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炮灰女配和奸臣HE了》 第一章 奸臣我嫁 “爹,娘,我可不可以不嫁给燕王那种人……”沈娇娇的声音怯懦,带着委屈,说完又朝着旁边的兄长沈景晏看了一眼,一双娇面晕染淡淡的红晕,桃花目藏着泪珠,楚楚可怜,当真如她的名字一样,娇柔的让人忍不住去呵护她。 不光是沈夫人沈大人,就连沈家大少爷沈景晏都被沈娇娇这一句说的软了心肠。 “娇娇,你放心,你不想嫁谁也逼不了你!”沈景晏拧着眉头甩出了这句话。 坐在最下手的沈千歌看着这一家人,面纱下的嘴角翘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蒋贵妃给沈家透露了意思,希望沈家将一个女儿嫁给京城暴虐名声在外的燕王,那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而沈家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沈娇娇,一个就是她沈千歌。 如今沈娇娇不嫁了,父母和哥哥都那么维护她,那剩下能嫁的还能是谁,只有她! 沈夫人起身,快走几步到了沈千歌身边坐下,她眼眶微红,出口的声音带着沙哑,“千歌,你是娘嫡亲的闺女,娘怎么舍得将你嫁给燕王,可是蒋贵妃……我们沈府实在是得罪不起啊!” 到了这个时候,沈夫人倒是想起来她是沈府嫡亲的女儿了? 沈大人攥了攥拳头,威严道:“既然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就要有为家族牺牲的觉悟!” 嗤!她十岁被找回来,沈家的女儿她才做了五年,还没沈娇娇的时间长呢! 沈景晏,“千歌,你若是嫁到了燕王府,哥哥定然会时时去看你,必不让你被燕王欺负了去!” 不是沈千歌看不起沈景晏,按说沈景晏在京城年轻一辈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但是与燕王站在一起,怕是会被他的气势吓的发抖。就这样,还有胆子去威胁燕王那个大奸臣和暴力狂? 沈娇娇怯怯的朝着沈千歌看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好似含着无限的委屈,她张了张她那张红菱小口,最后像是无地自容地低下头去。 她这模样,让屋子里的沈家人更心疼了。 沈千歌扫了一眼这一家,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双清冷却澄澈的杏仁目眼尾微微上扬,那眼尾处带着一抹天生的淡淡红晕,像是恰当好处的眼影一般锦上添花,如果不是左边脸颊上那块殷红的伤处,揭开了面纱,这样盛气凌人的美貌恐怕没有男人能够抵挡。 沈大人沈夫人沈景晏已经做好了下一刻沈千歌要大发雷霆拒婚的准备了。 却突然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坚韧声音,“我嫁!” 只两个字,却像是炸雷一样在花厅里劈了下来。 劈的沈大人沈夫人沈景晏加上沈娇娇神情呆滞,震惊不已。 沈千歌将这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快步离开了花厅。 上一世,她拒了这桩婚事,这一世,即便知道他是大周朝的大奸臣,她也要嫁,她有什么办法呢,燕王可是她的救命稻草,再拒绝,不是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她可没忘,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而她注定是要得绝症死掉的悲剧女配! 回到归雁居,沈千歌的大丫鬟良辰就匆匆迎了过来,她低着头,眼神里带着慌乱。 沈千歌扫了她一眼,却不想管,她走到花厅的桌边坐下,淡淡吩咐,“收拾东西,搬家!” 搬……搬家? 良辰瞬间就愣住了,二小姐是沈府的千金,除了沈府,还能搬到哪里去? 仿佛沈千歌知道良辰的想法一样,接着道:“宁寿堂偏院!” 听到这几个字,良辰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宁寿堂……那可是沈老夫人住的院子。 按说每个府邸上的老太君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沈府偏偏不是…… 宁寿堂的名字寓意虽好,可却在沈府最偏远最偏僻的位置,自然,那日子也不是好过的…… 良辰担心的看了眼二小姐,想着是不是刚才二小姐去前院花厅又惹老爷夫人生气,这才被罚去宁寿堂住的。 良辰不敢说什么,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却让小丫鬟偷偷去将这件事赶紧告诉葛嬷嬷。 片刻,葛嬷嬷就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二小姐惬意地靠在玫瑰椅上挥舞着小团扇将丫鬟们指挥地团团转。 她赶忙走过去,“二小姐,你这是置什么气。” 这小院归雁居虽然不大,却离老爷夫人的南山院近,二小姐虽是十岁归家,但是对老爷夫人可是充满了儒慕,搬的远了,想要时常见到老爷夫人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即便二小姐是老爷夫人亲生的女儿,那也要多多在老爷夫人面前刷刷存在感,多培养感情,这样老爷夫人心里才会有二小姐。 葛嬷嬷从沈千歌来沈府就被分给她了,一直忠心耿耿,和沈夫人相比,葛嬷嬷反而更疼爱她,真心将她当女儿看待。 沈千歌站起身,牵着葛嬷嬷的手,语气平平淡淡的道:“嬷嬷,爹娘已经将我许配给燕王了。” 燕王?那个杀人如麻、还不受宠的燕王? 葛嬷嬷听到这句话瞬间呆住了。 “嬷嬷,有些东西既然不能属于我,我也不稀罕要!”沈千歌少了平日里那副不甘和委屈的情绪,眼神越发坚定和清亮起来。 好像一颗被擦去了尘土的珍珠,瞬间变得明亮和耀眼。 葛嬷嬷瞬间醒悟过来,她盯着二小姐,既心疼又替二小姐不忿。 明明二小姐才是老爷夫人的亲生女儿啊! 既然二小姐能看开,她也不拦着,她爱怜地摸了摸沈千歌的发髻,“好,二小姐,不管你搬到哪里,嬷嬷一直跟着你住。” 说完利索的帮沈千歌收拾起行李来。 沈千歌走到拔步床边,指了指那条樱花粉的床帘,“这个直接扔了吧。” 良辰愣了愣,摸着柔软的床帘,疑惑的问道:“二小姐,你不是最喜欢这件床帘吗?” 沈千歌想起自己这件和沈娇娇一样的床帘,嘴角的笑容更艳丽了。 沈娇娇那件床帘是沈夫人亲手绣的,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太羡慕,却没从沈夫人那求来,后来还是葛嬷嬷看不过去,帮她绣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她几乎月月都要挂这件床帘,好似这样,这件就能变成沈夫人绣的一样。 她一把将床帘扯下来扔到了地上,“床帘用久了,太旧了。” 沈家之于她就像是这件床帘一样,既然他们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在乎。 经历了一世,她知道,只有自己好好的才是最实在的! 皇宫偏僻的殿宇里,一个本就高大的身影被灯火拉的颀长。 旁边一位不起眼的太监低声汇报,“王爷,沈家二小姐同意了婚事。” 男人冷眸一厉,剑眉拢起,冰冷的视线像是结成了冰,“同意?她不是喜欢靖勇侯?” 第二章 搬家 让丫鬟们收拾了箱笼,沈千歌一刻钟都不耽搁,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归雁居,去宁寿堂偏院。 走到院门口,沈千歌脚步顿了顿,随后转身望着院门口“归雁居”的牌匾。 上一世,她怎么也不想离开这里,后来是被人强行赶出去的。没想到刚回来,她对这里居然没了一丝留念。面纱下,她嘴角扬起,可笑却不达眼底。 这归雁居有什么好,临着水,冬天湿冷夏天潮热,蚊虫多,湿气重,院子还小,连个小厨房都没有,一应物什都是从大厨房拿,她在沈府不受宠,平日里需要个家常的东西,还要受大厨房管事们的掣肘。 而归雁居旁边沈娇娇的院子斗春园面积足足大了两倍,春夏秋冬绿色长青,鲜花不断,她住的主屋坐北朝南,邻水的书房只有夏天凉爽的时候在用,冬天是在温暖的抱厦里。抱厦旁边就是五脏俱全的小厨房,小厨房里每日补汤的香气就没断过。 亏她以前还以为她与沈娇娇住在相邻的院子,就算沈大人沈夫人对沈娇娇有一些偏心,那也并不严重,她努力努力还是能将他们争取到她身边的。 以前,当真是她瞎了眼。 沈千歌回神,连院门都再懒得看一眼,提步就离开。 刚要走,身后良辰却疾步匆匆跑到了面前,她低着头支支吾吾。 沈千歌不等她磨蹭的说完,就直接道:“良景如果身体不适,就留她在归雁居养病吧!” 她有两个大丫鬟,良辰和良景,都是她回沈家的时候,沈夫人拨给她的。 前世良景在几年后找了个机会跟在了沈娇娇身边,现在她就提前成全她。 听到二小姐这么说,良辰立即抬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显然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能猜到这件事的,而且二小姐以前不是都最信任良景?怎么现在说弃就弃? 这一刻,良辰突然警醒了许多,在二小姐身边也更加尽心尽力了。 “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通知良景。”良辰恭敬道。 正在房里装病的良景听到良辰的话,连咳嗽都忘了装,整个人都愣住了。 以往二小姐最依仗她,怎么这个时候一句话不说就把她丢在了归雁居。 良辰见良景惊的说不出话,忍了忍,终是忍不住道:“良景,二小姐才是我们的主子!” 良景没想到平日里懦弱的良辰这个时候居然还教训起了她,怒道:“我还用不着你教训!” 良辰看了她一眼,留下句好自为之匆匆离开。 很快,沈家一家都知道了沈千歌带着院子里的下人搬了家。 沈夫人听完下人汇报,愣愣出神,“你说什么?二小姐搬到了哪儿?” 柳嬷嬷大着胆子只好重复了一遍,“宁寿堂偏院……” 沈娇娇同样满脸惊讶,她没想到沈千歌今天不但答应了和燕王的婚事,居然还搬出了归雁居……她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疯。 她抱了抱沈夫人的胳膊,状似担忧道:“娘,宁寿堂可是住着姑母……会不会对妹妹的名声不好?” 那位大姑奶奶……谁沾上恐怕都没什么好名声。 老夫人要不是想护住这个女儿,也不会住在沈府最偏僻的地方。 要是在平时,沈夫人肯定立马去把沈千歌喝退,这沈府还是她当家做主,怎的这么没规矩,想搬就搬。 可刚才沈千歌才为了沈府“牺牲”自己答应了与燕王的婚事,她怎么好开这个口去管束她。 罢了,燕王没什么好名声,反正沈千歌与燕王的婚事都定下了,就算名声坏了点,那配燕王也绰绰有余。 沈夫人揽了揽沈娇娇,给她顺了顺鬓边的散发,叹了口气,“娇娇,千歌的婚事定下了,在家的时间不长,她既然想搬就搬吧,左右也搬不出沈府,有我和你父亲照看,出不了什么事。” “是,娘。”沈娇娇对沈千歌搬出归雁居倒是无所谓,她担心的是,爹娘会觉得归雁居亏待了沈千歌,到时候若是让她让出斗春园来,她可舍不得。 至于沈千歌搬到哪里去,她才懒得去管。 不过,这个妹妹居然选了宁寿堂偏院还当真是让她意外,难道她真的开始自暴自弃了? 宁寿堂佛堂,一个婆子匆匆进来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句话。 闭目养神敲着木鱼的沈老夫人突然睁开了眼,她朝着身边的婆子看了一眼,“可是真的?” 婆子点点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二小姐已经带着人将东西搬了过来。” 宁寿堂虽然偏僻,但是院子却很大。 沈老夫人带着女儿住在主院,旁边偏院一直空置着,而且主院和偏院之间连接的拱门早就堵了起来,这会儿和两个院子也没什么区别。 沈老夫人很快平静下来,又重新拨弄起了手里的佛珠,敲起了木鱼。 婆子见主子这模样,小声道:“老夫人,要不要老奴将二小姐请过来说说话?” 平日里,沈老夫人和女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甚少过问沈老爷沈夫人那边,她也免了其他人晨昏定省,只偶尔听下人们提起府中的两位小姐,实际上一年一次面都没见过,这个时候,她自然也不想多管。 沈老夫人摇摇头,轻声道:“不用管。” 婆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佛堂。 沈千歌选择搬到宁寿堂的偏院当然不是随便选的。 其一祖母和姑姑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其二就是这宁寿堂的便利之处! 葛嬷嬷和良辰带着几个小丫鬟跟着二小姐到了宁寿堂偏院的院门前。 沈千歌伸手就推开了陈旧的院门。 当她踏进院子的时候,居然发现比她预料的要好得多。 偏院当然是没有主院面积大,但是胜在院子周正宽敞,院子里还种着一颗硕大的枣树,此时暮春,枣树上的绿叶随风沙沙作响,青翠欲滴,整个偏院好些年没人住居然还干干净净,定然是旁边住着的祖母经常命人过来打扫。 原本忐忑不安的葛嬷嬷和良辰,这会儿看到偏院的布局反而安下心来。 葛嬷嬷忙指挥小丫鬟收拾行李,她笑着对沈千歌道:“搬过来也好,这地方大,又不邻水,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 就算是个偏院,也比归雁居要大。 另一边良辰惊喜道:“二小姐,嬷嬷,这后面还有个小厨房。” 沈千歌脸色也带了笑意,“既有厨房,那今晚上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葛嬷嬷立马拦她,“二小姐,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让你做饭。” “今天高兴嘛,嬷嬷,我们都搬到这里了,也不用在乎那么多,做顿饭而已。” 葛嬷嬷被沈千歌的话说的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二小姐一下子通透了许多。 葛嬷嬷笑起来,“那老奴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沈千歌带出来的人虽不多,但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半日里就将宁寿堂的偏院给收拾出了个大概。 起码今晚上是能住人了。 眼看到了傍晚,沈千歌换了身家常的素色衣裙,带着良辰来到小厨房。 小厨房已经被小丫鬟们打扫干净,只是现在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良辰跟在二小姐身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她小声道:“二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大厨房要些食材过来?” 沈千歌看着干净的小厨房,“不用,去找嬷嬷拿些散碎的银两,从角门出去亲自采买些吧。” 为了方便生活,祖母和姑姑单独在宁寿堂附近开了处角门,平日里采买物品都是从这个角门走,压根就不用过沈府公众那套,这也是她选择搬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 去大厨房,想拿些东西,给管事的钱都比自己出门采买的钱多。 果然,良辰一听可以亲自出去采买,当即高兴起来,朝着沈千歌行了一礼,就去找葛嬷嬷了。 拎着小菜篮回来的时候,良辰开心凑到沈千歌耳边道:“二小姐,角门看门的大叔专门陪着奴婢去的晚市,奴婢已经将路摸熟了。” 沈千歌怔了怔,随即,面纱下多了笑意,这恐怕又是祖母给她行的方便。 时候本来就晚了,良辰买菜又耽搁了时间,偏院里,连扫洒的粗使丫鬟一共六个人,做菜的话浪费时间,不如就做一锅高汤面,再炒个小菜。 沈千歌指挥着良辰揉面,小丫鬟们处理食材,她顺手就将整鸡一只、鸭腿、猪蹄、猪排骨,外加一条鲫鱼放入大锅中,加入各色调料,熬起汤来。 良辰揉面的手艺不错,半个时辰后,精道的面条就擀好了。 恰好,大锅大火熬制的汤也已到了火候,锅盖一揭开,顿时,扑鼻的香气从偏院的小厨房里飘散了出来。几乎充斥到整个偏院,而且还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沈千歌没有向良辰想的那样,直接将擀好的面条放进汤里,而是让小丫鬟取来纱布,开始将汤过滤。 滤出来的汤汁浓稠却清亮,沈千歌让良辰将面取来,看到麦秸秆粗细的面条,沈千歌蹙了蹙眉,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若是这面擀成龙须般纤细会更好。” 龙须?那不是和绣线差不多?哪里会有那么细的面!良辰挠着脑袋实在想不出来那么细的面该怎么擀出来。 滤过的汤汁 之前吊汤的鸡鸭排骨等用作料红烧。 一刻钟,面和菜都做成了。 这下红烧鸡红烧排骨的香味混了进来,更是将整个偏院都笼罩了起来。 围在小厨房的丫鬟们早就开始频频咽口水了。 沈千歌吩咐,“盛两碗面和一碟菜给宁寿堂送去,其他的端去花厅一起吃吧。” 葛嬷嬷在沈府里伺候了几十年,沈府在京中虽不是那些累世的功勋家族,但也是清贵重臣人家,她吃过的好东西不少。年轻时,还跟着夫人去过国夫人府中做客,可就是这样,她也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面,二小姐小小年纪又是怎么知道这样的秘方? 不过想到二小姐十岁的时候才归家,她也就释然了。 沈府外是幽静的小街,街边有一家百年酒馆,这家酒馆祖辈相传,酿出的酒别有一番风味,时常有人慕名来买酒喝。 此刻,酒馆里靠墙的小桌子边坐着一位玄衣青年。 眉眼冷凝却精致,俊逸如封神,他修长的手指执起酒杯啜饮了一口杯中酒,却看到酒家站在门口,不时吸着鼻子,动作奇怪,他剑眉微蹙,朝着身边跟着的随从看了一眼,那随从忙走到门口去打探。 “店家,你为何站在门口?” 这酒家被问的一窘,脸色红道:“客官,今日也不知哪家做了饕餮盛宴,这味道实在诱人,这不,小人就出来寻一寻。” 这酒家一说完,那股奇异美妙勾人馋涎的香味就随风飘到了玄衣男子面前。 第三章 燕王的特殊癖好 玄衣男子高挺的鼻尖轻轻嗅了嗅,那香味霸烈的很,瞬间就俘获了他的嗅觉。 他顺势站起身,拿着小巧的酒壶,就顺着香味寻了过去。 随从见自家王爷这样,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跟上。 自家这王爷外表看着是个冷面人,做事冷酷为人更是凉薄冰寒,但唯有一点爱好,便是吃……要是哪里有他没尝过的美味,他想方设法也要去尝上一口。 只不过,他出生皇家,每日吃的饭菜都是从御膳房出来的,整个大齐甚少有他没吃过的美味。 所以他这癖好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 今天可不就是“犯病”了。 随从边走边想,却也对这飘散在小巷中的香味好奇起来。 他虽是燕王伴当,但也出生公侯之家,自小同样是什么美食没尝过,可刚刚的食物香味却从来没闻到过,也不知道这主家做的是什么美味! 燕王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源头,原来是从酒家对面的深墙大院里传出来的。 随从喘着粗气赶到,“王爷,您走慢点!” 燕王转头看着高高的墙头,侧脸封神如玉,“这是哪家府邸?” 随从是武乡侯嫡次孙周子愈,他朝两边看了看,蹙眉道:“王爷,这里好像是沈大人的府邸后院。” 沈家的事,京中权贵多少都知道,沈老夫人带着归家的女儿单独住在沈府后院,鲜少出门。 周子愈话音刚落,就见自家王爷已经跳上了沈府院墙。 周子愈:…… 您一个堂堂王爷,为了口吃的,这么随便私闯府邸,真的好吗? 周子愈拦不住,只能跟着…… 偏院里,沈千歌已经带着下人们吃完了。 今天本就忙乱,沈千歌又突然决定搬家,大家收拾了大半天,又饿又累,到了晚上,这胃口自然就好,再加上二小姐做了这么美味的汤面,就算是平时腼腆的小丫鬟也吃多了。 一大锅汤和面,居然被一群女子吃了个底朝天!一滴都没有剩的! 要不是没了,良辰还想再吃半碗呢! 这会子,负责厨房刷洗的小丫鬟才将碗筷洗好,带上门,回房间睡觉了。 燕王落在院子里,发现这处院子在沈府极偏,又没有看护院门的婆子或者小厮,干脆直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千歌带来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又都休息了,燕王闯入宁寿堂偏院的举动没惊动任何人,这也让周子愈稍稍松了口气。 推开小厨房的门,那醉人的香味还残留着,带给人味蕾一阵一阵的冲击。 可是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别说是美味了,就连剩下的食材都没有。 锅灶已经被洗刷的干干净净,角落放着柴火,旁边砂锅都是空空如也……倒是墙角的泔水桶里还散着淡淡食物香气。 燕王慢步走了过去,弯腰低头一看,这泔水桶里散发出的确实就是他刚刚闻到的味道没错,可以确定佳肴的味道就是出自这个小厨房,只是可惜,桶里只剩下骨头残渣……连一滴汤汁都没有…… 燕王那双凤眸瞪了瞪,确实是没看到一点能入口的了,心中惋惜,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跟在后面的周子愈瞧着王爷往泔水桶看的诡异动作,吓了一跳。 王爷不会是想不开要从泔水桶里捞出点东西尝尝吧? 要是王爷真这么做,他是装作不知道还是要上去阻拦他? 周子愈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纠结中。 还好,过了片刻,王爷直起腰身,叹息了一声,很快就离开了沈府。 沈千歌并不知道她要抱大腿的大奸臣刚刚来过了她的住处。 此刻,她正对着虚空中的一只花盆发呆,花盆里只有看似肥沃的土壤,任何植物都没有,空空如也。 重活一世,沈千歌才拥有了这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花盆和一份气运名单。 那名单上交代,她如果想要摆脱女配得绝症惨死的命运,就必须去蹭名单上人的气运,蹭到了气运,花盆里的植物才会发芽,以后花盆里的植物长的越好,说明她蹭到的气运越多,蹭的多了,她甚至有可能改变自己女配的命运,翻身做女主! 而这名单上排第一个就是燕王!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利索的答应了婚事! 不管怎样,婚事与小命比起来,还是小命更重要一点。 沈千歌幽怨的看了眼浮在半空中的花盆,里面除了土仍然什么都没有。 坐在镜子前,沈千歌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她脸颊白皙如玉,皮肤吹弹可破,可右颊处却有一个半指长的划痕,划痕上微微红肿,又结了痂,有了这个痕迹,好似白玉有瑕,毁了那份完美。 这块划痕是她与沈娇娇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磕到的,上一世就因为她没好好保养,这块疤痕陪伴她直到生命终结,她知道它以后会是多么丑陋。 所以重活后,她百般小心的呵护这块划痕,遵照医嘱,每次的上药丝毫不敢错过一丁点儿时辰,还用面纱遮脸,不让阳光晒到划痕。 可是过了好几天,她脸上的这块划痕却一点都没有好转! 不但如此,好像还变得比之前更严重了一点! 沈千歌拧着眉头,亲自给划痕处上了药,心中猜测道:“难道她的划痕只有接触了燕王才会好转?” 翌日,沈千歌一大早就起床,昨晚她睡前列了食材单子交给了良辰,让她一早就从角门出去采买,现在她收拾停当,良辰的食材也都买齐放到了小厨房。 昨晚她带着下人们做的高汤面用的高汤配方其实就是做佛跳墙要求的第一步高汤,虽然简单,整个沈府却没人尝出来。母亲沈夫人重口腹之欲,哥哥沈景晏爱吃肉食,父亲沈大人喜欢各色新奇的点心,她为了讨家人开心,几乎花光了自己的钱四处寻会做饭的厨子厨娘,向他们学厨艺买秘方。 只可惜,她献给父母兄长的美味佳肴大多进了沈娇娇的肚子,沈娇娇吃的满意,还经常点菜,于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间接沦为了沈娇娇的厨娘,就这样,她还没家人嫌弃上不得台面。 最后没讨家人半点好,却让她练就了一身精湛的厨艺,这一世,她是再不会做菜肴给她的“好父母好兄长”了。 她上一世学的菜肴方子太多太精,精到她自己都太低估了自己。 现在她随便就能信手拈来一道美食。 今天要进宫,她与沈娇娇都是五公主的伴读,每月里有半个月要进宫在宫里的上书房读书,上书房分内外书房,外书房是王爷勋贵们读书的地方,内书房是公主贵女们读书的地方。 大齐朝民风开放,对男女大防没有前朝严格,就算是到了适龄的结婚男女,也经常能有接触和说话的机会,上书房里,即便是是女子,也有骑射的课程,不但如此,男女还经常在一起上课。 沈千歌指挥着良辰和葛嬷嬷帮忙,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把八珍糕给做好了。 这是一道苏氏点心,八块糕点摆放在精致的食盒中,八块糕点,形状不同,味道也不同,她今早做的是男八珍,另外还有女八珍,这糕点可是前世沈景晏最喜欢的。 良辰帮着沈千歌将装着点心的食盒盖好,又伺候她换了进宫的衣裙,就一脸为难起来,“二小姐,我们以往都是跟着大小姐的马车进宫,由少爷护送,现在……” 沈千歌嘴角扬了扬,“别急,一会儿会有马车自动送上门。” 第四章 吸猫一样吸燕王 果然,没一会儿,宁寿堂主院来了个小丫鬟通知说是沈老夫人那边恰好有空置的马车,问二小姐要不要用。 良辰都惊呆了,盯着她家的小姐跟盯着神人似的,什么时候她们小姐居然能神机妙算了? 面纱下,沈千歌嘴角一扬,就率先出了偏院。 昨晚那道高汤面可不是白做的,那可是祖母的最爱。 这边沈千歌上了沈老夫人平日里常用的马车直接赶往宫中,而前院,沈景晏扶着沈娇娇上了马车。 两人不过等了一会儿,没见沈千歌,沈景晏眉头就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沈娇娇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看到哥哥的表情,她轻声安慰沈景晏,“哥哥莫急,妹妹就算是赌气,到了去上书房的日子也不会耽搁的,我们再等等吧。” 沈娇娇话音一落,她的贴身丫鬟就怯懦的小声道:“大小姐,时间快来不及了,您要是迟到,五公主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沈景晏立即想到五公主刁蛮任性的脾气,这位公主脾气一上来,就算是好性情的娇娇也会吃苦头,他当即道:“不等了,我们先走!都多大了,居然还起晚了,不惯着她!”说完,就吩咐车夫赶车,他带着护卫骑马跟在马车边。 马车里传来沈娇娇训斥丫鬟的声音,“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回去自去领罚!” 说完她又对外面的沈景晏道:“哥哥,既然妹妹今天没赶上,等到了上书房,我给妹妹向五公主请假,五公主宽宏大量定然不会怪罪的。” 五公主的性格在皇家的几位公主中出了名的古怪,平日里阴阳怪气打罚身边人是常事,根本就没有宽容的时候。 沈景晏怕沈娇娇吃亏,“沈千歌来不来,随她,你不必替她遮掩。” “哥哥!她年龄比我们小,不懂事,是我妹妹,我怎么能不维护她。” 沈景晏叹惋一声,“娇娇,你将她放在心上,她可不将你放在心上。” …… 今天因为用的是祖母的马车,虽然旧了点,但是里面却保暖舒适,赶车的又是位稳重的老仆,马车赶的又快又好,等到宫门口不但没迟,沈千歌还比平日里早了两刻钟。 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了进宫的身份铭牌,沈千歌带着拎着食盒的良辰进了皇宫。 去贵女们读书的内书房要经过外书房的长廊。 上书房的先生们对儿郎们要求的比较严格,贵女们这边就宽松的多了,开设的课程也与外书房不同。 每次贵女这边刚到,外书房进学的人都来的差不多,勤勉的早就开始晨读了。 晨光正好,勋贵子弟三三两两散落在外书房外的花园里晨读,安靖伯府的嫡孙林况拿着书推了一把身边好友靖勇侯顾宸煜,“宸煜,你看谁来了?” 顾宸煜被好友一推,这才抬起头看向游廊方向。 只见游廊尽头走来一名身材纤瘦的少女,少女一身湖蓝裙衫,身材虽纤细,但已渐渐有了少女的曲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宸煜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沈千歌背脊挺的格外的直,像是一棵修竹,韧性十足。 不过顾辰煜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林况却饶有趣味的盯着沈千歌身后跟着良辰,他摸着下巴,一副好奇的模样,“不知道沈家这二姑娘今天又带了什么来讨好你,先说好,东西你如果不喜欢,可以给我玩。” 沈家二姑娘中意靖勇侯顾宸煜在这上书房里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大齐男女大防不严,小儿女们初春的时候还经常一起踏青,互相爱慕的事情倒也不少,只要不发生丑事,基本上家长们不会多管。 沈二姑娘之前每次来上书房都或多或少会带些东西讨好顾宸煜,有时候是新奇的木雕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一两本市面上难见到的书册或是字帖,也有时候会是女儿家做的扇套……反正每次都有新鲜的。 沈二姑娘的东西,顾宸煜一次都没收,不但如此,每次沈二姑娘叫人送东西来时,还被他冷漠的拒绝,但不妨沈二姑娘带来的东西大都趣味十足,林况已经觊觎好久了。 “你想要就问沈二小姐要去。”顾宸煜淡漠道。 “我跟沈二小姐又不熟,怎么好意思,况且二小姐又不像沈大小姐那样温柔可人,要是沈大小姐,那我就去讨要了。” 听到林况说沈大小姐,顾宸煜突然目光一厉,“什么沈二小姐沈大小姐,你和人家很熟吗?” 林况敏感的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定睛看着他,“宸煜,你老实说,你不会是看上沈大小姐了吧?” 顾宸煜眼神一闪,低下头,盯着手中许久都未翻动的书页,“读书,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在两人说话间,沈千歌离他们越来越近,林况也不和顾宸煜聊了,只兴奋的低低道:“来了来了!” 沈千歌当然也看到了不远处坐在石凳边看书的顾宸煜和林况,顾宸煜真正喜欢的人是沈娇娇,两人一个书中女主一个书中男主,最后“双剑合璧永结连理”,她现在还跟着操什么心,这男主,她还是离地越远越好。 林况都摆好要和沈千歌寒暄的姿势了,可谁知道,沈千歌居然直直就带着丫鬟走了过去,居然连招呼都没打,那更不用说给顾宸煜新鲜玩意儿。 林况举起来的手都尴尬地没放下来,沈千歌就已经拐过了前方的拐角,不见了身影。 林况放下僵硬的手臂,皱着眉头对好友道:“宸煜,难道沈二小姐带来的东西不是送给你的?不对,肯定是沈二小姐想着避开旁人的视线,一会儿定然找机会让丫鬟偷偷给你送来。” 一旁顾宸煜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他暗暗朝着沈千歌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沈千歌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男主顾宸煜,她这个时候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找燕王上呢! 前世的大奸臣燕王,这会儿在她眼里简直就化成了一棵治百病的千年老参,恨不得抱着啃上一口。 突然,沈千歌的视线在前方不远处的竹林边顿住,一身玄衣的燕王李潜正趴在石桌边睡觉。 她立马悄声走了过去,到了燕王身边,沈千歌脸色涨红,然后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燕王身边的空气,像是“吸狸奴”那样深吸了口……突然,她浑身一阵颤栗,从上到下,一股几乎突破身体而出的兴奋感将她席卷。 第五章 抱一下 难道这就是气运的味道? 今早起床时,沈千歌还觉得右边脸颊处的伤口隐隐作痛,仔细看后竟然还有恶化的征兆,现在这刻脸颊划痕处的隐痛居然消失了! 她扫了眼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花盆,虽然花盆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可她是真切的感觉到身体都舒适了一点。 沈千歌激动不已。 死了一次后,她才明白,没什么比自己的健康快乐更重要的了! 要不是身边还跟着良辰,周围还三三两两散落着晨读的勋贵公子们,沈千歌当真想上去碰一碰燕王,看看能不能吸取更多气运。 她特意走到燕王身边已经吸引了近处的好几道目光,大家都若有若无的将目光扫了过来。 沈千歌虽然答应了与燕王的婚事,可那毕竟是蒋贵妃与沈家私自商议的,并未公之于众。 在大家眼里,沈千歌与燕王仍然没有任何关系。 眼前的人虽然是救命稻草,但是碍于面子,沈千歌也不好多待,今日会有骑射课,到时候她再找机会与燕王接触。 这么一想,沈千歌就压抑住了心底那份兴奋和激动,转身要离开这处竹林。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刚迈出一步,就被旁边隐藏在青草里的石头绊了一下,控制不住平衡,身子居然往旁边倒了过去,而倒的方向恰好是沉睡着的燕王的方向…… 周围人都偷偷注视着他们这边,现在看到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惊地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提起了心,有的都开始为沈千歌在心底祈求观音大士保佑了。 这沈家的二姑娘谁不招惹,怎么偏偏要招惹燕王这个阎王! 这阎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而且暴虐成狂,曾经将蒋贵妃赐的开解人事的教导宫女活活打死,然后扔出了自己的寝宫暴尸。 后来跟着太子南下,路上有官员送扬州瘦马,那娇娇弱弱的瘦马进了燕王的房间,等再出来就疯了,满嘴糊话。 前几年皇帝强行给燕王定下了严阁老家最小的嫡孙女,原本那小姐在府里养的娇娇俏俏、懂事可人,谁见到了不说一声好字。可自从与燕王婚事定下来后,身子突然就不好了,没到三个月,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好好一个千金小姐,瘦成了皮包骨,眼看着就差一口气了。严阁老不忍,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天,请皇帝收回成命,怜他爱后辈之心。 皇帝没法,总不能寒了老臣的心。撤回了婚事,半年后,这位小姐居然被神医救了回来,又过了半年,这小姐身子大好,如今已经嫁了兵部的侍郎大人,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于是,即便是宫中贵女也再不敢接近燕王,就算是宫女,见到燕王都要绕道走,生怕惹了这位的不快,没了小命。就这样,燕王这婚事自然一年一年地就拖了下来。 燕王虽冷傲暴虐,长相在皇家里却算是顶好的,听说是继承了他已逝的娘亲。 日子久了,甚至有人私底下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或者是有了其他不为人知的癖好。 这沈二小姐也是,没事好奇那阎王做什么! 这位小姐也是够倒霉的,十岁归家不说,前些日子还不小心摔到了脸,原本那容貌还是让不少贵公子惦记的,这下好了,毁了容,估计大半人都歇了心思,现在这沈二小姐出门都得一直戴着面纱,可见容貌毁的有多严重。 这下撞了燕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燕王那个暴虐狂,就算是好心想要帮一把的人也不敢上前,只能提着心注意着那边。 沈二小姐摔倒了! 马……马上要撞到燕王身上了! 撞……撞上了…… 注视着小竹林那边的所有人这一刻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 意外发生的太快,良辰还没反应过来,沈千歌就撞上了,良辰不过是个普通的婢女,这个时候手再快,也没来得及捞自家的小姐,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沈千歌不过是个高门千金,自然身手也不怎么样,当发现自己肯定是要撞上燕王后,反而立即认命了。 她心中居然还平静的想,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和燕王接触,她吸取的气运会不会多一些。 “嘭”一声闷响,沈千歌正面撞到了燕王的身侧。 身体接触的声音仿佛直接传到了沈千歌的心房上,让她的心砰砰砰急促跳动起来。 幸好她只是个女子,纤细柔弱,重量较轻,并没有将趴在石桌上睡觉的燕王撞的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不过也足够让他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将他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 两人身体一碰到,沈千歌明显看到燕王身周一层白色的光晕里有几滴脱离了他的身体朝她身上飞来,虽然飞来的光晕还没有米粒大,那对于她来说那也无比珍贵! 身体真实的反馈比之前她“吸”燕王还要强烈几倍! 这一瞬间,沈千歌欣喜若狂,电光火石之间,她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诡异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想法,是不是她与燕王接触的越多,她能蹭到他的气运也就越多呢? 能这样接触的机会可不会常有,沈千歌在撞上燕王的时候,突然伸出自己两条纤细的手臂,插入燕王劲窄的腰间,然后轻轻抱了一下! 沈千歌本来就背对着众人,加上她与燕王身上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她这背对着人的动作,恐怕除了燕王本人,不会有人发现,就连站的那么近的良辰都没察觉到一丁点儿异样。 在抱住燕王窄腰的那刻,果然又有两个米粒大小的光晕飞向沈千歌,她高兴的眼睛都亮起来,要不是其他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这一刻都要觉得她疯了。 和燕王亲密接触真的有用! 燕王被沈千歌撞了一下,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腰部就一暖,随即他就发现被人给抱住了,而且还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久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翻腾起来,那双如被浓墨染黑的深目一下子蓄积了火焰,好似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将接触自己的人烧焦烤糊。 那堵在胸腔中的怒火正要喷薄而出时,沈千歌瞥到了他脸上的表情,立马松开了揽在他腰间的手,识趣地后退了一步。 不给燕王说话的机会,沈千歌一把接过良辰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殿下,不好意思,撞到您了,这是赔礼。” 燕王冷着一张像是冰冻了千年的脸盯着沈千歌,好似在他眼里沈千歌已经是个死人。他心中冷笑,沈千歌自以为聪明的觉得这么赔礼他就会顾着脸面原谅她? 做梦! 他燕王可从未给过谁面子! 女人?更不行! 何况,她刚刚居然还调戏自己! 让他看,这女人恐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沈千歌说着已经将食盒的盖子揭开。 食盒里装着的是早上起来现做的八珍糕,食盒保温效果良好,这会儿盖子一揭开,一股清新宜人的味道就散发了出来,糕点还带着温度。这八珍糕有八种模样,粉红的桃花型,豆绿的扇形……每一个都精致无比! 就算是宫里御膳房都做不出来。 本要大发雷霆,让身边这个女人不得好死的燕王到口的话突然卡住了。 他目光一瞥,突然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这味道淡雅清幽,像是花香又不像,像是果香也不全是,总之,是他没有闻过的味道。 燕王眼帘微微一垂,眼里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面前食盒里装着一盘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的点心,散发着淡雅却勾人的香味。 他还从未吃过这样的点心,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好想现在就尝尝看!燕王心中迫不及待,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目光中的择人而嗜顷刻被美食冲散,燕王淡淡扫了眼旁边低着头的沈千歌,“你刚刚说什么?这是赔礼?” 沈千歌活过一世,虽然得了绝症早逝,没怎么与这位活阎王接触过,但也知道外面对他性格的传言。 到了这会儿,她头脑才真正冷静下来,察觉到刚刚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这会儿,额头的细汗渗了出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位暴虐的阎王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吧?别还没等她蹭到他的气运,她就被他弄死了…… 听到燕王问话,她连忙回,“是,方才冲撞殿下了,这……这是赔礼。” 燕王大袖一挥,“快走!别再让我看到你!” 只除了这句话,就再没其他了。 不说打踹,就是讽言刺语也没有。 低着头的沈千歌愕然,她对着燕王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就带着丫鬟良辰快步离开了小竹林。 沈千歌边走边想,觉得这外人口中暴虐成性,尤其是不喜女人的燕王也并没有传言中的可怕,她或许能够再接近接近,多蹭一点气运? 她朝着身边扫了一眼,忍不住眼睛瞪了瞪,那原来空空如也代表气运的花盆里居然长出了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黄色小苗,那小苗嫩嫩的,正有小丁点儿破土而出! 第六章 殿下您不能吃独食啊 而一直关注着小竹林情况的众人在看到燕王竟然直接放沈千歌走了,都惊地要掉了下巴。 这……这还是那个暴虐的女人见了都要躲着的阎王吗? 难道燕王就是喜欢毁了容的女人?他一直有这个奇怪的癖好?只是大家不知道? 不管怎样,大家都为沈千歌捏了把汗,这位沈二小姐已经够惨的了,没有再惨一点真是谢天谢地。 燕王脾气古怪,虽不受圣宠,但毕竟是皇子,这些勋贵家里的公子今日即便是看到这幕也不敢多言,都偷偷散去了。 等沈千歌一离开,燕王迫不及待取了一块八珍糕咬了一口。 薄唇接触糕点,清香就溢满唇齿。 他细细品,发现这块雪白的菱形糕点应是怀山药做的,味道清新典雅,回味甘甜又不甜腻,他想再吃一口,发现已经没了,于是只能再取一块。 这块是圆形压花的,口感又糯又细,竟然不是甜的,带着淡淡的咸香味儿……很快,燕王就发现,食盒里精巧的八块糕点竟然每一种味道都不同! 这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被沈千歌抱一下也没关系的想法来。 当然,如果抱一下,就能吃到一盒这种点心,他不介意她多抱几次的。 外表冷酷残暴内里吃货的燕王到现在还没发现,他居然对沈千歌的碰触没有丝毫排斥和反感。 点心太好吃,一个一种味儿,每个做的小巧精致,但是两口的量,对于燕王一个大男人来说,也刚刚只够塞牙缝的。 等反应过来,最后一口已经下肚了…… 对着面前空空的食盒愣了愣,燕王刚要起身离开,周子愈就快速跑了过来,“王爷,我找你找了好半晌,原来你在这,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刘学监过来了。” 这群皇子和勋贵公子在这晨读当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每天早上都有一位学监看着,今日是以严苛著称的刘学监执勤,就算是哪位皇子被逮住,那也要被罚的。 燕王脸色微黑,他将面前的空食盒塞给随从兼伴读周子愈就要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可惜这位刘学监不过不惑之年,腿脚还利索的很,走路带风,还不等燕王藏起来,就被他的一声怒吼给“定”在了原地。 “燕王殿下!晨读时间,您又要去哪里!”刘学监不但身体倍儿棒,声音也洪亮无比,这一声喊的,整个外书房花园都要跟着震一震。 既然已经被逮住了,那再逃已经无用,燕王冷着脸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瞧这模样就知道是惯犯了。 “殿下不说话是吧!那就把《中庸》抄十遍!明天一早交给我!”撂下这句话,刘学监袖袍一甩就大步离开了。 听到刘学监的话,燕王倒是脸色丝毫没变,反倒是旁边的周子愈苦了脸。 让燕王殿下抄书,刘学监大概是想多了,殿下抄书是不会抄书,只会让他抄…… “走吧。”满脸阴冷的燕王殿下吩咐了周子愈一句,就率先朝着外书房的教室走去。 周子愈像是小媳妇儿一样拎起食盒就跟了上去。 可是不对,怎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周子愈鼻子嗅了嗅,一低头,发现香味是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 他悄悄打开食盒看了眼,发现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显然不是本来就没有的,而是被他家的殿下吃光了…… 这食盒里散发出的味道实在是诱人,周子愈三两步赶上去讨好的问燕王,“殿下,这食盒是谁送的?味道还怪好闻。” 燕王脚步顿了顿,用眼尾扫了他一眼,随后一句话都没说,脚步反而更快了。 周子愈追上去,“殿……殿下,您不能吃独食啊!您就告诉我是谁送的,我再去给您多要几盘子来……我沾您的光,吃上几口就行……” 外书房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贵女们所在的内书房。 一听到又是燕王被罚,大家都没怎么在意,实在是这位女人都害怕的燕王被罚都不是稀罕事了。 沈千歌是五公主的伴读。 进了内书房,已经有贵女到了,都三三两两坐在花厅里吃点心聊天。 五公主坐在靠着书架的角落,这位公主如今不过十三岁,比沈千歌和沈娇娇小上两岁,她是蒋贵妃所出,是皇家几位得宠的公主之一,所以养成了一副娇惯的性子。 上辈子,沈千歌不喜这位五公主,总觉得她处处都在针对自己,后来知道这位五公主喜欢的人是靖勇侯,才明白自己的错处,自己日日对她的心上人示好,这位五公主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沈千歌走到五公主面前,蹲身给五公主行礼。 五公主瞥了她戴着面纱的脸,嗤笑了一声,“好好的容貌毁了,是不是蠢!你这脸日后若是不好,在外可别说是本公主的伴读,省得丢本公主的脸!” 沈千歌愣了愣,没有露出像是前世那样在五公主面前隐忍委屈的表情,而是放松的笑了笑,“是,多谢公主关心。” 五公主听到沈千歌这么说话,都惊了,瞪着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沈千歌,过了会儿,五公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沈二,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沈千歌走到五公主身边,亲自给五公主倒了杯茶放到了五公主手边,“脸上伤了,吃了不少药,可能真吃错了几位。” 五公主听到沈千歌说的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翻了个白眼,“你倒的茶我可不敢喝。” 沈千歌没再说话,而是安静坐到了五公主身后的座位。 贵女所在的内书房每日开课的时间都比外书房晚上半个时辰。 眼看就要到内书房的上课时间,沈千歌跟着五公主身边的女官一起去后院帮着整理上课要用到的课本等物。 这个时候,沈娇娇才踏着匆匆步伐进了内书房。 一看到五公主,沈娇娇就快步走了过来,她身形高挑纤瘦,如弱柳扶风,声音也清甜好听,一身淡绯色的衣裙将她衬的越发惹人爱怜。 到了五公主身边,沈娇娇福下身子,“臣女给五公主请安,还请五公主恕罪,臣女妹妹今日偶感风寒,不能来宫中陪公主读书了。” 第七章 沈二真是个人才 原本五公主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听到沈娇娇突然跑来说了这么一席话,手一顿,奇怪地抬头看了沈娇娇一眼。 刚刚毁了容的沈二明明已经来给自己请过安了,怎么这沈大又来给沈二请假,沈家这两位小姐唱的什么戏呢! 沈娇娇见五公主不但不说话,反而用一种诡异又兴奋的眼神盯着她,她顿觉得头皮发麻。这位五公主的脾气可不好,万一说的叫她不满意,她可少不了一顿罚,以前她是沈家的嫡小姐,万千宠爱集一身,可自从沈千歌回来了,父母哥哥待她虽然没变,可在外人眼里,她也不过是沈家的养女,总不如亲生的。 沈娇娇咬了咬唇,“五公主,臣女在府门外等了妹妹大半个时辰,这才来的迟了些。”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快上课她才到。 五公主突然“咯咯咯”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姐妹的感情并不如外面传言的那般好。” 沈大人沈夫人在外为了维持沈家和睦的形象,总是说两位女儿关系如何之好,就连院子都要住连在一起的。 可院子既然连着,为何出了门互相都不知道呢? 沈娇娇眼神突然一阵失落,“妹妹比我小,许是昨日我惹她不高兴了,多谢公主提点,今日我回去就给妹妹道歉,妹妹定能原谅我的。” 沈娇娇这么一说,瞬间把自己置于不败之地,将她的不得已和善良摆了出来,而沈千歌就成了那个任性不讲理的人。 而早上,分明是沈娇娇与沈景晏不等沈千歌就离开了。 沈娇娇低着头,一副知错委屈等着五公主罚的模样。 旁边若有若无一直盯着这边的目光看沈娇娇时都带起了同情。 一个从小长在沈府的养女,十岁时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而沈家的亲生女儿又被迎了回来,原来的这个该多尴尬,她能长的如此善良已是十分不易,五公主怎么能为难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子呢! 五公主顿时蹙了眉头,她虽然听不出来沈娇娇话里有不对的地方,但这席话她听后总是带着莫名的不喜。 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同情起沈二来,与这样一个处处被人维护的姐姐住在一起,当真是浑身憋屈的很! 就在这时,沈千歌跟着五公主的侍女们从里间出来,在里间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沈娇娇到了。 这会儿,沈千歌大喇喇出现在沈娇娇面前,一句话都不用说,就直接将沈娇娇之前说的话拆穿。 沈娇娇抬头看到走在侍女身后的沈千歌,顷刻,脸色变得苍白! 以往进宫,沈千歌都是和她乘坐的一辆马车,由哥哥护送,今日马车她坐了,那沈千歌是怎到宫里来的? “妹妹,你是怎么进宫的?”沈娇娇见到沈千歌情不自禁就问出了口。 话问出来,沈娇娇才反应过来不应该这么问,可话已出口,收不回去了。 沈千歌淡淡看了沈娇娇一眼,但凡今早沈千歌派个人去宁寿堂偏院问一声,她也不会用祖母的马车,自然也不会发生方才那么尴尬的一幕。 是沈娇娇和沈景晏故意不想带她而已,这怪不得自己! “祖母见我没有马车坐,就暂时用她老人家的马车送我入宫。”沈千歌回道。 沈千歌话一说话来,顿时整个花厅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有些人是与沈千歌差不多时间到宫门口的,确实是看到她乘坐的马车与平时不太一样,不像是高门家中的小辈后的,反而像是年长的长辈用的马车,当时没人多想,可这个时候,沈千歌将这件事点出来,那意味就不同了。 沈娇娇之前说的话瞬间就变得不那么真诚起来。 若是沈二小姐有马车坐,为何还要求到沈老夫人那里? 那会不会是沈大小姐让车夫故意不等沈二小姐的? 原本看向沈娇娇的同情眼神突然间都有些变质。 五公主听到沈千歌的话,瞬间眼睛冒光起来,她爽朗的笑了一声,刚刚胸中淤积的那点郁气瞬间就没了,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位沈二小姐是个“人才”呢! 沈娇娇原本红润如霞的脸庞顿时变得苍白,她攥了攥藏在宽袖中的手,抬起头来,对着沈千歌挤出一个笑容,关切道:“妹妹,你能坐祖母的马车我就放心了,我们府上,祖母的马车可是最宽敞舒适的。” 言下之意,沈千歌偷偷故意坐好的马车,将她甩掉,从未想过她这个姐姐。 旁边兵部尚书家的孙大小姐拧了拧眉,“早上我与沈二差不多时间来的,沈二坐的那旧马车就是府上老夫人的?” 沈老夫人带着女儿在宁寿堂生活,生活开支都是她老人家自己负担,从不从公中出,母女俩生活朴素,马车虽然保养的好,但毕竟用了很多年了,看起来确实陈旧,与沈娇娇用的光鲜亮丽的马车是没法比的。 这被人一挑破,与当众打了沈娇娇一巴掌也差不多。 沈娇娇脸色一变,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老夫人在府中的生活如此简朴,就连马车用的都是旧的。 五公主笑了声,“没想到沈家的生活这么窘迫,回头本公主定要求父皇多多赏赐沈家。” 沈娇娇:…… 她今日来宫中穿了以名贵著称幻彩纱做的衣裙,手腕上戴着的珍珠手镯珍珠虽然不大,却是个头匀称的稀有粉色珍珠,就凭她身上这两样衣饰,沈府的生活就与窘迫沾不上边,五公主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借话讽刺罢了。 反倒是沈千歌,一身湖蓝色的襕裙,发髻间不过戴了一只普通金步摇,连玉手镯都没戴,显得素净非常。 五公主说完转头朝着沈千歌瞥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嘀咕道:“这么一副穷酸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沈家的养女呢!” 沈千歌表情不变,前世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一开始她还会觉得愤愤不公,可时间长了,亲生经历过了,在父母兄长眼里,自己可不就与养女差不多嘛!五公主说的倒是大实话。不过这样的话已经丝毫激不起她心底的一丝波澜了,甚至,沈千歌还能淡然的回五公主一个笑容。 五公主被沈千歌这个笑容吓地瞪大了眼睛,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她。 叫她看来,这个沈二不但是脸毁了容,肯定脑子也瓦特掉了! 第八章 就这么喜欢他吗 学监拿着书进了花厅,这才打破了一花厅尴尬的气氛。 一群贵女们被呼啦啦撵进教室,开始上课。 沈千歌和沈娇娇就坐在五公主身后的书桌。 以往上课的时候,沈千歌都会想方设法给沈娇娇惹点麻烦,可是今天上课,沈千歌却无比安静。 这让沈娇娇都不习惯起来,她偷偷转头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沈千歌低垂着头认真看着手中的书本,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沈娇娇捏紧了手中的细毫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千歌与以前不同了。还有,今天早上她到底是不是故意不与她坐一辆马车,然后特意到上书房在五公主面前给她难堪! 这个时候,沈娇娇已经完全忘记了早上明明是她和沈景晏不等沈千歌的。 外书房这边,其他人早已经就位坐好,唯有燕王是最后一个进的教室。 他身后跟着拎着空食盒的周子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室最边上的位子坐下,而那个空食盒就被周子愈随意放在了书桌边。 他们一进教室,林况视线就落在了周子愈拎着的食盒上,他眼睛最毒,一眼就看出来了周子愈手里的食盒就是沈千歌丫鬟手中拿的那只。 林况眉头一挑,用手肘捣了捣身边的顾宸煜,“宸煜,看来沈二小姐的礼物并不是送给你的。” 顾宸煜被林况打扰,从书册里抬起头,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坐在旁边的燕王身上,自然也看到了放在周子愈旁边的熟悉食盒,他蹙了蹙眉头,警告好友,“我与沈二小姐并无任何关系,她的礼物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与我何干!” 林况见好友好似真有些生气,连忙求饶,“好好好,我只是好奇那食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而已,你也不必为了这个生气,那沈二缠着别人不是更好,这样你就能清净了。” 顾宸煜重新看着书本,不知道为什么,书上的字明明清晰无比,可他就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捏着书页的指尖因为太用力变得苍白起来。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下午只有骑射课。 其实这骑射课也不仅仅是教骑射,还有别的,比如蹴鞠、捶丸、马球、角力等等。大齐民风开放,类似于初唐,蹴鞠通常是男子们玩的多,但捶丸就不同了,因为不需要蛮力,玩的女子倒也不少,每年皇宫都要举办一场勋贵和大臣间的捶丸大赛。 这大赛还有好些宗室女参加,最有名的莫过于天元长公主了。 因为今日下午的骑射课是内外书房放在一起上课,为了照顾贵女们,今日排的课程便是捶丸。 捶丸类似现代的高尔夫,但又比高尔夫玩法多。 今日用的是男女混组的方法,每组五人,五人中必须有两名女子,否则不成组,就不能参加比赛,两两比分,最高分组获得今日的彩头。 彩头是天元长公主提供的,这位长公主如今年事已高,身子不好,不能打捶丸了,一听说宫中上书房这些闺女小子们有捶丸比赛,就当即提供了一些彩头。一本看似薄薄的普通陈旧书籍,还有几枚成色上好的玉佩,一共五样,恰好是一个组的人数。 沈千歌自从知道了下午是捶丸比赛,心情就一直紧绷着。 良辰帮她换骑装的时候都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她还轻声安慰小姐,“二小姐,不过是次普通的捶丸比赛,平常心就好。” 况且,她们家小姐捶丸打的并不好,真正捶丸打的好的是大小姐,不过,这话良辰可不敢在二小姐面前说。 上辈子这场捶丸比赛她输了,最后的彩头是被沈娇娇所在的队伍拿了,因为队伍里五个人只有两个姑娘家,所以长公主提供的彩头都是让姑娘们先选的。 那五样奖励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四枚玉佩是极品,所以先选的人无一例外都选了玉佩,沈娇娇自然也不能免俗。 轮到剩下的三个人,顾宸煜让其他两人先选,最后当然只剩下那本旧书,顾宸煜不怎么在意,就拿了那本书。 这旧书对他来说没用,就顺手给了旁边的沈娇娇。 那本旧书是一本杂记,作者已不可知,里面记载了一些了奇闻异事、偏方、食方。 看起来好似毫无用处,那些方子没人用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就是这本看似平平无奇的书,几年后却被人证实是过世百年的药圣的亲笔书,里面记了一剂方子,能治好沈老夫人的重病。 可惜那个时候,沈千歌知道的太晚,去求沈娇娇的时候,沈老夫人撑不住已经离世了。 前世,沈千歌不知道的是,沈娇娇正是凭着这本书才会被开元长公主看中。 现在,这本书重新放到了沈千歌眼前,她怎么能不激动。 祖母现在的身子还好,可用不了多久,她的病就会初显。 可再激动,沈千歌也不能紧张,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还没人知道这本书的出处,就算是旧书被别人拿到了,那她也还有机会买到手里,所以她不用过分担心,她知道自己捶丸打的不好,她只要尽力就行。 这么一想,沈千歌这才恢复之前的淡然。 旁边跟着的良辰见二小姐表情正常了也松了口气。 学监通知了下午捶丸比赛,大家就已经开始议论长公主给的彩头了。 沈千歌安静跟在五公主身后,并没有与旁边的沈娇娇说话。 五公主正与正阳郡主说话,声音还是一贯的阴阳怪气,“表姐,看来姑祖母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居然舍得拿出那么好的四块玉佩。” 正阳郡主好笑的看了五公主一眼,“雅儿,别这么说,姑祖母可一向都大方。” 五公主翻了个白眼,“哪儿大方了,我生辰的时候她送我的就是一个不值钱的木雕!” “别胡说,那木雕可是姑祖母亲手雕刻的。” “就没见过那么丑的木雕。”五公主无情吐槽。 沈千歌还是第一次听到五公主和正阳郡主讨论那位天元长公主,不由觉得这位年事已高的长公主童心未泯。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离上书房不远的演武场。 此时,少年们已在这里等着了。 五公主见到燕王一个人站在边上,立马笑着跑过去,抱着燕王的胳膊就道:“六哥,我和你一组!” 五公主乃蒋贵妃所出,蒋贵妃又待燕王如己出,两人自小长在一块,五公主对燕王最是亲近,也最是维护燕王。 等一众贵女走近,除了五公主一人,其他人都自动离燕王远远的,与他明白的划清了界限,只有沈千歌默默走到了五公主身后。 演武场里的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靖勇侯顾宸煜目光朝着燕王身后扫了一眼,眼底的温度往下掉了一度。 燕王被“孤立”惯了,也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和他一个队伍,这种分队的活动,他一惯都是不参加的。 可见那沈二低着头傻乎乎地站到了“自己”身后,他心底突然就升起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 他想冷着脸呵斥一声将人赶走,可想到早上自己才吃了一盒她带的点心,而且那点心还那么合他的胃口,吃人嘴短,他恶劣的话语突然就吐不出来了。 只冷着一张脸,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突然,燕王脑子里一道光一闪,一个想法浮现了出来。 这沈二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早上,特意给他送吃的,那摔倒肯定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接触他!还胆大包天搂他的腰!这个女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还……还有点不要脸!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接近都不敢接近,她居然还敢站到他身边! 就这么喜欢他吗? 第九章 燕王殿下我也想和你一组 从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燕王一瞬间突然有点苦恼起来。 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沈千歌,尤其还是在他知道沈千歌答应了与他婚事的情况下。 这个女人,脸都毁容了,居然脸皮还这么厚!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燕王决定“以不动对敌”。 谁也不知道外表能将人冻僵的燕王实际上会有这么多心理活动。 其实,沈千歌选择站到燕王那边,考虑的很简单。 一来,她本就是五公主的伴读,五公主在哪里,她自然也要在哪里,二来,五公主离燕王那么近,她站在五公主身后恰好可以离燕王近一点,这样方便她吸收燕王身上的气运。 没看到只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身体舒适多了,好似精力也更充沛了点,虽然只吸收了一根头发丝那么点儿的气运,但这样她也满足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沈娇娇原本长的就好,加上她那种纯白无辜的气质,本就很吸引人,今日骑装,她选了一身蓝粉,衬的她娇艳欲滴,旁边不时有勋贵公子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本来想离燕王远远的,毕竟她好不容易摆脱了与燕王的婚事,可一点都不想与燕王扯上关系,可五公主和沈千歌都站了过去,她也是五公主的伴读,此时如果不站在五公主那边就显得忘本了。 她刚要挪动脚步,强忍着排斥站过去,突然眼前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将她挡住。 她微微一惊,抬起水汪汪的桃花看去,发现挡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靖勇侯! 这个角度,沈娇娇只能看到靖勇侯的侧脸,只发现他侧脸棱角分明,每一抹弧度都恰当好处,下一刻,靖勇侯带着磁性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像是挠在了沈娇娇的心尖上,“黄将军来了,马上就要分队了。” 黄将军一来,就会让这些上书房的学生按照男女两队站好,自然沈娇娇也不用被迫站到燕王那边了。 沈娇娇心尖一颤,耳朵微微发红,她没想到这个时候,靖勇侯会站出来替她解围。 靖勇侯顾宸煜少年英才,而侯府背景权力都深厚,顾宸煜乃侯府独子,要说重视程度,恐怕燕王都比不上。 而顾宸煜可是谦谦君子,比燕王优秀的多得多。 不然上书房里也不会有那么多贵女明恋暗恋顾宸煜了。 沈娇娇独自心颤,却没发现顾宸煜在对她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是看着沈千歌的,他很想看看沈千歌看到他维护沈娇娇会是什么样的愤愤表情。 可惜沈千歌正聚精会神的“吸收”着燕王身上的气运,完全没有分给顾宸煜一丁点儿注意力,注定要让顾宸煜失望了。 不过顾宸煜此举,却将五公主惹怒了。 以往,沈千歌虽然时不时向顾宸煜献殷勤,但顾宸煜从未回应过,可现在,顾宸煜居然主动出来维护沈娇娇! 五公主狠狠瞪了沈娇娇一眼,如果不是黄将军恰好到了,五公主定然要出言讽刺沈娇娇两句。 黄将军出生武将世家,祖父是开国元勋,姑母又是太后,他在皇家朝堂身份都不一般,这群皇二代臣二代可不敢轻易惹他。 是以,一到他的课,大家都格外乖觉。 等黄将军到跟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内书房一队外书房一队站好了。 黄将军穿着一身暗灰色的骑装,发髻高束,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这群少男少女顿时觉得被他看的头皮发麻。 “中午通知了,彩头是长公主提供的,想必你们已经知道规则,现在开始分队吧!”黄将军不耐烦道,要不是父亲逼着他来,他才不愿意到上书房教这群二世祖。 黄将军话音一落,这群二代很快就站成一堆一堆,显然是在上课前就组好了队。 还不时有贵女走到顾宸煜身边邀请他进队,顾宸煜摇头拒绝。 林况已经拉了自己妹妹和另一位好友走到顾宸煜身边,“宸煜,你捶丸打的那么好,可不能甩开我,看,已经四个人了,再找个姑娘就行,有我们在,那位姑娘就算着躺着都能赢。” 不错,顾宸煜确实是捶丸的一把好手,之所以之前这么多人过来邀请他,一个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另一个当然是因为他是捶丸高手。 顾宸煜扫了身边的林况几人一眼,“随你。” 林况一喜,搓着手,“那我可就随便挑了啊?”话虽是这么说,可林况一直看着顾宸煜的眼睛。 看似这位好友好像谁都没看,但仔细分辨,他眼角瞥的方向正是五公主所在的位置。 五公主那刁蛮任性的皇家母老虎不是顾宸煜的菜,那么剩下的就是沈家两位小姐,联想到刚刚好友为了维护沈大小姐,居然直面燕王,那选沈大小姐定然没错了。 整个演武场因为自由组队一时间热闹无比,有游说强劲队员的,有来内书房队伍这边求贵女们入队的……只有一处安静到萧瑟静默,那就是燕王身边,要是别的比赛,还有人来邀请燕王一起,这捶丸比赛必须要有两名女子加入,整个上书房恐怕没有一个姑娘愿意与燕王一队,就直接导致了这个结果。 跟在燕王身边的周子愈看着从身边而过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位停留的,再看向主子,这一刻,周子愈突然替主子感到尴尬难过。 尴尬的是没有姑娘愿意和主子组队,难过的是主子的捶丸明明打的很好,甚至公认最厉害的靖勇侯也比不过他。 周子愈在燕王身边小声道:“王爷,我去找几个队友来组成一队吧?” 燕王一身玄色骑装,背着手站在原地,他冷眼看着面前跑来跑去的人群,无所谓道:“不用,本王本就不想参加这样幼稚的比赛。” 幼稚?这话也就燕王敢说,这捶丸比赛可是长公主挚爱。 再说,这是黄将军的课,可不是想不上就不上的,到时候主子不怕处罚,可他怕啊! 黄将军那拳头他可不想领教。 周子愈正急着呢!五公主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对着燕王甜甜道:“六哥,我和你一组!” 周子愈一喜,不管五公主脾气怎么样,加上她一个,他就只需要再找一男一女就够了。 燕王转头刚要说他不参加捶丸比赛,就见五公主身后跟着沈千歌,而戴着面纱的沈千歌抬头飞快又“羞怯”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道:“燕王殿下,我也想和你一组。” 第十章 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既然燕王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那她就要多多争取与燕王在一起的机会,这样她才能蹭到燕王身上的气运。 沈千歌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抓住一切机会蹭气运,先摆脱炮灰女配的命运再说。 听到沈千歌的话,燕王到口的拒绝参加比赛的话不知道怎么也说不出去了。 他用狭长的眼尾朝着沈千歌的方向扫了一眼,严峻的面庞浓眉微微蹙了蹙。 这丫头真这么喜欢自己了? 怕自己没有人组队,居然宁愿说服老五来和自己一组,也不要让自己丢面子被黄将军惩罚。 他如果要是直接拒绝会不会不太好,再怎么说,她早上也给了自己好吃的点心。 他虽然对这丫头没多少特殊的感觉,但怎么说这丫头这次好似也是为了他好,他的原则就是自己的小弟只有自己能欺负,但却绝对不能被别人欺负,她心心念念要和自己一队,他是不是也要帮她赢了比赛。 对了,只要赢了比赛,说不定还能从那丫头口中打听到今日那点心是从哪里买来的。 也……也算是还了吃人嘴短的人情? 周子愈没想到沈千歌也来了,当即他眼睛就亮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朝着燕王使眼色,想让他同意。 燕王见他眼角都要抽了,过了几秒,又像是不经意地瞥了眼沈千歌,“你们将人都找齐了,本王就参加。”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千歌从这声回答里,好似还听出了点傲娇的意味,所以忍不住抬头偷偷朝着燕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这偷偷的一眼恰好被燕王捕捉到。 燕王:……沈二突然迷恋本王迷恋的不行了?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偷偷看本王!看来他得找个机会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本王的厉害! 沈千歌哪里会想到只是偷看一眼而已,竟然会被燕王逮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眼睛瞬间瞪大,像是一只受惊的狸奴,那眼睛漂亮的如澄澈的溪水,虽只露出了半张脸,也让人觉得惊艳非常。 沈千歌反应过来后,连忙低下头,心口却仍紧张地砰砰直跳,燕王不会是看她不顺眼了吧? 燕王难得参加这种集体性的比赛,伴读周子愈表现的比燕王自己还要兴奋。 周子愈性子爽朗,交友广泛,此刻队伍中已经有了两男两女四人,再找个男人来凑数自是难不倒周子愈。 没一会儿,队伍里就多了个又黑又壮的少年。 这少年是承恩公的嫡孙,叫何铭,承恩公是武将出生,家中子孙自小习武,何铭书读的不怎么样,却练了一身好武艺,在捶丸一道上技艺也属于中上。 何铭脸庞黝黑,一笑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看起来憨憨的。 他走到沈千歌几人身边,抱拳行礼,“阎王殿下安好,五公主殿下安好,沈二小姐好。” 燕王昂着头扫了这个像是黑塔一般的少年一眼,矜持的“嗯”了一声。 周子愈就放开的多,他兴奋道:“王爷,人齐了,我现在就去报名!” 沈千歌朝着何铭友好的笑了笑,就觉得有些惊奇,没想到与燕王一个队,队伍组成的居然这么快! 黄将军就在练武场边上的凉棚里给学生们登记组别,当看到周子愈报出队伍里的参赛者名字时,他手中的细毫笔顿了顿,抬头扫了周子愈一眼,周子愈嘿嘿一笑,“黄将军,您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次王爷参加了比赛,您肯定是罚不到了。” 黄将军冷笑了一声,呵!好像他很想罚燕王那个刺头一样。 沈娇娇被五公主抛下后,最后还是选择去了顾宸煜那组。 沈娇娇本就长的好,再加上捶丸技术在女子中是顶好的了,当然好些组都抢着要她。 组别分好登记好后,就是抽签组对组比赛,比赛结束后算积分。 拿着球杆的沈娇娇看到与燕王在一个队的沈千歌,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解,“是沈千歌真的脑子不正常故意要与燕王在一队,还是五公主强迫她与自己在一队的?”沈娇娇突然发觉自己一下子弄不懂这个妹妹了。 正在沈娇娇发愣的时候,顾宸煜突然叫了她一声,“沈大小姐,我们这组就由你去抽签吧?” 啊?她! 沈娇娇被顾宸煜一点名,情不自禁地就抬头朝他看去。 顾宸煜刚及弱冠,身姿挺拔,侧脸修劲,线条柔和,是上书房里文武双全的才子之一,之前虽然没有与他特别接触过,可这样看着他,她脸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红了个透。 这……这位靖勇侯好似比兄长还要厉害。沈娇娇在心中想到,胸口这一刻好似踹着一只兔子。 她忙又低下头,“我……我怕我手气不好,抽到厉害的队伍。” 她一说完,林况哈哈大笑,“沈大小姐,你看看我们这组的实力,谁还会是我们的对手?放心去抽,抽到哪一组我们都能赢!” 沈娇娇扫了一圈,他们这组五人,就算是作为女子的她和安乐伯家的嫡小姐,那也都是捶丸好手,更不用说还有公认的高手顾宸煜了,怪不得林况有这样的自信。 沈娇娇也不是怕事的人,闻言变得信心十足起来。 “那我这就去,大家等着我的好消息。” 燕王这队,是沈千歌去抽签,沈娇娇看着一起来抽签的妹妹,突然心中微动。 她朝着组织抽签的女官看了一眼,而后又用眼尾瞥了一眼沈千歌,那女官与她眼神对上后,怔了一瞬,就朝着她暗地里打了个手势。 组织抽签的女官原本是五公主身边伺候的尚宫,机缘被沈娇娇救下,随后找关系调到了上书房,沈娇娇对这女官有救命之恩,女官也暗暗奉她为主。 沈千歌也没想到会在抽签的时候遇到沈娇娇,她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利索的从女官手中抽取了一只签就回到了队伍中,她还想着与燕王尽量多待会儿呢! 沈千歌一回队伍,就将手中的木签递到了燕王面前。 在沈千歌眼里,燕王身周全部是白色的气运,此刻在她眼里,这些气运就是最吸引她的东西了。 现在自己亲自把签交到燕王手中,她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碰一碰燕王,说不定能沾染到一两粒米粒大小的气运到自己身上。 有了前一次抱燕王的经历,沈千歌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燕王没想到沈千歌抽完签后看也不看,会直接将签拿回来递给他,他冷着脸愣了愣后,出于好奇还是伸手去接了。 修长的手指正要接触到签子,沈千歌的手突然往前送了送,就在这瞬间,沈千歌的手指触碰到了燕王有些薄茧的指腹,沈千歌眼睛定定盯着两人手指接触的地方,只见两粒米粒大小的气运传递到她身上! 之前不是她的错觉,和燕王接触真的能蹭到他身上的气运! 沈千歌因为自己的发现脸颊高兴的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也格外的明亮。 燕王原本只是想拿签子而已,谁想到这沈二竟然如此大胆,公然情况下居然敢调戏他! 在手指被那软软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后,那感觉从指尖瞬间传递到了他的心尖,麻麻地酥酥的,他浑身几乎都要跟着轻轻颤动。 第十一章 吃瘪的燕王 燕王忍着心里的异样感觉,从沈千歌手中抽走了签子,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沈千歌见好就收,反正两粒米粒大小的气运她已经蹭到了,就算是被燕王瞪一眼那也值了。 可这落在一个队伍的其他人眼里,就觉得燕王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里燕王地位最高,又有爵位又是男子,大家都觉得沈千歌去取了抽好的签子亲手交给燕王查看没什么不对,人家姑娘这么听话这么懂事的拿了签子回来给你,你居然还凶恶地瞪人家……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全京城的女人都要躲着燕王了。 这是活该啊! 连五公主都有些看不下去,轻声在燕王身边劝解,“六哥,你别太为难沈二了,其实沈二也挺可怜的。” 燕王被妹妹一句话说的脸色更冷了。 眼前这个破了相的丑女可怜?你们眼睛是不是都瞎了?明明被调戏的我才可怜好不好!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心! 燕王臭着脸解开了绑在签子上的红绸,上面一个简单的数字三。 周子愈一直盯着主子手里的签子呢,一看到是三,他立马反应过来是顾宸煜的队伍,他朝着顾宸煜的方向指了指,“王爷,您的手气‘真是不错!’”随便一拆,就是目前公认最强的队伍。 燕王眼角带着刀子扫了自己的伴读一眼,这能怪他嘛!这签明明是沈二抽的!她这个小臭手,下次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她干! 听到他们的对手是沈娇娇所在的队时,五公主反而没那么惊讶,她嗤笑一声,而后看着沈千歌,“沈二,别傻了吧唧的给别人做嫁衣。” 沈千歌顿时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她朝着沈娇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她这位好姐姐正言笑晏晏与顾宸煜聊天。 五公主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她为什么这么说,只能是因为沈娇娇真的从刚刚的抽签中动了手脚。 看来她完全不理会沈娇娇也不行,在她回沈府的时候,其实两人的争斗已经开始了,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她想结束就结束的。 她上一世的经历和凄惨的结局,真的与沈娇娇一点无关吗? 不管怎样,这一世,自己的命运只能她自己做主!谁也掺和不了! “公主说的是。”沈千歌浅笑着附和了一声。 五公主显然没想到沈千歌会这么回,在五公主心里,还以为沈千歌是那个只知道一心维护沈府的傻蛋呢! 五公主眉尖挑了挑,“沈二,本公主发现你今日变得讨喜了许多。” 沈千歌只笑,没有继续接五公主的话。 在五公主与沈千歌说话的时候,周子愈却悄悄凑到了燕王耳边,“王爷,您不会输给靖勇侯吧?” 燕王扫了自己这伴读一眼,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周子愈立马狗腿的奉承,“您英明神武,自是不会输给一个小小侯爷。” 燕王冷哼一声。 靖勇侯?和他做对手?还不配! 一声哨令,所有队伍演武场中央集合,随后就会开始比赛。 沈千歌已经做好了他们队伍输掉比赛的准备,所以看起来反而先的轻松悠闲。毕竟她的捶丸技术是真的不行,而沈娇娇又是女子里的捶丸高手,沈娇娇那队剩下的人,也无不是技艺高超。 所以走去比赛场地的时候,沈千歌轻松的状态落在了燕王眼里就成了心不在焉垂头丧气。 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女人是不是觉得自己输定了?那今天本王就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捶丸! 莫名其妙的,一向咸鱼的燕王反而变得有斗志了。 演武场被划分出来的场地很多,燕王这组和顾宸煜这组被分在了靠杨树林的场地。 顾宸煜这边五人站成一排,气势十足,林况嘴角更是忍不住翘了起来,他高声对对面道:“我觉得我们两队没必要比了,你们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否则比完分数相差太大,可是要丢面子的!” “林九,少废话!别自己打自己的脸!”周子愈立马站出来气势凛然的回击。 “既然你们一心求败,等输了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听到周子愈的话,林况翘着一边嘴角得意道。 燕王这队除了周子愈信心充足,其他人如一盘散沙,燕王只冷着脸站着,五公主和沈千歌知道对手是顾宸煜那队,根本就没想过赢,表现出来的就是平淡态度,这样一来,气势自然与顾宸煜的队伍差了一大截。 顾宸煜扫了眼站在燕王身后的沈千歌,想到周子愈拎着的空食盒,突然求胜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因为一个下午的时间不长,上书房的学生们又分成了若干组,所以采用的捶丸规则很简单。 每个人三杆,出杆前先报各自队伍出的筹码,赢的队伍拿取对手所出筹码,每个队伍领到的筹码总数各为三十,游戏结束有三种方式,一是十五杆之前打到队伍无筹所出,那么提前结束游戏;二是队伍中五个人都打完三杆,统计各自队伍筹码;三就简单的多了,目前在捶丸史上,还没有人达到,那就是连打三杆满杆,也就是三次挥杆全部都是一杆进洞!比赛自动结束,三杆满杆的队伍直接获胜,并且获得对手的全部三十筹。 顾宸煜从小厮手中接过自己的球杖,率先走到了场地中央,他眼神坚毅自信,“我们队第一杆由我来打!” 顾宸煜是公认的上书房捶丸第一人,到目前为止,还无人能出其右,去年皇宫中的捶丸大赛还被天元长公主特意夸奖过。 周子愈可见不得顾宸煜这嚣张样儿,他往前跨出一步就要迎战,却被燕王按住了肩膀。 燕王往前走了一步,意思不言而喻,他来与顾宸煜对杆。 沈千歌站在旁边,突然觉得燕王并没有上一世别人传的那么卑鄙无耻,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是有担当有勇气的,即便知道他对上顾宸煜会输,也没有退缩。 “出筹吧。”玄色骑装的燕王背着手道,虽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他气势傲然。 顾宸煜嘴角扬了扬,这位燕王从未在人前打过捶丸,从他的消息渠道推断,就算他天赋惊人,那也绝对比不上自己这么多年对此道的磨砺!而且他不信自己的天赋会比燕王这个整日里逃课睡觉的差! 顾宸煜眼睛眯了眯,直接干脆的道:“十五筹!” 捶丸两队对抗,每一位队员最多可以出十五筹,最少出五筹,顾宸煜一上来就说了最高的筹码,心里不无有给燕王一个下马威的意思,同时也让沈千歌知道,不主动来找他组队而选了燕王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燕王朝着身后的周子愈看了一眼,“拿筹来!十五筹!” 周子愈连忙狗腿的上前,将十五筹交给了旁边的裁判官。 沈千歌眼看着他们这队的三十个筹瞬间少了一半,瞪着眼,燕王这就答应了十五筹? 这时候的一众人里,恐怕只有周子愈是相信自家主子是一定会赢的,剩下的,就算是五公主都不看好自己的六哥。 除了顾宸煜和燕王,其他人都被裁判官疏散到场地边上。 红色方先打第一棒,所以先手为顾宸煜。 他走到裁判官放球的位置,一路来观察地形,许是第一棒,裁判官选的地形并不难,只有一个坡地,离球洞的地方是一块草地地皮,摩擦力较大,一旦掌握不好角度和力度,球很容易偏离球洞或者在球洞边摩擦停住。 顾宸煜用球杖比了比角度,没用一会儿,就已经站在球旁边开始准备挥动球杖,开始第一棒了。 沈娇娇和林况等剩下的队员为顾宸煜加油。 顾宸煜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而后低头注释着地上的木球,抬起手中球杖,一个漂亮姿势,将木球击了出去。 木球在空出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在众人视线注目下,直直落入了球洞,随后发出一声闷响。 即便知道顾宸煜捶丸技术高超,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能一杆进洞! 整个场地安静了两秒后,顾宸煜那队爆发出了兴奋的叫喊。 沈娇娇看顾宸煜的眼神越发炙热了。 就连裁判都安静了一秒钟,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精彩的一棒。 裁判给了一个一杆进洞的手势,而后让燕王做准备开始他的第一杆。 五公主朝着顾宸煜队伍的方向恶狠狠瞪了一眼,即便她对顾宸煜有好感,可当哥哥与顾宸煜站到了对立面,她仍然还是毫不犹豫的向着哥哥燕王。 她担忧的拽了拽沈千歌的胳膊,“沈二,你说我六哥不会输的很惨吧?” 沈千歌抽了抽嘴角,她也不知道燕王的捶丸水平如何,可就算是再好,估计也敌不过顾宸煜,这位可是书中男主,作者的亲儿子。 为了安慰五公主,沈千歌只能睁眼说瞎话,“没事,公主殿下,我相信燕王殿下能赢!” 听到她这么说,五公主睁着大眼盯着她。 沈千歌见五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奇怪,好奇道:“公主,怎么了?” “沈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睁眼说瞎话。” 沈千歌:…… 这下,燕王所在的队伍终于知道顾宸煜为何敢第一个出场就出十五筹了,就连周子愈都没有原来那么有自信,王爷要是一个失误,他们这队就没了。 裁判官将木球放到原来的位置,燕王走过去,提起球杖,这时候顾宸煜随着队友站到了一边,胆大的林况还倒喝了声彩。 燕王这边的队友因为信心不足反而一片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突然觉得此刻站在场中的燕王有些孤单可怜。 她头脑一热,就朝着燕王的方向大声喊道:“殿下!加油!” 燕王刚准备举杆,就听到沈千歌这声此刻显得非常突兀的加油声。 他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抱怨,“好了,知道了!会让你赢的,真是吵死了!” 可是只有燕王自己知道,听到队友的加油声,此刻心底猛然就溢出一股热血和冲劲。 他一双狭长危险的凤眸微微一眯,抬杆,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木球“砰”的一声就被大力击打了出去。 第十二章 沈二你对燕王怎么这么好 所有人的视线不自觉跟随着木球,紧紧盯着木球在空中飞跃,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可又好似变得很短,木球“噗通”一声落地,整个场地瞬间安静像是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可下一秒,就响起了五公主兴奋的叫喊,“进了!一杆入洞!” 裁判官忙快步走到球洞前,扒开球洞旁边的青草,随后就从球洞里拿出了燕王击打出去的那颗木球。 他将木球转了一圈,看到木球上自己亲自做的标记,这才真正相信燕王第一杆也是满杆! 这可比顾宸煜一杆进洞叫人惊讶多了,毕竟顾宸煜是出了名的捶丸高手,曾经在长公主组织的比赛里就打出过一杆进洞的成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燕王……燕王压根就没在人前打过捶丸! 裁判深吸了口气,平静自己激动震惊的情绪,而后郑重宣布燕王的成绩。 虽然已经亲眼见到燕王第一杆就打出了一杆进洞,可裁判官没有宣布,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等看到裁判官的手势,燕王被涌上来的队友簇拥着回到了休息场地。 燕王扫了身边眼里的惊讶之色还未完全褪去的沈千歌一眼,嘴角翘起,心里舒爽无比。 怎么样,毁了容的沈二一定没想到他能打出这样的好成绩,哼,今日他要让她的下巴惊地跌落到地上。 沈千歌确实很吃惊,这还是那个在上书房里一直只当咸鱼的燕王吗? 好似这奸臣燕王除了大奸大恶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最为惊讶的还是顾宸煜这队。 顾宸煜拧着眉头看向燕王队伍的方向,脸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可袖子下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 林况在一旁摸着下巴道:“真的假的?燕王殿下能打满杆?怎么可能!整个上书房可没一个人看见过他打捶丸。” 旁边另一位队友轻声道:“一定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燕王那是蒙对的。” 林况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顾宸煜和沈娇娇都是捶丸好手,两人想法可不像旁人那么简单,从刚刚燕王的动作可以看出,这位燕王压根就不是捶丸新手,他的起步动作标准又干练,这不是一个新手或者是生手能做出来的。 可他厉害又如何? 捶丸的天花板在那里,队伍里除了他,还有剩下的四个人,就沈娇娇知道的,沈千歌就是个捶丸技术很烂的,两队的平均实力悬殊,燕王再厉害,总不可能三杆都是满杆吧! 顾宸煜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好胜心。 裁判官示意顾宸煜到场中打第二杆。 正要往场中走的顾宸煜突然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拽住了。 他目光沿着自己袖口上的那只小手向上移,就与沈娇娇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目对视。 沈娇娇被顾宸煜幽深的眸光看的心口直跳,她鼓起勇气对顾宸煜道:“靖勇侯,小心燕王,他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靖勇侯一愣,他没想到沈娇娇拉着他的袖子是要说这样一番话,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了。 片刻后,他颔首,“沈大小姐,多谢提醒。” 沈娇娇的忐忑的看着靖勇侯,她发现她说完话后,靖勇侯的目光就变得柔和起来。 顿时,她觉得自己的心田好似也被一阵温柔的溪流轻轻冲刷过,熨帖不已。 裁判官也是捶丸上的一把老手,见靖勇侯和燕王都是捶丸好手,第二棒立马提高难度。 这次的地形不但有坡有坑,而且还有一块水洼,且就在球洞旁边,起始的挥杆点,还有一面两米高的木板挡在中间,木板中间有一个小木盆一样大的洞,一会儿参赛者要将木球击打的从洞中穿过进入到终点洞里才行。 沈千歌看着这个难度不是一般高的场地嘴角抽了抽,裁判官是真的看得起顾宸煜和燕王,这大概是首次用了挡板玩法。 这要是放在普通队伍里,估计大部分人连挡板上的洞都过不去…… 不光是沈千歌一个人这么想,对面队伍的人看到这个地形也跟着黑了脸。 裁判官今日显然也与顾宸煜和燕王杠上了,特意用这种地形来刁难两人,裁判官嘴角得意的扬起,“侯爷,请开始第二杆吧。” 这次,顾宸煜没有迅速动手,他从小厮手中接过其他造型的球杖,从挥杆点观察到终点,又用球杆细心丈量,足足过了半刻钟,顾宸煜才回到初始点,从小厮手中选择了一根不长不短的球杖。 在这期间,场地很安静,没有一个人打扰他的思考。 双手握住球杖,抬高,对比好角度,球杖与木球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木球被击飞出去,没两秒,木球从横在中间的木板洞中穿过,顾宸煜所在队伍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喊。 而后木球飞过坑洼的地形,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直直落入洞中! 又一杆进洞! 满杆! 林况激动的都跳了起来,他冲上去一把抱住好友顾宸煜,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样的,宸煜,看来我们这次是赢定了!” 沈娇娇也没想到这么复杂的地形,甚至还有障碍物,顾宸煜都能打出满杆,可见他的捶丸技术真的非同一般! 她情不自禁就看着顾宸煜的方向笑了。 第一杆打完,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燕王小队,这会儿见到顾宸煜打了满杆,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站在五公主身边的沈千歌在不知不觉中就攥住了双手,这一幕恰好被转头的燕王看到。 他微微一怔,随后在心中嗤道:不过捶丸小道而已,嗤,他这技术还用她为他担心? 燕王心里想是这么想,可当他走到挥杆点,浑身却情不自禁充满了力量。 往常那种赢不赢的无所谓态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他眯起眼,通过木板中间的洞看向终点的球洞,脑中飞快测算着各种数据,没一会儿,燕王就从小厮手中挑选了一根略微长一些球杖,走到了挥杆点。 五公主紧张地看着燕王,她忍不住拽了拽身边沈千歌的衣袖,“沈二,我六哥怎么也不多看看地形,这就要直接挥杆了?” “大概燕王殿下已经心中有数了?”沈千歌心不在焉的回道。 五公主听到她这话,拧起淡淡的黛眉看向沈千歌,“沈二,你怎么突然对我六哥这么好?难道你是喜欢上我六哥了?” 第十三章 赢 沈千歌:…… 燕王可是前世里暴虐成性的大奸臣,她和普通女人一样不能免俗,如果不是想蹭他身上的气运,她恐怕是有多远就会离他多远,才不蹚这趟浑水。 “五公主真是会说笑。”沈千歌僵了僵嘴角道。 幸好,燕王那边要挥杆了,重新夺走了五公主的注意力,沈千歌松了口气,视线也朝着燕王的方向看去。 燕王特意往旁边多站了一个身位,然后调整自己面对木球的角度,下一刻,挥杆击球一气呵成。 木球以极快的速度飞上天空,又迅速穿过木板中的洞,从球洞边上的水面轻轻一擦而过,带起几滴晶莹的水花,最后直直落入球洞中! 不但一杆进洞,还玩儿出了“蜻蜓点水”的花样! 这下,顾宸煜终于保持不住冷静,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王爷又一次满杆,而且蜻蜓点水一杆进洞,他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在木球擦着水面进洞的时候,沈千歌先是震惊,随后淡淡的笑容很快就浮现在脸上,浅淡却真实的笑容仿佛是会放光的小太阳印刻在燕王心尖上,让他心尖跟着狠狠一颤。 燕王急忙移开视线,心中不懈道:不过是个毁了容的丑女而已,笑的再好看,面纱揭下来肯定吓死人,他跟着心动什么,这定然是少年人控制不住的正常心理反应。 裁判官认真检查后,给了燕王这队满杆的手势。 他频频朝着燕王的方向看,怎么也想不到燕王会深藏不露,有这么一手! 目前两杆下来,两队打平! 这是之前顾宸煜这队怎么也没料到的。 虽然离分出胜负还有一段时间,但是顾宸煜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林况过来拍了拍兄弟肩膀,“宸煜,才两杆而已,不用着急,再说还有我们四个,碾压对方剩下来的人绝对没问题!” “是,侯爷,林公子说的对,不说别人,我那妹妹捶丸技术不好,我们队伍中无论是谁与她对垒,都能有十成把我赢她。” 虽然沈千歌捶丸技术不好是事实,可是从沈娇娇嘴里说出来落到了顾宸煜的耳中,他总觉得不太舒服。 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多谢大家的加油鼓气,顾某会尽力的。” 这会子谁都看出来,燕王能打出满杆压根就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是真有那技术,所以顾宸煜的队伍也没再贬低燕王,反而把突破口放在了沈千歌这个技术差的人身上。 裁判官当然不会任由比赛打三杆满杆结束。 第三杆场地的难度比第二杆增加了一倍不止。 不但有坡地凹坑溪地,他让旁边伺候的小厮搬来一袋沙子倒在靠近球洞的地方,越靠近球洞,沙子越厚,这样,只要不是木球从空中直接掉入球洞,想要擦着沙子落入洞里,机会小到几乎无。 这次,裁判官不仅地形的难度增加了,她居然还换了木球,调整了球洞的方向,球洞不是常规口朝上,而是斜的……进入球洞的角度变小了…… 整体看下来,这难度哪里是增加了一倍,四五倍都说小了。 沈千歌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捶丸场地还能这样设置的。 场地里剩下的人和沈千歌的反应也差不多,这哪里是普通难度,分明是地狱级难度。 裁判官见到他们难看的脸色,脸上这才多了一丝得意。 想在他手里拿三杆满杆,想得美!年轻人,看来你们还是太年轻!不然捶丸这么多年来的比赛场上,怎么至今都没有三杆满杆的人呢,那还不都是裁判官的功劳。 仍然是顾宸煜先打。 这次顾宸煜在出杆前用了更多的时间勘察和思考。 最后他苦笑一声,走到了出杆点。 已经被放在了出杆点的木球是不能被队员拿起来查看的,队员们只能围绕着木球,观察纹理猜测它是哪种木头所制。 木头不同,球的重量就不同,要出的力气当然不一样。 平时比赛都是用的制式的木球,可因为顾宸煜和燕王技术太好,裁判官特意换了木球,以限制选手的成绩。 这种规则在捶丸规则里是有明确说明的,只是很少用而已。 其他人虽然不能帮顾宸煜挥杆,但是可以帮他分辨木球的材质。 一队人嘀嘀咕咕了一刻钟,顾宸煜才决定挥杆。 这次他挑选了一杆球拍面积大的长杆,走到了挥杆点,试了试动作和手感,深吸一口气,才真正双手举起球杖,球杖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带着破空之声,将木球击打出去。 当球杆撞击在木球上,顾宸煜脸色就微微一变。 而后木球就飞了出去,但是角度却与顾宸煜之前预估的差了那么点,看来木球的材质还是估算错了。 最后木球在众人的注目下落在了沙地上,与球洞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公分! 顾宸煜这队的队员高高提起的心顿时遗憾地落了下来。 林况更是捶胸顿足,“一公分就差一公分啊!” 沈娇娇这个时候却走到了顾宸煜身边轻声安慰,“侯爷,第三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罕见了。” 顾宸煜在叹息自己判断错误后听到这样的话,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沈娇娇一眼。 大家都是在惋惜只查一点一杆进洞,沈大小姐却能站在他的角度安抚他。 顾宸煜本就是个有君子风度的人,当即朝着沈娇娇拱手行礼,“沈大小姐谬赞了。” 顾宸煜虽然没能一杆进洞,但是离洞口只一公分的距离,等到下一杆,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进洞,那样的话,顾宸煜的队伍直接就能赢的十五筹。 所以燕王的压力仍然不小。 没有被一杆入洞,裁判官脸上的笑容都多了点,他另取了相同的木球放在出杆点。 燕王大步走到场中,在顾宸煜准备的时候,他就观察好了地形和木球的材质,轮到他的时候,他一点时间没耽误,直接从小厮手中选取了最长的球杖。 他提起球杖走到出杆点,转了个身,斜对着洞口四十五度的位置,干脆利落扬起球杖将木球击飞出去。 他的动作太快,裁判官都惊地张大了嘴巴。 沈千歌盯着燕王的动作,手中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攥地皱成了一团。 微微有风迎面拂来,木球从空中划落,“砰”的一声闷响掉落在厚厚的沙子上,离洞口的沙子铺的很厚,木球离洞口只有半公分!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木球只会停在这里时,木球却突然微微动了一下,沙子往洞口漏了漏,木球借势直接滚进了斜着的洞口里。 众人:……!!! 进……进了?! 而且是三杆都是满杆! 满场好似被按了暂停键,停滞了一秒,随后响起了高昂喜悦的欢呼声。 这会儿燕王自己都没在第一时间回过神,当周子愈“三杆满杆!”喊出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第三杆是满杆,他提前结束了比赛,让他们这组赢了。 沈二那个丑姑娘直接连球杖都不用挥就能拿到奖励。 燕王像是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眼神炫耀地看向沈千歌,浑身都在向沈千歌散发着一种“快夸我快崇拜我”的暗示。 周子愈、五公主、沈千歌、何铭,队伍中的所有人一下子都涌了上来,都在祝贺和夸赞燕王,周子愈和何铭甚至给了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燕王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这里再多几个男子,燕王恐怕要被众人举起扔到空中。 这一刻,沈千歌都忘了蹭气运这回事,面纱下,她嘴角喜悦地翘起弧度,眼角也因为笑容微微扬起,变成了两弯月牙。这瞬间,她是真心的为燕王高兴,是他的努力让整个队伍拿到了奖励,成为这次比赛的第一! 四个人将燕王围在中间,一向冷惯了脸的燕王从没受过朋友这种热情的待遇,刚毅的俊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看到了反而令人发笑。 手足无措的燕王第一次体验这种待遇,以往的不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抛下了,这会儿,他觉得被朋友簇拥着的感觉好像也不错,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个硬要蹭过来的毁容丑女沈二。 燕王这队赢了,顾宸煜那队自然就输了。 人的悲喜总是不会相通,这边燕王队伍的欢腾庆祝和顾宸煜队伍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顾宸煜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大概都没想过自己的队伍在捶丸比赛里会输,而且是输给燕王带的这样一个杂鱼队。 顾宸煜终于维持不住往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他脸色暗沉,目光深寒,飞快朝着燕王队伍的方向看了一眼,当看到沈千歌对着燕王的眼眸弯弯时,眸底的光芒变得更暗。随后,他一挥袖袍,快步离开了演武场,林况见状,怕好友想多,立马跟了上去。 沈娇娇微微垂着头,燕王能三杆满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就差那么一点,只要燕王第三杆没有满杆,那么他们队伍剩下的队员绝对能战胜沈千歌那队!怎么突然就跑出个燕王搅局!可恨!她拼命练习捶丸技艺,老天居然连出场的机会都不给她!当真是不公平!不,好像老天不公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然她怎么会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沈娇娇按捺住几乎要从眼里喷涌的不甘,抬起头时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纯洁柔弱的模样,她缓步朝着五公主的方向走去。 第十四章 沈二怎么事事都为他着想 “恭喜五公主、妹妹你们赢了比赛。”沈娇娇抬着水汪汪的眼睛,好似无比真心。 五公主扫了沈千歌一眼,“那就多谢了,躺赢的滋味还真是不错。” 沈千歌注意到沈娇娇衣袖下紧攥的手指,突然觉得五公主有时候也挺惹人喜爱的。 旁边的队伍正在比赛呢,就被告知第一名已经出来了,不用比了。 众人咋咋呼呼围了过来,这才知道是因为燕王打了三杆满杆! 大家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燕王。 裁判官将天元长公主添的彩头交给燕王,“殿下,您给您的队员分这些彩头吧。” 燕王拿到彩头低头一扫,就知道这位姑姑给的四枚玉佩材质上等且价值相当,这些彩头里唯有那本旧书最是无用,想到刚刚赢得比赛时候,队友们高兴兴奋的模样,燕王难得大发慈悲决定选那本最没用的旧书,四枚玉佩给剩下的人平分。 燕王拿了那本旧书背在身后,而后将托盘递到几人面前。 “书我拿了,剩下的你们平分。” 沈千歌看到递到面前四枚精致玉佩,欲哭无泪,她最想要的是那本旧书啊! 除了沈千歌,其他几个人倒是不客气,五公主最先选了个蝶恋花图案的玉佩,开心道:“那我就要这个了!” 剩下的周子愈与何铭都让沈千歌先选,毕竟她是队伍里唯二的姑娘。 见沈千歌盯着三枚玉佩不动作也不说话,五公主撅了撅嘴,“沈二,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你是不是也看上了我选的这个?告诉你!本公主看上了,而且你先拿了,你就休想从我这里拿走!” 沈千歌哪里是看上了五公主的蝶恋花玉佩,而是看上燕王手里那本旧书了! 被五公主一催,沈千歌就伸手选了一枚福纹玉佩。 剩下的两枚立马被周子愈和何铭抢了。 彩头分完了,今天的比赛也结束了,上书房难得早早下课,大家都急着出宫逛一逛,燕王刚要走,沈千歌就将他叫住了。 “王爷请留步!”沈千歌鼓起勇气道。 燕王刚迈出去的长腿就顿住了,他拧了拧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回过头,“沈二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快点,本王赶着出宫。” 沈千歌压制住心底的紧张,抬起头看向燕王,她握着福纹玉佩的手攥了攥,这才伸到了燕王面前,“王爷,我想用这枚玉佩与你换那本旧书,不知道,行不行……这枚玉佩适合男子佩戴,玉质极品,王爷您拿着绝对不会吃亏的!” 沈千歌说的是实话,一本旧书和一枚极品玉佩比,当然是极品玉佩更珍贵有用,况且那本书对于燕王也确实没用,他压根就不会看,回去也是扔在书架上落灰。 燕王:…… 这个丑女沈二怎么回事,怎么事事都为自己着想! 他虽不受圣宠,但作为王爷,每年都有内务府的份例,吃穿用度什么都不会少,蒋贵妃用到什么好东西也都会想到他,给他另外准备一份,一枚极品玉佩而已,他真的不缺!反倒是她这个沈府二小姐,好似不太受宠,连身上穿的用的都与沈大小姐差了一个档次,身上像是玉佩这样的饰品更是一件没有。 这丑女沈二也太傻了,喜欢他就要为了他掏心掏肺,怪不得在沈府不能讨得沈大人夫妇欢心。 燕王想拒绝,让沈二这个傻姑娘拿着玉佩自己用。 可是低头与沈千歌期盼的视线一撞,他那到口的拒绝就吐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他的宫殿那么大,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绝对不会有人敢抢他的东西!那他就给她先将这枚玉佩保存着,省得她回家就被沈夫人搜了去给了沈大小姐。 燕王心里虽这么想,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透露出来。 他冷着脸对着沈千歌,扬了扬手中的旧书,“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别以为你把这玉佩夸上天,本王就会相信你,这次就当便宜你了。” 说完燕王就将手里旧书扔到沈千歌怀里。 沈千歌手忙脚乱这才将旧书抱住,动作太大,还差点戳到眼睛。 她在心里无助的控诉,这个臭燕王就不能好好将书递给她! 不过书最后还是落到了她手里,祖母的病就不用再担忧了,想到这里,沈千歌眉头都舒展了。 燕王见她抱着书愣愣地不动,眉头朗阔的模样,催促道:“快点!玉佩拿来!” 沈千歌身体一僵,在心里撇撇嘴,本来还以为燕王会直接将旧书给她,玉佩必然也不会要的,毕竟他一个王爷,哪里会在乎这点东西。 到底不是书里的男主,这么小气。 沈千歌有些不舍的将握在手中的玉佩递给燕王。 这块好玉,若是拿到外面当铺换钱可是能换好些,她从归雁居搬出来,正是最需要用银子的时候,看来现在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燕王毫不客气拿走了沈千歌手里的福纹玉佩,手心大的玉佩握在手中,还有那个丑丫头留下来的温度,燕王手指在玉佩表面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没看到的时候,将玉佩放进了怀里。 燕王一走,五公主就凑了上来,她走到沈千歌面前盯着她,见她将旧书抱在胸前,五公主“啧啧”了两声,压低声音道:“沈二,你都把玉佩给我六哥了,自己拿了本破书,还说不喜欢我六哥!” 得,看来这事在五公主面前是解释不清楚了。 “今日能赢比赛都是因为王爷,他拿玉佩也是应该的。” 五公主噘了噘嘴,“还狡辩!” 沈娇娇跟在五公主身后,却并不信沈千歌说的话,她在心中冷哼,沈千歌之所以将玉佩故意换给燕王,还不是怕回去后母亲从她那将玉佩要来给自己! 到底不是在沈家从小长大的,胳膊肘往外拐,怪不得母亲不喜她。 一日课程结束,上书房中的贵女贵子都可以提前出宫。 沈千歌也不与沈娇娇一起,带着丫鬟良辰径自出宫。 只是出宫前被五公主身边女官拦住了。 第十五章 谁欺负你 沈千歌朝着女官福了福身,“鸿雁姐姐,可是五公主寻我有什么事?” 女官鸿雁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锦盒递给沈千歌,“沈二小姐,这是五公主赐的上好的玉肌膏,是太医院医正亲手配置,对您脸上的伤有好处。” 沈千歌从未想过还能收到刁蛮的五公主的赠礼,想到前世,五公主和亲的结局,她有些唏嘘。 虽然知道这玉肌膏对她脸上的伤根本就没一点作用,但她还是亲手接了过来,“鸿雁姐姐,帮我谢谢公主,等下次进宫,我给公主带好吃的。” 鸿雁笑着点头,将沈千歌送到了上书房外。 鸿雁回了五公主的寝宫就将沈千歌的话原样告知了五公主,五公主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玉佩,闻言觉得好笑,“沈二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就她那样,会做什么好吃的,再说本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千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需要她带?” 沈千歌将锦盒交给良辰拿着,主仆二人很快出了皇宫,沈老夫人的车夫和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车边还站着沈老夫人的老仆良叔护佑。 一见到沈千歌从宫门出来就迎了上去,“今天二小姐下学的可早。” “良叔,辛苦你一直在宫门口等着了。”沈千歌客气道。 祖母留下的这些老仆无不是忠心耿耿,即便宁寿堂生活清苦,他们这些老仆也无一人离开,后来沈府出事,祖母和姑姑也是靠着这些老仆才活了下来。 “这有什么,二小姐别和我们客气,快上车吧,初春这天还有些寒,车上暖和些。” 沈千歌扶着良辰的手上了沈老夫人的旧马车,突然觉得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顿了顿,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恰与不远处沈景晏的目光对上。 沈景晏的表情是惊讶的,他没想到即便是他不去接沈千歌,沈千歌也有马车坐,而且看那马车,居然是祖母的。 沈千歌是什么时候与祖母的关系这么好了? 明明他们一家一年也不过见祖母一两次,就连父亲和母亲都是这样。 沈景晏在沈千歌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慌乱,毕竟早上走的时候,是他故意不等沈千歌的,这会儿见到沈千歌自然有些尴尬和内疚,不管怎样,两人也是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并且背脊直了直,一副严肃的模样注视着沈千歌,等着她颠颠的过来给他请安。 虽然他对沈千歌这个妹妹没太多感情,从她回家后,也很难将亲妹妹的感情投入到她身上,但是每次沈千歌见到他时,都是亲昵乖巧的,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让儒慕,平日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第一个想到他这个哥哥。在府中时,沈千歌远远看到他,就会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粘着他。 可以感觉出来,她是非常在乎他这个兄长的。 可是由于娇娇的缘故,沈景晏却很难将沈千歌当做真正的妹妹疼爱。 每次对沈千歌好一点,沈景晏就会想到可怜的娇娇。 所以对于沈千歌平日里处处粘着他讨好他,沈景晏是躲避和排斥的。 沈千歌送来给他的那些好东西,他转头就会交给沈娇娇,他觉得这样,娇娇才不会觉得在沈家是被孤立的。 娇娇在摇篮里的时候,就是他看着的,那时候小小的婴儿软软萌萌的,他就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娇娇。 就算沈千歌这个亲妹妹回来了,他的誓言也不会改变。 即便遇到尴尬,但是沈景晏仍然表现的镇定。 脑海里正想着等沈千歌一脸喜悦地跑过来问他早上为什么提前走了,他该怎么解释时,沈千歌却只是朝着他这边淡淡看了一眼,然后掀开马车车帘,直接进了马车车厢里…… 下一刻,老仆利索地跳上了马车,良辰也跟着进了车厢,马车就这样很快驶动起来…… 沈千歌连一声招呼都不和他打,就这么走了! 好像刚刚看到的那一眼,自己如一个陌生人一般! 沈景晏难以置信,他眼睛微微瞪大,身子都僵在了原地。 安静震惊很快就转化为愤怒。 他瞪眼盯着沈千歌坐的马车越走越远,脸色变得又红又青。 最后用力甩了甩袖口,怒道:“连亲哥都不认,还是不是我沈家女!眼里连长辈都没有的孽障!兄长都不放在眼里,就别怪我把事情捅到父亲母亲那里!” 沈景晏此刻只觉得自己被沈千歌的忽视冒犯了,怒极攻心,却从未想过,之前是他故意给沈千歌难堪,刁难沈千歌。 除了沈娇娇,他当真是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怪不得连进入上书房读书的资格都未获得。 没一会儿,沈娇娇就在丫鬟的陪同下到了宫门口。 沈景晏视线一直落在宫门口,沈娇娇一出来,他就知道了。 不等沈娇娇走过来,他就迎了过去,嘴角含笑,如世界上最宽容最温暖的哥哥。 “娇娇,今日怎如此早?” 沈娇娇低着头心情不是很好,听到兄长的声音,抬起头,尽量朝着沈景晏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苍白柔弱,让她看起来更弱小可怜无助了。 “下午捶丸比赛,所以提前结束了。” 沈景晏见沈娇娇脸色不对,眉头一皱,担忧道:“娇娇,可是在上书房有人欺负了你,你告诉哥哥,哥哥定然帮你教训回去。” 沈娇娇抬头小心看了一眼兄长,随后立即低下头去,“哥哥,你别多想,我是五公主伴读,看在五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欺负我,走,我们上马车回家吧,不然娘亲要担心了。” 听了沈娇娇的话,沈景晏不但没有放弃询问,反而眉头皱的更紧,其他人不敢欺负,但能欺负妹妹的只有五公主和沈千歌! “是五公主?”沈景晏追问。 沈娇娇连连摇手,“五公主性格古怪,娇娇确实不能与公主成为好友,但公主身份地位高贵,也不会欺负娇娇一个身份低微的养女。” 沈景晏一听到她说自己是身份地位的养女,心里就心疼的不行,他上前一步,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伸出宽厚的手臂微微揽住沈娇娇瘦弱纤细的肩膀。 “娇娇,在哥哥眼里,你就是哥哥的亲妹妹,哥哥以后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沈娇娇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惨然一笑,看起来越发的凄凉孤苦。 这像是在沈景晏心口上扎了一刀一样,他都心疼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是五公主,那就是沈千歌?” 第十六章 醉江南 沈娇娇听到兄长说沈千歌的名字,连忙抬头连连摇手,“哥哥,你别多想了,不是千歌,在外我们都是沈家的女儿,千歌怎么可能会为难我。” 沈娇娇嘴里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在说话的时候,她脸色发白,越说越让人心疼。 沈景晏脸黑了下来,果然,沈千歌又在外面欺负娇娇!枉费娇娇为她考虑还为她遮掩!沈千歌怕是只将她自己当成沈家女儿,至于娇娇,沈千歌恨不得娇娇去死! 他温柔地拍着沈娇娇柔弱的肩膀,低声安慰着她,“好了好了,哥哥都知道了,快上车吧,车上暖和,今日放学早,哥哥带你去最近京中最红火的酒楼‘醉江南’的雅间用膳,那里的饭菜口味偏甜,定然适合你的胃口。” 沈娇娇微微抬眸,娇声询问,“真的?” 作为沈府千金那也不能随心所欲去京中有名的酒楼用膳,想吃的话,要么是跟着家中父兄,要么是让下人去酒楼定席面,然后用食盒装了拎回府中食用,这般来回折腾,等佳肴摆放到面前,口味与在酒楼吃当然差了许多。 而且这家“醉江南”还是一家连席面都定不到的酒楼,听说雅间已经预约到了三个月之后,就这,还是酒楼控制的结果,若是不控制,恐怕能排到明年去。 沈景晏为了能带沈娇娇去“醉江南”可是当真花了力气和心思了。 “为兄可与你说过一个假字?”沈景晏佯怒。 沈娇娇这时候脸上才有了点笑容,“娇娇一直都知道哥哥对娇娇最好。” 沈景晏被沈娇娇这句夸的浑身都舒坦,只觉得沈娇娇在他眼里更美了。 他小心扶着沈娇娇上了马车,随后自己骑马跟在马车旁,朝着京城最繁华的玄武街行去。 小半个时辰,沈景晏已经带着沈娇娇站在了“醉江南”大堂的柜台前。 掌柜的是一位留着长须和善中年人。 他笑着向沈景晏和沈娇娇行了一礼,“请问公子小姐可有预约?” 沈景晏将一枚棕色桃木牌递给掌柜,“天字丁号雅间。” 掌柜的一听雅间号,顿时脸色一僵,他双手接过木牌,而后将沈景晏和沈娇娇请到了一边坐下,兄妹两正被这掌柜弄的不知所措,掌柜突然朝着兄妹两恭敬行了一礼。 沈景晏顿时脸色微沉,“掌柜这是做什么,我定了雅间,便让小二带我们兄妹去便是。” 掌柜脸色更苦,“小的这是给公子小姐道谢,实在是今日天字丁号雅间腾不出来,而其他雅间也早已满了。当真是万分抱歉,为表歉意,小的给公子小姐的预约换上一日,且换最好的雅间给公子小姐,到时候公子小姐再来,小的将你们当日的花费一应全免!还请公子小姐体谅!” 掌柜姿态放的很低,说完又再三给沈景晏沈娇娇施礼道歉。 沈景晏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沈娇娇脸上也满是失落之色。 可这在京城能开这么大酒楼的,又是在这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上,谁家不是后面有人,若是他执意纠缠,很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沈家虽也是官宦大族,但是在这皇城,还排不上太前的位置。 沈娇娇见沈景晏尴尬地沉着脸,主动上前开解,“哥哥,那我们改日再来吧,今日早些回复陪娘也好。” 沈景晏伸手揉了揉沈娇娇柔顺的鬓发,叹息一声,“娇娇,都怪哥哥没用。” 若是他有足够的身份地位,这掌柜的又如何敢将雅间腾给别人! 沈娇娇忙摇了摇头,抱着沈景晏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哥哥,你在娇娇心里是最厉害的人。” 沈景晏扯了扯嘴角,站起身,临走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低声问掌柜,“掌柜的,可否告知现在用天字丁号雅间是哪位贵人?” 掌柜一愣,没想到沈少爷居然会问。 他摸了摸后脑勺,今日确实是他对不住沈少爷,当然也就不好隐瞒,就算他不说,沈少爷费些心思也能打探出来,沈家也不是什么好得罪的人家。 掌柜欠身后压低声音,“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 那不就是那位暴戾成性的燕王! 呵!这位燕王还当真是阴魂不散! “多谢掌柜。”沈景晏留下这一句就带着沈娇娇离开了醉江南。 天字丁号雅间。 一身玄衣的燕王面前是一桌子醉江南的招牌菜。 对面坐着的周子愈将一双乌木筷子双手奉给燕王,邀功似的道:“王爷,您快尝尝,这家可是最近京城最火的酒楼,上次我可是预约了一个月才吃上,味道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今日上书房一下课,周子愈就拉着燕王来了醉江南,没位置,可是京中燕王的名号太好使,这不,两人很快就坐在了雅间里。 燕王低头看着这满桌的菜,拿了筷子夹了面前的卤鸡,一口下去,燕王冷着的脸表情一点都没变。 随后又伸筷夹了旁边清蒸的鳜鱼,没一会儿,燕王就放下了筷子。 周子愈也由变脸兴奋变成了垂头丧气。 他拿了筷子也跟着尝了尝卤鸡和蒸鱼,“王爷,您觉得不好吃?” 燕王抬头扫了他一眼,“勉强入口,只是普通水平而已,还不如御膳房。” 周子愈想翻白眼,就算是在京城火爆的酒楼,那厨子能与御膳房的比嘛!也不看看御膳房是伺候谁的。 御膳房出来的饭菜也就只有皇上皇后还有部分皇子皇女才能吃到,像是他们这种在上书房读书的,每日吃的饭菜也不过是上书房的食堂做的而已。 他也跟着吃了两筷子,明明好吃的狠呐!武乡侯府的饭菜离醉江南的菜肴味道可是差的远了!为什么王爷吃起来就味同嚼蜡! 每天这醉江南连雅间都订不到,像是他这种勋贵都要乖乖排队预约到一个月后,说明高门大户的子弟都觉得醉江南的菜肴好吃,并非是他审美和味觉的问题,那难道有问题的是王爷? 这么一想,周子愈就忍不住朝着燕王的方向瞥。 第十七章 真有如此美味佳肴 燕王放下筷子,冷笑一声,“怎么,觉得本王有问题?” 周子愈连忙摇头,那他哪里敢!就算是心里这么想的,也不敢当着王爷的面说出来啊,那不自讨苦吃,他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不是,王爷,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嘛!哪里会有那样的心思,我就是觉得,这醉江南的菜是真的不错!怎么就不合您胃口呢!” 再说,他整日里跟着王爷,也不是没吃过御膳房的菜。 御膳房做的确实是山珍海味,可御厨也就那些,哪里有外面天南海北的吃食多味道多,就算是好吃,日日吃,那也会腻了。 醉江南里的菜色怎么说也有它的长处,总不能一无是处吧? 燕王哼一声,一副不屑的态度,“那是你没吃到真正好吃的!”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周子愈吃到过比醉江南好吃十倍不止的美味,还会说醉江南的菜肴好吃吗? 欸?不是,真的有王爷口中说的美味?他周子愈好歹也是公侯之家出生的嫡系血脉,就算是在京城,也是万中无一的上等人,这大齐还有他没吃过的佳肴? 周子愈被王爷说的好奇起来,他放下筷子,好奇道:“王爷,真有如此美味佳肴?” 燕王肯定地颔首,眼神深沉,一副在回忆的样子。 周子愈听完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急切道:“既然这样,王爷,那我们还耽搁什么,现在就去一尝美味!” 燕王不动如山地瞥了他一眼,眼底的鄙夷丝毫都不遮掩,“若是时时能吃到,你觉得本王会随你到这里来?” 周子愈:…… 周子愈一下子蔫了下来,他拿起筷子气鼓鼓地将嘴巴塞满,然后大力咀嚼着,嘟嘟囔囔道:“王爷,你这不是耍我嘛!” 燕王冷着脸不说话,只是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周子愈叹息了一声,他见王爷不吃,自己反而报复性的吃的更多了。 等噎住的时候,大口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这才道:“既然王爷不喜欢这里的饭菜,那一会儿尝尝这里的点心,这里点心可也是一绝。” 醉江南里的点心限量供应,好些高门一到下午就会派家中的下人来醉江南排队买点心。 人多的时候,这些豪奴要排几十米……都能算是京城一景了。 一提到点心,燕王脑海里就想起早上沈千歌给的点心。 只八小块,每一块的味道都不一样,让人食指大动,只要一吃就停不下来,也不知是怎么做的。 “那一会儿尝尝。”燕王话语淡淡,其中完全感觉不出丝毫期待来。 今日请王爷吃饭当真是毫无成就感,闻言周子愈心口也憋着一股气。 王爷说醉江南的菜肴一般般,他之前明明觉得醉江南的菜好吃到舌头都想吞下去,可王爷说完后,他大口吃了几筷子,居然也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失去了慢慢品尝美食的心思,周子愈没心情再吃,听王爷这么说,他立马唤来酒楼的小二,将菜肴全部撤下,换上他们酒楼的招牌点心。 将装着点心的两个小碟放在燕王面前,“王爷,您尝尝这个,我之前吃过,甜而不腻,恰恰符合王爷的口味。” 燕王看着面前两个白瓷小碟里放着的椭圆形的酥皮点心,只一眼,这点心在外形上就输给了沈二送的。 虽然一道美食讲究色香味俱全,但也不乏长的不好,但是却好吃的食物。 燕王也没太过在意这点心的外形,取了筷箸,夹了一块咬了口。 说实话,若是没有事先吃过沈二早上送的点心,燕王觉得这醉江南的点心着实不错,起码可以媲美御膳房的老师傅了。 可谁让他早上吃了沈二送的点心呢! 燕王慢条斯理的将一块点心吃完,放下了筷子。 周子愈见王爷这次没有直接放下筷子,而是吃完了一整块,他眼睛一亮,急急询问,“王爷,如何?” 过了两秒,燕王才板着一张脸回答,“尚可。” 周子愈听到这个回答险些吐血三升,这么美味的点心还只是尚可? 他第一次吃到醉江南的点心都热泪盈眶了。 从小到大都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为了能给家中的老母亲带一些回去尝尝,他是忍着口腔里泛滥的口水克制的只吃了两块尝尝味儿,剩下的全部打包带回府了。 现在王爷只说这点心的味道尚可,让他再次感觉到了打击。 燕王见他傻呆呆沉默着出神,嘴角抽了抽,“若是本王早上未吃沈二送的点心,并不会给醉江南点心这般评价。” 什么!周子愈觉得自己一下子活过来了。 沈二的点心?是早上王爷交给他拿的那个食盒? “王爷,那点心呢?还有吗?” “你觉得本王会剩?” 周子愈:…… 其实他的主子燕王本质里就是个大吃货吧!谁只要把他的嘴巴照顾好了,必然有求必应! 这一刻,周子愈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下午的时候主子那么卖力的捶丸了,难道是为了讨好沈二?然后为了沈二带来的吃的? 沈千歌坐着沈老夫人的马车回府。 初春,天气刚刚转暖,可早晚却还是凉的很。 马车里特意被人放了炭盆,那炭盆里烧的炭是上好的银丝炭,四五两银子才一斤。饶是某些大户人家都烧不起。 以前她住在归雁居,归雁居里从来没有银丝炭用,用的只不过是很平常的红炭。整个沈府,恐怕也只有沈大人沈夫人以及沈娇娇用银丝炭,以前她是不知道的,还是一次良辰无意中看到斗春园的二等丫鬟倒碳灰,才知道沈娇娇院子里用的炭和她的不一样。 坐在对面给沈千歌换手炉里的炭的良辰也发现了,她欣喜道:“二小姐,这烧的是银丝炭呢,到底是好炭,一点烟气都没有,放在手炉里也能多暖半个时辰。” 良辰说着将手炉递给沈千歌,又用毯子将她的腿盖好。 早上来得急,这会儿回去的早,又吸到了燕王身上的气运,沈千歌心情正好,也有了精神打量祖母的这辆马车。 马车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垫子茶具都是新换的,但都不是新东西,可以看出来马车被保养的很好。 可是马车却极为容易颠簸,旁边木头清漆已经掉了一些,多年下来,颜色还是退化了。 看来,祖母在宁寿堂生活的并不宽裕,连翻修马车的余钱都没有了。 第十八章 她还真是穷啊 沈千歌想到方才接自己车夫和护卫,他们都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却一个个身着旧衣,再想到前世她零星从家中管家那里听到的,自从祖母带着姑姑搬到了宁寿堂,沈大人沈夫人就没再给祖母一分钱,宁寿堂的所有开支也是祖母自己负担,公中没有出过一个铜板。 沈家在沈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并不富裕,沈老大人虽然是官身,但是个两袖清风的廉官,那个时候,沈家的太夫人还在,给沈老大人取了老夫人。 老夫人出自蜀中大族孙家,家中祖业鼎盛,她又是嫡出,出嫁的时候可谓是十里红妆。 等老夫人掌家后,整个沈家才过上真正像样的日子。 那个时候老夫人也未多想,公婆和善,丈夫尊宠,老夫人也就一心为了沈家,将她大半的嫁妆都投在了沈家公众,成了公中财产。 在老夫人诞下大姑姑没多久,蜀中孙家倾覆,男儿被发配,女子充作官奴,老夫人又惊怒又伤心,变卖了好些嫁妆交给信任家奴去蜀中给娘家打点。 后来大姑姑出事回家,老夫人带着她住到了宁寿堂,手中剩下的产业无几,怪不得日子清贫。 良辰见二小姐出神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也就默默坐在一边没有出声。 马车虽陈旧,但是驾车的车夫技术却极好,很快,他们就到了沈府,这么容易颠簸的马车,沈千歌居然没感觉到多少摇晃。 谢了老车夫,沈千歌回了宁寿堂偏院。 葛嬷嬷迎了出来,她手里正拿着一匹鲜亮的料子。 “二小姐今日回来的早,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喝一碗甜汤。” 沈千歌坐在花厅里的玫瑰椅上,双手捧着葛嬷嬷塞过来甜汤,小口啜饮,她看着玫瑰椅旁边放着的烧着银丝炭的炭盆,低声问道:“嬷嬷,我们院子里哪里来的银丝炭?” 葛嬷嬷一笑,还爱怜地抚了抚沈千歌柔软的发髻,“老夫人让人送来的,厨房里还有一筐这样的炭呢,足够二小姐用到天气转暖了。还有这甜汤和老奴手中的这料子,都是老夫人命人送来的。” 葛嬷嬷说完揉了揉手里的料子,她们二小姐从小到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往日里,府里有好的料子也是先紧着大小姐,夫人总说,二小姐是她亲生的,慢待一些也没什么,大小姐不一样,穿戴不好出去了会被人说沈府主母苛待养女。 葛嬷嬷一开始还被夫人这话忽悠住,可时间一长,她也看出来,夫人只是偏心,更疼爱大小姐而已。 可怜她们二小姐才是沈家真正的血脉。 现在二小姐搬到了宁寿堂偏院,老夫人能出手帮扶,还如此疼爱二小姐,葛嬷嬷心中感激,有了长辈护持,葛嬷嬷这才觉得自家小姐过上了真正的好日子。 这搬过来对小姐来说可能真是一件好事。 沈千歌视线落在葛嬷嬷手中,那是一匹橙色的云缎料子,里面掺杂了些许银色丝线,放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确实是一匹不可多得好布料,做了裙衫,春日里穿上去踏青,定然美丽非常。 可是这两年江南云缎减产,一匹能卖出天价,沈家也没这样的财力浪费在衣料上,就算是沈娇娇那也是没有的。 祖母会有这匹缎子,应是多年心爱的收藏。 祖母这是在从别的地方找补给自己呢! 她作为沈家真正的血脉,却没有享受到沈家千金应有的待遇,祖母虽然住的偏远,但什么都看在眼里。 因为与沈大人沈夫人的嫌隙,沈千歌住在归雁居的时候,一些事祖母不好插手,现在她搬过来了,到了祖母的地盘,祖母就爱怜的将她揽到了羽翼下。 像是她上一世被沈府抛弃时一般。 沈千歌顿时振奋了起来,看来,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祖母和姑姑。 一口气喝完了葛嬷嬷递来的甜汤,多少年了,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这是姑姑沈青亲自熬的甜汤。 前世,她看不起姑姑这样被休弃的女子,也和旁人一样认为姑姑是不祥之人,看着姑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鄙夷,就是这样,姑姑仍然笑着给她熬甜汤,帮她调养破败的身体。 到了生命的最后,她竟是活的还不如姑姑。 至少姑姑还有疼爱她的祖母,可她到了最后什么都没落到,凄凉孤苦的重病去世。 沈千歌问葛嬷嬷,“嬷嬷,今日主院可有送东西过来?” 葛嬷嬷被问的浑身一怔,片刻,葛嬷嬷就道:“二小姐早上一走,老夫人就让白嬷嬷送了好些食材过来,足够我们一院子的人两三天吃用了。” 沈千歌很快就察觉到了葛嬷嬷话里想要隐藏什么,“嬷嬷,不用隐瞒了,有什么就直说,你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 葛嬷嬷叹息一声,她挥手将旁边站着的小丫鬟支出去,花厅里只留下了沈千歌和她两人。 她拉着沈千歌的手,缓缓道:“二小姐,今日一早,老奴就派人去大管家那里领取一些日用物什,却被大管家打发了回来,就连大厨房都什么也没给,恐怕是老爷夫人对小姐搬到宁寿堂有意见,二小姐,不然您就对老爷夫人服个软,怎么说,你也是她们亲生的女儿,老爷夫人应是不会亏待您的。” 说到最后,葛嬷嬷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 沈千歌听了葛嬷嬷的话,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嬷嬷,几年下来,父亲母亲的做法你都看在眼里,你真觉得我搬回去这种状况就能改变吗?” 主院不给她一应供给,这是沈大人沈夫人对她叛逆的惩罚,他们既不喜欢她这个亲生女儿,却又要掌控她,他们不是站在为人父母的位置,而是站在施恩者的位置上。 他们等着她到他们面前服软求饶! 任何慈爱的父母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 葛嬷嬷被沈千歌问的哑口无言。 想不到二小姐小小年纪已经比她看的还要清楚了。 葛嬷嬷苦笑,“可是小姐您今年才十五,若是没有父母扶持,怎么活下去。” “这有什么,难道穷人家的孩子还不活了?嬷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再说,她也并不是孤独无依,她还有祖母和姑姑。 她也并非是上一辈子那个傻傻的一心付出的沈大小姐了。 见二小姐满目坚定镇定,葛嬷嬷一下子也冷静了下来,突然觉得二小姐能嫁给燕王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她抹了抹眼泪,“不管怎样,老奴都跟在二小姐身边。” 沈千歌笑起来,“嬷嬷,我们现在谁都靠不住,只能自己靠自己了!你去帮我算算,咱们还剩下多少银两,能变卖的首饰也统计一下。” 葛嬷嬷应了一声,起身去内室统计去了。 没半刻钟,葛嬷嬷就出来禀报,“二小姐,银票有五张,都是十两的面额,散碎银子有五两八钱,还有一贯铜板,首饰大约能变卖一百两银子,老奴那里还有一只旧金钗,也能卖上十两。” 所有的银子和能变卖的首饰加起来,也就一百六十两多一点,这还是她回沈家这五年攒下来的,她还真是穷啊! 第十九章 红烧肉 其实从这银子的多寡就能看出来她在沈大人夫妇心中的地位。 她自幼在农家生活,家中兄弟姐妹多,日子困苦,等到她回到了沈家,有了私房银子,从不乱花,就这样,也只攒下这么些。 沈千歌讽刺的笑了一声,吩咐葛嬷嬷,“把那一贯铜钱拿去发给院子里的下人,公中从这个月开始不会给他们发钱了。” 既然要给她惩罚,沈夫人一定会断了主院给她的所有供给,包括下人们的例银,以及她自己的。 跟着她搬出来的丫鬟们至少都忠厚老实,该有的例银,她不能少。 葛嬷嬷一愣,随后点点头。 “剩下的银子,嬷嬷看看咱们还有什么急需的,让人买齐,日子总得先过起来。您再辛苦些,亲自出去一趟,将我那些能当的首饰当了吧!” 其他的葛嬷嬷还能接受,可是当二小姐的首饰,她是万万不想。 “二小姐,银票够应付咱们院里的吃用了,首饰就不当了,您平日里还要用呢!”总不能进宫后,身上一样首饰都不戴,再说,二小姐也就那几样能拿得出的手的首饰。 面纱下,沈千歌扯了扯嘴角,她首饰本来就不多,而且还都是一些装点门面的样子货,看起来还行,其实做工与真正精致的首饰差得远了,当了她一点都不心疼。 每年订做首饰,她与沈娇娇都是分两拨,等首饰送来了,看着好似差不多,其实内里完全不同。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比如四季衣裳鞋袜,小配饰小玩意儿…… 沈家夫妇这么多的漏洞,她上辈子为什么就看不清呢? 那时候还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能真的得到原本该属于她的亲情。 没首饰就没首饰吧,她就这般去上书房,丢的不过是沈家沈夫人的脸罢了,她巴不得让沈夫人多丢丢脸。 “嬷嬷,我们难道要坐吃山空?主院若是永远不给我们东西,我们这一偏院的人就等着饿死吗?有了银子,我也好谋划着做点什么。”沈千歌严肃道。 原来事情真的已经到了这般严峻的地步了吗? 葛嬷嬷原本想说还有老夫人,可是想到今早老夫人身边的白嬷嬷带着人送银丝炭来,她身上穿着长袄洗的都发白了,头上手上更是没有一点首饰,还不如她呢!她也知道老夫人那边过的并不是多好,并不能强求她老人家一直贴补二小姐。 葛嬷嬷心里有些惭愧,她一个中年人了居然还没有小姐一个姑娘家想的深远。 葛嬷嬷咬咬牙,应了下来,“是,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办。” 见葛嬷嬷彻底明白过了,沈千歌也就放下了心。 她从玫瑰椅上站起身,“走,嬷嬷陪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今日我要多做几个菜,端去和祖母姑姑一起吃。” 早上,沈老夫人让人着实送了不少鲜菜来,把厨房里两个大菜篮子都占满了。 案板上还放了一个小缸,里面是两尾活蹦乱跳的黑鱼,小缸旁的浅竹篓里有一条肥瘦适中的猪肉。 沈千歌看了这些食材,心中瞬间就有了计较。 这黑鱼鱼肉细腻鲜美,没有细小的绒刺,恰适合做鱼片粥,剩下的鱼骨还能用来熬汤。 猪肉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加上冰糖,做红烧肉正适合,红烧肉炖的软烂,肥而不腻,就算是沈老夫人牙口不好,也能多吃。 再做上一蒸笼三鲜蒸饺,炒一个鱼香菘菜,就是一顿丰盛又好克化的晚膳。 昨晚上缺的调料,今早已经让葛嬷嬷派小丫鬟去买了一些。 只是现在市面上的各色调料还很少,还有一些需去药店才能买着,比如桂皮、陈皮、八角等,至于酱油、醋什么的,那是别想了,还是等之后找个时间自己酿吧! 目前大齐人最常见的烹饪方式还是蒸和煮,炒菜都非常少,更不用说煎炸了。 就连京中最有名的酒楼,也不过只是有少量的炒菜罢了,这还是大厨掌握的秘方。 沈千歌一说要做饭,葛嬷嬷也不像昨晚一样不让她动手了,实在是昨晚吃了二小姐做的菜,她一想到那滋味就忍不住流口水,葛嬷嬷决定先带着良辰学,等学到二小姐手艺的十之一二,这活儿就能交给她们做了。 沈千歌让良辰帮着处理食材时,葛嬷嬷就将厨房门口围着的小丫鬟撵了出去。 昨晚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二小姐这些做菜的秘方怎么能让她们偷学了去。 说句不好听的,日后老爷夫人真的一点都不顾念二小姐,那二小姐也能靠这些秘方活的滋润。 沈千歌动作利索,将粳米淘好,放入砂锅,注入清水,煮成粥,而后将良辰处理好的鱼片成晶莹剔透薄厚适中的小片放入粥中,滚沸后加入调料再炖一会儿便成。至于剩下的乌鱼头和骨头熬汤。 粥可以放在小灶上慢慢炖,鱼香菘菜也快,就剩下三鲜蒸饺和红烧肉。 告诉良辰和葛嬷嬷蒸饺如何制作,沈千歌就负责红烧肉就行。 没两刻钟,宁寿堂的偏院小厨房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 这红烧肉的香味仿佛长了腿一样,随着初春的晚风飘的老远。 百年小酒馆的掌柜又站在了门口,抽着鼻子,嘴巴里疯狂的分泌口水,他无奈又悲愤地摇着头,“又是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这味道也太馋人了!完了,今天晚上我又吃不下了。” 沈景晏骑马护卫着沈千歌乘坐的马车到了沈府所在的巷子。 突然他勒住了缰绳,而后低低的交谈声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后头老夫人的院子里做了好吃的?那味道也太香了!简直要馋掉人的舌头!” “老夫人生活清苦,能做什么好吃的,你别吹了!” “真的!我要是骗你,那就罚我这辈子都吃不饱!” …… 这对话,坐在马车里的沈娇娇自然也听见了。 她眉头微微拧了拧,突然道:“哥哥,我想吃后巷那家老店的胡饼了,你陪我去买吧。” 想到这两个小厮的交谈内容,沈景晏顺口就答应下来。 后巷的胡饼店离那家百年小酒馆不远,恰是宁寿堂临着的院墙。 等兄妹两离沈府后院墙近了,顿时一股霸道的香味飘到了跟前,侵占了他们的嗅觉。 第二十章 月例银子都没了 两人专门跑到醉江南却没吃到期待已久的美味,本就压着一肚子气,跑来跑去又消耗体力,这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想吃没吃到,反而对美食的欲望更加强烈。 现在闻到霸道的食物香气,口腔里情不自禁的就开始大量分泌口水。 沈景晏朝着高高的院墙看了一眼,这里的确是祖母住的宁寿堂。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拉不下脸来到祖母的院子里蹭饭。 一年只不过见祖母一两次,亲祖母却还不如身边的嬷嬷来的亲近。 沈娇娇在马车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肚子却忍不住咕噜噜叫起来。 兄妹两没想过香味是沈千歌做的菜肴散发出来的,而是同时想到了占了醉江南他们雅间燕王,这霸道的香味,恐怕是燕王叫人特意送来给沈千歌的醉江南的菜色散发出来的。 沈娇娇一想到自己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又冷又饿,而沈千歌却可以在院子里安心惬意的享受美食,她心里就觉得极为不平衡。 不是说燕王暴戾厌女,怎么会给沈千歌送吃的? 兄妹两到沈府后面的巷子不过是来探探,等知道“真相”后不想再受这霸道香味的折磨,顺手在胡饼店买了两张胡饼,就迅速离开了。 胡饼被沈景晏递进了马车。 沈娇娇盯着手中干巴巴的胡饼,回忆着刚刚在院墙外闻到的香味,越发觉得手中的胡饼粗鄙。 她有些生气的将胡饼扔到了马车角落。 沈夫人见已日落西山,沈娇娇还未回来,有些着急的问身边的大丫鬟弄墨,“去前头瞧瞧,看看大小姐回来没。” 弄墨匆匆往前院去了。 沈夫人在桌边坐下,秋嬷嬷给她端了杯热茶,“夫人别急,少爷已经去接大小姐了,定然会安全将大小姐带回来的。” 沈夫人摇摇手,示意秋嬷嬷将茶盏放到一边,她并不想喝,她拧着眉,片刻后问:“二小姐那边怎样了?” 秋嬷嬷看了眼夫人脸色,才低声道:“二小姐早上是乘老夫人马车去的上书房。” 沈夫人听到这,脸色一冷,“她早上没与娇娇一起去?” 秋嬷嬷就算是知道早上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敢在夫人面前说少爷和大小姐一句坏话,只能支支吾吾道:“许是二小姐与大小姐没约好时辰……” 沈夫人冷哼了一声,“定然是千歌故意拖延,然后景晏看不过去,直接走了,想要给千歌一个教训,只是没想到她还能求到老夫人那里。” 秋嬷嬷明显感觉到夫人心情更加不快了。 看看,其实每次都是这样,她们下人并没有说二小姐什么,可夫人总是第一时间将二小姐往坏处想……实际上,晨间,少爷和大小姐比平日里早走了两刻钟,难说不是少爷和大小姐故意的……可这话,她哪里敢在夫人面前说,夫人第一疼爱的是少爷,第二疼爱的是大小姐…… 秋嬷嬷只能低头沉默来减小存在感。 “千歌的丫鬟今日有没有去大厨房要东西?”沈夫人又问。 “大厨房倒是没去,去了大管家那里,大管家没得夫人发话,什么也不敢给二小姐……”秋嬷嬷小心回复,说完又实在是不忍,觉得二小姐可怜,想了想,秋嬷嬷补充道:“夫人,那宁寿堂偏院多年未用,什么都没有,不然,老奴明日带人给二小姐送些日常用的物什?” 沈夫人扫了秋嬷嬷一眼,“宁寿堂不是有老夫人帮衬?还需要我给她什么东西!不知尊敬兄长,不经我允许就搬到宁寿堂,就该让她吃些苦头她才知道好歹!告诉你们,从今日开始不许给二小姐任何物什,她带走的下人月例也让她自己负责!” 秋嬷嬷一惊,没想到夫人这么狠,断了二小姐所有的生活来源。 二小姐不过才十五岁,还是一个孩子呢! 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老夫人院里的日子并不宽裕,夫人这是诚心想让二小姐过苦日子,让二小姐服软,反过来求她这个母亲。 秋嬷嬷突然觉得二小姐答应嫁给燕王,这么为了沈家牺牲有些不值得了。 可这些,秋嬷嬷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吐出口的。 “是,夫人,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很快,沈景晏和沈娇娇被下人迎进了府,一起到沈夫人院里吃晚膳。 沈夫人特意命大厨房做了一桌子菜,沈大人在外应酬,要很晚回来,花厅里只有母子三人用膳。 桌上有一道就连高门都难常吃到的炙鹿肉。 沈夫人朝着沈景晏和沈娇娇招手,“都饿了吧,快坐下,今日有鹿肉吃,一会儿景晏和娇娇都多吃点。” 沈娇娇往桌上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喜欢的鹿肉,现在在她的眼里却没有一丁点儿吸引力。 那块鹿肉被烤的油光锃亮,失了温度,许是因为只烤了五六成熟,旁边还渗出了点点血水,不但如此,竟还散发出淡淡的腥膻味儿……与那在后院闻到的味道天差地别……熏的沈娇娇脸色更白了。 沈夫人见沈娇娇脸色极差,忙伸手揽了揽她瘦削的肩膀,“娇娇,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娘这就派人请大夫来。” 沈娇娇摇摇头,眉心微敛,朝着沈夫人勉强笑了笑,“娘亲,女儿没事,娘亲等我和哥哥许久,定然饿了,快用饭吧!” 说着伸筷给沈夫人夹了块她觉得有些恶心的炙鹿肉。 沈夫人一向都觉得沈娇娇知书达理,又疼人,现在看她将最好的菜先夹给自己吃,更是感动。 “景晏和娇娇也吃。”不用沈夫人动手,身后就有小丫鬟帮沈夫人布菜。 沈景晏看到自己碗里那一大块鹿肉,闻了那勾人香味后,他对这鹿肉也失了兴趣,并不太想吃。 想到今日沈千歌之所以能吃到醉江南的美味,都是因为燕王抢了他定的雅间,心中就怒气翻滚。 “娇娇脸色之所以那么难看,还不是被沈千歌气的!”沈景晏忿忿道。 沈夫人听到儿子这么说,眉头一皱,放下筷子,“怎么回事?娇娇受委屈了?” 沈景晏便将沈千歌故意不与沈娇娇同乘,导致沈娇娇在上书房被五公主责骂说与了沈夫人听。 沈夫人极为相信自己的儿子,儿子这么一说,当即越发生沈千歌的气。 她冷着声音对身后的秋嬷嬷说,“这半年,不用再给二小姐例银了。” 秋嬷嬷恭敬答应下来,一个字也不敢反驳。之前夫人断了二小姐的一应供给,现在二小姐连月银也没有了……有时候,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二小姐还只是个弱女子呢!秋嬷嬷在心中哀叹。 听到沈千歌没了月银,沈娇娇顿时觉得心情顺畅起来。 第二十一章 祖母 沈千歌将红烧肉收汁,撒上翠绿的葱花,旁边的三鲜蒸饺正好能出锅,小炉子上的鱼片粥也正是软糯的时候,吩咐良辰将红烧肉盛起来,沈千歌将新鲜的菘菜下到锅里,掏了勺鲜香的鱼骨浓汤进去,没一会儿,鱼香菘菜就做好了。 葛嬷嬷用食盒将几样菜肴和粥装好递给良辰,叮嘱她,“你陪着二小姐去隔壁,机灵点。” 良辰一手拎着食盒,眼睛却离不开锅里还没盛完的红烧肉,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嘴上只含混应着“知道了”。 葛嬷嬷无奈,伸手在她额头点了点,“放心吧,你的那份我会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 听到葛嬷嬷这么说,良辰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真的!谢谢嬷嬷!二小姐,我们快走吧。” 沈千歌无奈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上一世,良辰也一直跟着她,却从未过过好日子。因为她重用良景,做什么都将良景带在身边,她跟着师傅学了好些菜色,从不避开良景,良景偷偷学了半成不止,后来良景成了沈娇娇专用的厨娘,最后还进了宫。良辰却连她做的佳肴都没吃过,在沈家要给她治罪的时候,是良辰出来替她顶罪,最后被沈家家法乱棍打死…… “良辰若是喜欢这些菜肴,明日我就开始教你。”沈千歌笑着看着憨憨的良辰。 良辰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落在自己的头上,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沈千歌,“二小姐,奴……奴婢不是在做梦吧?” 葛嬷嬷瞪她,“做什么梦!我看你是平时睡多了!还不快谢谢二小姐!” 良辰连忙小心将食盒放到一边,“噗通”给沈千歌跪下,“奴婢谢二小姐!” 沈千歌将她拉起来,“好了,不过是几道菜而已。” 葛嬷嬷在一旁笑看着,催促她们主仆赶紧去隔壁给老夫人送佳肴。 沈千歌换了家常的衣衫,披着春日里的薄披风,只带着良辰一人敲响了宁寿堂主院的院门。 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灰衣的婆子。 抬头见是二小姐,这婆子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只是将院门打开,让到了一边,对着沈千歌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小姐请进。” 沈千歌挑了挑眉,领着良辰进了院子。 她对灰衣婆子道:“这位嬷嬷,我是来看望祖母和大姑姑的。” 那婆子低着眉眼,话很少,“二小姐请随老奴走。” 沈千歌跟在灰衣婆子身后,这会儿天光微暗,还没完全黑下来,借着还没落下的天光,沈千歌打量着宁寿堂的主院。 上一世,她不过一年见一两次祖母,每次都是过年祖母来主院,她过去请安,后来沈家出事,沈府被收回,沈府的所有人都被驱逐出去,所以这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看到祖母和姑姑的住处。 院子打理的干净整洁,假山花草错落有致,冬青勃勃生机,小小的荷塘有荷叶破水而出,露出翠绿的尖角,廊下有好些盆栽,里面载着各色花草,每一盆都被照顾的很好。 沈千歌眼尖的居然还发现一盆稀有的绿牡丹! 她之所以知道那盆花是绿牡丹是因为上一世,沈娇娇将无意得来的绿牡丹赠给了顾宸煜,恰好被她看到。 而后绿牡丹被顾宸煜献给了太后,为顾宸煜换取了好处。 当时,京中就有人玩笑,说只要找到一盆绿牡丹,发家致富近在咫尺。 那沈娇娇送给顾宸煜的那盆绿牡丹会不会这是祖母院子里的这盆? 沈千歌赶紧将脑中这些纷乱的思绪驱除。 宁寿堂虽收拾的整洁,但地方不大,整个宁寿堂主院大概是偏院的两倍。 不一会儿,灰衣婆子就停下了脚步,沈千歌抬头,看到亮着灯火的抱厦,谢过灰衣婆子,沈千歌提脚走了进去。 进了抱厦,就看到一位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太太捻着佛珠坐在桌边,身后站着一位四十出头穿着朴素的嬷嬷。 看到那张熟悉的苍老脸庞,沈千歌眼角微微一热,泪花差点憋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 快走两步到了沈老夫人的面前,纳首就拜,“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福寿安康。” 老夫人嘴角含笑,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好了好了,和祖母客气什么,昨晚睡的可安好?若是院子里有什么缺的,只管打发人到祖母这里来取,一应家常过日子的物什,祖母院里都有。” “若是缺了什么,我立马让丫鬟过来拿,才不会与祖母客气。”沈千歌娇憨道。 “这才对,来,坐下说。”沈老夫人将沈千歌拉到桌边坐下。 见沈千歌戴着面纱,沈老夫人蹙了蹙眉,“怎的见祖母还要遮面?” 沈千歌摸了摸脸上白色的面纱,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与姐姐起了争执,摔到了脸。”说完后,沈千歌小心观察着祖母的神色。 虽然上一世祖母对她很好,但并不能代表这一世,她这句话一是试探祖母对沈娇娇的态度,二就是观察祖母对他的态度。 沈老夫人听了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显出一副忧急之色,“摔得严不严重?可有请大夫?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好自己,以后切不可这么莽撞,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沈千歌被祖母说的愣住了,下一秒,眼角就发酸。 两世以来只有祖母对自己说要自尊自爱,沈夫人对她说的从来都是将沈家放在第一位,个人要为家族牺牲。 所以为了沈家为了所谓的父母兄长,她上一世宁可牺牲自己。 祖母并未训斥她,也并没有帮沈娇娇说话,她老人家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祖母还是上一世想尽办法护住她的祖母,这一世,换她来护着祖母了。 沈千歌毫不在意的将脸上的面纱揭下来,将伤口展示在沈老夫人面前。 “祖母,已经好多了,请了大夫看过,大夫说伤口不宜见光,否则会留下疤痕,所以孙女才日日戴着面纱。” 沈老夫人上一次见到府中后辈还是在中秋,过年时,她因为身子不好,所以谁都没见,离上一次见沈千歌已有半年时间。 当沈千歌将脸上的面纱揭下那一刻,沈老夫人这个阅人无数的老人都惊艳了一瞬。 没想到仅仅半年,她的孙女儿又长的比之前更好看了。 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若是没有脸颊上那块伤痕,这容貌,恐怕宫中蒋贵妃年轻的时候都比不上。 第二十二章 姑姑 沈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沈千歌的脸颊,“一会儿我拿一盒祛疤的膏药来,女儿家的脸可要好好保护,不过,这面纱,日后还是不要轻易摘的好。” 过分的美貌会成为负担,而且沈千歌这孩子还没有父母的庇护。 沈千歌瞬间就明白了祖母的意思,“祖母,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沈老夫人满意的颔首。 原本以为这孩子十岁归家,身边时时都有沈娇娇比着,性子会有些古怪,现在看来,这孩子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以往倒都是儿子儿媳太过偏心,想的多了。 “祖母,我亲手做了几道菜,请您尝尝。”沈千歌让良辰将食盒里的菜肴端到桌上。 沈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了。 “昨晚,你让人送来的汤面就不错,老身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食物了,我孙女费心了。” “祖母,这不值当什么,您如果喜欢,孙女天天给您做都成。” “那怎么行,日后你嫁人了,祖母可就茶饭不思了!” “那孙女就不嫁人了,一辈子伺候祖母!” “小精灵鬼,说什么胡话呢,女子怎么能不嫁人。” 说话间,食盒里的菜肴已经放在了桌上,菜肴还冒着热气,正是享用的最佳时间。 一股股勾人的香气在屋中散发开。 就连沈老夫人口腔中都忍不住分泌口水。 “祖母,晚膳不宜食多,所以我就做了些好克化的送来,您先尝尝孙女做的鱼片粥。” 沈千歌亲自给甜白瓷的小碗里盛了粥端到沈老夫人面前。 沈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吃鱼片粥,只闻起来这粥就鲜香不已,不但完全没有鱼腥味,吃一口,还唇齿留香,糯软无比! 她不由多吃了两口。 沈千歌见祖母喜欢,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问,“怎么不见姑姑?” 沈老夫人一顿,转头看她,见沈千歌眼神澄澈,毫无别的情绪,这才微微放心,“她在西厢房间里,她怕自己的运势影响到你,就躲在房间没出来。” 这么多年下来,姑姑一直只困在这方寸之间,直到沈家家宅被宫中没收,才出了这宁寿堂。 逢年过节除了老夫人也不见旁人,她生怕自己身上克夫的霉运会影响到后辈子侄。 经历过一世的沈千歌又怎会看中这些,上一辈子,姑姑没见任何人,最后不还是被沈家连累了。 “祖母,之前那些事只不过是姑姑运气不好而已,又与她何干?你与姑姑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是都好好的?您快派人将她请来,我做了这么多,只我们祖孙两可吃不完。” 沈老夫人仔细观察沈千歌面上表情,见她确实没有一丁点儿对女儿的嫌弃,这才试探道:“那我让人去叫你姑姑了?” “怎么?祖母还怕我只是嘴上说说不成?若是不信,我亲自去请姑姑。” 说着,沈千歌就要站起来去西厢。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让白嬷嬷去,你不知道怎么走,一会儿就来了,你在这里陪祖母。” 老夫人说完朝着不远处站着白嬷嬷使了个眼色,白嬷嬷福了福身,转身快步出去了,到了门口的时候,白嬷嬷眼眶有些红,她是沈姑姑的乳娘,待沈姑姑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现在沈家终于有个人愿意见沈姑姑,她为沈姑姑高兴。 否则,整日里闷在房里,沈姑姑会闷出病来,也活不了多久。 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沈千歌头一抬,就看到了一个三十出头穿着素净的女子低着头脚步犹豫地跨了进来。 和她印象中的姑姑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上一辈子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眉头永远都皱着,低着头,不愿意轻易与人对视,神情阴郁。 这一世,姑姑还只是孤僻害羞,看起来与二十五六岁也没什么两样。 沈千歌见旁边祖母爱怜的看着姑姑,她站起身,快步迎了过去,到了沈姑姑面前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热情道:“姑姑,我是沈千歌!” “二小姐?”沈姑姑虽然被热情的沈千歌吓了一跳,但还是努力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发现沈千歌眸子晶亮,眼里没有丝毫排斥和嫌弃,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甚至还对沈千歌腼腆的一笑。 即便这一世在这之前沈千歌从未见过沈姑姑,沈姑姑还是一下就知道了她在家中排行老二,说明沈姑姑一直关注着沈家,甚至对不喜她的哥嫂子侄还抱着感激之情。 沈千歌想到了那盆绿牡丹,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姑姑的绿牡丹才会被轻易骗走的吧? “姑姑,快来做,我带来吃食来,你与我们一起用。” 沈千歌搀扶着沈姑姑走到了桌边,看着一桌从未见过的菜肴,沈姑姑惊讶地看着沈千歌,“二小姐,这些是哪里来的?” “姑姑,不用与我客气,叫我千歌就好,傍晚间,你没闻到香味吗?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专门为了祖母和您。” 沈姑姑瞪大眼,“真……真的?” 除了母亲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为她做过什么了,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沈姑姑难免露出了震惊之色,她看向母亲,老夫人对她点点头,沈姑姑才在忐忑中坐下了。 她刚一坐下,面前就被放了一只盛了粥的甜白瓷小碗。 热粥冒着鲜香的热气,让人闻了就食指大动。 老夫人多年没见女儿这么开怀过了,心情更好,她指了指沈姑姑面前的那碗粥,“快尝尝,老身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喝过这么鲜美的鱼粥。” 沈姑姑与第一任丈夫成婚后,曾有个女儿,只是生下来体弱,还没一周岁就夭折了。 若是那个女儿未夭折,这要是算下来,与沈千歌年纪相当。 这会儿沈姑姑看向沈千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已经长大的女儿一样。 发现她脸上的伤痕后,还情急了一下,被老夫人解释过去了。 除了粥,老夫人最爱的就是三鲜蒸饺,而沈姑姑最爱的却是红烧肉。 三代女人,不多时,居然把粥菜吃的一滴都不剩。 这还是沈老夫人母女搬到宁寿堂来后第一次有这么好的胃口。 第二十三章 我愿意 回到偏院,沈千歌问葛嬷嬷,“大家最喜欢哪道菜?” 葛嬷嬷毫不犹豫的道:“红烧肉!老奴今日都多吃了两碗饭呢!” 那红烧肉软烂却不油腻,带着猪肉的鲜香,肥厚相间,咬进口中,肥肉软糯,瘦肉鲜美,当真是下饭的好菜式,特别是那肉卤,掏上一勺浇在白米饭上,拌一拌,就算不吃别的菜,米饭都能三两口吃完。 听到葛嬷嬷说红烧肉,良辰也在旁边不停地点头。 葛嬷嬷给她留了一小碗,肉吃完了,她还专门盛了半碗饭,将剩下的肉卤也吃了,只觉长这么大就没吃的这么饱足过! 听了葛嬷嬷和良辰的话,沈千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现在还没有酱油和醋,若是有这两样调料,做出的红烧肉那才叫绝,有了醋,还可以做甜口的红烧肉糖醋肉,不管南北的口味都能照顾到。 今日忙了一天,沈千歌让葛嬷嬷和良辰去睡,等到内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她走到旧妆台前坐下,揭 这么一看,她心中一喜,左脸原本殷红的伤痕没再红肿,不但如此还结了痂,那股隐隐的痛感和灼热感也消失了,比她喝药涂药有用多了。 沈千歌伸手轻轻抚摸左颊上的伤口,指腹传来痂的粗麻感。 没想到燕王身上的气运对她这么有用。 按照今日这样的节奏去蹭气运,沈千歌相信用不了半个月,她的脸颊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也不在伤痕上涂抹药膏,沈千歌只小心用清水擦了擦伤口周围。 她神色一凝,查看只有她才能看到的那个吸收气运的花盆。 只见那原本空空的花盆,有一棵小芽冒了出来,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小芽还是微微冒出土的嫩黄色,现在有两片小叶子微微舒展了出来,变成了翠绿色,小芽见她看它,突然微微一晃,像是在与沈千歌打招呼。 沈千歌眼睛瞪大,与燕王接近,特别是与燕王有身体接触真的对花盆有用! 她不过是触碰了燕王两下,一次是趁机拥抱,一次是摸了他的手,小芽就发了出来,还长了两片小小的可爱的叶子。 这还仅仅是接触了小半天的效果,如果她整日里与燕王在一起,那是不是花盆里的植物会长的更快呢! 想到这里,沈千歌眼睛亮亮的,对与燕王的接触也愈发的期待起来! 她想到之前在上书房打听到的燕王被刘学监罚抄书的事。 燕王被罚抄书也不是第一回了,他就没有抄的时候,第二天,刘学监会加倍的惩罚他,严重的还有不允许吃饭。 燕王被罚抄的是《中庸》这本书十遍,这本书全文三千多字,倒也不算多。 原本打算休息的沈千歌,披上了大氅,走到书桌边,拿出书本和宣纸,开始替燕王抄起书来。 沈千歌还是第一次抄书抄的这么起劲儿,等再抬头,就是要换灯芯的时候,书桌旁已经放了厚厚一摞抄写好的纸张,再一听外面更夫打更声,竟然已是下半夜了。 外间响起脚步声,不一会儿葛嬷嬷进来瞧见沈千歌还坐在书桌前的情景,惊讶地瞪大眼睛,“二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沈千歌快速的将剩下的几个字写完,看了一眼旁边的纸张,差不多抄了五遍。 若是燕王自己再抄点儿,加上她这些,应该是够了。 葛嬷嬷忙将沈千歌撵去睡觉,怕她不听话,熬坏了身子,坐在她床边,等到她睡着葛嬷嬷才离开。 既然沈千歌同意了与燕王的婚事,沈家很快就递了消息给宫中的蒋贵妃。 蒋贵妃得了消息还惊讶了一瞬,她看了身边的女官一眼,“沈家确定要将二小姐嫁给潜儿?” 女官颔首,“娘娘,这信是沈夫人身边的嬷嬷亲手教到奴婢手中,定然不会有假。” 燕王是蒋贵妃看着长大的,他毕竟不是她的亲儿子,所以在管教方面就疏忽了,等发现的时候就是现在这般性格。 原皇上也是赐过婚,退了后,京中就再也无高门敢将家中闺女嫁给燕王。 沈家在京城中也是上流,只是沈大人在官场上总是差那么一步,她这才能与沈家做交易。原本她看中的是沈家的大小姐,那孩子她暗地里瞅过,长相满意,听说在上书房人气不错。最重要的是,沈家大小姐实乃沈家的养女,沈大人夫妻养了她这么多年,用她来换官运亨通,算是给沈大小姐一个还沈家恩情的机会。 燕王性格确实不好,沈大小姐嫁入王府后,蒋贵妃都很难保证她会平安健康,就算到时候燕王“发疯”伤害了沈大小姐,那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养女而已,对沈家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可没想到信到了她手中,沈大人夫妻选的居然是亲生女儿!这让蒋贵妃惊讶非常。 正常父母哪里会把亲生的骨肉往火坑里推啊! 沈大人夫妻可是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 “那怎会是二小姐?” “奴婢不知,那嬷嬷走时与奴婢交代,这桩婚事是他们家二小姐亲口答应的。” 蒋贵妃纤细的眉头一皱,满京城不可能没有女子不知道潜儿的性子和传言,怎么二小姐还会亲口答应婚事?这沈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贵妃将沈夫人的信扔进旁边的火盆,瞬间,信纸被点燃,化为灰烬。 女官见蒋贵妃的表情不愉,小声问,“娘娘,那咱们还答不答应这桩婚事?” 蒋贵妃原本是见燕王到了年纪,不成亲实在是过不去,这才给他张罗。 毕竟是皇子,王妃出生不能太差,可燕王又是那个脾性,满朝大臣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所以才走了这个路子,也不准备问燕王的意思,反正先将王妃给娶了,至于王妃到了王府会怎样,那就看新王妃的能耐和运气了。 可现在蒋贵妃看中的人选换了,这又是沈家唯一的嫡女,虽不知沈家是怎么回事,可她这里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转头对女官吩咐道:“快宣潜儿进宫,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不到一个时辰,燕王就到了蒋贵妃的寝宫。 他步履匆匆的进了内殿,见蒋贵妃的贴身女官站在门口,忙问道:“娘娘身子不好,可请了太医?” 女官恭敬的对着燕王福了福,“燕王殿下,太医刚走,说是娘娘忧思成疾,您赶快进去看看娘娘吧。” 女官说完,燕王就已经快步去了内殿,女官屏退了左右,只自己在内殿门口守着。 燕王一进去,就看到蒋贵妃惬意地靠在玫瑰椅上喝茶,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这一刻,燕王也知道蒋贵妃是找自己有事,所以故意用生病的借口,他顿时冷了脸,站在离蒋贵妃两米左右的地方不动。 蒋贵妃看燕王表情就知道他生气了,“你这孩子,我若是不用生病的借口让你过来,你会过来?好了,我找你是正经事。” 说完蒋贵妃顿了顿,见燕王肃着脸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好继续道:“潜儿,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本宫原本给你挑选了沈大人家的大小姐,谁知道沈夫人递的信儿答应的是二小姐。二小姐乃沈家嫡小姐,又是唯一的女儿,她嫁给你,你可愿意?” 燕王没想到蒋贵妃专门将他骗来是为了说这件事,蒋贵妃这席话一说出来,他就猜到了蒋贵妃之前的打算,若沈家答应的不是二小姐,恐怕蒋贵妃也没必要特意来和自己交代这一声。 原本他是谁都不想娶,他对女人天生排斥,若是父皇一定要他成亲,他也会答应,只是这女人到了他府上,乖觉还好,不乖觉就休要怪他辣手摧花。 所以关于婚事,他完全就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可是蒋贵妃这么一问,今日在上书房发生的那些事瞬间就充斥在他的脑海中,那个轻轻地拥抱,那盒点心,那一瞬的指尖触碰,还有那块现在还揣在怀里的玉佩…… 一向冷心冷肺冷脸的燕王平日里做事都是果决果断的很,这一刻却犹豫起来了,蒋贵妃察觉到了燕王的不同。 她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女官在外面咳嗽了两声,随后进了内殿,趴在蒋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 原本蒋贵妃的好脸色瞬间就没了,她看向女官,“可核实了?” 女官严肃地点点头。 蒋贵妃对着女官挥挥手,女官迅速退下。 等女官离开,蒋贵妃才重新开口,“潜儿,方才有人来报说是沈二小姐毁容了,堂堂王妃怎能是无颜女,罢了罢了,本宫再给你选合适的高门,这桩婚事就算了……” 怪不得沈夫人会用沈二小姐同意这桩婚事,亲生女儿毁了容,那可不是那么容易嫁出去的了,搞不好还会一辈子砸在手里,那还不如留下养女结一桩好姻缘。 谁知蒋贵妃这句话刚说出口,燕王情不自禁向前迈了一步,随后蒋贵妃只听到了三个字“我愿意!” 蒋贵妃:…… 当真怀疑她幻听了。 第二十四章 这么多银子 “当真?沈家二小姐就算是没毁容,那脸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当真愿意娶一个无颜女?这可是事关皇家颜面。” 燕王扯了扯嘴角,“皇家颜面从未指望儿臣去挣,再说之前娘娘就未对燕王妃有过期待,儿臣娶谁都一样。” 蒋贵妃敏感的发现燕王的自称变了,这孩子执拗,甚少在她面前自称儿臣,唯有的几次都是他服软的象征。 蒋贵妃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心中却已经带了笑,看来沈家二小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 蒋贵妃故意拧眉深思,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燕王站在一旁一直注意着蒋贵妃的脸色,面上由一开始的无所谓慢慢到发急。 蒋贵妃咳了咳,“本宫若是告诉你这沈家二小姐心悦靖勇侯,那你也愿意娶她为妃?” 蒋贵妃这句话好似在燕王心口上扎上一刀,让他原本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可让他说出拒绝的话,他仍然难以开口。 今日他对自己的那些动作和行为总不会是假。 她以前看上靖勇侯,那是她识人不清!他就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若是她敢对他假意,等她进了王府,他定让她好看! 小儿女一时的喜欢也不能当真,随着阅历的增加,每个人都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蒋贵妃已经明了了燕王的心意,起码他现在是对沈二小姐满意的,就算沈二小姐脸上有什么不好,皇家这般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难道还治不好吗?就算不能完全治好,到不严重损毁容貌的地步那也没什么。 前朝就有一位毁了容的王妃,那王爷却一生没有另娶,与王妃诞下的一儿一女也皆有成就,最后王妃过世,还被追封为护国夫人,所以,有时一个女人的容貌也没那么重要。 “好了好了,本宫知你心意了,那便定下沈二小姐,沈大人家中的长子和长女都未成婚,这婚约定下了,现在却不好对外宣传,等沈家长子长女婚姻定下,本宫便求你父皇给你颁布赐婚圣旨。” 燕王也不说谢,只恭敬的给蒋贵妃拱手行礼。 “时候不早了,你也别出宫了,回你的寝宫吧,你宫里那些东西都在呢!” 燕王颔首,很快就离开了蒋贵妃的宫殿。 皇子成年后就要搬出皇宫,在京中另外赏赐府邸,但只要是未成婚就算不上真正成年,宫中皇子原来居住的宫殿还会保留,所以燕王即便是歇在宫里也有住的地方。 燕王离开后,蒋贵妃的贴身女官进了内殿,方才贵妃与燕王在里面说的话,她在外面都听到了。 她低声询问主子,“娘娘,王爷定下沈二小姐了?” 蒋贵妃点头,“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定就认定了,那他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执拗的很,沈二小姐日后但凡有个让他计较的地方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这对沈二小姐也不知是好是坏了。” 女官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燕王的脾气她是领教过的。 “那沈家那边……” “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办吧,毕竟他们家里舍了一个女儿出来,不管是哪个,咱们该给的都要给,你去暗中派人查查沈二小姐,若是这姑娘在沈家的日子不好过,就多贴补一些给她。” “是,娘娘。” 直到这个时候,沈千歌与燕王的婚事才是真正被暗里定下了。 宫内燕王的寝宫,他来回在宫殿内走了几圈,贴身内监荣顺被主子走的都眼花了,这才听到主子吩咐。 “你去寻贵妃娘娘身边的苏女官,给她五千两银票,苏女官知道做什么用。” 荣顺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要给苏女官银子,这贵妃娘娘的生辰可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可主子吩咐了,他就不能违背。 “是,殿下,奴才去去就回。” 今天在上书房见到那沈二穿的戴的都一般,估莫着是在沈府过的不好,那他私下里给她添些银子,有了这些,沈二总不至于还穿的那么寒酸,丢他燕王府的脸面! 做完这些,燕王脸上才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安心休息去了。 很快,沈府沈夫人就收到了蒋贵妃的回信,随着回信一起被送到府上的是两口梨花木的大箱子。 这时,恰好沈大人也从前院书房回到后院,见沈夫人面前摆放着红漆大木箱,笑了一声,“这么大两口箱子,哪里来的?” 说完围绕着木箱转了两圈,当看到木箱旁边的内造标志时,他脸色激动了起来,“宫里送来的?” 沈夫人笑着颔首,花厅里没有外人,沈夫人朝着沈大人躬身福了福,“恭喜夫君高升在即。” 沈大人在礼部侍郎的位置待了十多年,这十多年里,不是没有到处活动过,可希望渺茫,到了他这个官阶,想进一步难如登天。 从二品到二品,别看只是小小半阶却像是攀登最高峰一般,稍有不慎就跌落崖底。 如今眼看峰顶在即,沈大人如何能不激动。 沈大人忙两步走到了沈夫人身边,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没有夫人这等贤内助,我如何能有这次机会呢!” 于是夫妻两高兴地准备一起打开宫里送来的木箱。 当木箱被打开,瞧见木箱里的东西时,沈夫人眼睛都亮了。 上等贡缎、各色摆件、首饰衣饰、珠宝金饰……差点晃花人眼。 打开旁边一个小小的檀香木盒,里面居然放了厚厚一叠银票,想的颇为周到,居然大小面额都有,且都是皇家钱庄里里刚兑出来的新银票! 大致过了数,有八千两之多!连带上这两箱东西,恐怕有两万两之巨! 沈老爷子过世的早,沈老夫人将儿女拉扯大,教养儿子女儿,花费不少,她自己也不太擅经营,到得沈大人长大科考,她的嫁妆花的剩下不多,等儿子中了举,沈夫人思量再三还是给儿子聘请了五品文官的嫡女沈夫人。 沈夫人虽出自诗书之家,但是家中环境并不富裕,一家四代人几十口,不过一两人在朝为官,还都是小官,为保家风清正,沈夫人娘家从不经商,沈夫人在娘家过的日子清贫,是嫁到了沈家日子才渐好的。 后来沈姑姑出了事,沈老夫人带着沈姑姑在宁寿堂住,沈夫人掌了家,经营公中的积业。她没什么嫁妆,沈家公中剩的财产都是老夫人积累下来的。 沈夫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经营头脑,十几年下来无功无过,索性家中主子少,老夫人和沈姑姑又不用她管,沈大人在礼部可谓是清水衙门,但是供奉还不错,加上府里庄子上的收益,所以一家人的日子也宽余。虽比不上皇亲国戚、勋贵之家,但是日子并没有比清流派的大臣们差。 就是这样,沈夫人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第二十五章 动手动脚 木箱里装银票的匣子下压着一封信,沈大人沈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沈夫人拿起信封递给沈大人。 沈大人三两下就拆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将信看完,递到了沈夫人手里。 “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要这么多银子作甚,夫人,这些银子你替千歌保管。” 沈夫人这个时候才看完了信,信是蒋贵妃写的,道明了这银子是专门给沈千歌傍身的,其中还有燕王添置的一半。 沈夫人蹙起眉头,看到这些东西和银子时,她就没想过给沈千歌。 有了这些好东西和银子,不但沈家日子能过的更好,还有了银钱给儿子和娇娇置办婚事。 沈千歌是家中老幺,既然她的婚事已暗中定下,那么儿子和娇娇的婚事也要准备起来了。 没了这些东西和银子,怎么给沈景晏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所以沈大人这么一说,沈夫人就同意了下来。 “夫君说的是,她一个孩子要银子作甚,在家里吃饱穿暖就行,我是亲娘,还能亏待了她。” 沈大人满意地拍了拍沈夫人的手,夫妻两一起去看大箱子里其他的好东西了。 翌日,沈千歌到了时辰不用葛嬷嬷催就起床了。 她亲自收拾好昨晚抄写的《中庸》放入书袋,心情极好的去厨房。 让良辰将昨晚特意留下来的三鲜蒸饺蒸好了后,放在特制的保温食盒里。 沈千歌便动手做起了萝卜糕和如意酥,这是两种用料简单制作也简单的糕点。 前世,沈千歌跟着师傅学的时候,师傅当时也说这两种糕点算是入门级的,只要有些厨艺天赋,多做几遍,就能成功。 师傅还说,泡芙、蛋糕才是他的不传之秘,是这里的土包子绝对没有吃过的,但是看在她学的那么认真的份儿上,过些日子就会教给她。后来她也学会了,只是这些点心需要一种叫“烤炉”的东西,现在宁寿堂还没有,等过两日,上书房休沐了,她就命人建造出来,反正图纸早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了。 思绪收回来后,半个时辰,萝卜糕和如意酥就做好了,用了早膳,良辰就扶着沈千歌上了沈老夫人准备的马车。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口,沈千歌从马车上跳下来,良辰拎着食盒跟在沈千歌身后。 今日,沈千歌比平时来的早了一刻钟,就是为了找机会将她抄写的中庸交给燕王,顺便蹭蹭燕王的气运。 不过今天的天气可没有昨日好,一大早就雾蒙蒙的,已经过了卯时,雾气仍然未散,有些出门早的行人,这会儿头发都湿漉漉的了。 良辰怕沈千歌就这么走在雾里着凉,连忙给她添了件披风。 周子愈也不知道今天王爷是抽了什么风,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就被他的贴身内监从被窝里揪出来。 他揉着眼睛看床边面无表情的内监,“我的好公公,您怎么这个时辰跑来我府上,天还没亮呢!” 荣顺的吊梢眼扫了眼周子愈,“王爷说了,限你两刻钟之内进宫,王爷在上书房等你。” 周子愈:…… 两刻钟?他快马加鞭到宫门口也要两刻钟……得,赶紧的吧!谁让他是燕王的伴读呢! 等到周子愈骑马赶到宫门口再到上书房,就见燕王站在之前他睡觉的竹林边,他忙快走几步赶上去,喘着粗气道:“王爷,这么急着叫我可是有急事?” 燕王朝着旁边的石凳看了一眼。 周子愈头发都被雾气打湿了,现在也不在意那湿漉漉的石凳了,三两步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喘气。 燕王朝着石桌走了两步,旁边荣顺立马用手帕擦干净了石凳,燕王才提袍从容坐了上去。 旁边周子愈看荣顺这一系列动作,目瞪口呆,感情他就是糙的,只配坐湿凳子? 燕王根本不管周子愈“愤懑控诉”的眼神,点了点被放在石桌上的一叠宣纸,“开始吧。” 周子愈看着自己面前的宣纸和《中庸》,又看了看旁边已经磨好了的墨盘,有些无语,抄书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业务他熟练啊,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抄? 浓浓的晨雾,用不了半个时辰,宣纸就要发潮晕染,而且这是初春,这一大清早,冷的很,抄书就抄书,也不用他受这样的苦吧? 周子愈欲哭无泪,“王爷,咱能不能换个地方,下属觉得教室里就不错,下属写到上课都没问题!” 燕王冷冷扫了周子愈一眼,“让你抄就抄,哪里那么多的废话!本王就在这里陪着你呢!难道你比本王还矫情?” 周子愈:…… 周子愈无话可说了,一个王爷都在他旁边作陪着,他还有什么要求! 硬着头皮抄呗! 借着微弱的天光,周子愈开始奋笔疾书,可抄着抄着他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以前王爷也经常让他干抄书的活儿,但是从来没这么要求过。 他要么是在自己府邸里抄,要么是一早来上书房抄,没有哪次让他到这竹林边石桌石凳上抄的,而且还是天刚亮的时候,王爷自己还坐在旁边。 周子愈的脑子相当好使,没一会儿,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似乎昨天王爷也是在小竹林旁边的,他来的时候,王爷还塞给了他一个空掉的食盒! 后来他打听过,似乎是沈二小姐不小心招惹了王爷,而那个被吃完了的空食盒是沈二小姐给王爷的赔礼。 周子愈又想到昨日下午捶丸比赛的时候。 似乎沈二小姐对王爷好像也是有意? 难道今天王爷将他一大早提溜到这里是为了守株待兔等沈二小姐? 突然这一瞬间,周子愈觉得自己悟了。 他发现了燕王的大秘密! 接下来,周子愈抄一段就朝着燕王的方向看一眼,燕王被他看多了觉得烦,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抄的少了?想抄的话,今晚回去再抄十遍!” “别啊,王爷,这十遍我都抄不完呢!您休息,我埋头写还不成嘛!” 燕王冷哼了一声,趴在石桌上睡觉了,荣顺殷勤的给主子盖了件厚实的羊毛披风。 穿的单薄,还浑身被雾气打湿了的周子愈气了个倒仰,他朝着荣顺使眼色眼角都要眨抽了,荣顺一步都没挪动,最后周子愈冲上去硬是将荣顺自己身上的灰鼠皮披风抢了过来披在自己身上,这才趾高气昂地回石桌边继续抄书。 大半个时辰后,突然一个小太监朝着荣顺跑过来,而后在荣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荣顺点点头,对着小太监挥挥手。 等小太监离开了,荣顺对燕王耳语了几句,就算周子愈用力将耳朵竖起来,也没听到荣顺说了什么。 可下一秒,周子愈就被荣顺强硬地拉走了。 周子愈手中抓着毫笔,哀嚎着,“你拉我干什么,书我还没抄完呢!” “咱家让人将书和宣纸拿到了教室,小侯爷跟着咱家去教室继续抄。” 不对,肯定不对! 周子愈眼睛乱飘,想发现点风吹草动,可惜人已经被荣顺给拖走了。 周子愈走后,一个小太监迅速将石桌上的书本笔墨也拿走了,燕王将身上暖和的披风递给小太监一起拿走,而后就这么穿着单薄地趴在石桌上“睡觉”。 在这一切都安排好后,过了半刻钟,沈千歌带着良辰路过外书房。 这会儿已经天光大亮,只是浓浓的晨雾还未散去,雾气萦绕在上书房里,让上书房仿若仙境。 沈千歌也不知道燕王会在哪里,只能先去昨天路过的小竹林先碰碰运气。若是燕王不在那,她到时候再想办法打听。 原本还以为要波折一番,可刚到小竹林附近就看到了一抹趴在石桌边的玄色身影。 沈千歌蹙了蹙眉,她今早到上书房已经够早的了,进上书房的时候里面除了当值的宫女和太监,贵女和勋贵子弟压根就没见到几个,怎么这么早燕王就在这里睡觉。 今早可是大雾,而且天气偏冷,这睡上一觉起来定然生病。 难道燕王有什么特殊癖好? 而装睡了许久的燕王,这会儿睫毛动了动,牙齿也有些冷地打颤,现在他有点后悔让小太监将自己的披风带走了。 这个沈二,是不是故意的,站在不远处就不动了,难道想冻死他?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沈千歌顿了顿脚步,还是鼓起勇气朝着小竹林的方向走。 她脚步轻轻地,却像是踏在燕王的心尖上,让他的心尖跟着一颤一颤的。 等那个轻轻地脚步越来越清晰,直到在自己身边停下来,燕王都觉得自己快装不下去了。 沈千歌深吸口气,本来她可以直接叫醒燕王,但想到与燕王接触她能吸到他身上更多的气运,于是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燕王的肩膀,“王爷,您醒醒,不能在这里睡,一大早天气凉,您这样睡会着凉的!” 话说完,沈千歌就惊喜的发现这次有三颗米粒大小的白色气运光团飞到了自己身上,让她精神一震,好似视野都变得清晰了。 燕王趴在石桌上,埋在手臂里的脸,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这沈二果然是对他有“非分之想”,居然趁他“睡着”,随意就对他动手动脚,被他抓个正着! 第二十六章 情笺 燕王装作被沈千歌叫醒,迷蒙地抬起头,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去。 他“骤然一惊”,好似没猜到沈千歌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一样,紧紧拧起剑眉,“怎么又是你!” 虽然燕王在外名声可怕,但经过昨天的接触,沈千歌的胆子已经大了不少,即便从燕王的脸上看不到见到她的喜悦,她还是大着胆子道:“昨天多亏了王爷,我们这队才能赢到彩头,听说王爷被学监罚了,臣女特意回去准备了一番,希望能替王爷分担。” 说完,沈千歌就从良辰手里接过了书袋,从里面取了一卷纸出来放在了燕王面前的石桌上。 燕王眼神正往良辰手里的食盒上瞥呢,眼前突然被人放了一卷纸,只好收回视线,看向面前厚厚的一卷纸。 被卷起的宣纸上有字迹印出来,燕王脑子里鬼使神差就闪出两个字“情笺”,莫非这沈二这般大胆,都光明正大的给他送情书了? 一想到这,燕王耳后根情不自禁开始发热。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忐忑地拿起桌上的一卷纸,解开绑在上面的丝带,悄悄深吸口气,这才心情激动地打开。 当公整的字体印入眼帘,燕王有些石化。 这……这宣纸上飘逸灵动的小楷写的是《中庸》…… 下一秒,燕王就明白了,沈千歌帮他抄书,替他受罚。 他眼尾扫了一眼身边戴着面纱、身影娇小的女子,刚刚心里那点失望瞬间就褪去了。 哼!一个女子喜欢一个人表现的这般明显,知不知羞,居然还大胆的帮自己抄书!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燕王却没有把手里这一叠纸给退回去。 他迅速重新将写满了字的宣纸卷起来,拿在手心。 高高在上的燕王低头看向沈千歌,“这东西本王留下了,你还有何事?” 沈千歌又示意良辰将一直保温的三鲜蒸饺和两样点心各端出一碟来放在石桌上。 “臣女带了些吃食来,王爷一早便在这里,定然是未吃早膳,不嫌弃的话,便随意用些吧。” 于是,燕王就看到三个小巧的碟子被放在他面前,尤其是那碟蒸饺,还冒着氤氲热气,散出的香味勾人馋涎。 果然,这沈二就是来讨好他的,昨天带了点心,今天不但带了点心还有蒸饺。 若是旁的女人,他不用说吃了,定然一衣袖将这些吃食扔到地上,让送东西来的人脸面甩地。 可面前的蒸饺色泽晶莹,气味鲜香,他实在是不忍心下手,不但如此,他还迫不及待的想尝上一口,看看是什么滋味。 昨日在醉江南吃的菜,他没用几口,回宫后,晚膳不过喝了一小碗粳米粥。 过了一晚上,他又是能吃的年纪,早就饿了。 “行了,本王收下便是,你赶紧离开,莫要打扰本王睡觉。”说完,竟是又坐了下来,不打算理沈千歌了。 沈千歌也不强求,她为了见到燕王,一早赶到上书房的目的已经达到,得了那三粒小小的白色光晕,她今天已经满足了,带着良辰对着燕王福了福身子,很快就离开了这处小竹林。 沈千歌一走,燕王就迫不及待地坐下来,拿起旁边良辰留下的竹筷,动作虽然还保持优雅,但那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他先夹了一只胖胖的三鲜蒸饺放在唇边轻轻一咬,顿时就有汁水顺着开口的地方流了出来,汁水与煎饺混合,饺子皮带着些微韧性,饺子馅儿是各色鲜菜和干货搭配在一起,鲜的叫人恨不得舌头都吞下去。 两口解决完一只,完全不足兴,等到一盘六只三鲜蒸饺都下肚,燕王才微微觉得满足了一点,再伸筷去尝萝卜糕。 燕王吃过的萝卜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吃萝卜做成的点心,这萝卜糕已不是萝卜的口感,却软软糯糯带着萝卜清甜的味道,不腻不黏,居然甚少吃到的咸口点心。 吃到最后,燕王都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萝卜制成的。 最后一碟是如意酥,同样美味难言,吃了一块后,燕王觉得自己之前吃的那些食物和猪食没有什么区别。 在燕王一心品位美食的时候,周子愈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看到燕王面前三个碟子里只剩下一块如意酥,连忙扑过去,将那块如意酥抢了扔到了嘴里。 周子愈的动静惊动了燕王,他低头扫了周子愈鼓鼓的腮帮子一眼,讽刺道:“若是不知道你是小侯爷,还以为你是哪里几天几夜没吃饭的乞丐呢!” 周子愈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的,就算话说不清楚,也不愿意将嘴里的点心吐出来,“乞丐就乞丐吧,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当乞丐也无妨!” “看你这出息!”燕王擦了擦手撇嘴。 周子愈瞪着眼盯着空空如也的三个小碟子,意思不言而喻,若他没出息,王爷也比他好不到哪里! 那可是三碟子,就这么全吃完了,要不是他及时从教室里偷跑出来,虎口夺食一块,他是一块都吃不到啊! 周子愈将那块如意酥咽下肚,不舍地砸了咂嘴,非常想再来一块,也更好奇燕王吃完的那两碟是什么东西了。 王爷其他什么都好,就是有吃独食的毛病。 上一桌子菜,他都是先吃他最喜欢吃的,剩下来一般的,他才会最后吃,不喜欢的,他伸筷都懒得。 可见空掉的两碟食物味道只会更好。 周子愈凑到燕王身边,嘿嘿一笑,朝着燕王竖起大拇指,“王爷,我现在总算是知道您为什么看不上醉江南的菜肴了,和这点心一比,醉江南的饭菜就是个屁!” 燕王嘴角抽了抽,想不明白周子愈好好一个小侯爷,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马屁连天的了。 他懒得理他,让小太监收了石桌,自己拿起一卷纸就要离开。 周子愈忙跟在后面,“王爷,您还没告诉我这点心是谁送的呢!” 燕王突然停下脚步,“叫你抄的书呢?都抄好了?” 周子愈顿时一脸难色,“王爷,我就算是两只手一起写,那也没那么快啊,还缺五份。” 周子愈都做好被王爷罚的准备了,却只见王爷朝着他伸出手,“五份,拿来!” “啊?”周子愈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次王爷开恩只要他抄一半就行了,他忙从怀里取了抄好的五份给了燕王。 只见燕王将他这五份和那卷宣纸放到了一起。 盯着燕王修长的背影,周子愈忙抓住了收拾东西的小太监恶狠狠的问,“刚刚谁送东西给王爷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了一声“沈二小姐”。 第二十七章 给本公主带了什么好吃的 沈千歌从燕王那离开后直接去往贵女们读书的内书房。 本以为今日她来的太早,内书房里不会有人,可刚跨进了内书房的大门,就见到花厅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宫女站在她身后正给她轻轻锤着肩膀,而贴身女官却满脸焦急的劝解,“公主,还是吃些吧,这早膳不吃,时日长了,身子可是要熬坏的。” “谁说本公主以后不吃早膳的,也就是今天而已,你不是说沈二今天会给我带好吃的?” 这傲慢刁蛮的说话语气不是五公主还能是谁。 沈千歌额角黑线,她昨日只不过与五公主的贴身女官鸿雁随口说了一嘴,没想到五公主记得这么清楚,幸好她做了五公主的份儿,要不然,依五公主的脾气可能会跟着她回家里吃,看着她做点心。 鸿雁不好在五公主面前说这可能只是沈二小姐的一句客气话。 罢了,一顿而已,就让公主等着,只是希望沈二小姐今日能来的早些,莫要让公主久等了。 鸿雁脑中的想法刚闪过,就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她心里刚刚念叨的沈二小姐,又见沈二小姐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提着食盒,鸿雁嘴角顿时就扬了起来。 五公主更是直接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沈二,你给本公主带了什么好吃的,先说好,若是不好吃,本公主可是不会轻饶你!” 沈千歌重生回来后越是与五公主相处,越是改变上一世对五公主的看法。 瞧五公主这模样,不过与普通人家受宠的闺女没多少区别,只不过她性格娇蛮心眼直,身份高,做事有些直来直去,所以才让人觉得她喜怒无常、性格古怪小气。 沈千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让良辰将食盒递给女官鸿雁,“公主先尝尝,再说罚不罚臣女。” 五公主抬高下巴,“那好吧!”说完迫不及待地就坐到桌边,等着鸿雁摆放食盒里的食物。 当鸿雁打开食盒,还没动作时,眼里就带了讶色,她的视线被五公主捕捉道:“鸿雁,愣着干什么!快点啊!本公主都饿了!” 鸿雁这才回神,从食盒里将一盘点心端出来。 这盘是萝卜糕,瞧着金黄切成方块的点心,五公主一双桃花眼都瞪大了,“沈二,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五公主好奇的自称都改了。 沈千歌坐在一旁给她介绍,“萝卜糕,是方虞一代的小吃,京城还没有做这个的。” 五公主连忙取了旁边的筷箸,夹了一块,张开红菱小口“啊呜”咬了一口。 当萝卜糕进了嘴里,她先只是试探性地慢慢嚼了两下,而后过了几秒,她小嘴越动越快,等咽下肚,很快她就咬了下一口。 嘴中都是香滑的萝卜糕,五公主说话的时候带着含混不清的“呜呜”声,“沈二,这真的只是萝卜做的吗?为什么萝卜也能做成这么好吃的——呜——点心?” 在她吃下第一块萝卜糕后,正要夹第二块时,鸿雁已经把第二盘如意酥端到了桌上,如意酥表面上撒上了一层炒的焦香的白芝麻,切成条形,中间好几层,最中间的一层是焦糖色,散发着甜香,一下就吸引住了五公主。 五公主立马筷子转了个弯儿,伸向了如意酥。 如意酥进口,外表白芝麻焦香,表皮酥脆,带着微微的咸味儿,等吃到内里的馅儿,馅儿又软糯清香,瞬间一股清新的红枣味儿充斥在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五公主眼睛一亮,“这里面的馅儿怎么会有一股枣味儿?” 沈千歌耐心回答,“这馅儿就是用红枣做成的。” “原来红枣还能做点心的馅儿?我以前只吃过新鲜的红枣或者是晒干裹了蜂蜜的红枣。” 这下,五公主不急着再吃一块了,她等着鸿雁将最后一盘三鲜蒸饺端出来。 见这蒸饺微微冒着热气,心中对沈二更加满意,点心带到宫里还能保持温度,只能说明这些点心都是她出门之前就做好的,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做的,拿过来敷衍她的。 三鲜蒸饺一端出来,五公主就问:“沈二,这是什么,怎么和荷叶饼有些像,只是比荷叶饼小了许多。” 这个时候,大齐连饺子都未普及,这要到五年后从渝北来的一群人在京中开饺子馆,京城人才知道饺子这个东西,而蒸饺是在饺子的程度上改良过后的,所以蒸饺就更为稀罕了。 沈千歌给五公主仔细介绍了蒸饺。 五公主边听边吃,只觉得这饺子热热的,吃了很舒服,皮薄馅儿多,馅料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鲜香无比,总之比皇宫里的御厨做的荷叶饼好吃多了! 不过要说这三样里,五公主最喜欢哪样,那定然是如意酥了,她本就喜欢吃枣儿,现在又吃到了枣做馅儿的如意酥,更觉美味。 沈千歌笑看着五公主吃如意酥,心中想着,这怕又是个喜好甜食的姑娘,吃如意酥都这样了,要是吃到泡芙或者蛋糕,那不是“惊为天人”? 女官鸿雁还是第一次见到五公主吃东西吃的这么香,公主从出生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不光是贵妃把公主看成心尖子,就连皇上也格外疼爱公主,所以御膳房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不会少了五公主一份。公主的嘴是极挑剔的,可极挑剔的五公主吃沈二小姐带来的点心却能吃的这么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沈二小姐带来的点心是真的好吃!又听到沈二小姐在旁边趣味横生的解释,鸿雁也饿了,口水疯狂的在嘴里分泌,时不时的又有香味飘过来,让鸿雁怎么受得了。 五公主很快发现了鸿雁的异样,她指了指桌上的青瓷碟子,“鸿雁,你也来尝尝。” 鸿雁是贵妃排遣到五公主身边照顾的,平日里极有规矩,她下意识里觉得与公主一起吃东西不应该,可最后还是抵挡不住的美食的诱惑,伸筷夹了一块萝卜糕。公主喜欢如意酥,她自是不会与公主抢,她喜欢吃咸口的点心,桌上这道萝卜糕最是合她口味。 等萝卜糕吃到了嘴里,她顿时眼神大亮,沈二小姐到底是怎么做的点心,怎么简单的萝卜居然能变得这么美味!若是以后哪位勋贵能娶道沈二小姐,那可是又口福了。 五公主发现鸿雁惊艳的眼神,开心问道:“怎样鸿雁?好吃吗?” 鸿雁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在五公主沉浸在美食里时,花厅门口突然传来打趣的女声,“乐寿,这么一大早,在偷吃什么好吃的呢!” 第二十八章 扭曲的感情 五公主困难的从美食中抬起头,看到来人欣喜道:“表姐,你今日怎的也来的这么早,快来,一起吃点心!可好吃了!” 刚刚说话的是元明郡主,当今陛下的亲弟弟,长乐王的女儿。 元明郡主被丫鬟搀扶着走进了花厅,笑着道:“我不来的这么早,哪里有这口福。” 五公主嗔怪地瞪了表姐一眼。 沈千歌今天带来的点心多,虽然早上分了些给燕王,但是仍有不少。 五公主虽然爱不释口,但是她饭量小,刚刚没吃多少,三个青瓷碟子里都剩下大半。 元明郡主在桌边一坐下,鸿雁就给她多添了一双碗筷。 元明郡主视线落在桌上的三盘点心上,微微吃惊,“这都是御膳房出的新品?怎的我一个都没见过。” 五公主极力推荐如意酥,“表姐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最好吃!”说完,朝着御膳房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那群饭桶怎么可能研究出什么好吃的新品,整日里就那几样,这点心是沈二带来给我吃的。” 沈二小姐?元明郡主没想到这般好看又美味的点心是沈千歌带来的,这姑娘平日里在上书房不是只显出冲动易怒的性子?经常无意中被她那养姐利用?怎么现在坐在一旁像是换了个人? 元明郡主转头询问沈千歌,“沈二小姐,这是你亲自做的点心?” 沈千歌颔首,“回郡主,这点心是臣女早上起床后亲自做好,带到上书房的。” 元明郡主点点头,夹了块五公主推荐的如意酥轻轻咬了一口,顿时口中微微的咸味混杂着清香的枣泥在口腔中散开,馥郁芬芳,口齿留香,她没想到咸甜混合居然也能有如此美味,不但不叫人排斥,还惊艳非常。 沈千歌看着元明郡主的小嘴动的越来越快,嘴角浅笑也溢来,不愧是表姐妹,喜欢的口味都是一样的,看来这盘如意酥最对大部分女孩子的口味。 如意酥里的红枣泥有养血养神的效果,对女孩子也是最好的。 五公主看着元明郡主,见她模样,就知道表姐也觉得这如意酥好吃,她高兴地让元明郡主尝尝别的,“怎么样,表姐,我没骗你吧?” 随着时间推延,来上书房上课的贵女们越来越多,大家一来就围到了五公主和沈千歌身边,争先恐后尝桌上放的点心,一个个都是惊喜连连。 沈娇娇今日又是哥哥骑马护送着马车送到了宫门口,时间不早不晚。 今日她一身青色衣裙,青色兔毛边的披风 ,发间只插了一只珍珠钗,双耳戴了黄豆大小的白珍珠耳坠,整个人清新素雅,再加上纤瘦的身姿,更让她有一种弱柳扶风出尘白莲的气质。 她下了马车后,朝着哥哥沈景晏盈盈福了福,而后娇俏道:“哥哥,我去上书房啦!” 沈景晏瞧着这样的妹妹,眼神深处暗了暗,他伸手给沈娇娇理了理鬓发的散发,宠溺道:“去吧,傍晚的时候,哥哥来宫门口等你。” 等沈娇娇带着丫鬟走进宫门,沈景晏站在原地,盯着沈娇娇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将自己手中缰绳扔给自己的常随,而他自己则登上了沈娇娇做过的马车,声音低沉的吩咐了一声车夫,“回府!” 马车内,尽是沈娇娇平日里常用的东西。 壁橱里,放着一套沈娇娇的替换衣物,小几上,还有沈娇娇刚刚在马车里没喝完的茶水。 沈景晏眼神暗沉的可怕,他突然端起那杯剩茶,对着那留有点点口脂的地方,一饮而尽……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沈景晏又打开旁边的壁橱,从壁橱里轻轻拿出一套沈娇娇的衣物,他大掌一翻,从衣物里抽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肚兜,下一秒,他拿起肚兜放在鼻尖深吸了口,而后揣进了自己怀里,闭上了那暗沉的眼睛。 沈景晏发现,他对娇娇有些扭曲的情感快控制不住了。 沈娇娇一进内书房就敏感的察觉到今日的内书房与旁日里有些不同。 游廊外面雅间一个人都没有,大家一来就急匆匆往内书房花厅里走。 她蹙了蹙眉,想道:难道今早内书房发生了什么事? 一位带着丫鬟的贵女从她身边快速走过,方向也是花厅,她连忙拦住,礼貌询问:“请问花厅里发生了何事?” 被她拦住的贵女上下打量她,“你是沈大小姐吧?” 沈娇娇不知道为何这位贵女会这么问,顿了顿,点头,“正是。” 贵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沈大小姐,原来你不知道吗?沈二小姐一大早带了许多点心来上书房,说是她自己做的,好吃的不得了,大家现在都过去抢好吃的呢!连五公主和元明郡主都对沈二小姐夸赞有加。好了,我不与你说了,我还想尽快赶过去,尝尝沈二小姐带来的点心有多好吃呢!” 说完,这位贵女就带着丫鬟快步走了。 只留下沈娇娇和她的贴身大丫鬟。 大丫鬟茯苓一脸不屑,“二小姐从归家后,连饭都未做过,又怎么可能会做连公主都夸的点心!” 沈娇娇脸色忽白忽黑,掩在宽大袖口下的手攥着手帕,恨不得将丝绸做的手帕攥成一团灰。 她怎么可能不了解沈千歌,她现在离了主院,搬到宁寿堂,现在又故意讨好公主,不过是想公主远离甚至是讨厌自己。 她既然发现了,又怎么能让她得逞! 什么亲自做的好吃的点心! 想到昨晚在后院闻到的香味,沈娇娇在心中冷哼,这点心不过是沈千歌利用燕王,从醉江南拿到的而已! 她一个农家女出生,十岁才回府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公主都夸的点心! 她必定不会让她得逞的! 茯苓偷瞥了一眼小姐,见小姐停在原地默然不语,低声道:“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花厅。”沈娇娇吐出三个字,带着丫鬟快步朝着花厅走去。 还未到花厅,就听到从花厅里传出的恭维声和嬉笑声,还有沈千歌谦逊的推脱声。 沈娇娇微微低着头,指甲掐着手心,随后,她一脚跨入花厅内,就看到被贵女们围在一起问东问西的沈千歌。 沈千歌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眸子,一身衣着只能说是一般,仔细看,还不如某些府中的庶女穿着。可此刻,她被众星捧月,仿若银河中最亮的星,刺的沈娇娇眼疼。 以前都是她是众人的焦点,沈千歌只有躲在一边咬牙羡慕的份儿,沈娇娇看沈千歌只觉得可怜,但现在这一刻,沈娇娇心底居然滋生出浓浓的嫉妒来! 沈千歌凭什么!凭的是从醉江南拿来的点心?还是凭着她那张被毁容的脸? 沈千歌的脸是与她争执的时候伤到的,当时自己并非故意推她,是她运气不好,正好磕到了旁边的假山,当时,伤口她看到了,后来又派人去悄悄问了给沈千歌看病的大夫。 那大夫只是可惜地摇头道:“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样貌居然毁了,就算是保护的好,那也要留下半个巴掌大的疤痕。” 所以沈千歌现在与毁容女也没甚区别。 她都这样了,所有人的目光里还是她! 如今,自己的样貌可是要比沈千歌美上几十倍! 旁边五公主还道:“沈二,你还会做什么点心?有没有比今天带来的更好吃的?” 这群围着自己要吃食的贵女在沈千歌眼底都与半大的孩子无异,多做些点心给她们吃也不算什么,等过一两年,大家都成婚了,相信这段在上书房的时光将是每个人最美好的回忆。 沈千歌刚要说话,一个娇柔的声音却有些突兀地插了进来。 “妹妹,你怎么把醉江南的点心带到上书房来了?” 第二十九章 陷害 沈娇娇? 而且她为什么这样说?难道她以为自己做的点心是在醉江南买的? 这一世虽然还未去过醉江南,但是沈千歌也知道这家酒楼。 前世,醉江南靠着几道炒菜在一年内火遍京城,那时候,她也去吃过,一顿饭花的银子让她心疼了许久,可惜,菜肴与她师父做的差的远了。 沈千歌微微蹙起眉头看向沈娇娇进来的方向。 沈千歌没觉得有什么,可旁边围着她的贵女们却吃惊地瞪大了嘴巴,整个花厅沉默了两秒后,突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沈千歌听到旁边两人压着嗓子的讨论。 “京城里最近好像是有一家叫醉江南的酒楼突然红火起来。” “是,没错,去那吃饭还要预约,前几日我哥哥还叫常随去预约的,说是雅间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我堂姐说,醉江南的点心最是好吃,宫里的点心都不一定比得上呢!” …… 元明郡主听到了旁边贵女们的话,眼神落在仍然镇定的沈千歌身上,顿时就露出了厌恶之色。就说一个人的品行哪里那么容易改变,沈千歌之前在上书房表现就一般,而且从小是在农家长大,泥腿子出生,哪里会做什么点心。原来是买了醉江南的点心用来哄骗五公主!心思何其狡诈恶毒。 元明郡主推了推身边的五公主,“表妹,你这性子也太好骗了,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银子!” 五公主被元明郡主说的生气。 啪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沈二怎么敢骗本公主!” 旁边的贵女们被五公主这一动作弄的一惊,顿时,花厅里安静了两秒,两秒过后,贵女们一个个低声开口反驳。 “五公主,沈大小姐都说了,这是醉江南的点心,她们都是沈府千金,一府出来的,难道还会说谎?” “是啊,公主,沈大小姐刚进来,估莫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无心拆穿了沈二小姐。” …… 各种声音充斥在花厅里,和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差不多。 刚刚还围着沈千歌的贵女们,顿时撤开了两步,离她远远的。沈千歌周围瞬间变得空旷无比。 沈千歌淡淡看着这些人的动作,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慌张。 站在角落里看完了沈千歌被“冷待”的过程,沈娇娇好似这才反应过来,神色一阵慌乱,她三两步走到沈千歌身边,一把抱住沈千歌的手臂,担心又委屈道:“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是不是嘴快说错话了?” 沈千歌转头看向沈娇娇,那双澄澈的双眸里这一刻没有怨恨没有恼怒,只有冰冷。 沈千歌用力从沈娇娇的手里抽出手臂,而后往旁边走了一步,她一句话没说,态度却很明显,根本就不想与沈娇娇有一丝瓜葛。 既然沈娇娇想陷害她,毁她的名声,那么她就要做好接受她反击的准备! 沈千歌的态度被众人理解成了心虚,周围贵女都对沈千歌指指点点,反而沈娇娇成为大家同情的那一个。 “沈大小姐不过是无意中说了一句实话,就被沈二小姐那样冷待,可谁叫沈二小姐撒谎的?” 立即有人走到沈娇娇的旁边,安抚她,告诉她,她不过是无心之失,说实话而已,不是她的错,她也丝毫不用内疚。 五公主瞧着花厅里这一团乱糟糟的场景,眉头越拧越深,她突然站起来,走到沈千歌面前,怒道:“沈二,我只听你说,你告诉我这些点心是你做的,还是你从醉江南买的?” 沈千歌语气平静的回答,“公主殿下,这些点心确实是我做的,并无一丝虚假。” 听到沈千歌这么说,五公主紧紧崩住的心弦情不自禁放松下来,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沈二,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公主就相信你!” 谁也没想到,五公主居然这么固执护短。 沈娇娇惊讶地瞪大了眼,她心中不安,难道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大事化了了?她攥紧了宽袖下的拳头。 正在她不甘的时候,元明郡主发话了,“如何只能听沈二小姐的一面之词?事关声誉,我想沈二小姐也不想就这么被人误会吧?” 元明郡主话音一落,沈娇娇心底的那股不甘就卸去了,表情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副高雅无辜的模样。 她满目担忧的看向沈千歌,更让旁边的贵女们认为沈千歌在撒谎。 五公主没想到这个时候表姐会插一手,这会儿,她都有些后悔请表姐吃沈二带来的点心了。 其实这点心在五公主看来,是不是沈千歌做的都无所谓,只要是真的带来送给她的就行。 五公主之所以这么着急,其实心中也多半觉得沈千歌做不出这样的点心。 沈千歌没有立即接元明郡主的话,这让大家都觉得沈千歌是心虚了,五公主正好趁着这个空挡道:“沈二,本公主相信你,若是你不想证明,便不用理会!” 五公主这话说的霸气,却直接得罪了元明郡主。 元明郡主眉头微微蹙起看向五公主,“公主不觉得您这样做有失公允?” 五公主这会儿也不与元明郡主姐妹好了,她抱着双臂嗤笑一声。 公允?公允就是皇家给的! 就凭她是公主,而元明是郡主,这公允就只能她给! 沈千歌故意憋了这么会儿,让众人误会。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沈千歌朝前迈了两步,而后朝着五公主福了福,“公主殿下不必偏袒臣女,事实是如何就是如何!既然郡主不相信臣女,那为了一证清白,臣女便当众亲手做这几道点心给大家尝尝。” 五公主听到她这么说,拧起眉头,“沈二,你可想好了?” 沈千歌坚定地点了点头。 元明郡主挑眉,“好,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与公主殿下就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就吩咐旁边的宫女去上书房的厨房准备需要用到的食材。 五公主怕元明郡主的人动手脚,连忙也让鸿雁派个人跟着去。 第三十章 反击 沈娇娇惊疑不定地扫了沈千歌一眼,心中忐忑的想:莫非沈千歌真会做这些点心?不会的,她在府里好几年连厨房都没去过,怎么可能会做精致的点心,恐怕是等做的时候耍些花招! 旁边的贵女们却一副看热闹的神态。 在大齐,各家秘方不轻易展现在人前,若是沈二小姐真的会做这几样点心,那她们全程围观就知晓了这点心的做法,间接知道了秘方,若是沈二小姐骗人,那她们也能坐着看上一场热闹,稳赚不赔! 没一会儿,元明郡主和五公主的人都来汇报说是东西都准备好了,请大家移步大厨房。 贵人们要征用厨房,厨房的管事带着几个得用的人手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 等见到公主和郡主带着人走过来,几人就战战兢兢跪下了。 贵女们谁也不愿意落下,纷纷到了大厨房。 虽然大厨房宽敞,收拾的干净,可这么多人也一样站不下,贵女们都不想错过这个热闹,纷纷往前挤。 气的五公主和元明郡主发话,除了贵女们进来,剩下的丫鬟宫女一应在外面候着,没有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这话一传下去,好些丫鬟侍女被主子撵了出去,这下,这大厨房才好些,人勉强能塞得下了。 “沈二,开始吧!”五公主对沈千歌道。 沈千歌走到案前,招呼来自己的丫鬟良辰给她打下手。 前世这些点心她都是做过千百遍的,过程早已烂熟于心。 此刻就算是被众贵女围观,她心情依然很平静。 净手、揉面,让良辰帮忙准备各种食材,擀饺子皮,包馅儿,制作萝卜泥…… 沈千歌做点心的动作浑然天成,每一步都熟悉无比,有一种流畅舒心的美感,纤细的手指在面点上翻飞,转眼就是一个带着花边的好看饺子被放在了瓷盘里。 这般老练的手法,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怀疑沈千歌的手艺,这手法完全不是一个刚学烹饪的人能做出来的。 就连之前担心的五公主都张大了嘴巴。 沈二还真会做点心啊? 原来她带给自己的那些点心真的都是她自己做的! 可很快,五公主就觉得沈二是个傻蛋。 为什么要答应元明郡主在这么多人面前做点心,她这三道点心可都是绝品!开个点心铺子定然能让整个京城的人都趋之若鹜,现在把秘方展现在人前,任谁都知道了! 五公主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执意拦着这个愣头青沈二了。 元明郡主没想到点心居然真的是沈千歌做的,这个沈家二小姐今日还真让她刮目相看了。早知道之前她就不出头说那番话,现在吃力不讨好,被打脸,还得罪了五公主。 元明郡主往五公主身边挨了挨,“表妹,看来你这伴读还真是有几手,之前是表姐想差了。” 五公主这会儿都懒得再理元明郡主,只当做元明郡主的话是耳边风,刮过就算了,她连应都没应一声。 元明毕竟是郡主,地位高崇,就算旁人对她略有不满,可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她好脸,但沈娇娇就不同了。 让大家引起怀疑沈千歌的罪魁祸首就是沈娇娇,如果不是那句话,谁会把沈千歌做的点心联想到醉江南酒楼上。 随着沈千歌手法的愈发熟练,沈娇娇身边站着的人就越少。 不到半刻钟,沈娇娇周围就空出了好大一块,只她一人站在空地中央,像是一座孤岛。 沈娇娇身娇体软,又会打扮,现在被人孤立站在原地,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看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可惜,这里都是姑娘家,但凡是有个男人可能都要不忍心,早上来安慰她了。 沈娇娇咬着红唇,宽袖下捏着帕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像是蓄积了一汪水,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可她内心里却是极度的不甘和愤怒。 她不敢相信沈千歌居然真的会做点心,而且还做的那般好,熟练如此! 沈千歌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她怎么不知道! 从她进沈府的五年里,都住在隔壁又小又冷又破的归雁居,一言一行都在她的视野下,她如果学了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难道是在她十岁前学的? 那怎么可能,谁会教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孩?将一身秘方传给她? 沈娇娇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不过是做几道点心而已,仔细看沈千歌的动作,只要用心,她也能模仿的来。 这才只是做而已,成品还没出来,万一只是样子好看不好吃,那她也不会输! 这三样点心调味倒是简单,沈千歌动作又迅速,三样点心很快就做好了。 等大厨房里散发出诱人的点心香味,贵女们才回过神来。 刚刚做几样点心的步骤太快,她……她们好像没记住…… 这些贵女大多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府中从未下过厨,就算是贤惠的,下过厨房的,也不过是交代丫鬟嬷嬷做什么菜,顶多在旁边指挥两句丫鬟就觉得成了,甚至好些贵女连一些蔬菜都认不全。 就这样还想要记清楚这点心的做法和方子,更是天方夜谭了。 于是,等沈千歌点心做好,几乎没有人能知道方子。 站在最边缘的一位贵女低声道:“这沈二是不是故意的,先前让我们把丫鬟都赶出去了,现在谁也没学会她的点心。” 另一位贵女翻了个白眼,“这秘方要是你的,你肯教给旁人?” “那怎么可能!肯定是要传给下一代的。” “这不就得了。” 这贵女被噎了一顿,想了想,也觉得情有可原。 这三样点心需要的时间都不长,小半个时辰都陆续出锅了。 良辰将三盘新做好的点心放在大厨房的长桌上,沈千歌道:“先请公主和郡主品尝。” 两人之前都吃过沈千歌带来的点心,现在拿起筷子再尝上一块,不管五公主还是元明郡主吃完后眼睛都是一亮。 五公主毫不吝啬的夸奖,“沈二,这新出锅的比你带来的味道还要好!” 第三十一章 醉江南的点心 那是当然,不管什么食物,都是新鲜出锅的最好吃,点心也不例外。 沈千歌笑着看五公主将小嘴塞的鼓鼓囊囊的,还不停地邀请别的贵女吃。 从五公主这句话一说出来,沈娇娇强做镇定的脸色就再也维持不住,原本还有些红润的小脸刹那变得煞白。 如果五公主一个人还不够有说服力的话,那么,尝过了沈千歌做的点心的贵女无一不夸赞,这已经完全能说明沈千歌做的点心不但好看而且好吃! 而之前沈娇娇进门的那句话就成了成心的陷害和无稽之谈。 旁边有贵女边拿着点心边小声问沈千歌,“沈二,你在府里是不是得罪你姐姐了?” 沈千歌扫了这贵女一眼,而后摇摇头,“没有,我与她没有住在一起了。” 这贵女惊讶的“啊?”了一声,以前沈夫人对外都是说她对待家里的两个闺女一视同仁,连住的地方都挨在一起,可现在沈二亲口说她不与沈大小姐住在一起了。 贵女朝着沈千歌还带着面纱的脸看了一眼,而后又看向孤零零站在那里好似受了什么委屈的沈大小姐,心里暗暗纳罕,原来沈家这两位千金的关系并不如沈夫人说的那般好。 这个时候,五公主的贴身女官鸿雁匆匆进了大厨房,她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的太监。 五公主一眼就认出了太监是六哥身边的贴身内监。 她嘴里还吃着糕点,嘟囔道:“荣顺,你怎么来了?外书房没在上课?” 荣顺恭敬地给五公主行礼,“公主殿下,奴才是奉燕王殿下的命令来给您送东西的。” 五公主奇了,六哥居然送她东西?这种事可是鲜少有,平日里,也只有父皇母妃生辰的时候才能收到她六哥的礼物。 “六哥送给本公主的?快拿来叫我瞧瞧!” 荣顺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赶紧上前,将手中的食盒双手奉给五公主。 五公主亲手接过,一秒钟都等不得,就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只见里面躺着一碟点心,她不解地抬头看向荣顺,“这是什么?” 荣顺低垂着眉眼,语气却不卑不亢,“王爷昨日去了京中有名的酒楼醉江南用膳,觉得味道不错,就特意给公主您定了点心让奴才送过来,让公主也尝尝醉江南的手艺。” 五公主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可六哥昨日去了哪里,让人一查就查出来了,若是昨日没去醉江南,定然荣顺也不会这么说,但这沈二刚刚与醉江南的点心杠上,六哥就送来醉江南的点心,这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荣顺这么一说,所有贵女的视线就落到了五公主手中的食盒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现在她们可以当场对比醉江南与沈二做出的点心有什么区别了! 众人眼中都闪着好奇激动的光芒。 五公主颔首,“荣顺,你帮本公主谢谢六哥。”说完,就挥手让荣顺下去了。 旁边元明郡主挺好奇醉江南的手艺,“表妹,见者有份。” 五公主暗暗朝着元明郡主翻了个白眼,她吩咐鸿雁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拿出来。 当看到一道荷叶饼时,她嘴角更是撇了撇,心中想道:这什么醉江南,连荷叶饼都敢拿出来做点心,只从形色上对比,就已经输给了沈二。 三道醉江南送来的点心被放在桌子上,五公主指了指,“你们一起尝尝吧。” 其他人早就想尝尝醉江南的点心,五公主既然发话了,她们也不客气,纷纷拿筷子品尝。 点心不多,但也够贵女们一人分到一块了。 当点心放到口中咬上一口的时候,瞬间众人脸上的表情纷繁复杂。 大家勉强吃了一口,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如果之前没吃沈千歌做的点心,那么这醉江南的点心还是能下肚的,甚至一些人还会有惊艳之感,可惜的是,她们之前都吃了沈千歌做的刚出锅的点心,点心本就味美,再加上新鲜,更是无可挑剔。 在沈千歌做的点心的对比下,醉江南的点心一下子就被比到了泥地里。 谁吃了琼浆玉露,还能吃得下窝窝头? 有几个性子直的贵女立马道:“这就是醉江南的点心?也不过如此嘛!” “你这是给醉江南面子了吧?这哪里是可以,吃了沈二做的,醉江南的点心都难以下咽。” …… 五公主听了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好似沈千歌的点心是她做出来的似地。 大家说完后都若有若无的往沈娇娇的方向瞥。 原本沈娇娇还抱有一丝期望,这会儿大家对醉江南点心的评点就是在狠狠打她的脸! 她脸上的苍白都维持不住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像是在唱变脸一样。 她宽袖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指甲戳进了手心,扎出了深深的痕迹,她都没察觉到,只觉得她好似跳梁的小丑一样无所遁形,连一个能钻的地缝都找不到! 从小到大,她是被沈大人沈夫人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用的东西都是沈家范围内能提供的最好的,下人仆妇更是对她恭敬有加,一路来都是被捧着长大的,自尊心极强,哪里被这样当众打脸过。 以前还觉得沈千歌就是个蠢货,现在看来,倒是她小看沈千歌了! 还有燕王,什么时候不送醉江南的点心给五公主却偏要选在这个时候,难道真的会是巧合?她不信! 以前沈千歌压根与燕王没有过一点接触,怎么这两日来,两人在她可见的范围内来往变多了?这么一想,沈千歌突然答应与燕王的婚事也蹊跷的很! 别告诉她什么一见钟情!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尽管沈娇娇心中再无奈再愤怒,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不能发泄出来。 她用尽全力才压下汹涌的怒意,然后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个笑来。 三两步走到了沈千歌的身边,“妹妹,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连我都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了,也不会误会你了。等回府,你做些给爹娘哥哥尝尝,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沈大人沈夫人沈景晏这辈子再想吃到她做的食物,那是休想了! 沈娇娇到底是女主,能屈能伸,还是有些能耐的,她都亲自动手了,沈娇娇居然都没有破防,还能保持着这张伪善的脸。 不得不说,沈千歌有时候也挺佩服她的。 第三十二章 口是心非 沈娇娇话一出口,五公主脸色就拉了下来,显然对沈娇娇越发的不喜,可惜沈娇娇的话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沈二,不然她一定怼的沈娇娇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想五公主就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沈二。 这个沈二,脸都毁容了,日后这容貌肯定是比不过沈娇娇,这已经输了一项,总不能在脾气上也输给沈娇娇吧! 真要这样,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沈千歌将五公主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在心中笑了笑,才看向沈娇娇,言语淡淡,“父母哥哥一向都是姐姐照顾,何时能轮到我?若是向父母敬孝,首先也该是姐姐才对。” 沈千歌上辈子吃过沈娇娇的软钉子多了去了,原本只想着能蹭蹭气运,康健的活着就好,绝不强求父爱母爱兄长呵护,也不去招惹沈娇娇,可沈娇娇偏要针对她,那她自然也不是像上一世那么好欺负的! 沈千歌一句话将沈娇娇怼的面色青红。 旁边还有听到的贵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娇娇暴露在所有人审视的视线下,实在是待不住了,她朝着五公主和元明郡主福了福身,找了身子不适的借口暂时离开了人群。 这个时候学监也过来催众人去教室上课,沈千歌跟在五公主身后,五公主回头瞥了她一眼,突然低声道:“沈二,你说我六哥送我的点心是真的送给我的吗?” 五公主的话让沈千歌微微一怔,而后立马恢复冷静,她面纱下的笑容完美无缺,“那是当然,大家都知道,公主和燕王的感情好。” 听到沈千歌这样的回答,五公主“嗤”了一声,还朝着沈千歌翻了个白眼,把沈千歌弄的莫名其妙。 她与燕王满打满算接触才两天,虽是暗中答应了蒋贵妃嫁给燕王,可这桩婚约并未公布,她对燕王的了解也停留在上一世外人对燕王的传闻。 两天,而且是她各种找机会接触燕王的,她不过是为了蹭运气活命做出的无奈之举罢了,她这种“不知羞”倒贴的姑娘,难道燕王也会在意吗?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的吧?在大齐,女子矜持为美,哪里有女子追着男子跑的,这传出去也不像话。 所以沈千歌从未想过今天燕王送来的醉江南点心是为了帮她,她不过是运气好,沾了五公主的光而已。 燕王扫了眼身边的周子愈,见他气喘吁吁地偷偷进了教室,冷声问道:“交代你的事做成了没?” 周子愈端着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两口,这才缓过些劲儿,“我的王爷,您不能只顾着自己啊,您伴读的性命也很重要,我都要累死了,您也不关心下。” “别废话!” 得,他周子愈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了。 “您都发话了,我哪里敢不做好,东西已经叫荣顺送到内书房了,王爷,保准没问题。” 听到周子愈这么回,燕王转过身不再管还累的喘气的周子愈,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了。 周子愈:…… 果然,男人一旦有了红颜知己,就会重色轻友! 就连燕王这个让女人闻风丧胆的也不例外。 学监已经对燕王这上课状态习惯了,看到燕王和周子愈窃窃私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而趴在桌上的燕王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脑海里却远不如外表看来的这般冷静和无动于衷。 内书房的消息也不是一点都不会泄露出来,况且还有勋贵子弟专门派小宫女太监去定时打探,内书房早上发生的那件事,这会儿外书房差不多都知道了。 只是令燕王没想到的是,这两次沈二带给他的美味点心居然都是她亲手做的!并没有假他人之手! 别的不说,就沈二这一手的好手艺,好似将她娶回来也没有那么亏,也不知道他昨晚拖蒋贵妃捎给沈二的东西,她收到没有。 谁能想到平日里暴虐的燕王会在心里有了男女心思。 坐在离燕王不远的顾宸煜也通过常随知道了内书房的事。 林况见他居然少有的在课堂上发呆,都惊了,林况捣了他手肘一下,“宸煜,想什么呢!” 顾宸煜被打扰回了神,他转头扫了好友一眼,摇摇头。 林况这个时候却来了八卦的心思,他凑到顾宸煜的身边,“早上内书房的事听说了没有?我怎么觉得沈大小姐好似心思重了些?” 顾宸煜盯着手中的书,“想想她的出生,心思若是不重才奇怪。” “也是,她毕竟是养女,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哪对父母都不可能不疼宠亲生的反而疼别人家的吧?”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林况心里却觉得沈家奇怪,从外表看,沈家父母好似更疼爱沈大小姐,反而是沈二小姐好似野草,被丢弃到一边,随意生长。 林况边说边朝着顾宸煜的方向看,“宸煜,你这么为沈大小姐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顾宸煜顿了顿,“好好上课。” “你不喜欢沈大小姐,总不能喜欢沈二小姐吧?那她之前对你穷追不舍,你怎么一点都不动心?可惜了沈二那身好厨艺啊!真羡慕在内书房上课的贵女们,听说今日沈二做的点心可好吃了!醉江南都比不上!”顾宸煜不让林况说,林况偏要说,说完还不甘心地砸了砸嘴。 顾宸煜看着书本的眸子深了深,那点心,可不是外书房一个人都没吃到!燕王可是吃到了不少! 沈二小姐朝秦暮楚,倒是玩的好一手欲擒故纵! 幸好顾宸煜的想法沈千歌并不知道,否则她都要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她哪里有朝秦暮楚,她是真的希望与顾宸煜离地越远越好! 他是书里的男主,她可不敢觊觎。 到了下学时候,沈千歌带着良辰上了祖母派来接她的马车,一上马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千歌右眼皮就开始疯狂跳动。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顿时,沈千歌心底就开始不安起来。 重生回来,她只想平安,就算是为了活下来打算嫁给燕王,她心里也没这么忐忑过。 沈千歌总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第三十三章 春日宴 一件在前世发生的事忽然浮现在她脑海。 她眸色一暗,咬了咬唇,吩咐车夫将车驾的更快点,她好快些回府。 沈府主院内,沈夫人正为了长子沈景晏长女沈娇娇的婚事发愁。 大齐虽不像前朝闺阁少女刚及笄就成婚,有的十二三岁就把婚事定下了,男子成婚多在十六七岁,但沈景晏今年已经十八,沈娇娇今年十五,按照大齐的规矩也应该相看了,女子十六七岁出嫁,男子二十岁前成婚,这才是大齐的主流。 何况沈千歌的婚事已经定下,那么沈景晏和沈娇娇的婚事就显得更急了。 若是不先定下,蒋贵妃或是燕王哪一日有了什么要求,整个沈府都得忙乱的让人看笑话。 沈夫人因为烦恼这件事,这两日都没睡好,牙龈都肿起了好大一块。 正思索着,白嬷嬷笑着从外室进来。 沈夫人抬头看了跟了她这么多年的白嬷嬷一眼,翻了翻白眼,“我这正发愁呢,你这心里还有没有主子,倒是满脸的高兴。” 白嬷嬷笑着走到了沈夫人身边,给她轻轻地捶腿,“夫人,并非是奴婢私心,实在是有好事发生!” “哦?什么好事?”沈夫人并不信,蔫蔫道。 白嬷嬷从袖口里掏出一封请帖双手奉给沈夫人,“夫人,您看,这是方才外院大管事送进来的,说让奴婢一定亲手交到您的手中。” 沈夫人从白嬷嬷手里接过烫金的请帖,刚翻开,她原本恹恹的神情就一震,随即嘴角咧开了大大的笑容,眉间抑郁也一扫而空。 “当真是好事!这是长公主府发来的请帖呢!邀请我们去参加春日宴。” 白嬷嬷也跟着笑起来,“可不是,这封请帖来的及时,可解了夫人的忧虑!” 家里一儿一女都需要相看合适的人家,正愁有什么法子呢,帖子就送了来。 长公主办的春日宴规格可想而知,到时候定然贵妇名流众多,各位夫人们也都会带着自己未婚的子女,这是最适合相看各家的时候。 有的贵妇甚至会直接在宴会上私底下约定子女的婚姻大事。 “没几日了,你快去约锦绣阁的老板娘上门,事关我儿婚姻大事,这次我要好好准备一番。” 幸好蒋贵妃派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还有银子,否则,以沈家目前的家底,想要在宴会上让沈景晏和沈娇娇出彩,还真没那个成本。 白嬷嬷笑着起身,转身就要出门去锦绣阁约老板娘上门,还未出内室,白嬷嬷突然顿住脚步,回神询问沈夫人,“夫人,二小姐那边可要奴婢亲自去一趟?” 毕竟二小姐刚搬出主院,住到了老夫人那里,老爷和夫人好似也和二小姐蹩着劲儿,要是让夫人亲自去,可能越闹越僵,不如派她这个夫人的身边人去,倒是更好些,所以白嬷嬷就这么问了一嘴。 原本还喜笑颜开的沈夫人在听到白嬷嬷这么说,顿时一张脸就拉了下来,喜气瞬间不见,“不用去了,我这次并不打算带千歌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 白嬷嬷“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夫人会这么决定。 再怎么说,二小姐也是夫人亲生的,是沈府真正的嫡千金! 况且二小姐还答应了与燕王的婚事,为沈府争取了利益……夫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二小姐就算是婚事定下了,多去这种宴会也可以多些交际,否则什么人脉都没有,孤身嫁入王府可怎么是好。 白嬷嬷想劝两句,可她跟随了沈夫人这么多年,也知道她的脾气,夫人一旦决定,旁人是怎么劝也不会改主意的,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 沈夫人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怎么,你有意见?” 白嬷嬷立即惶恐道:“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出门去锦绣阁。” 白嬷嬷一走,沈夫人脸色彻底地沉了下来。 自从沈千歌搬到了宁寿堂,她停了公中所有给沈千歌的补给,就连沈千歌的月例银子她都扣了。 就是为了让沈千歌向她低头,让沈千歌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重要性。 可几日过去了,沈千歌却没有一丝声响,自己不来,更没有派丫鬟来向她求情,这让沈夫人越发不甘和愤怒。 所以这次长公主的宴会,她也不会带她去,让她知道脱离父母的后果! 沈千歌回到宁寿堂后,就派人打听了主院有没有收到长公主府春日宴的请帖。 良辰匆匆地进来,笑着将沈夫人收到帖子的事说了。 说完还满眼期待道:“听说天元长公主每年都会办一场宴会,被邀请的都是京城的天潢贵胄,宴会规格也是最高的,不知道到时候宴会会是什么样子,小姐,你去的话,一定要带上奴婢,让奴婢长长见识。” 公主府都是给各府的当家夫人发请帖,具体带府中什么人去,都是当家夫人自己决定,并没有限制人数,有的慈和的当家夫人能带上一府的妯娌和小辈,乌泱泱好几马车呢! 沈千歌却拧起了眉,苦笑了一声,经过了上一世,她极为了解沈家一家,沈夫人那个性格,若是自己不服软,凡事都听她安排,她怎么可能会带她去参加长公主府的宴会。 良辰说完发现二小姐脸色不对,她讷讷的小声猜测道:“夫人不会不带小姐您去吧?” 这可是一年一次的盛大宴会,满京城的权贵都以参加长公主的宴会为荣,二小姐可是府里根正苗红的嫡小姐,夫人怎么会不带二小姐参加。 沈千歌没有说话,可平静的眼神已经诉说了一切。 自从回来,她就从未对沈父沈母抱过什么期望。 良辰有些不太相信,夫人是一家主母,不会这么不识大体。 可注定要让良辰失望,听说主院那边已经找锦绣阁的老板娘上门给家里参加宴会的人量尺寸做新衣。 老板娘都走了,都没人来宁寿堂叫沈千歌一声。 看来沈夫人压根就没想着给沈千歌做新衣,自然也就没想着带沈千歌去长公主举办的宴会。 第三十四章 请帖 其实若是无事,沈千歌参不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她并不在乎,她与燕王的婚事已经定下,这类婚宴大多是各家主母带着家里的小辈去相亲的,这个需要她没有。 往日里在上书房玩的好的贵女小姐,也并不在乎要在长公主别院相聚玩耍,那个时候她们被母亲带的到处打招呼,恐怕也没玩耍的时间。只是这次有别的原因,她不得不去。 燕王日后脾性越发恶劣极端,便与这次宴会有莫大的关系,既然她要靠蹭燕王气运才能改变命运,那么这一次她就绝对不能错过! 上一世,她也没机会去宴会,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因为她脸颊的伤口越来越恶化,高烧卧床所以才不能去,却与这次完全不同。 用过晚膳后,葛嬷嬷带着良辰来内室伺候她洗漱。 两人一进来,就见小姐在内室里走来走去,显然一副焦躁的模样。 葛嬷嬷和良辰互相看了一眼,心底里同时叹了口气,看来夫人这次是铁了心不带小姐去宴会了。 两人心中虽然都极为不舍,可她们作为仆役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给沈千歌泡脚的时候,葛嬷嬷没忍住道:“二小姐,不若老奴去求求老夫人吧?” 沈千歌被葛嬷嬷的话说的一愣,随后就摇摇头,“不用了,祖母她老人家许久都不沾染尘事,还是让她老人家清净的过日子吧。” 确实,自从老夫人带着女儿在宁寿堂过日子,就彻底断了与京城里各家的来往,独立于尘世了,一旦打破这样的平静,那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改变。 祖母和姑姑不能一直过这样脱离人群的日子,姑姑长时间不与他人接触,现在性格已经有了些问题,但这个时候又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葛嬷嬷不说话了,给二小姐倒了洗脚水,熏好被窝,看着沈千歌躺在床头,又爱怜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二小姐快睡吧,不早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一觉睡起来,明日就有办法了。” 沈千歌颔首,葛嬷嬷将内室的蜡烛吹熄,放下帐帘,轻轻地去了外间。 葛嬷嬷一走,沈千歌就睁开了眼睛盯着黑呼呼的帐顶。 若是这几日真的没有办法,她倒是可以去求五公主帮帮忙。 这两日相处下来,其实五公主是个本性善良护短的姑娘。 想到这,沈千歌也安心睡了下来,脸颊上的划伤和疤痕因为沾染了燕王身上的气运,已经好了五成,疤痕也缩小了许多,由原来的巴掌心大小变成了拇指大小,这么迅速愈合速度,让沈千歌更加急切的想要帮助燕王。 如果这次成功,不知道她脸颊划痕和疤痕会不会彻底被治愈。 沈千歌重生回来后,想开了许多,心性也更加坚毅,有了主意后,就很快进入梦乡,在小小的宁寿堂偏院睡的香甜。 沈夫人临到了子夜还没休息。 白嬷嬷匆匆进来。 沈夫人扫了白嬷嬷一眼,说话都带着冷气儿,显然是怒意交加,“如何?” 白嬷嬷低着头,动都不敢动,只低声回话,“夫……夫人,宁寿堂那边的灯火都熄了……” 沈夫人本来脸色就不好,这会儿听了白嬷嬷的话,瞬间清白交加,看来沈千歌这个女儿翅膀是硬了! “她既然不想去,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也不会逼迫儿女!”沈夫人一甩衣袖将旁边小几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 青瓷茶盏接触到大理石砖瞬间变得粉碎,茶渍洒了一地,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战战兢兢。 白嬷嬷浑身哆嗦了一下,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实际上她心里觉得夫人很不讲道理。 她连二小姐的月例银子都扣了,明摆着是疏远二小姐,现在二小姐不来求她,她又生气,二小姐才是真的冤呢! 宁寿堂正院,老夫人闭着眼睛,手中拨着佛珠,看似镇定非常,可不断抖动的眼皮却泄露了老人家的不安。 沈姑姑陪坐在旁边,满脸焦急,她本就是个不擅长隐藏情绪的人,而心底又隐隐有一种期待得到沈家人关心的期望,所以沈千歌的接近对她来说比表面上表现还要的重要。 沈千歌在沈姑姑眼里已经成为了她对亲情渴望的一种化身。 一个小丫鬟匆匆进了正堂,将沈夫人并未请沈千歌去前院量衣服的事说了。 沈姑姑满脸讶异,“嫂子居然不让千歌去!” 沈老夫人睁开了眼帘,叹息了一声,“青姐儿,早十年前,你不是就知道了你嫂子的性格,千歌这般违逆她,她又怎会顺她的意。” 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姑姑沈青脸色立马黯淡了下来。 是啊,如果沈夫人真的那么大度,她和母亲又怎会只能窝在宁寿堂隐居。 沈青惨然一笑,“娘,是我给沈家丢脸了。” 听到沈姑姑这么说,老夫人脸色一板,怒道:“你今日这般境地又不是你的过错!不过是你的运气差了些,谈何丢脸!” 老夫人虽然已经这样说过许多次给沈姑姑打气,一开始沈姑姑还会这么认为,可随着时间一长,再加上有些下人时不时的嚼耳根,她对自己也怀疑起来,认为自己就是天生的克夫孤煞命,导致越来越自卑,越来越厌弃自己。 怕这一根筋的女儿又想差了道儿,老夫人赶紧岔开话题,“偏院如何?” 沈姑姑被母亲这句话说的回神,立马抛却掉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回道:“我瞧着千歌院里是等着锦绣阁的老板娘走了才熄灯的,怕是这孩子确实想着去长公主的宴会呢!” 沈千歌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爱面子的年纪,况且长公主的宴会这般盛大,京中有数的贵女都会去赴宴,若是她不去,可是会被同龄人笑话的。 沈姑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长公主的宴会,她还记得第一次去时的期盼心情。 老夫人凝眉,过了片刻道:“罢了,老身在长公主那还有几分脸面,便用这几分老脸给千歌求一张请帖来又如何。” 第三十五章 花费如此之巨 年数过的太多,很多人都忘了,老夫人在年轻的时候与天元长公主是手帕交,后来老夫人嫁给沈老大人后,为了回避朝中的党派相争,这才走动少了起来,但是两人一直私底下有通信。直到沈姑姑被夫家休弃,老夫人带着女儿住到宁寿堂,这才断了一切与京中达官勋贵的来往,彻底将家事交给了沈夫人。 “真的?若是这样,我明日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千歌。”沈姑姑高兴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天真少女一样。 老夫人鲜少看到这样欢喜的女儿,她脸上也带了笑意,“青姐儿,莫慌,等明日我写信请过长公主有了回复,你再告诉千歌也不迟,若是你无事,这两日可为千歌做一身参加宴会穿的衣裳,你那嫂子定然是不会再让人给千歌做新衣了。” 被母亲一提醒,沈姑姑这才恍然,“对,娘,我帮千歌做新衣去,我那还有不少布料呢!” 沈姑姑心灵手巧,又机敏聪慧,不管是女红,还是养花养草,更甚在管理家业产业上都非常有天赋,老夫人就这一个女儿,自从沈姑姑生下来后就悉心教导,原本将她娶回去的人家可保家业延绵三代,可谁想她会有这般命运,老夫人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怒吼,命运何其不公! 求人办事,尤其是五公主,总不好什么都不带,于是,沈千歌一大早起来就做了青团和麻糬,青团的馅儿用的是豆沙,麻薯的馅儿就丰富多了,有枣泥的、南瓜的、蛋黄的、甚至还有切成丁的熏肉馅儿。 为了使麻薯有多种颜色,沈千歌在米面里兑了南瓜、菠菜汁等,做出来四中不同颜色的麻薯。 做好后,沈千歌亲自带着点心去拜访五公主。 五公主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尤其是最近她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沈二,而沈二又知情识趣带来这么多好吃的点心,沈千歌只不过开了个头,五公主就立马答应下来。 对她来说,向自己的姑姑要一张请帖不过就是一件小事。 最重要的是,沈二会做点心啊!若是沈二能给姑姑做点心,用这些点心来招待宴会上的宾客,那姑姑是不是还要奖励她? 五公主边吃点心眼珠子边咕噜噜的转。 沈千歌坐在一旁,瞧着五公主这模样,突然有一种她好似被五公主卖了的感觉。 长公主府,苏女官拿着封信脚步匆匆的进了正厅。 此刻,长公主正坐在玫瑰椅上听庄子管事的汇报事情,见苏女官脚步急促的进来了,她朝着管事挥挥手,管事的立马闭嘴退了下去。 长公主笑道:“小苏,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你这表情,本公主可是许多年没看见了。” 苏女官苦笑了一声,走到长公主身边,将手中的信封奉给长公主,“您盼了多年的信终于来了。” 长公主突然直起身,正色道:“是沈家那老货的?” 苏女官颔首,“可不就是沈老夫人写给您的信。” 长公主哼了一声,“这老货十来年都没写信给本公主了,怎么又写了?当初本公主连续写了十几封信,这老货都没给过本公主回复!现在又巴巴贴上来,定然是有事求本公主了!哼!就知道占本公主的便宜!” 长公主话虽说的刻薄,但是拆信封的动作却很快。 拆开后一目十行看完信,长公主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透着一股开怀之意。 苏女官站在旁边有些不解,“公主,可是信中说了什么趣事?” “可不是趣事嘛!”长公主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 这两日,她这平日里冷清的长公主府可是频频有人来拜访,既有蒋贵妃的掌上明珠五公主,又有声名狼藉的六皇子,现在沈府这缩头乌龟居然也写信来了。 其实这都不是事儿,关键是这三人来长公主府的目的居然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一人求宴会的请帖而来。 苏女官实在是无法将这三个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到一起,而且还是一老两少,一男两女,燕王和五公主是兄妹,两人关系不错,这还能理解,可是又怎么与沈老夫人扯上了关系? 沈老夫人十来年都未出过府门了,更是与京中一切关系都断了来往,按理来说沈老夫人都与燕王和五公主不识。 “殿下,这就奇怪了?您别吊着老奴了,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五公主将信小心折好放回信封,放在旁边,“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几个人先后都是为了沈府的那位二小姐才求到本公主这里来的。” “啊?沈府二小姐?就是那位十岁归家的?” “可不是,小丫头年纪不大,能力倒是不小。” 苏女官蹙起眉,“为了沈府二小姐的何事?” 长公主又笑了一声,“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为了给沈二小姐求一封春日宴的帖子而已。” 苏女官想了想,“老奴记得给过沈府递了帖子,为何又要再求一封。” “那本公主就不知了。只是有一件事倒是巧了。” “何事?殿下就不要让老奴猜来猜去了。” 长公主瞪了苏女官一眼,这么多年下来,苏女官还是这么的急性儿。 “还记得本公主给上书房捶丸比赛提供的彩头吗?” “怎么不记得,彩头还是老奴亲自送到上书房刘学监手里的呢!三枚极品玉佩,还有一册您亲自保存的书。” “这沈家的二姑娘最后拿的就是那本书!” 苏女官眼睛瞪大,而后忽然高兴的笑起来,“那可真算是有缘了!这沈二姑娘,公主到时候可以见见。” 长公主也笑,“可不是,就算这三人没求到我这里来,我也要给这姑娘单独发一份帖子的。” 长公主把身边一个甜白瓷小碟推到苏女官身边,“来,尝尝。” 苏女官低头看去,只见雪白的小碟上,放着五块颜色各异的鲜亮点心,点心中间点缀了几朵小小的嫩黄迎春花。 “呦,殿下,这是哪里来的点心,光看这模样就觉得别致,就连御膳房都做不出来。” 说着,苏女官小心拿起一块黄色的点心轻咬了一口,刚放到鼻息间,就有一股清甜的香味,不但不腻人,还清新异常,等吃到了口中,绵软弹牙糯口,中心居然还有一层芯儿,苏女官拿到眼前一看,惊讶道:“这芯儿难道是蛋黄做的?” “可不是!”长公主笑意盈盈,“你再尝尝其他几个,每一个味儿都不同!” “这用的心思倒是巧了,这次殿下您这请帖下的可是不亏。” 过了两日,沈千歌正在偏院里指使两个粗使婆子砌烤炉,这烤炉也简单,和土灶差不多,只不过上下都要放炭火,将需要烤的东西放在中间即可。 良辰一直跟在沈千歌身边忙来忙去,看到这样的烤炉,惊讶道:“二小姐,这……这东西也能做出美食?” 上下都要放木炭,这怎么烧?以目前良辰的思维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口新式的锅该怎么用。 “等晾两天,我用了你便知道了。” 主仆两正在说话,沈老夫人那边的秋嬷嬷高兴的进了偏院。 沈千歌笑着赢了过去,“嬷嬷。发生了什么好事?” 秋嬷嬷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沈千歌,“二小姐,快打开看看。” 沈千歌接过信封打开,当烫金的“春日宴”三个字露出来,她便知道这是长公主宴会的请帖了。 她眼睛亮了亮,嘴角扬起,看来给五公主的点心没有白送。 “多谢嬷嬷跑这一趟了。” 秋嬷嬷摇摇手,“不过举手之劳,二小姐,你这边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沈千歌摇头,“我有葛嬷嬷呢,都能忙的过来,您还是回去照顾祖母吧。午膳的时候,我给祖母姑姑送吃的去。” 送走了秋嬷嬷,将春日宴的请帖收好,沈千歌就带着偏院里的丫鬟们制作酱油和醋。 这个时候,其实酱油大齐已经有些地方有了,但是酿制手法粗糙,造价高昂,味道也不好,沈千歌的酿制手法是师傅前世教的,用的原材料就是大豆,便宜且实用,等酿制好后味道也比目前市面上本就少的酱油味道好许多。 醋的酿造要比酱油繁琐一些,沈千歌选的主要用料是糯米,再辅以红曲、芝麻等配料发酵酿制,这种醋需要三十日到四十日,比酱油的时间稍微长一些。 沈千歌带着良辰和两个小丫鬟从中午一直忙到了太阳落山才将酱油和醋初步制好,看着大厨房里摆放着的一排大坛子,沈千歌特别有成就感。 良辰虽然额头冒汗,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用完了晚饭,沈千歌洗漱后换了家常的衣衫坐在书桌前练字,葛嬷嬷端了一碗甜汤放在她桌边,而后将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沈千歌。 “二小姐,这是咱们搬到宁寿堂偏院这些日子的开销。” 沈千歌连忙接过打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们不过搬来半个月居然花费了十两银子!花费如此之巨! 第三十六章 王爷思春了 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沈千歌一项一项细细看这些日子的开支。 这么看下来,几乎是没有一项是多余抛费的。 原来的归雁居东西本就不多,院子又小,她搬到宁寿堂偏院的时候,除了带了衣箱等物,家具一应都没带,偏院里虽然也有一些旧的家具,但并不齐全,桌椅凳子花几小几等总要置办上一些。 以往她院子里都是在大厨房领一日三餐,现在搬到小厨房自己做了,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也少不了,再加上置办一些小东小西,十两银子可不是不禁花。 这还是在老夫人时不时的贴不上,她这偏院才花的这么少呢! 每日里老夫人都会派人送新鲜的时蔬鱼肉,有时偶尔买到了野味也会送来一两只,几乎算是管着她小院里的吃喝了。 沈千歌将账册合起来。 葛嬷嬷叹息一声,提醒道:“老奴前两日去找大管家,我们这边带出来的下人,主院一概不管她们的例银了,眼看到了十五,到了府里照常发例银的日子了。老奴和良辰就不用了,吃饱就行,可是旁人却不能少。” 被葛嬷嬷一提醒,沈千歌深思起来。 那几个丫头婆子虽然品级低,只是府上最下等的佣人,可人家毕竟跟着她出来了,就照着这份情谊,她都不能少人家的工钱。 沈千歌叮嘱葛嬷嬷,“嬷嬷,到了十五,你们例银照发,并且每个人加一百文,你和良辰也不例外。” 葛嬷嬷连忙推辞,“二小姐,你和老奴还客气什么,给她们发就行了,而且我们只剩下一百多两,能多撑一时是一时吧!” “不行,我怎么能让嬷嬷和良辰白干活,这事儿听我的,而且我们也不会一直没银子,往后嬷嬷长例银的机会还多着呢!” 见沈千歌坚持,完全不是玩笑,葛嬷嬷只好答应下来,但在心里已经暗暗决定将自己的那份例银存下来,等二小姐需要的时候,她再拿出来。 葛嬷嬷见她喝了甜汤,就去了外间。 内间的书桌后只剩下沈千歌一个人,房间里只有书桌上的灯烛闪烁着,沈千歌盯着账本,看来她得尽快想办法赚银子了,总不能真的坐吃山空,想着靠沈大人沈夫人亦或是沈景晏,她还是早些洗洗睡吧。 沈府宁寿堂院墙外的后巷,连酒家都关门了,两个黑色的人影却在漫步。 周子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跺了跺脚就追了上去。 “王爷,您逛好了吗?这初春,晚上的气温还寒凉呢!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燕王一身玄色的衣衫,长腿信步,好似百无聊赖,低沉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开来,“你要是受不了,先回府便是。” 周子愈:…… 他要是有这个胆子,就不来了!可不就是没这个胆子嘛! 作为多年伴读,他对燕王非常了解,这就是个记仇的,若是他不陪着来,指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就会给他穿小鞋,要是下次让他抄二十遍中庸,他可受不了。 “舍命陪君子,一陪可不就要陪到底嘛!”周子愈讨好道。 说完,周子愈转头看了看,突然发现这周边景色非常熟悉,好似之前见过。 他眼睛转了一圈,突然恍然,这……这不是沈府的后院墙?这附近的巷子有一家百年酒家,他和王爷上次不小心转到这的,王爷为了口吃的还偷偷去了人家的院子。 怎么王爷又到这儿了? 总不能又是来找吃的吧? 今天这里可是没什么特别的味儿。 周子愈想着想着一道灵光从脑海里划过。 王爷不会是为了沈二小姐吧? 周子愈朝着高高的院墙看了一眼,疑惑又起。 京中高门大户,主子们都是住在府内中央的位置,鲜少有靠着院墙的。 沈千歌怎么说也是沈大人的嫡女,就算住的院子一般也应该在靠中心的位置。 至于这院墙旁一般都是府里管事、管事婆子们住的院子。 周子愈正出神呢,就见旁边的燕王借助小巷子里的一棵柳树,蹬了两脚,就上了人家的院墙。 周子愈顿时想要捂住眼睛。 堂堂王爷,居然偷偷爬别人院墙,当真是没眼看! 此刻已经天黑,小巷里家家户户都闭门休息了,压根就没有行人,再加上夜色的遮掩,燕王的动作根本就没任何人发现。 见周子愈站在院墙下好似僵住了,燕王沉声道:“你不上来?那本王的安危谁负责?” 周子愈宽面条泪了,王爷怎能如此不要脸,他们两人的武功谁好谁坏,他还不清楚嘛! 一个燕王可以打五个周子愈都不在话下,怎有脸说出让他保护的话! 依他看来,他就是个背黑锅的。 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王爷定然第一个推他出来顶缸! 在燕王的淫威下,周子愈不得不跳上院墙。 这处院墙本就不高,再加上掩藏在厨房后,被厨房的墙遮住了一半,更不易被人发觉。 站在这里,能将小小的偏院尽收眼底。 此刻,偏院里两边厢房里的灯已经熄灭,唯有主屋还灯火摇曳,在窗纸上印出一个纤瘦窈窕的身影。 只见,身边的燕王一动不动盯着盯着那个窈窕身影,眼睛扎的频率都变的低了。 周子愈顺着燕王的视线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王……王爷这是思春了? 看那身影明显就是个女子,可是王爷以前不都是视女子为洪水猛兽?怎么这个时候居然来偷看一个女人! 这女子住在这里,看来在沈府的地位定然一般,如果朝好的方向想,可能是沈府管事的女儿,若是朝不好的方向想,有可能是沈府哪位管事的妻子…… 喜欢别人的妻子……而且是一个下人的妻子,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还不如凶狠恶煞的名声呢…… 秉持着伴读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精神,周子愈鼓起勇气建议,“王爷,您要三思啊!这女子还不知道是何人7室呢!若是一个小管事,咱们可不好下台……” 第三十七章 王爷您别乱来 燕王哪里想到自己这不靠谱的伴读能说出这种话来,当即一气一怒差点从院墙上踩滑下去。 周子愈忙把燕王给扶住了,“王爷,您也不用这么心虚吧?还是当心身子为好!” 坐在书桌前的沈千歌听到外面好似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微微一怔,将窗户推开来查看。 只见小院安静,两边厢房都熄灯了,只偶尔从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一点异常也没有。 沈千歌蹙了蹙眉,刚刚的声响怕是偷吃的夜猫弄出来的。 这么一想,重新关上窗户,坐回到书桌前。 不远处的窗户一传来动静,燕王就将周子愈的嘴巴捂住,将他的身体往旁边一按,恰好让厨房的墙壁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可该看到的周子愈都看到了。 被燕王捂住嘴的周子愈眼睛咕噜噜地乱转,等窗户重新被关上,他才被燕王放开。 周子愈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压低声音道:“王爷,沈二就住在这儿?” 几人几乎日日都在上书房见面,刚刚打开窗户露出戴着面纱的脸的人不是沈千歌还有谁! 燕王微微抿着薄唇,并未回答周子愈的话。 可周子愈说这话显然不是求应答的,只是表现他的惊讶而已。 堂堂朝堂大员家里唯一的嫡小姐,居然住下人住的院子!这恐怕在哪个高门都找不到吧! 见王爷脸上并无别的表情,周子愈猜到恐怕王爷已经知道了。 怪不得这么晚了硬是要跑到这里来散步……原来是放不下沈二。 看来王爷这次真的是铁树开花了。 其实来之前并不确定沈千歌住在这里。 但是第一次无意中逛到这条小巷,喝了小酒馆的酒,意外闻到难以抗拒的食物香气,到后来知道他吃的那些点心都是沈二亲手做的,这才推测他那次来的小院有可能是沈二住的小院,这么一探查,发现果真如此。 知道了这是沈二住的院子,燕王这才好好打量这座小院。 小院只是旁边大院子的一座偏院而已,不大,逼仄又陈旧。 主屋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外加西厢房旁的一间不大的厨房,就是这整个小院的构造了。 若是有下人,最多也就住上四五个人左右。 这环境,还不如某些富商家里的小姐好。 燕王不知不觉间,眉头蹙的更紧了。 蹲在一旁的周子愈明显察觉到了王爷的心情在变差,他闭紧了嘴,决定绝不在这个时候碰王爷的霉头。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周子愈腿都在墙头上蹲麻了,可旁边的主子却仍然没有发话离开。 难道主子要在这里蹲成一座“望妻石”? 他刚要鼓起勇气说点啥,那边昏黄窗户里的灯火熄灭了。 沈千歌将葛嬷嬷给的账册合上,放在了书桌一角,压在镇纸统的章程,需要她再好好的细细的琢磨几天才行。 脑子里纷乱,干脆不再看了,沈千歌决定早些休息。 许是今日一天带着院里的下人制作酱油和醋,晚上又看了会儿书和账册,累的很了,沾到了枕头,没一会儿,沈千歌就睡沉了过去。 等到灯熄,周子愈的腿都要蹲麻了,燕王这才动了动。 周子愈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可以回家了,下次他再也不要陪王爷出来,让荣顺跟着。 可只见燕王动了动腿之后,轻轻一跃身,却跳进了院子里! 周子愈:……王爷,您别乱来! 虽然沈二住的不好,可也是沈府正正经经的嫡小姐! 周子愈胆战心惊地跟在燕王身后,时刻防止他做出逾矩的事情。 他用一副防狼的眼神盯着燕王,惹得燕王不屑的冷嗤。 燕王不过是想看看沈二这个丑人趴在桌前那么久做了些什么,样貌都毁容了,他难道还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周子愈的担忧简直就是多余! 燕王武功高深,在这样一个都是常人的小院里,来去仿入无人之境。 三两步来到沈千歌住的主屋的窗边,稍稍一用巧劲儿,半扇窗户就被推开。 在周子愈的演技瞪的越发大的时候,燕王从靠窗的书桌上取了一本册子出来。 册子简单,只在封面上写了“账本”两个字。 院墙外有朦胧的灯笼亮光洒进来,燕王翻开账本,随意扫了几眼,他眉头就蹙了起来。 周子愈好奇想要看的时候,燕王已经合上了账本,放回了原位。 窗户被重新关上,燕王兔起鹤落离开了宁寿堂的偏院,回到了沈府后巷。 周子愈实在是好奇刚刚燕王看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追在燕王身后,“王爷,刚刚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可是什么秘密?或者是美食的方子?若是美食方子,王爷您怎么不拿出来,拿出来后我们找个厨子照着做呀!这样日日都能吃到难得的美味了!” 还妄想着美食方子,等沈二成了他的王妃,那就只能给他一个人做吃的! 燕王脑中徘徊的是账册上的内容,哪里有心情理聒噪的周子愈。 账册上总共的纹银不过一百多两,还记着零零碎碎的开支。 这沈二这么晚还在看账册,那定然是对这账册非常在意。 她很缺银子?上次她不是让贵妃给她捎了银两? 他狠狠瞪了周子愈一眼,“不是说要回府的?还不走?难道想留在这里过夜?” “走走走!王爷,您等等我!您就不能透露下那册子上写了什么吗?” 在周子愈看来,沈千歌当真是神秘的很。 虽然是沈家千金,却住那样的地方,但又会做美味的点心,除了命不太好一点外,这位沈家二小姐还真是想让人探究。 转眼到了长公主办春日宴的日子,为此,上书房专门放了假,好让他们安心去参加宴会。 沈娇娇一早就去了沈夫人的院子。 沈夫人将锦绣阁做好的衣裳让沈娇娇换上。 这是一件粉白色斜襟褙子,下身同色系的马面裙,整套衣服上绣着蝶戏蝴蝶的图案,栩栩如生,花蕊处用金线点缀,穿在沈娇娇身上,让她像一只翩然欲飞的粉蝶。 沈夫人上下打量沈娇娇,觉得满意不已,又从旁边的托盘里挑了一对粉翡翠做的蝴蝶簪插在沈娇娇的乌发间,这对簪子上的蝴蝶做的格外逼真,簪子上的蝴蝶居然还能随着莲步轻移颤动,仿佛碟戏发间,如云鬓发上有这对华美的簪子就够了,剩下的只要在两只白玉一般的耳朵上戴上一对东珠耳环就行。 簪子和东珠耳环都是蒋贵妃派人送来的。 所以沈娇娇自然是没有从沈夫人这里见过这两件首饰。 沈娇娇从小在沈府长大,耳濡目染之下,眼光也高,就是她这么高的眼光,看到了这簪子和耳环也喜欢不已。 她高兴的抱住沈夫人的胳膊,“娘亲,你对我真好,这簪子和耳环我太喜欢了。只是妹妹还没来,您还是将这些留给妹妹吧,我自己还有首饰,够用了。” 说完,沈娇娇就要拔发间戴着的簪子,沈夫人见她这样,心疼不已,一把将她的手按住,“你妹妹从未想过你,亏你还替她考虑,不用了,这簪子和耳环就是娘给你留的,这次宴会,你妹妹不去,我们也不用等她了。” 听到沈夫人这么说,沈娇娇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她觉得最近总与沈千歌不对付,好似只要有沈千歌在的地方,她就会倒霉,而且娘给了她这么好的首饰,还不知道会不会给沈千歌更好的呢! 若是被她看到,她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嫉妒。 现在好了,娘居然说不带沈千歌去宴会! 这样再也没有人拿她与沈千歌对比,她也不用故意在沈千歌面前表现自己。 母亲会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沈千歌心中越发的雀跃了。 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她露出恰当好处的惊讶来,“娘,妹妹为何不去,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这样,我这就去看看她。错过这样的宴会倒是可惜了。” 沈夫人随意点点头,敷衍过去,并没有打算将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 “都这会儿了,你哥哥怎么还不来!我们急着出门呢!” 沈娇娇连忙自告奋勇道:“娘,我去院门看看,说不定哥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沈夫人朝着沈娇娇挥手,让她去催沈景晏。 沈娇娇出了主院的花厅,穿着粉裙,路过花厅前的小花园,小花园里的迎春正在盛放,她如一只穿花的蝴蝶翩然在花丛中,这美好的一幕正好让匆匆进院子的沈景晏看到。 他眼底惊艳的眸光一闪,一声深情的“娇娇”差点就喊出口,幸好他还有点理智,将两个字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花丛中的沈娇娇如此绚烂耀眼,像是黑夜里的明月,他何时才能拥有。 沈娇娇一抬头也看到了沈景晏,她脸上一喜,“哥哥!你来啦!娘正念叨你呢!” 沈景晏往前快走了两步,伸手摸了摸沈娇娇的头,“娇娇可是等急了?” “没有,往日上学都是哥哥等我,这次我等哥哥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我只怕娘亲生哥哥的气。” 说完又上下打量沈景晏,今日的沈景晏显然也是经过好一番拾掇的。 第三十八章 宴会准备 宝蓝色的长袍,腰间蓝宝石白玉带,窄袖,脚上一双绣着连绵青云的鹿皮靴,头上长发束起,配了一支蓝宝石的男式簪子,让沈景晏显得精神奕奕。 沈千歌脸上没伤痕之前就长的极好,与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沈景晏长的自然也不差,兄妹两在样貌上有四五分相似。 今日的沈景晏又是经过特意打扮的,他个头高大,身材偏瘦削,这样一番收拾下来,叫人一眼看去,也能称得上一翩翩浊世公子。 没见沈娇娇看沈景晏的眼神都比平时亮了许多。 不过,虽然哥哥长的不差,但是与靖勇侯比起来,还是略逊了一筹,首先,气质就比不上靖勇侯。 靖勇侯顾宸煜身上那种冷冰冰却又沉稳的气质像是磁石一样吸引着沈娇娇。 “哥哥,你今日这一身定然能夺得众位贵女的青睐!”沈娇娇真心夸赞道。 沈景晏眸子一深,迅速掩去了眼底异样的情感,他扯了扯嘴角,“哦?难道哥哥这身不吸引娇娇吗?” 沈娇娇娇嗔地瞪了沈景晏一眼,“那怎么一样!哥哥就算是穿最家常的衣服在娇娇眼里都是最好看的。” 挺沈娇娇这么说,沈景晏心情才变得好了一点。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去随母亲参加什么春日宴,对那些豪门千金也没有任何兴趣,他早就相中了沈娇娇,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两兄妹边走边说,沈夫人等的都从花厅里走了出来,见了两人从花丛中并肩走来,沈夫人脑海中突然闪出“郎才女貌”四个字来。 她眼神一变,连忙驱赶掉脑子里的这种想法, 两人都是自己子女,是兄妹,又如何能在一起,再说,这个沈家还要靠景晏去继承去发扬,他的妻子只能是高门贵女,不能是别人! 沈夫人整理了脸上的表情,迎接了过去,“你们兄妹两若是有说不完的话等回来再说,别磨磨蹭蹭了,快收拾下,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沈娇娇笑着快走到沈夫人身边,抱住了沈夫人的胳膊。 “劳娘担心了,都是我不好,耽误的哥哥时间,我们这便出发吧。” 沈夫人轻轻点了点沈娇娇的额头,一家三口直接去了前院乘坐马车,带着护卫仆役,朝着长公主的别院驶去。 今日沈千歌也一早起来,刚想着去宴会穿什么衣裳,外间就响起了沈姑姑的声音。 沈千歌忙迎了出来,“姑姑,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沈姑姑一身家常的青色衣裙,乌发束起,只在发髻上簪了一根乌木簪子,看起来朴素清爽。此刻正与葛嬷嬷说话。 听到沈千歌声音,转过头来笑道:“可算是赶上了,呐,千歌,这个给你。” 沈千歌的视线这才落到了姑姑的手上,只见她手上搭着一套华美的湖绿色衣裙。 沈千歌惊讶地长大嘴巴,“姑姑,这是你亲手做的?” 沈姑姑被沈千歌说的有些害羞,微微低了头,歉意道:“时间太紧,只能省去了华丽的刺绣,绣些简单的花纹上去。” 沈千歌接过衣裙,展开来看,眼里满是惊艳,绯色的裙摆上居然是梅兰松竹四君子,且每一副刺绣用的手法都不同,这还叫简单?真不知道姑姑心里的繁复花纹是何模样。 “姑姑,谁说简单的,太好看了!我很喜欢!” 看到沈千歌眼底真实的喜悦,沈姑姑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你喜欢就好,快试试,若是有哪里的尺寸不合适,姑姑三两下就能给你改好。” 很快,沈千歌就换上了沈姑姑给做的这套衣裙,上身湖蓝色中长袄,衣摆和衣襟一圈雪白的兔毛,清纯可爱。 下身绯色的马面裙,但在马面裙外还有一层青烟一般的罩纱,将绯色减淡,让刺绣仿佛笼罩在如烟似雾中,平添一分飘然。 这套衣裙,刚巧适合沈千歌,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沈千歌从净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沈姑姑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拉着沈千歌上下打量,喃喃道:“不错,真不错!”若是她的女儿能留下来,也应该这般大,穿这般衣裙也应该这般好看了。 沈千歌很快发现姑姑情绪的异常,她青色的眼睑应该是这两日熬夜做衣裳做的,现在眼底又多了一丝落寞。 捏了捏姑姑有些冰凉的手,沈千歌道:“姑姑,表妹现在应该在哪家过着好日子呢!” 被沈千歌的话说的一愣,随即眼角就酸涩起来,沈姑姑拭了拭眼角,点点头,“是。” 将沈姑姑送回去,沈千歌让良辰给她盘了发,就准备出发。 良辰却叫住主子,沈千歌回头,“嗯?” “二小姐,要不奴婢去问老夫人借些首饰吧?” 沈千歌那一头柔顺的发髻上什么装饰都没有,总像是少了些什么。 去长公主的宴会,谁家的小姐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发髻上珠玉堆砌,只自家小姐头上什么也没有。 沈千歌摇摇头,“不用了,祖母那恐怕也没什么好东西,咱们去了徒增祖母的烦恼。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沈老夫人那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饰品,就算有几件还不错的,都是几十年前她的陪嫁了,现在再拿出来,难免不应时了。若是有,姑姑也不会只带了衣裙过来。 良辰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见她出去,连忙追了上去。 “二小姐,你要做什么告诉奴婢就是,奴婢帮你。” 这一追就追到了沈府的后花园,沈千歌直冲那丛刚开放的芍药而去。 她摘了一朵手心大小的重瓣芍药,又摘了一小支迎春花,将他们摆放在一起簪在发间,乌黑的秀发上顿时有了色彩。 连追出来的良辰看到都不由得叫绝,只是耳间缺了点点缀,这重重叠叠的芍药倒是和沈千歌身上的马面裙的颜色很相称。 “如何?”沈千歌站在花丛边询问良辰。 良辰头点的像小鸡吃米,“好看!特别好看!”要是二小姐的脸好好的,不戴面纱,那会是如何的绝色。 第三十九章 温雅贵妇 准备好,就带着良辰乘坐沈老夫人的马车去往长公主在城外的别院。 天元长公主的别院离主城并不远,乘坐马车大约半个时辰。 长公主的别院很大,周围连绵的都是宗师的别院和封地,管理严格,所以一进入别院附近就有专门查验身份和请帖的女官,以防不相干的人混进来,造成安全隐患。 沈千歌到别院附近的时候,沈夫人已经带着儿女进了别院,她到的算晚,验了请帖后,到了别院大门口,就见别院大门口停满了马车,仆从穿梭。 沈老夫人朴素的马车在这些宝马香车的对比下,显得显眼无比。 她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明显感觉到各种目光朝着她这边落了下来。 良辰都被看的不自在,却见自家小姐旁若无人的领着她从人群中穿过,两边有低低的声音陆续传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一个人带着丫鬟就来了?家中的长辈呢?别是没有请帖想要混进去的吧?” “我认识,她是沈府的二小姐。听说是不小心面容毁了,所以整日里戴着面纱,只是方才我瞧见沈夫人已经带着儿女进去了啊?她怎么没有跟在沈夫人身边?” “啊!沈二小姐!那可惜了,看她穿一身衣裙仿若仙人,还以为她故意戴着面纱装神秘找存在感呢!不过这位沈二小姐身上的衣裙倒是真的好看,也不知道是在京中哪家秀坊做的。” “你没发现沈二小姐浑身上下没一件首饰吗?” …… 最可怕的便是人言,良辰低着头,恨不能听不到不停窜入耳中的声音,她想告诉这些人不要议论自家的小姐,小姐之所以来的迟了点,也并非是她们胡乱猜测的原因,可惜这里达官显贵云集,根本就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插嘴。 进了别院的门厅,就有管事宫女查验请帖,本来这管事宫女看着沈千歌一个正当年的姑娘家只带着一个丫鬟来眼神中就带了防备,直到沈千歌将请帖交到管事宫女手中,她查验了没问题之后,态度陡然转变。 “沈二小姐请跟随奴婢这边来。” 长公主府发出的请帖有两种,一种就是给朝中贵胄和高门发的家族请帖,这类请帖一般发给各家的当家夫人,当家夫人可以带家中小辈一起来参加宴会。还有一种就是单独发给个人的请帖,这类请帖数量极少,大多是发给名声高极为有才的人亦或是长公主特别在意的朋友亲眷。 方才沈千歌给管事宫女看的请帖就是后面一种。 正因为这样,才叫管事宫女一秒变脸,对沈千歌改观,变得无微不至。 沈千歌却不知道原由,只以为这宫女之前对她防范比较重,现在看到请帖撤了防范心,到现在,沈千歌都以为自己的请帖与众人拿到的是一样的。 管事宫女将沈千歌引到一处厅堂,这里有专人招待拿着这类请帖的人,而后长公主会优先接待这波人。 随后才会轮到京中各位带着家中小辈的重臣和贵胄夫人们。 沈千歌被安排在厅堂的一处玫瑰椅上,她刚一坐下,就有宫女上了热茶和点心。 这处厅堂堪称安静雅致,整个厅堂华丽大气,连她却只坐了两个人,对面是一位穿着素淡的中年贵妇,秀发盘成螺髻,发边戴着一只红玉珠花的步摇,连耳饰都没戴,手腕间也只有一只素淡温润的翡翠镯子。 见沈千歌的目光扫了过来,温雅贵妇也朝着沈千歌温温柔柔一笑。 沈千歌虽不知道这位夫人的身份,但她年纪比她大,那便是长辈,又能被长公主邀请,那么身份定然不一般。 沈千歌起身,郑重的朝着对面贵妇福了福身。 温雅贵妇笑着开口,声音也温柔如水,“孩子,能到这里来,你也是长公主殿下的贵客,客气什么,快坐下歇歇。” 这个时候,一位身着女官服饰的中年女子带着宫女进来,见到两人已经坐在厅堂里,连忙快走几步进了厅堂,“两位贵客,多有怠慢,我姓苏,乃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你们叫我苏女官便是。” 沈千歌行礼后叫了一声苏女官,见那位文雅贵妇只是对着苏女官笑,却并没有这么称呼她,显然两人之前是见过的,可能还比较熟悉。 沈千歌从良辰手中接过食盒,递给苏女官,“这是晚辈给长公主带的一些点心,还请苏女官转交给长公主,都是晚辈亲手做的,不值什么钱,只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苏女官没想到沈千歌来了宴会还给长公主带了礼物,倒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好孩子。 长公主每日收到的礼物不知凡几,有丝绸字画,有奇珍异宝,甚至是金灿灿的黄金制品,惟独没有收到过吃食。 这倒是让苏女官起了兴趣,又想到上次五公主过来带的点心,苏女官不禁对这食盒里的东西更感兴趣了。 苏女官接过食盒,替长公主道了谢,让她安心在这里休息片刻,过一会儿就有管事宫女来带着她去贵女们玩耍的院子,五公主他们都在那。 安排好了沈千歌,苏女官这才带着对面的温雅贵妇离开。 直到那温雅贵妇朝着沈千歌笑了一下离开,沈千歌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就算是前世,好似也没有见过这个妇人。 长公主今日一身紫色衣裙,雍容华贵,裙摆上绣着五尾凤凰,凤羽都是用的金线,华丽异常。 此刻,她正靠在长椅上小憩,不一会儿,苏女官就将一位贵妇带了进来。 贵妇温雅大方,笑容浅浅,不是与沈千歌同待一室的那位贵妇还能是谁。 “长公主安康。”温雅贵妇给长公主施礼。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茵儿,何必与我还客气。” “您是长公主,尊卑可不能乱。” “但我也是你舅母。” 温雅贵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到了天元长公主身边坐下,抱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喊道:“好了,舅母,我不过是与你玩笑。” 长公主这才舒展了笑容,“你现在是侯夫人了,便不与舅妈走动了?你舅舅虽然去的早,但长公主府仍然还有你舅舅的一半,若不是这次办春日宴,你是一年都不打算与我这个舅母见面?” 这温雅贵妇便是长公主口中的侯夫人,侯夫人名叫窦茵,乃是靖勇侯顾宸煜的母亲。 窦茵年轻时险些成为当今圣上的贵妃。 第四十章 泡芙 “舅母,实在是家中忙乱,这不,你递帖子我就来了。”侯夫人窦茵温言道。 长公主突然叹息了一声,“茵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性子,外表看着软,实际上一旦认定了某些人某些事就执拗的很!” 侯夫人听了这话沉默下来,她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站在一旁的苏女官见这天马山就要聊死了,一眼瞥见旁边放着沈千歌交给她的食盒,想到上次五公主带来的点心,灵机一动,立马打开食盒,将里面两盘精致的点心端出来。 “殿下,夫人,先吃些点心垫垫吧。”苏女官将两小碟点心放在两人中间。 这尴尬的气氛被苏女官这么一打岔,立马就缓和了下来。 长公主扫了眼小几上的点心盘子,奇怪道:“小苏,这点心不是别院里准备的?” 苏女官立即道:“这是方才沈二小姐孝敬给公主的,奴婢自作主张就拿了出来,让公主和夫人尝一尝。” 长公主朝着苏女官挥了挥手,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目光落在沈千歌送的点心盘子上,两个青瓷小碟装了两样点心,都是焦黄的颜色,一样像是花球一样,只半个手掌大小;一样四四方方,最上面撒了些许白芝麻。 光看外表,连长公主都没见过这样的点心。 再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让人情不自禁流下馋涎。 旁边的侯夫人也被这两样从未见过的点心吸引。 “舅母,这是什么点心?” 长公主笑起来,“沈家那二姑娘亲手做的,她惯是会做些稀奇的美食,这点心恐怕除了她就没人知道叫什么了,你要是想知道,回头我让人请她过来说说话。” 侯夫人摇摇头,“遇到了是缘分,舅母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就打扰人家小姑娘了。” “不说这些了,咱们快尝尝这点心是何味道。” 两人各自拿了一个泡芙在手中观察,而后嗅了嗅泡芙浓郁的奶油香味,这才放在口中轻轻咬了一口。 绵软、细滑、芬芳,其中中间还掺杂了雪白的一层酱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白的如雪,口感却细腻香甜。 长公主原本细纹满部的眼睛骤然睁大,这是什么点心,居然比上一次五公主带来的还要美味! 这种口感和味道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然而一接触之后几乎控制不住的喜欢上了! 长公主扫了一眼旁边优雅却迅速的吃完了一个泡芙又拿起一个泡芙的侯夫人,就知道她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 窦茵从小就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能让她破戒的事情可不多。 但这小小的点心却做到了,可见这点心好吃到什么程度。 也是,又有哪个人能抵挡美味蛋糕的诱惑呢? 甜食本就有能让人心情变好的作用。 原本花厅里的气氛还有些尴尬和凝滞,但是这点心一吃之后,氛围彻底放松下来。 窦茵都好几年不见这位地位崇高的舅母了,舅舅在的时候,她还时常到长公主府拜访,等舅舅过世,她与舅母的关系就疏远了,后来自己的丈夫意外身亡,她悲痛不已,更是毫无心情关注这些人情往来,一转眼就几年过去了。 等窦茵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吃了三只泡芙了。 看着小碟里仅剩下的一只奶黄的泡芙,她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抹了抹嘴角,歉然道:“舅母,我失态了。” 长公主看到侯夫人嘴角还留下的一点奶油没擦到,忍俊不禁的笑起来,“茵儿,本宫可是好多年没看到你这模样了,既然喜欢就多吃点,来,再尝尝旁边的这种点心。” 虽然想就此打住,可看到焦黄的点心,侯夫人还是没控制住,听了长公主的话拿了一个尝尝。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尝就停不住,两盘子点心被侯夫人与长公主很快消灭干净。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那种吃到了美食的满足感。 侯夫人的眼睛闭了闭,好似在回味刚刚口腔里极致的美味。 苏女官眼中惊喜连连,没想到仅仅两道点心就化解了长公主与侯夫人多年未见的尴尬。 见两人点心吃完了,她忙吩咐小宫女端来净手的瓷盆,伺候两人净手,又重新吩咐人上了清茶。 长公主想了想,问侯夫人,“宸煜到了年纪,也该选个适合的姑娘成家了,茵儿,你可有什么打算?” 其实长公主今日特意给侯夫人下了不一样的请帖目的就是询问顾宸煜婚事的。 驸马只有窦茵的娘一个亲妹妹,而窦茵的娘又只留下了窦茵一个女儿就早早去了。 窦家三爷妻子早逝,没一年就又另娶,窦茵有了后娘,在窦府里的日子就越发的难过起来,驸马与妹妹关系很好,就格外怜惜外甥女窦茵,为了给窦茵撑腰,在窦茵年幼的时候经常将她接到长公主府来住。 就是因为常住长公主府,这才与当今认识,青梅竹马。 也正是因为有驸马撑腰,即便窦茵没进宫,也嫁给了俊才靖勇侯。 婚后,窦茵与靖勇侯夫妻和睦,只是没想到靖勇侯却出了那等意外,让窦茵守了寡。 如今驸马不在了,原来的靖勇侯也不在了,靖勇侯府的声望大跌,声威远没有前几年强盛,窦茵想给儿子找到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着实是有些难。 但这事儿一旦有了长公主撑腰,那就不一样了。 长公主大当今十多岁,当今可谓是长公主带大的,长姐如母,现在宫里又没有太后,这天元长公主与太后的地位也无甚区别。 驸马离世的时候特意交代了长公主这件事,长公主怎么也要完成驸马的遗愿。 长公主这么一说,侯夫人立即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只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别说身边人是长公主了,没了舅舅,长公主也不过是长公主,让她叫一声舅母,那不过是人家看着过世舅舅的面子上。以前她想着靠着丈夫,可丈夫说没就没,这次就算是因为长公主,侯府获得了一门让人艳羡的好亲事,那也不能长久,侯府想要长久,只能靠着宸煜自己顶门立户站起来,借助外力,那都是不靠谱的。 侯夫人想了想道:“宸煜是该成家了,我准备替他择一门户低些的姑娘,高娶低嫁,其实这也恰当。” 第四十一章 当年 “看着是恰当,可是这真的好吗?”长公主没想到自己这外甥女好似已经心灰意冷了,难道这么些年已经磨掉了她的锐气? “宸煜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侯夫人执着道。 长公主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当今不敢随意削爵降爵吗?就因为这些勋贵府邸年年联姻,通过姻亲故旧绑成了一根绳,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正是靠着联姻的手法,岿然不动,现在你的侯府独立在外,若是不与这些勋贵同行,恐怕这爵位想保住,难呐!” 其实现在能供靖勇侯府选的路已经不多了。 侯夫人被长公主说的一愣,可过了会儿,她仍坚定道:“若是宸煜不能靠自己保住爵位,那这爵位还不如做了圣上的刀。” “你!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以为富贵是这么好得的,削爵容易,想要恢复是何等之难,现在可不是开国时期,为了安抚臣心,封爵共富贵,皇帝是对勋贵动了心眼,想要削弱勋贵! 好男儿不立危墙之下,又何必让侯府独子去蹚这趟浑水! 侯夫人站起身,对着长公主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妇多谢长公主劝解。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那时再说吧,而且臣妇并不想宸煜参与到勋贵的事情里。” 长公主一愣,茵儿居然不想让宸煜参与到勋贵事情里? 为什么? 靖勇侯府按派别来分就是勋贵一族! “茵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当年是不是……” 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侯夫人打断了,她连舅母也不叫了,显然是心中有了怒气,“殿下,请勿妄言,你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不但害了整个靖勇侯府,还害了我与宸煜,到时候我们母子才是真的没有活路!” 长公主一愣,“对对对,是舅母说错话了……要是不对,当年早就该纠正过来了,怎会等到现在。” 侯夫人在长公主身边再也坐不下去,“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还要招待客人,臣妇先告退了。” 长公主失落的对侯夫人挥挥手。 侯夫人转身就走。 苏女官见长公主失落,走过来轻声安慰,“殿下,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别在放在心上了,许是现在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长公主惨然一笑,“当年都是我,否则茵儿怎会守寡。” “这与您又有何干,您不要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好了好了,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不提了,方才沈家那丫头送的点心还有吗?” 苏女官颔首,“还有一碟子。” “你派人将这些点心给茵儿送过去,方才见她极为喜欢,让她带回去吃,这沈家二丫头的手艺可不是那么容易尝到的。” “欸,奴婢亲自去,保准给殿下办地妥妥帖帖的。” 沈千歌被苏女官安排的管事宫女带到女眷聚集的地方。 一路上沈千歌故意与这位管事宫女搭话,问一些有关于长公主这座别院的事。 管事宫女知道沈千歌是长公主的贵客,所以并未怀疑沈千歌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只是以为沈千歌对长公主的别院好奇而已,毕竟像长公主这座别院可是皇家最好的别院之一,好奇点属再正常不过了。 管事宫女尽心给沈千歌介绍这座不凡的皇家别院。 等将沈千歌送到了招待女眷的院子后,管事宫女对着沈千歌福了福身,“沈二小姐,贵客们都在院子里,您直接进去就可,若是缺什么,可让您身边的丫鬟来寻奴婢。” “多谢你了。” “沈二小姐,不敢当。” 等管事宫女离开,沈千歌就带着良辰从院门进去。 这座招待女眷的客院很大,外围都是伺候的宫女丫鬟,贵客们都被带到了里面休息。 最外围的一层院子有许多客房,是专门给客人们休息的地方。 几乎来的各家高门女眷们,都有一间休息的房间。 像是沈千歌手握特殊请帖的贵客,休息的地方更是早早就被安排好了。 进了院子就有丫鬟带沈千歌进了客房,这里是方便贵妇贵女们小憩和换衣衫的。 进了客房,良辰给沈千歌倒了杯茶水。 “小姐,我们现在不去招待女眷的地方吗?” 沈千歌拿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摇摇头,“这别院太大,我走的有点累,先休息片刻,你帮我去后院看看母亲和姐姐在不在。” 良辰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那二小姐你在这里等着,奴婢去去就回。” 良辰乖乖去后院了。 等良辰一离开,沈千歌就站起身,看了这间客房一眼,走到书桌边,留了张字条放在桌上,让良辰回来的时候直接在客房等着她就行。 而后,她拿起旁边长公主府的下人给别院客人准备的披风和帷帽就迅速离开了客房。 披风系在身上,再将帷帽戴起,又因为这两样东西每个客房都有,有些贵妇和贵女也取了用,所以路过的宫女丫鬟看到并不觉得奇怪。 沈千歌的记忆很好,她联系刚刚管事宫女与她说的,出了院子直接朝北走,那里靠着招待男客的左跨院。 临近左跨院的地方有一条引进到别院的河流,那里专门被林园大家设计了一丛巨大的假山,山石林立,活水引进来就从假山往下流,巨大的水流从假山冲击下来,制造了不小的轰鸣声。 正是因为这像瀑布一样的轰鸣声,旁边的屋舍才被起名“飞瀑阁”。 站在飞瀑阁上,景色甚好,可将这片迷宫一样的假山的一半尽收眼底。 而沈千歌的目的地就是这飞瀑阁。 她脚步匆匆,这个时候别院里的宫女丫鬟太监都在伺候客人,鲜少有在别院里闲逛的,所以她这样匆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凭着从管事宫女那里得到消息,沈千歌很快就找到了飞瀑阁。 因为春日宴男女宾客分开招待,恰好一个在左跨院一个在右跨院,这客人到了,都在打招呼应酬,出来赏景的倒是没几个,正好方便了沈千歌,此时,飞瀑阁里安静不已,连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她悄悄爬到飞瀑阁的二楼,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朝着假山林立的地方看了过去。 这一看,沈千歌的心脏差点被吓地骤停。 第四十二章 救错人 只见不远处一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被三五个蒙面的刺客围殴,看那背影,不是燕王还能是谁! 沈千歌视线落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一黑衣人被燕王踹倒,可他却没注意到旁边还藏着一个人准备偷袭,在他踹人的时候,那角落矮小的黑衣蒙面人飞速的冲上去,手中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刺进了燕王后心! 刺眼的鲜血顺着那把锋利的匕首流出来,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这刺客仿佛还不足兴,握着匕首又用力往前一送,燕王身子痛苦的一僵,而后一把将沾染着鲜血的匕首拔了出来,鲜血也随着匕首飙了出来,染红了一片地面。 沈千歌躲在飞瀑阁上恰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吓的她下意识捂住了嘴,防止自己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燕王显然被这后背一个冷刀伤的不轻,控制不住地扶着一边假山,身子摇摇欲坠。 沈千歌哪里见到这样凶狠的刺杀场景,一时间六神无主。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正要咬牙过去帮一帮燕王,大不了她边跑边大喊,这里离男宾待的地方不远,只要声音大,很快就会有巡察的护卫过来。 可沈千歌刚要转身下飞瀑阁,往燕王被刺杀的假山处奔,那几个刺客不知道怎么回事,互相看了一眼,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 没有趁着燕王在没有反击能力的时候给他最后致命一击! 沈千歌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救人要紧,因为预知了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沈千歌在来长公主别院前在身上的荷包里带了急救的药物。 前世,她后来又毁容又重病,那个时候没有足够的银子治病,她只能自己翻看医书,自己给自己配药,虽然最后她还是凄凉重病不愈。但所谓久病成医,她是真的会了不少医术。不敢说与宫里的太医们比,但还是比普通江湖郎中厉害许多。 等沈千歌跑到燕王受伤的假山处,那些刺杀的刺客早不知逃到了何处,沈千歌也来不及管,因为这个时候的燕王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看着地上那一片快洇起来的鲜血,沈千歌心咯噔一下,这……这失血也太多了! 因为燕王受伤的是后腰处,又在不断出血,若是现在不止血,燕王这血再继续流,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等不及让人叫大夫了,沈千歌立即取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 从里面取出棉布倒上止血的药粉,用带着药粉的棉布一把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 幸好救助的及时,这样按住伤口没一会儿,血就渐渐止住了。 这洒了药的棉布现在不能轻易拿下来,她的手一撤离,就没有东西固定和按压住棉布。 想了想,沈千歌直接将自己裙子里雪白的内衬撕下来了一长条,包裹住棉布扎在燕王的腰间。 这样弄好,又洒了些止血补气的药粉在伤口周围,沈千歌伸手摸了摸燕王的手腕,听到他脉搏虽然细弱,却仍然跳动有力,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止血的及时,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沈千歌抹了抹额头出的一层冷汗,摊在地上歇了会儿这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些。 她朝着趴在地上背对着她的燕王看去,燕王因为失血过多,这会儿还没醒过来。 沈千歌从地上爬起来,燕王不能一直这个姿势,必须要将他放平,这样才不会扯到伤口。 沈千歌起身准备帮燕王调整姿势后,就去找管事宫女请人来救助燕王。 她一手放在燕王强劲有力手臂上,却突然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就是一下子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顾不得想那么多,沈千歌一口气使劲儿,将侧躺着胳膊遮住脸的燕王给掰正平躺在了地上。 这将人以掰平躺,沈千歌看到燕王的脸时,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眼睛瞪大,看着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男人回不过神来。 这……这地上躺着的哪里是燕王,根本就是顾宸煜! 沈千歌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 她救的人不是燕王,而是靖勇侯顾宸煜……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沈千歌终于反应过来。 都怪她在飞瀑阁上太紧张,将远处一直背对着她的顾宸煜认错成燕王,燕王一向是每日都穿玄色的衣衫,哪里知道今日顾宸煜也穿了套黑色的,两人身形和身高都相似。 在没看见正脸的情况下,怪不得她认错。 见到他受伤,过度的紧张也影响了沈千歌判断。 她终于明白刚刚自己为什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以往她接触燕王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气运小点往自己身上飞,可是方才她抓住顾宸煜手臂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仿若死水一般,叫她一时没有发现异样。 沈千歌一点也不想与书中的男主顾宸煜有丝毫的瓜葛。 与他接触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可她又无意中救了顾宸煜,总不能将她止血的纱布拆下来让他重新流血吧。 她低头朝着地上闭着眼睛的顾宸煜扫了一眼,突然发现顾宸煜的眼眶动了动,这是要醒来的趋势。 沈千歌吓了一跳,连忙收拾自己的荷包,躲到了一边,不敢让顾宸煜看到自己。 既然顾宸煜这会儿已经脱离危险了,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前世燕王就是在这附近出了事,现在燕王没找到,她不能就这么放弃,这片假山很大,如果不在这里,那就有可能在别的地方。 沈千歌很快就离开了顾宸煜被刺杀受伤的地方,去找燕王。 她却不知道她走后,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 沈娇娇盯着沈千歌离开的方向,又看向地上被处理好伤口却还没醒来的顾宸煜,她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她眸光一深,走到一旁,掀开自己衣摆,撕掉一条自己衣裙的内衬塞到了袖袋里,而后重新回到顾宸煜身边,还从旁边飞瀑阁里拿了一盏茶水端过来。 她将温热的茶水用嘴巴啜了一口,然后附身低头…… 第四十三章 救命之恩 唇瓣相接,茶水被渡到了顾宸煜口中,他原本就有醒来的征兆,被沈娇娇这么一喂水,那双深邃的眸子终于挣扎着睁开。 受了重伤,视线还迷迷糊糊,可见到了与自己唇瓣相贴的是个女子后,震惊立即让他脑子清醒。 顾宸煜下意识地闭起薄唇,沈娇娇好似这才发现他醒了一样,惊慌失措地直起身,脸颊在这瞬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她语无伦次的害羞道:“对……对不起,我刚刚担心你醒不过来,才想着给……给你喂水的……” 顾宸煜视线直直盯着沈娇娇红透的侧脸,而后后腰处一阵痛意就侵袭了他的大脑。 他伸手触碰了下自己腰部,发现原本暴露在外的伤口居然已经被人包扎好了,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飘在空气中,显然伤口也被上了止血的药。 顾宸煜眸光一扫,看到了沈娇娇散开的裙摆内衬上少了一块。 是沈大小姐救了他? 而且沈大小姐为了他能醒过来,两人有了亲密接触…… “多谢沈大小姐的救命之恩。”顾宸煜真诚感谢。 若不是遇到了沈大小姐,以他那伤势,恐怕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要失血过多而亡,所有人都去参加宴会了,就连仆役都去帮忙,不会有人在短时间内发现他在这里。 沈娇娇忙摇了摇手,“侯爷,当不得,若是换做任何一人看到你躺在这里都会伸出援手的,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沈娇娇非常谦虚,她还是闺阁少女,遇到的又是心仪的人,脸颊情不自禁越来越红,让她看起来娇俏不已。 顾宸煜眼神深了深,“只是我没想到沈大小姐还精通岐黄之术。” 顾宸煜这样一说,沈娇娇像是被定住了。 她哪里会什么岐黄之术!可是关乎她日后的幸福,就算不会这个时候也只能认! 沈娇娇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她的表情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她谦虚道:“侯爷严重了,我哪里算是懂岐黄之术,只是多看了几本医书而已,您情况紧急,我只能先按照医书里写的做了,幸好您没事,我还是赶紧去寻人来帮侯爷吧!” 顾宸煜这话本来就是试探沈娇娇的,谁知道他没看出来沈娇娇有什么不对。 看来,他这条命真的是沈大小姐救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宸煜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让他不太舒服的失落来。 可能是伤太重,太让人难以忍受了吧! “还烦请沈大小姐拿着我的玉佩帮我请林公子,他知道如何帮我。” “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叫人。” …… 沈千歌离开了顾宸煜的受伤处后,就朝着假山深处走去,她哪里敢再回去,万一撞到顾宸煜刚醒过来怎么办,今天的事情透着各种蹊跷,但是这会儿沈千歌没找到燕王,却不敢轻易离开。 前世燕王可就是因为这次的刺杀,没得到及时治疗这才造成残疾……沈千歌猜测,也正是因为这样,燕王的性格才发生大的转变,变得越来越偏激和恐怖。 往假山深处走的时候,沈千歌突然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沈千歌心神一震,立即小心的朝着打斗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沈千歌就离打斗处越来越近。 她藏在一处假山后,朝着打斗的方向看去。 这么一看,她吓了一跳。 入眼,满地都是血和黑衣人的尸体…… 燕王穿着玄色的长袍,身上有没有伤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地上的血有没有他的。 这次的黑衣人比之前袭击顾宸煜的黑衣人还要多出几人来,连躺在地上的约莫九到十人! 燕王握着长剑,剑锋此刻沾满了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下来。下一秒,沈千歌就亲眼见到一个黑衣人被燕王刺中了胸口要害,瞪大眼睛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燕王双眸冰冷发红,叫人看了胆寒。 地上已经倒了四五个黑衣人,剩下的黑衣人不多了。 但是这些黑衣人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拼命围攻燕王,即便身上受伤也不管不顾。 燕王虽然身手不凡,但毕竟也是人,并不能“以一敌百”,解决了一半以上的黑衣人后,明显体力不支,反应变慢。 黑衣人不给他丝毫休息的机会,剩下的人再次围攻上去。 沈千歌躲在一边看的浑身发冷。 可她不会功夫,这个时候上去只会给燕王添麻烦。 燕王越战越疲软,大意之下,被敌人伤到了手臂和后背的好几处,伤口的疼痛一阵阵地袭来,让他越发的疲惫。 可是对面的黑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沈千歌紧紧攥着拳头注意着燕王那边的情况。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围攻燕王,虽然燕王受伤而且疲乏了,但与四个人仍然打成了平手,而且随着时间流逝,燕王甚至还占了上风! 沈千歌高高提起的心微微放松了点。 可突然变故发生。 其中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同时上前一步,锋利的长刀被他们高高扬起,燕王见这两人动作,一个横扫,手中长剑直接朝着他们腹部劈去。 若是正常的对决,这样的杀招定然要先躲开再攻击,可这两人像是没看到燕王朝着他们扫来的长剑,手中的动作一点都没变。 沈千歌大惊,这两个人分明是想以己身为诱饵,用身体束缚住燕王,然后给另外两个制造刺杀的机会! 沈千歌一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燕王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他看出来的比沈千歌还要早,但是这个时候想要毫发无伤的退回来已经太迟了。 这瞬,只能一力降十会!用更大的杀招和力气从招式上碾压他们。 于是,原本只出了五分力的燕王身形微微一动,将剩下的五分力也毫无保留的施展了出来。 他的动作虽然不大,但是练武之人五感敏锐,一丁点的小动作都能发现,又怎么可能一点察觉不到燕王的意图。 可是这两个往刀口上撞的人,却仍然继续自己的动作,一点都没变。 下一秒,燕王锋利的长剑就将两人的腹部划开,血喷射了一地,这样的伤口,皮开肉绽,显然这两个黑衣人活不成了。 但是两人却借着这股冲劲,一人一边,将燕王整个人困住。 沈千歌突然看到前面几步远的假山后冒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来,那人影手中执着箭矢! 第四十四章 吓到和吓坏 瞄准的方向恰是燕王的方向,对准的是燕王的要害! 而此刻燕王被以身为盾的两个黑衣人束缚住了,短时间内想动弹都难!只要这个藏在暗处放冷箭的黑衣人准头好,那么燕王想保住性命恐怕也难! 这要是放在以前或者上一辈子,沈千歌见到这种情况,定然是躲的越远越好。 可这一世,燕王就是她的救命稻草!燕王这次若是有个好歹,她也不会好,在沈千歌的角度,两人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就算她不想救也得救!而且最好还要让燕王对她感激。 没任何时间让沈千歌耽误了,眼看着暗处的黑衣人已经在瞄准燕王的要害。 沈千歌猛然冲出去,然后不管不顾就朝着藏在前面假山的黑衣人推去。 黑衣人一直在集中精力关注着自己的同伴,这样的刺杀放冷箭的方式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若是目标不好对付,那他们就用这种方式。 等真的与燕王对上,他们才知道燕王身手这么好,在牺牲了一半以上的同伴后,剩下的同伴给暗处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这才以身为饵,困住燕王。 眼看下一秒就要得手了,怎么也想不到突然会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 而且还是个不顾死活的女人! 这女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发狠似地将他一下子推倒。 暗处放冷箭的黑衣人被推倒,直接从藏身的假山处滚了出来,动静太大,一下子就吸引了燕王的注意。 这瞬间,燕王立即就明白了这群黑衣人的计谋。 本来已经疲累的身体,尤其是在见到沈千歌也被黑衣人带倒摔出来,他眉头一拧,一股怒气从胸腔内飙升。 靠着这飙升的怒气,燕王居然又觉得自己身体变得有力了! 两个钳制住他的黑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又看到同伴失手被发现,强憋着的那口气就泄了,燕王一下子挣脱两人,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到了一边,两人顿时毫无生息。 剩下的最后两人围攻了上来,燕王举手用剑抵挡,可是视线却情不自禁落在沈千歌所在的地方。 藏在暗处放冷箭的黑衣人被突然推倒,极度懊恼下寻找罪魁祸首。一转身,就见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沈千歌。 黑衣人蒙着脸,但是那双盯着沈千歌的眼睛毫无感情,冰冷至极,像是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 沈千歌被他看的浑身一寒,下意识往后退,后背贴着假山。 黑衣人冷笑一声,“敢暗算我,就要做好去死的准备!” 说完,黑衣人拔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就朝着沈千歌刺去。 沈千歌虽然害怕,但是还没有完全失去冷静,毕竟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外表看着纤瘦,实际却并不娇弱。 沈千歌在黑衣人刺来时,灵活的一个转身,避开了黑衣人尖利的匕首。 发现燕王那边的打斗中燕王已经占了上风,沈千歌的心就更镇定了。 她虽然不会功夫,但是身体灵敏,险险躲过几次黑衣人的攻击,黑衣人越发愤怒。 他居然从另外一边的袖口里又取了一把匕首出来,双手同时攻击。 两倍的攻击,沈千歌立马就招架不住了。 没两秒,胳膊就被伤到了一块,鲜血从手臂的衣袖中渗出来,染红了沈姑姑专门给她做的衣衫,衣服更是被黑衣人划开了好几处口子。 为了不让燕王分心,沈千歌硬是咬牙坚持,没向燕王求助一声! 燕王视线本就一直关注者沈千歌那边,见她狼狈躲窜,腮帮子的牙齿咬地咯咯作响。 这个蠢货,居然不求他帮忙!一个杀手是她一个女人能应付的了的嘛! 燕王手中的剑变得更快,用最快的办法解决了围攻他的两个黑衣人,直接就朝着沈千歌的方向跑去。 沈千歌被黑衣人逼的步步后退,白色的帷帽在躲藏的时候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只剩下了一张附在脸庞上的薄薄的白色面纱。 黑衣人冷嗤一声,“居然还戴了面纱?我今天偏要看到你的长相!”他也不管同伴那边如何,势要先将沈千歌弄死泄愤! 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快,沈千歌本来就抵挡不住,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黑衣人一个腾跃,挡住了沈千歌逃跑的路线,左手朝着沈千歌胸口刺去,右手却扬起朝着她的脸部的面纱割去。 沈千歌本来反应能力就不如练武之人,脸上的面纱和要害比,那当然是先躲开要害。 她身体迅速往旁边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闪着寒光的匕首,可是脸上的面纱却被黑衣人挑开了,白色的面纱随着风飞落到了旁边的假山上,沈千歌的整张脸也完全暴露在天光下。 沈千歌下意识一抬头,黑衣人首先面对的就是沈千歌完美无缺的右边脸颊。白里透粉,皮肤细腻如凝脂,即便未施粉黛,也让人一眼难忘。 可下一秒,沈千歌头微微一侧,左边脸颊也闯入了黑衣人的视线。 刚刚经历了天使一般的容貌,再看到左边脸颊上那块已经结痂的黑瘢,像是绝品的瓷器上有一块裂痕,瞬间破坏了所有的美感,甚至让原来的美变地扭曲。 黑衣人被沈千歌这张反差极大的脸吓的浑身一滞,自然也影响了他的反应力,给了拎着长剑已经到了他身后的燕王机会。 燕王眼里带着煞,俊容冷酷非常,伸手就将长剑刺入了黑衣人的腹部,直接迅速的了结了黑衣人的性命。 黑衣人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长剑贯穿后,瞪大眼睛,在沈千歌面前软倒在地,咽气的时候眼睛还睁的大大的,看起来又吓人又恐怖…… 沈千歌见到黑衣人没了气息,视线落在了燕王身上,下一秒,浑身的力气像是顷刻间泄了一样,身子一软,踉跄了两步,靠在了旁边的假山壁上。 想想方才是真的凶险,若是她一个不小心,轻则重伤,重则没命。 燕王心也是跳的飞快,刚刚他如果不及时赶到,不知道这个蠢女人还能在刺客手里坚持多久! 可是又想到自己这副弑杀凶狠的样子被沈千歌看的彻底,又懊恼后悔。 只怕是个女人,大概都害怕这样的他。 他目光落在靠着假山的沈千歌身上。沈千歌的面纱被黑衣人割掉,黑衣人看到了沈千歌的脸,燕王自然也看到了。 沈千歌还沉浸在刚才的危险中没缓过来,自然也没意识到她的脸暴露在外,燕王在盯着她。 外界一直传闻沈千歌的脸毁了容,当时蒋贵妃与他说婚事的时候,也特意提醒过他,只是沈千歌在外都是戴着面纱,他从未有机会看到她的脸,现在面纱掉了,她整张脸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一时,燕王愣住了,若是没有左颊那块瘢,沈千歌的面容可谓是完美。 那块瘢虽然狰狞可怖,但在他眼里并没有觉得丑陋。 美丽的容貌总会变老,就算再好看,也不能永恒,他并不看重这些外在。 只要沈二对他的心思如一,还是像之前一样喜欢他,他不会嫌弃她的容貌有瑕疵,也愿意给她一个喜欢自己的机会。 只是他怕是沈千歌这会儿早就被他满是煞气的模样吓坏了吧! 沈千歌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气来,等身体缓过来,沈千歌浑身就一僵,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面纱已经不在了。 虽然左颊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一些,但是暴露在外,被旁人看到了,还是会觉得很恐怖。 燕王就提剑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一动不动,定然已经看到了她的真容,他……他不会是被她可怖的容貌吓到了吧? 第四十五章 脱的太快 “对不起,吓到你了。” “对不起,吓坏你了吧。” 两人居然异口同声道。 等两人发现自己和对方说的话,都同时一愣。 惊讶地抬头看向对方,这一刻,周围一下子就陷入了带着尴尬味道的宁静。 很快,沈千歌就反应过来为什么燕王会对她说这句话了。 方才这场刺杀实在是太惊险,燕王一个人对十来个刺客,而且最后的结果是他将这十来个人全部杀死,只要是个普通人看到这样的杀人场景,恐怕都会害怕不已。他是怕他这个模样吓到自己。 这场面确实恐怖,若是可以,沈千歌也不想看到。 但是燕王才是受害者,这些刺客一看就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若是燕王不反抗,被虐杀的就是他。 换个角度想,她若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定然也会使尽浑身解数活下来,即便是要杀死对方。 沈千歌摇摇头,“殿下做的没错,我还好。” 燕王显然没想到沈千歌会这么说,原本孤寂像是冰雪荒原一样的心瞬间被融化了一块,找出翠绿的青草来,显得勃勃生机。 还从未有人见到他杀人的样子对他说一句不害怕的。 说完沈千歌就低下了头,她下意识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左边脸颊上难看的伤疤。 燕王站在原地,却情不自禁将手中滴血的冰冷长剑往身后藏了藏,像是怕这长剑会勾起沈千歌刚刚可怖的回忆。 他三两步走到沈千歌面前,朝着她伸出一只手,“不用遮了,本王并不害怕。” 啊?沈千歌显然没想到燕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燕王,见他对着她又伸出了手,想到与燕王接触,她能得到的好处,想也不想直接就伸手搭在了燕王温热的手心。 燕王的大掌里搭了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一大一小两只手一接触,像是产生了一股电流,窜到了燕王的心尖,让他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他微微一用力,就将沈千歌拉了起来。 因为没注意到手臂和腰间的伤口,这么一用力,牵扯到了伤处,燕王没忍住闷哼出声。 沈千歌站起身离燕王很近,这才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居然有十多处,都是黑衣人身上的各种武器和暗器伤到的。 幸好燕王喜穿玄色,就算是鲜血渗出,也看不明显,否则,这鲜血染湿了衣衫,该是如何恐怖。 沈千歌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身边的很多人都不愿意接触燕王,看他伤成这样,居然还能如常人一般走动说话,就知道他是个狠人。 沈千歌微微拧着淡淡的眉头,“王爷,你受伤了。” 燕王还是那张冷酷的脸,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口,仿佛这伤不是自己的,“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不疼。” 还不疼?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逞强! 刚刚他不过是拉她起来,就疼的忍不住出声了。 “王爷,我帮你处理伤口!你这伤口若是不立马处理,会流血过多的!” 沈千歌立马请缨,刚刚她已经感受到了,燕王拉自己起来的时候,她亲眼看到有一团像是棉花大小的气运团排着队朝着她身上飞来,这气运团进入到自己身体的感觉,比她吃了绝品美味还要让她舒服。 现在又有给燕王治伤的机会,她怎么能放弃! 早点吸到足够的气运,她也能早点过太平日子!何乐不为! 何况燕王身上的伤确实也是需要及时处理的,这对他对她都是好事。 燕王低头朝着满脸焦急急切的沈千歌扫了一眼。 看来他受伤,沈二心里定然是急坏了,若是不让她包扎伤口,她还不知道又会多担心呢! 罢了,虽然沈二包扎的技术可能并不好,甚至还会伤到自己,但为了不让她过分担心,还是同意吧,男人受点伤受点痛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等回去了,让太医重新包扎救治。 “哼,若是处理不好,可是少不了本王的惩罚!”虽然心里是那么想的,但是到了出口的时候,却又成为了另一副样子。 话说出来,燕王有点后悔,想补救两句,但是没从沈千歌脸上看到任何不满,他心里又喜悦起来。 看吧,沈二当真是喜欢他喜欢惨了,他这般语气她都丝毫不在意,当真是个傻的,幸好他喜欢的是他,不然换做任何旁人,恐怕都要被耍的团团转。 “放心吧,王爷,我定然会好好给你处理伤口的。” 燕王话说的虽然不讨喜,但沈千歌并不与他计较,这个时候只要有机会与燕王接触,让她吸收气运就行,她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她又并非喜欢燕王。 “不过这里我们不能再待下去,找个休息的厢房,沈二,你再帮本王处理伤口。” 燕王说的很对,指不定这假山的其他地方还藏着刺客,而且这些此刻尸体也要找信任的人来处理好。 燕王将沈千歌的面纱和帷帽捡回来递给她,沈千歌立马戴好,就跟着燕王朝着假山的一处出口走去。 燕王脚步不快不慢,恰好能够让沈千歌紧跟着他不走丢。 显然燕王比沈千歌对这处的假山更加熟悉,没一会儿,两人就出了假山,而假山出口处,有一位熟悉的太监正等着燕王,见到燕王出来的模样,年轻太监骇了一跳,连忙迎上去,“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小的这就给您去请太医!” 燕王摇头,“荣顺,你找人去假山东边处理那些尸体,然后给本王安排一间休息的厢房,沈二小姐会给本王处理伤口,本王受伤的事,先谁都别透露。” 荣顺听到王爷这么吩咐,稍稍抬头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立马应下,迅速去安排了。 沈千歌却不管燕王怎么安排,后面会怎么查凶手,她跟着燕王进了一处隐蔽的小院,而后又进了一间厢房。 燕王走到了桌边,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带,没一会儿,外面的玄色长袍就被他扔在了地上,下一秒,又是一件玄色的中衣…… 沈千歌哪里知道燕王脱衣会这般快,眼看燕王就脱的只剩下亵裤,她连忙转过身,捂住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当真小气 燕王脱了衣衫坐在桌边后,没听到旁边的动静,微微蹙眉,转头朝旁边看去:“不是要给我包扎伤口,怎么还不过来?” 沈千歌被这么一催,这才不得不红着脸转过身,而且燕王的伤势也不能再耽搁了。 往燕王的方向挪了几步,沈千歌抬起头,瞬间,她就愣住了。 面前是燕王裸露的后背,他年纪分明不大,可后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最深的一道伤痕居然贯穿整个后背,留下的疤痕狰狞可怖,看到这条伤痕想到当时的情景,沈千歌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疼起来。 一与这条可怕的伤痕对比,今日燕王受的几处伤好似也不算什么了。 赤着后背却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声音,燕王剑眉微拧,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个女人怎么又愣住了?难道是被他的身材吸引? 他知道自己身材不错,可也不用对着自己受伤的伤口流口水吧…… “沈二,你再这样耽搁下去,本王当真要失血过多了。” 沈千歌:…… 她今天是怎么回事,和燕王在一起老是失神,她立马驱除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安心给燕王处理伤口。 厢房里有荣顺刚送来的药箱,倒是不用再用她自己身上带的东西了。 打开药箱,取出里面的药瓶和棉布,开始按照步骤认真给燕王处理伤口。当然,能接触燕王的时候,沈千歌就尽量接触,不能接触,沈千歌就找机会接触。 于是,燕王就觉得自己后背上有一只软软的小手不时碰碰他这碰碰他那,痒痒的,像是一只猫爪一样瘙着他的心尖,让他心尖情不自禁跟着颤动。 没多久,燕王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样轻轻的触碰下居然有了反应! 燕王:……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虽然暗中两人已经有了婚约,但是这沈二可当真是个无颜女,方才他都亲眼看到了。就这样,他竟然还对她有非分之想,他当真这么饥不择食吗? 燕王眼神深了深。 意识到自己的改变,燕王催促道:“女人做事就是慢,这要是在战场上,你这速度,士兵都死了好几次了。” 要不是看到白色的气运像是珍珠项链一样往自己身上窜,听到他这样没礼貌的话,沈千歌早就扔了手中的药瓶,转身就走。 燕王一催促,沈千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等沈千歌的手从他身上离开,燕王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松懈下来。 “王爷,都包扎好了。”沈千歌低着头道。今天她获得了比以往都多的气运,已经完全心满意足了。 她知足的很,现在燕王让她立马滚蛋都行。 燕王起身,迫不及待的拿起旁边新的衣袍套在身上,好似怕穿的慢了就吃亏了一样,与之前急迫的脱衣形成鲜明的对比,把在旁边的沈千歌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燕王怕不是有毛病吧?难道是她刚刚处理伤口时下手太重了?她虽然包扎的手艺一般,但也不至于将人弄痛,沈千歌实在猜不出来燕王奇怪的心思,干脆也就不管了。 给燕王包扎好伤口后,达成了目的,这个地方也不适当沈千歌多待,毕竟她与燕王的婚事还没公开,大男大女在一个房间里时间长了不像话。 正要与燕王告辞,厢房门被人敲了两下,而后荣顺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燕王系好衣带,冷声道:“进来说!” 荣顺连忙推门跨了进来,他抬头偷偷朝着王爷和沈千歌看了一眼,而后立即收回视线,恭敬道:“王爷,长公主正派人寻沈二小姐。” 寻她? 沈千歌实在是想不出来长公主为什么寻她,她之前虽然被管事女官带到了招待贵客的地方,但她也不过是见了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苏女官,至于长公主,她都没见过呢! 沈千歌疑惑的看向荣顺。 燕王也好奇,这沈二今日貌似是与长公主第一次接触,长公主怎么在宴会的时候找她? “可打听是为的什么事?” 荣顺连忙道:“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苏女官嘴巴严得很,小的并未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只是小的的手下方才派人来说,招待宾客的大厨房出了些问题。” 荣顺这么一说,沈千歌就想到了她来长公主别院时带的点心,莫非这个时候找她,是找她去救急的? 燕王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时,外面一个小太监急跑着进来在荣顺耳边说了什么,荣顺颔首,对小太监摆摆手,等小太监出去了,荣顺禀报,“五公主身边的女官鸿雁也在寻沈二小姐。” 五公主的人也找她,看来长公主这厨房出的纰漏不小,能够卖给长公主一个人情对现在的沈千歌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千歌转身朝着燕王的方向福了福身子,“王爷,既然长公主在寻我,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完,沈千歌就要走。 她刚转身,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燕王修长有力的手掌给攥住了。 燕王上下扫了她一眼,“难道你就这样去?” 沈千歌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现在这一身打扮,顿时窘了。 因为在假山奔波,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顾宸煜,后来还与黑衣人搏斗了一番,她原本一身得体的衣裙已经东坏一块西坏一块,鬓边还有两缕散发,原本戴着的芍药更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她本就没什么衣裳,来长公主做客穿的都是沈姑姑专门给她做的,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衣服可以换。 沈千歌盯着自己这一身破衣烂衫一时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燕王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没法子。 哼!瞧瞧,到了重要的时候,还不是得靠他! “荣顺,你速去取一身女子衣衫来,再配一套头面。” 主子发话,不等沈千歌反应过来,荣顺就已经应下,出去办事了。 沈千歌转身抬头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向燕王。 燕王不屑的哼了一声,“看本王做什么,这衣裳首饰就当是你今日给本王包扎伤口的报酬!本王警告你,可别再狮子大开口了!” 原本沈千歌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可被燕王这么一说,什么感动都烟消云散了。 心里只觉得燕王当真是小气的不行! 第四十七章 小鹿乱撞 好歹也是一堂堂王爷,她今日难道只有给他包扎伤口的恩情嘛!她对他分明还有救命之恩!就这么被他用一套衣衫一套首饰给兑了,他也太占便宜了! 可这个时候,沈千歌还偏偏不好说别的,毕竟这个时候她真的需要一身合适的衣裳首饰。 “多谢王爷。” 沈千歌觉得自己这四个字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到底是燕王身边做事的,荣顺动作很快,没一刻钟,就将沈千歌需要的东西带来了,还领来一个小丫鬟。 “沈二,赶紧收拾,收拾好快出来,别让长公主等急了。”撂下这句话,燕王就出了厢房,将房间留给了沈千歌用。 沈千歌可没时间与燕王拌嘴,他走后,沈千歌就将厢房的门关上。 小丫鬟捧着装着新衣的托盘立在一旁等她。 见她走过来,恭敬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更衣。” 沈千歌颔首,扫了眼新的衣裙,只知道是套藕粉色的裙衫,具体是什么样式的却不知晓。 脱下破损的衣衫,换上新的衣裙,沈千歌从内室的屏风里走了出来。 伺候的小丫鬟忍不住眼睛一亮,“小姐,这身衣裙当真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 到这个时候,沈千歌才知道这是一身天锦缎做成的衣裙,下身是层叠的白石榴裙,裙摆上绣着仙鹤驾着祥云的图案。那祥云用的银丝线,若是站在阳光下,好似波光粼粼的水面,清灵又美丽。 外罩着一件中长的藕荷色的长袖褙子,宽大的袖子,飘飘欲仙,褙子的袖口衣摆是与裙摆呼应的是兰草图,当中点缀着缥缈的仙云。 整套衣裙清新淡雅,却又恰当好处的将女子的娇媚展现了出来。 难道小丫鬟忍不住感叹了。 沈千歌微微笑了笑,她的脸如今还有伤痕,等哪一日她的脸能好了,她才能真正配得上这一套衣裳。 “小姐,您坐到妆台前,奴婢给您梳一个配合衣裙的发髻。 这套衣裙并不用多么繁复的发髻,小丫鬟是个巧手,显然又做习惯了梳头的活儿,两只小手在沈千歌柔顺的黑发上三两下摆弄,就梳好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双燕髻,在鬓边挑出两缕长发垂在胸前。 她将旁边托盘里的一对金镶玉的朱钗分别别在沈千歌发髻上,又取了一只富贵花开的步摇插在一侧,一双耳坠是两粒小指头大小的粉色珍珠,圆润透亮,恰好与沈千歌身上藕荷色的褙子相称。 这一打扮,叫沈千歌像是从云中走来的蒙面仙子。 小丫鬟的手艺又快又好,沈千歌自己也满意不已,这小丫头可是比她自己会打扮多了。 只这一身手艺,就能当师傅口中说的造型师了。 小丫鬟弄完后,左看右看都觉得可惜,她见沈千歌温柔可亲,大着胆子道:“若是奴婢再能帮小姐化妆就好了,那您一定是今日宴会上最美的大家闺秀。” 沈千歌苦笑,摇摇手,“多谢你,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说完,沈千歌就要站起身离开这间厢房。 小丫鬟却拉住她,“小姐,等等,奴婢给你画个花钿,一会儿就好。” 沈千歌只好又重新坐下,小丫鬟的效率极高,她拿着纤细的毫笔,三两下就在沈千歌的眉心画了朵半开的芍药,高贵美丽至极。 推开门,沈千歌从厢房里走了出去,一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燕王。 他居然没走,难道方才他一直在外面等她? 荣顺就站在自家主子身后,见到自家主子看向沈二小姐时眼里划过的惊艳,就知道这回自己找的这个小丫鬟不错。 沈千歌刚要上前去与燕王道一声谢,燕王却直接进了厢房,与沈千歌擦身而过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本王有东西丢在房间里了,来拿东西,你怎么这么慢!让本王等到现在!” 沈千歌:…… 得,刚刚的一点点感动瞬间就变成蝴蝶飞走了。 这个燕王还真是莫名让人生气! 沈千歌朝着燕王进去的方向行了一礼,“王爷放心,厢房里的东西我一处都没碰,您定然能找到您想找到的东西。” 说完,小丫鬟领着沈千歌去见长公主的贴身女官苏女官。 进了厢房的燕王却一动不动,荣顺跟在主子身后,险些愁白了头。 自家王爷明明是对沈二小姐有好感的,而且特意帮沈二小姐守门守到沈二小姐出来。 这是多难得的和沈二小姐邀功的机会,自家王爷不说实话就算了,还说的这么招人讨厌,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燕王站在厢房里,浑身僵在原地,他刚刚居然发现他心跳的飞快,仿佛心里揣了好几只小鹿。 怕沈二看出端倪,这才找了这个蹩脚的借口进了房间躲藏…… 他伸手捂住胸口的地方,想要抚平自己狂乱的心跳,但是手放在胸口,那心跳仿佛更欢快了,像似要从手心触摸的地方蹦出来。 一旁的荣顺却骇了一跳,王爷为什么突然捂着胸口,难道是胸口有伤没有及时包扎? “王爷,您胸口疼?要不要小的去寻太医?” 燕王哪里想到自己这混蛋贴身常随能说出这句话来,狠狠瞪了荣顺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荣顺被主子骂地摸不着头脑,只能低头在一旁沉默。 沈千歌跟着小丫鬟很快找到了苏女官。 苏女官这个时候急的根本没工夫关注沈千歌有没有换了衣裳,见沈千歌来了,她忙拉住沈千歌的手,真诚拜托道:“沈二小姐,别院的大厨房出事了,长公主拜托你做些点心招待贵客,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今日来的都是朝中高官家眷,外命妇和宗室,还有年轻才俊,这等规格的宴席也只有皇宫和长公主才能办。 天元长公主辈分和威望都高,但也要顾及皇家颜面,若是不办宴会便罢了,既然办了那就要办好,皇家的脸面可是轻易不能丢。 原本千挑万选出来的厨娘,哪里知道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这个时候长公主就算再怒都没办法挽回了,只能尽量补救。 这不,沈千歌就像是恰好送上门的一样。 “苏女官说的哪里的话,长公主殿下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直说便是,不用客气,” 听到沈千歌答应下来,苏女官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沈二小姐能答应帮殿下就好,事后殿下定有重谢,殿下说,沈二小姐早上做的那两道点心就极好,招待贵客们也是极为有面子的。” 第四十八章 可许配了人家 沈千歌跟着苏女官到了别院的大厨房,这会儿,大厨房的下人跪了一地,一个个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一路上过来,苏女官已经与沈千歌说了大厨房发生的事。 今日不知有什么歹人作乱,大厨房早准备好的点心居然被人下了药! 要不是有个小丫鬟嘴馋偷吃了招待贵客的点心中毒,大厨房还没人发现……幸而这批点心还没有被端上宾客们的桌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负责大厨房点心的厨娘已经被抓了起来审问,厨房的其他人也不敢再用,可招待客人,点心却不能少,因了长公主刚吃了沈千歌做的点心,便想到了她。而且这个时候用别院外的人才最让长公主放心。 苏女官亲自挑选了长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们来给沈千歌打下手。 苏女官跟在沈千歌身后不好意思的询问:“沈二小姐,请问这点心要做多久?” 沈千歌边指挥宫女准备食材,边与苏女官道:“苏女官,这点心可是要的急?” 沈千歌都问了,苏女官自然不好隐瞒,她赧然地颔首:“沈二小姐,今日辛苦你了。” “苏女官不用这么客气,你可以转告长公主殿下,臣女必不辱命。” “沈二小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便去回复殿下。” 沈千歌今日带给天元长公主的点心是泡芙和蜂蜜蛋糕。 泡芙制作要麻烦一点,需要的时间也更久,蜂蜜蛋糕就简单多了,若是手速快,两刻钟就能出炉。 沈千歌派人将自己的丫鬟良辰领来。 良辰早上就是看着沈千歌做的蜂蜜蛋糕和泡芙,这会儿有她帮忙,自然就更快了。 果然,两刻钟,第一炉蜂蜜蛋糕就出炉了。 蜂蜜蛋糕从炉子里取出来,香气顿时充斥在整个大厨房的空气里。香气独特,甜蜜芬芳,是一种大家之前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在一旁帮忙的宫女们都惊呆了,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团面粉怎么会成为散发着这般香甜气味的点心,外表微微焦黄,上面撒着白色的芝麻,光是看起来就觉得一定非常好吃。 苏女官已经禀告了长公主回来了,刚到大厨房门口就闻到了这般味道。 她忍不住吸了口气,自从大厨房出事后,苏女官就敛起的眉头这个时候才舒展开。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了大厨房。 沈千歌将刚做好的蜂蜜蛋糕交给苏女官“苏女官,这是第一炉,后面的很快就好,你可以先让人送到客院。” 苏女官看到眼前被一一放入甜白瓷小碟里的蜂蜜蛋糕,笑着道:“沈二小姐,我可以先尝一口吗?” 沈千歌一愣,立马点头,让良辰端了一盘过来“当然可以,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要给宾客们准备的,就算她应该没问题,苏女官还是应该亲自试试。 苏女官和蔼的笑了笑,亲自试吃了一口,沈千歌看到她情不自禁眯起的眼睛和享受的表情,就知道她这盘蜂蜜蛋糕过关了。 苏女官吃过后朝着沈千歌感谢的一礼。便领着宫女们亲自去客院给客人们送点心。 沈娇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沈夫人身边。 沈夫人正和别的夫人聊到自己的女儿,转头就发现女儿不见了,她连忙叫跟在身边的白嬷嬷去找。 正等的有些不耐烦,就看到白嬷嬷领着沈娇娇走了过来。 沈夫人扫了她一眼,见她浑身上下都妥当,没什么问题,一颗提起的心慢慢放下来。 对面是蒋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蒋国公府是老牌豪门,老家在岭东,在老家也是名门望族,沈夫人看上的是蒋国公府的嫡次孙。 沈夫人忙朝着沈娇娇招手,“娇娇,快过来,给国公夫人见礼。” 沈娇娇见母亲对面坐着一位富态的夫人,身子肥胖,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看谁好似都一副不屑的模样。 蒋国公府到目前已经传了三代,大齐爵位封下来,三代不降等,虽然蒋国公府到现在仍然是国公府,可等到孙辈,只不过是伯爵了,足足降了两等。蒋国公府的嫡长孙去年已经成婚,母亲就算希望与蒋国公府联姻,那最好的结果便是嫡次孙,而沈娇娇压根就看不上蒋国公府的嫡次孙。 沈娇娇心中这么想,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优雅文静的走到了沈夫人身边,朝着国公夫人的方向轻轻一礼,“小女给国公夫人请安,国公夫人安康。” 蒋国公上下打量着沈娇娇,恨不得一下子将沈娇娇看透,沈娇娇对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很是不喜,只微微后退了两步躲到了沈夫人的身后。 “沈大小姐当真是一副好相貌,只是今日沈夫人怎的不带嫡女过来?”国公夫人扬了扬唇道。 沈娇娇一听这话,脸色一僵。 沈夫人的笑容也停滞了一瞬,两人都不笨,何况国公夫人说话的水平并不高明,母女两怎么可能没听懂国公夫人的意思。 蒋国公夫人这是嫌弃沈娇娇是养女,并非沈府真正嫡女,配不上她的嫡孙。 沈夫人却没有第一时间与国公夫人生气,沈娇娇宽袖下,一双手已经紧紧攥了起来。 她看向沈夫人,却发现沈夫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维护她。 沈娇娇微微垂头,刘海遮住了眉眼,掩盖掉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怒和委屈。 “千歌身子不好,所以今日没带她来,娇娇是我一手带大的,与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沈夫人干巴巴的解释。 国公夫人喝了口茶,看了对面一座一站的这对母女一眼,“沈夫人,那我们还是不同,我是没法将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就像是我们府的朱姐儿和碧姐儿,我这心啊,肯定是偏着朱姐儿的。” 蒋国公府两位孙小姐,朱姐儿是国公夫人正经的孙女,而碧姐儿的父亲是姨娘所生,虽然蒋国公宠爱碧姐儿,但要从血缘上来说,碧姐儿与国公夫人并无血缘关系,她对碧姐儿自然隔了一层。 沈夫人被国公夫人怼的难受,可她想打听的还没打听到,只能先忍着,昧着良心奉承,“国公夫人,您人纯粹,那不知贵府的朱姐儿如今多大,可许配了人家?” 第四十九章 目的 “我的朱姐儿虽然刚及笄,但她是我的心头肉,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可舍不得这么早将她嫁出去。” 本来沈夫人的脸色就已经快绷不住了,国公夫人还这么说,朱姐儿和沈娇娇沈千歌年纪差不多大,她这分明是在讽刺沈夫人女儿刚及笄就迫不及待的要给她找人家,好似担心女儿嫁不出去似地。 可是听到朱姐儿刚及笄,而且还没定人家,沈夫人还是将胸腔中的愤怒憋住了。 不为别的,这蒋国公府的这位嫡小姐当真是沈景晏不可多得的良配。 蒋小姐德才兼备,小小年纪就在贵女们中名声显赫,而且背后还有蒋国公府,儿子又能多一重保障。 “那朱姐儿当真是个好运道的,有个这么疼她的祖母。”沈夫人挤出笑容夸赞。 “我这孙女可不是个运道好的,她爹娘都疼她,日后势必也要找个会疼她的夫婿。” 沈夫人笑的温婉,“那是一定的,我们家景晏不但是个孝顺孩子,而且平日里最会疼人。” 沈夫人突然接这句话,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她小心观察着国公夫人的神色,发现她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看向了旁的地方。 还与另一边的夫人聊了起来。 沈夫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两人离的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她说什么,为什么之前一直说的好好的,这会儿也没别的声音,国公夫人却又听不到了,她这分明就是装作听不到。 她的景晏那般优秀,高大英俊,孝顺有才,哪里配不上蒋小姐? 蒋国公夫人别胆子太大被撑死! 一直站在沈夫人身后的沈娇娇,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母亲这段话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给哥哥相看婚事。 虽然沈家不是豪门,但也算是朝堂清贵,蒋国公府是勋贵,而且已经传了三代,表面看着光鲜,实际上是在走下坡路,母亲想与蒋国公府联姻,真的好吗? 沈娇娇一双湿润的桃花眼转了转,想着等回去,一定要找个时间将这件事告诉哥哥。 女眷这边待客的院子一角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 朝着热闹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长公主的贴身女官带着宫女们亲自给贵妇贵女们上点心。 苏女官吩咐宫女将精致的青瓷小碟放到各位客人或面前或旁边的小桌上。 等点心上齐了,苏女官这才团团行了一礼,“各位夫人小姐,这是长公主殿下专门请人做的点心,大家尝尝。” 听苏女官这么说,夫人小姐们都将目光放在了身旁小小的点心上。 这么仔细一看,发现这精致小碟装着的点心,她们居然从未见过。 蒋国公夫人端着小瓷碟左右欣赏,“到底是长公主别院的点心,不但形状新奇,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沈夫人听到蒋国公夫人这么说,心底暗暗道:“马屁精!” 再好吃的点心能有多好吃?难道还能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蒋国公夫人还没吃就大肆夸赞,无非是想巴结长公主罢了。 可惜长公主地位尊崇,就算是办了春日宴,她到现在也没亲自露过一面,送点心也只是派了贴身女官来。 沈娇娇身边也被摆了一份点心。 她定定盯着点心看,总觉得这点心有一份特殊和熟悉,让她一时间有些失神。 不管周围的夫人们怎么恭维,苏女官还是那副笑脸,连嘴角的弧度都没一丁点变化。 说完后,蒋国公夫人尝了一口,原本不怎么真心的笑容在点心里的奶油融化在舌尖的那一刻变得真诚起来。 从未吃过泡芙的人第一次尝这种点心的冲击力是巨大的,更何况,在本就吃食简单的大齐朝,这些豪门贵胄夫人连鸡蛋糕都没吃过。 这蛋黄的小点心带着一股浓郁诱人的奶香,咬到口中软软的,里面居然还有奶白的芯儿,这芯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抿就在口中化掉,让口齿余下让人难以忘怀的香甜味道。 吃了这一块小小的点心,这些贵妇人突然觉得以前吃的点心实在是太一般了,一般到难以入口。 三两口,蒋国公夫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泡芙就下了肚,等再想拿的时候,那小小的瓷碟里居然已经空空如也! 砸吧了两下嘴巴,意犹未尽,蒋国公夫人觉得,这种点心就算是再来十盘子,她都能一口气吃完。 这次她真心实意对苏女官道:“苏女官,敢问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当真是美味,说句有些没见识的话,老身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吃到过这般好吃的点心。” 苏女官早就在厨房里尝了沈千歌做的泡芙,味道是怎么样的,她比谁都清楚。 她自幼就伺候长公主,虽是咋长公主身边做女官,但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可能宫中有些嫔妃都不一定比得上她。 天元长公主几乎是将她当做半个女儿看待,她跟随长公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就是这样,她对沈千歌做的点心都爱不释手,可见沈千歌做的点心的杀伤力有多大。 所以苏女官一点也不奇怪蒋国公夫人说的话,反而觉得蒋国公夫人的这番反应比之前说的恭维话更真实讨喜一点。 苏女官朝着蒋国公夫人的方向微微福了福,“回国公夫人,这点心名叫泡芙,名字是做点心的人取的,若是夫人喜欢,一会儿还有刚出锅的泡芙和别的点心。” “泡芙?这名字老身居然从未听过,能做出这种点心的人定然蕙质兰心。”蒋国公夫人夸赞道,这次说的话更加的真心了。 能用心研制出这般美食的人,心性又怎么可能会坏呢? 蒋国公夫人在与苏女官说话的时候,旁边许多人都竖着耳朵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了一句。泡芙的杀伤力确实很大,这一园子的贵妇贵女,鲜少有不喜欢这点心的,有些年纪小的贵女,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已经开始哼哼唧唧向母亲要下一份了。 这让贵妇们怎么能不去关注。 苏女官见大家都朝着她的方向她,她微微扬起嘴角,“各位夫人莫急,等会子长公主的这位贵客给大家做好了点心,我会亲自领着她与大家见一面。” 第五十章 焦虑 苏女官这么一承诺,所有贵妇贵女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同时也对即将要露面的这位做点心的女子越发的期待和好奇了。 沈夫人刚准备试一试泡芙的味道就被蒋国公夫人的话给打断了,随后就听了蒋国公夫人说了那么些,见旁边的夫人们一个个听的认真,沈夫人心里越发的不屑,更觉得这蒋国公夫人逢迎拍马,她在心中冷哼,若是长公主到了这里,蒋国公夫人是不是要亲自过去搀扶,给长公主殿下当嬷嬷使? 盯着手中小小的点心,又听着耳边夫人们的讨论声,沈夫人眉头拧地紧紧的,不过是一个点心而已,被这些人吹上了天,长公主的面子当真是大啊! 一个做点心的厨娘而已,也好意思来见她们这些有品级的贵妇人。 沈夫人带着不屑又蔑视的态度,将手中那只泡芙送到了唇边。 一股淡淡地香味飘散在鼻息之间,沈夫人冷笑,样子唬人,气味也唬人,怪不得能暂时唬住这些蠢女人。 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刹那,甜蜜柔软的感觉侵袭味蕾,触及五感,新奇却又让人想一直沉迷和品尝的味道弥留在唇齿上。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味道! 沈夫人之前心中对身边那些贵妇人的不屑顿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泡芙如此好吃,也从未想过京城里居然还有她没尝过的美食。 等三两口将一个泡芙吃完,她的想法已经与旁边那些贵妇没有任何区别了。 她甚至在想,一会儿若是有机会,她多待几块这种点心,带回去给夫君和儿子尝尝,也不知道男客那边有没有这种点心招待。 有了这种想法后,沈夫人也开始期待能见到做出如此美味点心的人了。 转头,看到沈娇娇盯着点心盘发呆,还没吃,沈夫人催促道:“娇娇,快尝尝,这叫泡芙的点心当真不错。” 沈娇娇被沈夫人说的回神,忙颔首,而后拿起小碟里的泡芙送到嘴边,里面有鲜香的奶油在口齿中散开,这点心的味道比上一次在上书房吃的还要好。 这么好吃的点心一定不会是沈千歌做出来的,沈千歌的手艺还没这么好! 而且她会的点心也不是她现在吃的这种。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沈娇娇在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心。 因为今日沈千歌确实是来了! 之前就是因为她出去找五公主,无意中发现了沈千歌,震惊之下,所以才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 结果捡了那么大一个便宜…… 她之所以没将沈千歌来春日宴的消息立即告诉母亲,一个是没来得及,另外就是在事情还没确定下来之前,她暂时不想要任何人知道她与顾宸煜那段,省得这其中出了变故,不好挽回。 泡芙虽美味,但对于心事重重的沈娇娇却没多大的安抚作用,反而是让她更为焦虑不安了。 这一波泡芙上完之后,很快宫女们又端来了一批,量不多,恰好够每个人再吃一个,这样的分量不会让人吃撑,又不影响一会儿即将要开的宴席。 泡芙过后,是一小块撒着芝麻方块状的淡黄色点心。 小小一块,松软可口,就算是牙口不好的老人和小孩都合适。 苏女官介绍了这叫蜂蜜蛋糕。 蜂蜜蛋糕比起泡芙,甜味更淡,更加适合口味清淡的人,立即受到了老人和小孩的追捧。 在品尝点心的这段时间里,原本如菜市场一样的女客院子,前所未有的安静和谐。 到处都是讨论美食和品尝美食的声音。 少了八卦和家长里短的吐槽。 苏女官扫了一眼周围,苦笑不已,长公主殿下就是因为不喜欢许多女人在一起太吵闹,所以才不露脸的,要是知道这群女人在一起还能这么安静,长公主一定会露个面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过的安静和谐居然是几样好吃的点心带来的。 有位贵妇人站起来,“今日当真是要谢谢殿下和做点心的这位巧手,一会儿就要开宴了,不知苏女官可否将她请出来与我们见上一见。” 苏女官朝着这群脸上扬着满足笑意的贵妇团团行了一礼,“各位稍安勿躁,我这便去请,还请各位稍等片刻。” 此刻,沈千歌已经站在了长公主身旁。 长公主殿下与沈老夫人是一辈人,在皇家辈分高,年纪也大,她头发半白,可一张脸温和无害,却没什么皱纹,一袭酒红色的凤尾宫裙穿在她身上,高贵大气又威严。 长公主虽然年纪不小,但身体一直保养的很好,若是只看背影,说她是三十出头都有人信,可见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人。 “臣女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殿下万福。”沈千歌恭敬行礼,对于长公主,她并不熟悉,但是从早上来参加长公主办的宴会进了别院开始,长公主就不曾亏待过她,她对长公主不但没有任何恶感,还有丝丝感激。 沈千歌在来之前,长公主就已经知道了沈千歌身上的事。 毕竟好几个人来给这姑娘求宴会帖子,而她又是沈家那老货的嫡亲孙女,让长公主忍不住去多关注她。 长公主目光和蔼的看向沈千歌,见她戴着面纱眼神里也没有一丝奇怪,“起来吧,你祖母在家中可好?” 沈千歌起身,惊讶地看向长公主,难道这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还与祖母有旧? “回殿下,祖母身体硬朗,平日在家中种种花念念佛。” 长公主一笑,“往日京城里八面玲珑的沈老夫人,居然也能耐得住这般清寡的日子。” 沈千歌讶然,长公主这么说,说明她定然与祖母有旧,这一点倒是让沈千歌惊讶,前世,她从来不知道祖母与长公主来往过。 见沈千歌眼底都是诧异,长公主笑的更欢了,“孩子,只怕你还不知道,你祖母为了你能来宴会,还专门写信求了本宫呢!若不是为了你,你祖母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与本宫联系了。” 沈千歌更惊讶了,长公主扫了她一眼,就知道沈老夫人并没有将这事告诉沈千歌,这老货还是一样,喜欢背后做好人。 难道她不知道,好人总是没什么好结果的吗? 第五十一章 贵客 “那臣女回去定会好好孝敬祖母。”沈千歌恭敬道。 长公主满意地颔首,“好了,恐怕那些人也等急了,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长公主就站起了身,而后她伸出两只胳膊,旁边宫女立马上去扶住了一只,见沈千歌不动,长公主目光扫向她,宫女也小声提醒,“沈二小姐,还不过来扶一扶殿下。” 沈千歌后知后觉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她立刻往长公主身边走了两步,托住了她一直悬空的那只胳膊。 长公主这才笑了,“走吧!” 跟在后面的苏女官有些吃惊。 之前她答应了那些贵妇贵女,要让她们见一见做点心的沈千歌,殿下也同意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带着沈千歌一起去出现在众人面前。 要知道以往长公主办春日宴的时候几乎都不亲自露面,这次长公主为了给这小丫头长脸,竟然要亲自去客院。 苏女官恭敬的跟在主子身后,目光却时不时的瞥向沈千歌。 陪着长公主的沈千歌也有些诚惶诚恐,她觉得长公主能给她这么大的恩典,应该不仅仅是祖母的关系,难道与她之前选的那本旧书有关? 很快,长公主就带着沈千歌到了客院门口,苏女官已经事先进去通知。 客院里得知这个消息,顿时都惊讶非常。 天元长公主在大齐的地位超然,但却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尤其是近五六年来,长公主殿下除了每年捶丸比赛露个脸,其他时候几乎是深居简出,平日里想见到一面那是难上加难,正是因为如此,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宾客才这么多,就算是勋贵高官圈子里也都以收到春日宴的请帖为荣。 虽然长公主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宴会,但是她自己已经连续好几年没有在宴会上露面了,今日这遭,还是几年来的唯一一次,由不得这些贵妇不惊讶。 客院里,贵妇贵女们立即让丫鬟帮忙准备仪容,几乎所有在场贵妇都开始叮嘱自己带来的家中小辈,一会儿若是有能力,定要在长公主面前表现表现,这位长公主,只要她愿意给一点脸面,那这些适龄的婚嫁贵女们定能找到满意的郎君。 苏女官带着几名年轻的宫女先进到客院,原本嘈杂的客院瞬间安静下来。 沈夫人就见旁边的蒋国公夫人立即正襟危坐,不但她自己如此,她还让跟着来的家中女眷各个如此,这态度,比见到皇后还要紧张。 沈夫人心中虽然不屑,可身体却情不自禁已经坐的笔直,还顺手理了理并不凌乱的鬓发。 沈娇娇不用沈夫人提醒,就已经摆出了自己最好的仪态。 等长公主走到院门口,就有太监高声唱和,“长公主殿下到——” 所有人在听到这声后,纷纷行礼,很快,长公主就进了院子。 贵妇们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她们低着头,没有长公主的吩咐,都不敢抬头直视这位大齐的大长公主。 沈千歌和另外一位贴身宫女将长公主扶到主位上坐下后,两人就分立在长公主两侧。 直到这个时候,长公主扫视了本宫的宴会就都是客,不必这么客气。” 众人心中狠狠憋着的一口气才松下来,谢恩后,被丫鬟们搀扶着起身。 有胆子大的贵妇贵女偷偷朝着上头看了几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长公主还是那般雍容大气威严,虽然头上多了白发,但面容一点也不显老,她身边身旁都是跟着穿着统一宫装的宫女和女官,惟独右侧立着一位带着面纱的少女并未穿宫女和女官服饰。 有在上书房上学的贵女已经小声惊呼了出来,“沈二怎么在!” 就算是再不想知道和面对,沈娇娇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沈千歌,她居然就站在长公主身边!她显得那么自然和从容,显然与长公主有了交情! 沈娇娇袖子下的手指已经攥成了一团,指甲戳进了手心,留下了红红的印记。 明明沈千歌已经答应了燕王那门谁都不看好的婚事,而且还搬到了宁寿堂偏院住,惹得父母兄长都不高兴,为何都这样了,她还能攀上长公主殿下!上天难道真的不长眼嘛!她不过只是个毁容的无颜女而已! 沈千歌旁边的沈夫人却比沈千歌还要惊讶。 若不是沈夫人已经对沈千歌很熟悉了,她恐怕一眼都不敢认长公主身边戴着面纱的少女是自己的女儿! 怎么可能呢!她不是没带沈千歌来宴会吗?也未给她准备宴会上要穿戴的衣裳首饰,那她怎么来的宴会,这身打扮又是哪里来的? 她瞳孔震惊的注视着沈千歌,光是这一身天锦缎做成的衣裳就价值不菲,绝对不是沈千歌和她那老不死的婆婆能承担的起的,更不用说沈千歌发髻上的首饰和粉嫩耳垂上的粉红透亮的珍珠。 不知道为什么,沈夫人此刻在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后,心中不是高兴而是满满的心虚和忐忑,甚至在这一刻,她宁愿相信长公主身边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女儿。 等确定是沈千歌后,沈夫人立马低下了头,因为此刻,她根本就不敢与沈千歌对视。 身边贵妇贵女们已经开始小声讨论沈千歌的身份,讨论的话像是针尖一样扎进沈娇娇和沈夫人的心里。 蒋国公夫人也听到了家中的小辈说了沈千歌的身份,她就坐在沈夫人身边,她满脸惊讶的看向沈夫人,“沈夫人不是说二小姐身子不好没来宴会吗?我瞧着现在二小姐可是康健的很。” 这么赤果果的被蒋国公夫人怼,饶是一向在外能忍的沈夫人满脸也是涨的青紫。 只是事实如此,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能回复的话。 于是,她只能沉默下来,微微低着头,装作没听到蒋国公夫人的话。 上首,长公主道:“感谢大家今日能来本宫的宴会,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夫人海涵。” 蒋国公夫人连忙抢声道:“殿下如何这般客气,我们今日吃到如此美味的点心可是多亏了殿下。” 提到点心长公主笑起来,“你们不是要见这做点心的人吗?这点心便是本宫身边的沈二小姐亲自做的,她是本宫今日特别请来的宴会贵客。” 第五十二章 赏赐 沈二小姐? 尽管之前已经有一部分人将沈千歌认了出来,但也只是以为她突然得了长公主看重,所以这个时候才跟在长公主身边,与长公主一同出现。绝对没想到沈千歌就是做泡芙和蜂蜜蛋糕的人,毕竟上次沈千歌在上书房做的并不是这两样,而且差距还巨大,谁能将蛋糕这类的甜点和如意酥这样的点心联系到一起,这完全就是不同的两种嘛! 不知道沈千歌身份的人在听到长公主的介绍后,第一时间看向沈夫人这边,之前她们也听到了沈夫人说没带沈千歌来参加宴会的话,可这沈二小姐明明健健康康,哪里有一点生病的模样。 长公主在众人面前提了沈千歌的身份后,沈千歌先朝着长公主殿下福了福身子,而后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众位到场的贵妇贵女们行了一礼。 她站起身自然道:“多谢大家能吃我做的点心,若是对点心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下次一定会改进的。” 下首的夫人小姐们连连摇头,蒋国公夫人抢先道:“沈二小姐的泡芙尤其美味,哪里还有什么缺点,沈二小姐过谦了。” 蒋国公夫人话一出口,大家纷纷跟着附和。 蒋国公夫人对待沈千歌和对待沈夫人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反差,让坐在一旁的沈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 沈娇娇虽心有不甘,但她还保有理智,发现母亲的表情,她立马往母亲身边移了移,伸手轻轻抱住母亲的一只手臂微微摇晃,她低声安慰,“娘,你莫要生气,妹妹能在长公主面前得到看重,我们应该为她感到开心,她长脸,便是我们沈家长脸。” 被沈娇娇这么一说,沈夫人一愣,想了想,觉得娇娇说的好似是对的。 沈千歌就算声名再好,她在外的称呼依然是“沈二小姐”,只要被旁人这么称呼,那么她就是沈府的千金,她被看重,又与沈家被看重有什么区别?而且自己还是沈千歌的母亲,她的女儿被长公主看重了,她岂不是也能得到好处?起码一个教子有方是有的,她又何必钻牛角尖与自己过不去。 沈千歌没与她一起来,她可以找许多理由,又有什么心虚的呢! 沈千歌本就是她的女儿,女儿服从母亲的安排难道不是应该的?俗话说,百善孝为先,沈千歌第一件便是孝敬她这个当母亲的。 想到这,沈夫人顿时心安起来,之前忐忑和心虚刹那就不见了。 周围夫人小姐扫过来的眼神,她居然都能一个个理直气壮的瞪回去。 蒋国公夫人旁边的一位贵妇低声与蒋国公夫人道:“这沈夫人到底发的什么疯?” 蒋国公夫人朝着沈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突然变得趾高气昂,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谁知道,反正这样的人,我是怎么都不可能与她做亲家的。这么一瞧,反倒是跟在长公主身边的沈二小姐最是靠谱讨喜。” “可不是,我瞧这姑娘也不错,这身段,这性格,只是可惜脸上有了疤,否则这个时候我可是要为了我儿求一求长公主的。” 听到这话,蒋国公夫人也轻轻叹息了一声。 别说高门贵族了,就算是皇家贵胄,家中容貌有损的姑娘恐怕都嫁不到什么合心意的好人家。 在两人要沉默下来时,蒋国公夫人斜后方突然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我倒是不在乎儿媳妇的容貌。我瞧这沈二姑娘就挺好的。” 突然听到一位贵妇说出这样的话,蒋国公夫人和身旁的贵妇都微微惊讶,既而转头看向发声的源头。 下一秒赫然发现说话的居然是一直低调坐着且默不作声的靖勇侯府的老夫人。 其实这老夫人一点也不老,不但不老,甚至还可以说年轻漂亮。 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宜,与二十多的贵妇也差不多。 只是她夫君过世的早,儿子早早继承了侯府的爵位,她的辈分这才上来的这么快。 “侯夫人,这沈二是不错,可您儿子愿意吗?”旁边贵妇小声问道。 毕竟哪个男人不爱美,若是能取个漂亮的妻子,估计没几个愿意娶丑的。 就算靖勇侯如今还年轻,那也不例外。 靖勇侯府老夫人窦茵笑了笑,随和温雅的很,“那我回去问问我儿。” 贵妇还以为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到头来,侯夫人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也就不再关注了。 就在 “既然各位贵客都觉得沈二的泡芙和蛋糕好吃,那本宫不赏的话岂不是说不过去?” 长公主话毕,。 “殿下说的对,沈二小姐在我面前也是小辈,殿下只要赏赐,臣妇愿搭上一份小小的礼物,算是答谢沈二小姐做的美味点心。” 蒋国公夫人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哪里会愿意让蒋国公夫人专美人前,都接口要给沈千歌添一份礼。 沈千歌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惊讶的看向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笑的和蔼,“既是这样,沈二,你便都收下吧,都是长辈的一份心意。”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沈千歌再推辞便是抗旨不尊了。 她连忙又给长公主和各位贵妇们行了一礼。 长公主笑着看向沈千歌,而后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下一秒就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极品血玉手镯退了下来给沈千歌戴上。 她道:“今日本宫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血玉手镯颜色鲜亮,最是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佩戴,本宫就将这只手镯送给你了,这手镯有一对,还有一只一会儿让小苏给你取来。” 众人只见沈千歌纤细的手腕上被套上了一只血玉手镯,皓腕凝霜,点缀血玉,仿佛雪中的红腊梅,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就算是再不识货的,也能看出这对血玉手镯价值连城,何况在座的都是大齐上层的贵妇人。 第五十三章 有事拜托 这长公主都给赏赐了,而且是这般品相的血玉手镯,有价无市,这些贵妇人们总不能空着手,何况蒋国公夫人之前又说了那样的话。 蒋国公夫人见沈千歌手腕上已经被长公主套上了手镯,立马发声,“殿下,我便用今日身上带着的这块黄玉做的孔雀玉佩作为礼物谢谢沈二小姐。” 蒋国公夫人话音一落,长公主便朝着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端起一个托盘走到了蒋国公夫人身边,蒋国公夫人便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下来轻轻放在了托盘上。 见此,站在长公主身边的沈千歌遥遥朝着蒋国公夫人福了福身。 长公主殿下带头,后又有蒋国公夫人巴巴的配合,其他贵妇就算是想不放血也难,她们自是舍不得拿出长公主那般贵重的礼物,可也不能比蒋国公夫人差上许多。 于是端着托盘的宫女一圈走下来,托盘上便被贵妇们放满了东西,有金玉首饰,有名贵的小玩意儿,这一托盘的东西光是价值就不少。 沈娇娇看着那一盘金光灿灿的好东西,忍不住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仅仅是长公主的一句话,沈千歌得到的好东西比她在沈家十五年得到的还要多! 这是何其的不公! 也让沈娇娇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势的好处。 宫女很快就走到了沈夫人面前站着不动。 沈夫人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见宫女端着托盘不走,她奇怪的问,“这位女官可是有事?” 宫女嘴角一翘,“殿下都赏赐了沈二小姐,沈夫人作为母亲,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沈夫人嘴角僵了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千歌是我的女儿,我们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话刚说出口,沈夫人的衣袖就被旁边的沈娇娇拽了拽,蒋国公夫人也投来鄙夷的眼神。 宫女又在旁边等着,沈夫人无法只好退下腕上的手链放到盘中。 这是一串珊瑚手串,是蒋贵妃送来的那些东西里的,那么些好东西,沈夫人一眼就相中了这条珊瑚手串,戴在手腕上实在是好看,就连沈娇娇求了两次,她都没舍得给。 今日来参加宴会,她手上的珊瑚手串可不止被旁人夸赞了一次。 这会儿她身上也没带别的东西,头上的发饰简单,若是摘下来,束好的头发会散下来,而其他的东西放上去又与贵妇们给的东西格格不入,所以只能取下了这条她爱不释手的手串。 当手串被沈夫人从腕上取下来时,沈娇娇瞪大了眼睛,眼里明显带着不舍,她还想着过些日子与母亲磨一磨,要走这串珊瑚手串,谁知道手串居然会被母亲送出去。 手串落入托盘中时,宫女笑了笑,“看来沈夫人到底还是疼女儿的。” 沈夫人心疼的说不出话,心里想的却是,等宴会结束,她就以母亲的名义将沈千歌今日得到的赏赐全部要到自己手里。 以前沈千歌可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只要表现的关心她一点,她什么都愿意给她这个母亲。 对了,不但是长公主和贵妇们的赏赐,还有今日做的泡芙和蜂蜜蛋糕的方子! 等长公主派出去的宫女端着托盘回来,托盘上的礼物都要装不下了。 连沈千歌看到都吃惊地瞪大了眼,别说在场的各位贵女们了,这些人越发的想与长公主殿下攀上点什么关系,悄悄沈二,不过是给长公主做了次点心,得到的赏赐都要堆成小山。 长公主又与贵妇们聊了会儿,便带着沈千歌先离了女眷的客院。 男宾那边长公主没去,自有公主府派去招待的客人。 沈千歌这大半日就跟在了长公主身边,直到傍晚散宴,她才被苏女官亲自送到了别院门口。 在别院门口,苏女官拉着沈千歌的手道:“殿下平日里有一半日子都在别院住着,她一个人孤单,若是沈二小姐有空,便常来别院陪陪殿下,到了别院直接报我的名讳便是,我亲自到门口接你。” 沈千歌点头应下,朝着苏女官行礼,“我定会常常来叨扰殿下和苏女官的,到时候还希望殿下和苏女官不要嫌我烦才好。”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殿下性格温和,怎会嫌弃你。” 沈千歌想了想,道:“苏女官,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苏女官见沈千歌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她的脸也跟着凝肃了起来,“何事?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说便是,客气什么。” 沈千歌可以看出来苏女官是个爽朗直性子的人,她也不绕弯子,从良辰手中拿过装赏赐的梨花木匣子,往苏女官面前递了递,“拜托苏女官帮我保管这些赏赐,找人将赏赐送到我祖母的手中。” 苏女官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件事,她是个通透的人,眼神朝着别院门外瞥了一眼,亲手接过木匣,“沈二小姐放心吧,东西我帮你留着,过两日亲自送到老夫人手里。” 沈千歌连忙朝着苏女官行了一礼。 而后主仆与苏女官告别。 前面就是长公主别院的大门,良辰跟在沈千歌身后,支支吾吾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二小姐,夫人难道真的会拿走您今日获得的赏赐?” 怎么说二小姐是沈府的二小姐,她能得到长公主看中,沈府脸上也有光,赏赐是给二小姐的,不是给夫人的,二小姐是夫人的女儿,哪里有母亲抢女儿东西的。 沈千歌面纱下的面容微微发冷,“良辰,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良辰抿紧了唇,一步步跟在二小姐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刻的二小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辛苦和失望。 别院门口,好些车马已经离开,不再像早上那样人声鼎沸。 老夫人的车马就在一旁等候,像是去上书房的时候一样,那位熟悉的老车夫已经在向沈千歌招手,只是平日里只要一见到沈千歌就笑的满是皱纹的脸这会儿却满是担忧。 沈千歌快步朝着自己的车马走去,刚到马车边,车帘就被人从里面掀开。 第五十四章 做局 沈娇娇笑着热情招呼沈千歌,“妹妹怎么才出来,难道是殿下多留了妹妹一会儿?我和娘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 沈千歌拧眉,她猜到了沈夫人不会放过她,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母女俩竟是直接坐上了她的马车。 送她来别院的只不过是个老车夫,沈夫人身边带着丫鬟嬷嬷家丁,这一个老车夫就算是有心也拦不住,更何况也不好拦,毕竟沈夫人是沈府的当家主母,老夫人就算是隐士避居,那也仍然在沈府,不可能完全割舍。 沈千歌站在马车旁没动,“祖母的马车不大,既然姐姐和娘乘坐这辆马车,我便去坐府上旁的马车。” 说完转身要走,被沈娇娇一把拉住了,“妹妹别去了,我们府别的马车不知怎的坏了,哥哥正让护卫拉去修呢,不然我和娘也不会蹭妹妹的马车,挤是挤了点,我们娘三勉强凑合就行。” 看来这是做好了局,等着她往里钻。 沈娇娇话刚说完,原本站在马车边不显眼处的婆子丫鬟就围了过来。 沈千歌明白,今日就算她不想乘坐这辆马车,她也会被这些婆子丫鬟强行押上去。 跟在沈千歌身边的良辰愕然,她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对待二小姐,可现在这情况,夫人明显是软硬都用上了。 想到这,她用力抱紧了手中的包裹,这包裹里其实只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是沈千歌用来做样子交给她拿着的,她一时间太害怕,这才下意识抱紧,好似觉得这样,就有了一点安全感一样。 沈娇娇的视线往良辰怀中的包裹扫了一眼,眼底一抹贪婪闪过。 面纱下,沈千歌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她就算再不想上这辆马车也必须上。 她转头,交代良辰,“东西看好了,弄丢了唯你是问!” “二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东西看好,等回了府,将东西亲自交给您。” 沈千歌朝着良辰挥挥手,良辰便被两个婆子带着站到了一旁,到时候,这些丫鬟婆子会上专门为下人准备的马车。 “好了,妹妹快上来吧!娘今日担心你担心了一天呢!” 沈千歌被丫鬟扶着进了马车。 一上马车,便与沈夫人的眼神对上。 沈夫人脸色冷冷的,目光死死落在沈千歌身上。 很快,她就发现,沈千歌离了归雁居,搬到了宁寿堂偏院后,日子不但没有过的差,反而还越来越好了。 瞧瞧今日这一身的装扮,光是身上的衣裳布料,就价值百两!比她与沈娇娇两人加起来的都贵。 虽然沈千歌戴着面纱,但是从露在面纱外的皮肤滑如凝脂就能判断,她这段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难道住在宁寿堂的老东西还有藏着的产业? 沈夫人本就不大开心,看到这样的沈千歌就越发的不愉了。 本认为能掌握的雏鸟,一下子飞出去了,以为会撞的头破血流回来朝着自己认错,到时候她就能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而后更紧密地掌握她,为自己为沈家换取利益,谁知道这雏鸟不但在外面长大了还混的风生水起!她怎能不郁闷和愤怒! 沈千歌坐到了沈娇娇与沈夫人对面,她沉默着,一字不发。 对于沈夫人,她当真是不想接触。 可她的沉默却在无意中更加惹怒了沈夫人。 沈夫人冷哼了一声,“如今得了长公主的看重,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了?” 沈夫人这句话一出,是直接将沈千歌往不孝不仁方面逼迫。 在大齐,孝道最大,普通父母哪有用这种话来挟制儿女的,事关孝道,那便是儿女的大事和大错。 看到沈千歌被母亲这么训,沈娇娇心中只觉得痛快,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伸手轻轻拽了拽沈千歌的衣袖,她手指微微一怔,到底是天锦缎做成的衣裳,触手柔软顺滑,简直让人爱不释手,若是她能穿上这一身,定然要比沈千歌出彩的多! “妹妹,你是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娘亲十月怀胎有多辛苦,你怎么能和娘置气呢!听姐姐一声劝,和娘道个歉认个错,哪里有母亲的会当真怪罪自己孩子的。” 沈娇娇好似句句话说的都在理,就连最聪慧的人乍这么一听,也听不出丝毫的错来。 她上辈子便是被这许许多多这类的话哄住,不知为了沈家做了多少牺牲,可是到了最后,却换来那样的结果,吃一堑长一智,她难道长的这么像傻子,如此的好骗吗? 沈千歌一双清冽的眸子睁开,看向对面的沈夫人与沈娇娇。 那双眸子实在是太清澈太直白,像是一面照妖镜,清晰的映出了她们的影子,让她们心中所想脑中所谋无处可藏。 沈夫人首先支撑不住,移开了与沈千歌对视的视线,很快,沈娇娇也扛不住,眼神变得躲躲闪闪。 沈千歌突然嗤笑了一声,“娘,难道我做的让步还不够吗?不然这样如何,你让姐姐嫁给燕王,我留下陪您,这样也好,您都不用为了姐姐的婚事谋划了呢!省时省力,我也能尽一尽做女儿的孝心了。” 反正她与燕王的婚事还未公布,换个人沈家也不是做不到,毕竟在外人眼里,她已经是个无颜女,而沈娇娇花容月貌。 听到沈千歌这么说,沈娇娇悚然一惊。 她一点也不想嫁给燕王!那个杀人如麻的男人,尤其是对女人,就算他有些才能,但她也不愿意。何况今日她还“救”了靖勇侯,若是事情顺利,她与靖勇侯的婚事很快就能定下来,这个时候,哪里能让沈千歌随便挑唆! 沈千歌这个时候提起与燕王的婚事,之前还理直气壮的沈夫人顿时就心虚起来,又想起来蒋贵妃送来的东西,她就更虚了。 那些东西,按照蒋贵妃信中的说法,可是有一半是给沈千歌的。 不等沈夫人说话,沈娇娇立马就开口,“娘,您别生气了,妹妹说的都是气话呢!定然是这段日子在宁寿堂偏院过的不好,所以心中才积累了些怨气,也是我不好,没有多关心妹妹。” 第五十五章 贪心 沈千歌眉尖挑了挑,沈娇娇还真是墙头草,一见火要烧到她身上,她立马向沈千歌这边倒了,看来她也没想象中敬重沈大人夫妻。 沈夫人听到沈娇娇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心里舒服了些,毕竟今日沈千歌展现出来的东西都是她不愿意轻易放弃的。 她还要用沈千歌的东西为沈府谋利,她被沈千歌怼的下不来台,后面的话还怎么说。 沈夫人拽着沈娇娇的手轻轻拍了拍,“娇娇,错哪能归在你的身上,为娘才是大错特错。” 说着,沈夫人抬眼看向沈千歌,之前满是愤怒和不甘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愧疚和惋惜,这表情变化的速度变脸都快赶不上了。 这般虚假的情谊,沈千歌前世居然还甘愿去相信,当时的她还真是傻的可以。 “千歌,你今日是如何来的?娘也不是不想带你来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你身子又不大好,脸上的伤还在,娘想让你安静的好好养伤,这才没着人通知你。母女哪里有隔夜的仇,你也不要与为娘生气了,可行?下次若是有什么重要的宴会,只要你想参加,娘一定让人第一个通知你。” 沈夫人温言软语的,表情和蔼可亲,要不是有上一世的经历,沈千歌恐怕真会被这样的糖衣炮弹哄了回去。 只要是有理智的,就能找到沈夫人话语里无数的破绽。 既然她是为了沈千歌的身体,又为什么连她和伺候她的下人的月例银子都要扣除?为什么她搬到宁寿堂偏院那么久,她连问都没问过,甚至都没派身边的婆子来探望过?锦绣阁的老板娘来府上做新衣也没她的份儿…… “托人要了张请帖罢了,不值一提,虽然宁寿堂偏院狭窄了点,但是胜在清净,我也住习惯了,就不用母亲操心了。” 马车已经行驶了起来。 因为是一辆老马车了,保养的再好,那也没有新马车坐的舒适。 启动的时候,摇晃的厉害。 沈娇娇和沈夫人还是第一次坐老夫人的马车,没习惯,被马车启动的颠簸弄的有些狼狈。 沈夫人脸上都闪出了一丝懊悔,早知道就不坐这该死的马车了,摇摇晃晃的,这么难受。再加上沈千歌的话说的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出来,沈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沈娇娇眉头也拧了瞬间,她朝着沈千歌的方向扫了一眼,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滑不留手了,以前可从不这样,单纯的很,也好骗的很。 沈夫人到底是活了岁数大点,比沈娇娇老辣的多。 没问出什么,她也丝毫没有火气,反而是笑容更加温柔了,“千歌,你长大了,女孩子有自己的秘密也正常,你不想说便不说吧,娘不会怪你。今日在长公主别院吃的那点心味道可好,娘好些年都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点心了,你回家这几年,娘当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若是你有空了,就给娘做上一些,娘也好用它来招待贵客们,好叫咱们沈家长长脸。你没空也没关系,写了点心的方子,娘交给白嬷嬷,让她亲自去学,你看这样可好?”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沈千歌在心里冷笑,看来沈夫人和沈娇娇故意霸占了她的马车,要与她挤,是在图谋她的点心方子。 说的好听,真等贵客到府上来,这做点心的可就要换人了,不是沈娇娇就是沈夫人。 两人这是什么都不想放弃,她的点心方子和她今日得到的赏赐,她们通通都想要!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沈夫人话音一落,沈娇娇接着道:“若是白嬷嬷没时间,姐姐也能跟着你学,姐姐学会了,妹妹日后就能轻松多了。” 若是她学会了,做给靖勇侯吃,靖勇侯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这,沈娇娇就心中欢喜。 以前妹妹从不会拒绝父亲母亲兄长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更不用说现在母亲态度好的出奇,妹妹不可能不答应,不过是两个点心方子而已。 沈千歌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对面这对打着如意算盘的母女。 她们想要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眼底里明晃晃的展现了出来,恨不得脸上都写着“想要”两个字。 这般的急于求成,目的明显,她上一世是多傻,才会被骗的团团转。 沈千歌突然“咯咯”笑出声来,那笑声如银铃一样动听,可是落在沈夫人沈娇娇的耳朵里,却让人情不自禁的发寒。 沈娇娇咽了口口水,柔柔的问,“妹妹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沈千歌摇摇头,“我若是不把点心方子交出来,你们又如何呢?” 沈夫人和沈娇娇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沈千歌会这么说,这和那个什么都为了沈府好的沈二小姐好似不是一个人了。 沈夫人心中震惊,可是脸上和善的表情却没有变化,“千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沈府的沈二小姐,给沈府长脸,便是给自己长脸,我们一家人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听着沈夫人的话好似说的对极了,沈千歌却不喝这迷魂汤,“那当初娘为什么要答应蒋贵妃,要将我们姐妹之一嫁给燕王呢?我应下了,我损了,可是沈府却荣光了。” 沈千歌暴力的将伪装的面皮撕开,不留下一丝遮羞布。 什么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要不是沈夫人偏爱沈娇娇,又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毁容,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会一口就答应与燕王的婚事? 沈夫人终于装不下去,现在的沈千歌像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不管她做什么,沈千歌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原本亲和的贵妇人脸,瞬间就耷耸下来,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对沈千歌。 沈娇娇眼底的光也变了变,她却比沈夫人更能忍耐一些。 她和事老般轻轻扯了扯沈千歌的袖子,“妹妹何必与娘亲置气,娘亲年纪大了,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要是妹妹不想把方子给娘,那我改日去你院子里,亲自和你学了做给娘吃。” 沈千歌翘起嘴角,笑声都压抑不住,她定定看向沈娇娇,“我与你有什么关系?连一丝血缘也没有,凭什么教你做点心?沈娇娇,你不觉得你的脸太大了些吗?” 以前沈千歌尤其是在父母兄长面前都讲究个脸面,虽然两人不对付,但是当着父母兄长的面却从不起争执,沈千歌宁愿退一步,都不想父母兄长对她有不好的看法。 这次却当众“打”她的脸,虽然不是实际的巴掌,沈娇娇却觉得自己的脸颊又红又痛。 “妹妹,我想与你学做点心,也是为了孝敬父母兄长,你这般说话可是有些过分了。”沈娇娇泫然欲泣的看向沈夫人道。 沈夫人明显与沈娇娇是一派的,她立即将沈娇娇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娇娇的孝心我知道,放心,在沈府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就算是千歌也不行。” 说完目光狠厉的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去,“孽障!怎么说娇娇也是你姐姐,你如何能这般说话!你眼中还有无纲常伦理!” 被沈夫人揽在怀里的沈娇娇,在沈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抬起头朝着沈千歌炫耀地扬起嘴角。她眼神恶劣,像是在说,你是母亲亲生的女儿又怎么样,瞧,母亲还不是疼她多一点,甚至为了她能训斥亲生女儿,你的人生实在是失败! 第五十六章 坚强起来 若是上一世的沈千歌,定然要被气的气血不畅,甚至憋忍不住脾气,与沈娇娇骂起来。 可惜,现在的沈千歌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千歌了。 对于从未真心对待她的沈家父母,她已经完全不抱期望。 沈父沈母兄长在她眼里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你会为了陌生人争宠吗?那必然不会。 所以沈娇娇对她的这种行为与小丑无异。 沈千歌的表情变都没变,她看着对面的这对母女,“这是祖母的马车,祖母她老人家可从没说过马车是借给你们的,祖母她老人家住在宁寿堂十来年,生日清苦,这些年,从未享受过沈府的富贵,这么说,母亲又将纲常伦理置于何处呢?这样想来,我这般做法也不奇怪了,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夫人从来不知道,沈千歌真正怼起人来能这般伶牙俐齿,句句话戳在人心尖上,还让人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气的差点噎过去,最后只能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原来不在乎一个人看开之后,是这般的肆意,上一世,沈千歌几乎被父母兄长家族压垮。处处隐忍处处憋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长辈家族考虑,这一世,她打定主意,只为了自己而活。 话说出口,看到沈夫人和沈娇娇震惊又愤怒的表情,沈千歌竟然觉得无比的爽快。 像是一口沉闷在胸腔里几十年的气吐出来了一样,让她心情大畅! 原来只要她自己坚强起来,甚少有人能真正伤害到她! 沈夫人不但表面震惊,心中也震惊,这样刀枪不入的沈千歌是她从未想过的。 难道这丫头自从毁了容又被破答应了婚事之后悟了? 她知道今天想从沈千歌这里得到属实困难,看来,只能先将她今日得到的赏赐收缴了。 就算是长公主殿下知道她收了沈千歌的赏赐那殿下也没话说,母亲帮助儿女保存贵重物品都是应该的。 沈夫人到底是多活了些年岁,养气工夫要比沈娇娇要好。 沈娇娇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狠狠瞪了沈千歌一眼,她暗中朝着马车边跟随的丫鬟嬷嬷做了个手势。 这手势没有人比沈千歌更清楚的了。 甚至是一种烙印到骨头里的恐惧。 前世,她用这个手势暗地里教训了她多次,每次一用,她身上疼感强烈的地方就没一块好肉,回去更是要修养个四五天才能好转,而后留下来的就是一片青紫的痕迹。 她这个手势正是让外面下人一会儿扶着她下车的时候下暗手教训她。 低垂着头的沈娇娇无声的冷笑一声。 沈千歌这一刻却觉得浑身发冷,身上分明没受伤已经开始处处泛疼起来。 这股疼痛像是从骨头缝儿里散发出来,徘徊在脑海里,烙印在记忆里,让人难以忘却。 沈夫人沈娇娇很快就发现沈千歌原本傲然有活力的面庞变得惨白起来。 沈夫人不悦地转过头,不愿意与沈千歌对视。 而沈娇娇却偷偷上下打量沈千歌,猜测她的变化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她下黑手被沈千歌发现了吧? 她用的手势是她自己设计的,连她自己都没用过两次,沈千歌绝对不可能知道。 许多沉淀在脑海底部的恐怖记忆汹涌的袭来,一下子像是滔天的浪潮一样将沈千歌淹没,让她反应不过来。 面纱下,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这一刻惨白如纸,嘴巴都泛起紫来。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也失去了焦距,像是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沈娇娇可不管沈千歌会怎么样,反正她招呼已经打好了,她那种下黑手的方式当时看不出来,要过几日才能见到淤青,这么做,沈千歌想找她都也没有证据。 长公主别院离沈家并不远,按照这个速度,顶多还有两刻钟就到沈府了,意味着,离沈千歌受苦的时间不远了。 想到这里,沈娇娇就觉得心里畅快的不行。 突然马车一顿,猛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沈千歌往车壁上一靠,身体磕在车壁上,微微疼痛,却将她从痛苦的记忆里拉了出来。 沈千歌毕竟几乎是日日坐这辆旧马车,已经习惯这种时不时的颠簸,但是沈夫人和沈娇娇却不一样,突然的停车,让两人跌来撞去,好不狼狈。 沈夫人头上的簪子都因为撞到车壁掉在了地上,两鬓的头发散了下来,状若疯癫。 她本就心情不快,遇到这样的事,更是怒火上涌,她怒道:“老东西,活腻了嘛!” 沈娇娇也满脸的埋怨。 不等外面的老车夫说话,外面一个尖细的年轻声音响了起来。 “不知沈府沈夫人沈小姐们可在里面?” 这声音一落,马车车帘就被人从外面微微掀开,白嬷嬷登上了马车,她附在沈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外面是燕王身边的近侍。” 燕王?那个讨厌女人阴晴不定的杀才? 沈夫人忍不住将目光扫向沈千歌。 难道这是沈千歌在上马车之前就安排好的? 沈夫人眼角抽了抽,低声对身边白嬷嬷交代了两声,嬷嬷点点头,下了马车与马车外的荣顺寒暄去了。 沈千歌这个也奇怪呢! 自从她去见了长公主之后,就没再见燕王,也并没有遇到过燕王身边的什么人。 为何燕王会这个时候派人来拦了马车。 马车外传来的荣顺和白嬷嬷说话的声音。 “燕王殿下得知沈府马车坏了之后,特意命咱家给贵府送了一亮新的马车代步,长公主殿下是燕王的姑祖母,王爷替长辈分忧是应该的。” 荣顺三言两句就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解释清楚。 白嬷嬷恭敬道:“奴婢替主子多谢长公主殿下和燕王殿下的好意,只是我们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坐上了二小姐的马车,就不麻烦两位殿下了。” 白嬷嬷话音一落,荣顺的脸色就变了,“莫非沈府嫌弃长公主殿下和燕王殿下的赐予?” 白嬷嬷没想到燕王身边的这位近侍这么不好说话,被他一句话吓的脸色惨白。 “公公说笑,我们主子怎么会嫌弃呢!您稍后,奴婢再去请示主子。” 白嬷嬷匆匆回来汇报沈夫人。 沈夫人在马车里已经将两人说的话全部听在耳里,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到那叫荣顺的近侍的强硬态度。 她将目光落在沈千歌脸上,而后微微掀开一点车帘,就看到荣顺身边跟着一辆崭新的马车,驾车的是一位年轻的冷面护卫,而周围跟着四位护卫也一样臭着脸,一副别人欠他三百两的模样。 瞧这模样,就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万一燕王想要坑她,她不是跳进了狼窝里。 沈夫人可不敢真的坐燕王的马车。 她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公公说的是,长公主殿下和燕王殿下想的周到,我们臣下怎能不领情,这小小的马车我们娘三坐确实是挤了些,不若让千歌坐燕王殿下的马车,如何?” 沈夫人虽然是在马车里说的话,但那口气分明是对马车外的荣顺说的。 荣顺轻轻“哼”了一声就没再出声反对,显然他是默认沈夫人的这个决定。 等了会儿,没再听到别的声音,沈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燕王不受宠,但好歹身后还有蒋贵妃,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外命妇能比的。 沈夫人抬头瞪了沈千歌一眼,“千歌,听到没有,还不下了马车接受长公主殿下和燕王殿下的好意!” 沈千歌早就不想多待,之前沈娇娇又对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下了那样的命令,若是她不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恐怕到了沈府内,她要痛的满地打滚。 所以沈夫人这么说后,沈千歌丝毫都不留恋地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沈娇娇的人被荣顺带来的护卫隔在外围,想进都进不来。 沈娇娇盯着沈千歌跳下马车的身影,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攥了攥,这次让沈千歌逃脱了,下次她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等沈千歌一下马车,燕王马车旁的护卫就撤了回来,护卫在了荣顺和沈千歌身边。 没了阻拦,沈夫人赶紧吩咐马车快马加鞭回府,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就怕路途上再出什么幺蛾子。 荣顺站在马车旁边,恭敬的请沈千歌上马车。 沈千歌顿了顿,没忍住询试探的问道:“可是长公主殿下让你们来的?” 毕竟当时离开长公主别院的时候,她拜托了苏女官,苏女官就在长公主身边当差,若是她与长公主说了自己的情况,长公主大半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到沈千歌这么说,荣顺笑了笑,“沈二小姐,咱家是王爷身边的奴才,只会听王爷一个人的命令。” 沈千歌眸子微微睁大,荣顺虽然没有正面说,但是已经告诉了她答案,他们与长公主没有关系,单纯是燕王派来的而已。 那个杀人如麻,尤其讨厌女人的前世大奸臣,真的能有心思这么细腻的时候吗? 会不会是因为今天她救了他,他心怀愧疚,派人来间接的还她人情而已? 第五十七章 摆一道 沈夫人沈娇娇已经带着人走远,沈千歌在荣顺的陪同下,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普通低调,内里却舒适奢华。 里面的软垫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而且还是双面绣,只这单单一个枕头恐怕都要绣娘忙活上小半月。 软垫里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又绵软又暖和,让人拿到手就不想放下了。 马车正中央固定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放着茶具,小小的茶壶微微冒着热气,沈千歌提起细嘴茶壶倒了杯茶,茶汤碧绿,清雅幽香,是刚沏好没多久的好茶。 不但如此,小几边放了一个炭炉,将小小的车厢熏的暖烘烘,就算穿着薄薄的春衫也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车壁有暗格,里面放了些女子喜爱的小玩意儿和零嘴,还有几本书,沈千歌拿出来翻了翻,两本食谱两本话本,都是她感兴趣的书籍。 马车外,荣顺恭敬道:“马车里的东西,沈二小姐随意取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换咱家便是。” 听到荣顺这句话,封闭的小空间里只剩下沈千歌一个人,她就更觉得自在了。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取了菜谱来看,马车减震效果极好,动起来了,沈千歌都没多少感觉。 舒适放松的环境下,时间像是长了脚一样,走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离宁寿堂最近的沈府侧门。 马车停下,荣顺的声音再次在马车外响起,“沈二小姐,到府上了。” 沈千歌这才从菜谱里抬起头,明明两刻钟多的时间,却觉得好似只是一瞬,她匆忙将书本放回原处,掀开车帘,下了车。 朝着荣顺道了谢,就看到秋嬷嬷和良辰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将沈千歌送到门口,荣顺这才带着护卫和丫鬟离开。 良辰一见到沈千歌,就迎了上来,她哭丧着脸,委屈道:“二小姐,东西都被她们强行留下了。” 良辰怎么也没想到,夫人会这么做。若不是她抱着的包袱里并不是赏赐给小姐的那些宝贝,那么东西已经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她们小姐一件都留不下来。 “算了,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而已,她们要留就留。” 良辰“嗯”了一声,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她只是替小姐不值而已。 “二小姐,你没事吧?”除去了东西,良辰最担心的是二小姐,之前她与夫人大小姐坐在一辆马车里也不知有没有吃亏。 沈千歌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中途我换了燕王府的马车回来的。” 她这么一说,良辰脸上才有了笑意。 看来小姐无意中应了这门婚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在关键的时候,这燕王就能护住小姐。 良辰扶着沈千歌进了院门,秋嬷嬷从主仆俩的对话中已经猜到了途中发生的一些事,她将沈千歌送回到院子里休息,就去寻了老夫人。 宁寿堂暖阁里,老夫人怒气勃发,“你说什么?” “老奴句句属实,夫人留下了长公主殿下给二小姐的赏赐。” 秋嬷嬷自是不会用话去糊弄自己主子,老夫人拧着眉头,“她就是这么当母亲的?怪不得千歌在归雁居住不下去,宁愿搬到宁寿堂偏院来,简直混账!” 老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你去前面院子,就说……” 听了主子的吩咐,秋嬷嬷应下后,急忙就出去了。 走到了院外,秋嬷嬷忍不住嘴角翘起来,虽然方才的事惹了老夫人不开心,但是她已经许多年没看到老夫人这么情绪外露。之前的十几年,这宁寿堂仿佛是一潭死水一样,生不起任何波澜。现在二小姐来了,像是一汪清泉,让这潭死水活了过来。 老夫人和姑奶奶也活了过来,瞧老夫人刚才发脾气的样子,可有了当年年轻时谁都不敢惹的贵妇模样了。 人啊,就是要沾染尘世,才能有烟火气儿! 沈夫人带着沈娇娇坐了老夫人的旧马车回府,马车赶的快,路不好走,加上这马车确实是旧了,一路将母女两颠地差点吐出来。 好不容易到府上了,母女两在仆妇的搀扶下赶紧下车。 等进了沈府,沈夫人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长长的喘了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浑身都酸痛无比。 早知道这破马车坐的这么难受,她就不让人将她常坐的马车先赶回府了。 沈娇娇搀扶着沈夫人,关切道:“娘,你没事吧?” 沈夫人摇摇手,“先回院子里歇歇,我这一路来后背颠的疼。” 进了花厅,丫鬟轻轻给按摩着,又喝了半杯热茶,沈夫人才觉得缓过来了点。 这一缓过来,她就想到了之前沈千歌的那些赏赐,忙唤白嬷嬷。 白嬷嬷快步走到沈夫人身边行了一礼,“夫人。” 沈夫人扫了她一眼,“东西呢?” “都在老奴这,良辰那丫头下马车的时候,什么都没能带走。” 白嬷嬷做事仔细,母女俩听到白嬷嬷这么说,提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想到沈千歌领的那些赏赐,沈娇娇已经眼红了。 “把东西拿来我瞧瞧。”沈夫人发话。 白嬷嬷立马叫人将那硕大的包袱取到了花厅。 这边沈夫人刚要拆包袱呢,贴身的大丫鬟匆匆进来,等人到了面前,沈夫人就见她脸色不大好。 “何事?”沈夫人蹙着眉头问。 大丫鬟道:“宁寿堂的秋嬷嬷方才来了,说是老夫人的马车坏了,用不了了,让……让夫人重新赔一辆给老夫人,若是夫人不同意,秋嬷嬷晚上亲自去找老爷……” 马车坏了?怎么可能!那又旧又硬的马车差点将她颠吐,会坏?逗她还是敲诈她? 而且什么时候不坏,偏偏她刚坐了就坏了?是不是也太巧了! 沈夫人被气的胸口起伏。 沈娇娇立马给沈夫人顺胸口。 “当真是坏了,你可带人去查验了?”沈夫人冷着声问。 大丫鬟哪里敢撒谎,她连连点头,“奴婢也怕是被唬了,就带着前院的车夫去查看,这一看,车轴和马车车壁确实都坏了……” 呵!这么多年了,沈夫人一时忘记了,她的婆婆也就是沈老夫人可是手段多到如牛毛的当家夫人。 马车定然不是因为她坏的,那只能是那老货让人故意弄的来嫁祸她,现在她就算长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若是不给那老货重新配一辆马车,怕是会被外面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压抑着怒气,沈夫人咬牙切齿道:“要多少银子?” 大丫鬟支支吾吾,“老夫人发话说今日老马拉的马车太重,伤到了,所以马匹也要换,一共要……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她怎么不去抢!”沈夫人终于忍不住愤怒道。 普通拉货的马匹不过十两银子一匹,精悍品质好的也不过五十两左右,通常富贵人家的马车都是两匹马来拉,这样买马也就是一百两银子,剩下的马车钱居然要四百两! 饶是沈府最好的马车配备也不过两百两银子。 大丫鬟被沈夫人的声音吓的瑟瑟发抖,她一点也不想接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是没办法。 沈娇娇坐在一旁,眼看母亲要严词拒绝,连忙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臂,“娘,若是咱们不出这笔钱,万一传出去,外面说的可不会好听,再说,祖母是管家的好手,咱们沈府就是在她老人家手里积攒到家业的。”说完又朝着放置在旁边的包裹瞥了一眼。 沈娇娇这是在提醒沈夫人,这笔银子不给也得给,要是闹到了外人面前,或者沈大人那里,那就不是沈夫人没面子,沈大人更是脸上无光,沈家家业不是老夫人挣的就是老夫人的嫁妆,传出去,他们不管怎样,都不占理。 还有扣下的这笔沈千歌的赏赐,里面随便一个物件儿都值五百两了,没必要为了五百两银子自己不高兴,与沈老夫人闹翻。 沈夫人深吸了口气,平息了胸腔中的怒火,她也扫了眼旁边的包裹,心情才平衡许多。 “好了好了,你去寻大管家,让他给宁寿堂送五百两银票,下去吧,我头疼。” 得了夫人同意,大丫鬟立马出去找大管家拿银票了,一秒钟都不敢多留。 花厅里不相干的人等也被白嬷嬷撵了出去,现在整个花厅非常安静,只剩下沈夫人母女以及沈夫人极为信任的白嬷嬷。 白嬷嬷将包裹放在沈夫人面前的桌上就退到了沈夫人的身后。 沈娇娇依偎在沈夫人身边,等着母亲将包裹解开,查看里面的好东西。 看着面前塞地满满的包裹,沈夫人刚刚愤怒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满怀期待的伸手去解面前的包裹。 沈娇娇的目光也一刻不离眼前的包裹。 包裹系的虽紧,却并不难解开,三两下,沈夫人就解开了包裹,轻轻将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三人面前时,沈夫人母女立即傻眼。 第五十八章 互相算计 硕大的包裹里面居然包着的只是一些不值钱的瓷器和木盒! 将木盒一个个打开,里面都是空的! 那些夫人给的首饰,配饰,玉佩……一样都没有……还有沈夫人最心爱的珊瑚串更是找不着影子! 以前沈千歌是个实心人,尤其是在沈家夫妻和兄长面前,从不说谎从不欺骗,她就算知道要被怪罪,也不会欺骗沈家父母。 所以,沈夫人下意识认为沈千歌这次也不会。 而且她刚从长公主别院出来就被她们截住了,东西只会带在身上,能藏到哪里。 本以为是必赢的局,却出乎意料的失手了。 原来满是期待的眼神瞬间充满阴霾! 又想到刚刚损失的五百两,沈夫人的心疼痛了。 这包裹里的破烂加在一起恐怕连一两银子都不值。 沈夫人气的一把将包裹扫到了地上,花厅里瞬间“噼里啪啦”一阵响声。 坐在旁边的沈娇娇也傻了,显然同样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沈千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竟然能提前将那些好东西藏起来,用了假的来替代。 沈娇娇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以前一直觉得沈千歌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的沈娇娇却认为她最为棘手的对手就是沈千歌。 母亲发怒,这花厅是不能继续待了。 沈娇娇安静坐在沈夫人身边,准备等沈夫人发完火,好不声不响请安离开。 可沈夫人一转头看到好似“无事发生”的沈娇娇,顿时火气喷的更高。 “方才若不是你多嘴,我何至于出那五百两冤枉银子!女儿当真都是败家货!” 沈娇娇被沈夫人骂,也只低垂着头不说话,在阴影处,她眉头不悦地蹙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自己掌握婚约,早点嫁出去,脱离沈夫人的掌控! 尽管被沈夫人骂的狗血淋头,沈娇娇还要强迫自己陪着笑,安慰沈夫人,“娘,都是我不好,给老夫人的银子由我出,娘,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哥哥的婚事还要你操持呢!” 沈夫人的脸这才回了点血色,她朝着沈娇娇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我累了,要去休息会儿。” 既然被沈千歌摆了一道,那东西肯定是要不到了,那些好东西还不知道被那死丫头藏到哪里,就算在老夫人那里,她也要不来,总不能带着人搜宁寿堂吧,那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沈夫人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搭着白嬷嬷的手进了内室休息。 沈娇娇被落在了花厅,花厅里的下人原就被白嬷嬷遣出去了,沈夫人和白嬷嬷走后,花厅只剩下她一个人,更显得她孤零零没人搭理。 沈娇娇抬起头来,一双原本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在花厅里坐了会儿,沈娇娇平复了心情这才离开。 刚回了她自己的院子还没坐下喝一口茶,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求见。 一问,既然是来拿给老夫人重新配置马车的那五百两银子。 原本就气愤的沈娇娇现在不但气愤还郁闷了。 她当时不过是随口一句,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当真!而且这么快就派人来取银子!没办法,话说出去了想不认也不行。她让茯苓把五百两银票给了沈夫人的大丫鬟,坐在桌边生闷气。 茯苓送走了沈夫人的大丫鬟,回来的时候脚步匆匆,沈娇娇本就心绪烦乱,看到她这样子情绪更加不好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慌乱!” 茯苓连忙道:“大小姐,少爷往这边走了。” 说完还暗示性的看沈娇娇,沈娇娇本就聪慧,茯苓又在她的身边伺候十来年了,沈娇娇哪里会不懂茯苓的意思。 沈娇娇忙站起身,在茯苓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催促道:“快带小丫鬟去忙。” “是,小姐。” 沈景晏今日也去了长公主别院的宴会。 只是他待在了男宾那边,与女宾们见面都隔着一条流水曲觞或是院墙,宴会散后,他被母亲支派带着沈府的马车先回来,中途遇到了发小,找了家酒楼聊了会儿,所以他回来的比沈夫人母女还要晚。 刚刚听说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担心母亲脾气不好牵连了沈娇娇,于是他一回府急忙就来看沈娇娇。 沈景晏一进沈娇娇的斗春园,就发现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她看到端着木盒的茯苓从房间里出来,连忙拦了询问。 “娇娇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整个院子看起来这般忙乱?” 茯苓低着头不敢看沈景晏,她眼神慌乱的闪了闪,福了福身恭敬回道:“回少爷,大小姐嫌院子乱了点,刚刚才吩咐了奴婢带着小丫鬟整理呢!您快进去吧,大小姐就在书房,奴婢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整理院子? 怎么可能! 妹妹刚刚参加长公主别院的宴会回来,正是累的时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吩咐下人收拾院子,再说,沈府每月是有固定日子除尘大扫的,上一次大扫才过了几日。 沈景晏的脸冷了下来,目光在茯苓身上扫了一圈,茯苓刚要走,就被沈景晏喝止,“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茯苓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立马更用力的抱紧自己手中的木盒,还心虚眼神直飘,“少爷,没……没什么……大小姐给奴婢的东西。” 沈景晏一听到是有关于沈娇娇的,眉头蹙的更紧,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茯苓面前。 茯苓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哭丧着脸将怀里的木盒交到了沈景晏的手中,而后立马跪下,好似认错一般。 沈景晏扫了她一眼,不管她,径自打开手中的木盒。 木盒一打开,沈景晏就顿了顿,里面居然都是黄金和白银的首饰,看首饰模样,大部分都是沈娇娇平日里经常佩戴的。 他眸子一厉,冷光迸射,“大胆,你竟敢偷娇娇的首饰!” 茯苓被沈景晏吼的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几乎要五体投地了,沈景晏气的就要一脚踹向茯苓,被沈娇娇一句话给拦住了。 “哥哥,你误会茯苓了,首饰是我收拾出来给她的。” 第五十九章 娇娇你受委屈了 沈景晏听到沈娇娇说话,立即看向她,见沈娇娇走过来,他急忙大步迎过去。 他心疼地摸了摸沈娇娇柔顺的秀发,“方才我瞧了,里面都是你平时喜爱的首饰,你收拾出来给茯苓做甚?” 沈娇娇眼神闪了闪,低下了头,“没什么……” 沈景晏是看着沈娇娇长大的,她的一个小动作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事在瞒着自己。 可是娇娇有时候做事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脾气犟,他知道现在一直问沈娇娇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沈景晏转身走到跪着的茯苓面前,冷声质问,“你说,你拿了大小姐的这些首饰是要拿去做什么的!” 茯苓被吓地浑身一抖,抬头想朝着沈娇娇的方向求救,却被沈景晏移了一步挡住了。 “让你说话!你看你主子做什么!快说,不然今日就让管家将你发卖出府!” 没了救兵,茯苓这才不得不将原由说出来,“回少爷,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方才夫人院里的大丫鬟来大小姐这里拿了五百两。现在大小姐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所以这才嘱托奴婢悄悄将这些首饰都卖了,换了钱财供给平日里花用……” 什么! 沈景晏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母亲抠门抠到了沈娇娇这里。 不过这事儿他只要一查就能知道,根本瞒不住,所以茯苓不会说谎。 母亲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下来,沈景晏也有大半了解,她是从不吃亏的性格。 只是母亲怎么能为了五百两银子苛待娇娇! 他心疼的朝着沈娇娇的方向看去,沈娇娇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可整个人纤瘦的仿若微风中的扶柳,叫人觉得又可怜又无助。 见到这样的沈娇娇,沈景晏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样疼的不能自已,若不是这院里还有来来去去的丫鬟,他当真恨不得将沈娇娇拥进自己宽阔的怀抱中。 他往沈娇娇身边走了两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娇娇,你受委屈了。” 沈娇娇抬起头,一双桃花目里眼泪盈盈,在张口说话的时候,一滴清泪恰好从眼眶滑落,仿若最美最让人怜惜的风景,既让沈景晏迷醉又让人怜爱。 “没什么,哥哥,娘今日定然是心情不好,这才这般的,我不怪娘。”沈娇娇即便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却还拼命为了沈夫人解释。 她这般做法更是让沈景晏心疼到了骨子里。 他没忍住伸手拭去了沈娇娇眼角那一滴晶莹的泪珠。 “没事,娇娇,哥哥补贴你。” 沈娇娇连忙摇手,“哥哥,不用不用,娇娇哪里能让你贴补,哥哥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可比娇娇多得多……” 沈景晏阻止了沈娇娇要说下去的话,对茯苓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你家小姐的首饰都放回去!” 茯苓像是怕沈景晏一样,抱着木盒很快就进了沈娇娇的寝室。 茯苓跑地如此之快,沈娇娇想拦都没拦住。 沈景晏握住沈娇娇纤细的手腕,故意横眉,“娇娇,怎么?哥哥的话也不听了?”这瞬间,沈景晏只觉得沈娇娇的手腕柔软腻滑,他很想多摸两下,可在这种状态下,他又不敢,只能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渴望。 沈娇娇被沈景晏捏的有点难受和不自在。 她赧然道:“不是,娇娇一直都听哥哥的。” “这才对,娇娇真乖。” “哥哥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下喝杯茶歇会儿吧。” 沈景晏拉着沈娇娇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厅堂,他边走边道:“娇娇,若是没银子就与哥哥说,与哥哥还有什么客气的,不用担心,一会儿哥哥叫人给你送五百两来。” 沈娇娇一副愧疚的模样,“娇娇又让哥哥破费了。都是娇娇不好,每次都拖哥哥后腿。” “娇娇说的什么傻话,哥哥情愿娇娇拖累哥哥一辈子呢!” 听到这样的话,沈娇娇在暗处眉头拧了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自己这哥哥有些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进了厅堂,沈娇娇亲自给沈景晏倒茶,又将点心干果端到沈景晏身边。 “好了,娇娇别忙活了,我就坐一会儿就回去。” 沈娇娇坐到了沈景晏的身边,她眼神里带着不安,而后又朝着旁边看了几眼,他这种不安很快就被沈景晏看了出来,沈景晏关切道:“娇娇,可是有什么心事,没事,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哥哥说,哥哥来给你解决。” 沈娇娇抬头看向满脸关心的沈景晏,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她咬了咬牙,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嬷嬷。 见沈娇娇将身边人遣走,沈景晏就知道她有重要的话要说,立马严肃了起来。 厅堂里只剩下他们兄妹,沈娇娇严肃着一张小脸对哥哥说:“哥哥,今日母亲与蒋国公夫人接触了,她似乎是想给您求娶蒋国公府的姑娘,可是蒋国公府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娇娇觉得就算是蒋国公府的嫡姑娘都配不上哥哥!” 不管配不配的上,圣上现在要打压勋贵,首当其冲的便是类似蒋国公府这种老派勋贵豪门,他们沈府实在是不好与蒋国公府联姻,看来沈夫人在后宅时间待长了,还是糊涂。 可是真正让沈景晏不快的不是母亲要给他找一门老派勋贵的婚事,而是母亲居然已经在给他张罗婚姻了! 可是他谁也不喜欢,就算是公主下嫁给他,他也不稀罕,他真正动心的是面前娇娇女! 沈景晏一下子慌乱起来,他抬头深深朝着对面的沈娇娇看了一眼,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婚事一旦要谈,那么娇娇的婚事也会紧接着,毕竟沈千歌已经暗中许给了燕王,在大齐,即便男女婚嫁晚,但女子过了及笄之年也能成亲了。 沈娇娇被沈景晏这一眼看的心里有些害怕,她总觉得哥哥这一眼好似与之前都不一样,让她情不自禁想后退。 她忐忑道:“哥哥,难道你喜欢蒋家的姑娘?” 沈景晏盯着沈娇娇,喉头滚动了一下,很想说,我喜欢的其实一直是你,而且只有你! 第六十章 兄妹 “没有!”沈景晏想也没想就说的坚决。 听到这句话,沈娇娇心里提起的大石头慢慢放下,想想也是,哥哥怎会喜欢蒋家的姑娘,除了老派勋贵的名声好听了点,其实真正的身份还不如他们沈府。 松了口气,沈娇娇的声音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自认为自己与哥哥的感情比自己与母亲的感情要好。 母亲有父亲有哥哥还有她自己,常有私心,可哥哥对她都是真心实意的,两人一点大的时候,哥哥就护着她,后来沈千歌回府,她由正牌的沈府大小姐变成了假的,旁人对她的态度多多少少都有改变,惟独哥哥更加疼爱她了。 这会儿,沈娇娇倒是真心为了沈景晏考虑。 “哥哥,妹妹的婚事瞒不了多久,蒋贵妃盼着燕王赶紧成婚,你是家中长兄,妹妹订婚了,你的婚事也不会耽搁太久,母亲有时候糊涂,娇娇只是沈府内眷,帮不了哥哥多少,哥哥的大事,哥哥心里要有数才行。” 沈娇娇说的语重心长,沈景晏心中却并没有想象的感动,反而是愈加的烦闷和焦急。 他抬眼看向一心为了自己的沈娇娇,突然道:“那娇娇心中可有心仪的人选?” 沈娇娇哪里想到兄长会反过来问她。 实际上也是,论年纪,她也比沈千歌年长一点,沈千歌婚事定下,不但是沈景晏,连她的婚事也不会耽搁。 沈娇娇到底是对一起长大的哥哥没有设防,被哥哥这么一问,小脸情不自禁就红了起来。 她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顾宸煜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她今日“救”了他,而且两人还做了亲密的事,这位周正的侯爷定然不会弃她不管不顾的吧! 虽然很相信顾宸煜的人品,但是事情还没有动静之前,沈娇娇还是忐忑的不行。 问完之后,沈景晏就死死盯着沈娇娇的脸庞,等沈娇娇脸上的娇羞之色显露时,沈景晏一颗心像是被打下了悬崖,一直不停地坠落。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沈娇娇每日去上书房都是他接送,前些日子还没看出娇娇有任何喜欢男子的迹象,怎么突然就有了心上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精心照料一盆花十几年,某一天,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花整个连盆都被人端走了一样。 沈娇娇并未注意到哥哥表情的变化,她低着头,搅着手帕,羞于启齿。 “娇娇,是谁?”几个字仿佛是从沈景晏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事情还没定下,沈娇娇自认为自己是个做事稳妥的人,还没发生的事,就算是哥哥她也不想透露。于是,她害羞的回道:“哥哥,我……我还没完全确定……” 可是沈景晏却理解错了沈娇娇的意思,以为沈娇娇这是还不确定她自己的心意。沈娇娇年纪还小,有时候根本分不清自己的感情,说不定她对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不过是对长辈的儒慕,根本不是男女之情。 沈娇娇这句话就像是沈景晏的救命稻草一样,让他在绝望里有了一丝希望。 “娇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眼里,你是我最亲的人。女子嫁人犹如重生,你若是确定了心意,一定要先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谋划。”沈景晏话说的无比的诚恳。 沈娇娇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瞒着哥哥,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离开沈娇娇院子的时候,沈景晏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一是打消母亲给他尽快定亲的念头,二是查出娇娇喜欢的人是谁,先下手为强! 斗春园里,没多久,沈娇娇就收到了哥哥补贴的六百两银票,怕她不够用,甚至还补贴了一百两给她,另外还给她添置了两支金步摇首饰。 茯苓站在一边替主子高兴,“大小姐,少爷是真的疼您,这步摇真好看,与你也特别相配。” 沈娇娇朝着金步摇扫了一眼,眼里并未露出多少喜欢来。 若是没见过今日长公主和那些贵妇人给沈千歌的赏赐,许是她会真的很喜欢这两支新的金步摇,这世上,最怕的就是货比货,这金步摇与那些精致的独一无二的首饰一比,仿佛土到了泥里。她哪里还能喜欢的起来。 “收起来吧,还有今日哥哥给我银子和首饰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沈娇娇冷冷的吩咐。 茯苓发现大小姐心情并不多好,忙将东西收拾了,出了寝室。 靖勇侯府府门前,马车停下,门口守门的小厮连忙过来放了小凳子在马车边。 而后马车车帘被小丫鬟从里面掀开,不一会儿,就从马车里走出一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 靖勇侯顾宸煜见母亲要下马车,忙跳下马匹,快步走到马车边,将手臂伸出来,让母亲扶住。 窦茵将手搭在儿子的手臂上,借着他的劲儿,踩着脚踏就下了马车。 可双脚刚落了地,她突然抬头看向儿子的脸,这么一看,窦茵骇了一跳,一张面容因为紧张害怕变得惨白。 “宸煜,跟娘来正院,娘有话与你说。”窦茵对儿子不容反驳的道。 顾宸煜抿着苍白的唇,朝着母亲看了一眼,而后只低低应了一声。 跟在母亲身后的时候,他低头苦笑,怕是自己母亲已经看出来了什么。 进了侯府府门,窦茵的步伐忍不住加快,若不是顾着她侯府夫人的身份,她恨不得现在跑到自己的院子。 平日里,身体强健、身高腿长的顾宸煜跟在母亲身后,走起路来却显得有些吃力,但他脸色冷着,并未在下人们面前表现出异样。 一进正院的花厅,窦茵就冷着脸将伺候的所有下人都遣了下去。 顾宸煜跟在母亲身后,什么话都没说。 花厅很快就剩他与母亲两人。 窦茵上下打量着儿子,他身上还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可仔细看的话,这身袍子明显不是早上出门穿的那身,衣摆的花纹都不一样。 她脸色一沉,平日里端庄高雅的模样瞬间消失,焦急地走到儿子面前,上下打量他,“宸煜!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舒服?” 都这个时候了,母亲也看出了端倪。他原本是不打算叫母亲知道,自己去看大夫,毕竟母亲身子一向不好,父亲过世后,好不容易病情控制住,好转了,他不想母亲再为了自己的事情担忧,万一,母亲为此又旧病复发,那就是他不孝了。 顾宸煜不再隐瞒,直接朝着母亲院子旁边的厢房走去,边走边对母亲坦诚,“娘,我受伤了,赶紧让人去请可靠的大夫。” 窦茵怎么也没想到儿子脸色不对是受伤! 不过是去长公主别院参加个宴会,怎么就会受伤呢! 她之前以为儿子可能是哪里不舒服,所以脸色难看,儿子是个要强的性子,怕在外面露怯,所以一直强撑着,哪里会想到是受伤! 窦茵瞬间脸色惨白,忙吩咐自己信任的嬷嬷去请大夫,而后跟着儿子进了厢房。 顾宸煜已经站在床边脱了大氅和外裳,外面虽是两层玄色衣衫,但是中衣却是白色。 这会儿,白色的中衣上印出一大块血迹,红色浸透白色,看起来扎眼无比! 看到这样的情景,窦茵顷刻心都要疼掉了,她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帮他脱下白色的里衣,含着泪,声音都在颤抖,“宸煜,疼不疼?” 白色的里衣都粘在了伤口上,怎么可能不疼。 窦茵在给儿子处理的时候,他听到儿子咬着唇忍不住直吸凉气。 在窦茵发着火催了一遍嬷嬷后,大夫来的很快。 窦茵站在一旁焦虑的瞧着大夫给儿子处理伤口,直到等大夫包扎完毕,取了纸笔开药方,她才出口询问,“大夫,我儿的伤势如何?” 大夫是京里的名医,一把白胡子,身体却硬朗,医德也好。就算是京中高官贵胄也都请他来府上看病。 “夫人莫急,小侯爷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年轻人,身子壮实,只是失血多了些,看着恐怖了点,后面只要静养上一个月,保准能恢复如前。” 有老大夫这句话,窦茵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终是放了下去。 “多谢大夫,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老大夫边写方子边道:“也无甚需要,只有一两位药材名贵些,恐怕需要夫人去另外筹措。不过这次也是小侯爷事先有准备,受了伤后就及时处理,止了血,也处理包扎了伤口,否则那后果可当真不敢想。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在小侯爷身边放了懂医术的人。” 一开始窦茵还没觉得什么,可老大夫越说她越不明白,眉头都跟着蹙了起来,老大夫说到一半,她看向儿子,与儿子的眼神一对上,窦茵就知道还有事情儿子还没来得及说。 她按下心中的好奇和害怕,接过老大夫递过来的药方,吩咐身边亲近的嬷嬷将老大夫送出府,并且付了丰厚的酬金,叫顾宸煜的常随去抓药熬药,做完紧急的这些事,窦茵才坐到了儿子的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严肃的问:“宸煜,今日在长公主别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六十一章 娶沈大小姐为妻 顾宸煜躺靠在床头,一手按着后背的伤处,看向满眼担忧的母亲,将今日在长公主别院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了她。 窦茵听的心惊胆战的,期间还忍不住流了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儿子居然差点都没了性命。 顾宸煜微微垂头,“多亏了沈大小姐,否则,儿子这条命今日就交代在长公主别院了。”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恩情,三两言语,送点好东西就能还掉的,这可是救命之恩! 先不管沈大小姐品行样貌如何,只要救了她儿子,整个侯府就必须将沈大小姐奉为上宾。 窦茵抹着泪,“宸煜,你受苦了,为娘今日就让人备了贵重礼物,明日给沈府递帖子,亲自上门道歉!就算沈大小姐提出过分的要求,只要为娘能办到的就替她办!”窦茵语气坚定。 顾宸煜突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让窦茵看到觉得心间一痛。 “娘,儿子的婚事您还没定吧?” 窦茵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会突然提到婚事这事儿。 她惊讶地看向儿子,“宸煜,你这是想……” 顾宸煜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娘,儿子不能做一个没有责任没有担当的男儿。若是儿子的婚事您还未定,儿子想娶沈大小姐为妻,今日在长公主别院,沈大小姐为了救儿子,已与儿子有了肌肤之亲……” 窦茵越听心越往下沉,到了最后脸色惨白一片。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之中,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顾宸煜还没见过他娘这样,骇了一跳,他担忧急迫的唤,“娘!娘!你怎么了!” 顾宸煜的声音大,还带着无助和乞求,自从儿子长大后,窦茵就没听到过儿子这么无助的声音,她一下子被儿子的声音唤醒,从往昔悲苦的记忆里回神。 窦茵揉着两侧的太阳穴,笑的苦涩,“宸煜,我没事,你好好靠着,别牵扯到伤口。” 见母亲虽然憔悴,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顾宸煜哪里的慌乱这才缓缓消退。 他不错眼地盯着母亲,生怕母亲又出什么问题。 窦茵看向一旁的床帐,脑海中感情复杂,她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重蹈她的覆辙,这是多么讽刺啊! 要说真心话,那沈大小姐可不是儿子的良配。 窦茵视线落在儿子还很年轻的脸上,“宸煜,你可想清楚了,目前娘还未给你定下婚事,你若执意如此,娘不会阻拦。” 顾宸煜抿唇沉默,过了半分钟,最终他还是坚定地颔首。 “娘,我想清楚了,致命之恩不能不还!虽然我与沈大小姐现在还没有感情,或许日后相处时日长了,也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窦茵伸手摸了摸儿子年轻的脸,叹息了一声,“我儿既然决定就好,我儿是有情有义之人,日后凭着这一份责任也能将日子过好。后面的事,为娘会安排,这段时间,我儿就在府中好好养伤。” 顾宸煜朝着母亲浅浅一笑,除了嘴唇因为重伤失了血色,整个人仍然俊逸非凡,仿若天人。 窦茵起身去看给儿子熬的药,转身背对着儿子的时候,脸上一片落寞。 男女之间哪里只能有恩情,可是儿子是个执拗的,她了解他,劝不回来,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她只能希望儿子日后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但愿,其他的都是她多想了吧。 没多久,窦茵看着儿子将汤药喝下去,等儿子睡下了,她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等顾宸煜再次醒来,常随连忙走到了床边低声询问,“侯爷,可口渴了?小的给您倒些温水?” 顾宸煜颔首,“再给我拿些吃的,我也饿了。” “好嘞,侯爷,您等着,小的去去就来。”常随很高兴,侯爷想吃东西了,说明身上的伤很快就能好。 不一会儿,常随就端着一个木托盘进来了。 木托盘上放的东西不多,一杯温水,一小碗熬的糯糯的小米粥,还有一个甜白瓷放着点心的小瓷碟。 常随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而后走到床边弯腰,“侯爷,我扶您坐起来。” 顾宸煜点头,常随扶着他靠坐在床头,用大大的迎枕垫在他后背上,让腰后部受伤的地方悬空。 做完这些,常随将温水递给顾宸煜,等他喝完,又把粥递过去,最后将那碟点心放到了顾宸煜的面前。 顾宸煜低头一看,只觉得这点心造型奇特,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就算他这会儿已经吃了半饱,仍然想要尝一尝。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拿了其中一个奶黄色偏圆形的点心,拿到手中就软软的,放入口中咬上一口里面还有雪白的内心流出来,两口将点心吃完,只觉得还有腻滑香甜的味道停留在舌尖。 只可惜这点心只有一块,想再吃已经没了,碟子里只剩下一块长形洒了芝麻的点心。 这点心没有芯儿,吃起来却送软绵密,像是在吃黄色的云朵一般,让人忍不住放缓放轻动作,想要多品尝一会儿。 见侯爷吃的香甜,站在一边常随也忍不住咽口水,点心不大,香味却浓郁,要不是这是夫人专门吩咐送来给侯爷吃的,量又少,他可能真会忍不住偷吃上一口。 两块小点心而已,只是饭前饭后的茶点,本就不耐吃,更何况顾宸煜这个年纪正是能吃的男人。 口腹之欲一直不重的顾宸煜看着空空如也的小碟,没忍住舔了舔唇角。 他放下碟子,问常随,“这点心哪里来的?为何我之前从未吃过?府中可是换了厨子?” 常随连忙摇头,侯府的厨子干了几十年了,虽然做饭一般,但对侯府忠心耿耿,所以夫人从未想过将老厨子换了,等老厨子干不动了,可能就是他的儿子接着干,仍然是一脉传承的一般滋味…… “哪里,侯爷,何叔可是干的好好的,还想在咱们侯府养老呢!这点心是夫人从长公主别院带回来的,听说是沈府的二小姐亲手做的,因这点心,这位沈二小姐在长公主面前可是获了不少的赏赐。” 沈……沈二? 第六十二章 臊子面 顾宸煜顿时愣住,他脸色情不自禁沉了下来,脑海里浮现是以前沈二经常拖关系给他送东西的情形。那个时候,沈二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光,任谁看到,恐怕都能猜到沈二对他的心思。 发现侯爷沉默了,常随抓了抓后脑勺,小心询问,“侯爷若是爱吃这点心,小的再给您取两块来。” 顾宸煜摇摇头,“不用了,我饱了,你下去吧,我休息会儿。” 常随只觉得侯爷一下子心情好似就不好了,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也不敢问,帮侯爷盖好被子,就端着东西轻手轻脚出去了。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顾宸煜睁着眼看着床顶,想着在长公主别院里发生的刺杀。 他不明白,他不过一侯府之子,为何会有人专门来刺杀他,与那些人交过手,顾宸煜感肯定,这些人都是经过系统培训的专门杀手。 靖勇侯府并未明面上与哪个家族产生过生死之仇,那这些杀手又是谁派来的?既然要对他动手,也不用选在长公主别院,选在一处慌僻的位置不是更好,他经常出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 在他受伤痛苦万分的时候,被沈大小姐所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沈大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毫不犹疑的信任她,但是他总觉得在他看到沈大小姐的那瞬间时,沈大小姐有些不自在。 可这样的不自在他又猜不出是哪里来的。 那些刺客应与沈大小姐毫无干系,若是沈家暗中这般有势力,也不会在朝堂上数年好无进益,并且从沈大小姐慌乱的眼神里,顾宸煜也相信杀手与沈家没有关系。 顾宸煜闭上了眼睛,但是脑海里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直像是录像一样在脑海里回放,这件事发生的蹊跷,他后面定然要查清真相! 等别院的客人都已离开,长公主才得知下午在假山林处发生的刺杀。 她勃然大怒,下令让人最快查出凶手。 并且让苏女官带着大批的安抚和赏赐暗暗去了靖勇侯府和燕王府。 沈千歌靠坐在房间的玫瑰椅上,听着良辰说主院的事,又听说沈夫人为了赔祖母的马车,给了白嬷嬷五百两,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面纱下,她嘴角牵起,从未想过,祖母是这么“蔫坏”的人。 不但不给沈夫人面子,还“落井下石”,趁机敲竹杠。 “祖母真是个妙人。”沈千歌笑着道。 良辰嘴角扬起,笑的直不起腰,不一会儿,沈老夫人的老仆求见,她拎着个硕大的包袱,在沈千歌面前福了福身,“二小姐,这是方才长公主别院派人送来给您的。” 良辰过去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沈千歌让苏女官保管的赏赐等物。 谢过了老仆,沈千歌带着良辰将今日得到的赏赐分了分。 一些零碎的金银,比如金花生,不带标记的金首饰等物,她就自己留了下来,后面有用处。 长公主赏赐的血玉镯和燕王给她的那身衣裳和配套的首饰,沈千歌也留了下来。 剩下的玉佩、贵重首饰、还有沈夫人专门添上的珊瑚手串,沈千歌都收拾好,用木盒分类装好放在一起。那串珊瑚手串就放在最上面,专门用一只方形的红木盒子装好。 红珊瑚的手串非常适合沈姑姑,她皮肤白皙,手腕纤细,春夏日间,带着这串手串,更能凸显她平淡清雅的气质。 沈千歌挑了一只绿翡翠的手镯递给良辰,这只翡翠手镯虽然不是顶好的玉质,但胜在适合年轻的姑娘,套在手腕上既显皮肤又养身。 良辰呆了呆,惊喜又震惊的道:“二小姐,这……这是给奴婢的吗?” 沈千歌笑着点头,“给你的,拿好了,你戴这个颜色好看。” 良辰抖着手接过玉镯,而后就抱在怀里,她从小就被卖到沈府,一点点大的时候嬷嬷就告诉她她要在沈府当一辈子奴婢,她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后来她被分派来伺候二小姐,却也没觉得日子多难熬,二小姐有时得失心虽大,在乎父母兄长,却也从不苛待他们这些下人,有她一口吃的,她就不会叫院子里的下人饿着。 只是二小姐在府里所得实在是有限,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没二小姐那份,他们下人想要跟着喝汤就更难了,但是在院子里伺候的,甚少有说二小姐不好的。 归雁居里的下人在府里经常被人苛待。有一次,管份例的女管事中饱私囊,克扣了府里一些下人的冬衣,被克扣的人里好几人都是二小姐院里的。 二小姐便用自己当月的份例给院子里的下人做了冬衣。 那个时候二小姐说要搬到宁寿堂偏院,她想也没想就跟了过来。 她盯着怀里的手镯,这镯子若不是二小姐,恐怕她一辈子都戴不起。 良辰眼眶里蓄积了泪花,沈千歌笑着瞪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过镯子,拉过她的一只手,亲手给她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给你的就是给你戴的,抱在怀里有什么用。” 良辰抹了高兴的眼泪,连连点头,“奴婢记住了,会一直戴着的,等以后留着传给女儿。” 沈千歌听了哈哈大笑,“以后等咱们有银子了,给你买更好的,那个再留给你女儿孙女。” 良辰哪里还想过日后到底能不能挣到银子,这会儿只顾着点头了。 见二小姐将这些好东西都归置到包袱里包起来扎好,她问:“二小姐,这些贵重东西放在哪里?” 沈千歌摇摇头,“这些东西我们不留着,你帮我提着,我们去祖母那里。” 良辰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二小姐会这么决定,将这些贵重东西都送到老夫人那里。 要知道财帛动人心,她虽是二小姐身边衷心的丫鬟,但也没法做到最这些好东西一点都不在意,可是二小姐却似不在乎这些东西。 要知道夫人和大小姐都想抢呢! 老夫人真的不会中饱私囊吗? 沈千歌看到良辰担忧的眼神,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放心吧,祖母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就算将这些东西直接送给祖母,那也是应该的,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祖母庇护了我们,否则,我们如何能在宁寿堂立足?” 被二小姐一提醒,良辰瞬间恍然。 沈千歌在去宁寿堂主院之前,专门去厨房做了臊子面,面条是良辰擀的,沈千歌做了两种臊子,看着性格温婉的沈姑姑实际上是个喜欢吃肉的,而沈老夫人年纪大了,吃太油腻的也不好,只偶尔吃些荤食,大多时间还是比较喜欢吃素,所以沈千歌又做了素臊子。 吃的时候只需要将两种臊子浇在面上拌匀就能食用。 沈千歌特意让良辰将面条做的细一些,这样晚上吃了更容易克化。 沈千歌带着拎着食盒的葛嬷嬷和抱着包袱的良辰去了祖母的院子。 刚进院子就看到白嬷嬷在门口守着了,见到沈千歌,连忙迎上来,她玩笑道:“闻到隔壁厨房飘散出来的香味了,就知道等一会儿二小姐要来,这可不让老奴等到了。” 沈千歌笑,扶着白嬷嬷进了主屋,“我方才做了臊子面,一会儿嬷嬷也跟着吃一碗。” 白嬷嬷打趣她,“没想到还有老奴一碗,那老奴可能好好尝尝了。” 进了屋,就见祖母和姑姑坐在一起聊天,看到沈千歌,沈姑姑忙放下手中针线下了塌迎了过去,她上下打量了沈千歌一眼,见她一切都好,轻轻松口气,“今日在长公主别院可都还好?” 第六十三章 闲话 沈千歌颔首,救了燕王和错救了顾宸煜自然是不敢和祖母姑姑说。 她搀扶着姑母的手走到了祖母面前,行了礼后,沈千歌让葛嬷嬷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餐食。 “祖母,姑姑,这是我今日做的晚膳,一起吃些。” 等葛嬷嬷将面条和臊子端出来放在桌上,顿时,面条特有的香气就充斥在花厅里。 沈姑姑眼睛一亮,“千歌,这是什么吃法?” 大齐人也吃面条,但还未有这种将臊子浇在面条上的吃法,更不用说各种臊子,不同口味了。 沈千歌边给祖母和姑姑盛面条,边介绍,“姑姑,这是臊子面,面条粗细皆可,讲究的是筋道,用清汤煮好后,最后再浇上这各色的臊子,拌匀了吃,不同的臊子不同的口味,若是时间充足,我能做出十几种不同的臊子,今日咱们简单些,就吃这荤素两种。” 说完,沈千歌已经将装好面条的青瓷碗放在了姑姑和祖母面前。 将两碗炒好的臊子放在桌子中间,每碗臊子里都放了勺子,想吃什么臊子就加什么臊子,方便的很。 沈姑姑抽了抽鼻子,一眼就看中了离自己最近的肉臊子,她像沈千歌说的那样,挖了两勺浇在面上,然后用筷子拌匀。 这样挑起面条吸了一口,各种滋味在舌尖炸裂开来,臊子里的五花肉肥而不腻,沾染了鸡蛋丝和蔬菜的味道,再混上筋道的面条味道,这种复杂又咸香的味道是沈姑姑从未体会过的,仅仅一口就将她给俘虏了。 她眼睛一亮,本来慢慢咀嚼体会着复杂美妙味道的沈姑姑,嘴巴情不自禁动的快了起来。 一口咽下肚,沈姑姑立马又吃了一大口,好吃的都没空说话,只朝着沈千歌竖起了大拇指。 旁边沈老夫人看着女儿这夸张模样,惊讶地张大嘴巴,“真有这么好吃?”她这年纪,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上次沈千歌送来的食物精致,味道也好,可也不到惊为天人的地步,这看着普普通通一碗面条,真的这么神奇? 沈老夫人看了两种臊子一眼,还是选择了素臊子,她老人家比较克制,又不爱油腻的东西,素食最对她的胃口。 她亲自挑了素臊子盖在小碗的面条上,再小心拌匀。 这素臊子可不比荤臊子简单。 沈千歌用好不容易购置到的干松茸磨成粉,然后配以泡发的干香菇切成细细的丁儿,再加上油豆腐丝儿,木耳,黄花菜等各色配料加以酱料炒制,最后好了后加上白芝麻和花生碎,点缀上切成小块的菠菜。 虽然是素臊子,却又鲜又香,有了绿色菠菜的点缀,叫人看起来也更有食欲,若是能有师傅说的那种叫“香菜”的食材就更好了。 沈老夫人挑起面条,优雅地吃了一口,原本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的态度,再加上晚上进食她本就吃的少,这么吃不过是给孙女面子。 但是面条吃到嘴里,她心里的想法就立马变了。 虽然是素臊子,但是鲜香适口,一点也不寡淡,反而又清新又好吃,味道丰富,鲜味愈发的鲜,香味也愈发的香。 沈老夫人自己都没发现,在吃了第一口面条后,她吃面的速度不知不觉间就变快了。 等回过神,一碗面居然已经见了底,这剩下碗底的零星几点臊子。 沈老夫人盯着已经空掉的碗,震惊地瞪大满是皱纹的眼睛,而后扶额笑起来,“千歌,没想到祖母也没能抵抗得了你做的美食。” 沈姑姑弯眼笑,她点了点沈千歌,又指了指自己已经是第二碗的面条,这次沈姑姑创新的加了肉臊子和素臊子两种,一起拌面条居然也很好吃。 “我和你祖母要是天天这样吃,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胖的不能见人了。”说完了还泄愤似的大大吃了一口面条。 “不会,这是细面,好克化,祖母吃这些正好,只是姑姑吃的确实有点多,一会儿我陪您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沈姑姑被沈千歌的话一噎,无奈地朝着沈千歌翻了个白眼。 沈老夫人见平日里安静的没有一句话的女儿在沈千歌面前变成了她年轻时快活的样子,她心里比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还要兴味和高兴。 “吃吧,多吃点,吃三碗都没人说你!” 沈姑姑嗔了老夫人一眼,“娘,连您都嫌弃我吃的多!” 沈千歌陪着吃了碗素臊子面,她做的多,老夫人就让良辰和白嬷嬷葛嬷嬷也一桌子吃了。 几个女人将一大锅面和两大碗臊子吃的底朝天。 白嬷嬷饭量与沈姑姑饭量不相上下,抱着空碗又喝了半碗汤,这才直呼吃饱了吃的爽快。 沈老夫人直翻白眼,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老身苛待下人,一个个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饱饭似的。” 沈千歌扬起嘴角,“要是祖母姑姑嬷嬷们喜欢吃,下次我再做,这臊子讲究多了去了,还能做十几种不同样的,到时候口味会更多,香的、辣的、甜的、酱香的,想吃什么口味都有。” 白嬷嬷在一旁听的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一碗臊子面会有这么多种变化。 “那有机会可定要尝一尝了。” 说完,白嬷嬷和葛嬷嬷领着丫鬟们收拾了碗筷,沈千歌扶着祖母与沈姑姑一起到了内间说话。 老夫人与沈姑姑刚坐下,沈千歌就详细将今日在长公主别院帮助长公主做点心的事说了,“长公主殿下与我说祖母与她有旧,我能去宴会,多亏了祖母。” 老夫人眼神里微微带着惊讶,随即好笑道:“长公主殿下还是老样子,专门在背后揭人的短。” 沈千歌给良辰一个眼神,良辰将之前整理好的包裹递给她。 沈千歌站起身,亲手将包裹放在老夫人面前,“祖母,这些是我今日得到的赏赐,便请您先替我保管。” 沈老夫人扫了面前的大包裹一眼,伸手解开打开了两个木盒看了一眼,看完后盯着沈千歌问,“你母亲今日就是为了这些拦截你的马车?” 沈千歌苦笑一声,点点头。 “行,这些东西先放我这里,祖母给你保管,等你出嫁的时候,祖母再给你。怕是放在你那,过不了一些日子也会被你母亲强要了去。” “多谢祖母。”沈老夫人答应下来,沈千歌松了口气。 而后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红木盒子,双手奉到了沈姑姑面前,“姑姑,千歌参加长公主的宴会,您亲自给千歌缝制了衣物,这件东西就作为千歌给姑姑的回礼,姑姑可千万不能拒绝。” 沈姑姑显然没想到沈千歌会专门为她准备礼物,顿时感动的有点手足无措。 自从她与母亲隐居在沈府宁寿堂,她十几年都未收到过别人送的礼物了。 她伸手有些颤抖地接过,打开红木盒子看到里面的珊瑚手串时,忙又要推回来,“千歌,这个太贵重了,姑姑不能要。” 沈千歌哪里管这些,这个珊瑚手串是最配姑姑的了,她拿了手串,亲手帮姑姑戴上,“要是姑姑觉得贵重,以后多帮千歌做身衣服便是,千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长辈给做的衣衫呢!” 一句话说的沈姑姑心里发酸。 沈千歌十岁归家,在家中待了五年,沈夫人居然没给她亲手做过一件衣衫! 第六十四章 容貌恢复 沈姑姑忍住眼角的泪意,连连点头,“好好,日后你一年四季的衣衫,姑姑都给你做!” 沈千歌笑,“哪里能让姑姑这般劳累,姑姑只需一年给我添置一身衣裳就行了,到时候我穿出去和旁人显摆去。” “你这孩子,现在看来,你还是最像你祖母,这性子和你祖母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沈姑姑打趣。 沈老夫人哪里有不喜欢的,老人家本来就隔代亲,女儿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沈千歌性格里的俏皮与自己如出一辙,对沈千歌更是亲近了。 她朝着白嬷嬷招招手,白嬷嬷便将一个荷包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将这个蓝色绣花荷包塞到沈千歌手里,“里面是从你娘那里要来的五百两银子,你拿去花用,院子里下人的例银,平日里采买,哪一样不要银子。至于马车,祖母帮你重新置办一辆。” 老夫人以马车为借口从沈夫人那讹了五百两银子的事她是知道的。 当时还与良辰忍不住笑成了一团,可没想到祖母转眼就将银子给了她,而且祖母一两都没留下。 瞬间,沈千歌就觉得自己手中这银票重于千金。 “祖母,我不能要……”沈千歌要将荷包还回去。 沈老夫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将荷包按在她的手心里,老夫人脸一虎,“方才还说信任祖母呢,祖母给你点银子又怎么了,再说这银子是白来的,祖母给的可一点也不心疼。” 沈千歌知道祖母这是玩笑呢! 祖母姑姑日子过的本就不富裕,母女俩又偏居一隅,过着隐世生活,十几年下来坐吃山空,连日常最基本的马车都没银子修缮,这五百两对祖母姑姑来说已经是很多了。 沈千歌心酸地攥了攥拳头,点头答应下来,“那孙女就不客气,将这银子收下了。” 她赚钱需要本钱,之前被她挑出来的无关紧要的贵妇人们的赏赐就是要拿去换银子的。可光是那些也不够,毕竟赏赐金银的贵妇很少,多是一些玉镯等有标志的首饰,这些东西都不好拿出去卖。 现在加上祖母给的这五百两,这成本才勉强凑够。 “那我可不与祖母客气了。” 将荷包递给身后的良辰,几人又唠了唠嗑,沈千歌起身陪沈姑姑在院子里散步,小半个时辰后才回了偏院。 今日一天虽惊险,却也收获不小。 睡前,沈千歌坐在妆台前,盯着自己戴着面纱的脸,鼓足了勇气,这才伸手解下脸上的面纱。 面纱落下,沈千歌的眼睛就瞪大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女子容颜瑰丽美艳,一张白皙的小脸上居然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瑕疵!仿若世界上最极品的白玉! 沈千歌情不自禁在左脸颊上原来存在的疤痕处抚摸。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上一世陪伴她大半生的丑陋瘢痕真的能祛除,而且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如她未受伤前的皮肤一样! 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伤亦或是惊诧,眼泪情不自禁顺着脸颊流下来,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留下了泪痕。 这泪痕在妆台上灯火的掩映下反着光,好似沈千歌的脸本来就珠光点点,闪闪惹人爱。 沈千歌自己都吃惊了,她突然发现,她的脸好像不仅仅是疤痕祛除了那么简单。 她的整个皮肤都变好了,毛孔变得非常小,好似不存在一般,整张脸白皙无暇,比剥壳的鸡蛋还要嫩滑,怎么说呢,像是在脸上上了一层柔光的特效一样。 难道这就是从燕王身上吸取了气运的结果? 沈千歌忙查看了一下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气运花盆。 那只花盆漂浮在虚空中,古朴的花盆里一棵翠碧的小苗正舒展着绿绿的两片叶片。两片叶子仅仅过了一天时间而已就长大了一倍!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露珠,衬托的这两片叶子更加的生机勃勃。 要不是知道花盆里长就只是植物,沈千歌都要觉得这颗长大了一大截的小苗在舒服和自己打招呼,活力无比。 看到这样的花盆,再想到自己仅用一天就彻底痊愈的脸,沈千歌心中的惊讶掩也掩饰不住。 这气运也太神奇了,这还只是一天的效果,如果以后她频繁的接触燕王,那她上一世发生的那些悲惨的事情是不是都会化险为夷?过上平安顺遂的生活? 顷刻,沈千歌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至于要嫁给燕王这件事,她完全不担心。 一是燕王没有上一世她想象中的那么坏那么残暴,今日的事,她阻止了,少了今日的经历,燕王不会黑化到变态。 燕王本就厌恶女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就算他们成婚了,沈千歌也不用担心两人之间的相处,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两人“相敬如宾”,和睦相处就好。 反正前世的时候燕王没有成婚,也没有儿女,她恰好可以省去了这些事,到时候还能将祖母和姑姑接到一起住,三人在一起平静快乐的生活。 沈千歌幻想着以后美好的生活,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上辈子后半生都保留着丑陋的面容,沈千歌房间里连一面镜子都不敢放,后来更是患了重病,无人照料,狼狈不堪,现在猛然见到甚至比最初容颜还要美丽的脸庞,连沈千歌自己的都不习惯起来,她重新戴起面纱,心中也暗暗决定暂时戴着面纱,不将真面目示人。 她脸上伤口疤痕好了,目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连贴身伺候的葛嬷嬷和良辰都不知道。 重新戴上面纱,看中镜子中戴着白色面纱的少女,沈千歌顿时觉得安全感满满。 她去一旁取了账册出来。 她院子里的银子一直是葛嬷嬷在管,具体的每一笔花销葛嬷嬷都清晰的记在账册上。 大致翻了翻,沈千歌就了解了她还剩下多少可支配的银子。 加上今日祖母给的五百两和在长公主别院得的赏赐换的一些银子,目前她能动的银子有七百两。 可是院里日常开销要留下一部分,再留下一部分做应急。沈千歌大约能用六百两。 看来是时候将开店提上议程了,祖母产业所剩无几,还有沈姑姑,她不能一直等着祖母救济,脱离了沈大人夫妻,她总要有收入。 靠任何人都不如靠自己。 第六十五章 置办铺子 沈千歌当即决定明日带着良辰一起去看看外面的店铺,若是顺利租上一间。 这么决定后,沈千歌就安心睡下了。 次日早早起床,她将自己的想法与葛嬷嬷良辰说了,葛嬷嬷却犹豫起来,“二小姐,若是您开了铺子被夫人知道,只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沈千歌毕竟还是闺阁小姐,是没有私产的,手下所有的产业明面上仍然是沈府的,别二小姐忙活了一场,最后却被夫人摘了桃子,叫二小姐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千歌笑道:“嬷嬷,这个无需担心,我让祖母帮我,到时候铺子就先挂在祖母名下。” 住在别院的这些日子,葛嬷嬷冷眼旁观着。就算是她一个旁观者也看出来了老夫人和沈姑姑对待二小姐都比夫人待二小姐要好的多。 若是这般,老夫人确实是目前最值得二小姐依赖的。 何况二小姐手里准备开铺子的银子大多数还都是老夫人给的呢! 沈千歌这么一说,葛嬷嬷没再反对。 于是,沈千歌带着葛嬷嬷良辰去沈老夫人那。 她将要出去看铺子的事儿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想了想,点点头,“确实该置办了,可惜祖母现在没有一间铺子,否则又如何能让你亲自跑这一趟。” 沈千歌晃了晃老夫人的手臂,“祖母说什么呢!置办铺子的银子还是昨晚祖母给的呢!” 老夫人嗔她,“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白嬷嬷跟你一起去。” 沈千歌来者不拒,白嬷嬷见多识广,有她把关当然比她自己一个人瞎琢磨的好。 “好,我都听祖母的。”说完,沈千歌余光突然扫到了沈姑姑,见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刚刚听到她要出门看铺子,就欲言又止,可是眼神一黯,又缩了回去。 沈千歌灵机一动,三两步走到沈姑姑面前,拉起沈姑姑的手,“姑姑也陪我去吧!” 沈姑姑显然没想到沈千歌会让她一起去,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啊!不行不行……我……我都十几年没出府了……” “正是因为姑姑许久没出府,这才要出府多看看啊!姑姑难道放心我一个人,万一我被人骗了呢?” 一想到沈千歌一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年轻小姑娘涉世不深,在外时被坏人诓骗去了钱财,有可能那人还不满足,做了更过分的事,沈姑姑的心底都恐惧害怕的发颤,她反过来一把用力攥住沈千歌双手。 坚定道:“千歌,有姑姑在,你不会被人骗的!” 沈千歌听到姑姑说的话,眼中惊喜,“姑姑,你这是同意陪我一起去了?有姑姑在身边把关,我就安心多了!” 沈姑姑放松又安静的嘴角扬起。 一旁老夫人看到姑侄两人的互动,眼眶发热,她朝着旁边的白嬷嬷看了一眼,白嬷嬷瞧着不远处与正常人毫无分别的沈姑姑一眼,对着老夫人点点头。 真好……沈千歌一住进来,她的女儿青儿就成了正常人,这是她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办到的,多亏了千歌这孩子。 就凭着这一点,沈千歌就值得老夫人护着她。 沈姑姑回房间换了衣裳,沈千歌搀扶着沈姑姑一起从宁寿堂院外的偏门出沈府。 当看到离开沈府的院门时,沈姑姑明显脸色变了,她神色猛然变得紧张、手足无措起来。 沈千歌很快就发现她的异样,沈千歌一把按住姑姑颤抖的手,微笑着对姑姑说:“姑姑有没有想好一会儿去哪里看铺子?这京城的铺子可不少,我不经常出门,恐怕对京城还没有姑姑熟悉呢!” 被这么一问,沈姑姑就顺着沈千歌的思维去想京中有哪些店铺适合他们现在租赁。 朱雀大街的肯定不行,太贵!几百两银子都不够三个月的租子钱。 城东也不行,那都是达官显贵住的地方,平日来来往往的百姓少,这么一想,这租的铺子地址是得好好甄选甄选。 沈姑姑这么一出神,等回过神来,就发现她已经被沈千歌扶出了沈府,站在了院门外的马车边。 她猛然一怔,浑身像是僵住了一样,而后她抬头看向沈府院子的偏门,偏门上也有一个小一些的牌匾,上面写了“沈府”二字。 顿时一片涩然袭上心头,下一秒又全然放松了下来,眼眶都跟着热了。 当初母亲排除千难万苦才接她回来,她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语,害怕被中伤,所以躲在小小院落里疗伤,她不知道多少次走到这院子的偏门前,盯着偏门看了许久,却不敢迈出去一步。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些流言已经对她毫无作用,但是自己将自己困住了,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本以为千难万难的事,没想到这么容易。 站在府外,沈姑姑心里的那一层障碍好似也瞬间被打破。 她盯着沈府的偏门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是真切的、是充满阳光和暖意的、是释然的。 沈姑姑朝沈千歌看去,伸手点了点了沈千歌的额头,“真是个精怪的丫头,走吧,上马车,看铺子去。” 沈姑姑的变化全部落入沈千歌的眼里,她明白姑姑冲破了心间的桎梏,对着姑姑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她带着面纱,姑姑看不到,但是她弯弯的眼眸姑姑却能见到。 “姑姑想了这么久肯定是想到了好地方,这铺子我可是都交给姑姑选了。”沈千歌撒娇道。 “好,铺子的选址都交给我!保准给你选一个便宜人流旺的地方。”沈姑姑现在充满了活力,上马车都不用人扶,三两下登上了旧马车。 新马车还在置办,这辆旧马车本来就没什么问题,虽然不太舒适,但用起来倒是无妨。 虽然十多年都没出沈府,但是京城的变化并不大,只除了一些沿街的铺子换了掌柜换了东家,这京城与十年前没什么区别。 马车内,沈姑姑问沈千歌,“千歌,这置办铺子不是那么随意的,讲究地方和风水,首先,你想置办铺子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 七贤街 都这个时候了,沈千歌也没什么不好与姑姑说的。 “姑姑,我想开一家便民饭馆,平日里卖一卖实惠的吃食,价格比酒楼公道,过段时间再卖一些米酒,若是找的店面地方大,日后生意好,后院也能利用起来……”沈千歌三言两句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沈姑姑知晓。 沈姑姑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想开一家铺子,没想到她已经想了这么多,而且对铺子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有了大致的规划,不像是一时兴起,胡来的。 从这几次沈千歌做的菜肴来看,这丫头在做美食上确实很有天赋,若真的能开上一家饭馆,说不定生意真的会不错。 沈姑姑本就是精明的人,出嫁那两年在夫家也是当家的主母,又被沈老夫人悉心培养过,懂的当真比沈千歌这个活了两辈子的都多。 “千歌,姑姑听你这想法是想开一家平价的饭馆,既然这样,这选址就不能放在东城,也不能放在西城,这最合适的地方就是南城和西城的交界处。” 大齐都城四四方方,四通八达,皇宫位于北方,而宗亲皇室勋贵高官几乎都住在东边,富贵商贾住在南边,而西边住的对多的就是贩夫走卒、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市井上经常有人称西边为京城的贫民区。 沈千歌饭馆的定位在中等偏上,若是开在西城,价格偏贵,就算味道好,生意也不会红火,而开在东城,那里都是达官显贵聚居地,人流少,价格低廉,同样不太合适。 若是开在西南交界处,那里既有富商贵贾,又有殷实百姓,还有常来逛街的衙内们,人流众多,消费层次众多,只要饭馆的饭菜味道好,不愁没有生意。 当然西南的街道当然不能与京城中心主干道朱雀大街相比,可就是这样的地方,店铺租子都不便宜。 这个地方商贾众多,店铺众多,也是京城做生意竞争最大的地方。 毕竟朱雀大街非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才能开得起店的,朱雀大街上看起来一家普通的店铺或许背后的东家就是某位公主某位王爷。 而西南城,多是殷实百姓、富贵商贾,人多,竞争却也更大,若是没有两把刷子,铺子难以长久立足。 沈姑姑耐心将其中困难和注意处都与沈千歌说清楚。 最后,她郑重问道:“千歌,轻重缓急我都与你说清,就这般,你还是想要开一间铺子吗?你要知道,你用来开铺子的银钱若是省着些花也够用到你出嫁之时,你父母对你虽不怎样,但也不会一点嫁妆都不给你。” 听了姑姑警告的话,沈千歌眼神反而变得更加坚定,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姑姑,我一定要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上一世就因为什么都靠着沈府,什么都偏袒着沈府,什么都为了沈府,她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凡是她为自己考虑一分,她都不会没有活路。 触及到沈千歌坚定的目光,沈姑姑身体微微一震,而后失落又恍然。 她眼神失焦了几秒,而后苦笑摇头,“千歌,姑姑若是当年有你这样的坚定,也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沈千歌赶忙攥着姑姑的手,“姑姑,现在反应过来也来得及的!” 她哪里比姑姑好,她是得了一辈子的教训,才醒悟的,这么说来,她还不如姑姑呢! 沈姑姑冲沈千歌笑了笑,外面嬷嬷已经吩咐车夫去京城西南边的七贤坊。 七贤坊乃是京城西南最热闹的坊市,离西市不远,七贤坊旁边就是七贤街,这条街的街面目前最适合沈千歌的要求。 在聊天中,沈千歌和沈姑姑不知不觉就到了七贤坊。 与老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的白嬷嬷提醒道:“姑奶奶,二小姐,到七贤坊了。” 沈姑姑叫停了马车,她们这般坐在马车里可看不出什么来,需得下车慢慢逛、亲自体验七贤坊的民风民俗人流才能确定这个地方是不是沈千歌需要的。 大齐民风开放,不管是朱雀大街还是小巷小街,女子逛街都乃是常事,所以并无那么多讲究。不过,沈姑姑隐居多年,下车的时候还是戴了一顶帷帽,遮住了容颜,沈千歌戴着面纱,在沈姑姑身边就更不显眼了。 这西南的七贤坊街道逛街的女子多,有的富贵人家的小姐也都戴着帷帽,所以沈千歌沈姑姑这般装扮并不奇怪。 让老车夫去停马车,又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去附近的牙行打听这七贤坊有没有店面租售。沈千歌这才扶着沈姑姑带着丫鬟嬷嬷逛起了七贤街。 这会儿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已过了早市的时辰,一般早市的时候人流是最多的,可就是这样,七贤街都摩肩接踵,热闹非常。 白嬷嬷葛嬷嬷带着两个粗使的丫头走在外围,将沈千歌和沈姑姑放在中间。 从街道口走进来,就看到各式各样的店铺,入眼就有糖水铺子、泥人铺子、成衣铺子、杂货铺子、药铺、粮铺、酒馆…… 这会儿人最多的就是包子铺和糖水铺子。 包子铺门口好些挑着担子背着背篓的百姓排队买肉包子素包子馒头。 沈千歌打眼一看,居然发现一个包子铺居然只卖肉包菜包馒头三种,这包子的样式多了去了,还有煎包、花卷、糖三角、牛肉包、三鲜包、奶黄包……他们难道都不卖吗? 上一世,跟着师傅后面,光是包子,她就学了十几二十种,若是一天卖上一种,一个月都能不重样! 不过,上一辈子学会之后,她都用来讨好沈父沈母兄长了,从未在旁人眼前展示过,后来有这个想法,但身患重疾,没了力气,连锅铲都拿不动了,成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的废人。 沈姑姑见侄女眼神奇怪,问道:“千歌,怎么了,可是想吃那家包子?” 说完,沈姑姑就吩咐小丫鬟去排队买两个来尝尝。 小丫鬟立马跑着去了,显然她也不长出府门,看到包子铺,早就馋嘴了。 沈千歌回神后,连忙摇摇头,“姑姑,没事,刚刚有些走神。” 沈姑姑还以为她愁开饭馆要卖什么吃食所以才心神不宁,“一会儿东西买回来,咱们先尝尝,你就知道这街面上的大致味道了。” 小丫鬟的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她就捧着几个包子和馒头回来了。 沈姑姑让白嬷嬷一人分了一个。 七贤街街道上到处都是边走路边吃小食的贩夫走卒,所以路上吃包子并不算什么。 几个丫鬟拿到手就开始吃了起来。 白嬷嬷尝了一口,点点头,“姑奶奶、二小姐快尝尝,没想到这么一家小店,包子味道竟然还不错。” 旁边有小丫鬟吃的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好吃,比我们府里大厨房的包子好吃多了,而且不贵,肉包子才三文钱一个,五文钱可以买到两个。” 剩下的被分到包子馒头的人也纷纷发表看法,都觉得包子味道好,就连沈姑姑也点头,“怪不得这家生意不错,这么多人排队。” 沈千歌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这包子好吃,明明吃到嘴里很一般,包子皮儿不够松软,里面的肉馅儿不够新鲜,汁水也少,若是她做的话,多的不说,至少比这包子好吃几倍是有的。 她没打扰大家上好的兴致,而是转头问去买包子的小丫鬟,“那铺子除了包子馒头没别的了吗?” 小丫鬟摇头,“回二小姐,没了,那家铺子主要就买肉包子和青菜包子,馒头卖的都不多。” 这包子铺竟然种类真的这么少,沈千歌想了想,“那你可知道附近哪里有卖煎包子、煎锅贴的?” 小丫鬟挠着头疑惑了,“二小姐,什么是煎包子和煎锅贴?” 沈千歌:…… 这里居然煎包子煎锅贴都没有!那估计糖三角、奶黄包就更别提了。 怕自己回答的出错,小丫鬟专门还拦住了路人询问附近有没有卖煎包子、煎锅贴的店面,路人的回答与小丫鬟如出一辙。 沈姑姑听到沈千歌的话好奇,“千歌,煎包子、煎锅贴是何物?也如包子这般吗?” 沈千歌瞪大眼,“姑姑也没吃过?” 沈姑姑摇摇头。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在她看来很常见的吃食,大家居然都没尝过,师傅以前可是经常做给她吃的。 “那等回府,晚上我就给姑姑做煎包子煎锅贴吃。” 一听说有没听过的好吃的,沈姑姑的精神就更好了,“若是千歌亲自下手,那定然没有不好吃的东西!” 一行人又让小丫鬟去买了糖水铺的吃食,拿来一看居然就是最普通的冰糖莲子粥!放了糖的红豆粥……沈千歌尝了口,就不再有兴趣,难道他们不知道绿豆汤、姜汁撞奶、双皮奶、芝麻糊、红糖凉粉、奶茶? 而后又路过一家糖铺子,里面竟然只卖麦芽糖……这芝麻糖、各色口味牛轧糖、果糖……一样都没有! 沈千歌突然发现她开店能做的吃食实在是太多啦! 边走边逛,良辰手上就攒了不少零嘴儿和干货等物。 等将七贤街大半条街逛完,已是大半个时辰后,这七贤街到底是西南交界的街道,快到午时,人流不但没少,居然还变多了,路边好些饭馆都坐满了客人,高声唤着小二点菜。 可这一路看来,除了刚进街道的那家包子店,其他买吃食的铺子大多人流比较平均,没看到一家店顾客特别多,也没看到一家店顾客特别少的。 沈千歌尝了几家的小食,与葛嬷嬷等人的看法一样,这条街卖吃食的口味都还不错,却没有特别突出的。 突然,不远处街道人流变得拥挤起来。 第六十七章 李婆子 葛嬷嬷白嬷嬷几人连忙将沈千歌沈姑姑护在中间,见不远处人流越来越多,已经造成了拥堵,好似里面还吵了起来,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 白嬷嬷提议,“姑奶奶、二小姐,我们还是先找个店面坐一会儿吧?前面的拥堵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沈姑姑颔首,领着沈千歌就朝着旁边一处茶馆走去。 茶馆里这会儿说书先生正好结束了上午的表演,正是人最少的时候,小二见来了几位看着就贵气的客人,忙麻溜的过来招待。 “两位贵人,请问喝什么茶?小店何种煎茶都有,若是不喝茶,女儿家都爱的果子露也有,另外还有各色干果点心。” 沈千歌眉头拧了拧,询问小二,“贵店难道没有清茶?” 小二在茶楼干了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要清茶的客人,可关键这清茶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啊!这大齐从南到北喝的可都是各色煎茶。 小二一脸为难,“这位贵人,不知您说的清茶是何种煎茶?” 到现在,沈千歌才恍然,貌似这绿茶泡的茶水这个时候才在大齐南边出现,要传到京城还有几年呢! 在家中,为了节省,她都是让丫鬟们给她倒温水亦或是果子露,不喝煎茶,都将这事儿给忘了。 姑姑虽然喜欢吃肉,但茶饮的口味也淡,平日也大多喝果子露,沈千歌干脆叫了两杯果子露,给嬷嬷丫鬟护卫们叫了两壶煎茶。这茶楼卖的点心一样上了一些。 小二听了吩咐,这才殷勤的高声应答起来,快步跑去后堂准备了。 这快午时的饭点,茶楼能有这生意可是不常见,要不是沈千歌沈姑姑一路来都在吃东西,也不会找一家茶楼坐坐。 在茶楼坐下后,白嬷嬷就吩咐小厮去打探前面发生的事。 在茶水端上桌后,小厮已经快跑着回来了,将具体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嬷嬷,白嬷嬷在桌边坐下才细细与沈千歌沈姑姑说起来。 “前面不远处有家饭馆,开了三四年了,开店的是从秦安来的一家人。这家人是一对颇为年轻的夫妻带着老母,底下还有两个两三岁的孩子。这家人姓李,李婆子原本就在秦安开饭馆的,那秦安的饭馆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开了一百多年,算是百年老店。李婆子的男人早逝,族人就盯上了李家的饭馆,李婆子带着儿子被族人逼的没法子,只好偷偷将饭馆卖了,带了儿子到京城谋生。 寡妇带着十几岁的孩子在京城哪里好混,京城的铺子又贵,李婆子带着儿子到京城的路上就将卖饭馆的钱花的差不多,哪里还有钱盘铺子。不过这李婆子也是个能人,她到了京城就在西城租了间房,早出晚归的摆摊卖吃食。这样坚持了四五年,居然叫她攒下了盘铺子的钱!她带着儿子就在这七贤街买了间小铺子又开起了饭馆。 李家饭馆本就是秦安的百年老店,既有地方风味,到了京城又被李婆子根据本地口味改良过,这店一开,立马客似云来。用了不到一年,这买铺子的本儿就赚回来了,不但如此,还有钱给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儿。又过了一年,李婆子就抱上了龙凤胎孙儿孙女,铺子的生意也红红火火,附近的人谁不说李婆子是苦尽甘来,现在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了。 李婆子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她慢慢将饭馆的生意交给儿子儿媳,自己就每日指点指点儿子媳妇,带带金孙。哪里想到会飞来横祸。前几日,有人在李家饭馆吃了东西,回去就说身子不适,家人赶紧将人送到了医馆医治,可还没等大夫施针,这人就没了气息。 家属大惊,说是李家饭馆的菜害死了人,还将尸体抬到了李家饭馆,向李家饭馆索赔,这索赔的银两高达千两之多,李家饭馆不给就立马闹上公堂。可怜李婆子就算是将饭馆给卖了也值不了一千两银子。李婆子的儿子气愤就与去世之人的家属理论,谁知这去世的老人有八个儿子,李婆子的儿子还没说两句,就被去世老人的儿子一人一拳打了个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这么一闹,李家饭馆的生意哪里还能做得下去,李婆子干脆叫人关了饭馆,带着儿子去看伤。今日李婆子才回了饭馆,这家人又来闹了,看样子,恐怕是要不到钱财,就要将李家饭馆打砸毁了。 那外面大多数围观的人都吃过李家饭馆的饭菜,李家饭馆不但实惠,而且口味不错,有李家独传的秘方,在这七贤街好几年了,大家吃了都没事,惟独这老头将自己给吃死了,其实大部分人都不信是李家饭馆饭菜的问题,可是没有证据,闹事的又是一大家子,李婆子孤身一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 沈姑姑听完,叹惋了一声,“只能说她时运不济,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李家饭馆门口,被那一家闹事的十几个人砸地稀巴烂,地面上被泼了屎尿粪,还有烂菜叶臭鸡蛋,那几个农妇更是将李婆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李婆子回李家饭馆,若不是邻里通风报信,又将她与这家人隔开,说不定已经被这家人拽着撕打重伤不省人事了。 李婆子前些日子还是满头黑发,仅仅过了几天,满头青丝就全白了,脸色也憔悴的不成样子,眼底全部都是青黑,好心的隔壁掌柜提醒她,“你还回来干什么!这明显是有人给你下绊子,现在敌人在暗你在明,听老哥哥的一句劝,赶紧将铺子暗地里转手了,带着孩子去别的地方躲躲,养好身子,什么都没孩子的身子重要,等过个几年,再回来扳回一城也不迟!” 李婆子的儿子伤的颇重,若不是当时邻里帮忙看的及时,恐怕连命都保不住,现在老哥哥又这般劝,她本就是坚强的妇人,当即就下了决心。 小厮将牙行的掌事领到了沈千歌和沈姑姑面前,那跟在牙行掌事身后的不是李婆子还能是谁! 第六十八章 第一份产业 牙行掌事给沈千歌沈姑姑行了一礼,“听说两位贵人要租赁铺子?” 沈千歌点头,“我与姑姑想租七贤街的铺子,不知掌事的可有推荐。” 这牙行掌事上下打量了沈千歌和沈姑姑一眼,见这姑侄俩虽穿的素净,但是腰间所挂玉佩和手上那串珊瑚手串都不是凡品,这些首饰可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定然非富即贵,顿时心中就有了主意。 掌事又恭敬行了一礼,“最近这七贤街空闲出租的铺子不多,只有两处,每月要价都在三十两到五十两之间。若是两位贵人不嫌弃,李婆子的铺子倒是急着转手,要价是最公道的了,只要四百两银子。房契今日就能过户,只要二位客人派遣一位小厮跟着小的去衙门备案就行。” 李婆子?方才白嬷嬷着小厮去打听的前面拥堵,也是因为一位李婆子,这两人不会是同一人吧?沈千歌和沈姑姑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沈姑姑心中的想法与她一样。 沈千歌眉尖挑了挑,看向掌事身后的人,“难道这位大娘就是李婆子?” 李婆子被沈千歌点到,连忙诚惶诚恐的上前一步,给沈千歌和沈姑姑请安,“民妇给两位贵人问安。” 沈千歌语气淡淡道:“方才我与姑姑也着人打听了,这七贤街的铺子要买都不便宜,最少也要八百两,为何你的铺子这般廉价?” 被沈千歌一问,李婆子立马就在两人面前跪了下来,原本就眼泪汪汪的眼睛顷刻间就决堤了,“还请两位贵人恕罪,老妇人家的铺子实在是开不下去了,否则定然不会就这般卖出去,老妇人本就不准备隐瞒……” 李婆子到底是有经历的人,即便这段时间遭逢困苦,说话逻辑仍然清晰,她将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迅速的说了一遍,没有一丝隐瞒。 最后,她抹了抹眼泪,“二位贵人,事情就是这般,若是没有这回事,老妇人是怎么也不会卖这铺面的,可老妇人一家人微言轻,根本不知道得罪了谁才吃了这番苦果,所以不得不卖了铺子换个地方躲一躲。毕竟与生意比起来,还是儿子的命重要,若是二位贵人担心,也可不买老妇人的铺子,随二位贵人定夺,老妇人绝无怨言。” 这李婆子说完,旁边的掌事也朝着沈千歌沈姑姑行礼,“小的方才无意隐瞒,实在是李家妹子以前帮过小的的忙,小的保证,李家妹子说的都是真的,铺子绝对没问题,只是这陷害李家妹子的人却至今都不知是谁,二位贵人想要这铺子可以好好考虑,若是有想法可随时派人联系小的。” 虽然这掌事的一开始有些不实诚,但也是为了帮这李婆子,而李婆子为人真诚实在,并没有隐瞒任何事,再说四百两能买七贤街的一间铺子着实是便宜,若是放在平时,这四百两只够七贤街一年的租子,沈千歌有些心动。 沈姑姑看出沈千歌的想法,她按住沈千歌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沈千歌暗暗颔首。 沈姑姑出声询问,“李婆子,你详细说说你家铺子是卖什么的?” 李婆子没想到贵人会问她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铺子经营好几年了,卖什么,老食客们都清楚的很,也没必要瞒着。 “老妇人是秦安人,夫家以前开了一间百年饭馆,主要就是卖阳春面、抄手、包子和馒头,老妇人就学会了。做的小本生意,不过老妇人这店开在西南的七贤街,生意一直都很好,每日顾客络绎不绝,老妇人薄利多销,其实挣的也是一份辛苦钱。” 这李婆子倒是没有隐瞒,她刚来京城,就是摆的抄手摊点,秦安是抄手之乡,也只有在秦安能吃到大齐正宗的抄手,李婆子将这份生意带到了京城,味道又好,当然就成了独一份的。 沈姑姑点点头,“那你平日里可有得罪过谁?” 李婆子连忙摇头又摇手,“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生意人做生意哪里敢得罪人,那巡逻的衙役来了,老妇人都要孝敬上一碗免费的抄手。对花钱的客人就更热心了。李家的家训便是与人为善,老妇人也是这么教导儿子孙子的,可不敢随便得罪人。” 从这一心维护李婆子的牙行掌事就能看出来,李婆子确实是个与人为善的人。 既然不是因为仇家捣乱,那就是因为利益李婆子才遭逢大难。 定然是李婆子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别人的蛋糕,才被特别针对。 “你的饭馆附近可有同类型的铺子?”沈姑姑又问。 这一个问题像是点燃草垛的火星,瞬间让李婆子脑子炸开,可下一秒,她眉头又紧紧拧了起来,“回两位贵人,老妇人的李家饭馆附近只有两家卖吃食的铺子,一家叫五兄弟糖水铺,是卖糖水的,另一家叫福运酒楼。” 糖水铺与李婆子卖的吃食完全没有冲突,挺李婆子讲述,她就是做广大普通百姓的生意,百姓为的就是填饱肚子,李婆子的饭馆味道好又实在,光顾的人自然就多。糖水铺子大多光顾的都是孩子们,或者是买给孩子吃食的一些大人,这糖水铺就排除了。 剩下就是这家福运酒楼。 李婆子愕然都抬头,“贵人,总不会是福运酒楼吧?在这家酒楼吃上一顿可不便宜,有这钱,都能在老妇人的饭馆里吃上五六顿了。” 李家饭馆与福运酒楼看似招待的客人层次好似不一样,但这七贤街的客源真的这么分层这么明确吗? 沈姑姑没再问,但是福运酒楼已经成了她最怀疑的对象,沈千歌心里也是。 若是这福运酒楼做的,而且用的还是这种手段,只能说明这福运酒楼身后的人家不是不方便露面,就是没有真正实际的权力。不管是哪一样,这饭馆沈千歌买下了都不怕与福运酒楼硬杠。 “李婆子,若是无事可否带我和姑姑看看你的饭馆格局。”沈千歌道。 一听到这话,李婆子眼睛就亮了起来,两位贵人这是有买她饭馆的意向,否则不会出口说这话。 李婆子连连点头,“这有何不可,若是贵人不忙,老妇人现在就可以领两位贵人前去,实在是我儿等着卖铺子的钱买上好的药材治病,否则老婆子如何真的舍得卖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 一行人从李家饭馆院子的后门进去,牙行的掌事也跟在身后。 一进李家饭馆,沈千歌就对这间铺子很满意。 李婆子介绍,“老妇人这饭馆原是两家院子合并的,面积要比这条街的其他铺子大一些,后院有座小院子,院子中间还有一口井,若是需要,这后院供一家人住也是可以的,旁边的房间可以做库房。” 可以看出来,李婆子很是爱惜这处买来的铺面,不管是前堂还是后院都收拾的规规整整。 大堂的门板虽然还关着,但是堂屋摆放的桌椅却擦的一尘不染,若不是真没法子,李婆子不会卖这好不容易挣回来的铺子。 让沈千歌惊喜的是,这李家饭馆不但有宽敞的大堂,还有一个二层,只是这二层李婆子并未利用,上头暂时只开了两张铺子给平日里打杂的伙计栖身。 大堂直通后面院子,厨房连着大堂,厨房旁边还有一间不大的房间能收拾出来当账房。 其实,李家饭馆整个布局与对面的福运酒楼相似,甚至因为合并了隔壁的院子,后院还比福运酒楼大上三分之一。 花四百两买到手当真是格外的划算。 沈姑姑暗中拍了拍沈千歌的手,这是同意了她购置这处铺面。 沈千歌吩咐葛嬷嬷,“嬷嬷,你带着小厮与掌事的跑一趟衙门将这间铺子过户吧。” 李婆子一听激动地给沈千歌沈姑姑跪下,她潸然泪下,“多谢二位贵人肯相信老妇人!贵人的大恩老妇谨记在心!” 沈千歌立马将李婆子扶起来,“说什么大恩,我们也不过是运气好捡个漏,你快拿着银子给你儿子看病去吧。” 李婆子给了地契房契,拿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沈千歌还派了位小厮护送。 李婆子将银票小心藏进自己的衣服里,这可是儿子的救命钱,能在这个时候用四百两卖出铺子,她已经知足了。就算是无事,这铺子市价也就在千两左右,如果不是碰到沈千歌和沈姑姑,万一被人哄骗,亦或是被人打压,四百两银子她都拿不到,说不定还会连累牙行的掌事老哥哥。 李婆子走了,沈千歌沈姑姑带着嬷嬷丫鬟等人在这新购置的铺子里逛着。 走上了二楼,沈千歌左右打量,其实这铺子她第一喜欢的地方是后院,第二就是这二楼了,日后只要稍加装饰,就能将二楼隔开做成一间间雅间,给喜欢私密性强的客人用。 走到二楼窗边,沈千歌推开半扇窗户,此处风景正好,坐在窗边就能欣赏外面的街景,也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福运酒楼。 此刻,七贤街人流如注,可对面的福运酒楼里客人却寥寥无几,店小二闲的都靠在门口打哈欠,里面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撑着额头打瞌睡,偶尔来上一位客人,小二也懒得招待,客人见酒楼态度不好,还没坐下就离开了。 沈千歌盯着福运酒楼的方向,眼睛眯了眯。 沈府,沈夫人这两日焦躁的都口舌生疮了,秋嬷嬷带着笑快步进来。 沈夫人抬头扫了她一眼,“难道还有让我高兴的事儿?” 秋嬷嬷忙对着主子福了福身,笑道:“夫人,还真有件喜事!” 沈夫人立马打起了精神,“哦?何事?快说!” “夫人之前不是在担心福运酒楼一直在亏本吗?方才掌柜的派人来报,说是与福运酒楼争生意的那家饭馆今日卖了铺子回老家了。没了这家饭馆,酒楼一定能像之前那样日进斗金!” 第六十九章 谁送来的 “可是真的?”沈夫人惊喜的询问。 “这如何能有假,这等事,掌柜的也不敢谎报啊。” “你派人给掌柜送五十两去,十两银子是给掌柜的奖励,剩下的银子用来修缮酒楼,若是这个月酒楼的进账有起色,本夫人到时候再另给掌柜的奖励。” “好,夫人,老奴这就派人去通知掌柜的。” 秋嬷嬷离开后,沈夫人这才有些舒心地躺在玫瑰椅上,憋了两天的郁闷因为这个好消息吐出了不少。 沈千歌那的秘方没要到,赏赐也没扣下来,不但如此,她自己还搭上了心爱的珊瑚手串,回府又被老婆子敲了一笔,虽然这钱最后是沈娇娇出了,可回头儿子就在公账上取了一千两! 儿子也大了,是该花些银子,她不好说什么,可这公账上少了一千两还是要自己补上,所以到头来,蒋贵妃给的银子还没焐热,就没了一千两,最近半年,府上产业只庄子卖土产赚了些,其他的铺子不亏本已是不错了。 这般下去,沈夫人可不是焦虑上火嘛! 如今听到这福运酒楼能恢复的消息,就像是大暑天喝上一碗冰镇绿豆汤,清爽舒畅。 沈娇娇在房间里来回走着,满脸焦躁不安。 茯苓看出小姐脸色不好,却又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心情烦躁,连个安慰的话头都不知道怎么说。 想到美景前几日托人叫她说情的话,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心想回绝美景算了,但又舍不得美景送给她的那两只金钗。 突然,沈娇娇身体定住了,她手里攥着帕子,咬了咬唇,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若是什么好事指望着老天降下来掉到她头上,那她还不如指望沈夫人呢! “茯苓!”沈娇娇突然叫身边的丫鬟,正在想事情的茯苓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 “大小姐,有……有何吩咐?” 沈娇娇心里已经有了决策,“跟我来隔壁的书房。” 茯苓低着头跟在沈娇娇身后,她见大小姐走到书桌前,让她磨墨,而后大小姐就提起笔在一张笺纸上写字,蝇头小楷,好看的很,可惜茯苓一个字也不认识。 正因为茯苓不识字,沈娇娇才放心让她在一旁磨墨。 写好了纸笺,沈娇娇将之塞进一个浅粉色的荷包中,而后递给茯苓,叮嘱道:“茯苓,你去买些软糯的糕点,亲自跑一趟靖勇侯府,将糕点和这只荷包交给门房,再给门房些银子,请门房亲自将东西交给靖勇侯身边的常随。” 茯苓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大小姐居然与靖勇侯府有了牵扯,一时间,茯苓有些犹豫。 她的想法瞬间就被沈娇娇看穿,沈娇娇严肃道:“茯苓,日后咱们能不能鱼跃龙门,就看你这次了!可知?” 沈娇娇这句话一说出来,茯苓心中顷刻间想法无数,她随着大小姐每日去上书房,可是亲眼见到过靖勇侯顾宸煜的英姿的,一般千金身边的大丫鬟都会随着主子陪嫁,有些忠厚的,还会被主子选成妾侍,与主子一起服侍男主人…… “大小姐,奴婢必不辱命!” 茯苓结果荷包贴身放好,刚要离开,就想到美景求她的事。 沈娇娇见她犹犹豫豫有些不快,“怎么?还有什么事?” 被主子一问,茯苓不敢隐瞒,“大小姐,是以前二小姐院里的大丫鬟美景,她……她想来大小姐院里伺候,找到了奴婢这里,想走走奴婢的关系。” 沈娇娇不笨,下人里的那些来来往往她也知道,知晓茯苓必定是收了美景的不少好处。 她抿着唇不说话,茯苓立马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金钗来递给沈娇娇,“大小姐,这是美景送给奴婢的,奴婢现在献给大小姐。” 沈娇娇根本看不上茯苓手里又细又薄的金钗,朝着她挥挥手,让她自己收下,“你是怎么与她说的?” 茯苓恭敬道:“奴婢什么也没答应她,这事正要汇报给大小姐。” 沈娇娇嘴角扬了扬,“既然这样,就先安排她来斗春园伺候吧,我的院子里还不少一个丫头的饭吃。” 一想到美景以前是沈千歌身边的大丫鬟,现在投到她的门下,她心底就痛快,若是带着美景在沈千歌面前走一圈,不知沈千歌会是怎样难看的脸色。 茯苓听到大小姐这么吩咐,心中一喜,她连忙谢过大小姐,“那奴婢先去给大小姐送东西,等回来就安排美景那丫头来院子里伺候。” 沈娇娇朝着茯苓挥挥手。 傍晚,顾宸煜醒来,就看到放在自己床边的食盒和一只女性化十足到浅粉色荷包。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常随连忙跑进来伺候。 “侯爷,您醒了,可渴了饿了?” 顾宸煜点点头,因为伤才微微好转,嘴唇都干的发白,他声音嘶哑,“先扶我靠着,再端杯温水来。” 常随连忙照做。 等顾宸煜喝了半杯温水,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那是什么?谁送来的?” 常随接过青瓷茶盏放在一旁,笑着道:“门房亲自送到小的手里的,说是沈家派人送来的,一定要交给侯爷。” 除了荷包里的纸笺没打开,东西常随早就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他每日跟在侯爷身边,也知道侯爷每日交往的都是什么人。 以前那位沈家的二小姐常常送侯爷东西,这次大概也是那位小姐送的,他就做主带了回来,不是说那位小姐做的点心别有滋味嘛,之前老夫人带回来过,侯爷特别喜欢,所以他才做主收下这些东西,想给侯爷一个惊喜。 顾宸煜心里也猛然想到了以前沈千歌经常喜欢送他一些礼物,派身边的丫鬟送了就跑,也不管他是不是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特别讨厌特别反感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有些甜蜜…… 顾宸煜拧了拧眉,为心中想法的改变而烦躁不堪。 可是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桌上的东西上,联想到上次娘带回来的泡芙和蜂蜜蛋糕,他口腔中情不自禁的都开始分泌口水。 第七十章 谜团 见侯爷一直盯着桌上的食盒,常随善解人意的将食盒放到了靠在床边的小几上,贴心的帮侯爷打开食盒。 顾宸煜微微抬头朝着食盒里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微微拧了拧眉头,“东西端出来我尝尝。” 常随连忙照做,很快就从食盒里端出了三盘不同的点心。 端点心的时候,常随还觉得奇怪,他怎么觉得这点心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不过想到是沈府送来的,他又立马打消了脑海里的念头,那位沈二小姐每次做出的东西都好吃的让人想咬掉舌头,连长公主都夸,怎么可能是他见到过的呢! 顾宸煜看着面前几碟点心,伸手取了一块送到嘴边,而后轻咬一口,没两秒钟,顾宸煜就将到口的点心吐了出来,还剧烈咳嗽起来。 常随吓了一跳,忙坐到床边轻轻拍着主子的后背给主子顺气,“侯……侯爷,可是不小心呛到了,小的这就给你端水!” 顾宸煜止住咳嗽,指了指小几上的糕点,“都端下去!这是附近祥瑞糕点铺子的点心。” “啊!”被侯爷这么一提醒,常随脑子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一样,怪不得看这点心的样子他就觉得格外熟悉,原来是祥瑞糕点铺子的……这家铺子的点心出了名的难吃,只是包装格外的精致,只要是附近知道根底的,大多不会买那家铺子的点心。 祥瑞糕点铺子却凭借精致的包装在外地人眼底火了一把,这些人大多就是为了买好看的包装的。 常随捻起一块尝了口,确实是祥瑞糕点铺子的糕点味儿,难为侯爷刚刚还吃了一大口。 顾宸煜靠在床头,抹了抹嘴角的残屑,眼神深了深。 难道这是沈二故意在整他? 顾宸煜又咳嗽了几声,取过了一旁浅粉色荷包。 修长的手指捏着明显是姑娘家用的荷包,指尖在荷包绣的荷花纹路上抚了抚。 顾宸煜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他抿了抿唇,慢慢解开荷包上的丝带,闻到一股淡淡清雅的香味,而后就见到荷包里被塞了一张薄薄的纸笺。 顾宸煜闭了闭眼睛,好似在平息自己波澜四起的内心。 等到那带着香味的信笺被展开,他的情绪突然就自己平息的无风无浪,甚至还带着股压抑,像是要降下暴雨前阴沉的天空。 不是沈千歌的信……而是沈娇娇的。 虽然信中只是关心他的伤势,但是顾宸煜明白这封信的意思,沈娇娇是在提醒他,他的命是她救的,而且当时为了救他,她已失了女儿家的清白,要让他尽快表示。 虽然这些并未写在信笺上,表达的也很委婉,可顾宸煜就是失落之极。 常随站在一边,发现的侯爷脸色由期待变得阴郁,就知这信笺里写的东西恐怕让侯爷不开心了。 他低着头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而,他听到侯爷的吩咐,“将火盆端来。” 火盆被常随放到了床边,顾宸煜手一扬,那只又粉又精致的荷包就被侯爷扬进了火盆里,瞬间被火舌吞噬,化为黑灰,美丽不复存在。 沈千歌收好李家饭馆的地契房契,与沈姑姑一同回了沈府宁寿堂。 两人回来将事情与沈老夫人一说,沈老夫人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顺利,她直呼菩萨保佑,只是日后开了店,要沈千歌一定要注意对面那家“福运酒楼”,沈千歌点头一一应下。 沈姑姑笑道:“我也未想过会有这般奇遇,约莫是千歌运气好。” 沈姑姑这句话像是点到了沈千歌的“任督二脉”上,运气?气运? 上辈子,她做什么都不顺,想要得到家人的关爱都未得到,难道与她的气运有关?而这辈子做事这么顺利,甚至这次出去找铺子,花了一年租子的钱买到了心仪的铺面,难道是因为吸取了燕王气运的关系? 沈千歌正出神,被沈姑姑轻轻推了推,“千歌,想什么呢,你祖母问你话呢!” “啊?什么?”沈千歌眼神茫然道。 沈姑姑无奈,“这孩子大概是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累坏了,你祖母问你十五去上香,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去。” 那感情好啊!不管是祖母还是姑姑都需要出去透透气,多接触一些人,这么在沈府避世,身体不出问题,精神也会出问题。 出去上香,既能给祖母姑姑心灵上的安慰,又能出去散心,何乐不为! 沈千歌立马响应,“好啊,我与祖母和姑姑一起,到时候我再做一些素食带上,进献给菩萨。” 沈老夫人夸赞,“还是我们千歌有心。” 这倒不算什么,她正好也要给铺子整理食单,用不了半个月,她的铺子就要开张了。 告别了祖母与姑姑,沈千歌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房间,她就开始查看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那只花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花盆里原本翠意盈盈的小苗居然变得有些暗淡下来。 那小苗的一只叶子耷拉着,像是没有吃饱喝饱那种没精神。 沈千歌盯着花盆看了一圈,心中惊疑不定,脑海中更是冒出了无数个想法。 下一秒,她又将自己的面纱揭下来,走到镜子前,看自己的面容。 仔细看后,她的脸还是完好如初,消失掉的疤痕并没有回来,与之前无异。 这也就证明她被气运治愈的伤痕并不会再反噬,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但为什么昨日还精神奕奕的小苗,今天会无精打采? 难道是她没有刷燕王的好感,没有吸取燕王的气运? 那么她今日的事情这么顺利,有没有吸收来的燕王的气运帮忙? 不会告诉她,想要一直顺利下去,她隔段时间就要去吸燕王气运,那她不是要一直在他身边?不会这么坑吧? 种种猜测都在沈千歌脑海里徘徊,可她一时却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要想解开这些谜团,只能日后慢慢尝试。 次日,沈景晏突然出事了。 第七十一章 对比惨烈 蒋国公夫人带着人亲自冲到了沈府门口,而后蒋家儿郎指使护卫小厮险些将沈府的门给砸坏。 沈夫人正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呢,今日好不容易阳光好,天气又不冷,用完了朝食,沈夫人就坐在了花园的避风处晒着暖洋洋的春光,身边的嬷嬷丫鬟一个给她按摩太阳穴,一个给她捶腿,好一副贵妇人的享受模样。 沈娇娇坐在一旁正给沈夫人沏煎茶,分茶、点茶……忙的不亦乐乎。 等一刻钟过后,沈娇娇将煎茶调制出了明月湖影的图案后,亲手端了奉给沈夫人,“娘,您尝尝?看看女儿的手艺有进益吗?” 沈夫人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夸赞道:“还是娇娇孝顺。” 说完,送到嘴边想要抿一口,突然,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喊道:“夫人,不……不好了!有人要闯进府里来了!” 沈夫人刚送到唇边的茶,被这丫鬟的大嗓门一吓,手没稳住,一抖,小办盏煎茶倒在了衣襟上。 这身上暗紫色的蝙蝠纹褙子,锦绣阁的老板娘说了可是用了闽南那边稀少昂贵的布料,这才上身,就这么给毁了。 沈夫人气的不轻,一把将杯盏用力放在旁边的茶台上,“早饭嘛!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汇报的小丫鬟吓的不轻,连连磕头。 沈娇娇温言轻语在旁边安慰,“娘,您消消气,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还是先问问她发生了何事。” 沈娇娇说完,报信的丫鬟就朝着沈娇娇投来感激的目光,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将蒋家打上门来的事说了出来,说完,小丫鬟就跪着缩着头,不敢看上首脸色已经黑沉的沈夫人。 蒋家之所以不顾一切的打上门,居然是因为沈景晏! 沈景晏竟然把蒋国公府的嫡次孙蒋重海给打了! 打的还挺重,人都躺床上了,蒋重海是蒋国公夫人嫡亲的孙子,亲孙子被打,蒋国公夫人怎么可能不发疯。 沈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又震惊又难以置信。 在她眼里,平日里儿子是又孝顺又听话而且还争气有担当,当真是没有年轻人比儿子更完美的了,长的也是一表人才,虽然因为他爹的关系没能进上书房读书,可沈景晏也是拜在名师门下,可谓是文武双全,简直是甩京中的那些纨绔好几条街。 又理智又懂事的儿子怎会无缘无故殴打了蒋家的嫡次孙? 定然不是儿子的关系,就算真的是儿子打的,那肯定也有他的苦衷或是不得已! 而且,蒋家的嫡次孙是她为娇娇看好的未来夫君,沈家与蒋家换亲,沈娇娇嫁给蒋家嫡次孙,沈景晏娶蒋家唯一的嫡孙女朱姐儿,两全其美,景晏那孩子把蒋家嫡次孙打了不会是为了这事儿吧? 可是她的想法除了老爷谁也没说,儿子也不可能知道。 沈夫人一时间心里乱的很,但是却一点都没将这事的错处怪在沈景晏身上。 她怔在原地,实在是这事儿给她的冲击力太大,让她一时间呆怔了。 秋嬷嬷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夫人,您快去看看,蒋国公府的人在砸咱们府上的大门!眼看大门就要顶不住,要被砸坏了!” “什么!” 听到秋嬷嬷这么说,沈夫人才真正慌了。 她被丫鬟扶着忙乱的就要出去,秋嬷嬷忙提醒她衣襟上乌七八糟的茶渍。 沈夫人又慌乱地进寝室更衣。 沈娇娇立在原地,眼底的震惊还未消散。 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两日,她是与哥哥说了母亲的想法,可哥哥也不用就这么大喇喇的去将蒋国公府的嫡孙给打了。 母亲虽然有想法,可两家终究还没做成亲事,她是想哥哥私下与母亲说清楚,既能自家不与蒋国公府沾上关系,也能断了母亲的念头,莫要用自己的婚事换取利益,也为自己争取时间,将自己与侯府的婚事落实。 可哥哥这一下子,将她的打算一下子就打乱了。 万一日后蒋国公府传出不好的话,毁了她的名声那怎么办! 万一哥哥真的将蒋国公府的嫡次孙打出个好歹,母亲脑子一抽要拿她的婚事作赔给蒋国公府,她又如何! 沈娇娇一时心乱的很!也害怕的很! 以前沈府里,她最喜欢哥哥,对哥哥也最儒慕,可这一刻,她突然有些讨厌自己这个并非亲生的兄长! 他做什么事,根本就没考虑过她的处境!如何能这般! 沈娇娇委屈的想哭。 沈夫人走了两步,发现女儿还站在原地,她立即横眉竖眼不悦道:“娇娇,你还愣着做什么!” 沈娇娇回神,立马乖顺地跟在沈夫人身后。 更衣路上,沈夫人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派人去找沈景晏回来,另外又让丫鬟去宁寿堂通知老夫人,还派了人告诉正在衙所办公的沈大人。 等匆匆赶到前院,沈府的大门已经被蒋家人撞得摇摇欲坠。 沈夫人在更衣的时候,沈娇娇趁机也换了身衣裳。 今日她原先穿了湖绿色的春衫,飘逸又灵动,是一套刚做好不久的衣裳,为了配这衣裳,她挑选了翡翠绿的头饰,可现在要见蒋家人,沈娇娇不敢太显眼,换了不打眼的家常藕荷色衣裙,头上只簪了根银制的朱钗,脸上的妆都擦了一半。 沈夫人见到她的时候扫了一眼,时间紧急,她什么也没说,只叫沈娇娇跟上。 站在府门前,沈娇娇缩在沈夫人身后,低垂着眉眼,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沈夫人盯着晃动的要倒下的大门,冷着脸吩咐护院和小厮开门。 大管家沈钱丰站在一旁,努力壮着胆子看向大门口。 大门一打开,一群人从大门里蜂拥而至。 这声势吓的沈夫人连退了两步才止住。 而后就看到蒋国公夫人带着一家的儿孙男丁从门口大步踏进来,她冷笑着,“沈夫人,好久不见啊!” 一边是沈夫人带着养女沈娇娇,身后是零星的仆役护院嬷嬷丫鬟, 老的老,弱的弱,一边是蒋国公夫人带着家中一群男丁并着护卫小厮,男人个个强壮、膀大腰圆,两边对比实在是太惨烈,还没开怼,沈夫人从气势上就输了大半截儿。 第七十二章 大闹沈府 莫名的,沈夫人声音就小了点,“你乃国公夫人,居然知法犯法,私闯官员宅邸!你可知罪!” 蒋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这声哼里满是不屑。 “知法犯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夫人,你怎么不提你的儿子将我孙儿打的重伤!你的儿子也是知法犯法!” 重伤? 沈夫人本来就被对方的人数和性别震住,现在又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底更虚。之前虽然知道儿子与人打斗,可也不清楚对方伤的如何,万一蒋国公府的嫡次孙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可是真的不好收场。 比沈夫人更担心的要数沈娇娇了,她听到蒋国公夫人这么说,心更是突突的往下沉。 若是这事解决不好,她肯定会被强制嫁到蒋家给蒋重海做老婆,被逼的不得已后,她相信沈夫人这事儿绝对做得出来。 沈娇娇低着头,压根就不敢抬起来与蒋家的一群人对视。 这个时候沈夫人哪里敢承认,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认! “人证物证都没有,我如何知道你说的真假,是不是骗我的!” 沈夫人高昂着下巴,一副孤高清傲的模样。 蒋国公夫人早就领会过了沈夫人的厚脸皮和无耻,听到她这句话后,脸色连变都没变。 “来人,把重海抬进来!” 听到蒋国公夫人这么说,沈夫人脸色顷刻数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蒋国公夫人会将蒋重海带来,要是这蒋国公夫人不讲理,赖上了他们家可怎么是好! 自从掌家后,沈夫人还从未面对过这么棘手的问题,而且这次的对手还是蛮不讲理,在京中贵妇圈以泼妇之名著称的蒋国公夫人。 沈娇娇眼睁睁看着蒋家一群强壮的家丁护卫将一个男人用竹床抬进了沈府的院子。 竹床上躺着个年轻男人,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富贵的宝蓝色袍子,却抱着手臂在竹床上哀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揍过。 “指不定你家这后辈是怎么伤的,怎么能赖到我儿头上,有人看见了吗!”沈夫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认下这桩事,否则这蒋国公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咬住他们家不放呢! “沈夫人,你当本夫人吃多了撑得找你的茬儿?是不是你儿子打的,见证人多了去了,重山,你说重海这伤是谁打的?”蒋国公夫人早就料到沈夫人不会认,不但把蒋重海带来了,更是找了亲眼看到的证人。 蒋重山站出来,“沈夫人,是我的亲随亲眼见到令公子打了我弟弟,不止我的亲随,还有路过的路人也看到了,若是夫人需要,在下立马将人寻来作证!” “你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包庇,谁的话我也不信!”沈夫人居然耍起无赖来! 就算是蒋国公夫人这一刻也惊了,她在这京城生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妇人。 “夫人说这话只怕是不妥,高门大户,敢作敢当!沈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吗?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京城笑话!在圣上那里,沈大人也会失了信任。若是夫人不信,在下愿意与令公子当面对峙!夫人可敢请令公子出来!” 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蒋重海反而没多少人注意。 他嘴里干嚎着,眼睛却在乱瞟,突然他视线一顿,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一看就知道年岁不大的姑娘,顶多刚及笄,她站在沈夫人身后,故意用沈夫人遮住自己的一半身子,虽然低着头,但是万花丛中过的蒋重海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纯洁如白花的美人。 蒋重海眼瞳转了转,恨不得将沈娇娇从里看到外。 看她站的位置,这年轻姑娘应该是沈府中的小主子,听父母说,沈府只有两位小姐,其中一位还是养女,那真正的嫡女毁了容,站在这里的这位容貌姣姣,肯定不是毁容的嫡女,那么只可能是那位养女。 蒋重海心中顿时有了想法,早就听说了沈府的大小姐容颜出色,没想到竟然这般出色,勾的他心痒痒的。 他是被沈景晏打了,这没有假,可伤的却没有看起来的这么重。 蒋国公见他这么窝囊的就被沈景晏给打的满头是包,骂他没出息,连打架都打不过别人,气的又将蒋重海打了一顿,老爷子虽然年岁大,但是身体极好,又会功夫,这一打可没手下留情,手臂都被老国公给打折了,比沈景晏下手狠多了。 他哭着求到祖母那里,祖母心软,又疼爱孙儿,这才答应来沈府给他出气。 不能让沈景晏白打,他们蒋家还要脸呢!顺便再捞点好处,也不算是被老爷子白教训了。 于是,就有了方才这出。 沈娇娇只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心凉。 她目光稍微往身周扫了扫,就与蒋重海的视线对上,触碰到那样赤果果毫无尊重的视线,沈娇娇骇了一跳,忙收回目光,重又低顺着眉眼。 外表看来她好似冷静非常,可实际上她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她再清楚不过蒋重海刚刚看着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个男人想要占有她!将她当做玩物! 她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而且还有精力观察周围,至少证明这个男人伤势根本就没有外表看起来的这么重! 蒋重山到底是比蒋重海稳重的多,一席话将沈夫人说的哑口无言。 本来蒋家杀上门来声势浩荡,就已经引了许多人来围观,这会儿门虽然都开了,但是全部堵在门口,大门前聚集的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还不时有人对着蒋家人沈家人指指点点。 沈夫人脸色更黑,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 她越说越是没理,要是被传出去,沈家的名声就彻底坏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夫君和儿子的前程。 沈夫人额头的青筋抽了抽,突然换了张笑脸,主动上前几步走到蒋国公夫人面前,“国公夫人,方才是我的不是。您看,有什么我们先进府再说,您先喝口茶,也好去去火气,我已经叫人去寻景晏回来,等景晏回来,我问清楚,也好解除我们两家的误会,您看如何?” 蒋国公夫人和旁边的嫡长孙对了个眼色,而后颔首,“那这次本夫人就给沈夫人个面子。” 他们本就是来沈家敲竹杠的,可不是来争个鱼死网破的,既然沈夫人肯先拉下脸服软,他们也不介意先给个台阶下。 于是一群人被带到了前院的花厅,蒋重海也被从竹床上扶下来躺靠在一旁的躺椅上。 去前院花厅的路上,沈夫人暗暗问身边的大丫鬟,“派去请老夫人和二小姐的人回来了没?” 第七十三章 这还是二小姐吗 沈老夫人坐在佛堂里,掀开眼皮朝着来汇报的主院丫鬟瞥了一眼,语调平静、慢条斯理的道:“当初老身来这宁寿堂的时候就说了,这个家交给你们夫人,老身不再管任何事,现在你们夫人来请老身,难道是想要请老身重新掌家不成?” 沈夫人身边的丫鬟被沈老夫人一说,霎时不敢说话了。 老夫人这意思就是想要她管这事,那么夫人的掌家权也要重新交还给老夫人。 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下人哪里能做主,再说,夫人掌家这么多年,家里各个地方都换成了夫人自己的人,好不容易将家里的东西都捏在手里,又怎么可能轻易交还给老夫人。 就算是夫人想交,他们这些心腹下人也不会允许的。 这丫鬟打听到了老夫人的意思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宁寿堂。 沈千歌这边更绝,直接没让来请人的丫鬟进院子。 葛嬷嬷拦在院子门口,“喜鹊,不是我不给你进去通报,实在是二小姐身子不适,起都起不来床,怎么去给夫人解围。” 喜鹊跺了跺脚,还是不死心,“嬷嬷,这蒋家打上了门,二小姐怎么能坐视不管,二小姐可也是沈家的小姐啊!沈家倒霉,二小姐又能好到哪里去。您就发发善心,让奴婢进去见一见二小姐可好?” 葛嬷嬷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对喜鹊说的话一点都不在意,当初把位置又小又冷又邻水的归雁居给二小姐住的时候,可考虑过二小姐是沈家的嫡小姐?把二小姐许配个京中贵女人人都怕的燕王的时候,可考虑过二小姐是沈家的嫡小姐?现在把这话说出来了,也不觉得打脸。 “我已经说了,二小姐身子不舒服,谁都不见,你别为难我一个老嬷嬷。”说完,葛嬷嬷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喜鹊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葛嬷嬷以为她放弃了,回身就要回院子里,下一秒,喜鹊突然大力往院里冲。 葛嬷嬷暗叫一声不好,反应再快,也只是拦住了喜鹊的一只胳膊,喜鹊一下子就冲进了院子里,恰好看到沈千歌坐在院子的廊下,面前一张书桌,穿着家常衣衫,正在写着什么。 听到响动,她抬头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看来,而后像是没看到人一样,重新低下头,继续挥动着手中的毛笔。 喜鹊先是惊讶,而后是眉头微拧,最后不管不顾就大声道:“二小姐,这老奴不让奴婢进来,还骗奴婢说是您病了,这般不吉利的说辞,二小姐,这老奴是在咒您呢!您一定要惩罚这老奴。” 沈千歌听到这话,脸色变都没变,语气淡淡,“葛嬷嬷,我不是说我病了,不见任何人,怎么还有一只疯狗进来扰我养病,撵出去!” 葛嬷嬷恭敬地朝着沈千歌一礼,“是,老奴领命。” 喜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二小姐在的方向,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小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以前只要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二小姐的态度都可好了,怎的现在变化这般大,而且二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她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在葛嬷嬷带着人上来前,她吼道:“二小姐,夫人没办法了才让奴婢来找您的,前院,蒋国公夫人带着一群人闯进府里来了!他们诬陷少爷打了蒋家的嫡孙!” 二小姐从来都是最关心老爷夫人,最在乎少爷的,喜鹊不相信自己这么说,二小姐还无动于衷。 正等着二小姐发话将要驱赶她的人撤走,可结局却并非喜鹊想的那样。 二小姐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喜鹊就是觉得二小姐的目光冰冷似铁,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听二小姐道: “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我去了,又能如何?难道我比男人的力气还大,能帮着母亲与蒋国公府对峙?万一我体弱被伤到了,岂不是给母亲添乱?好了,你快回去帮母亲,不要再在我这里耽误工夫。” 这……这还是二小姐吗?为什么和她印象里的不一样。 二小姐这句话出口,喜鹊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是啊,二小姐一个未出嫁的女儿面对蒋国公府那群男人又能帮什么忙?而且二小姐还毁了容,身子确实不好,她是不是听错了,夫人并非叫自己来找二小姐? 喜鹊在愣神中,就被葛嬷嬷带着人撵出了宁寿堂的偏院,随后,偏院大门在喜鹊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喜鹊回神后,怎么拍怎么敲大门都不再有任何动静。 她跺了跺脚,懊恼的只好回前院给夫人复命。 沈千歌问身边的良辰,“走了没?” 良辰回道:“走了,脚步匆匆,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再来了。” 沈千歌放下手中细毫笔,有些出神,前世也有这件事,人人都以为沈景晏是不满意沈夫人看上的这个女婿,所以才出手教训一下,让蒋重海知道好歹。 实际上,沈景晏就是故意打的蒋重海,他要彻底将他自己、沈娇娇与蒋家婚事的可能闹掰,得罪蒋国公府,好拖延母亲给他与沈娇娇两人订婚的时间,给他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说服沈娇娇、沈父沈母,让他与沈娇娇在一起。 可惜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沈景晏对沈娇娇变态的感情,压根就不相信敬爱的兄长会做出这么自私的事,一厢情愿的认为是蒋家在栽赃哥哥。 蒋家上门的时候,她并不在当场,后来才得知的,知道后,她立马赶到沈夫人身边与蒋国公夫人争持,拼命维护兄长和沈家的声誉。 可惜蒋家是有备而来,当面拿出人证物证,沈景晏与蒋家嫡长孙蒋重山对峙失败,亲口承认人是他打的。 当时一心维护父母兄长的自己是多么狼狈。 沈景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真的打人了,道义上都是亏的。 最后蒋国公夫人不但要求沈景晏当场道歉,还要求她给蒋家人跪下磕头,她不肯,沈大人沈夫人沈景晏就压着她给蒋家人道歉磕头认错。 最后她都有一种错觉,好似这打人的是并不是自己兄长,而是她…… 多么可笑! 第七十四章 等着做通房吧 等蒋国公夫人等人在前院的花厅坐下,沈夫人急忙让丫鬟端茶送水,这个时候,秋嬷嬷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在沈夫人耳边耳语,下一秒,沈夫人的脸色就变得越发的难看了。 秋嬷嬷说完,连夫人的表情都不敢看,缩着头站到了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夫人脸色阴沉,她没想到沈老夫人和沈千歌一个人都没来。 沈老夫人没来就算了,沈千歌居然也不来!这个死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只要是关乎父母兄长的事,她比谁都积极,怎么现在与那宁寿堂的老不死的一般,什么也不管了! 沈夫人捏了捏拳头,沈老夫人和沈千歌没来,她虽然很生气,但这个时候却不能太表现出来,若是让蒋国公夫人看出来点什么了,那明日她的面子就要丢满整个京城了。 蒋国公夫人端起丫鬟送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既然沈夫人肯耐下心来好好谈谈,那么我们也不用耽误时间,这就开始吧。” 沈夫人虽然知道沈府理亏,但哪里真的能让蒋国公府坐地起价。 她赶紧抹掉脸上的阴沉,好言道:“国公府的大公子说要与景晏当面对峙,我已派人去叫景晏回来了,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躺在旁边的蒋重海一听到沈夫人的话叫唤的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 叫嚷的将旁边伺候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沈夫人,我都被您儿子打成这样了,都快残疾了,这还用查验吗?沈府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睡在沈府不走了!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沈府的小姐亲自照料我!” 蒋重海这话一说,沈夫人气愤地瞪着她,可最恐惧的还是沈娇娇。 别说,蒋重海这个无赖这样的事还真的能做出来! 到时候母亲碰不过沈府,沈千歌又已定了与燕王的亲事,那母亲最有可能舍弃的就是她! 在外看来,她是沈家的大小姐,可若是严格说来,她也不过就是沈家可有可无的养女而已。 沈娇娇站在沈夫人身后,低着头,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让人整个人都觉得浑身发冷。 听到蒋重海这话,蒋重山笑了一声,还没等花厅的别人再说,突然花厅里闯进来了一个人。 他身材高大,眼神冷冽,那双狭长的眸子里蓄积着怒气。 一踏进花厅,他就道:“方才是谁说要赖在我家,让我妹妹照顾的!” 说完快步走到蒋重海身边,抬起拳头又要落在蒋重海身上。 蒋重海前一刻还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要脸的要挟沈家,甚至是调戏沈娇娇,这会儿听到了熟悉的叫他觉得恐怖的声音,下意识就是蜷缩起身体,想挡住像是砂锅一样的拳头。 不过这次沈景晏的拳头还没落到蒋重海的身上,就被旁边蒋家的护卫给拦住了。 蒋国公夫人心疼地站起来抖着手指着沈景晏,骂道:“你居然还敢打我孙子!” 沈景晏这次没打着,也不再坚持,他甩开护卫拉着他的手臂,走到了沈夫人面前,给沈夫人恭敬行了一礼,“娘,孩儿不在让娘受委屈了。” 说完又伸手摸了摸满眼惊恐的沈娇娇的头,“娇娇也是,别怕,哥哥回来了,有什么哥哥都替你挡着。” 沈娇娇顿时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盯着沈景晏,那双眼睛在沈景晏心里是又璀璨又美丽,让他恨不得立即就拥有,“哥哥!” 沈夫人见儿子这般宠护着沈娇娇,眉头拢了拢,扯了扯儿子的衣袖,“景晏,今日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娘要听你亲口说,若是说蒋国公府的公子不是你打的,娘信你!就算与人争个鱼死网破娘也不怕!” 沈景晏听到母亲这么说,心中有些愧疚,可直到现在,他也一丁点儿不为自己的这次行为后悔。 打一次蒋重海算什么,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打十次他都行。 况且蒋重海色心四起,居然背后言语侮辱娇娇,叫他如何能忍! 他的娇娇是这世上最纯洁最美丽的花骨朵,是要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他不容任何人侮辱她! 蒋国公夫人听到沈夫人的话就来气,刚要出口理论,就被大孙子给拦住了,大孙子示意祖母先听这沈大少爷是怎么说的,他们再做应对。 沈景晏朝着母亲看了一眼,而后微微点头,“蒋重海是我打的,他在背后咒骂沈府,对娇娇不敬,恰好被我听到,不教训他实在是愧为沈府男儿!我身负功夫,教训人有分寸,蒋重海看起来好似伤的严重,我其实没下狠手,更是不可能伤到他的胳膊!” 听沈景晏说了这番话,蒋重山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藏在宽袖下的食指和大拇指揉搓着,这是他在思考事情时的小动作。 没想到这沈景晏倒也不完全是个窝囊废。 “我弟弟确实顽劣了些,但是他对人没什么坏心,你只因为他说了几句坏话,就将他打伤,沈公子,你是不是也太过凶残了?” …… 蒋重山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就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之前的阵仗八成也是做出来给旁人看的。 后面剩下的无非就是商谈怎么赔偿,争吵也不过就是吵赔多赔少的问题了。 蒋国公府看似光鲜,可子孙众多,出息的又少,即便是一大块肥肉,许多人分,一个人也剩不下多少,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当然要死死坑一笔沈家。 自从沈景晏回来,唯一感到安心许多的大概就是沈娇娇了,至少有哥哥挡着,她不会沦落到最坏的地步。 一个时辰后,两家人多方争夺后,对于赔偿的事终于达成协议。 沈夫人脸色一直都微微沉着,显然对于所付出的赔偿心里不痛快。 她带着儿女将蒋国公府的人送出门。 到了二门门口,被抬在竹床上的蒋重海突然回头,眼睛像是毒舌一样看向沈娇娇,他阴冷着声音道:“沈夫人,若是沈家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将我们今日商量好的东西凑齐送上门,那么就将沈大小姐送来给我当通房吧!” 蒋重海说完,蒋重山回头扫了沈景晏和沈夫人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刚刚才放下一点心的沈娇娇听到这句话,脸色骤变,一张娇媚的脸变得煞白,她求助般的看向哥哥沈景晏。 沈景晏一把将她揽住,保证道:“娇娇莫怕,东西一定能凑齐的,哥哥给你保证!” 可这一刻,沈娇娇心里却持着怀疑态度,其他的金银钱财都还好,沈家紧巴紧巴应该是能拿出来,可蒋家还点名要沈千歌做的泡芙和蜂蜜蛋糕的方子,沈千歌的东西,哥哥真的能要来嘛! 第七十五章 信心满满 沈夫人目光落在儿子揽住女儿肩膀的手臂上,不知道为什么,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她故意走过去,将沈景晏与沈娇娇从中间隔开,而后冷着脸道:“赔偿已经定下,这些东西对我们沈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们各自凑一凑,送到主院来。” 沈娇娇低着头,神色却一凛,她抿着唇,她没想到这种赔偿,母亲居然还要他们分担,哥哥打的人,她受无妄之灾,还被蒋重海威胁。上次的五百两已是她出的了,这次怎么能又让她出一部分。 最后,沈娇娇没忍住,低着声音反驳,“娘,上次出了五百两之后,我……我已经没什么银子了……” 沈夫人朝着沈娇娇看过去,“上次的银子可是我叫你出的?没银子?没银子就去当一两件首饰,这出事的是你哥哥!你若不帮衬着手足,你哥哥还能指望谁?” 沈夫人这话一说出口,沈娇娇就算是没钱,借钱也要拿出一部分来,否则就是不帮哥哥,不慕亲族,这罪责她可是担待不起,而且,她若是想嫁个好人家,还要沈夫人同意和使力,这个时候,沈娇娇哪里敢随便违抗沈夫人。 “是!娘,女儿知错了,回头便让茯苓私下里帮女儿卖几件首饰给哥哥凑银子。” 沈夫人还没怎么着,旁边的沈景晏已经心疼了。 自己的娇娇本就应该千娇百宠,如何能为银子烦恼。 他立马替沈娇娇说话,“娘,八千两银子而已,儿子自己凑,不用娇娇出,她一个闺阁女子只拿月例,没有进项,能有什么银子。” 沈夫人眉头拧的更紧,“那你哪来的银子?八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沈景晏扭头,“儿子自己有办法。”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斤两,沈夫人还是清楚的很,真能拿出八千两,那沈家也不用到现在还靠着沈老夫人当初留下的产业过活了。 沈夫人瞪了儿子一眼,“你闭嘴!你两个妹妹为你出钱出力都是应该的,日后他们出嫁,靠的还是你这个兄长撑腰!若是谁能说出不靠兄长这句话,那我现在就同意她什么也不出!” 沈娇娇哪里敢说这话,就算是从沈家嫁出去了,沈家也是她的根基,父亲还在朝中任职,官也不小,她在婆家能不能过的好,娘家是她的底气。 沈景晏被母亲说了一顿,就算胸腔中憋闷,也没再说一句话。 沈夫人见两个儿女都低着头,心里这才顺了些。 她提醒沈娇娇,“说来说去,你哥哥还不是因为他才打了蒋重海,你替你哥哥赔些银子是应该的。” “娘说的对。”沈娇娇低声下气道,不敢再有任何反驳。 可宽袖里,双手却捏的更紧,颤动的眼帘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沈家坐娘家可以,但是她却不能一直待在沈家,她要尽快确定自己的婚事,一旦她成了侯府的未婚妻,那么就算是沈夫人想“剥削“她,也要考虑考虑侯府了。 沈夫人对着沈娇娇挥挥手,转头对沈景晏道:“景晏,你跟娘进屋说说话。” 沈千歌把饭馆的菜单初步例好,良辰就匆匆过来汇报,“二小姐,蒋家的人走了,临走的时候说沈府若是在规定时间内拿不出赔偿,就要沈府用大小姐抵债。” 沈千歌愣了愣,突然笑出了声。为保住她那好哥哥,沈夫人还真是玩的一手好转移,上一世强制自己给蒋家人磕头赔罪,这一世自己不在当场,险些将沈娇娇给卖了。 看来她与沈娇娇加在一起,都没沈景晏在她心中重要。 突然,沈千歌都有些同情沈娇娇了。 良辰说完后,拍了拍胸口,“幸好二小姐没去,不然准被连累。” 沈千歌将写好的菜单收好,重新拿出了张纸,提起笔,边写边说,“良辰,你以为我不去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良辰一惊,“啊?主……主院不会这么无耻吧?这是少爷惹出来的祸,关小姐什么事!” 小姐现在除了还住在沈府内之外,几乎其他的与沈府没有一文钱干系,就连院子里下人的例银都是小姐自己付的。平时一切用度老夫人提供的,老夫人姑奶奶更是早就与沈府正院划清了界限,就这样,难道这是还要找到二小姐头上吗? 沈千歌只是笑了一声,并不再说,而是让良辰去做午膳,半个时辰后,该吃午饭了。 良辰这些日子跟在沈千歌身后学了好些菜式,她本就对厨艺感兴趣,她在厨艺上领悟能力好,沈千歌又特意去教,很快,普通的家常菜,良辰差不多都能做了。不过良辰更喜欢红案,这些天学的菜也多是红案的菜。 她做一日三餐已没什么问题,只是还需要后面她自己去体味,更大的精进只能靠她自己去练习和领悟。 良辰将午饭做好,让小丫鬟去给隔壁老夫人沈姑姑送去一份,她亲自领着一个小丫鬟将饭菜端到偏院的小花厅。 今日她做了粉蒸排骨、白切鸡、赛螃蟹、芙蓉汤,三菜一汤都是二小姐这几日特意教会她的。 良辰对今日自己做的最是满意,之前做了几次都有一些小瑕疵。 菜肴上桌,沈千歌看了一眼卖相,点点头,夸道:“良辰,今日的菜有几分样子了。” 良辰一喜,忙把筷子递给沈千歌,“二小姐,你快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接过筷子,沈千歌刚要夹一筷赛螃蟹,门口小丫鬟就匆匆来报,“二小姐,少爷来了,正在院外……” 不等沈千歌发话让人进来,沈景晏就带着常随闯进了宁寿堂的偏院,沈千歌听到响动,眉头一蹙。 沈景晏从母亲那里出来后,眉头就紧锁着,本来他是想先去沈娇娇那里安慰安慰她,但是娇娇这会儿心情定然不好,沈景晏还是先决定让她冷静下,他也好私下里弄些钱来,贴补娇娇。 这么一想,沈景晏就直接朝着宁寿堂偏院这边走来。 虽然今日沈千歌不在现场,可听下人说,二小姐是因为身子不适才没出现在前院的,他就准备去看看。 以往沈千歌对他这个大哥一直都很儒慕,他夸她一句她能高兴半天,他送给她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她能高兴几日。 虽然之前燕王的婚事他没站在她那边,但他也未逼迫她。 她对他这个哥哥的感情应该没多大变化。 这次蒋家要的赔偿里,就有两张方子,泡芙和蜂蜜蛋糕的方子。既然蒋家人说了,那妹妹定然是有,不过两张方子,对于妹妹来说就是动笔写一会儿的事儿,这么简单的要求,她若是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日后她出嫁也不用期望他做她的后盾了。 沈景晏信心满满,压根就没察觉到独家方子的重要性。 等走到了宁寿堂附近,突然一股霸道的饭菜香味飘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无耻 沈景晏今日一大早出门为父亲办事,事情做到一半,母亲就派人来急寻他回去,得知是因为蒋府的事之后,他又匆匆赶回府邸,随后在府中与蒋家人谈判,费心费力费神。 早上他走的急,而后更是没时间喝上一口热茶,更不用说吃上一口东西了。 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想着该怎么解决与蒋府之间的事,而后母亲询问叮嘱,等他反应过来已大半日滴米未进,现在闻到了菜肴的香味,整个身体好似被唤醒了一样,饥饿感像是浪涛一样排山倒海的袭来,一时间,差点让他招架不住。 刚这么想,肚子配合的“咕噜噜”了一声。 沈景晏刚进偏院大门就看到了正坐在桌边的沈千歌,那桌上摆放了好几样菜式,色香味俱全,竟然都不是他熟悉的菜肴。 沈千歌一个人吃饭居然还用三菜一汤,而且样样精致,可见她在这偏院日子过的并不差。 沈景晏刚要自来熟的与沈千歌打声招呼,准备自然的坐到桌边,坐下吃饭。 可是沈千歌却先站了起来,朝着花厅门口迎了过来。 沈景晏还没进花厅就被沈千歌堵在了门口,他蹙了蹙眉,想侧身绕过沈千歌进去,沈千歌适时跨出一步,再一次将他挡住。 沈景晏还以为沈千歌是无意的,只好先停下脚步,扬起嘴角,“千歌,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沈千歌面纱下的嘴角扬了扬,客气道:“哥哥找来可是有事?若是有急事,我们隔壁坐下慢慢谈。” 偏院的花厅被沈千歌用屏风隔成了两间,左边摆放着餐桌、圈椅、玫瑰椅,主要用来吃饭,右边摆着博古架、客桌、客椅、书桌、茶台等,用来做书房和会客。 沈景晏虽然感觉到沈千歌对他的态度与之前的热络有些差别,但并没有太在意,可能沈千歌今日身子不太舒服或者心情不好才情绪低落,他又没惹她,怎会与他有关。 沈景晏朝着餐桌扫了一眼,虽然很想现在就进去大快朵颐,但还是正事要紧,先谈事,再吃饭也不迟。 于是,沈景晏没有再坚持,跟在沈千歌身后进了旁边的会客书房。 进了书房,沈千歌身边的丫鬟连个茶水也没上,沈景晏一时心思有些飞扬,根本就没在意。 沈千歌淡淡道:“哥哥突然来有什么急事直说便是。” 沈景晏没想到沈千歌这般开门见山,他愣了愣,也就丝毫不拿沈千歌当外人的直说了,“千歌,哥哥也不是有意来与你要东西,你今日虽不在正院,可正院蒋家来闹事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蒋家实在是无理取闹,可我们家暂时也只能闷头吃了这个亏。你将泡芙和蜂蜜蛋糕的方子写与我,我将它们送去蒋家,再搭上些钱财,这事便也暂时解决了。等日后哥哥入了朝堂,今日付出的,哥哥必然给你十倍的讨回来。” 沈景晏说的真诚,但是心中其实并不把对沈千歌说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沈千歌只不过付出两道方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更不值得他日后为了这个找蒋家的麻烦、与蒋家作对。而且他是沈千歌的兄长,长兄如父,让她交出两个方子算得了什么,日后她出嫁了,还不是要靠着他撑腰,现在付出这一点点根本不算什么。 沈千歌听到这话都惊呆了。 沈景晏无耻到什么程度,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来问她要秘方?还现在什么好处都不给,画一块大饼就这么扔给她……真的当她傻吗? 怎么,以为她的秘方都是捡来的,他让写就写?他让送人就送人? 沈夫人都没他这么无耻! 沈千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声音变得更加冷硬起来,“沈景晏,祸是你闯的,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你惹的祸,凭什么要让我拿东西出来给你堵窟窿?我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这还是沈千歌第一次这么直面沈景晏说出这样一席话,一开始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可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冷静。 她在心中冷笑,不是从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不再相信沈家,不再相信父母与兄长,现在她根本就不需要抱着任何一丁点儿的期待! 没有他们,她说不定活的更好更自在! 沈景晏一开始还带着笑,耐心温和的说话,可听到沈千歌的回答后,他一张脸上的笑容迅速隐了下去,表情由的正常变得阴冷。 在沈家,沈大人器重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沈夫人更是偏心宠爱他,下人不敢违逆他,就连沈娇娇都依赖他,以前的她更是崇拜敬重他。 沈景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眼睛难免就目中无人,以自己为中心。 做什么事,首先考虑的就是他自己,从不知为别人着想,更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沈千歌,不过是两张方子而已,要知道你也是沈家人,我出了事,沈家就出了事,那么,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景晏是一个听不得反驳他违逆他话语的人,他会比说话的人更愤怒。 沈千歌冷笑了一声,抬起头,视线坚毅地看向沈景晏,不退缩更不退让,“不过是两张方子!说的好像可有可无,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觉得无所谓!若这东西是你的,你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许出去吧!我好不到哪里?当真可笑,我现在又好到哪里了吗?你和父亲母亲又拿过我当沈家人?” 这一刻,沈景晏竟然被沈千歌怼的哑口无言。 沈千歌十岁归家,已经是半大的姑娘了,即使知道她是他的亲妹妹,可沈景晏心里就是无法接受,更是可有可无的忽视她。直到现在,他确实也无法将她真正当成沈家的一份子。 沈千歌看到他有些慌乱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语气冷漠,“嫁给燕王是我给沈家最后的回报,就这件事,沈家对我的恩情我就还清了!沈家不拿我当人看,你觉得我会拿你当兄长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沈景晏!” 第七十七章 吃不到 沈千歌还从未这般当着他的面反驳他,沈景晏被气的七窍生烟,“沈千歌,我可是你哥,你日后出嫁还要靠我这个娘家哥哥替你撑腰,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今日不给这两张方子,日后也别想着靠我!” 沈景晏说话的时候脸色扭曲,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地狱恶兽。 听到他这般说,沈千歌又要笑出声了,她冷冷看着沈景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要嫁给了燕王,那也不需要你为我出头!别把自己想到多美好,从小到大,我哪次受委屈,你帮过我的?” 赤果果的打脸! 沈千歌当着沈景晏的面,亲手撕开了这层本就薄的快要破的遮羞布。 上一世也是她傻,小事上这位哥哥就从来没帮过她,难道还能指望日后她嫁人了,他成为她坚强的后盾? 还记得她十岁刚归家那会儿,沈景晏总是带着沈娇娇欺负她作为乐子,她很多喜欢的东西失去了,一开始都不是因为沈娇娇,而是他这个亲哥哥。 沈景晏被沈千歌怼的哑口无言,脸色扭曲又黑沉。 他站起身用力甩了甩袖袍就大步离开。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受挫第一次被这样揭下脸皮居然是以前那个在他面前一脸崇拜儒慕的沈千歌做的! 沈景晏本来就不喜欢沈千歌,之所以没有当面撕破脸,表现出排斥,完全是伪装的结果,现在沈千歌已经与他决裂,他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沈景晏脸色变换不定,这么下来,蒋家要的沈千歌的方子就别指望了。 两张方子而已,沈千歌能知道,就说明不是什么特殊的方子,别人肯定也知道,大不了他不从沈千歌这里下手,派人出去打探打探,只要花一些人力,定然能找到与沈千歌类似的方子! 再者,沈千歌知道的方子又能是什么稀世的秘方,如果真找不到,他便换算成钱财给蒋家,两张方子五百两不够,一千两还不够吗? 这么一想,沈景晏原本纷乱狂暴的怒意就减缓了下来。 他冷冷一笑,得不到沈千歌的方子也觉得并不多在意,反而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 从宁寿堂花厅旁的书房出来后,沈景晏视线一扫,才发现自己的常随还在门口与葛嬷嬷套热乎呢。 只听到他那常随道:“嬷嬷,你们这准备吃晚饭了?”说着他朝着花厅里冒着氤氲热气的饭桌看了一眼,猛然咽了口口水,肚子还跟着叫了好长一声,无一处不是在表达着“我很饿”的意思。 葛嬷嬷一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馋他们院子里的饭食了。但是二小姐没法话,她可不敢随意做主。 葛嬷嬷客气的颔首,“可不是,少爷来的当真是巧,二小姐刚要用饭呢!我们下人的也都做好了,都在厨房,等二小姐用过饭,我们下人再吃。” 常随眼睛一亮,“嬷嬷,你们吃的是什么?和二小姐差距多少?” 这个葛嬷嬷也不瞒他,“我们吃的与二小姐一样,你看我们这院就这么几个人,哪里还费事做两样饭,二小姐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沾了二小姐的光了。” 一听到宁寿堂偏院的下人吃的居然与主子一模一样,常随都惊了,他目光又忍不住落在饭桌上,看到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菜肴,他觉得更饿了,那个浓油赤酱的是什么菜,怎么他不但没吃过,听都没听过……那个汤又是什么……还有那道金光灿灿的菜……这些菜,宁寿堂偏院的下人居然都能吃到! 那一会儿是不是少爷与二小姐说完话了,再与二小姐一起用过饭后,他与下人们一起也能吃到? 这么一想,常随越发的心动了。 只要是能吃到饭桌上那些他从未吃到过的美味,让他在这门口等上一晚上也行啊! 正处在幻想里,突然一个冷冰冰带着寒气的声音唤醒了他。 他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家少爷。 她忙道:“少……少爷……您谈好了?” “还不走?你想留在宁寿堂偏院当仆役?” 常随一惊,连忙请罪,“少爷,小的不敢!” 沈景晏冷冷扫了他一眼,而后直接快步离开,常随哪里敢耽搁一秒,立即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少爷少爷,等等小的。” 走到宁寿堂偏院大门口,常随小声的询问,“少爷,不在二小姐这吃了晚饭再走吗?” 这不提还好,这一提沈景晏饿的扁扁的肚子又开始叫嚣起来。 他脚步顿了顿,脑海里都是刚到花厅时看到的那桌菜,他哪里是不想吃,可现在他与沈千歌已经决裂,再回去蹭饭,那不是自打脸? 沈千歌这里的饭菜能有多好吃?难道能比得上京城各大声名远播的酒楼? 他冷硬的回复常随,“不吃了,想吃顿好的还不简单,今日,本少爷带你去大酒楼吃一顿!” 得到不吃了的回答,常随心里非常失望。 他从小就跟着少爷,跑进跑出,大酒楼更是去过不少,可并无哪一家酒楼做出的饭菜味道能有今日在二小姐这里闻到的这么香。 他是真的很想尝尝那桌菜,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美妙的味道。 常随应了一声,却忍不住回头看偏院花厅的方向。 只见这个时候二小姐已经坐在桌子前,还让葛嬷嬷和另外一个大丫鬟陪着她坐着一起吃。 从葛嬷嬷和大丫鬟控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夹菜频率就知道那桌菜定然美味无比。 可惜他吃不到了。 沈景晏从沈千歌的院子出去后,没有在沈府里停留,而是直接带着常随直奔京中有名的乐韵楼。这是京城一家知名酒楼,不但能吃到京中名菜,还能在用膳的时候欣赏歌舞,若是银子多,还可以将歌姬舞姬请到包厢里单独表演。 坐在乐韵楼最好的包间里,身边是美丽的歌姬在抚琴,面前是一桌子起码十道的菜肴。 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到嘴里,咀嚼了两下,沈景晏却一下子失去了品尝味道的兴致,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吃什么,都没有沈千歌院子里饭菜的香味诱人。 与那香味一比,这一桌的菜肴简直被比到了泥地里。 花了重金点的一桌子菜,沈景晏还没动几口,就烦躁地起身离去,常随扫了一眼这桌菜,竟然也无可惜的感觉,跟在沈景晏身后就毫无留恋的离开。 舞姬在包间里不管用怎样婉转的声音挽留沈景晏都没用。 有时候,人对美食的欲望如果得不到满足,就是这么暴躁无情。 在沈景晏到乐韵楼用饭的时候,沈娇娇却在府中焦躁不已。 她比哥哥更清楚沈千歌,自从沈千歌搬出归雁居,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不再随便任由沈家人欺压,反而是骨头硬了起来。 按照现在沈千歌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将泡芙和蜂蜜蛋糕的秘方交给哥哥的,哥哥用什么手段都不会有用。 也是,秘方是可以传家的东西,要是她,她也不会交给任何人,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不行,除非自己看重的子女。 她比沈景晏了解这秘方的重要性。 也不知道沈千歌是哪里来的好运气,居然知道这么好的方子,也不知道她踩了什么狗屎运。 如果哥哥在沈千歌那拿不到方子,就算在旁的地方用力也不行了,蒋家更是不会轻易答应用银钱来抵方子,那要抵,那就是重金!万两银子有可能都不够! 要是到时候沈家拿不出来,她会不会真的被送给蒋重海,那可就说不定了。 沈娇娇紧紧捏着手指,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第七十八章 牛骨汤和酱牛肉 沈娇娇叫自己的大丫鬟茯苓过来。 茯苓快步凑到大小姐身边,“大小姐有事吩咐?” “你出府帮我打听个事,事情办成了,赏你一对银手镯,就是你喜欢的那两只。” 茯苓听到大小姐这么说,瞬间眼睛就亮了,大小姐说的那两只银镯子可不是那些下人常戴的包银的首饰,而是纯银的,足足有二两重,这还不算,那银镯子上镶嵌着一块翡翠,着实是好看的紧,那次她看到就一直心心念念的,可惜大小姐从来没说要赏给她,这次居然松口了。 “多谢小姐,什么事,奴婢一定肝脑涂地。” 沈娇娇在茯苓耳边说了什么,很快茯苓就点头,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裙出了府。 小半日,在沈娇娇焦急的等待中茯苓才回来。 一进院子,茯苓来不及回房间换衣服,就脸上带笑的快步来找大小姐。 沈娇娇站在花厅门口,看到了茯苓的表情,高高提起的心就放下了,茯苓这模样,分明是事情办成了。 茯苓小跑到沈娇娇面前,兴奋地跪下就要行礼,“大小姐,奴婢幸不辱命。” “打听到了?快说说!”沈娇娇眼里亮着期待的金光。 茯苓喘着气压低着声音,“三月初十,侯府老夫人一大早去净慈寺上香,具体的时辰奴婢实在是打听不出来。” 沈娇娇拍了拍茯苓的手,“茯苓你辛苦了,这样已够了,这个你拿着,回头我让嬷嬷再给你添一套春衫,大姑娘了,也要开始打扮起来了。” 茯苓眼里爆发出惊喜,没想到除了小姐答应的手镯,居然还有新衣,正是十四五的年纪,哪里有不爱俏的,听到有新衣服穿,茯苓比拿到了手镯还要高兴。 “奴婢多谢大小姐!”茯苓纳头就拜。 这次沈娇娇却没扶她,受了她的礼,沈娇娇笑道:“你我还这般客气,只要我在,你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奴婢知道,奴婢对大小姐一定忠心耿耿。” “好了,你也累了半日了,下去换了衣衫歇歇吧。” 茯苓领命退下了,沈娇娇走到窗前,目光落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到沈千歌以前的大丫鬟美景正在院子里扫洒,她突然扬唇一笑,吩咐身边的嬷嬷,“刘嬷嬷,这春日来的真快,咱们院里也该给下人们添置新衣了,这次制作新衣,算上那丫头,衣料选的与我的大丫鬟们相当,给她最艳的颜色。” 柳嬷嬷虽然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这么做,可还是很快应下了,她笑着奉承,“大小姐宅心仁厚,咱们整个沈府,恐怕只有大小姐院里的下人有新衣穿呢!” 宁寿堂偏院,沈千歌坐在寝室里的桌边,整个内室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一手拿着毫笔,目光却在出神,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在想什么事情呢,实际上,沈千歌正在观察虚空中只有她能看到的那只花盆。 花盆里的小苗这两天变得越发的无精打采。 像是失去了雨露的浇灌一样,两片原本水灵灵的叶片都蔫蔫的,像是要瘪下去。 这花盆是虚空的,又没有实体,就算是现在沈千歌想给它浇点水,也毫无办法。 突然,沈千歌抿紧了唇,喊了一声外面忙活的良辰。 良辰忙快跑着进来,“二小姐,什么事?” “今日买了什么菜?”沈千歌问。 说起这个良辰就笑了起来,“一大早的,秋嬷嬷送了好些牛肉过来,这可不常见,方才奴婢还想问问小姐这牛肉怎么做呢?至于其他的都和平日里买的差不多。” 牛肉?这可确实是不常见。 大齐耕牛珍贵,大齐律法上更是有不能宰杀耕牛的规定,农户人家将耕牛看的跟家人差不多,农忙的时候还会给耕牛加料,所以市面上卖牛肉的极少。 偶尔碰到卖牛肉的,那定是因为家里的牛遇到了什么意外死了,这才拿到集市上卖的。 沈千歌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走,我们去看看那牛肉。” 到了厨房,沈千歌就见到案板上被放了好几块牛肉,四分之一扇排骨,一条牛腿,另外还有两条不小的里脊肉。 这些肉着实不少,现在不及时处理,时间一长,口味就不好了。 沈千歌嘴角牵起,她正愁没有合适的食材,这不,秋嬷嬷就送来了 。 “这么多牛肉,今日我们就吃牛骨汤面、萝卜炖牛腩、酱牛肉、牛肉丝炒芹菜。” 就算是这么吃,也顶多消耗掉这些牛肉的四分之一。剩下的牛肉,沈千歌准备将它们做成牛肉干!师傅以前专门给她做过,有辣味的、五香味的、甜辣味的、孜然味儿的……牛肉干不但好吃,还能长时间保存,更是充饥果腹的好吃食。若是出远门,带上几包,比那些干粮不知要好多少倍。 沈千歌随便一说,就是好几道良辰从未听到过的美食。 牛肉本就难得,良辰只是沈府下人,之前跟在沈千歌身边又没过到什么好日子,以前只听说牛肉好吃,这次不但能吃到牛肉,还能吃到牛肉做的这么多的美食,肉还没开始做,良辰口腔里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 自家小姐可是从未做过不好吃的菜,再配上这新鲜牛肉,不知今日这饭食该是有多诱人。 良辰听了连连点头,“好,二小姐,你告诉奴婢怎么做,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沈千歌本来就有心培养良辰,闻言颔首,就站在一旁指导良辰切肉解骨。 良辰拿着表情认真,一丝不苟的按照沈千歌说的去做,沈千歌仔细看着,这么一看,沈千歌突然发现良辰的衣袖处落了好几个补丁。 她蹙了蹙眉,又不动声色的将良辰身上的其他地方打量了一遍。 发现不仅是衣袖,像是手肘、衣领等容易磨损的地方都或多或少打了补丁,良辰手巧,缝补的地方用了同色的布匹,所以看的并不明显,不仔细看甚至是看不出来。 沈千歌心神一动,在心中叹了口气,吩咐良辰先切肉,她出去找了葛嬷嬷。 第七十九章 这样下去要胖死 葛嬷嬷正在院子外面的廊下做绣鞋,沈千歌一看那大小和样子,就知道是给自己做的。 她又暗暗将葛嬷嬷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发现葛嬷嬷穿的也不甚好,蓝白的裙子洗的发白,依照她的记忆,好似这身衣裳已经穿了四五年了,她当年回沈府,葛嬷嬷就是穿了这身衣裙来见的自己。 再回想葛嬷嬷往常的穿衣打扮,沈千歌惊讶的发现好似嬷嬷也就两三身衣裳换着穿。 那千层底的鞋子都磨的薄了许多,厚底鞋都穿成薄底鞋了。 上一世,她只纠结于怎么得到父母兄长的认可接纳和疼爱,什么都没注意到,虽然眼不盲但是心盲,这一世以为自己回来了好似清醒了许多也看清了许多,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比上一世清楚多少,既然最亲近的身边人都没花心思注意。 她们一心都为了自己,自己却从未想过她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以前,她在归雁居的日子不好过,难道葛嬷嬷、良辰就好过了吗? 她们是下人,日子只会比她更加的艰难。 沈千歌眼眶有点热,心尖有点酸。 她慢步走到葛嬷嬷身边,葛嬷嬷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她笑道:“小姐忙完了?整日里坐在书桌前忙累也不是事,有空多歇歇才好,来,到嬷嬷身边坐着晒会儿太阳,今日这阳光可是好着呢!一会儿嬷嬷这鞋就要做好了,正好小姐试试看合不合脚。鞋样子给你放大了半寸,小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也不知道放少了没。” 葛嬷嬷手里拿着的那双软鞋,粉色绸缎的面子,上面精心绣了五福图案,还在中间缀了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珍珠,又精致又可爱,鞋底更是用最柔软的麻布纳的,底子是一层稍硬一些葛布,这样鞋底不会太硬又不会太软,正适合出门穿。 沈千歌目光又落在葛嬷嬷的脚上,她那双蓝色鞋面的鞋子为了能更耐穿一点,鞋面上特意多缝了两层布,鞋底磨的只剩下薄薄一层,与自己相比,她的鞋早就该换了。 沈千歌坐到了葛嬷嬷身边,轻声道:“嬷嬷,我瞧着冬日过去了,这春衫也该做起来了。” 葛嬷嬷不妨沈千歌说这个,愣了一下,点点头,“小姐说的在理,嬷嬷这两日就安排,你喜欢什么样的布料?去年做的是紫粉和蓝粉的,今年咱们就换个色。” 沈千歌摇头,“嬷嬷,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们,好几年都没添新衣了,春日到了,院里还有小丫鬟穿着冬天的棉袄呢!你和良辰也都该添新衣服了。” 葛嬷嬷愣住,随即眼眶就忍不住热热的,她放下手中的活儿,拉起沈千歌的手,“二小姐,老奴知道您有这个心就好了,咱们院里的下人跟着你出来不知比之前好过多少,每日吃的都是最好的,例银不但没少,你还给他们涨了。衣服鞋袜算不得什么,他们要是缺,就让他们自己去买,嬷嬷可是知道,您现在正用银子,哪里能这般抛费,等日后你有了进项,再贴补我们这些下人不迟。” 沈千歌摇摇头,“嬷嬷,缺什么也不能在这种地方缺,大家家里的家境我都知道,不然哪里不知道给自己添置衣物,我今年的春衫就不做了,给大家一人做一身,又花不了多少银子,省这点对我也没多大用处,先让大家穿暖吃饱才是正事。” 葛嬷嬷想了想,她毕竟经事多,看来二小姐是铁了心要贴补院里的下人,那既然这事一定要做就做好。 大家也好不容易得一身新衣,那就腾出银子来给大家做一身好的,顺便一人再添置一双鞋,布料采买回来,大家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在院里做,既能省钱这衣衫的质量也能有保证,做好不比外头成衣店卖的差,要是手巧,还能比成衣店出来的好看上不少呢! 小姐现在在这偏院除了老夫人姑奶奶就是他们这帮下人,小姐能替他们这些下人着想,那下人们也不是眼瞎的,只会更护着二小姐。 剩下的银子也能给二小姐做一套春衫,一位大家小姐总不能一季一身新衣都不添,那样二小姐去上书房也会被人嚼舌根的。 一想好,葛嬷嬷就把自己的打算与沈千歌说了。 沈千歌连连点头,这事儿交给葛嬷嬷办不会有错,“嬷嬷,这事儿就交给您了,您可不许在自己身上克扣,不然叫我知道了,定然与你生气!” 葛嬷嬷笑的眼角皱纹都出来了,她原有一个儿子,年轻时逃难的时候路上饿死了,后来自卖自身进了沈府,孤身一人,早就将沈千歌当做亲生的女儿看待。 沈千歌将她拿当亲人看待,一点也不与她见外,这让她觉得心口热乎的紧。 “好了,这回老奴也做一身好的,到时候穿给小姐看。” 沈千歌抱着葛嬷嬷的胳膊用力点头,葛嬷嬷将做好的绣鞋给她试。 幸好葛嬷嬷做鞋的时候放了半码,这会儿穿在脚上正好,再小些就要穿不进去了。 这事说好,沈千歌就回了厨房指导良辰用牛肉做各色菜肴,她自己又处理要做牛肉干的牛肉。 等沈千歌将做半成品的牛肉干放到之前做的土窑里烘烤,良辰这边的菜肴也做好了。 晚上,沈千歌与老夫人沈姑姑,以及院子里的下人们美美的吃了一顿牛肉宴。 沈姑姑就着萝卜炖牛腩连吃了两碗米饭,最后扶着桌子,摸着肚子,直呼着吃不下了这才作罢。 老夫人牙口不好,肉吃的虽少,却喝了不少的牛骨汤、吃了不少的萝卜。 这萝卜炖牛腩里的萝卜可是比牛腩还要好吃,滋味十足,软烂,带着萝卜的清香,而且毫不油腻,老夫人吃完说从未吃到过如此好吃的萝卜。以前只觉得萝卜这菜普通,做出来的味道更是普通,没想到萝卜还能做成这样无尚的美味。 白嬷嬷摸着自己的肚子,幸福的苦笑,“二小姐日后还是对老奴差些吧,这么下去,老奴没老死,可是要胖死了。” 第八十章 欲擒故纵 沈千歌刚搬来宁寿堂一个多月,她这腰围就粗了好几尺了……要不是事实,她说出去都没人信! 一家人用完了膳,又确定了去寺庙上香的日子,沈千歌带着葛嬷嬷良辰回了偏院。 今日牛肉多,牛骨汤和酱牛肉都未吃完。 良辰在厨房里将剩下的牛骨汤和酱牛肉放好,准备等明日一早听二小姐的,用牛骨汤煮抄手吃,再搭上酱牛肉,就是神仙也不换的美味。 小心放好两样菜,良辰才去房间睡下。 宁寿堂偏院的院墙上,一股“怨气”简直要冲天了。 周子愈疯狂的咽口水,肚子更是跟着“咕噜噜”的叫。 他都陪着燕王在院墙上蹲了半个时辰了,更是被院子里做的各色菜肴的香味馋了半个时辰。 本来他就没吃饭,这会儿更是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关键是还有美食的香气时不时的诱惑他。 若不是身边还有个王爷,他定然早就厚着脸皮问沈二要吃食了。 偏身边这位王爷饿的和他差不多,还硬着脸蹲在这里死等,不愿意让沈二和院子里的人发现他们。 周子愈见院子里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他低声对身边的燕王道:“殿下,二小姐睡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我这陪着您可是饿了半天了!” 他话刚说完,燕王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直接朝着偏院小厨房去了。 周子愈:…… “欸?殿下,等等我,您别一个人吃独食啊!” 周子愈早就对沈千歌做的牛肉馋涎不已,这会儿哪里还顾什么君子的高风亮节,先填饱肚子再说,跟在燕王身后走的是又快又轻。 宁寿堂偏院的小厨房从来不锁,大家都在院子里住着,有个响动也就听到了,平时厨房的门就掩着,从未招过贼,这会儿都睡了,这厨房的门对于燕王和周子愈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轻推开门就进去了。 外面还不显,进了厨房,一股食物的香气就立马灌入了鼻息,让人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馋涎跟着就分泌了满口。 燕王站在小厨房里不动,目光却落在周子愈的身上。 作为燕王多年的“狐朋狗友”兼伴读,燕王的这一个眼神,周子愈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得,今日他要想尝到沈二的牛肉,必须要替王爷背黑锅了。 算了,看在闻起来味道都这么好的牛肉上,这口黑锅他暂时背了,实际上,不背也不行啊,他能抵抗得到王爷嘛! 周子愈含泪背锅,率先走到碗橱旁,而后轻手轻脚将碗橱打开。刹那,牛骨汤和酱牛肉的香味就飘散出来,他眼睛在黑暗中一亮,快、手快脚将两只装汤和装牛肉的陶碗端出来。 而后又迅速地取了洗干净的碗筷给燕王盛了碗汤递到燕王面前,他嘿嘿笑着,低声道:“殿下请用,这些都是我偷的,殿下喝汤前并不知晓这牛骨汤是偷来的。” 燕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汤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汤汁鲜美,一股浓郁的牛肉汤味道再加上牛骨炖出来的特别的骨汤味,里面应是加了旁的食材调味,味道不浓,让他一下子都品尝不出来是什么。 这汤应该是刚从瓦罐里盛好放起来的,还热热的,此刻入肚不烫又不冷,恰恰好。 周子愈见王爷喝汤喝的满意,连忙找菜刀将酱牛肉切了一碗端到王爷面前。 喝上一口汤,再吃上一片酱牛肉,瞬间酱牛肉的味道就被激发出来,在口中越嚼越香。 不管是牛骨汤里下点面,还是给酱牛肉配一壶酒,那当真是神仙也不换。 周子愈发现王爷脸上满是享受,这才给自己盛一碗牛骨汤,猛灌一口,咽下肚后,眼睛一亮,这才轻轻抿一口,细细品位这汤的滋味,而后他给自己也切了小半碟子酱牛肉,夹一块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的,得,也就第一片能这么吃,剩下的半碟子,直接被周子愈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等发现面前装酱牛肉的盘子空了,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再想去切,却被燕王给拦住了,燕王目光往剩下的酱牛肉扫了一眼,周子愈立马明白王爷这是担心他吃多了被发现。 周子愈只好对着剩下的酱牛肉咽了口口水,猛地将牛骨汤给灌到了肚子里。 周子愈就搞不明白,沈二怎么就有这么神奇的魔力能将普通的食材做的这么好吃? 难道她会仙法吗? 牛肉虽然稀少,耕牛更是受大齐律法保护,可这富贵人家想吃牛肉倒也不是想不到法子,那些大的酒楼好些都有牛肉做成的菜式卖,还贵的很,可没有一家做出的味道能比得上这沈二院子里的。 主从两人吃了个半饱,依依不舍将剩下的牛骨汤和酱牛肉放回了远处,周子愈正要离开,一回头,却见王爷盯着他没挪动脚步。 周子愈挠着头有些不明白,这偷吃完了不赶紧走,难道等着被主人抓住就地正法吗?王爷不动这是什么意思? 燕王上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周子愈,你这是想吃白食?” 啊?不……这不是您要带着我来偷吃的吗?周子愈在心里委屈的喊。 王爷也太奸诈了,明明决定是您做的,黑锅他来背就算了,钱居然也要他付,敢情您就是个吃白食的?坑自己的伴读也没这么狠狠坑的吧? 周子愈无法,最后苦着脸从钱袋里摸出一个十两重银元宝放在碗橱旁边的案板上。 得,这就是他今儿的食资了。 不过这顿饭吃的倒是挺值,那醉江南吃上一次可是得上百两银子呢,这样的菜肴这样的价格已经是相当实惠了。 见周子愈留下了银锭,燕王才快步走出小厨房,兔起鹤落就站到了院墙上,周子愈生怕被丢下,跟后面被贼撵一样,连忙跟上。 站在院墙上,燕王朝着漆黑一片主屋厢房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燕王嘴角微扬,冷哼了声心想:这个沈二前些日子不是主动的很!又是搂又是抱的,为了救他更是生死都不顾,这些日子倒像是把他忘了一样,连问都不问! 可恶! 难道她是故意冷落他? 欲擒故纵? 当真是玩的一手好把戏! 既然这样,他就偷偷把她做的美味吃光! 第八十一章 牛肉干 沈千歌夜里好似觉得外面有些响动,还以为是调皮的猫儿来偷食,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次日一大早,良辰去小厨房准备朝食。 打开碗橱,端出昨晚剩的牛骨汤和酱牛肉,突然觉得有瞬间的不对劲儿,这牛骨汤好像比她昨晚放置的时候少了一些,酱牛肉也小了一圈。 良辰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是她记错了? 正在她不解的时候又在案板上发现了一个十两的银锭。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银锭? 良辰没法决定,只好去找沈千歌。 沈千歌刚起床,这会儿正在处理昨日烘烤的牛肉干。 良辰把银锭递给沈千歌,“二小姐,这银锭是在厨房发现的,而且奴婢发现,厨房里剩下的牛骨汤和酱牛肉好似都少了些,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错觉。” 沈千歌一怔,接过沈千歌手中的银锭仔细看了一遍。 这银锭是新铸的官银,分量十足,这一个十两的银锭能兑换十一贯铜钱,不可能是宁寿堂的东西,宁寿堂的下人每月发例银都是发的铜钱,压根没人身上会有这种银子。 联想到良辰的汇报,沈千歌笑着摇摇头,“这大概不知是哪位食客吃了厨房的食物后留下的,既然我们院子里没人有事,说明这留银子的人并无恶意,既然是食客,良辰你就当这银子是食资,把银子交给嬷嬷,让嬷嬷多给大家添一双新鞋,剩下的就当咱们院子里的家用吧。” 二小姐这么说,良辰就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去交银子了,院子里的下人们听到有新鞋穿,都高兴的欢呼起来,早起干活也越发的卖力了。 沈千歌听着这么多鲜活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跟着翘起来。 只是这银子到底是谁留下的呢?这么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还知道她会做美味的人,定然是她认识的。 沈千歌将认识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圈,都不能确定是哪一位,只好先放弃,只是这厨房里剩饭剩菜,可不能随意放了。 先把这事放在一边,沈千歌整理做好的牛肉干。 她几乎是将所有牛里脊和牛腿肉都做了牛肉干,做了三种口味,甜辣味、五香味、孜然味。 留下了一些自己吃,然后将剩下的用蓝色小布包装了,分成了好几份,其中一份给姑姑和祖母送去,其他的分别要给天元长公主、五公主和燕王。 用完了朝食,沈千歌就亲自给祖母和姑姑送牛肉干,长公主和五公主那的,沈千歌让葛嬷嬷带着两个丫鬟去送到府中,而燕王的拜托五公主转交就行。 燕王正在书房里办公,贴身太监荣顺匆匆进来汇报,“王爷,五公主来了。” 燕王头抬都没抬就吩咐,“让她在外间等一会儿,本王将手中这封公函处理完了就出去见她,让周子愈先招待着。” 荣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外间,五公主趾高气昂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六哥呢!” 荣顺与周子愈说完,周子愈就从旁边小书房闪了出来,“我说谁来了呢,原来是五公主殿下,微臣给五公主请安。” 五公主瞧见是周子愈,而不是她六哥,顿时噘嘴就不高兴了,“我不要见你,我六哥呢!” 周子愈挠了挠头,“公主殿下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啊!” 五公主朝周子愈翻了个白眼,“就不待见你怎么了?少废话,我找六哥真的有事,你快帮我将他叫出来,不然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本公主亲自去找他。” “殿下,什么事,先告诉微臣也是一样的。” 五公主蹙着眉头盯着周子愈,“你确定?是沈二的事。” 一听是关于沈家那位二小姐的,周子愈顷刻间好似觉得椅子烫屁股一般跳起来,下一秒拔腿就跑,还不忘叮嘱五公主,“殿下,您稍坐片刻,我这就去通知王爷,您别走啊,千万别走!” 话音刚落,周子愈人已经不见了。 五公主:…… 切,早就该这样了! 五公主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捂着嘴笑起来,像是知道了秘密的小老鼠。 看,都这样了,六哥居然还想瞒着她,他六哥定然是对沈二有意思! 这样也好,虽然沈二这人并不怎样,以前还挺惹她讨厌,但是哥哥喜欢沈二总比喜欢沈大强,每次见到沈娇娇,她都觉得沈娇娇虚伪的紧。 果然,这次一点时间都没叫五公主等。 周子愈走了没小半刻钟,哥哥就来见她了。 五公主高兴地起身迎过去,脆甜的叫一声,“六哥!你可算是愿意见我了!” 燕王还是平日里那副模样,对谁都是一张严酷的俊脸,只是说话的时候,声音低缓温柔了点,“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里来玩?你的那些姐妹们呢!” 五公主眨了眨眼睛,神秘的一笑,“当然是给六哥送好东西啊!” 燕王事先已经听周子愈说了是沈千歌的事,这会儿表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非常着急。 “好了,小五,你居然还逗哥哥。” 五公主见燕王有些急,也就不逗他了,她让女官将一个木盒拿给他,而后她亲手将木盒递给燕王,哼了一声,“六哥,呐,这是沈二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完还不忿的自言自语,“沈二当真是偏心,给六哥的牛肉干比我的要多一倍!” 燕王耳聪目明,尽管五公主说话的声音很小,他还是听到了。 “小五,这是沈二让你交给我的?” 五公主点点头,眼睛睁大,“六哥不喜欢?那都给我好了!”说着就要去抢燕王手中装牛肉干的木盒。 燕王身材高硕,手一让就躲开了五公主的小短手,“谁说本王不喜欢?先放着,本王还没看是什么东西呢!” 五公主对着燕王做了个鬼脸,嘟嘴道:“小气!” 五公主的事办完了,趁着这个机会又敲了燕王的竹杠,这才带着人欢欢喜喜离开。 她一走,燕王就又回到了书房,不知什么时候,周子愈也跟着蹭到了书房里。 燕王打开手中的木盒,只见里面装了几只蓝色绣着暗色花纹的布包。 打开一个,一股浓郁的香味就从布包里飘散出来。 第八十二章 大麦茶 这是一股香香辣辣的牛肉味道! 燕王眼瞳底部微亮,他伸手从蓝色的布包中取了一块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香辣可口,牛肉韧劲十足却不废牙,越嚼越香,咽下肚后还回味无穷,让人吃了一块忍不住吃下一块。 燕王刚要伸手再取一块,旁边伸出了一只手飞速的从布包里抢了一块出来立马塞进嘴里。 周子愈不能食辣,可即便吃的直吸气,也舍不得将嘴巴里的牛肉干吐出来。 吃完他猛灌一杯茶水,又忍不住伸手来拿,这次却被燕王一巴掌给拍开,手背都被拍红了。 周子愈委屈的不行,“殿下,您也太狠心了吧!我不过是吃上几口罢了。” 燕王淡淡扫了周子愈一眼,“这是沈二送给本王的!” 周子愈围着燕王急地团团转,“虽是这样,但也是多亏了我,殿下才能及时拿到沈二送的礼物,不然要被五公主私吞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沈二做的牛肉干也太好吃了吧! 好吃的他一个小侯爷都厚着脸皮求王爷了!什么时候,他周子愈为了一口吃的这么低三下四过,沈二当真是其心可诛!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用美食勾引王爷和他! 可他又没任何法子,谁叫他和王爷都是吃货一枚呢! 燕王好似被周子愈说动,怔了怔,趁着这个时候,周子愈一把伸手从木盒里抢走了一袋牛肉干,转身就跑。 他跑的飞快,燕王刚反应过来,周子愈就跑的没影了。 燕王低头看着木盒里还剩下的两袋牛肉干,没再追,那个臭小子拿的是最辣的一袋。要是一次吃完,嘴巴明天不肿起来才怪。 想到昨天沈千歌院子里做的牛骨汤和酱牛肉,再看着眼前的牛肉干,燕王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还算这沈二有良心,吃牛肉没忘了他。 既然她惦记着他,那么他作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白吃女人的东西,下次他也给她带些好东西,就当是回报吧! 燕王就这么在心中愉快的决定了。 而后,荣顺就见到王爷把一个木盒子用一把精巧无比的锁锁了起来,还将钥匙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中。 荣顺奇怪,这王府里最珍贵的宝物王爷都是随便交给他打理,那些宝贝拿出去一件可都是价值千金,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怎么就被王爷这么看重?难道里面装的东西比那些宝物还要值钱?可他明明在那木盒边闻到了香香辣辣的好闻味道,难不成木盒里装的是食物?可也不对,什么食物能一直放在木盒里好些天都不坏的? 直到那只木盒里的牛肉干被燕王偷偷一个人吃完了,荣顺也没猜出来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能吃辣却偏偏要吃香辣牛肉干的周子愈显然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明知自己承受不了这牛肉干的辣度,可吃了一块后就是停不下来,每吃一次就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块,吃完这块一定不吃了,结果真的吃完了最后一块,他才被迫停下来。 两瓣嘴唇都被辣的红红的,甚至还有点发肿,因为太辣,周子愈一口气灌下了好几杯冷茶,结果还没天黑,菊花就遭了殃…… 周子愈一边不停地跑茅房一边含泪骂沈千歌是个害人精,还有王爷,三种口味呢,为什么偏偏给他最辣的,一定是王爷故意的! 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男女以后在一起了,那可是要人挡杀人鬼挡斩鬼的! 他就是前车之鉴! 牛肉干送出去之后,沈千歌就看到自己身边花盆里原本蔫蔫的小苗一点点变得精神起来,很快,又变成了翠碧翠碧生机盎然的模样,不但如此,沈千歌好似都觉得它长大了一点点,叶子都多了一小片呢! 沈千歌拧眉深思,难道她之前对气运的猜测真的是对的? 她遇到好事或者运气好,会消耗一部分她吸取的气运? 如果是这样,她不是要一直抱着燕王的大腿不能松开? 沈千歌的眉心越拧越紧,若是真的要这般紧密的依赖一个人,对她真的是好事吗? 看来,暂时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起码燕王现在并未表现对她厌恶,也没有亏待过她。或许这一世的燕王不会像是上一世那样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奸佞魔王呢? 三月初十,今日是个天清气爽的好日子,阳光普照,好些人都脱了薄薄的夹袄,穿上了舒服的春衫。 沈千歌也不例外。 今日她穿了一身沈姑姑给她做的湖蓝色长褙子,下身一条鹅黄色绣着春日荷塘的留仙裙,乌黑发髻上配上一根镶玉的银步摇。这一身既清新素雅,毫不张扬,又落落大方,极适合去寺庙这等清幽的地方上香和祭拜。 沈千歌换好衣衫,命良辰拎上食盒,就带人去祖母和姑姑的院子。 食盒里装的是昨晚做的一些素点心。有青团、枣糕、糯米糍,另外还带着了些果子露和炒熟的大麦,路上渴了可以喝上一杯大麦茶,解渴又养生,比煎茶方便许多也清爽许多。 这次,祖孙三代坐的是新做的马车,旧马车留给跟在后面的嬷嬷和丫鬟们坐了。 新马车比旧马车舒适许多,马车里面的设计和陈设也比老马车更好看实用。 刚上马车,沈千歌就让良辰给沈姑姑、祖母一人泡了一杯大麦茶。 马车内红泥小炉烧热的水,直接注入竹筒做成的水杯中,水杯里之前就被良辰放入了适量炒好的大麦。这会儿热水一注进去,一股浓浓麦香就飘散出来,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这种竹杯还有个作用,就是带着竹盖,且密封性好,就算是倾倒了,里面的茶水也不会洒出来,功效和现代的保温杯有点类似,只是保温效果差些。 冲泡好的大麦茶盖上竹盖放置一会儿,再打开来喝,麦香会更加的浓郁,茶味里混杂了竹香,两种味道互相激发,更加清雅馥郁。 马车内,沈老夫人和沈姑姑捧着竹杯,慢慢啜饮着杯中茶水,顿觉得一股惬意,两人都是多日未出门,这会儿出来,即使是去寺庙中上香的,也觉得浑身轻松自在无比。 车夫是老手,又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老仆,知道车里主子们都在享受这一路上的时光,所以马车驾地并不快,半个时辰后,沈千歌一行来到了净慈寺的必经之路城南的枫叶林,突然,不远处传来低低的求救声。 第八十三章 求救 三月初十,沈娇娇一大早就起床开始打扮。 房间里,衣架、拔步床上全都是被摊开来的衣裳,沈娇娇看看这个觉得不太合适,看看那个也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好不容易挑选出了一套樱粉色的一套豆青色的,拿在手中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茯苓出口,“大小姐,奴婢觉得豆青色的这件合适些,毕竟是去佛门净地,夫人们大多也喜欢这个颜色。” 在茯苓的劝说下,沈娇娇选了豆青色的衣衫穿到了身上,而后又是好一番打扮,务必既要清理高雅又不能太富贵俗气,等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因为打扮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去净慈寺的这一路就越发的赶。 坐在马车里,紧张的沈娇娇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整理下衣襟。 既然她上次私下里给顾宸煜传信没有动静,那这次只能换个方向在侯府夫人这里使使劲儿。有时候长辈反而比平辈靠谱的多。 正是因为这样,沈娇娇才选了今日去净慈寺,她是专门与侯府夫人窦茵偶遇去的。 茯苓忽然想到一事,“大小姐,您知道侯府夫人长什么样吗?” 原本一切安排的甚好,也朝着她计算的方向发展,可茯苓这一句话却将沈娇娇给问倒了。 她使劲回忆春日宴上的贵妇们,当时,贵妇众多,各个穿的富贵华丽,妆容浓重,她好像一下子想不起来侯府夫人的长相了…… 春日宴下来,她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坐在母亲旁边的蒋国公夫人了……而且当时顾宸煜的母亲是后来悄然进场的,她扫了一眼,只有一个温雅高贵的印象了。 茯苓一看大小姐这模样,就知道要坏事,宴会上,她们这些下人被拦了下来都在旁边的院子等着,待客的院子里都有公主别院的下人专门伺候,她压根就没见过侯府的夫人…… 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娇娇脸色凝重,茯苓着急的不行,“大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娇娇突然冷静下来,“别急,那位到底是侯夫人,又清雅高贵,长的也好,这就与绝大多数旁人区分开了,我之前不是让你去问问寺庙,今日可有旁的贵人去,你不是说没打探出来?那还有什么不好认的,到时候气质脱俗的清雅贵妇就一定是侯夫人。” 茯苓听小姐这么一番冷静的分析,顿时觉得非常有道理。 大齐京城周围的寺庙众多,还有几家皇家寺庙。 这净慈寺并非名寺,平日里来上香的贵人不多,这分散到每一天那就更少了,虽然不知侯夫人为什么会选择这家寺庙,但贵人不多倒是给了她们帮助。 一个贵族站在一帮泥腿子里,难道你还不能一眼分辨出来? 茯苓放心下来,“还是大小姐聪慧,也是大小姐气运好,否则,侯夫人怎会选择净慈寺。” 沈娇娇心情稍稍放松,谁都喜欢听好坏,她也不例外,听茯苓这么说,沈娇娇扬了扬嘴角,“一会儿到寺庙,眼睛放机灵些,多看多问,只要侯夫人在寺庙里,我们就有偶遇的机会。” 茯苓连忙点头。 只是早上耽搁的时间有些长,沈娇娇怕错过与侯夫人窦茵相遇的机会,越发的催促车夫将马车驾的快些。 车夫和两名护卫在外面提醒,“大小姐,前面是枫叶林,路有些颠簸,还请大小姐在马车里注意安全。” “知道了,让车夫尽管赶车,我会照顾好小姐的。”茯苓回道。 马车飞快驶入枫叶林,行了一段距离,突然听到呼救声,骑马跟在车边的护卫眉头一拢,在马车边小声汇报,“大小姐,附近好像有人在呼救,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护卫话刚说完,许是因为马车离呼救的人越来越近,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救命!帮帮我们……” 沈娇娇眉头一拧,她正急着赶路,怎么就遇到了这事儿。 马车内,沈娇娇冷着脸,“长什么样,什么情况?” 随着马车行进,呼救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很快,护卫坐在马上也能看到呼救的人情况了,他立马给沈娇娇汇报。 “回大小姐,是两个妇人,穿着一般,像是富户里出来的,呼喊的那位应该是仆人,仆人旁边还有一妇人坐在地上,像是受伤了,那呼喊的仆人正一边求救一边照顾那位妇人。” 听到护卫这么一说,沈娇娇立马决定不管这两人。 与别人比,还是她自己更重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这般顾着旁人,那谁能来顾着她! “不用管,我们赶时间,速速离开!”沈娇娇冷声吩咐。 护卫应“是”,忙将沈娇娇的命令告诉车夫。 大小姐赶时间,都不说救,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私自做主救人,要是救人耽误了大小姐的事,他们就不用活了。 即使护卫不忍,也只能装作没有看到那两位妇人的求救了。 枫叶林的小路边,一位中年嬷嬷查看了下窦茵的腿,腿部的划伤严重,这会儿血都渗出来浸透到了裙子上,她担心的不行,带着哭腔道:“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窦茵脸色苍白,她虚弱地摇摇手,“香兰,我还能撑得住,你赶紧拦住一辆马车,否则我们再被那些人发现,怕是一个人都活不下去。” 被窦茵唤作香兰的中年妇人是窦茵的亲信,现在在窦茵身边做贴身的嬷嬷,夫家姓赵,平日里大家都叫她赵嬷嬷。 赵嬷嬷闻言,更用力的呼喊求救,这处枫叶林乃是去净慈寺的必经之路,但是因为净慈寺并非名寺古刹,所以去的人甚少,这么久了,也只看到沈娇娇这一辆马车。 赵嬷嬷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她朝着马车的方向喊,可马车不但丝毫没减速,车夫和护卫都像是没看到她与夫人一样。 赵嬷嬷怕过了这群人,今日就再见不到旁的马车了,心一横,就朝着马车跑去,幸好她只是胳膊受伤了,腿没事,跑动不受影响,若是马车不停下来,她准备用肉身强行挡住马车! 第八十四章 救人 眼看马车不但没减速,车夫好似还在马匹身上抽了一鞭子,马匹嘶鸣一声,跑的越发快了。 赵嬷嬷一看这情形,心一沉,她知道这过路的马车只怕是不想帮忙。 要是以往,这种人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这次不一样,要是耽搁救了,夫人的腿可能就废了! 赵嬷嬷边跑边求救,可是那辆马车仍然跑的飞快,好像赵嬷嬷是哦空气一般。 护卫眼角余光看到跑来的赵嬷嬷,眉头拧紧,小声在车边汇报,“大小姐,有个妇人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 沈娇娇脸色沉沉,听了护卫的汇报,她半掀开马车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就见一个狼狈的妇人快速朝着她马车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还喊着,远处大石头上坐了一位妇人,同样狼狈,她很快放下了车帘,心中鄙夷厌恶,两个泥腿子,还想坐她的马车。 沈娇娇冷着声吩咐,“我们快走,不要让这妇人将马车拦住,若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到净慈寺,你们回去就等着受罚!” 一听到受罚,护卫抖了抖,沈府家法严格,一旦受罚可是不轻,自己一家还要靠他养活,若是被沈家辞退,他一家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护卫连忙斩钉截铁应下来,“大小姐放心,咱们定然能在规定时辰内到净慈寺。” 听到护卫保证,马车里的沈娇娇就再也不管其他,合上眼睛闭目养身起来。 赵嬷嬷拼命地跑,眼看就要到马车边上,可这马车一点减速的意图都没有,赵嬷嬷心一横,整个人就要往路上冲,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拦住马车。 护卫着马车两位沈府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一下子就看出了赵嬷嬷的想法。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加速,齐齐出手,同时用剑柄使劲,一下子将赵嬷嬷给推到了路边。赵嬷嬷重心不稳,又是在快跑,半个人都被推的趴在路边。 路两边都有大小不一的小石头小石子,赵嬷嬷这一摔,可摔的不轻,手都擦破了皮不算,脚腕也扭到了。 马车就这样疾驰,从赵嬷嬷身边擦身而过,冷漠的一句话都没留下。 窦茵在远处看到这惊险的一幕,骇的脸色都白了。 发现赵嬷嬷没有生命之忧后,才长长松了口气,她提着声音喊着,“香兰,回来吧!若是旁人不想救,你逼迫她也没用。” 窦茵伤了腿,不能动,但是眼神却是顶好的。 方才车帘掀开了一会儿,她看到了,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千金,好似还有些眼熟,许是在哪次宴会里瞧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赵嬷嬷瘸着腿慢慢挪到了主子身边,眼泪流了一脸,“夫人,都是奴婢没用,连一辆马车也拦不住。” 窦茵捏了捏她的手,“哪里能怪你,你今日就算是死在那辆马车旁,那些人也不会管的,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还有马车路过。” 赵嬷嬷脚腕伤了,一时路都不能走,离开这里求救暂时是别想了,也只能再等等,碰碰运气。 马车行远了,沈娇娇问外面的护卫,“有没有跟上来?” 护卫忙回,“回大小姐,没有,那妇人被小的两人推到了路边,可能受了些小伤。” “没事,要是我们回来还能遇到这两个妇人,我们给些银子做补偿便是。” 有了沈娇娇的承诺,护卫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沈娇娇心里也镇定下来,她还真怕这两个妇人不管不顾缠上来,耽误她的时间。 甩开了两个妇人,她顿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茯苓适时在旁边恭维,“还是大小姐机智,否则耽误了去净慈寺的时辰可怎么是好。” 没拦到马车,窦茵只能被赵嬷嬷搀扶着找了个更合适的位置坐下歇息。 赵嬷嬷又不懂医术,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心情焦虑的干着急。 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小路远处又响起了马车的声音。 赵嬷嬷激动的道:“夫人,有马车路过!” 这次窦茵不报什么期望了,总不能让自己的亲信真的丢了命去。 “先看看是什么人,然后再求救,若是马车旁若无睹,你也不用上去强求了。” “可是夫人你这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香兰,听我的。” 赵嬷嬷忍着泪只能点点头,“夫人,你等着,说不定这次遇到的是个好心人呢!” 沈千歌听到求救声后,蹙起眉头,问对面的祖母和沈姑姑,“祖母,姑姑,你们听到有人求救的声音吗?” 沈姑姑凝神细听,连忙点头,“是有人求救,还是个女人。” 沈千歌刚要问外面跟随的小厮,小厮就在马车外禀报了,“老夫人、姑奶奶、二小姐,枫叶林旁边有两个妇人求救,看着好似受伤了。” 闻言,沈千歌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沈千歌吓了一跳。 坐在不远处伤到腿的妇人不是靖勇侯府老夫人嘛! 两人在长公主别院见过,还聊了一会儿,这位夫人怎么在这里受伤了?而且身边只一个妇人相陪? 她连忙与祖母姑姑说明情况。 祖母姑姑本就心善,沈家又与靖勇侯府没有什么过节,祖母当即道:“快停马车,能帮一把是一把。” 马车停下,沈千歌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后扶着祖母姑姑下了马车,三人带着仆役快步朝着窦茵的方向走去。 赵嬷嬷都呆住了,怎么她刚喊两声,马车就停了下来,而且下来的还是三个女主人,看着就是面善的那种。 老夫人走到她身边还和善的问,“怎么回事?可是遇到难处了?那边是你家女主人?” 赵嬷嬷被这么一问,眼泪差点下来了,前一辆马车和后一辆马车的对比实在是太大,她一时都没回过神。 “正是呢!老夫人!那边是我家夫人,受了伤,希望借用马车去医馆看伤,顺便想劳烦老夫人家中的仆役跑一趟去我们府上报个信。” 沈千歌带着嬷嬷丫鬟到了窦茵的身边,直接就行礼,“侯夫人。” 窦茵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沈千歌! 虽然戴着面纱,但就是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这是个知礼利索又勤快的孩子。 第八十五章 赶到寺庙 “沈二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窦茵苦笑着嘴角牵了牵。 沈千歌看到侯夫人裙子上沾染的血迹,不敢耽搁,“您这是受伤了?” 都遇到沈千歌了,这姑娘又有心帮忙,而且她还是长公主的座上宾,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不能信任的。 窦茵点点头,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伤到了右腿,伤口还不小。” 看这流的血,沈千歌知道这伤的恐怕不轻,“夫人,我扶您上马车,到马车上我先给您看看。” 窦茵听到她这么说,有些惊讶,“沈二小姐会医术?” 沈千歌忙让葛嬷嬷和良辰抬着窦茵到马车边,她跟在一旁扶着,“夫人,我也不瞒您,我十岁才归家,之前在农家生活,跟着祖母认了一些药材,祖母常给村里的妇人治病,我就跟着后面偷学了两手,我这医术也只能说一般,但是暂时给您处理伤口还是行的。” 这理由不过是沈千歌随口说的,那十岁前住的农家的老祖母前些年早就死了,根本不可查,她之所以会一些医术,完全就是因为上辈子病的多了,久病成医罢了。 关于沈家这位嫡小姐的身世,窦茵私底下听人说了,所以不但没有怀疑,反而越发的心疼沈千歌。 见沈千歌带着嬷嬷丫鬟把侯夫人往马车上抬,老夫人和沈姑姑也担心跟在后面,沈千歌给了老夫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让人将侯夫人抬上了马车,她跟着进去,连良辰都没让进来。毕竟马车里地方不大,其他人又一点都不懂医术,进来不但太过暴露她自己,也帮不了忙。 老夫人、沈姑姑、赵嬷嬷等人只能在马车边等着。 马车遮挡的严严实实,外面都是守着的人,面对的又是沈千歌这个熟人,窦茵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掀开了裙子,露出了里面的衬裤,给沈千歌查看伤口。 伤到的是大腿和脚踝,大腿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了一个,衬裤都被划坏了,不断的有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看来是急需要止血,伤口有一只手掌长,师傅以前与她说过,这类的伤口其实是需要缝合的,可惜这里根本就没有适合缝合的针线。 脚踝扭到了,需要正骨,这个沈千歌也不会,只能找别的大夫治疗。 当务之急是先止血,否则这样流下去,还没找到大夫,侯夫人的命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沈千歌抬头认真的对窦茵道:“夫人,脚上的扭伤我暂时没办法,这个只能再找别的大夫治疗了,我要先帮你止血,有些痛,您忍忍。” 窦茵咬着唇颔首。 沈千歌见她同意,就取下了随身带的荷包。 湖蓝色的荷包比常人用的稍微大一些,打开后,里面居然有好些急救的东西。 止血的药粉、包扎的细棉布、几只银针、还有一些秀珍的瓶瓶罐罐,应该都是一些急用药物。 沈千歌取了旁边茶壶里的温水,先给窦茵清理伤口,将一种止痒止疼的药抹在伤口周围,而后给伤口洒上止血的药粉,取了银针在合适的穴位上给窦茵扎了两针,辅助止血和止疼,最后才把伤口细心的包扎好。 窦茵全程看着沈千歌给自己治疗,发现沈千歌的手法熟练,完全不像是一个只懂医术皮毛的生手。而且,她身上带着的这一套东西这般齐全,好似随时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一样。 如果她不是大夫,那只能是从小就留下的习惯。 难道沈二小姐在未归家前,在外面时过的都是会随时受伤胆战心惊的日子? 只有这样,沈二小姐才会随时在身上备上一份这样的东西。 其实,窦茵的猜测方向并没有错,上一辈子的沈千歌可不是重病缠身、时时受伤嘛。 被沈千歌初步治疗后,窦茵的情况好多了,一张脸也没那么惨白,伤口不再那么痛,能歪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有些精神与人说话了。 同窦茵说自己身边那位赵嬷嬷也受了伤,沈千歌让她上马车来,简单给她处理了下。 赵嬷嬷被葛嬷嬷等人带着上了后面的旧马车,新马车虽不华丽,但是车厢却比之前的大一些,容下四个女人倒也是绰绰有余。 给窦茵主仆处理好伤口后,沈千歌扶着老夫人和沈姑姑上了马车,四人坐在一辆马车里。 沈千歌与祖母姑姑说了窦茵的情况,老夫人连忙道:“侯夫人这伤可不能耽搁,这里离净慈寺最近,寺里有一位叫普度的高僧,医术高明,尤其是整骨有一手,夫人不如直接去寺里,至于夫人府上,老身这就派小厮去知会一声。” 这样安排恐怕目前是对窦茵最好的了,而且沈老夫人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窦茵感激的道谢一番,实言道她今日也是去寺庙上香的,她不喜高调,带着下人穿着与普通富户人家的夫人无异,哪里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意外。 至于遇到怎样的意外,窦茵没说,沈老夫人沈千歌也聪明的没问。 一行人就这么快速的朝净慈寺赶去。 另外一边,反而是沈娇娇最先来到了寺庙。 到了寺庙的大门处,沈娇娇就急急忙忙下了马车,带着茯苓进了寺庙,先是打着拜菩萨的名号找了一圈,并未找到贵人打扮的人。 净慈寺在京中名声不显,又地处偏僻,平日里来上香的大多都是附近的村名,所以若是来了什么贵人几乎是一眼就能发现的。 沈娇娇拧着眉头,她认为可能是侯夫人来的太早,这会儿恐怕在寺庙里哪个客院休息,与主持喝茶论经,她就派茯苓拿了银子去找小沙泥打听。 可惜好几两银子花出去了,得来的消息却是今日根本没有贵人来寺庙上香。 沈娇娇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茯苓跟在她身边噤若寒蝉。 沈娇娇冷冷道:“茯苓,你不是专门去打探,说是侯夫人今日来净慈寺上香?” 茯苓被小姐这声问的差点跪下,她小声道:“大小姐,会不会是侯夫人在路上耽搁了,这……这会儿还在路上,说……说不定她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沈娇娇还准备再训斥两句,可想想茯苓说的话,也不一定就不对。 于是,沈娇娇就坐在马车里,令护卫将马车赶到偏僻处,她暗中观察等着。 半个时辰后,她就看到两辆马车在寺庙大门前停了下来,其中有一辆马车她极为眼熟。 第八十六章 顾宸煜怎么来了 沈娇娇拧起了眉头,没多会儿,沈千歌被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顿时想起这马车就是平日里沈千歌去上书房的马车,是沈老夫人用的旧马车,她与母亲上次坐过,最后被沈老夫人讹了五百两银子,为了让母亲心情好点,她自己认下了那五百两。 一想到这里沈娇娇忍不住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愤懑在心。 可很快,沈娇娇就没心思愤怒了,因为她看到沈千歌从马车里扶出了个熟悉的妇人。 茯苓坐在沈娇娇身边,她没忍住道:“大小姐,那妇人不就是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位?” 可不是! 沈千歌倒是做了这老好人了。 沈娇娇眉头拧地更深,她盯着沈千歌的方向,只见那受伤的妇人下车后,沈老夫人和沈姑姑也从马车上下来,而后沈千歌交代了车夫和护卫两句,就要扶着受伤妇人进寺庙。 茯苓在一旁轻声问,“大小姐,我们要不要下车,与老夫人打个招呼?” 沈娇娇脸色沉沉,淡淡道:“暂时不去了,再等等。” 之前那妇人看到她们了,这个时候过去了,岂不是尴尬,而且,现在侯夫人还没来寺庙,她就在寺庙门口守着,怕错过了,反而让沈千歌不小心碰到了侯夫人,万一那日她顶替她救人的人被戳破,那这么长时间的布局就彻底白费了!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茯苓也不敢随意猜测大小姐心里的想法,只能点点头,一切都听大小姐的。 一来到净慈寺,老夫人就让小沙弥去通知普度大师给侯夫人治伤。 小沙弥不敢耽搁,快跑着去了。 没多久,沈千歌一行就被安排到了净慈寺的客院,普度大师也带着小和尚来给窦茵治伤。 普度医术高超,给窦茵脚踝正骨不过花了两刻钟的时间,又开了方子叫小沙弥去抓药给赵嬷嬷熬制,半个时辰后,窦茵端着药碗就将汤药一口喝了下去。 一碗汤药下肚,窦茵浑身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下来。 她拉着沈千歌的手感慨,“沈二小姐,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还不知道会如何呢!”窦茵话说的诚恳,人也和蔼,完全就将沈千歌当做亲近的晚辈来看待。 “夫人说话客气了,既然夫人不将我当外人,直接叫我千歌便是,祖母姑姑都是这么唤我的。”沈千歌说着又给侯夫人摸了摸脉,发现她脉搏趋于平稳了,知道她身体是缓和了过来,后面只要好好休养,身体的伤势就会慢慢恢复。 窦茵笑起来,虽然脸上还带着苍白,精神头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千歌,日后有空就去我府上玩儿,老夫人与沈姑奶奶也去,平日里府上就我一个主子,倒也孤单。” 沈老夫人沈姑姑都愿意与窦茵这样雅致又和睦的贵妇交往,当下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窦茵拍了拍沈千歌的手,“你们今日是来上香的吧,我这里已经无事,等着我儿来接我就成,你们赶紧去上香吧,不用管我。” 窦茵这里也确实没什么事了,沈千歌给她留了个丫鬟,就陪着祖母姑姑去上香了。 等在净慈寺大门口隐蔽处的沈娇娇在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又遇到新一波来净慈寺的人。 茯苓连忙轻推了沈娇娇一下,“大小姐大小姐,有人来寺庙了。” 沈娇娇忙微微掀开车帘朝净慈寺门口看去,这一看之下,她眼睛情不自禁瞪大了,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顾宸煜! 他骑着马,身后跟着常随和四名护卫,一到寺庙门口,他就翻身下马,形容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沈娇娇这下眉头都能打结了,不是说侯夫人会来上香的吗? 怎么没看到侯夫人,顾宸煜却来了? 沈娇娇攥着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唇。 心在胸腔里突突的跳着,时间紧迫,由不得她细致的思考了,没一会儿,她就做了决定。 既然能在这里碰到顾宸煜,算是她的运气,上次只不过是借着旁人的手递了东西到侯府,也不知顾宸煜看到了没有,既然现在遇到了,那她不如亲自去问一问,这比在侯夫人身边旁敲侧击的好多了。 这么一想,沈娇娇就让茯苓给她将披风披上,她要下马车。 茯苓也不知道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只能一并下了马车跟在大小姐身边。 沈娇娇躲在暗处,从那地方到净慈寺大门口本来就要一段距离,而顾宸煜也不知道有什么紧急的事,下了马就朝净慈寺走,他身材颀长,走的又快,即便是沈娇娇都快跑起来了也没能在净慈寺门口拦下他,她只能问了守在门口的小沙弥,而后就朝着顾宸煜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深闺女子的体力哪里能赶得上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等好不容易追的能看到顾宸煜的影子时,已经到了净慈寺客院的位置。 住了客人的客院门口都是有小沙弥守着的,想要进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好不容易遇到顾宸煜,这机会她哪里能放弃。 忍着气喘,强撑着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好不容易在人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快追上了,趁着顾宸煜还没进院子,她提着气喊道:“顾宸煜!” 若这是放在平日里,后面有个气喘吁吁追赶自己的姑娘,他定然早就发现了,可今日突然沈家的仆役到府上告诉他母亲在外面受伤了,而且还颇重,他知道地点后,就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净慈寺,心中记挂的全是母亲,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就算是知道后面有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一眼。 现在后面有人叫他了,而且是个颇有些熟悉的女声,他这才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眼神就凛冽了起来。 是沈大小姐沈娇娇,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娇娇脸上的表情与顾宸煜面上的不耐烦和烦躁完全不同,她因为跑地急,脸上带着酡红,再加上她看顾宸煜的眼睛亮亮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好似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情谊。 这边,听到院门口的动静了,窦茵说什么也要出来看看,赵嬷嬷无法,只能扶着主子走到了门口,这净慈寺的客院简单,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院子的门口,理所应当的,院子门口也能看到客房的门口。 这么一看,沈娇娇透过顾宸煜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妇人。 第八十七章 尴尬 沈娇娇看到了窦茵,窦茵眼神很好,自然也看到了沈娇娇。 窦茵蹙起眉头,抿起唇角,旁边的赵嬷嬷就低声冷着脸道:“夫人,那位小姐不就是咱们在路上先遇到的那位?她怎么也在这里。” 窦茵朝着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管这事,儿子正在面前。 窦茵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见儿子风尘仆仆,发髻因为急着赶路都有些散乱,脸上满是担忧,她就心疼,儿子身上可还有伤没完全好呢! “宸煜,你怎么亲自来了!” 听到沈娇娇的喊声,顾宸煜就知道身后是谁,但是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母亲,来报信的沈府下人说了,母亲伤到了腿,而且看着伤势还不轻,现在又见母亲居然在赵嬷嬷地搀扶下从客房走了出来,更忧急了。不过看到母亲还能保持常色,顾宸煜高高提起的心到底是放下来了点。 他赶忙朝着母亲的方向迎了过去。 “娘!您怎么出来了,伤势怎么样了?”顾宸煜一手扶着母亲,一手揽着母亲的肩膀,让母亲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不让受伤的腿部吃劲。 这个时候沈娇娇已经追到了院子里,但是看到顾宸煜和那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这般亲近,沈娇娇的脚步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看看与妇人那般亲密的顾宸煜,又看向一身打扮仿若富户家主妇的窦茵,一个让她恐惧的猜测在心里浮现,她路上碰见的求救的主妇不会就是顾宸煜的母亲,她千辛万苦想找的靖勇侯府的侯夫人吧? 这一刻,沈娇娇简直觉得老天在与她作对。 她深吸口气,尽量压制住脸上的表情。 转过身,就要快步离开,消失在这间客院门口。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刚转过身,一直没有理她的顾宸煜突然出口道:“沈大小姐。” 侯夫人与儿子迅速解释自己现在没大碍了,寺中的普度大师已经给她看过伤势,而且还配了方子,她方才喝了汤药,已经好了许多。 知道母亲一切都好,顾宸煜紧绷的神经松弛了点,这才分出心神来处理跟在自己身后的沈娇娇。 顾宸煜眉头轻微拧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沈大小姐也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寺庙里。 已经被发现了,而且还被叫了,沈娇娇这个时候想走也不能了。 沈娇娇浑身僵硬的像是一块板砖,一点也不想转过来面对现在的情形,可她总不能躲着。 最后只能希望她在马车里掀车帘的时候,坐在路边的侯夫人没有看清她的长相,并不知道是她见死不救。 沈千歌带着茯苓远远先朝顾宸煜和窦茵行了一礼,这才慢慢朝着母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沈大小姐,不知道方才你叫我是有何事?”虽然母亲已经说了她没事,但是不亲眼看看伤口情况顾宸煜哪里能放心。 所以现在面对沈娇娇就少了耐心,只希望尽快问清楚事情处理完就进客房陪母亲,说话的语气难免就带上了一丝冰冷。 有些事可以私底下提,有些事却不好拿到明面儿上来说。 沈娇娇刚要说话,赵嬷嬷就一脸惊讶的道:“原来小姐是沈家的大小姐,奴婢怎么说有些眼熟呢!原来半路上碰上小姐,小姐的马车那么疾步匆匆是要赶来净慈寺上香?” 听了这话,沈娇娇恨不得将多嘴的赵嬷嬷撕了! 要她话多!不说话难道会有人将她当做哑巴吗? 不过赵嬷嬷不是沈府的奴仆,沈娇娇就算是再气,也没资格处置她。 赵嬷嬷话说完,顾宸煜脸色就沉了沉,看向沈娇娇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疑虑。 沈娇娇心叫一声不好,她连忙让自己保持冷静,开口道:“这位嬷嬷,您是不是看错了,我一路来净慈寺,并未遇到您与夫人。” 只要侯夫人没有亲口说,沈娇娇绝对不会承认今日在路上遇到的事。 她不过是微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侯夫人和这老奴眼神哪里有这么好,许是这老奴压根就没看清楚,只不过是在诈她罢了。 这么想着,沈娇娇就更加镇定了。 窦茵瞥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低着头道:“那许是老奴眼神不好,真的看错了。” 沈娇娇脸上这才微微带了笑,与侯夫人打招呼,“夫人,没想到在这寺庙居然能遇到您,小女是沈家长女,给侯夫人请安,方才恰好看到侯爷,觉得巧合,就莽撞的追了过来,还请侯夫人恕罪。” 窦茵这般年纪,看透了许多世事,有很多小事已懒得与年轻人计较,她点了点头,让沈娇娇起身,就搭着赵嬷嬷的胳膊,朝着房间一瘸一拐的走去。 “沈大小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告辞了,母亲受了伤,我还要进去照顾。”顾宸煜话语里没什么感情。 沈娇娇见顾宸煜撂下话就要走,急道:“小侯爷……长公主别院……” 不等沈娇娇把话说完,顾宸煜就把她的话打断了,“沈大小姐请放心,该我负责的我会负责到底!无事的话,沈大小姐请回吧。” 这次顾宸煜话说完完全不给沈娇娇回话的时间,长腿一迈,追上了母亲,而后双臂用力直接将母亲抱回了客房休息。 沈娇娇站在院子门口,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达到了今日来净慈寺的目的,但是心里就是觉得忐忑不安。 她好似觉得顾宸煜对待她的态度有些变了,虽然嘴上答应下来,但是他的心里恐怕不是那么愿意,她强行要嫁给一个不愿意娶她的人真的好吗? 而且今日这件事,侯夫人是真的没看清楚?不知道没救她的人就是自己? 茯苓日日跟在大小姐身边,当然知道她蹙眉烦恼的是什么。 她小声安慰着大小姐,“大小姐,不管怎样,先把婚事定下来再说。若是不抓住,不知道夫人会给小姐怎么安排,侯爷一表人才,日后您去了侯府,体贴侯爷,孝顺长辈,什么样的疙瘩时间一长都能被您捂化了,侯爷那样讲道理的人难道真能忍心一辈子不疼爱自己的娇妻?” 第八十八章 母子 沈娇娇心里被茯苓说的舒坦,是这样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婚事确定下来,其他都可以日后再考虑。 茯苓见大小姐脸上表情松动了,偷偷舒了口气。 她是沈娇娇的贴身大丫鬟,日后定然也是跟着大小姐陪嫁,若是大小姐嫁的不好,她多半也不会有好结果。 见了这么多的年轻男人,茯苓还是最中意顾宸煜,这也是她的私心。 沈娇娇颔首,带着茯苓出了客院,虽然路上出了意外,但是见了顾宸煜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这一趟她们主仆不算是白来,而且最后顾宸煜还给了承诺,不知道大小姐心里怎么想,反正茯苓现在心是放到了肚子里。 茯苓扬着嘴角道:“大小姐,我们现在回府吗?” 她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也不好。 沈娇娇本来下意识就要答回府,可她神色猛的一动,想起在长公主别院发生的事,其实救顾宸煜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沈千歌。 现在沈千歌也在净慈寺,之前还是她将侯夫人带来寺庙的,那侯夫人定然也是沈千歌半路救的,这两方人一旦有了接触,万一说漏了嘴,那她的这一系列算计可就完全泡汤了。 不但如此,很可能,她还会被顾宸煜和侯夫人记恨上。 所以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净慈寺,放沈千歌与顾宸煜在这里。 茯苓见大小姐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闭嘴在一旁等着。 沈娇娇只告诉了茯苓她救了顾宸煜,可没告诉她其中的细节和真相,茯苓还一直以为真的是沈娇娇救了顾宸煜,所以帮大小姐做事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沈娇娇摇摇头,露出一个贤良淑德的浅笑,“祖母和姑姑来了,我作为晚辈既然看到了,不去侍奉也不好,先不急着回去,等我去和祖母姑姑请过安后再做安排。” 茯苓被小姐这话说的一头雾水。 老夫人和大姑奶奶在宁寿堂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大小姐过问一句,说句不好听的,自家大小姐虽得大人夫人和少爷看重,但并非是沈府亲生,这老夫人又这么多年不与家中晚辈接触,大小姐在老夫人姑奶奶面前与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这个时候凑上去,不是自找不自在嘛! 他们小姐一向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做了这么个决定,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茯苓不敢多说,只顺着沈娇娇道:“大小姐敬重长辈,奴婢当真佩服。” 沈娇娇瞥了茯苓一眼,没说别的,只带着她出了寺庙客院的范围,然后朝小沙弥打听了沈老夫人等人所在的地方,就脚步匆匆的去了。 这边没让沈娇娇进寺庙窦茵休息的厢房,等确定沈娇娇走后,母子两坐在厢房里说话。 没了外人,顾宸煜脸上的面具彻底拿了下来,他神色焦急,“娘,您与儿子说实话,可是伤到哪里了,重不重,儿子现在就带您回去请太医。” 窦茵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手臂,“不用了,娘伤了腿和脚踝,那沈家二姑娘帮娘治疗的伤口,脚踝的骨折是寺庙里普度大师帮着看的,普度大师的医术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现在就静养就好,没什么大碍。” 窦茵在儿子面子可没什么隐瞒的,顾宸煜也明白这点,得到消息就提着的心这会儿才真正放下心来。可想起母亲提到的沈二姑娘,他唇角情不自禁抿了抿,“娘的伤是沈千歌治的?” 提到沈千歌窦茵面上的表情软了软,“这孩子在沈夫人面前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否则也不会与老夫人一起出来上香,也不会懂这些杂七杂八的医术,这沈夫人的心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现在容貌也有损毁,怕是日后的婚事艰难。因着这些,倒是便宜了我,不然娘今日的命可不知道会不会交代了去。” 窦茵说的话顾宸煜没有完全听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千歌会医术!而且看了自家母亲的伤口,那伤口被处理的很好,好似还有一些熟悉的地方,包扎手法像是与自己上次受伤包扎的手法……那上次自己受伤,会不会是沈千歌救的? 刚一这么想,顾宸煜脸色就冷了下来。 不会的,那沈娇娇就算不是个善良的姑娘,但是这种大事应该不会说谎,他这么想,不是辜负了别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他怎么能这么卑鄙! 一码事归一码事,顾宸煜连忙打散脑中这种不确定的猜测。 “她既然救了娘,就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还这个人情。”顾宸煜对母亲保证道。 窦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柔柔笑道:“说什么傻话,娘的人情不用你还,娘自己会还,娘这还年轻呢!” 顾宸煜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目光歉意的落在母亲的脸上,“娘,赵嬷嬷说的是不是真的?” 窦茵眼神闪躲了下,“旁人有急事,没搭把手也正常,愿意救人是人家心善,不愿意救人也不应该被指摘。” 虽然窦茵没正面回应,但也是委婉的告诉了儿子赵嬷嬷的话没错。 顾宸煜虽然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可真的知道了沈娇娇遇到母亲难的时候没搭把手,心理还是被膈应到了,只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没当着母亲的面表现出来而已。 “娘的话,儿子明白。” 窦茵眼神黯淡了一瞬,也不知道在长公主府别院儿子被沈娇娇救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窦茵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叮嘱儿子,“今日娘带着赵嬷嬷和几个护卫来净慈寺上香,半路被埋伏了,否则,娘也不会受伤。” 埋伏…… 顾宸煜又想到之前在长公主别院自己被暗杀…… 顾宸煜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里面危险重重。 “娘,这事儿子定然会追查到底。”顾宸煜声音里透着森森寒意。 窦茵摇摇头,“娘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想现在追根究底,现在侯府当务之急是韬光养晦!” 顾宸煜扯出一丝笑容来,“娘,我都知道,这个你放心。” 窦茵在心里叹息,到目前为止,她对这位沈家大小姐的印象并不好,也不知儿子的这段姻缘会不会顺利。 第八十九章 你是府上的养女 沈千歌与祖母姑姑来净慈寺上香当真只是来放松的,净慈寺与京中其他寺庙相比,地处偏僻的京郊,但是风景却不错,若是想找个人不多的地方散心放松,这是一处不错的地方。净慈寺旁边就是静山,静山虽然不高,但净慈寺前几代老住持种植了一片不小的樱花林,每到三月份,樱花盛开,倒是一处难得的美景。 为了能惬意的赏花,沈千歌出门前专门准备了果子露、各色点心和小吃、连茶也准备了些,还有一些新鲜食材,想着带祖母姑姑体验一下郊外的野趣。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寺庙,就遇到了受伤的靖勇侯府侯夫人,而后这一路就被耽搁了下来,好似今天有些不宜出门的意思。 三人商量着拜完了佛,去净慈寺附近的樱花林转转就回府,若是想好好放松,下回来也就是了。 沈千歌陪着祖母姑姑将净慈寺里供奉的佛像都拜了一遍,刚刚从光明殿出来,一眼就看到等在殿门口的沈娇娇。 沈千歌脚步顿了顿,眉心微拧,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娇娇。 若是记得没错,今日要与祖母姑姑来净慈寺,她任何人都没说,自己身边只良辰知道,她叮嘱过良辰,所以这事不可能是良辰透露出去的。 祖母姑姑那边就更不可能了,她们用的都是老人了,这些人要是有异心,这些年早就走了,不可能还心甘情愿地留在祖母姑姑身边。 那么在这里遇到只能解释为巧合。 沈千歌在心中自嘲道:沈娇娇到底是女主,当真是无处无在。 祖母和沈姑姑自然也是见到了沈娇娇。 不等沈千歌这边说话,沈娇娇就亲昵无比地迎了过来。 她蹲身朝着沈老夫人和沈姑姑福了福,“祖母,姑姑,当真是巧得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们。我刚刚到寺庙就听小沙弥说今日寺庙来了贵妇人和小姐,我本只是来瞧瞧,却怎么也没想到是祖母和姑姑。妹妹也是,陪着祖母姑姑到寺庙上香,也不叫上我,可是让我失了对长辈的礼数,下次万万不可这般了,这次姐姐就不与你计较了。” 沈千歌嘴角抽了抽,沈娇娇脸皮厚起来当真比自己厉害多了,瞧人家这说的,不知道的哪里会想到沈娇娇总共见祖母和姑姑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更是与祖母姑姑从未接触过。 沈老夫人见过的事多了去了,只有她脸色还一片平静,她淡淡道:“你是府上的养女娇娇?可有什么事?” 一句话几乎把沈娇娇的面皮给揭下来。 她平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被拆穿非沈家亲生闺女的身份,平日若是听到谁说她是沈家养女,背后嚼她舌根,她定会找机会让这些人吃些苦头,时间长了,沈大人沈夫人沈景晏又维护她,在外几乎不提沈娇娇真正身份的事,所以没人敢拿她是沈家养女说事。 她因为处处压着沈千歌,又比沈千歌会讨沈夫人喜欢,在沈府,沈娇娇比沈千歌还要威风。 府里下人没人敢得罪沈娇娇。 那些年,沈老夫人沈姑姑一直在宁寿堂隐居,沈娇娇没真正与沈老夫人接触过,也不知道沈老夫人的脾性。 于是这一上来,就翻车了。 沈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人本就聪慧,到老了更是成了人精,耳聪目明的,一眼就看出来沈娇娇在这里遇到她们压根就不是巧合,恐怕是她故意打探下的结果,也不知道她突然来见她们背地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本来沈娇娇脸色红润,笑意妍妍,可沈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出来,她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龟裂开来。 “恰好祖母姑姑都在净慈寺,晚辈过来只是想陪陪祖母和姑姑,尽一尽小辈的孝心。”沈娇娇几乎是挤着牙说出这席话的。 沈老夫人眉头拧了拧,很快又松开了。 沈娇娇倒是有些急智,这般说,沈老夫人总不能将她撵走,可这趟净慈寺上香之旅有这么个人跟着,她老人家和沈姑姑都没了散心的兴致。 沈姑姑朝着沈千歌看了一眼,眼神里表达的明白,是说一会儿去看看净慈寺的樱花就回沈府,省得耽搁后沈娇娇出了什么幺蛾子不好收场。 老夫人颔首,“你既有这份孝心,便陪陪老身吧。” 老夫人同意,沈娇娇在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老夫人不讲理,都不让她跟着,那么想监视沈千歌就有些麻烦了。 沈姑姑却不愿意“伺候”沈娇娇,她自从看破了往昔那些束缚住她的记忆,整个人变得随性了许多。 她不再在意旁人的眼光,下定决心剩下的日子要活出真我,所以懒得与沈娇娇虚与委蛇。 已与沈千歌暗地里交流好了,沈姑姑直接与老夫人道:“娘,我有些不舒服,就不与你们一起去看樱花了,你们看完早些回来,我在净慈寺客院等你们一起回府。” 沈姑姑是老夫人生的,她老人家瞥了一眼沈姑姑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本来沈姑姑在沈府都要闷出病来了,现在好不容易能看透,她一点也不想为难自己的姑娘。 老夫人当即就答应下来,“去吧!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去叫你。” 沈姑姑不过是想避开沈娇娇,沈千歌沈老夫人都知道,比起沈姑姑,还是沈老夫人更叫沈千歌担忧,老人家的身体可不如沈姑姑,所以沈千歌当然是跟在老夫人身边,何况身边还有个目的不明的沈娇娇。 眼看着沈姑姑带着个丫鬟去了净慈寺客院,而沈千歌没跟着,沈娇娇心里松了口气。 她刚刚很担心沈千歌要陪着沈姑姑,那么她留在沈老夫人身边就没有意义了。 沈姑姑走了,沈老夫人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樱花。” 沈千歌上前两步,亲昵地扶着老夫人的一边胳膊,“祖母,我扶你。” 沈娇娇见沈千歌如此,也忙跟上前,准备托住沈老夫人的另外一遍胳膊,却被沈老夫人躲避了过去。 第九十章 陌生男人 扶了个空的沈娇娇当即脸色就拉了下来。 可走在前面的沈老夫人和沈千歌好似根本就没看见一样,一老一少有说有笑。 沈姑姑带着丫鬟跟着领路的小沙弥到了客院。 小沙弥给安排了一间雅致整洁的厢房,而且在厢房外种了湘妃竹,推开窗就是一片翠绿的小竹林,空气中散发着清爽的竹香,这又是最安静的一处客院,可以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虽然因为沈娇娇没去看成樱花,但是能在这样一处幽静的住所休息一会儿也同样是惬意的。 小沙弥还专门送来了寺庙里自产的决明子泡的茶。 沈姑姑许久没在这般幽静的地方独处了,她将丫鬟打发出去,自己坐在厢房对着竹林的窗边品茶看竹。 一阵带着竹叶清香的微风拂来,翠碧的竹子映衬着蓝色的天空,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黄鹂鸟偶尔传来的叫声,微微闭着目,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宽阔和舒适起来。 正在沈姑姑闭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突然“咕咚”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在耳边响起,好似这声音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沈姑姑连忙睁开眼,下一秒就看到让她震惊的情形,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浑身带着血从窗户外的竹林翻了进来,他好似受的伤不轻,力气也几乎用尽,所以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一个没抓稳,跌了进来,这才有了方才那声沉闷的响声。 沈姑姑一声惊惶的叫喊刚要出口,就被一只大手给用力捂住。 那双手又大又粗糙,贴在沈姑姑苍白却细腻的脸颊上,显得尤为明显。 嘴巴被捂住,最后只剩下惊惧的“呜呜”声。 丫鬟和小沙弥都被打发了出去,本来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休息一下的沈姑姑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 “嘘!别说话,我只是借这个地方躲一躲,不会伤害你的,你……你当我不存在就好。”男人带着些喑哑的低沉嗓音在沈姑姑耳边响起,她浑身一僵,精神更是紧绷,目光更是警惕。 不过经了那么多事的沈姑姑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个人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伤害自己,那定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那她当务之急就是保全自己,让这个人冷静下来,再找机会逃脱。 沈姑姑用力点点头,让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因为点头的动作,柔滑的脸颊在粗糙的大手掌心摩挲了几下,男人有些异样的看向沈姑姑的侧脸,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放开你,你不要出声,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个男人虽然受伤了,但是身材修长壮硕,不是沈姑姑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敌得过的,在这一点上,沈姑姑很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违背他。 沈姑姑又点点头,男人犹疑了两秒钟,慢慢松开捂住她嘴巴的大掌。 见大手慢慢松开,沈姑姑也没打算再发出别的声音,男人好似浑身紧绷的神经一下子都松懈下来,整个人跌倒在沈姑姑坐的椅子旁边。 沈姑姑这下才能转身仔细打量这个躺在地上受伤的男人。 这男人一身锦衣长袍,大约三十多岁,只是身上多处受伤,衣裳也被割破了好几处,让他看起来多了些许狼狈,一张脸刚毅正直,浓眉高鼻,不是奸滑的面相。 沈姑姑不愿意多惹麻烦,从椅子上站起身,就准备出了厢房离开。 许是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惊动了男人,男人悚然一惊,突然睁开眼睛看向沈姑姑。 沈姑姑本来就在注意着他,他一睁眼自然与沈姑姑眼神对上。 一看到男人的眼睛,沈姑姑身体像是被定住了,僵在原地。 她目光是满是震惊,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看,很快眼眸里就蓄满了泪水,情不自禁从眼角落下。 中年男人也不知道身边这女人怎么了,之前还满脸惊恐,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可现在与他的目光一对上,眼眶眼看着就红了,随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是溃堤一样,不停地流下眼泪,搞的他自己都不自在了起来。 尽管身上好多伤口,一个个伤口疼的他都要龇牙咧嘴了,可还是架不住女人的眼泪,他连忙安慰起来,“欸?你别哭啊!我……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吧?你哭什么?” 沈姑姑被这男人这么一说,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转过了身,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企图止住眼泪。 但是内心最伤心的地方被勾起,眼泪哪里是那么好止住的,越擦流的越多。 这男人看的一阵心酸不忍,恨不得上前帮这女人擦眼泪,可惜也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不敢贸然帮忙。 他顾不得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懊恼道:“你别哭,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男人强撑着从地上撑起身子,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满都是疼痛引起的虚汗。 看着男人挣扎的样子,沈姑姑心里涌起一股心疼和不舍来,刚犹豫要不要帮忙,突然院门口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中年男人脸色一冷,硬撑着要离开,他一只手扶在椅子地扶手上,还不忘叮嘱沈姑姑,“快,有人来了,不知是敌是我,不管是谁,千万不要说看到我,我不想连累你现在就走,你赶紧把这里的血迹擦干净!” 说完中年男人顶着一身伤跌跌撞撞就要从窗户再翻出去。 沈姑姑透过窗户朝院门口看了一眼,见有一队官兵打扮的人要闯进院子,自家的丫鬟正拦着不让他们进来。 沈姑姑眉头一拧,官兵怎么会到寺庙里?而且净慈寺地处偏僻,最近的府衙到这都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们来的时候还没这些官兵,这些官兵是从哪里来的。 沈姑姑一下子拽住了中年男人的衣袖,不让他再从窗户出去。 她心念电转,“你现在不能走,官兵就在院门口,你从窗户出去,眼睛利的一眼就能发现,不但被人逮住,还连累我,你跟我来。” 中年男人不想牵累身边的这个陌生女人,他对这女人的观感还不错,听她这么说,觉得确实有道理,刚刚伸出的长腿就又收了回去,随后朝着沈姑姑点点头。 沈姑姑朝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搀扶着他从厢房外室走到了内室。 第九十一章 掩护 进了内室,沈姑姑扫了一眼,这里是寺庙客院,布置简单,视线一扫就能将整个内室看透,内室只有床桌椅,角落摆放的花几,以及花几上的一盆盆景,连个衣箱都没有。 沈姑姑咬了咬唇,扶着男人朝着床走过去,而后一把掀开被子,“你躺到里面去。” 中年男人一瞬间就明白了沈姑姑的想法,她这是想把他藏在床上,自己用身体挡住他,那群人就算是再不讲理,也不会去搜一个女人的床,而且这女人应该也不是普通百姓之家的,恐怕是哪家来寺庙上香的夫人。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这位夫人,可这个时候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这位夫人定然也这么想,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还会救他。 中年男人咬咬牙躺到了床里,随后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他刚躺好,外面就传来嘈杂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丫鬟带着怒气的阻止声,“你们不能进去,这是我们小姐休息的厢房!” 可惜那丫鬟明显拦不住五六个官兵打扮强壮汉子,三两下就被官兵给拨开了。 中年男人紧张的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下一秒,他的手臂就碰到了一个柔软磬香的身体。 中年男人一愣,等知道碰到的是要救她的女人时,他脸情不自禁的红了。 沈姑姑心细,躺到床上前,迅速的用自己的外裳将中年男人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擦掉,而后用被子盖住自己,侧身躺靠在床上,这样能完美的将身后的男人挡住。 外面的丫鬟虽然没能拦住强硬的官兵,但是却时不时高声说话提醒着里面的沈姑姑。 里间的沈姑姑很快就听到了一声“哐当”声,这是那群人闯进了外间,然后就是到处搜查的声音,丫鬟挡在了内外间的门帘前,“我们小姐在里面休息,你们不能进去!” 丫鬟话音刚落,就响起一个男人蛮横的声音,“奉命搜查罪犯!让开!若是耽误了公务,唯你是问!” 话刚说完,丫鬟就被两个壮汉强行拉到了一边,不管丫鬟怎么警告,这群人都不管,压根就不管不顾。 门帘被人一把从外面暴力掀开,官兵的大手劲儿差点将门帘给拽下来。 可能到底是顾虑着里面沈姑姑的身份,只进来两个官兵。 两人朝着内室里一看,一眼就将内室看了个透,这寺庙内室简单,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摆设,想藏人都没地方藏,只床上躺着一位女子。 许是他们进来的声音太大,这会儿,这女人衣着整齐的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他们,显然在他们还没进来之前就已经醒过来,并且穿好了衣裳。 在两位官兵被面前靠在床上的女人看的浑身发寒时,那个女人冷声道:“看清楚了?滚出去!” 寺庙里这种客院都是给贵客们留着的,这几人也不知道沈姑姑的身份,但猜到这女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进来看了眼确实没他们要找的人后,又听到沈姑姑压抑着怒意的声音,立马朝一同进来的人使了个眼色行礼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夫人了,方才确实看到有罪犯跑进了这个院子,既然不在这里,小的这就带人出去,不打扰夫人了。” 说完,这人就领着人迅速离开了这处客院,连片刻都没耽搁,恐怕这个时候是去附近的院子搜查了。 人一走,丫鬟就急急忙忙进来看沈姑姑的情况,“小姐,您怎么样?都是奴婢不好,拦不住那群人。” 沈姑姑朝她摇摇手,“不关你的事,那么群人,你想拦也拦不住,你快去净慈寺附近的樱花林,将寺庙里有官兵搜查的事告诉母亲和千歌,让她们不要逛了,赶紧回客院,我们尽快回府。” 丫鬟一听连忙点头,见沈姑姑靠在床头,衣衫整齐,真的没什么问题,她就匆匆的离开客院朝樱花林跑去了。 等丫鬟走了,沈姑姑才掀开被子,看到中年男人正一动不动躺在床里,虽然身上伤口的血浸染了被子,但是他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眼神也清明。 沈姑姑松了口气,方才,她是紧张的,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既紧张自己身边躺了个男人,又担心这个男人因为伤口疼痛一时忍不住发出声音让来搜查的官兵发现。 见男人情况还算是好,她高高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中年男人此刻心里倒是蹦出了许多想法。 刚刚藏在被子里,与这女人挨着,女人衣衫上和身上淡淡的香味就往他的鼻孔里钻。 那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熏香,却出奇的合他的口味,而且刚才那丫鬟进来叫这女人“小姐”,这称呼是未出嫁的姑娘才能用的。难道这女人还没嫁人?不应该啊!这女人虽然保养的极好,看不出年龄,但也不像是十五六的姑娘,最少也二十多岁了,她身世看着不差,不应该没出嫁才对。 中年男人一瞬间满脑子的想法,倒是一时间有些发愣。 沈姑姑掀开被子见这中年男人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疼的都失去知觉了,只能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喂,你还好吗?还能动吗?” 中年男人被这么一推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沈姑姑带着担忧的脸庞,忙笑道:“还好还好。”说着就从床上起身,刚刚被沈姑姑碰到的手臂好似还痒痒的,停留着沈姑姑身上的味道。“多谢小姐出手相救,若有机会,某定会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我现在就离开,省得连累小姐。” 沈姑姑也没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 她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好像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别的什么,她扬了扬嘴角,“你快离开找个大夫看看伤势吧,你身上这么重的伤耽搁了可不好。”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快速出了里间,走到了窗户前,他翻窗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沈姑姑一眼,随后很快消失在窗外的竹林里。 沈千歌搀扶着沈老夫人与沈娇娇一起到了樱花林外。 净慈寺附近的这片樱花林刚开不久,还未到盛花期,但已经枝头一片粉了,远远看去,像是织女织就的片片粉霞,美不胜收。 一行人刚要进樱花林,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队人马的脚步声。 第九十二章 燕王也来了 不知怎么的,沈千歌就觉得这脚步声熟悉的很,一回头,看到为首的人后,她愣了愣,是燕王……他怎么会在鲜少有贵人来的净慈寺? 沈千歌回头看的时候,恰好与燕王的视线对上,她赶紧将自己的视线移开。燕王瞧见她这模样,在心中偷笑,这沈二平日里看胆大的很,之前还专门让小五给他送了牛肉干,见到自己却也知道害羞,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可惜他现在有公务在身,否则还能与她单独说上几句话,以解她的相思之苦。 燕王一行人来并未有丝毫隐瞒,沈娇娇自然也看到了。 她拧起眉头,心中不悦地埋怨,“怎么燕王也来了?”虽然燕王与沈千歌私底下有婚约,父母这边都是点了头的,连燕王的东西都收了,可她怕与燕王接触久了,燕王会看上她,与父母悔婚,她可不想嫁给狂虐暴躁的燕王,婚后没多久就丢了小命。 于是,沈娇娇故意往沈老夫人身边缩了缩,好让白嬷嬷把自己挡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这动作虽然不明显,但是全部落在沈老夫人的眼里。 沈老夫人眼睛眯了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暗暗观察着沈娇娇。 这个时候,燕王带着护卫们已经追了上来,他高声道:“沈老夫人还请留步。” 沈老夫人听到有人叫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就见不远处有一位年轻男子带着护卫朝着她们这边快步走来,这年轻男人身材挺拔、俊容修眉,一双眼睛狭长又深邃,单从五官上来看,是少有的俊朗男子。 沈千歌连忙在旁边小声告诉祖母,“祖母,这位是燕王殿下,与我们一同在上书房读书。” 沈老夫人虽然这些年来足不出户,但是比沈姑姑要好,京中一些事她还是知道的,对这位燕王也有些了解,只是到现在,老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好儿子已经将沈千歌私底下许配给了燕王。 说是许配还是往好了说的,这许配和赠送也无任何区别了。 在绝大多数的人看来,嫁给燕王就是掉入了火坑,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沈老夫人知道了燕王的身份后,心里对燕王的印象顿时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她毕竟是人精,虽然对燕王不太满意,可面上一点都没显出来。 等燕王到了她面前给她行了一个晚辈礼后,老人家还能笑着赶紧扶他起来,“王爷,老身这可是担待不起。” 等燕王直起身,这边老夫人带着沈千歌沈娇娇丫鬟仆役等人又给燕王见礼。 “不知王爷找来可是有事?”老夫人问道。 燕王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这会儿沈千歌正低着头,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收回目光,燕王恭敬对老夫人道:“不敢隐瞒老夫人,今日有乱臣贼子追杀逍遥王,小王奉命营救,追到了这净慈寺,经过一番探察,发现这伙贼子居然装扮成了官兵在寺庙里搜查逍遥王的下落。从小沙弥口中知道老夫人正在寺庙中上香,为了老夫人的安全,还请您带着晚辈跟着小王先去寺庙后院安置。” 老夫人一听,随即脸色一变,“有乱臣贼子来寺庙?我女儿还在客院!老身先回客院再与王爷一起去寺庙后院。” 沈千歌对着燕王点了点头,表示却有此事,沈姑姑还在客院呢,若是被那群人无意伤到了,不管是祖母还是自己都会内疚万分。 燕王听后脸色郑重,“老夫人,您看这样如何,您老人家去客院若是遇到了歹人不但救不了令爱,反而还会连累自己,小王派人先将您和两位小姐送到后院,小王亲自带人去客院接令爱,保证令爱的安全。” 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燕王,虽然燕王话说的诚恳,现在也看不出这燕王哪里有不妥的地方,可毕竟燕王在外的名声很不好,这个时候不敢完全的信他。 她看向身边的沈千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燕王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这一行都是老弱还都是女子,去客院遇到歹人只会把自己的也搭上,可将沈姑姑的安全交给一个陌生人她也不放心。 沈千歌轻轻抚了抚祖母的后背,“殿下,您派人将我祖母和姐姐送到后院,我随您去客院接我姑姑,您毕竟不知道姑姑住在哪个客院,有我带路能快上许多。” 虽然燕王不想沈千歌冒险,但目前这个办法好似是最快的,再说有他在,沈千歌又怎会受伤。 沈老夫人没想到沈千歌会这么说,她嘴唇啜嗫了几下,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心里对沈千歌是又怜又内疚又感激。 沈老夫人握着沈千歌的手,不停地叮嘱,“千歌,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实在无法,先保全自己!” 沈千歌笑着安慰沈老夫人,“祖母,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了,姑姑说不定在客院好好的呢!那么多客院,姑姑运气不会差的。” 沈老夫人眼眶红红地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沈娇娇一直躲在沈老夫人和白嬷嬷身后,这个时候只希望燕王不注意自己才好,她想赶紧去安全的寺庙后院。 在安全面前,沈娇娇只顾得上自己,连还在客院的顾家母子都完全忘了。 这会儿,她反而庆幸顾宸煜还没到沈家提亲,若是这次意外顾宸煜折损了,她也不用与他有什么牵连了。 这么决定后,沈千歌就叮嘱好嬷嬷丫鬟照顾好祖母,站到了燕王的身侧。 燕王眼尾余光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最后的沈娇娇身上,“沈大小姐可有什么要嘱托的?” 沈娇娇被燕王点名,浑身瞬间紧绷,她忙摇摇头,“没……没有……我跟在祖母身边照顾祖母,妹妹不用担心。” 沈老夫人淡淡扫了沈娇娇一眼,“老身有人伺候,用不着你。” 说完就带着白嬷嬷等人率先跟着燕王的护卫走了,沈娇娇被老夫人说的脸色苍白,可为了安全,她还是灰溜溜跟在了沈老夫人身后。 沈老夫人身边有燕王的护卫保护,又是去最安全的寺庙后院,所以现在沈老夫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樱花林外只留下了沈千歌、燕王以及旁边的一些护卫。 沈千歌转头看了燕王一眼,直接朝前走去,“殿下,跟我来。” 燕王迈动脚步跟在沈千歌身后,看着身前身材纤细的少女,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看来她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吧,这么危险的事情都要和自己在一起。 她那姑姑她不过才接触一两个月,哪里真的会在她心里占据重要的位置,这不过是她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借口罢了。 第九十三章 牛肉干好吃吗 沈千歌不知道燕王的想法,要是知道,非朝他翻个白眼不可。 沈千歌走的很快,走到半路想起侯夫人也在客院,也不知道这会儿顾宸煜赶来了没有,就对燕王道:“殿下,靖勇侯府的侯夫人也在客院,而且侯夫人还受了伤。” 顾宸煜虽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已是靖勇侯,但是他未娶亲,大家一说到靖勇侯府的侯夫人都知道是顾宸煜的母亲窦茵,等新媳妇进了门,对窦茵的称呼就要改成侯府老夫人了。 沈千歌这么一说,燕王眉头就拧了起来,他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沈千歌的脸一大半都被白色的面纱挡着,只能看到一双澄澈的双眸,这双眼睛清澈如水,从里面看不到一点私心,可就算是这样,燕王心里还是觉得不大舒服,一股酸酸的感觉往上涌。 他语气情不自禁就冷了下来,“沈二,你怎么知道的?” 沈千歌很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燕王情绪的变化,她微微蹙了蹙眉头,直言道:“侯夫人在路上受了伤,是我和祖母救了她,将她带到净慈寺找普度大师医治,不过之前我已派人去侯府通知,不知这个时候靖勇侯有没有到。” 这下,燕王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居然救了顾宸煜的母亲!要是顾宸煜眼神不好,看上这无颜女沈二该如何? 而且听沈千歌的语气,好似对侯夫人的印象很不错。 燕王眼睛眯了眯,看来要将她与沈二婚事公之于众,不能再放在暗处了,否则沈二什么时候跟着旁人跑了他都不知道。 沈二不是特别喜欢他吗? 那他就成全她! 沈千歌话都说完了,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燕王回答她,她还以为燕王没仔细听呢,她轻唤道:“王爷?” 燕王从自己的思维里出来,语气淡淡道:“本王知道了,一会儿本王派人过去瞧瞧,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本王必然是要保侯夫人安全的。” 至于沈千歌想要亲自去,用他的脸面来在侯夫人面前给她挣恩情,那休想! 不但如此,他还要尽量隔绝沈千歌与侯夫人接触。 燕王虽然平时脾气有点古怪,但是答应过的事从没有没做到的,他既然说出口了,沈千歌也很放心。 心里没了记挂,心情也稍微好了点,离客院还有一段距离,总不能这样一直沉默着,气氛一旦尴尬下来就会觉得度日如年,不如现在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与燕王聊一聊。 沈千歌当即想到了自己做的牛肉干。 她微微含笑问,“殿下,不知道我做的牛肉干你收到了吗?可还合你口味?” 燕王刚刚还跨着的脸,这会儿听到沈千歌这么说,神情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放松温柔下来。 瞧瞧,就知道这沈二会邀功,这才做那么点牛肉干就跑他面前嘚瑟起来了。 罢了,谁让她是女人,况且她做的牛肉干也确实好吃,就是太少,他每日吃一些,都不舍得一次吃完。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燕王嘴上还是诚实的道:“收到了,三袋子,我都喜欢,可惜被周子愈抢走了一袋。” 沈千歌听到燕王这样的回答,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传言暴虐的燕王居然还有真心相处的朋友,能在这位王爷手下虎口夺食,可见燕王对周子愈不差。可是,她记得周家在前世好似出了事,燕王最后也没能将周子愈的性命救下。 这么一想,沈千歌一惊,现在这时间好似离周家出事不远了…… 现在燕王在她看来还正常,这要是挚友出事,他又救不了,他定然痛不欲生…… 沈千歌咬了咬牙,暗暗决定,大不了她一回府就着手打听是怎么回事,帮这燕王一把,让周家避灾,她也能趁此机会蹭蹭燕王的气运,也算是给她嫁给燕王多一份保障。等她去燕王府,燕王若是暴虐,总也要看在她救了他挚友的面子上,宽容自己几分吧。 沈千歌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 “若是殿下喜欢,下次我再多做些让人给殿下送去。” 燕王嘴角有压抑不住的喜悦,瞧瞧,这沈二分明就是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了,他说喜欢她做的牛肉干,她就连忙说要送,而且还怕自己不够吃,要多送一点。 恐怕她送牛肉干是假,想要见自己才是真的吧! 罢了!看她这么迷恋自己,他就给她个梯子下,省得一个姑娘家下不了台。 燕王干咳了两声,“那本王也不能叫你吃亏,这牛肉不好买,等本王令人买了上好的牛肉送到府上,你再帮本王制些牛肉干,也不需要多,够本王一个人吃就好,至于周子愈,给他些边角料打发。” 沈千歌被燕王的话逗的哭笑不得,没想到燕王还有这么幽默风趣的一面。 “好,都听殿下的。”沈千歌笑道。 她这笑容被燕王看到,燕王在心里哼了一声,觉得沈二虽然毁容变成了无颜女,但却知情识趣的听话,日后去了王府,定然也会以他为天,做一个爱慕他依赖他的好妻子。看来,他看人的眼光可不差。 燕王脸色比平日里好了许多,简直像是骤雨后的初晴,旁边跟着的护卫们都没眼看。 路走到大半,就遇到被沈姑姑打发去给沈老夫人报信的丫鬟,丫鬟将客院碰到官兵搜查的事情与沈千歌说了,沈千歌眸色一凝,朝着燕王看去,“王爷,是这群人吗?” 燕王脸色冷下来,“对,我们先去客院接姑姑。寺庙中已经有我带来的人仔细排查,不要担心。” 燕王一声“姑姑”差点将沈千歌给呛到……沈姑姑是她的姑姑,与燕王有什么关系…… 丫鬟发急倒是没有在意燕王在称呼上的变化。 告知丫鬟沈老夫人已经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燕王沈千歌带着人去沈姑姑住的客院。 到了客院,沈姑姑已经在厢房里等着他们。 沈千歌看到姑姑平安,连忙上去握住姑姑的手关切道:“姑姑,你怎么样?” 沈姑姑摇摇头,“我没事。”随后目光就看向了燕王,她将沈千歌拉到自己身后挡着,“您是?” 第九十四章 对比 沈千歌小声在姑姑耳边说了燕王的身份。 她一下子眉头就紧蹙起来,虽然她与母亲隐居在宁寿堂,但燕王的名声她也是听过几次的。 知道后,对沈千歌就护的更紧了。 燕王见沈千歌与沈姑姑这般亲近,就知道在沈千歌心里恐怕这个姑姑非常重要。 他放下身段对着沈姑姑行了一个晚辈礼,而后向沈姑姑解释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与沈千歌一起来是做什么的。 沈姑姑听了后,眼神有瞬间的慌乱,燕王和沈千歌都捕捉到了。 两人突然颇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沈千歌低声询问,“姑姑,你怎么了?可是刚刚还发生了别的事?” 沈姑姑连忙摇头,“没有,我们快去你祖母那吧,你祖母一个人在寺庙后院我不放心。” 知道沈姑姑不想说,沈千歌也没继续追问,说不定姑姑在见到祖母的时候,会告诉祖母。 还有隔壁客院的侯夫人,接到沈姑姑后,沈千歌扶着沈姑姑就跟着燕王去隔壁客院。 到了客院门口,燕王将沈千歌给拦住。 “看这模样,这座客院应该没出问题,本王让人进去先通知一下,省得打扰了侯夫人。” 虽然燕王本意是不想让沈千歌见到侯夫人和顾宸煜,但是他这么说,沈千歌也找不出毛病来,好似这样做确实是在礼节之中的。 沈千歌颔首,搀扶着姑姑与燕王一起等在一旁,燕王吩咐护卫进去通知。 没一会儿,顾宸煜就出来了。 他是带着常随出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沈姑姑旁边的沈千歌。 他一愣,随后眼神微暗,接着他走到沈千歌的面前,心甘情愿给沈千歌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沈二小姐对家母的救命之恩,请受宸煜一拜。” 沈千歌哪里能受顾宸煜的大礼,连忙往旁边让了让,谦虚道:“侯爷言重了,我不过是尽力而为,善举从心而发,今日若不是侯爷母亲在路边求救,唤作旁人,我一样会伸出援手,不用言谢。” 沈千歌说出这番话,顾宸煜眼底深处失落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有些希望沈千歌将救母亲的事大谈特谈,公然问他要回报了,那这样他与她的牵扯是不是会更深一点呢? 甩掉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奇怪想法,顾宸煜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沈二姑娘心善,我却不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等母亲身体好些了,我定然与母亲一起登门致谢。” 这边顾宸煜声音刚落,沈千歌还没来得及回,燕王冷冰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靖勇侯谢来谢去的,是不是忘记感谢本王了?本王来这也是一片好心,通知你寺庙有危险,是不是改日,侯爷也要去本王府上致谢一番?” 顾宸煜被燕王这话一激,眉头就蹙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燕王一眼,薄唇抿了抿,对燕王行了一礼,道:“多谢王爷示警之恩,我这就进去接母亲出来。” 说完,带着常随直接回了客院接侯夫人,看来压根就不想听燕王后面的话。 燕王脸色瞬间就阴了下来,不过就算是顾宸煜没有给他面子,他也没有直接带着护卫们离开,忍着脾气没发作,带着护卫们等侯夫人从院子里出来,再将沈千歌侯夫人等人送到寺庙后院安全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沈千歌将刚刚情形看在眼里,顿时眉头蹙起,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顾宸煜还不如燕王呢!至少燕王不会因为冲动不管不顾。 沈姑姑立在一旁没说话,但心里想的却挺多。 刚刚见到这位靖勇侯的时候还觉得一表人才,又因为沈千歌救了他母亲专门出来给沈千歌道谢,他看向沈千歌的目光也不像是陌生的,大约在上书房两人也有接触。 一言一行,靖勇侯都是能让丈母娘笑开花的类型,可刚刚他与燕王的对话却叫沈姑姑对顾宸煜的印象一落千丈。 虽然燕王的话不好听,可他说的是事实,但作为受益人,顾宸煜却不但不知道感激,反而当场讥讽后离开,这年轻人不是一个顾大局甚至是冲动的人。 这样一比,身边燕王好似也不一无是处了,外面传言到底是传言,眼见才为实,沈姑姑不说什么,只准备用自己的一双眼仔细的观察。 不一会儿,顾宸煜就带着护卫和嬷嬷从院子里出来,侯夫人被两个护卫抬着,坐在步撵上,腿上盖着毯子,这般才能不伤到她的伤处。 一见到沈千歌,侯夫人就带了笑,“你这孩子,怎么还过来了,这一路上可不安全,你往我这边走,侯府的护卫能保护我们。” 沈千歌谢了侯夫人,“多谢夫人,我陪着姑姑就好,王爷也带着护卫,我这边您不用担心,你注意身体。” 见沈千歌拒绝了侯夫人,燕王即刻对自己的护卫下命令,让他们走在沈千歌和沈姑姑附近,就近保护,至于侯夫人那边,自有侯府的护卫,顾宸煜带来的护卫也不少,只比现在燕王身边的护卫少上两三人而已。 顾宸煜见此,偷偷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低声安慰身旁的母亲,“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护卫们注意沈二小姐那边,不会出事的。” 侯夫人点点头,心疼地拍了拍儿子的手。 儿子看沈二小姐的目光有些不同,作为母亲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那次的救命之恩压在儿子的肩膀上,他不得不还。 这样一来,本来应该是一群人,这会儿俨然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波。 幸好燕王和顾宸煜的人都是经验老到的好手,一路上防范着,让所有人都平安到了寺庙后院。 一进后院,白嬷嬷就迎了上来,看到沈千歌与沈姑姑,她长长松了口气,这下老夫人终于能放心了。 这里虽是寺庙后院,却是荒废的,净慈寺本来就不大,僧人也不多,这处后院平日里也就是堆一些杂物和柴火等,几间房间都是土墙,压根没办法让人休息。 这会儿被集中在这里的人都在院子里升了火堆休息。 沈千歌与沈姑姑自然就走到了老夫人身边,这会儿到了傍晚,毕竟是春日里,虽然太阳温暖,可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早晚却也冷的很,老夫人面前升了火堆,坐在旁边却不是那么难捱。 顾宸煜见此,也吩咐自己的护卫升火堆,而后他扶着母亲坐到了火堆边。 沈娇娇没想到顾宸煜和侯夫人也来了。 她眼睛一亮,想了想,就带着自己的丫鬟朝着侯夫人那边走去。 第九十五章 寺庙后院 这会儿临近傍晚,到了净慈寺一番忙乱,早过了净慈寺提供素斋的时辰,这会儿被集中在这里的人几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歇下来,立马就感觉到了腹中饥饿。 沈娇娇专门来净慈寺就是为了偶遇侯夫人,所以出发前马车里准备的东西充足,而侯夫人路上受伤,原来乘坐的马车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虽然在寺庙客院休息,但寺庙清贫,能提供的东西很少,这会儿身边除了亲近的嬷嬷,什么东西都没有。 顾宸煜一个男人,当时急着赶来净慈寺,除了带了身手好的护卫,旁的也是什么都没带,哪里想到到了净慈寺会遇到假扮官兵的歹人,自己连同母亲都被滞留在了净慈寺后院。 现在大家在后院歇了下来,有的人纷纷拿出自己身上带着的干粮来解饥。 沈千歌见祖母和姑姑嘴巴都有些干,恰好她们一行带着侯夫人赶来寺庙救治,也没来得及吃东西,这会儿都饥肠辘辘了,现在安全了,倒是可以借着火堆做些吃食暂解燃眉之急。 沈千歌与祖母姑姑来净慈寺本就是散心的,带的东西也多,这个时候挪出来点给侯夫人倒是可以。但她们这边还没动,就见沈娇娇带着提着篮子的丫鬟巴巴地过去了,也就放下了这事。 已经有人上赶着巴结了,那侯夫人那边也就不用沈千歌费心了。 沈娇娇笑着走到了侯夫人和顾宸煜的身边,朝着侯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夫人,您也大半日没吃东西了吧,我这里带了些点心,送给夫人应应急。” 她说完,就从茯苓手中接过小竹篮,将小竹篮递给了旁边伺候侯夫人的嬷嬷。 那嬷嬷朝着夫人和侯爷都看了一眼,见两人都没说话就伸手接了过来。 看到嬷嬷接了自己手中的东西,沈娇娇心下一松,看来侯夫人当时是真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她。 侯夫人之所以让嬷嬷接下沈娇娇的东西,完全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毕竟沈娇娇救了儿子的性命,不看僧面看佛面。 “沈大小姐,多谢了。”侯夫人笑了笑,对沈娇娇道。 赵嬷嬷掀开竹篮上盖着的细棉布,就看到竹篮里放着的东西,有制作煎茶用的茶饼、调料,有包好的点心,看那包装,是从醉江南买的,醉江南的点心可不好买,算是有心了。 可惜夫人却不喜欢煎茶,夫人口味清淡,大齐煎茶喜放各色香料,实在是不合夫人胃口,而且夫人现在受伤,普度大师特意叮嘱了,养伤这段时日,饮食要清淡滋补,这煎茶却是最不合适的。 赵嬷嬷没动煎茶,只是取了装醉江南点心的木盒打开递给了侯夫人。 沈娇娇对这些可不清楚,见赵嬷嬷没取煎茶,还以为她觉得麻烦,她们又没带茶具,确实是不好喝茶,她就命令茯苓去将她带的茶具取来。 她见篝火上烧着热水,就拿了茶具在侯夫人身边做起煎茶来,还不时朝着顾宸煜那边看上一眼,情意绵绵。 在沈娇娇眼里,沈老夫人和姑姑与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与其与她们在一起,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讨好侯夫人,若是她与顾宸煜的婚事定下来,那侯夫人就是她的婆婆,提前与婆婆打好关系,日后在侯府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与这比起来,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又算得了什么。 顾宸煜虽然不太喜欢沈娇娇的做法,但沉默坐在一边没说什么。 赵嬷嬷给顾宸煜递了一块点心,“侯爷也忙乱了小半日了,吃点东西垫垫。” 顾宸煜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手中发绿的点心,剑眉拧了拧,点心不大可以一口塞进嘴里,刚入口,顾宸煜就一顿,随后面无表情的将点心给咽下了肚子。 等赵嬷嬷再递点心过来的时候,顾宸煜就怎么也不接了,他道:“嬷嬷,点心是沈大小姐送来的,您给肾大小姐分些。” 赵嬷嬷可是记着这位现在看起来娇弱懂礼的沈大小姐就是路上之前见死不救的人,哪里愿意主动与沈娇娇说话,可侯爷说了,她总得给侯爷面子,赵嬷嬷把装点心的木盒递到沈娇娇面前,“沈大小姐,多亏您了,老奴就借花献佛了。” 沈娇娇谦虚只取了一块,慢慢吃着。 为了凑在醉江南买点心的钱,她可是让茯苓当了她一根金簪子,买回来后,她只看了,却舍不得吃上一块,现在全部献给了侯夫人,她早就想尝了。又想到顾宸煜既然还顾着自己没吃,他自己不吃都要让赵嬷嬷给她吃,他……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她的,是吧? 沈娇娇哪里想到顾宸煜之所以不吃是觉得这点心太难吃了,吃过沈千歌做的点心,再吃醉江南的,恐怕都难以下嘴。 侯夫人也没太多胃口,沈娇娇拿来的点心不多,一人分一块也差不多了,就算是食量小的人恐怕也只能是甜甜嘴,塞个牙缝…… 白嬷嬷让护卫帮忙在火堆上搭了个架子,随后将马车上带下来的陶瓷茶壶挂在架子上烧。 没一会儿,茶壶里就有香味散发了出来,这是今日专门带出来的大麦茶,有热水就能泡,方便的很,而且味香清爽。 良辰取了竹杯给大家倒茶,就是旁边守着的燕王的护卫都有一杯。 不过,见沈娇娇已经在那边制作煎茶了,顾宸煜那边的所有人就都省了。 燕王端着竹杯喝了一杯热热的大麦茶,顿时觉得胸腔都暖和起来。 他放下竹杯,朝着沈老夫人和沈姑姑行了一礼,严肃道:“小王还要抓捕贼子,营救逍遥王,先告辞了,等手刃贼子后,再过来亲自送老夫人回府。” 公务要紧,老夫人让他快些去,不用担心这边,还让白嬷嬷给燕王塞了两个青团。 燕王低头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沈千歌做的,忙接下后,又行了一礼,带着一队人马迅速离开。 沈千歌看着燕王离开的背影,见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才收回视线,对旁边的祖母和姑姑道:“祖母,姑姑,这会儿天气凉下来了,吃冷食可不好,我给你们做些热的吃,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不一会儿,小小的寺庙后院就飘出了勾人馋涎的香味。 第九十六章 素什锦 因为来寺庙,所以今日带的东西多以素食为主,这做的食物当然也都是素食。 取了粳米和糙米混合,再放入香菇和青菜,再加上沈千歌特意调制的佐料,就是一锅清新爽口青菜香菇粥。 香菇是取了之前就泡发好的干香菇,味道鲜美,那香味一出来能香的人忍不住吸鼻子。 吊在火堆上的小陶锅炖着青菜香菇粥,小陶锅是特制的,上面单独隔出来了一层,功能类似于现在买的电饭煲上的蒸锅,在那层上放上几个青团和枣糕,粥好了,点心也就热好了。 光吃粥有些单调,沈千歌顺手就用稍微大点的竹杯绊了个素什锦,菜蔬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就是预防着若是在外面吃饭不方便就拿出来用,没想到却在这里用上了。 素什锦拌好,沈千歌从旁边取了一个小竹筒,从竹筒里倒出了麻油浇在素什锦上,麻油可增香,更好的将各种素菜的香味融合在一起。 这麻油是她前些日子带着良辰一起做的,方子前世师傅交给她的,在大齐,目前还没有麻油这种东西,这次她做出来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拌素什锦的味道这么好。 良辰看到这粗粗一竹筒的素什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声问:“二小姐,这就是我们之前做的麻油?” 沈千歌颔首,笑着道:“今天是第一次吃呢,一会儿你也尝尝。” 良辰连忙点头,她现在觉得这麻油拌什锦比那香菇青菜粥还要香。 恰好一阵风吹来,沈千歌等人待的是上风口,侯夫人一行待的是下风口,本来这边几人还能勉强忍住,这下被食物的香味一刺激,顾宸煜都忍不住喉结动了动,侯夫人发现他这儿子眼角余光已经不止一次朝着沈千歌那边瞥了。 沈娇娇也被香的不行,让她分心的差点连分茶都做不下去。 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后悔这么早到顾宸煜和侯夫人身边,现在想回到沈老夫人身边都不行。 她一大早从府上出发赶来净慈寺可是连一口东西都没吃,到现在饥肠辘辘,偏生还有旁边的香味勾引着,这沈千歌是故意的吧! 火大,粥煮的很快,两刻钟就能吃了,沈千歌让白嬷嬷取了餐具来,她亲手给祖母和姑姑各盛了一碗递过去,而后又将蒸热了的点心和素什锦摆放在两人面前。 “刚出锅的,祖母,姑姑,小心烫。” 沈千歌做的都是素食,在寺庙里吃不犯什么忌讳,这会子又冷又饿,吃一碗热热的粥再好不过了。 香菇青菜粥又香又糯,搭配上麻油拌的素什锦,更加清爽可口,吃了小半碗粥,再吃上一块软香的枣糕,当真是舒服的想叹口浊气。 沈千歌粥做的多,就连她们带来仆妇们也都能分上一小竹筒,在沈老夫人身边巡逻守护的燕王护卫们虽然没分到粥,但却被丫鬟们一人送上了一杯大麦茶和一块点心。 瞧着燕王护卫三两口把点心塞进嘴里,然后陶醉地嚼着,再闷一口大麦茶,吐出一口白气,这边冻死的瑟瑟发抖的侯府护卫羡慕嫉妒地都要翻白眼了。 他们也饿啊,也想吃点热乎的,哪怕是喝杯白水都行,可惜自家主子都没的吃呢,哪里能顾得上他们,他们没有保护沈家老小,这好东西自然就轮不到他们。 侯夫人也忍不住口腔里疯狂分泌的口水,可是自家这边已有了沈大小姐送来的点心,自家再去厚着脸皮要吃的,就有些过分了。 尽管想尝一尝沈千歌做的美味,可是侯夫人却不好开这个口。 沈千歌这边边吃边聊,气氛和谐,另外一边却沉默下来,一个字不发,不知道的人以为这边气氛尴尬,实际上都在隐忍着自己疯狂上冒的食欲。 那边没人说话,沈千歌也就不管了,她们救人就是为了自己心安,侯夫人又已脱离危险,又有儿子和护卫在身边,若是她们这个时候贴上去就有邀功的嫌疑了,还不如装作不熟,彼此也少些瓜葛。 顾宸煜毕竟是书里的男主,沈千歌一点也不想与他再有过多的交流了。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燕王带着护卫们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狼狈的中年男人。 男人俊眉英武,只是衣裳被划破了好几处,身上带着血迹,头发也散乱着,才让人觉得狼狈,若是收拾一番,当真是一位英伟的中年帅大叔。 沈千歌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当看到燕王身后跟着的人时,她微微一惊。 这人她前世见过一次,只不过是在这人病入膏肓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她为了父母偷偷跟在师傅身边学厨艺,师傅不愿意教她,她就天天缠着师傅,有一日,师傅接到了一封信,而后就对她说,让她准备好食材东西,带她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沈千歌才知道是逍遥王府。 师傅在王府小厨房做了一桌满汉全席,随后让人端着这桌宴席去了逍遥王的寝室。 那是沈千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逍遥王。 逍遥王靠在床头,脸颊因为病痛瘦的都凹陷了进去,嘴唇发白发紫,头发也掉了许多,一看就知道要不久于人世。 他的老常随每样菜都取了一点喂给逍遥王吃。 他露出笑意,夸赞师傅做的菜天下一绝。 她跟在师傅身后,陪着师傅领了赏,就离开了王府。 没几日,就从王府传出逍遥王已逝的消息。 原来这位逍遥王在世的时候就是位老饕,妻子早逝后就未再娶,无儿无女,平生唯一的嗜好就是美食,因为知道他要不久于人世,才花重金请师傅去给他做一顿宴席。 沈千歌又暗地里听说,这位逍遥王之所以病情严重是因为在寺庙与反党拼杀,受了重伤又中了毒,身上的毒解不了,才因伤病入膏肓,最后不治而死。 逍遥王深受圣上器重,若不是因为这次,日后这位可谓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时,她不过见过逍遥王一面,即便为了这位王爷可惜,但人死如灯灭,沈千歌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 再活一世,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 比前世提前了半年都不止。 第九十七章 干饭人 前世听说这位逍遥王在寺庙拼杀受了重伤加上中毒,难道这寺庙就是净慈寺? 可也不对啊,迎面走来的逍遥王步履如风,虽然狼狈但是意气风发,哪里像是受了重伤和中毒? 难道记忆里发生意外的不是净慈寺是京中的其他寺庙? 沈千歌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掩饰掉了,这位逍遥王人品不错,又受当今看重,前世若不是早早过世,定会是一方人物。 刚进了院子,跟在燕王身后的逍遥王就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怎么这么香?” 燕王扫了这位叔叔一眼,就直直朝着沈千歌所在的方向走去。 沈姑姑方才还在笑着与沈千歌说话,询问青团的做法,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与逍遥王的目光对上。 她眼神一闪,惊讶她无意救的男人怎么会跟在燕王身后,下一秒,她就低下头,掩饰自己眼睛里的异样。 即便沈姑姑的动作很快,但是就坐在她身边的沈千歌却察觉到了姑姑的变化。 沈千歌看了低着头的姑姑一眼,而后又悄悄朝着逍遥王看了一眼。 两人刚刚的眼神,分明好像是发生过什么,她微微拧了拧眉,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等回去定然要好好问一问姑姑。 若是两人有点什么,这逍遥王在没确定会不会受重伤和中毒之前可不是个好选择。 在沈姑姑看到逍遥王的时候,逍遥王自然也看到了沈姑姑,逍遥王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微微一收。 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沈姑姑,燕王李潜这小子说来见沈家的老夫人,难道救了她的女人也是沈家的? 沈老夫人虽然不动声色,却把女儿和孙女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见燕王带着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老夫人起身迎接。 燕王在沈老夫人就像是一个乖顺孝敬的小辈,他恭敬的对沈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便是小王的叔叔逍遥王,方才的营救还算是顺利,反党已经大部分都活捉了,只有三四人逃走,小王已派部下去追捕。这会儿外面还不怎么安全,要委屈老夫人在这寺庙后院再待上一两个时辰,到时小王定然亲自送老夫人回府。” 燕王话音一落,逍遥王就上前一步给老夫人见礼,“逍遥王李晔拜见沈老夫人。” 老夫人不能凭空受礼,带着沈姑姑和沈千歌给逍遥王行礼,她也没有给这位逍遥王介绍姑侄二人,只是请他坐下歇着,顺便吃些东西暖身。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事,只要等着燕王部下将剩余的残党抓住就行,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下来。 沈娇娇在侯夫人这边,对逍遥王,她并不了解,只听说是一个低调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王爷,此时也没有多少上去表现的欲/望,逍遥王虽然独身一人,但是与沈娇娇已是隔辈的人了,她还看不上年纪这么大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将劲儿都使在靖勇侯府。 顾宸煜与母亲知会了一声,却起身朝着逍遥王那边走去。 他朝着逍遥王行礼,逍遥王只点点头,看起来并不热络,随后朝着侯夫人那边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沈千歌的错觉,逍遥王看侯夫人的眼神似是带着一股不忿。 顾宸煜就被逍遥王这么晾到了一边,沈千歌也没管,她将陶锅中的粥给逍遥王盛了一碗,逍遥王却将粥给了顾宸煜,对他道:“靖勇侯,你母亲受伤了,将这碗粥端给你母亲喝吧。” 沈千歌见是要给侯夫人喝,她又默默地给加了个小碟,小碟里装的是素什锦。 顾宸煜盯着托盘上放着的粥和素什锦,低着头,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神情,过了两秒,顾宸煜才出口道了声谢,朝着母亲的方向走去。 这边燕王已经坐下喝粥了,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筷子夹向素什锦的频率却很高。 别说,沈二这粥和素什锦做的真不错,这素什锦里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吃起来又香又清爽,搭配着这素粥,燕王觉得他一下子能吃上四五碗。 等顾宸煜离开,逍遥王连忙笑着对沈千歌道:“沈家的闺女,快再给我盛一碗。” 要不是知道这位逍遥王不是什么坏人,沈千歌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给逍遥王的重新盛了一碗,这位见碟子里的素什锦只剩下一半不到了,眼睛一瞪,训斥燕王,“李潜,长辈在这呢,你也不知道让让!” 燕王在逍遥王眼皮子下又夹了大大的一筷素什锦,“王叔,这会儿和我论辈分合适吗,方才您的性命还是我救的呢!” “你这个臭小子!”说完,就不甘示弱的开始吃起来。 喝一口粥,逍遥王咂了咂嘴,眼睛一亮,立马喝粥的速度就加快了。 再夹一筷素什锦,他眼睛更亮,最后叔侄两人居然把剩下的小半锅粥全喝完了,素什锦也吃了个干净。 这干饭人的姿态哪里像是两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两个贫家汉子呢! 顾宸煜端着托盘回到了母亲身边,将托盘放在母亲面前,沈娇娇恰好将做好的煎茶奉给侯夫人,这个时候侯夫人哪里还能喝得下这么油腻、味道奇怪的煎茶,分茶的时候画的图案再好,那也不能与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相比。 侯夫人朝着沈娇娇笑了笑,“多谢沈大小姐的照顾,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沈大小姐若是无事,可以休息休息。” 沈娇娇看了看顾宸煜拿回来的粥菜,又看了看味道奇怪的煎茶,连她自己都无法昧着良心说煎茶好。 恰好这个时候侯夫人让她回去休息,她在侯夫人面前也露脸了,再做的太多,恐怕招人讨厌,倒不如知难而退,说不定还能给侯夫人留下一个懂事的印象。 正好现在回去,祖母那边做的粥菜应该还剩不少,虽然她一直在这边照顾侯夫人,但是沈千歌做饭的时候她也用余光瞥了两眼,沈千歌做的着实是不少,没有茯苓的,她起码是能分上一碗的,方才那粥菜的味道实在是香的不行,她已经馋了很久了。 侯夫人这么一说,沈娇娇就顺着侯夫人的台阶下去,起身对着侯夫人行了礼,又对着顾宸煜福了福身,便领着茯苓回到了沈老夫人这边。 一回来,她目光就忍不住往吊在火上的陶锅里看,这一看,顿时失望又懊恼,那陶锅里居然什么都没有了!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第九十八章 打听 再一看燕王和那逍遥王,那两正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往嘴里扒拉呢!面前盛素什锦和糕点的盘子也空空如也。 沈娇娇是被沈夫人沈大人加上沈景晏娇宠着长大的,虽然沈夫人最在意的还是儿子沈景晏,但是对她也一直不差,与沈千歌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以往她想要什么撒个娇就能拿到手,那还都是好东西,更别提这吃的了。 沈夫人或许在旁的地方有一点短了沈娇娇,但绝对不会是吃食上。 现在这周围的人都吃到了沈千歌做的食物,就连旁边的护卫都分到了大麦茶和点心,沈娇娇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怎么说她也是沈千歌的姐姐,以往她和沈千歌在一起,只要是沈千歌的东西,她不过两句话就能要到手。 沈娇娇压着怒气,走到了沈千歌的身边坐下。 她挤出笑容对沈千歌道:“千歌,姐姐有些饿了,不知还有什么吃的?” 沈千歌没想到沈娇娇还有这样厚脸皮的时候,可惜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这里也没有一心维护她的沈父沈母以及沈景晏。 她对着沈娇娇微微一笑,“姐姐,你方才不是拎着点心去看了侯夫人?难道你没吃?” 听到沈千歌说的话,沈娇娇身体一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她说那点心她一块都没吃,那就显得侯夫人对她并不热情,若是说吃了,那这个时候为什么又饿?她一个千金小姐难道要担上吃货的名头? 沈娇娇嘴角僵了僵,而后忙又露出一个笑容来,“吃了,侯夫人推让给了我好几块呢!我刚刚是与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粥菜而已,我想吃什么,不过是递给大厨房的一句话而已。” “玩笑就好,咱们带来的食材都吃完了,姐姐这个时候想吃,妹妹还真变不出来呢!” 沈娇娇嘴角扯了扯,她压根不相信沈千歌的话,之前她看到过白嬷嬷手中拎的篮子,那篮子里可是装了不少东西,这两锅做的,能做得完才怪。可这里没有给她撑腰的人,她说再多,沈千歌都能否认。 她只能忍着,将沈千歌这笔账给记着,等到日后再算! 侯夫人这边接过了儿子送来的粥菜,嗅了嗅,顿时萎靡的食欲就有了起色。 她受伤后腿部疼痛,正是不想吃那些油腻的,对干巴巴的点心也没什么兴趣。 现在送到自己面前的这碗粥正合她的胃口。 她用勺子掏了一勺送到口中,糯香的口感就让她忍不住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而后再配上一筷子素什锦,侯夫人舒爽的叹了口气。 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么合口味的饭食了。 吃了这粥菜,好似腿上脚上的伤都没那么难受和疼痛了。 顾宸煜看着满脸舒心的母亲,而后又朝着沈千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掩在窄袖下的拳头也情不自禁攥紧了,好似这一次,他真的错过了一个好姑娘…… 一行人又待了半个时辰,剩下的叛党才抓住。 净慈寺重又恢复了一片安宁。 顾宸煜带着护卫护送母亲回侯府。 燕王送沈老夫人沈千歌等人回沈府。 沈千歌扶着沈老夫人沈姑姑上了马车,马车车帘就被放了下来,让站在一旁的沈娇娇脸色漆黑,她顿了两秒,带着丫鬟上了自己的马车。 剩下的仆妇坐最后一辆旧马车。 燕王对属下交代了两声就翻身上马,带着护卫护在沈老夫人的马车的两侧,刚要打马离开,逍遥王却骑马跟了过来。 燕王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平时甚为低调的皇叔,其实他到现在还不太明白这位皇叔为什么会被叛党追杀,他平日里压根就不上朝,连大朝会都不去,王妃过世的早,太后管不到他,他每日里就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先帝给他册封逍遥王也不算是辱没了他。 “皇叔,还有事?” 逍遥王李晔笑嘻嘻的,“潜儿啊,皇叔这不是吃了别人的嘴短,所以带人送上一程吗?” 燕王眉头一蹙,“皇叔,沈二小姐自有我护送,不用您,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说完,燕王打马就走,压根就不想再理这个没正行的皇叔。 逍遥王听了眼珠子一转,立马就大笑起来,三两下追上了燕王,伸手就拍燕王的肩膀,“你个臭小子行啊!见到一块好肉这就看上了!有眼光!皇叔跟你打听个事儿,那老夫人的女儿是什么情况?” 燕王:…… 他上下打量了自己这位玩世不恭的皇叔一眼,眼里带着审视,“皇叔,你这是浪子回头了?” 逍遥王脸色一虎,“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浪子回头?老子就一直不是浪子!” 燕王抿了抿唇不理他,而后任凭逍遥王再怎么问就是不开口了。 这位皇叔他实在是不了解,其实燕王并不希望逍遥王与沈千歌的姑姑有什么牵扯,万一这皇叔不靠谱,叫沈姑姑吃了亏,他可是也会受到牵连的。 损自己利他人的事,他可不做。 倒是那靖勇侯顾宸煜他得多多防范,今日他看沈二的眼神可不怎么对劲,还有那位侯夫人,对沈二也是另眼相待。 逍遥王不管怎么套这位侄儿的话,这侄儿都板着脸一言不发,最后逍遥王也知道从这嘴紧的小子口里,再问不出什么来了,也就暂时歇了心思,准备等回府后,找人专门打听一番。 许是有护卫护佑着,返程的一路都相当顺利,又因为外面有外人,马车里沈千歌与姑姑祖母都没怎么说话。 回府只用了去净慈寺的一半时间。 等沈千歌扶着祖母姑姑下马车时,她看到燕王与逍遥王正牵马站在不远处。 她微微凝眸,发现那位逍遥王看的正是姑姑的方向。 沈千歌与祖母姑姑从后门进了沈府,沈娇娇却只能从后门绕到前门才能进府。 等沈千歌和沈姑姑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叔侄两还站在原地,一个都不愿离开。 燕王心里甜滋滋的,他就知道沈二肯定舍不得他,瞧瞧,下马车了,还要依依不舍的看他好几眼。 第九十九章 有动静了 逍遥王瞥了一眼旁边沉浸在美梦里的侄子,哼了一声,“小子,在想什么好事呢!” 燕王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收了起来,淡淡的对自己这位皇叔道:“没什么。”说完,转身就翻身上马,准备回去复命了。 欸,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个性子!逍遥王以前没注意过这位六皇子,现在看到了,怎么觉得这小子浑身的逆骨,需要好好的教养一番才行。 燕王才不管那么多,他奉太子之命去救这位皇叔,现在逍遥王人没事了,他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至于其他的,管他什么事。 逍遥王回府后很快就命人查探了沈姑姑的情况,这才知道沈姑姑是嫁过两次的沈家姑娘,现在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无儿无女,在沈府后院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 只要还是待嫁之身,他就有机会! 玩世不恭的逍遥王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认真了起来,那沈姑姑看他的眼神特别,未必就对他没有感觉! 沈千歌将祖母姑姑送回到宁寿堂正院,正要问一问姑姑与逍遥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就见祖母给她使了个眼色,而后就领着姑姑进了里间。 沈千歌颔首,朝着祖母姑姑福了福,就带着丫鬟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知道,祖母定然也是看出了什么,这会儿恐怕正与姑姑说私房话呢!姑姑有祖母把着关,出不了什么大岔子,而且姑姑也不是以前那个软弱娇柔的姑姑了,她有自己的主见。 这般沈千歌放了心,她回到自己的偏院。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出去了一天,而且舟车劳顿,在净慈寺还遇到了叛党作乱,可这会儿她不但一点都不觉得累,还有一种精力充足的感觉。 前世一半日子都是在重病中度过的,这种精力充沛的感觉让她整个人精神焕发,好似蓬勃的鲜植,一有阳光就能疯长一样。 让葛嬷嬷和良辰去休息,她一个人进了书房,坐到了书桌前。 微微凝神就看到了空中漂浮着的花盆。 光看那花盆,沈千歌都觉得花盆好似变得光亮了,与之前暗淡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后再看花盆里的植物。 原本那株小苗鲜翠欲滴,像是朝阳照耀下的鲜嫩幼苗,若是这株小苗会说话的话,它现在的状态一定会快乐的哼起歌来。 很快,沈千歌还发现这株小苗不但鲜嫩,而且长大了一截,比原来高了将近三分之一,而且嫩头上也多了两片小小的嫩绿色叶子。 沈千歌拧眉,难道她的好运真的会消耗掉小苗吸收的气运?而且与燕王接触的越频繁,就能吸收越多的气运? 她身体精力充沛不会也是因为吸收了过多的燕王身上的气运才导致的吧? 虽然这些不过是猜测,但有一部分也验证了,起码她与燕王接触的越多,对她就越好。 像是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感觉去院子里跑十圈都不会觉得累,说她一年半后会患重病,她自己都不相信。 看完花盆里的气运小苗,沈千歌拿出书桌旁边摆放着的木盒,打开木盒,里面的一本册子是沈千歌给七贤街铺子准备的菜谱。 铺子盘下来也有一段日子了,那边一直都是葛嬷嬷派人帮着翻新的,翻新的要求都是沈千歌定了交给葛嬷嬷的,之前葛嬷嬷说了,铺子还有几日就能开张做生意了。 开铺子沈千歌当然是想开一家大众菜馆,毕竟选址就在七贤街,七贤街在西城和南城交界,这里的百姓生活稍微富足却也更加务实,喜好的都是实在的东西,所以菜单也要有针对性。 之前让良辰带着人专门去七贤街考察过,沈千歌针对良辰带回来的信息制定菜单。 等菜单制定好,将这些菜单挨个传授给良辰,短期内,沈千歌暂时决定让良辰当铺子的大厨,等日后有了合适的人再将良辰给换下来。 这边沈千歌在有条不紊的准备铺子的开张事宜,沈夫人那边也得到了七贤街铺面掌柜的汇报。 李家饭馆关门后,好些常来吃饭的食客可惜再也吃不到那么实惠的阳春面和抄手了。 七贤街这条街开饭馆的其实不多,有几家卖吃食的也大多都是小店,大多只有对外的摊点柜台,却没有供客人用饭的桌椅。 这生意一没了竞争,那几乎门口罗雀的福运酒楼想没有生意也难。 虽然福运酒楼的菜分量又少又贵,可架不住它是这条街唯一剩下的一家像样的饭馆酒楼,不管是大堂还是雅间都有,有些银子又讲究的人可不只能选这家了嘛! 福运酒楼的菜肴要比别家贵上个两到三成,就这样,每日一到饭点堂食都没地方坐,人气的威力是强大的。当一些第一次来七贤街的人看到生意这么红火的福运酒楼,当然就觉得这家酒楼定然饭菜做的好,不然也不能有这么多客人。于是也跟风想要尝一尝,周而复始,福运酒楼居然焕发了第二春!生意比最红火的时候都要好。 福运酒楼的钱掌柜简直笑开了花,这和坐地捡银子有什么区别。 那点小伎俩用的也太划算了!赶走了那个老婆子,谁让她坏了他们这行的规矩,卖不掉的饭菜居然还拿去救济那些穷鬼和乞丐!活该! 开饭馆酒楼可不是做慈善的,而是要赚银子的! 今日又是赚的盆满钵满的一天,钱掌柜拨着算盘珠子、数着手边白花花的银子嘴角的笑容抑都抑制不住。 今天比昨天还多赚了十两!也不知哪个冤大头点了个包间,这包间费用就五两银子。 钱掌柜偷偷将五两银子装入了自己的钱袋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写账册。 边写边呷一口煎茶,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啊! 这边今日上午的账目还没算完呢,酒楼里的伙计就在账房外面道:“掌柜的,小的有事禀报。” 钱掌柜脸一虎,让伙计进来。 “什么事?” 伙计搓着牙花子小心道:“掌柜的,对面的铺面有动静了。” 第一百章 大喜事啊 “什么!”这对面的铺子才关张多久,怎么就有动静了! 掌柜的心一沉,道:“可打听了是谁买的铺子?” 伙计挠了挠后脑勺,摇摇头,“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个体面的妇人,听旁人说那妇人是贵人身边当值的嬷嬷,具体是哪家贵人,小的打听不到,那李婆子带着儿子媳妇更是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小的这两日一直派人在找,都没有任何消息。” 钱掌柜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伙计吴二跟在他身后干了四五年了,还是他介绍来这酒楼的,他虽是个伙计,但是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他既然说打听不到,那定然是不好打听,那贵人是做了防备的。 “那可知道对面准备开张是要做什么生意?” 伙计迟疑了一下,“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但看那些置办的家伙什,像是做吃的的铺子……” 钱掌柜一听做吃的,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吴二见掌柜的这般,连忙安慰道:“钱叔,其实只要是不开饭馆,做什么吃的都不影响咱们酒楼的生意。” 街上什么卖唐人儿、点心、糖水的铺子多了,这些不过是零嘴,哪里真的能当饭吃。 钱掌柜拧着吊梢眉,“你说的对,可不就是怕开的是饭馆嘛!” 吴二眼神瞬间变得狠厉,“钱叔,咱们能撵走李婆子,现在不管来的是王婆子孙婆子,咱们一样都能撵走。” 钱掌柜手捏紧,目光里划过一抹狠色,“对,只要咱们方法得当,管他来的是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么商量完,钱掌柜交代了吴二,就带着银子乘马车赶往沈府。 沈府正院,沈夫人正在看大管家送来的账册,越看眉头蹙的越紧,翻到最后,紧皱的眉头差点能夹死一只苍蝇。 上个月的开支居然超过了预算,而且还超过了不少,这样下去,还没等到年底,沈府公中账目就要入不敷出了。 秋嬷嬷站在一旁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旁边小丫鬟突然跑进来汇报,她脸色一拉,走了出去询问,“作死吗!你不知道今日夫人心情不好?” 小丫鬟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嬷嬷,是福运酒楼的钱掌柜来了……” 秋嬷嬷眼睛一亮,“当真?” 小丫鬟连连点头,“上次钱掌柜来奴婢就见过,不会有错的。” 秋嬷嬷的笑容一下子就舒心起来,“你去把钱掌柜安排在花厅,上茶水点心,万万不可怠慢!” 小丫鬟笑起来,“嬷嬷,奴婢知晓的!” 秋嬷嬷脸带喜色进了书房,“夫人,大喜事!钱掌柜来了!” 沈夫人沉沉的脸色转了多云,“人在哪儿?” “老奴让人领到花厅了,正候着呢!” “走,我们现在就去。”沈夫人站起身,让秋嬷嬷给自己理了理衣襟和发髻,就朝着花厅快步走去。 钱掌柜好些年没在沈府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了。 不但迎接他的是娇俏美丽的丫鬟,竟然还进了正院,坐到了夫人的花厅。 一时间钱掌柜得意不已,觉得自己活到现在从未这么风光,今日这一趟,他觉得自己都能回去与老伙计吹嘘一年的。 他乐呵呵的看丫鬟们殷勤的给他上茶上点心,他端起了煎茶,牛饮水般的喝了一大口,又大口吃了两块点心,只觉得真不愧是夫人的花厅,样样都是这么好。 吃了喝了,沈夫人带着嬷嬷从里间绕了出来,钱掌柜一听到动静连忙扬着一张笑脸迎接了过去。 “小的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钱掌柜嘴甜的很。 沈夫人嘴角微扬,带着笑,亲自扶钱掌柜起身,“钱掌柜客气了,你可是我们沈府的大功臣,不用如此客气,快坐吧。” 钱掌柜从未受到沈夫人如此热情的招待,一时间只觉得飘飘然,直接到了沈夫人下首的位置坐了。 “钱掌柜,不知道你今日来府中可是有事。” 钱掌柜从怀中取了一本账册递给旁边的丫鬟,“夫人,小的今日来是专门送福运酒楼这个月的账本的,夫人看了便知。” 沈夫人忙道:“快拿来我瞧瞧。” 丫鬟一点都不敢耽误,将手中的账册送到了夫人面前。 沈夫人接过账册,迫不及待地翻开就看。 实际上沈夫人压根就不懂这账册,不过她家境不错,也是饱读过诗书的,账册上的字和盈利却是能看的懂。 但是沈夫人不知柴米油盐的价格,钱掌柜一道菜收多少银子,她并没有数,原来买来多少银子,她也不知是贵还是便宜,所以这账册还不是钱掌柜想怎么动手脚就怎么动手脚。 他之所以今日要特地自己送账册来,一是告知沈夫人对面的店铺有动作,他们要提前防备,二也是特意把账册送来给沈夫人亲自过目,只要沈夫人觉得这账册没问题,那么他中饱私囊的银子就真的落入了他的口袋。 日后若是大管家派人找来,他也能打着沈夫人的耳目。 大管家是聪明人,恐怕还以为这中间扣了的银子是进了沈夫人的私房里,和女主人抢私房钱,除非大管家不想干了。 那这账册的事自然就悄无声息的化解掉了。 沈夫人大致浏览了前几页,她也没耐心细看账册上的内容,只看了每日的营业额,嘴角就忍不住扬起,而后迅速的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这个月的总额。 看到总额上的数字,她眼睛惊喜的都冒光了。 一共三千多两!扣除掉成本,盈利居然有两千两之多! 李婆子是上半个月卖了饭馆的,这还是不满一个月的盈利!若是满打满算一个月,岂不是一个月要挣三千两! 就算是府上抛费点,这三千两也够府上一个月的开销了。 这要是算上府上公中其他的产业,一年下来,她还能余下五千多两的银子! 这是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现在只要福运酒楼开下去,那就能实现,这可是一笔金光闪闪的银子在朝着她招手。 钱掌柜一直在观察夫人的表情,见她喜笑颜开,顺手就从袖口里掏出了两千两的银票交给旁边的丫鬟,请她交给夫人,“夫人,小的今日将盈利带来了,这就如数交给您,您点点。” 沈夫人没想到这钱掌柜这么贴心,以前还觉得这钱掌柜不把稳,为人飘,现在钱掌柜一下子上升成了沈夫人心中最重要的下人了。 从丫鬟手中接过银票,点了点,一点都没错,每一张都是汇丰钱庄的银票,一点没有假。 这两千两银票拿到了手里,沈夫人今日的烦闷一瞬间一扫而空。 就在沈夫人最高兴的时候,钱掌柜却一声叹息,“夫人,请恕小的多嘴,府上这银子可赚不长……” 第一百零一章 这肉包子也太好吃了 怎么赚不长!这不是要沈夫人的命吗? 她才刚尝到福运酒楼的甜头,这还没享受几个月呢!怎么就不能赚了? 沈夫人脸一板,“怎么回事?这酒楼开的好好的,难道还有人去闹事?若有人闹事,你让人通知本夫人,本夫人让他言行两难!” 钱掌柜偷偷扫了夫人一眼,苦着脸道:“夫人,并非是这个原因,是对面李家饭馆卖了后要重新开张了,八成也是做吃食生意的,听说那新店铺后头主子是个贵人……您知道,要是照着李家饭馆那价格做买卖,咱们酒楼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可做!” 沈夫人眉头一拧,她本就是个不会做生意的,钱掌柜又给她送来了一个月两千两的利钱,她哪里会觉得钱掌柜的生意做的有什么问题,只会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不让她坐地收钱,和她的仇人也差不多,沈夫人后槽牙都咬了起来。 “你让人关注着,若是对面的店开了后生意很好,你尽管使手段,本夫人给你兜底!” 钱掌柜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沈夫人这句话。 七贤街那地方又不是朱雀大街,哪里来得了那么多“神佛”,说是有后台的贵人,也大多都是小官小吏,沈夫人能为他撑腰,他闹出了人命都不在怕的。 “多谢夫人,有夫人这句话,小的甘愿为夫人肝脑涂地!” 钱掌柜态度这么好,沈夫人很满意,她让钱掌柜赶紧起来,“好了,反正那铺子还没开张,你着人盯着就好,若是有难处就来寻我。” “下个月,小的承诺一定给夫人挣出三千两银子亲自送到夫人面前。” 这句话比说什么都能让沈夫人高兴,“钱掌柜,有你这句话,我更放心的将酒楼交给你管理了。” 宾主俱欢,钱掌柜在前院由大管家陪着用了饭,大管家才客气的将人送到大门口,还让府中马车送钱掌柜回福运酒楼。 沈府后院宁寿堂偏院,一整日里不停地飘出各种香味,香的人想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正院这边的下人路过宁寿堂附近,总是忍不住往宁寿堂院门口凑,就算是吃不着,问一问打听打听也好。 沈老夫人怕正院的下人故意来打听情况,命人在院门口守着,一个人也不准放进来。 所以这群人虽然好奇,却也只能流着馋涎多吸几口诱人的饭菜香气。 住在宁寿堂附近的仆役就惨了,之前还是一日三餐从宁寿堂厨房传出香味,这几日几乎是整日整日的香味往外冒,搞的他们吃饭都吃不香了,小半月下来虽然变得馋了,却还瘦了几斤,当真是苦不堪言。 正在宁寿堂偏院小厨房里教导良辰的沈千歌可管不了旁人。 她初步定下铺子要售卖的吃食之后,就开始教良辰做这些菜式。 这几日良辰学的认真,她教的也认真,良辰在厨艺方面本就有一定天赋,学起来很快,入门后更是能举一反三。 直到今日傍晚,良辰已经能融会贯通铺子准备售卖的吃食种类了。 铺子的名字沈千歌已经定了下来,名字简单易记也接地气,就叫“便民食肆”。 刚开铺子,沈千歌没定下太多种类的菜肴,只简单几种,这样可以统计后期卖的数量,逐步淘汰和增添新的菜肴,这样留下卖的最好的,就能成为食肆的经典,每个月有新菜,也能留住老顾客。 这些经营之道,有许多都是前世师傅在教导她的时候与她说的。当时,她不过是随意一听,心思压根就不在开饭馆上,只想磨砺好厨艺,孝敬父母兄长。 师父说的话,她上辈子记的断断续续,到临死前也没回忆过这些,可重新来过后,师父的话反而在脑海中越发的清晰起来,清晰到没个字,师傅说话的语气,她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 闭了闭眼眸,沈千歌对忙碌好的良辰道:“暂且,铺子里只卖这些,后日就开张了,明日咱们提前过去,我先与你一起动手,等你手熟后,铺子的厨房就要先交给你了。” 听到能掌管一个铺子的厨房,良辰眼睛亮闪闪的,她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道:“二小姐,真的?” 其实沈千歌很早就看出来良辰并不喜欢当个丫鬟,现在教给她一门手艺,让她出去当个管事这才更符合她心中最深处的渴望。 沈千歌扬了扬嘴角,伸手摸了摸良辰的双丫髻,“傻姑娘,我何曾与你说过假话。” 良辰顿时满脸欣喜,可想到二小姐身边只她一个大丫鬟,她若是去铺子帮忙了,二小姐身边可就没人照顾了,她又担忧犹豫起来,“二小姐,奴婢……奴婢走了,您身边就没人照顾了,葛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值不了夜。” 沈千歌拍怕良辰的手,“一会子让葛嬷嬷提个小丫鬟上来当二等丫鬟,良辰你只需学好手艺,帮我照顾好铺子就行,万一你哪日不想在铺子里了,回了我身边,一样还是一等丫鬟。” 良辰实在是想去铺子里掌柜厨房,她喜欢制作美味佳肴胜过待在小姐身边当个丫鬟。 见二小姐眼里都是鼓励,她这才重重点头,“奴婢……奴婢一定不会叫二小姐失望的!” 说好了这件事,沈千歌指了指刚刚蒸好的包子,“尝尝这般做出来的味道如何?” 话题一转回到吃食上,良辰又是满身的干劲儿。 她揭开蒸笼,不怕烫的用手直接抓了个白胖胖的包子,“呼呼呼”的吹了好几口,就往嘴巴里塞。 包子咬开,就有汁水往外流,软软的包子皮,再加上葱花猪肉的馅儿,又鲜又香,吃了一口,立马还想要再咬一口。 良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千歌,“二小姐,这肉包子太好吃了!奴婢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包子!” 没做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让包子变的好吃的秘诀是二小姐之前酿制的那些酱油和提前做好凝固好的皮冻,这些东西加入进去,可以让肉包子变得鲜嫩多汁,更鲜更香,包子还没出锅呢,那香味就能飘满整个偏院! 沈千歌嘴角扬的更大,她曾经跟着师傅学做包子,师傅不直接告诉她秘方,还是给了她十来种食材,让她挨个试一试,师傅说:每个人的创意都不同,适合他的秘方不一定适合自己。最后她找到了自己觉得最合适的肉包子秘方。 本应该这般交给良辰,但是时间紧迫,适合良辰的秘方只能日后她自己在铺子的厨房里慢慢实验慢慢摸索了。 很快就吃完一只包子,良辰的小眉头却蹙了起来,“二小姐,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的吃食样样美味,可是新开的铺子,京城的百姓们会买账吗?” 沈千歌神秘一笑,“良辰,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一百零二章 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 良辰极为信任沈千歌,沈千歌让她不要担心,她就真的不再管,反正二小姐的办法肯定比她多,她想再多也是枉然,还不如将时间用在制作这些美味的食物上。 偏院里的下人们也分到了沈千歌和良辰做出的美食,大家边吃边点头,眼睛都享受地眯了起来。 沈姑姑和沈老夫人当然也都尝到了。 沈姑姑点头称赞,“味道比之前李家婆子铺子里卖的肉包子味道还要好。”而且用料十足,若是一般人饭量,两个就能吃饱,干体力活的大汉,四个也能饱肚子。 沈千歌高兴地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厨艺爱好者做出的美食被人夸赞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沈姑姑想了想,“确定什么时候开张了吗?” “后日。”沈千歌如实回答,她已经与五公主和上书房的学监请了假,这几日专门盯着铺子开张的情况。 “后日,我与你一起,替你去帮忙。”沈姑姑坚定道。 沈千歌与她过世的女儿一般大,沈姑姑是真心将沈千歌当亲女儿看待的。她自己经历坎坷,最是知道什么对女人最重要。 现在她与老母亲没有给沈千歌陪嫁铺子的条件,那她只能帮沈千歌看着铺子,她经验丰富,有她看着,沈千歌新开的铺子起码不会亏本。 况且她也有心想要教导沈千歌一些经营和管家的技巧,沈千歌已经及笄,用不了两年就会成亲,她自小就流落在外,后来虽然回来,沈夫人却从未用心教导,一府主母需要掌握的技能,她都未学过。 这次购置的铺子位置不错,沈千歌又拥有这样的手艺,若是经营的好,铺子一年的收益不会少,这收益就是沈千歌日后的保障,有了自己的银子,她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在婆家也会更有话语权。 这些都是沈姑姑现在就替沈千歌考虑的,她爱怜的看向沈千歌,恨不得将这些年都未付出的母爱全部倾注在沈千歌身上。 沈千歌没想到姑姑现在出门已经彻底没了心理障碍,她当然希望姑姑去帮她,虽然对自己做的食物和开张策略有信心,但沈千歌并未真正经营过铺面,姑姑不一样,她可是当过一府的主母的,府中铺子在她的管理之下盈利翻了翻。 “那我就先多谢姑姑了!有姑姑在身边,我再也没什么怕的了!”沈千歌抱着沈姑姑的手臂撒娇道。 沈姑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千歌这般的小女儿形态,心里是又酸又涩,这孩子之前得到的太少,以至于在谁面前都表现出可靠强势的一面,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搬来宁寿堂这么久,就刚才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这让沈姑姑看了越发的心疼。 沈姑姑伸手摸了摸沈千歌柔顺的发髻,温柔道:“傻姑娘,姑姑就你一个侄女,不疼你还能疼谁,以后遇到什么事什么困难都告诉姑姑,姑姑帮你解决,就算姑姑解决不了,我们不是还有你祖母呢!” 沈老夫人瞧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满脸都焕发着柔和的光彩,一双老眼眼眶微微湿润,她颔首,“可不是,你们两可不要小瞧我这老婆子。” 沈千歌赶紧拉了沈老夫人的手,笑道:“祖母,哪里能小瞧您,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就是我们家的宝贝!” 沈老夫人嗔了沈千歌一眼,“臭丫头,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话说的甜到了你老祖母的心底里。” 三代女人在一起愉快的笑起来。 宁寿堂花厅里尽是畅快的笑声,一直传到院子里,这笑声好似带动了整个院子的生气,让宁寿堂一切都变得勃勃生机起来。 四月初十这日,天气晴好,微风拂面,京城的百姓们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这也是万物复苏播种的季节,勤快的百姓已经收获了第一茬的小青菜挑到了市集上售卖补贴家用。 随着春日的到来,七贤街附近的市集越发的热闹,而在两个市集之间的七贤街人流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突然一阵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 平日里,这声音只会在元宵节中秋节这些重要的节日里才会有,今日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有锣鼓的声音。 过了会儿,这锣鼓声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越发欢快起来,这调子也不知道谁谱的,居然朗朗上口又好听,打了两遍,行人们都能跟着小声哼起来。 这一大早的,本就有许多百姓来赶早集,这会儿这时辰,早集差不多结束了,正是用朝食的时候,是七贤街的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这会儿整条街都是锣鼓欢快的节奏,吸引着人往锣鼓所在的方向走去。 狗蛋下半夜带着妹妹小花去自家开垦的荒地上挖青菜,然后趁着天还没亮就背着装着青菜的大竹篓往京城的方向赶,到了城门外,东方刚刚才有一点鱼肚白,也是城门开启的时候。 瘦弱的狗蛋背着大竹篓拉着背着小竹楼的妹妹小花赶第一波进城,而后走小半个时辰到西市,趁着早市开启,将自家种的新鲜青菜卖出去。 今日狗蛋和妹妹的运气好,所有的青菜都被一位大户人家的管事买去了,他一共得了二十文钱。 狗蛋高兴极了,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从没有一天像是今天一样顺利的,一炷香就将青菜都卖了出去。 赶集进城卖菜的百姓太多,尤其春日里又是鲜菜旺季,一大竹篓的青菜压根就买不上价。 往日里能挣十个铜板就不错了,今日着实是惊喜。 因为带来的菜卖的快,兄妹两也有了时间在集市和附近逛一逛,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妹妹等着填肚子,虽然得了二十文,可一文钱狗蛋都舍不得浪费。 他拉着妹妹小花的手走在七贤街上,小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不够用一样,一会儿看看路边热气腾腾的包子,一会儿看看旁人担子上卖的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再一会儿看看散发着芝麻焦香味的胡饼摊子。 可是看归看,才六岁的小花背着一个和她人差不多大的背篓却从没与哥哥说过要吃两个字。 小花的所有神情全部落在狗蛋这个哥哥的眼里,突然,狗蛋听到了一声“咕噜噜”的腹鸣,是小花太饿了。 第一百零三章 让你们见见传单攻势 狗蛋捏了捏贴身藏着的用破布包裹着的二十文钱,咬了咬牙,“小花,走,哥哥带你去买吃的!” 小花每日半夜就跟着他去挖菜,而后天不亮又跟着自己一起背着菜篓去西市买菜,家里弟弟妹妹多,父亲去的早,母亲身子不好,家里的粮食还不够弟弟妹妹吃的,哪里还有什么余粮给这两个稍微大的。 兄妹两每日出门都是喝个水饱就去摘菜了,赚到的每一个铜板都来之不易,都被他们拿去换了食物和药包,一直等到回家才能喝上一碗娘亲煮的稀粥。 小花因为吃不饱,头发枯黄稀疏,身子细瘦如柴,比同龄的女孩子要矮上一截,但他却比同龄女孩子懂事许多。 明明也只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在家里帮着娘亲照顾弟妹,早起又帮他卖菜,可是狗蛋却没能在小花身上花上一文钱,日子虽然依然难过,但是今日狗蛋决定要给妹妹买吃的,让妹妹吃上人生的第一顿饱饭。 小花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会对她说这样一句话,她一双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睛刹那亮了起来,如星辰一样,“真的?” 狗蛋怜爱地摸了摸妹妹发黄干枯的头发,“当然真的!馄饨包子糖水糖葫芦什么都可以!” 小花大眼睛里瞬间有了迷幻的神采,好似哥哥说的这些东西已经放在了她的面前,她现在就能吃上了。 可是过了片刻,小花还是摇摇头,“哥哥,算了吧,我们还是换了米和药回家吧,娘和弟弟妹妹们都在等着呢!小花其实也不太饿。” 妹妹小小年纪越是懂事,狗蛋心里就越是心酸,他明白妹妹的顾虑。 虽然不能给妹妹买山珍海味,但是今日这二十文钱,用三文钱给妹妹买个包子还是能的! 狗蛋没说不买,也没说买,他拉着妹妹的手逛着七贤街,看看能不能找到便宜的吃食给妹妹买上一点解解馋。 突然,狗蛋听到了不远处响起锣鼓的声音,这锣鼓还有调儿,这调儿还怪好听的。 这种锣鼓声往年都是重大节日才有,今日遇到却是稀奇了。 狗蛋拉着妹妹,“小花,我们也去看看。” 等走到半路,狗蛋听到许多人也朝着锣鼓声音的方向走,狗蛋嘴甜,问路过的大叔,“大叔,那锣鼓声音的方向是在干什么呢!怎的声音听起来这般喜庆。” 那大叔也是热心人,他方才刚看了热闹出来,“七贤街上一家饭馆开张,专门请了人表演锣鼓,门口还有舞狮,喜庆着呢!” 在古代,百姓每日就是为生活奔波,一年里也就春节能热闹热闹,平日里这种热闹的事可少见,现在听说一家饭馆开张居然还有舞狮表演,当然也要去看看,开开眼界。 狗蛋谢过大叔,拉着妹妹就往声音源头钻,好不容易到地方,铺子门口为了看表演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压根就挤不进去。 狗蛋个子不高,小花还只是个孩子,又瘦弱,若是要强行挤到人群里,恐怕容易受伤,狗蛋紧紧拉着妹妹小花,羡慕的朝着人群的方向看去。 离地近了,锣鼓声音清晰,热闹的好似过年一般,那些敲锣打鼓的把式穿着清一色红底蓝边的胡服,旁边两只人扮演的狮子追球活灵活现,只可惜挤不进去,只能偶尔看到“狮子”跳起露出的头。 小花被人群隔着,压根什么都看不到,她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很快就发现不远处摆着一条长长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着一叠叠的红纸,桌案后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模样打扮的小伙子。 她扯了扯哥哥的手,指着那边道:“哥哥,你看那边在做什么?” 狗蛋低头朝着妹妹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小伙子手中接过了一沓红纸,然后就欢天喜地地跑开了,不多时,那孩子就把手中的红纸发给附近路过的人,等到红纸发完,孩子又飞快地跑回来,小伙子给了他一个小木牌,那孩子两眼都在冒光,拿着木牌在旁边开着的窗口换到了两个包子!孩子一手拿着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狗蛋看着那孩子的吃相,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目光重又落回到那条长长的桌案,然后二话不说拉着妹妹的手就快步走了过去。 小伙子看到桌案前又站了两个孩子,面前这两个孩子一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出生,身上的衣服补丁落着补丁,两个孩子都是又黄又瘦。 不过这小伙子脸上并没有露出鄙夷,反而还温柔的笑着问:“你们也是来领传单发的?” 狗蛋点头,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传单,只是刚刚见了别的孩子这么做,他就照做了。 小伙子好似也看出来了,他从旁边一沓红纸里取出手指厚的红纸,分为两份,给狗蛋和小花各一份,这一份看着好似二十张的样子。 小伙子耐心的对这对兄妹说:“这是我们铺子专门印的传单,每一份都一样,你们只需要将手中的二十份传单发给不同的人,然后告诉这些人便民食肆开张,今日吃食全部五折优惠就行。等将这些传单发完,你们可以回到我这里领一个这种类型的木牌,将这个木牌拿到那边的窗口就能换两个包子。” 狗蛋没想到得到两个包子这么简单,而且不用花钱,就是自己将手里的这些叫传单的纸发完再对着别人说句话就可以。 他连忙点头,紧紧拿着手中的这叠传单,拉着妹妹就去了附近发给路过的路人。 狗蛋是个聪明孩子,而且肯吃苦,他很快就明白了这家新开的食肆让人发传单的用意。 这些拿到传单的人一听到食肆今日开张而且还打折,就算是不进去吃些东西,那也定要到食肆门口看看,这一看就记住和知道了这家新开的食肆,这名声自然无声无息就打出去了。 既然别人答应给他食物,又只是拜托他做这么简单的事,认真的狗蛋带着妹妹小花尽量做到完美。 狗蛋拉着妹妹走了小半刻钟,到了七贤街与别的街道的交汇处,然后专门挑选不同的路人,将手中的传单发给他们,然后笑容温暖的和这些人说小伙子交给他的话。 四十份传单很快就发了出去。 最后一份传单被一位一身锦袍的中年男人接住了。 第一百零四章 商标没见过吧 男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纸张,他挑了挑眉,看向手中的纸。 就是普通的红纸,被裁成长方形,与普通书册的纸张差不多大,开头上书“便民食肆”四个大字, 第三行居然还有一个简单的图案,也不对,不能完全算是图案,图案 图案是一只大碗,碗上飘着波浪形的竖条,碗旁边是两个装着菜的小碟,图案整体线条都非常简单,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可爱,中年男人挑挑眉,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浅显的线条能让这个小小的图案看起来这么童稚有趣。图案 中年男人还不知道这就是后世所用的商标。 图案看了这四幅图也能知道这纸张上说了什么。 第一幅图是七贤街上的便民食肆开张图,画的是便民食肆大门口,旁边有小二点着鞭炮,旁边路过的人们在瞧热闹。 第二幅图上是便民食肆堂食里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好些碗碟,一眼看去就能看到碗碟里摆放着包子、馒头、抄手等,有的碗碟里的食物中年男人居然都不认识! 第三幅图最是诙谐,桌边有一微胖的男子正在用筷子吃桌上的食物,他脸上表情享受,竖起大拇指,像是在夸赞好吃又美味! 第四幅图简单明了,是一位中年妇人站在便民食肆对外零售的窗台前,中年妇人穿着百姓们最常穿的短衣布裙,怀中抱着年幼的女儿,手中牵着五六岁的儿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在流着口水看着冒着烟气的蒸笼。女人却在抬头看着标着价格的木板。木板上画着图案,上面是包子的图案对着的是三枚铜板的图案,意思应该是一个包子三文钱。 看来这便民食肆是真的公道,没有愧对“便民”二字,那路边卖的菜馅儿的包子也要三文钱一个,有些铺子肉包子要卖到四文钱。 这样的图案,就算是给还没开蒙的孩子看,也能看懂说的是什么。 纸张最后写了短短一行字:欢迎惠顾!后面是便民食肆的地址和今天的日期。 中年男人看到这里眉尖挑了挑,他今日不过是随便出来转转,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东西,仅仅这一张纸就引得他想去这个便民食肆看一看,瞧一瞧一切是不是都像是这张纸上讲述的一样。 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纸张递给跟在身后的无须中年男人,“拿着,收好!” 无须的中年男人连忙恭敬的接了过去,然后将这张红纸折好用帕子包起来,小心放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见主子脚步一拐就朝着另外一边走去,无须的男人脸色一变,“皇……老爷,您今日不是要去朱雀大街的吗!” 中年男人回头瞥了无须男子一眼,“改主意了,怎么,你老小子有意见?” 无须男人脸色一苦,低着头,忙道:“老奴惶恐。” “那就别多嘴!” “是!” 狗蛋和小花发完了手中的传单,飞快地跑回了七贤街便民食肆外的桌案前。 小伙子见到两兄妹,笑着问:“都发完了?” 狗蛋小花一起点头,狗蛋真诚道:“发完了,一分不差,我们兄妹去稍远一些的地方发给了路人,有一位穿着体面的老爷看了很久,好像是很喜欢我们发的传单。” 小伙子一听就笑眯了眼,“那今日就辛苦你们了,这是你们应得的木牌,可以去旁边的窗口换包子吃,不过记得一定要今日兑换哦,过了今日这木牌就无效了。” 狗蛋和妹妹小花慎重的从小伙子手中接过两个巴掌大的一模一样的木牌,喜悦的心情瞬间溢满了胸腔。 兄妹两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期望和喜悦。 狗蛋拉着妹妹,“小花,走,跟哥哥去换包子去。” 小花重重点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在发光一样。 到了窗台前,窗台里忙碌的是一位大娘,看到两个孩子来了,这位微胖的大娘笑的和蔼,“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来换包子?” 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狗蛋听到大娘这么说,立即胆子就大了点,他点了点头,将两个木牌递给大娘,“对,我们帮那边的哥哥干了活,哥哥让我们拿这个来换包子。” 大娘接过看了一眼就将木牌放到了旁边的抽屉里,然后对狗蛋小花说:“你们等等,我这就给你们拿包子。” 等四个大包子被包在荷叶里递给到狗蛋时,狗蛋满眼都不敢置信。 他刚刚留了心眼看了,那墙上挂着的木板上画着图,上面一个包子图案对等的是三个铜板。 若是他们要买上四个包子,那就是十二文! 他们今日一天运气够好才赚到了二十文,哪里能花十二文去买包子吃。 现在他们真的能免费得到四个包子,而且包子个个白嫩饱满,个头不比七贤街生意最好的包子铺小,反而好似还大一些。 两个孩子从小过的都是苦日子,狗蛋还好,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孩子,那时父亲没过世,他还过过两年不紧巴的日子,后几年出生的小花当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这包子她只看过街上买过,却从未尝过什么味道。 小花一双大眼直直看着哥哥手中捧着的包子,难以置信道:“哥哥,这些包子真的都是我们的吗?” 狗蛋点头,将一个包子递给还在吃惊中的妹妹,“快,趁热吃!” 他自己却一个都不拿,将剩下的包子用荷叶重新包好,珍重地放入了怀里。 小花接过包子像怕是假的一样,一口咬在了包子上。 瞬间包子的香味就钻进了呼吸中,有白白的面皮,还有又香又软的肉馅儿! 小花赶紧咀嚼,咽下肚,她眼睛因为惊讶和惊喜睁地大大的,她转头看狗蛋,“哥哥,是……是肉馅儿的!好好吃!小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狗蛋眼里也是高兴,没想到这家新开的便民食肆真的这么公道,给他们的包子居然还是肉馅儿的。 旁边路过的一位年轻的小哥听到了小花说的话,顿时有些嗤之以鼻,“不过一个肉包子而已,真这么好吃?我还就不信了,难道能有城北百年老店的包子好吃?” 说着就掏钱在刚刚狗蛋小花站的窗台前买了两个。 没一会儿,年轻的小哥就又走到了小花面前,他嘴边还挂着吃包子留下的油,眼睛闪亮,“小妹妹,你说的没错,这家店的包子确实是最好吃!我要赶紧叫朋友们来尝一尝。”说完,年轻小哥就快速跑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一样的雅间 小花愣愣地看着年轻小哥的背影,回过神来发现手中的大肉包子已经被自己吃了一半,可哥哥到现在还没尝过味道呢。 她把包子递给哥哥,“哥哥你吃,这个肉包子够大,我已经吃饱啦!” 狗蛋一愣,蹲下身摸了摸小花枯黄的头发,笑着道:“哥哥不吃,哥哥不饿,小花快吃吧,吃完我们去药铺给娘亲抓药,然后快些回去,将剩下的包子带给弟弟妹妹。” 谁知道小花趁着哥哥不注意就把包子塞到了哥哥嘴里。 顿时,狗蛋嘴巴里就充满了鲜香的肉包子味道,这味道比他年幼时候吃的还要好,忍不住的,狗蛋享受的眯起了眼。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吃,剩下的妹妹也不会吃,狗蛋干脆咬了一口,咽下这让他幸福的味道,然后赶紧催妹妹,“小花,你也吃一口。” 小花见哥哥吃了,高兴地也咬了一口,兄妹两站在街道边将半个包子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了。 吃完,两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动剩下的包子。 最后,狗蛋拉着小花高兴的去药铺抓药了。 狗蛋与妹妹小花的这一幕落到了走到“便民食肆”门口的中年男人眼里。 他挑了挑眉,在食肆附近又站了会儿,发现不时有孩子来食肆门口的书案前领传单,然后到处去分发,再去得到了木牌去窗口换包子。 这些来分发传单的孩子穿着普通到破旧,绝大多数都是苦难百姓家的孩子。 每一个得到包子的孩子无不是喜笑颜开,大多数的还都非常懂事,自己吃上一个,还要留着一个带回家孝敬父母亦或是给年幼的弟妹。 无须男人在中年男人身后点点头,低声夸道:“这店家这般作为,倒是给了这些穷苦孩子一个活路,不过这样下去,这店家怕是要赔上不少,也不知多久能赚回来。老奴私心不想叫这样的店家关店倒闭。” 无须男人陪着主子在旁边看了许久,这店家免费给孩子们的包子都是肉馅儿的,绝对没有偷工减料,实惠又好吃。 现在这肉馅的包子可不便宜,在朱雀大街要卖上五六文一个,还没这店家做的实惠。 这么多发传单的孩子,一个人算两个,这一天下来得赔上多少。 这铺子才开,还没赚呢就赔了。 中年男人伸手点点自己这伴当,“你这老东西,也有这般心软的时候。你当人家会亏本,却不知道这店家聪明的很呢!赔上些包子而已,赚的不但是老爷我这样的顾客,还有人心!也不知道这铺子是谁开的,今日我倒是想见一见这铺子的东家了。” 无须男人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关窍,他拱手施礼,“老奴愚昧,多谢老爷提醒。” 中年男人朗声一笑,“不过不管这店家心里是怎么想的,能这般做,用这样的方法,也说明他心中怀有良善,有时候做善事,直接施舍反而不好,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却是一件互利共赢的事,若我有这样的好点子,又何乐不为呢?” 无须男人点头表示受了教诲。 中年男人也不管他听还是没听进去,率先一步走到了便民食肆大门前。 此时锣鼓舞狮已经远去,去了七贤街游街宣传去了。 相信锣鼓舞狮的队伍一圈转下来,起码今日整条街的百姓都知道便民食肆开张的事。 因为在食肆门口好一番热闹,这会儿食肆里客人倒是不少。 大堂里的四方桌差不多满了大半。 满大堂都是食物诱人的香气,先不说这便民食肆的食物味道如何,就是这香味就勾人的很。 中年男人一进来,就有一位身穿砖红色短打,带着蓝色布巾小帽,打扮整洁干净的小二迎了上来,他笑容热情,“这位老爷是来用膳的吧,现在有大堂和雅间,您想在哪儿用膳。” 中年男人眼睛有惊喜,没想到这看起来很平常的便民食肆还有雅间。 大堂客人太多,却是不方便。 “小二,来间雅间。” “好嘞,老爷,您跟着小的走。” 穿过大堂,后面的布帘掀开就是楼梯,木质的楼梯旁边还贴心的安装了一条木质的扶手,上楼的时候扶着扶手让人越发的有安全感。 小二带着中年男人走到了二楼中间的一间房间前,他推开门,请两人进去,“老爷,这是天字丙号雅间,请进。” 中年男人原本没抱什么期望,一家七贤街开的食肆而已,就算是食物好吃,难道还能有什么格调和审美不成,干净整洁就行了。 可一踏进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正对门的不是一眼可见的雅间布置,反而是一个竹屏风,东西虽然便宜,但胜在雅致和贴心,这样就算是门开着,外面路过的人也不能一眼看到雅间里的景色,更隐蔽。 转过屏风是简单的梨花木方桌和长条凳,靠墙放着花几,花几上是时令的鲜花,雅间里淡雅的味道就是这淡淡的花香。 两边有供人休憩的圈椅和小几,旁边靠墙还有一方不大的长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桌边有扇窗,小二主动走过去,将木窗打开半扇,立马就人大堂的人声传来,小二笑着介绍,“若是老爷想看看人间风景,坐这窗边倒是最好的。若是不想被人声打扰,关上窗就行。现在小店刚开张,过上一阵子,后院还会有升级版的雅间琴棋书画四阁开放,大堂也会搭上个小台面,到时会请说书先生来说说有趣的故事。老爷到时若是有兴趣,一定要再来小店一回。” 中年男人点头,“到时定会再来。” 雅间整个布置都不贵,有些东西反而很便宜,但是与这雅间一搭配,顿时就觉得交相辉映起来,反而有一种质朴的雅致,也不知道这布置是谁弄的,倒是一个妙人。 还有这小二嘴巴伶俐,服务周到,和他说话都叫人觉得舒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方才上这雅间,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小二,都是如这小二这般的统一装束,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了食肆里的伙计。 中年男人也不关窗,他坐到了窗边,问身边的小二,“你们食肆有什么吃食?” 小二也不多话,直接从雅间旁边的桌上拿了卷轴出来铺陈到中年男人面前,“老爷您看看想吃什么,卷轴上的吃食我们食肆里都有。” 中年男人打眼一扫,愣住了。 第一百零六章 免费的不收银子 这菜单与旁的他见过的所有酒楼和饭馆的菜单都不一样。 不但上面写有菜名,道菜的特色都表现了出来。 中年男人将卷轴里的每一道菜都看了,颔首,这才问身边站着的小二,“小二,我瞧这菜单与楼下大堂的有些许不一样,这是为何?” 小二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是耐心的解释,“这是小店的东家定下的,东家说了,等后院的琴棋书画四阁建成,那里的菜单也与二楼的雅间不一样,小的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其实,雅间里与大堂一样的菜色,味道虽没什么差别,外形也是有区别的。” “哦?还有此等事?”中年男人挑眉,而后伸手点了六个菜,其中三道是与楼下大堂的菜单一样的,三道是雅间里才有的菜色。 小二很快就去后厨传菜了。 过了片刻,小二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有一小小的茶壶,两只清雅的竹杯,将竹杯放在中年男人面前,而后执壶给中年男人倒了杯清茶,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这是我们小店特意给雅间里的客人提供的茶水,免费的,不收银子,在等着上菜的时候,老爷可以润润喉。” 说完这些,小二就恭敬退了出去。 将清净的雅间留给客人。 中年男人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装着金黄色茶水的竹杯,那冒着氤氲热气的竹杯里散发的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香味,这香味不浓,却极为好闻。 “来,尝尝这是什么茶,怎么我从未闻过。” 无须男子正担心主子不让人尝就自己喝呢,这会儿主子发话了,忙快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放在鼻子间嗅了嗅,一股浓郁却不浓重的香味窜入鼻息,甚是好闻,“老爷,这味道老奴也没闻过。”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居然也有你这老东西没喝过的茶,闻过的味儿,我可是听旁人说了,说你喝过的茶比我喝过的都多。” 无须男子骇了一跳,“主子!这谁看老奴不顺眼呢!这不是诬蔑老奴嘛!老奴可是冤枉的!您明察!” “好了!你日日跟着我,吃过什么我还能不清楚?得了,先喝茶吧!” “哎哎。” 无须男子立即捧起茶杯放在唇边小酌一口,一股馥郁醇厚的香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咂了咂嘴,“主子,怎么老奴觉得有些麦香?不过这味道是真好,不逊色于那顶级的煎茶。您尝尝。” 他喝过了,茶水没问题,这茶水确实有特色,也就放心让主子喝了。 中年男子执起竹杯饮了一口,姿容风雅,即便人到中年,也是一位帅气的美大叔。 茶水的香味瞬间霸占了他的味蕾,一口下去舒爽无比,本来不怎么旺盛的食欲,瞬间就被挑起来了一般。 “好茶!” 中年男人半杯茶下去,身体都跟着舒适了。 无须男人却将茶壶打开,从里面挑出一粒泡茶的“茶”来。 他眯眼仔细辨认,而后恭敬对身边的人道:“主子,您瞧,这好似真的是麦子。不过这不是食用的小麦,好似是大麦。” “大麦?怎么还能泡茶?” “好似是经过了特殊的工艺炒制而成,再冲泡,定然不会有问题,不然这小店如何敢拿这东西来待客。” 不谈这原料,中年男人颇为喜欢这清新却香味浓郁宜人的清茶,他破天荒的一口气喝了两杯,平日里就算是喝滋味极品的煎茶,他不过也只能喝个半杯而已,这些无须男子都看在了眼里,暗暗决定等走的时候一定要问店家买些这种茶回去给主子每日泡上一壶。 等中年男人第二杯茶喝完,再提壶想倒时,发现小小的茶壶里茶水已经倒尽。 无须男子忙道:“主子,我出去问小二再要一壶。” 中年男人笑了笑,摇摇手,“不用,这店家是在故意控制着量呢!否则还没吃呢,先灌茶水灌饱了,那点的那些食物可不浪费了。” 饭前两小杯茶已经尽足了。 无须男子笑着退到了一边,他整日跟在主子身后,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主子对美食有这般的兴趣了。 没等多长时间,小二就进来上菜了。 先上的是点的与大堂一样的三样菜式,肉包、烧麦、抄手。 中年看了一眼摆放在面前的三样吃食,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大堂,顿时他就察觉出不一样来。 大堂里的桌子上客人点的肉包烧麦,都是用白瓷碟子装着的,一只碟子四个,实惠又量大。 而雅间里的包子明显做的要小一些,虽然也是四个,但是摆放在花瓣形状的小小竹编竹盘里,边缘还装饰着鹅黄色的花朵和翠碧的生芹。每个包子中间点了一个红红的点,看起来不像是吃食,反而更像是艺术品,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旁边的那盘烧麦也是,抄手用一只雪白的甜白瓷小碗装着,一只小碗里大约只有三只勺子大小的抄手,装抄手的小碗旁摆放着两个巴掌大的青花瓷小碟。 方才小二上菜时说了,一只碟子里装的是醋,一只碟子里装的是酱油,酱油是这家店特色的调味料,最是值得一尝,若是觉得滋味不错,临走时候可以找掌柜的买上一瓶带回家,做菜时放上一点,每一道菜都能鲜美无比。 站在一旁的无须男子瞧着桌上的这三道菜,也看出了点名堂,怪不得,与大堂一样的菜色,价格却要比大堂里贵上将近一半的价格。 原来多花的银子都是在布置和小心思里呢! 他瞧大堂下吃的抄手量虽多,可装抄手的碗却是普通的粗瓷大碗,并非雅间里雅致的餐具,也没有那两只可爱的小碟和特殊的调味料。 中年男人瞧着这些,心情越发的开怀,他许久没遇到这么会花心思的店铺了,拿起筷子就要尝一尝这便民食肆的口味。 无须男子见主子随便就要吃东西,哪里能允许,连忙上去阻拦,几乎都要抱着主子的大腿跪下了。 第一百零七章 御膳房不如小食肆 中年男人被他弄的无奈,妥协道:“好了好了,你也做,你先吃,我再吃,这总行了吧!今日真是便宜你这老阉货了。” 无须男子赶忙磕头给主子道谢,坐到了主子对面,他也不敢整个屁股都坐在凳子上,只恭敬地坐了一半,而后取一只小碗,三道菜每一道只取了一点点放进小碗,依次品尝。 这一品,无须男子就惊住了。 肉包子柔软多汁,而且一点也不腻。这叫烧麦的东西里面居然装的是蒸熟的糯米,好似还有肉丁,吃起来居然有一股醇厚的肉的味道,粘牙弹口,滋味香中还带着点甜。那抄手就更绝了,面皮软滑适中,煮的刚刚好,里面有一股菌菇特有的香味,也不知这馅儿是怎么制的。蘸了那叫酱油的酱汁滋味更美! 尝完了所有的菜,无须男子亮着眼睛催促中年男人,“主子,您快尝尝,好吃着呢!” 中年男人好笑地点了点自己这老伴当,“你老小子倒是好运气,我还没吃呢,你倒是第一个尝上了。” 无须男子嘿嘿的笑,亲手给主子夹了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尝了口包子,中年男子微微一顿,随后闭眼咀嚼了片刻才咽下肚,“鲜美柔软,不错不错。” “您再尝尝这个。” 夹起烧麦咬了一口,中年男人没说话,而后又尝了一只抄手,他放下筷子,冷笑了一声。 无须男子突然背后一凉,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每次主子这般,就预示着有人要倒霉了。 他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随后就听主子道:“等回去给御膳房的人一个人罚半年俸禄!” 什么御膳房,做的食物居然还没有七贤街一个食肆做的好吃! 当真是该罚! 又过了会儿,小二敲门进来,上了另外三道大堂菜单没有的菜。 一道红烧肉,一道烤鸭,一道平桥豆腐羹,旁边还赠送了两碗雪白烹香的米饭。 小二将菜一一端上桌,又简单介绍过,笑着道:“老爷,慢用。”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中年男子盯着这三道菜,发现自己一道都没吃过,顿时又给御膳房记了一笔。 无须男子被那红烧肉的味道已经熏的流口水了,他抬起头,期待的对对面的主子道:“主子,老奴先给您试试毒?” 眼不见心不烦,中年男子朝着他挥挥手,让他快点。 这三道菜,就数第一道红烧肉最是吸引他,他第一个下筷的当然是这道菜。 青花碟子里的肉也不知怎么烧的,呈现出酱色,冒着氤氲香气,又闪着油光,他伸筷夹起,居然还很有弹性地摇晃了两下,险些让无须男子的心都跟着晃动了。他咽了口口水,将这块红烧肉送进了豁了颗牙的嘴巴里。 顿时浓郁的肉香就充斥在口中,肉看起来肥,吃到嘴巴里却一点都不腻,不但不腻还很嫩,脂肪的部分入口即化,瘦肉的部分也被炖的软烂,肥瘦相间两种不同口味融合在一起,好吃到想要人大吼一声,然后告诉身边所有的人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美味! 中年男人瞧着对面的伴当这表情就来气,也不等他停下筷子反馈了,跟着夹起了一块,送进嘴里。 没两秒,中年男人就夹起第二块肉。 这肉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颜色本就催人食欲,吃起来还不腻,大男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这么好的肉,却没有酒,倒是可惜了。 无须男子没忍住,又吃了一块,这才稍稍满足,随后去尝旁边的烤鸭。 烤鸭皮焦黄,鸭肉看起来细嫩,旁边还专门放了可供蘸取的鸭卤,这次无须男子更是没忍住吃了三块……被对面主子的眼神狠狠瞪了,无须男子才抹了抹嘴巴收了手,最后给自己盛了碗豆腐羹。 吃了前两道硬菜,这会儿抱着碗喝上一碗清淡却滋味十足的豆腐羹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中年男人伸筷点了点无须男子,无须男子嘿嘿笑着,已经吃的满足。 到底还是中年男人会吃,红烧肉一碟并不多,七八块,肉吃完了,他将碟子上剩下的汤汁倒在雪白的米饭上,用勺子拌一拌,再吃上一口,瞬间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两刻钟时间,这三盘菜,居然连汁水都没剩下。 中年男人与无须男子靠在椅子上,拍着肚皮,不时再啜一口小二送进来的山楂汁,满足不已。 主子虽待他不薄,可无须男子却不敢真的在主子面前太过放肆,稍微休息了一番就站起身来站到了主子身后,给主子轻捏着肩膀,他感慨一声,“主子,您是多久都没这样的好胃口了。” 无须男子的这般感慨好似勾引出了中年男子的回忆。 “是啊!”从九娘出宫后,他就再没有这般好的胃口了。 无须男子哪里想到他不过是随意一句感慨,居然惹的主子勾起伤心回忆,他眼珠子一转,连忙转移话题,“老奴看这食肆的酱油确实不错,走时,老奴去买些带回去给家里那些没用的厨子。” 中年男人没接话,直接换到了窗边坐着,看大堂下正在用饭的热闹百姓们。 不得不说,这店家是个会做生意的,要上一碗大肉面或者是一大碗抄手,就是美滋滋又很饱的一顿好饭了。价格不贵而且量大实惠,味道也好。 那钱更少些的客人可以在对着街道的窗台买包子馒头花卷烧麦等,有钱的多买上几种,每种多买几个,没钱的买上一个包子一个花卷尝尝味道都行,而且今日开张,五折活动,平日里就算是再穷苦的百姓也能挪出一两个铜板来尝尝便民食肆的吃食。 若是有钱又不想跟着大部分挤的,就有这雅间可以选择。 当真是一个小小的食肆,却招揽了各个等级的食客们,且个个都招待的很好,不但没得罪,还都讨好了,让人宾至如归。 中年男人心里这般琢磨着,眼神一扫,却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零八章 亲弟弟和其中一个儿子 只见楼下大堂,一位身穿赭石色锦衣长袍的中年男子拿着扇子摇晃着左看看又看看,好似看西洋景似的,身后跟着的护卫离他远远的,都害怕主子丢人。 他不但看,还和人打招呼聊天,连坐在旁边用饭的客人都不放过,问这问那,像是调查户口的。 一会儿后,终于有小二忙地腾出手了,过来接待他,将他领了就往二楼的雅间来。 雅间里朝外看的中年男人想捂住眼睛,这个顽劣的,怎么也到了这里! 无须男子眨了眨眼,“主子,不知是不是老奴眼神不好,方才在大堂底下的是王爷?” 可不是他的亲弟弟逍遥王嘛! 中年男人一言难尽的模样。 “王爷怎么也来了,主子要不要老奴去传王爷过来。” 中年男人摇摇手,好不容易白龙鱼服出来溜达溜达,根本就不想见那帮大臣,更别提他这个幼弟了,在他面前整个就是一无赖,三十多了还单着,见到就头疼。 见主子这反应,无须男子跟着沉默下来。 很快,就听到外面逍遥王与小二搭话的声音传进来。 可这话里话外怎么就不与正常人不一样呢。 “小二,你们东家今日可来了?” “这位贵客,小的不知东家的事,这您得问掌柜的了。” “啧啧,你这小二哥可不实诚,你们的小东家我前些日子还见过呢,更是吃过她做的饭菜,那滋味真实绝了,你就告诉我,你们家小东家是不是姓沈?” “贵客,小的就是一跑堂的,真不知道,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你的眼神我就看出来,我猜对了,是不是?得了,我知道就行了,不为难你了,快领我进雅间,我瞧瞧菜单,看看你们小东家拟了份什么菜谱,有没有新鲜的吃食。” 外面两人说话虽然打机锋,但是里面的中年男人却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等外面的声音没了,中年男人才对身边的人道:“回去派人查查皇弟口中说的沈家是哪家。” “是,主子。” 他这幼弟与他同母所生,母亲离世前交代他的唯一事情就是照顾好年幼的弟弟,后来他在血腥中上位,幼弟也帮了他大忙。 可弟弟大婚没多久,妻子就过世了,当时他帝位不稳固,弟弟为了帮他,转到了幕后,帮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么一做就是五六年,等江山稳固,他这幼弟年纪却已不小了。 他想管幼弟的婚事,却被幼弟拒绝了。 他对这个幼弟是又依仗又疼爱,不忍勉强他,谁知道这个臭小子一耽搁就已过了而立之年,每次他与幼弟谈论婚事,幼弟就找借口避开,要不是他现在对别家的闺女感兴趣了,他都要怀疑这弟弟的性取向了。 堂堂王爷,不成婚怎么行!这么拖下去,日后到了那头,父皇不怪罪,母妃也会怪罪的。 等他回去查查他这幼弟对谁家的闺女感兴趣了,不拘家事,只要弟弟喜欢,他立马赐婚! 无须男子不知道此时主子心中的想法,站在一旁担心着呢。 主子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这七贤街人多又杂乱,虽然周边安排了护卫,但是这么多人,主子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护卫不一定能来得及护卫,到时候他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的,该怎么提醒主子到回宫的时间了呢! 正这么想呢,中年男人却主动站起身,道:“走,时候不早了,回家。” 无须男子脸色一喜,准备先绕过屏风走到门边开门,手刚落到门把上,就又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这位少爷,您来的真是时候,雅间正好还剩一间,您跟小的来,这边请。” “今日生意如何?” 小儿嘿嘿笑:“您也都看见了,小店第一日开张,生意尚可,希望日后每一日都如今日一般,生意兴隆,那小的工钱很快也就能涨了。” “这个东西,你代我转交给你们东家,东西你务必亲手教到你们东家手里,就说是好友赠送。” “啊?少爷,这恐怕不合规矩,您若是东家好友,想送礼,直接交给我们东家便是。” “你觉得你们东家这个时候能真正露面?” 小二看了眼这位面容冷峻却又英俊非常的公子,这位可能真的知道他们这食肆东家的内幕,否则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小二眼睛转了转,接了礼物,“那小的帮您转交,至于东家领不领情,那小的可管不着。” “你只管交给你们东家便是。” 雅间里刚刚脸色还和煦的中年男人这会儿脸上阴云密布。 他扫了身边的伴当一眼,“刚才那是小六?” 无须男子低着头恭敬答:“回主子,是……是六皇子。” 这个臭小子,看上了他叔叔看中的姑娘?而且还厚着脸皮送礼? 叔侄抢一个女人!一想到这样的结局,中年男人脸色就越发的黑了。 深吸口气,他本来就不喜六皇子,能给他封王完全就是看在蒋贵妃的面子上。 蒋贵妃无子,六皇子几岁的时候就是她带的,给六皇子王位是为了安蒋贵妃的心,也是为了让蒋贵妃到老了有人孝顺,对这个六子,他心中从来都没有过喜欢。 一心帮助他辅佐他的幼弟逍遥王和自从出生他就不喜的六儿子,在中年男人的心中,天平压根就不用称量,第一时间就倾斜到了亲弟弟这边。 孝顺孝顺,作为晚辈就是要孝顺长辈,与长辈争抢像什么话! 儿子他有很多个,可亲弟弟就这么一个! 等了会儿,外面再没有传来声音,中年男人才付了银子后大步离开。 只是生着闷气的中年男人离开便民食肆时候却没有忘了让无须男子买了两瓶酱油带回去。 正在后院账房等消息的沈千歌收到了掌柜递过来的一个礼盒。 她惊讶的看向掌柜,“这是谁送来的贺礼?” 老掌柜姓何,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以前沈家家当还没移交给沈夫人的时候,沈家最挣钱的铺子就是何掌柜掌管着的,后来中馈都交给沈夫人后,老夫人也将自己的亲信从中抽了出来,大部分都送会老家养老了,只部分留了下来陪在身边。 这位何掌柜就是小半月前收了沈老夫人的信从老家赶过来的。 第一百零九章 来自未来的消费套路 “前头小二交上来的,是一位去雅间用饭的年轻公子,说是不管怎样都要将这份贺礼送到二小姐手中。”何掌柜如实道。 沈千歌蹙了蹙眉,除了祖母和姑姑以及家中信任的下人,她从未将自己要开铺子的消息告诉过其他人,而且还是一位年轻公子,到底会是谁呢? 何掌柜送了东西就要离开,前面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原本以为他准备的人手充足,现在看来远远不够,甚至食肆门口都开始排起了长队。 这些排队的客人也要照顾好,他要去专门挑出两个小二照顾门口排队的顾客,这会儿可没多少时间与二小姐说话。 之前与二小姐商量铺子宣传的计划时,他还觉得二小姐给出的主意奇怪,可碍于二小姐才是便民食肆背后真正的东家,他不好太过驳斥。可谁知道,真正用二小姐提出的这些办法来宣传的时候,效果竟然这么好! 连沈千歌都不知道,师傅告诉她的这些办法都是来自千年之后的未来,古人哪里经历过传单、开业酬宾、贵宾VIP等这些消费套路。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都难以避免。 一时间,整个便民食肆人声鼎沸,而且还不断的有百姓朝着这个方向走,实诚的孩子们帮便民食肆发传单,更是吸引了一批中上层的贵族。 这些人到了便民食肆的门口看到排了老长的队伍,不但没觉得排斥,反而更加期待。 在京城,还很少有过需要排队才能吃到美食,而且价格适中,老少皆宜,可比那醉江南要平和亲人的多。 而且排队在外面等候,食肆掌柜还会让小二免费送上一杯香味浓郁的茶,听说是叫大麦茶,等到半途,就算是觉得时间长等不得了,离开也没关系,已经喝过的茶水不用付钱。 这等好事在京城中还从未出现过呢! 跟着来沈千歌来铺子帮忙的葛嬷嬷从开张的时候嘴巴就一直合不拢,客人越来越多,便民食肆若是日后每日的客人都能有今日的一半,那铺子也不少赚,二小姐有了这铺子那就真的有依靠了。 她不时从前院到后院来给二小姐汇报前面的情况,二小姐毕竟是没出嫁的姑娘,而且还是沈府小姐,不方便出面,这个时候她一个老嬷嬷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这会儿又进来了,不但脸上喜盈盈的,手中还提了两个礼盒。 一进来见沈千歌桌上也放了个还未拆封的礼盒,她就一惊“二小姐,这礼盒也是人送来的?” 沈千歌点头,面前的礼盒也太大了些,都快有半个人高了,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何掌柜方才送进来的。” 葛嬷嬷蹙了蹙眉,何掌柜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不会做那么没谱的事儿,二小姐面前的礼盒应该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送进来,她暂时微微放心,可她得看着二小姐开礼盒才行,万一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可怎么是好。 她将拎着的两个礼盒也放在沈千歌身边,“二小姐,这是来这里用饭的客人留下的,说是恭贺铺子开业,还说是您的朋友。” 沈千歌疑惑,“难道是上书房的同窗们?” 这些人一向消息灵,身份也高,若是被五公主知道,她定然会派人送礼来。 沈千歌这么一说,葛嬷嬷也觉得靠谱,二小姐平日里来往的人就那么多,一个姑娘家开铺子更不会大肆宣传,都是暗里进行的,这要是被知道,也是上书房那些消息灵通的衙内们。 否则谁会在意沈家二小姐开不开铺子这种小事。 既然是同窗,那这贺礼就能收,也没什么妨碍,日后还情也好还。 葛嬷嬷点点头,“二小姐快拆开看看是什么吧?” 沈千歌见葛嬷嬷不走,就站在旁边,就知道她的意思,她如葛嬷嬷的愿,伸手开面前的大礼盒。 何掌柜送来的这个礼盒最大,快有半个人高,当红色的礼盒被打开,沈千歌和葛嬷嬷就愣住了。 里面居然是一箱子红纸包的爆竿…… 其实就是一种放在火盆上烧制后会发出爆破声的竹子…… 大齐到现在还没有鞭炮这种东西,现在不管是年节还是开张亦或是喜事,都会在门口火盆里燃烧这种容易发出响声的竹子来祈福庆祝。 这东西如果送来了,不是应该直接在开张的时候在铺子大门口烧了吗?为什么要专门放在礼盒里,还要送到她面前? 沈千歌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礼盒会是谁送的,难道是故意要整她? 这么多爆竿,够家中过年用好几年的了。 站在沈千歌身后的葛嬷嬷也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她还安慰沈千歌,“大概是二小姐哪位还不太懂规矩的同窗,年纪还小。” 沈千歌:呵呵…… 把一大盒的爆竿扔到了一边,沈千歌又开始拆葛嬷嬷带来的这两个。 这两个礼盒就正常多了。 一个是文房四宝,一个是一盆兰花。 葛嬷嬷看到不再是爆竿,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要是真的收到三箱爆竿那才叫人亚历山大。 这两样都属于正常开铺子友人们会送的礼物,并非是什么首饰衣裳帕子等这类的定情表白信物,不存在私相授受,这应该都是二小姐交的正常朋友,葛嬷嬷放下心,也不管了,前头忙,她还得去帮忙呢! “二小姐忙,老奴去前头看看,怕良辰那丫头在大厨房出岔子。” 沈千歌朝着葛嬷嬷挥挥手。 葛嬷嬷一走,她就松了口气。 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这哪里是什么正常的礼物…… 文房四宝里,就她认出来的两样都价值昂贵,其中那墨锭是休宁墨,一块最少百两银子,若是遇到了爱墨的人,一块两百两也能卖到。那一套毫笔,乃是宣笔,购置一套也不便宜,像是这种用玉制的笔杆,一套少则五十两。 这文房四宝是不便宜,可与这盆兰花一比,却又云泥之别。 因为这盆兰花居然是万中挑一的极品兰花——素冠荷鼎! 第一百一十章 这份礼太贵重了 旁的还好说,素冠荷鼎却是有价无市,的的确确的价值千金! 更别提这盆素冠荷鼎花型状态都完好,品相这么好的,恐怕皇宫里都没有。 这份礼可是太重了! 而且这样的礼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 首先就不可能是五公主,那丫头只知道傻吃傻睡,前世到今生都没听过她喜欢花草。 而燕王也不可能。 他现在还买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五年后已成为大奸臣的他才能有这个财力。 那会是谁? 她虽不讨厌花草,可对花草的喜爱也一般,送她这样名贵的兰草,还不如送她一把花椒种子,可能她能更开心一点。 这礼物又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同窗送的,那能是谁? 沈千歌眉头一拧,不管是送什么东西都要投其所好,若是送她盆景花草,定然普通的就好,送这么贵重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是送给她的? 那名贵的花草会是送给谁的?她身边亲近的人不过只有祖母和姑姑而已。 突然,沈千歌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姑姑养的那些花草,还有那盆绝品的绿牡丹。 难道这盆素冠荷鼎是送给姑姑的? 朝着这条线想,好似这个结果越来越合理。 沈千歌起身围绕着这盆兰花细看,终于在花盆底部发现了端倪! 花盆底部印着四个字“逍遥王府”。 沈千歌:…… 她顿时想起了之前在寺庙见到的逍遥王,而后眼睛眯了起来,难道逍遥王和姑姑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否则他又怎会借着铺子开张的借口送给姑姑兰花,而且还是绝品兰花! 关键是这逍遥王早早过世……要是姑姑与他有什么,那姑姑日后的名声怎么办? 沈千歌决定晚上就带着这盆素冠荷鼎与姑姑谈一谈。 视线落回到了文房四宝上,这套文房四宝是套在礼盒里的,她将它们单独取出来,又都一一放到桌案上。 最后才在砚台侧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字,而且是篆体,一个“煜”字。 沈千歌:……这不会是顾宸煜送的礼吧? 将砚台仔细拿在手中查看,砚台虽然干净整洁,看起来和新的无甚区别,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砚台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只是不甚明显罢了。 沈千歌瞬间觉得后脊背拔凉拔凉的,这不会是顾宸煜用过的吧? 他是书中的男主,日后又会颇得那位的看中,她当真是一点也不想与他有丝毫的牵扯。 沈千歌拧眉,突然这份贺礼就变得烫手起来,现在看来,还当真是不如送她一盒爆竿呢! 这番看下来,沈千歌觉得自己最后只能收下那份大的吓人的爆竿了。 她嘴角抽了抽,别告诉她,这爆竿是燕王送的…… 便民食肆开张第一日,刚过了午时,准备的所有吃食都卖了个金光,竟然一只包子都没剩下。 最后何掌柜不得不亲自走到食肆门口给还没吃到的客人们赔罪,承诺明日一定一早就开张,早市时辰若是买面点,仍然给大家五折优惠,让大家赶早。 客人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相约明日一早来排队! 中午一过,便民食肆就挂上了吃食告罄,今日打烊的木牌,这可将对面福运酒楼刺激的不轻。 自从一早上便民食肆开张,福运酒楼愣是没进来一个客人,只有一个客人踏进了门槛,还没坐下呢,就被对面便民食肆的热闹给吸引走了,喊都喊不住。 福运酒楼根本就没想到便民食肆会是今日开张,而且仍然做的吃食生意,不但做的吃食生意,而且与福运酒楼经营的地方还大部分重合,听出来的客人们说,便民食肆里不但能外带,大堂有桌椅,二楼还有雅间! 之前便民食肆没开张的时候,福运酒楼一天要招待不少客人,这些日子下来,厨房光是每天采买的食材就不少,这突然一天的,一个生意都没有,厨房从早上准备的那些菜一点都没消耗,大厨都在厨房抹冷汗了。 吴二见对面终于挂上了打烊的木牌,赶紧小跑着去告诉掌柜。 “钱叔,对面打烊了,看来今日是不会开张了。” 脸色阴沉了一早上的钱掌柜终于转了多云,“赶紧让伙计们准备准备,饭点还没完全过去,一会儿定然有不少客人。” 吴二笑着“哎”了一声,忙快跑着去通知了。 谁知道过了半个时辰,七贤街路过的来来往往的百姓却没一个进福运酒楼的大门。 其中有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刚要进酒楼,就被旁边路过的好心人拉住了,只听这好心人道:“你们两个小伙子钱多还是怎的,去这家酒楼?这家酒楼一顿就要吃掉你十来两银子!有这钱,还不如在对面的便民食肆包个雅间!” 虽然两个书生第一次来七贤街,并不知道便民食肆的名字,但是一听说这看起来普通的酒楼一顿饭要吃十两银子,也被吓的不轻,其中一人朝着好心人行了一礼,“多谢这位老哥提醒,小弟这就换条街用饭。”十两银子,在朱雀大街的大酒楼也能吃到一顿丰盛的宴席了。 吴二想留住这两个客人,追在后面要喊要给这两个书生打折,可两位书生一听吓地跑的更快了。 最后福运酒楼今日一天都没有一个客人,实在是他们平日里割百姓的韭菜割的太狠了,导致附近一片的百姓都对这家酒楼怨念颇深。 酒楼今日买的食材到了最后也都只能给酒楼里的厨子伙计分了带回了家。 天黑之后,福运酒楼黯然关门。 而在便民食肆的后院花厅。 沈姑姑、何掌柜、良辰、葛嬷嬷等人正坐在沈千歌的身边。 何掌柜今日嘴角就没落下去过。 他率先站起来,将今日开张营业的账本双手捧到沈千歌面前,“二小姐,这是今日一日的账册,还请二小姐过目。” 沈千歌结果何掌柜递过来的账册。 今日仅仅不到一天,这账册居然就有厚厚半本。 沈千歌从头开始翻,刚翻了几页,沈千歌就暗暗点头,不愧是在祖母身边当过差的老人,这账册出入记的极为清楚,就连大致的时辰谁花用的这笔银子都记了,若是日后账目出现的问题,甚至可以根据这账册找当事人询问。 沈千歌大致看了看,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当看到上面今日的利润时,饶是已经有了准备沈千歌都瞪大了一双清润的双眸。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极品 今日这一天下来,净利润居然将近有五百两银子!就算是后面没有开张活动,食肆要挣的少些,那么一个月也大致有六七千两。 这比沈千歌料想的要多上七八倍,即便是沈家整个府邸一个月都花不了这些银子。 沈千歌看完将账册递给旁边的沈姑姑。 沈姑姑看了后同样吃惊不已。 外表看来这么一个开在七贤街上的铺子,谁能想到一天挣的银子有这般多! 沈千歌当即宣布这个月给铺子里所有的员工加一个月工钱的奖励,还不算在月末的奖励之内。 何掌柜笑着出去给伙计们通知这个好消息了。 便民食肆今日开门红,沈千歌并没有放松警惕,带着良辰去大厨房检查了一番,而后才与沈姑姑等人回沈府的宁寿堂。 简单用过晚膳,沈千歌就带着葛嬷嬷去了沈姑姑的房间。 沈姑姑这边刚要睡下,丫鬟禀报沈千歌来了,她直接就让沈千歌进来了。 姑侄两个相处的如亲生母女一般,也不在乎这点礼节。 沈千歌一进来,沈姑姑就朝着她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 沈千歌站在屏风旁,看到仅仅穿着雪白里衣的姑姑,身材纤细,凹凸有致,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长发如云随意披散在肩头,增加了一份慵懒和柔魅。 姑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与那些二十四五岁的少夫人也无甚区别,在沈千歌眼里,她还很年轻,以后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逍遥王真的是一个好选择吗? 见沈千歌怔愣着,沈姑姑温柔道:“千歌怎么愣着,快到姑姑身边来坐,里间暖和。” 听到沈姑姑的声音,沈千歌才回过神,嘴角扬起微笑,朝着她走过去。 沈千歌坐下后,沈姑姑拉着沈千歌的手,“今日忙累了一天,怎么不早些休息,还跑到姑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姑姑说?” 沈千歌点点头,朝旁边的葛嬷嬷看去,“嬷嬷,您叫人将东西抬进来。” 没一会儿,那盆素冠荷鼎就被两个丫鬟抬到了内间,放在面前的桌上。 沈姑姑一看到这盆兰花就愣住了,她双眼冒着光,盯着这盆兰花一动不动。 愣了几秒,她连忙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凑近观看,不一会儿,沈千歌就听到姑姑惊喜的声音,“千歌,这可是素冠荷鼎!极品!你是哪里弄来的?姑姑前几年就想培养,可惜一直没成功,培养的最好的兰花也不过是剑兰罢了,后来想买一株素冠荷鼎的幼苗,但是市价都太高,姑姑钱包拮据,就一直没买到。” 得,坏了! 这个逍遥王也太不要脸了! 看来他已经事先将姑姑的事情打听的透透的了,不然怎么知道姑姑这么喜欢素冠荷鼎! 这是连她都不知道的事,要是沈千歌知道这事儿,哪里能轮到逍遥王献这个殷勤。 沈千歌顿时觉得这盆素冠荷鼎棘手起来。 她扭了扭手帕,斟酌着道:“这盆素冠荷鼎是今日别人送的……” 沈千歌这么一说,沈姑姑就皱起了眉,“是谁?”素冠荷鼎可是价值不菲! 沈千歌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沈姑姑,说出了三个字——逍遥王。 沈姑姑:…… 这盆素冠荷鼎是人专门送到食肆的恭贺开张新喜,而沈千歌专门这个时候送到了她这里,还当着她的面说出逍遥王三个字,恐怕就是告诉她这盆素冠荷鼎是专门送给她的…… 沈姑姑聪慧,又怎么不知道沈千歌的言下之意。 她看着桌上的素冠荷鼎叹了口气,回到沈千歌身边坐下,“不是姑姑想瞒着你和你祖母,我本想过去就算了,那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巧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逍遥王,若是早知道,根本就不会救他。” 一时心软,只是因为那一双眼。 沈姑姑如实将在净慈寺救了逍遥王的事告诉了沈千歌。 沈千歌惊诧,没料到姑姑与逍遥王还有这番的巧遇。 如果真的这样,逍遥王送给姑姑这盆素冠荷鼎倒是说的过去了,毕竟姑姑是他的救命恩人。 “姑姑喜欢这盆素冠荷鼎?” 沈姑姑低着头没说话,但是她对这盆素冠荷鼎的喜爱换谁都能看出来。 沈千歌笑起来,“姑姑也不要有什么压力,若是喜欢就留下来。就当是逍遥王对您救命之恩的报答。” 再说若是再送回去,逍遥王不一定会收,他们身边的人没人与逍遥王熟悉,这样退礼影响也不好。 沈姑姑想了想,“收旁人的礼终究是不好,不然这样,千歌,你让人帮我把那盆绿牡丹送给逍遥王,当做回礼。” 沈千歌微愣,怎么也没想到姑姑会让她把绿牡丹送人。 上一世,这盆绿牡丹可是被沈娇娇送给了顾宸煜,而后顾宸煜用它攀上了太后。 这般送走也好,省得过些日子被旁人盯上,惹来事端。 沈千歌颔首,答应了沈姑姑,随后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让沈姑姑早些休息。 知道了姑姑与逍遥王是怎么回事,沈千歌就放心多了,日后有她在旁边看着,总不会让姑姑吃亏。 次日,送贺礼的三位就都收到了沈千歌送的回礼。 不过靖勇侯府收到回礼的并非是顾宸煜,而是顾宸煜的母亲窦茵。 窦茵身边的赵嬷嬷高高兴兴地拎着一个硕大的食盒进来。 正在花厅玫瑰椅上看出的窦茵扫到了笑起来,“哪儿弄来的食盒,这么大。” 赵嬷嬷走到主子身边,把适合打开,笑眯眯的,“沈二小姐让人送来的,说是她亲手做的一些小点,让您尝尝味道。” 沈千歌的手艺那是没得说,净慈寺一行,主仆两都很难忘。 “那赶紧打开看看。”窦茵高兴道。 赵嬷嬷很快就将食盒里的点心取出来了,等打开最后一层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并不是点心,而是一个木盒。 赵嬷嬷奇怪,取出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砚台,砚台旁还有一封信。 赵嬷嬷看了看夫人,“夫人,里面还有信。” “取来我看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殿下有喜事 之前还是笑意盈盈的侯夫人,在看完信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她将信扔到一旁的火堆里烧了,而后视线落在那方砚台上。 赵嬷嬷骇了一跳,“夫人,怎么了?” “砚台拿过来。” 夫人一向性格温柔,甚少发脾气,自从侯爷过世,夫人的性子更是越发的平和了,几年过去,她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还没见过夫人脸色这么难看。 赵嬷嬷不敢耽搁,忙将砚台递给主子。 侯夫人仔细翻看手中的砚台,很快找到了砚台侧面那个很不明显的“煜”字。 平日里,儿子的书房就是家中的重地,她时常自己亲自去打扫,对儿子书房里每一样事务,侯夫人可谓是了若指掌。 这方砚台明显就是儿子放在书房里的私物,陪着儿子好些年了,现在却被沈千歌让人专门送来,这说明什么! 侯夫人捏着手中的砚台,对儿子有些同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懊恼。 若是喜欢,又何必为了救命之恩决定娶沈大小姐,如果真的对沈二小姐有感情,那就直接放弃沈大小姐,他们堂堂侯府又不是赔不起沈大小姐的救命恩情。可他偏偏左右犹豫,还在决定娶沈大小姐后,暗地里给沈二小姐送这般贴身的东西! 糊涂啊! 正是因为侯夫人在年轻时,在如今沈千歌那个位子上待过,所以才对儿子的行为更加厌恶。 幸好沈二小姐聪慧,用这样的法子将东西送还了回来,不然日后,东西被人发现,沈二小姐如何自处。 赵嬷嬷见主子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更加不敢言语了,她低着头,等着主子的吩咐。 “去,将我那孽障叫来!”侯夫人冷声道。 赵嬷嬷连忙应了一声,脚步飞快的带人去寻了。 等到顾宸煜到了侯夫人所在的花厅,所有下人都被遣散下去,不一会儿,花厅里就传来砸碎茶盏的声音和侯夫人时不时压抑不住的怒斥声。 燕王府。 荣顺带着两位小厮快步往后院书房跑。 等到了书房门口,荣顺站在外面禀告,“殿下,有喜事!” “不听,滚开!本王正忙着呢!” 荣顺:…… 荣顺瘪了瘪,继续道:“殿下,事关沈二小姐!” “速度滚进来!” 身后两位跟着的小厮无语了瞬间,跟着荣顺就麻溜的进了王爷的书房。 燕王正坐在书桌后,荣顺一进来,他视线就落在了两个小厮拎着的巨大食盒上。 他目光虽然黑沉,但是眼底的亮光却怎么也瞒不住人,像是一个期待着主人送来的好吃的忠诚大狗。 “这是什么?” 荣顺笑起来,三两步走到了主子身边,给主子介绍,“殿下,这些东西是沈二小姐派人送来的,一送来,奴才就立马让人拿了来给主子。” “打开看看。” “哎!” 这边荣顺还没吩咐人开食盒呢,门口就响起了年轻男人的说话声。 “殿下,就这又是在看什么好东西呢!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这语气不是周子愈又能是谁。 他三两步跨进了书房,快步凑到了打开箱子的小厮身边,恨不得将整个头都塞进还没开的食盒里,率先看看里面有什么。 燕王眼尾扫了他这个不正经的伴读一眼,同样走到了开食盒的小厮身边,等着看这两个如此巨大的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周子愈见王爷也走了过来,手肘拐了拐燕王,“殿下,昨日的东西送到了没有?用起来热闹吧?” 燕王蹙了蹙眉,“用,如何用?本王将东西直接给了沈二,那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用本王动手吗?” 周子愈:…… 他视线扫向两个巨大的食盒,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咽了口唾沫道:“殿下,那可都是爆竿,是需要在大门口放在火盆里烧了庆祝开张用的,您别说您是直接给了沈二小姐,沈二小姐要那些爆竿做什么!” 燕王:…… 他怎么知道,他只听到他这个伴读忽悠说是开张就要送这个,喜庆,有个好兆头,若是殿下送贵重的东西,说不定沈二都不好意思收下,到时候还会退回来,不如送爆竿。 不过那东西也太便宜了,十两银子就买了许多,他也顾不得,直接让护卫用礼盒装好,就带了过去,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规矩。 周子愈见王爷这脸色就知道坏事,王爷定然是直接送给了沈二小姐。 这个时候,小厮也将两个食盒都打开了。 一股好闻饭菜清香味就散了出来,一伙人都一位定然是一桌美味佳肴,可在食盒上的盖子全部打开后,却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杆杆长短一致的竹子,混在饭菜里的还有一股清新的竹香。 瞬间,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沈二小姐送的居然是两大食盒的竹子…… 可为什么又有一股饭菜混在一起的浓郁香味?莫不是这竹子还能食用?可他们也不是那憨憨的熊猫啊! 周子愈一见食盒里的东西,就没忍住“噗嗤”了一声,这沈二定然是故意的,殿下送了一大箱竹子给她,她就用这些竹子做回礼。 不过,他现在好奇的倒是这些竹子能不能吃,若是沈二说能吃,他定然第一个就上去尝一尝。 幸好荣顺眼尖,在食盒里还发现了一封信笺,他连忙取出来递给燕王。 “殿下,您看。” 燕王迫不及待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嘴角瞬间扬了起来。 信是沈千歌写的,告知了这食盒里是竹筒饭,已经做好,只要将竹子打开便能食用,若是配上里面泡好的大麦茶,味道更佳。 周子愈抓心挠肝的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还没凑过去呢,信就被燕王重新叠好,放进了袖袋里藏了起来。 而后只见燕王从食盒里取出了一个小儿手臂粗的竹筒,然后用匕首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竹筒饭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周子愈在旁边看的眼睛放光,“殿下,这是什么新奇的吃食?” “竹筒饭!” 周子愈也不管了,迅速上去抢了几个就往门外跑,他怕这个时候不跑,会被王爷一把按住,连一只竹筒饭都吃不到。 周子愈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惬意的吃着竹筒饭,非常怀疑做这些竹筒饭的竹子是不是王爷送给沈二小姐的那些爆竿。 难道这就是物尽其用的最高境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提亲 逍遥王正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旁边护卫瞥了一眼书桌上高高摞起来的公文,急地直挠头。这公文都累积两天了,再不批阅,尚书省和圣上都来派人来催了,自家这王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前日回来就这样,一没事就在书房里乱转,也不知道是在焦躁什么。 他小小声的催了一下,“王爷,这公文再不批阅,今日的也要送来了。” 逍遥王顿了顿,扫了那些公文一眼,暴躁道:“谁爱批谁批去!本王现在没心情。” 护卫:……他想批也没这个资格是不是。 护卫还在想着该怎么再劝劝王爷呢,外面有人求见。 “进来!”逍遥王的声音都透着不耐烦。 书房伺候的小厮快步进来,连忙道:“王爷,外院的大管家方才过来通知,说是有人送了礼过来。” 小厮也纳闷,这不年不节的,谁会给王府送礼。 自家王爷自在逍遥,到处游山玩水,一年里有大半年不在王府住,都知道自家的王爷是个真·逍遥·王,所以想攀关系的也从不找自家王爷。 所以这一年到头的礼物和帖子都是有数的,这猛然冒出来一个,还是在这个时候,就显得相当突兀了,正因如此,大管家才立即通报。 王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原本沉郁的脸色猛然一亮,“是谁送来的,可留了口信?” 小厮只不过来传递消息,哪里知道细节,他如实摇头,“这些小的不知,礼是大管家亲自接的。” “快,让大管家来见本王,别忘了让他将礼物一起带来。” “是!” 小厮飞快起身就去请大管家了。 护卫偷偷觑了王爷一眼,突然有些恍然。 难道王爷这两日心情不好,连公务都不想做了,就是在等这份礼物? 这份礼物是谁送的?对王爷这么重要,不会是个女子送的吧? 护卫心中熊熊的八卦之火燃烧了起来。 没一会儿,大管家就带着两位小厮进了书房,两位小厮手中抬着一个不小的礼盒。 大管家朝着主子行了一礼,一看主子神情就知道主子很急。 他丝毫不耽搁,将逍遥王想知道的所有信息一咕噜和盘托出。 “回禀王爷,这礼盒乃是沈府宁寿堂所赠,说是给您的回礼,送礼盒来的是一位年纪不小的老仆,在沈老夫人身边当差,除了这个礼盒,再无其他。” 逍遥王听到大管家说的话脸色更好了。 看来他送的那盆素冠荷鼎定然是交到了他想交的人手中。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礼盒,不用下人动手,自己亲自上去拆开礼盒,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礼盒被逍遥王心急地拆开,看到里面是什么之后,一书房的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绝品的绿牡丹?”大管家激动的都结巴了。 大管家也是爱花之人,那盆素冠荷鼎之前在王府中就是他负责照料,一眼认出并不奇怪。要是这价值,这盆绿牡丹可不比那盆素冠荷鼎差,素冠荷鼎那还是有迹可循,但是绿牡丹目前只存在于书中,真正将她培育出来的人在大齐还没有! 逍遥王满意走了一圈欣赏了一盆花型唯美的绿牡丹,这株绿牡丹不但有一只已经盛放,旁边还有几只花苞,相信全部绽放的时候一定越加的美丽,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欣赏这株绿牡丹的时候。 逍遥王怎么也没想到沈姑姑会回他这样一盆绝美的花。 他在心中扬起嘴角,看来沈姑姑并非是随意之人,她有她的骄傲,他送一盆素冠荷鼎,她就回送一盆价值更高的绿牡丹,随即,逍遥王又苦笑,看来他的王爷身份在沈姑姑面前好似并无多大用处,她压根就不是一个在乎身份地位的女子。 护卫挠了挠头,他在一旁只见王爷一会儿笑的开心一会儿又苦着个脸,好似不正常一般,他有些担心,“王爷,这花……” 逍遥王盯着娇艳的花好似盯着娇媚的人一般,“送到本王的卧室窗边,本王要夜夜看着它入睡!” 护卫:…… 护卫刚要来搬花,却被大管家一把拦住了,“王爷,太后娘娘的寿辰马上就到了……老奴据闻太后娘娘最是喜爱牡丹,咱们侯府进献的礼物还没准备,不如……” 大管家话还没说完,逍遥王的眼神就冷了下来,他看向大管家,“不如什么?太后的生辰礼本王自有打算,这盆花已是本王的,本王不会将它送给任何人!” 逍遥王一下散发出的气势将一书房的下人吓的不轻。 大管家忙道:“是,王爷,老奴知晓了。” 逍遥王挥了挥手,大管家忙带着人下去了。 随后逍遥王亲自捧着绿牡丹送去了自己卧室的窗台边,给这株绿牡丹照着一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护卫跟在自家王爷身后,也同样看向那株绿牡丹。 这牡丹娇艳欲滴,花瓣重重,馥郁芬芳,实在是好看的紧。 可就是这绿色他着实是有些接受不了,难道王爷没觉得吗? 一个女人送给王爷绿色的花,是不是有点……让他总是忍不住想到绿帽子一类的东西……瞧着自家王爷那傻乐样儿,护卫决定还是不要将自己的这个想法与王爷分享了。 便民食肆很快就走上正轨,每日里还没开张,铺子外就有了排队的顾客。 好些顾客更是从其他坊市一早过来的,只为了尝一尝这新开的便民食肆的吃食。 便民食肆的生意越好,就越发衬托的对面福运酒楼生意寥落。 福运酒楼的钱掌柜更是涨红了眼,便民食肆已然成为了福运酒楼的头号大敌! 靖勇侯府。 顾宸煜被母亲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后,一直心情阴郁。 这一日,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沈府提亲! 毕竟他欠着沈娇娇的救命之恩,沈娇娇为了救他,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侯夫人亲自将儿子送出门,而后又殷殷叮嘱了许多,这才看着儿子的马车越行越远,消失在侯府长巷中。 这一去,侯夫人只能希望儿子有足够好的运气,日后的生活能顺遂如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靖勇侯提亲 一大早,沈千歌正在研制便民食肆下个月的新菜,文杏就匆匆敲门进来,“二小姐,奴婢有事汇报。” 自从良辰去负责便民食肆的大厨房后,文杏就被沈千歌从小丫头提了上来,当成贴身丫鬟在用。 文杏原是院里的粗使丫鬟,在归雁居的时候就在院里伺候,后来她搬来宁寿堂偏院,她也跟着来了,平日里话不多,是个稳重的性子,今年十六岁,比良辰还要大上一岁,只是她个头有些矮,又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显小的多。 顶着一张娃娃脸偏偏又是老成的性子,于是就能看到她天天鼓着一张包子脸,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捏一捏她的脸颊。 沈千歌随意问道:“什么事?” 文杏低着头一板一眼答道:“靖勇侯带着官媒亲自来向大小姐提亲。” 沈千歌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件事。 前世,也是靖勇侯亲自来沈府向沈娇娇提亲的,但那是半年后,根本就不是现在。 怎么这次这么快,两人什么时候感情发展的这么快了?上次在寺庙沈千歌还没看出顾宸煜与沈娇娇有什么进展。 文杏刚被提上来,根本就不知道沈家与蒋贵妃之间的交易,这桩婚事,在任何外人眼里,都是沈娇娇高攀了。 虽说顾宸煜的父亲过世了,没了依靠,但是顾宸煜已经继承了爵位,在一众还未成婚的年轻公子里已经是侯爷了,沈娇娇嫁过去就是侯爷夫人,诰命加身,若是运气好,第一胎是个小子,那直接就能请封世子,那她在侯府的地位就立马稳住了! 靖勇侯府人口简单,只有靖勇侯的母亲,不用处理姑侄妯娌的关系,省去了许多麻烦。 更是不用与大伯小叔争夺爵位,实惠都是实打实的,更不用说顾宸煜一表人才,在上书房的课业都是名列前茅的,作为忠臣良将之后,再过一两年,定然会被重用。 单单这么看,可比与蒋国公府要好了许多! 上书房那么多高门贵胄的小姐都盯着顾宸煜,谁想到靖勇侯府会与沈家结亲,而且并非是沈家的嫡小姐,而是沈家的养女沈大小姐。 沈千歌愣完,却很淡定,“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杏还以为二小姐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失落难过,毕竟这么好的亲事按道理来说应该优先家中嫡女。就算是长幼有序,那也应该以嫡女为重。 文杏本来已经想好了安慰二小姐的话,可二小姐脸上完全没有失落,她仍然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好似这件事与她无关,她是个局外人一样。 这么一想,文杏心中反而开始为二小姐鸣不平了。 老爷夫人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才是沈家亲生的!二小姐也太惨了! 被认为很惨的沈千歌并没有这么觉得。 男女主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关她这个炮灰女配什么事,还是研制她的新菜式比较重要。 好似只有沈千歌岿然不动,其他的人都被突然发生的求亲惊到了,就连沈老夫人和沈姑姑都不例外。 虽然沈老夫人和沈姑姑都没觉得顾宸煜是沈千歌的良配,但是两人对沈大人夫妻却都有意见。 养女找了这么好的门第,日后难道要压着嫡女? 这是根本就不顾日后嫡女嫁人后的脸面! 沈老夫人和沈姑姑都气的不轻,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安慰沈千歌。 斗春园,沈娇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扬起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原本她还担忧母亲会不会与蒋家联姻,又因为哥哥一直没凑齐给蒋家的赔偿,让她整日里心惊胆战,做那么多只是希望顾宸煜能早点定下她的名分。 现在顾宸煜真的来提亲了,而且是那么正式那么光明正大和隆重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她差点幸福的都要晕过去。 她连忙吩咐丫鬟,“茯苓,快把我之前用彩云锦做的那条留仙裙拿出来,今日我要穿那条。” 茯苓带着满脸的笑脆声答应了,“好嘞,大小姐,奴婢这就去!” 进了里间,茯苓还抽个空照着大小姐的镜子给自己头上偷偷插了根朱钗,一会儿定然是要陪着大小姐见到靖勇侯的,茯苓希望给准姑爷留下个好印象,日后跟着大小姐陪嫁到侯府也能给她自己先打打根基。 沈娇娇很快就换上了那条绚丽多姿的留仙裙,又用螺黛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眉形,涂上口脂,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一汪水眸情意绵绵,香腮云鬓,当真是绝美。 沈娇娇很满意,紧张地坐在外间花厅,等着父亲母亲的传唤。 顾宸煜站在沈府大门前,身边是聒噪的官媒。 抬头是沈府的门楣,来提亲,而且要娶的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应该是高兴的事,可顾宸煜从心而发的却不是喜意,只觉得自己冷淡无比。 好似办的不是自己的人生大事,而是一桩自己是局外人的事。 他表情微敛,旁边官媒就开始催促道:“侯爷,地方到了,看沈大人沈夫人亲自出来迎接了,您还不给沈大人沈夫人见礼!” 顾宸煜只觉得自己身体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样,依言给对面的一对中年夫妻行礼。 沈夫人整个人脸上红光满面,笑着招呼,“靖勇侯怎这般客气,快……快进来!” 侯府的护卫家丁小厮嬷嬷等人簇拥着自家侯爷进了沈府的大门。 而后顾宸煜就被带到了沈府前院最大的花厅。 他提亲带来的礼物放满了院子,沈夫人瞧了乐地合不拢嘴,看来这靖勇侯府虽然人丁单薄了点,可家底并不单薄。 沈娇娇嫁了过去做了靖勇侯夫人,还能帮衬上自家景晏不少。 顾宸煜坐下后,沈夫人忙打发人去请沈娇娇来,今日可是沈娇娇大喜的日子! 丫鬟连忙跑着去通知了。 沈娇娇早就准备好了,在院子里等着呢!丫鬟一来请,她就带人去了。 所以不到半刻钟,沈娇娇就到了前院的大花厅。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从花厅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第一百一十五章 燕王提亲 若是在大众眼里,沈娇娇今日这一番装扮确实又美又仙。 她本就纤瘦,穿了一身轻薄的春衫,留仙裙层层叠叠,像是水波一般在荡漾在人的心间,她水盈盈的眼睛配上浅淡的黛眉,一股弱柳扶风的姿态就显现出来了,让人看到忍不住就对她多了一丝容忍。 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宸煜在看到如此美的沈娇娇时,心中却无一丝波动,深沉的目光扫了沈娇娇一眼后就移开了,他微垂着眸,谁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就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沈夫人目光落在自己这大女儿身上的时候,心中甚是满意。 她暗暗点头,对着沈娇娇招手,“娇娇过来,快给侯爷见礼。” 此刻,一早外出办事的沈景晏正在路上奔波着,若是自己手上这桩事能办成,可拿几千两的利润,不但能还了给蒋家赔偿的银子,娇娇看中的那只金镶玉的钗鬟,他也能买来送给她了。到时候她一定高兴不已! 正在他这般动力十足的幻想时,身后府中的小厮却骑马赶来在他身后焦急的唤他。 沈景晏眉头一蹙,勒马停了下来。 片刻,沈府小厮追上来,喘息着道:“大少爷,大人让小的寻您回府。” 父亲一般都不管他,怎么这个时候找他,沈景晏眉头蹙的更紧,“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又狠喘了几口气,“是,少爷,发生的可是大事!靖勇侯带着无数礼物来府上向大小姐求亲!现在正在府里呢!” 什么! 沈景晏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怎么可能!母亲不是要将娇娇嫁到蒋府,怎么会是靖勇侯府! “你——你说什么!”沈景晏瞬间脸色就阴沉下来。 来通知的小厮还以为大少爷高兴地愣住了呢,忙又重复了一遍,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桩好婚事,这是沈家大小姐高攀了,日后沈家与靖勇侯府结成了姻亲,最后受益的还是大少爷! 有个得利的妹夫,大少爷的婚事也只会更好办!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娶个公主回府。 小厮只好将这个消息又与大少爷说了一遍。 沈景晏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还没来得及向娇娇表明心意,怎么能让娇娇就这么嫁人! 银子也顾不得赚了,他打马就带着护卫回府,快马飞奔,转眼就消失在来通报消息的小厮眼里。 小厮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大少爷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不管如何,侯爷上门了,大小姐这婚事定然是能成的。”过了几秒,小厮又拍了拍自己脑门,“应该是大少爷担心回去晚了,没了与侯爷见面的机会!” 这边沈景晏冷着脸快马加鞭赶回沈府。 另外一边,燕王也刚从周子愈那里得了顾宸煜带着官媒去沈家提亲的消息。 他冷着脸三两步走到周子愈面前,一把抓住周子愈的衣领,“你说的是真的?” 周子愈被燕王吓了一跳,可为了自己这主子着想,还是诚恳道:“殿下,这事儿我骗您作甚,千真万确,半个时辰前去的!”若是殿下这个时候不去,怕是被这顾宸煜领了先!截了胡! 听了周子愈的话,燕王脸色越发的黑沉。 这姓顾的,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之前对沈二爱搭不理的,现在见沈二对他好了,又想吃回头草!休想! 他与沈二的婚事虽然私下里定了,可除了沈父沈母以及蒋贵妃,根本就没什么人知道。 若是顾宸煜这次带去求亲的东西丰厚,还能对沈家许诺上什么的话,沈父沈母那样的人不见得会不同意! 这瞬间,燕王突然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管如何,先将他与沈二的婚事定下再说!绝对不能让顾宸煜强占先机! 燕王眼神中一片坚定,“荣顺,把库房存的东西的名单拿来!” 荣顺一愣,而后马上照做。 没小半刻钟,换了一身浅蓝色锦袍的燕王就带着周子愈和护卫们出了王府大门,朝着沈府飞奔而去。 沈千歌正在宁寿堂偏院的厨房试做新菜,葛嬷嬷慌慌张张进来了。 她见二小姐系着围裙,正拿着一个长柄的小勺仔细地研制作料的调放,忙快步上去,一把夺走沈千歌手中的小勺,愤怒又心疼道:“我的小姐,您怎么还在这!” 沈千歌看嬷嬷这着急的模样,知道她一定是遇上了事儿,她耐心道:“嬷嬷,我不在这能在哪儿,过几日,食肆就要推出新菜了,您别拦着我,我这就要配比好了。” 葛嬷嬷着急,“前院都在提亲了!” 沈千歌笑,“沈娇娇被提亲关我什么事,我也得不到一分利,还是食肆要紧。” 葛嬷嬷懊恼她没把话说清楚,懊恼地跺了跺脚,“不是,二小姐,是方才燕王也来府上提亲了!” 沈千歌:…… 她情不自禁喃喃道:“燕王也来了?” 葛嬷嬷忿忿,“可不是!二小姐不是与燕王殿下有婚约,怎么他今日来了府上?” 今天是顾宸煜来府上向沈娇娇提亲,是大小姐沈娇娇大好的日子,这是府上下人都知道的事,可燕王怎么这个时候也来了? 难道燕王也看上了沈娇娇? 只能是这个解释,难道还能有别的? 葛嬷嬷对燕王的印象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她气愤的不轻,“大小姐心思深沉,自私自利,有什么好!那燕王带了许多求亲的彩礼,居然比靖勇侯带的还要多上几倍,这些男人,都是眼瞎!” 沈千歌一下子觉得脑子嗡嗡,身边所有的声音这一刻好似都远去了,什么也听不到,就连眼前也变得一片空白。只有燕王来提亲一个声音回荡在脑海里。 虽然之前的婚约她答应下来,完全是为了气运花盆,可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莫名的难受。 如果燕王真的向沈娇娇求婚成功,那她就这么干看着吗? 就算她对他没感觉,但是气运花盆怎么办? 沈千歌深吸口气,压下心底那股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不甘和委屈,决定去前院看一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燕王来抢亲 “嬷嬷,陪我一起去前院看看。” 葛嬷嬷连忙点头,这事有关尊严,就算是这桩婚事毁了,那二小姐也得要个说法! 凭什么燕王想约定婚约就约定毁约,沈父沈母说同意就同意,现在想悔婚就悔婚? 回了房间,沈千歌换下了身上半旧的家常衣裳,穿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重新整理了发髻就带着葛嬷嬷去了前院的大花厅。 前院花厅,官媒笑着夸赞顾宸煜,“沈夫人,不是我故意为侯府说话,靖勇侯年轻有为,在上书房读书,深受学监们看重。虽然父亲早逝,但是侯府人口简单,沈大小姐过了门就能当家做主,侯府的侯夫人那谁见了不说一声平易近人。沈大小姐日后可是有福了。” 而且侯夫人还是长公主的外甥女,这关系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却不包括沈大人和沈夫人。 夫妻两互相看了一眼,对与侯府的这门亲事是没有不满意的。 不管是靖勇侯府还是长公主府都比沈府的根基要深,对沈景晏进入朝堂都有帮助。 何况顾宸煜就在旁边,长相和身份都让夫妻两满意。 之前沈夫人之所以看上蒋国公府,那不是因为她没关系攀上靖勇侯府吗?若是可以,她何必去用自己的热脸贴蒋国公夫人的冷、屁、股。 今天的这桩婚事,当真是天上掉馅儿饼。 沈夫人知道自家这大女儿容貌身材学识都不差,差只差在一点,那就是身份上,她不是自己与丈夫的亲生女儿,所以之前也没想到要攀侯府。 现在侯府公子自己屈尊送上门来,沈夫人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 毕竟两人都在上书房读书,平日里应该多有接触。 沈娇娇与沈千歌之间,沈夫人本就偏爱沈娇娇,现在沈娇娇这么出息,不用她求来求去,就自己做成了这么一桩好亲事,日后还能帮助提携兄长,她之前对沈娇娇有的一点点不满意瞬间消失殆尽。 沈夫人看了坐在旁边的沈娇娇一眼,“侯爷自是样样都好,可我们娇娇也不差,她自小懂事,孝顺父母,敬重兄长,爱护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五公主的伴读,侯爷和我们娇娇自来就是天生的一对。” 官媒没想到这沈夫人吹捧自己的女儿脸皮一点也不薄,把她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只能一个劲儿的笑着点头。 沈娇娇抬眼偷偷看了对面的顾宸煜一眼。 对面的年轻男人挺拔如松,像是能庇佑住她的大树,让她能放心依靠。 而且他面庞英俊,侧脸如刀削斧刻,线条轮廓,好似每一处都长在了沈娇娇的审美上,就连他看起来冷淡的性情,沈娇娇都喜欢。 一想到这样完美的男人很快就要成为她的丈夫,她的脸就情不自禁红了起来。 正在沈家夫妻以为皆大欢喜的时候,外面管事匆匆来报。 沈大人拧着眉不悦的询问,“什么事!客人还在呢,怎的这么没规矩!” 管事头都要埋在地上了,要不是真的紧急,他哪里敢这个时候来打扰大人和夫人。 “回大人,是……是燕王殿下来了……还带着许多礼物,看样子,殿……殿下也是来咱们府求亲的……” 众人:…… 沈夫人终于也感受到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状态了,但……但是这并不是她期望的! 今日靖勇侯是来向沈娇娇提亲的,那这个时候燕王来了,还能是为什么,定然也是为了沈娇娇,可沈家不是之前与蒋贵妃说好,私下定下了燕王和沈千歌的婚事? 燕王大喇喇的来与靖勇侯抢人,那二小姐沈千歌怎么办? 那蒋贵妃答应的交易又怎么办?贵妃娘娘不会反悔吧? 这一瞬间,沈夫人心中想了许多,心里是越发的彷徨。 而且沈千歌毁了容,虽然她没亲自见,但是整日用面纱遮挡着,能好到哪里去,这燕王公然悔婚,毁了容的沈千歌日后又能嫁给谁?总不会要砸在她手里?她可不想养沈千歌养一辈子! 沈夫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在她这里,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沈娇娇嫁给顾宸煜,沈千歌嫁给燕王,这两门婚事,她哪一门也不想落下,可燕王这个时候来,让她着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夫人悄悄捣了捣丈夫,用着急的目光看了丈夫一眼。 沈大人又能怎么办,只能先将人请进来,燕王就算再不受皇宠,那也是皇子,他一个臣子怎么能将一位皇子晾在大门外,传出去,他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快请殿下进来,微臣这便去迎接。” 管家起身跑着就离开了。 原本还满面羞色的沈娇娇听到这个消息,小脸立即就煞白了。 燕王来了?而且还要向她提亲? 父亲母亲不是将沈千歌许配给他了?他怎么还敢来!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已经同意侯府的婚事了,是绝对不会嫁给燕王的! 沈娇娇情不自禁就看向对面的顾宸煜,她目光中水光盈盈,透着委屈和无奈,像是用眼神在向顾宸煜求助。 顾宸煜抬头视线与她对上。 明明对面坐着的女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而且还用柔弱的目光在向他求助,他心中却没有被掀起一丝涟漪…… 顾宸煜不傻,当然知道沈娇娇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知道这个事情后,不但没有惊愕生气,反而心底还溢出了一丝丝窃喜和希望。 若……若是燕王真的喜欢沈娇娇,他退出又何妨,沈家反正有两位千金,燕王对沈娇娇有意,那他退一步,就向沈千歌求亲! 到时候不但不伤任何人的颜面,沈家也能皆大欢喜!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这么想,原本心情算不上好甚至还很沉郁的顾宸煜这会儿心底变得高兴甚至是激动起来。 只要燕王开口,他就顺水推舟,沈大人沈夫人这样的人不会不同意! 顾宸煜好心情的朝着对面的沈娇娇微微扬了扬嘴角。 沈娇娇被顾宸煜这一下浅笑笑的心口砰砰直跳。 靖勇侯对她笑了,定然是安慰她的,他一定是在向她保证,他会保住他们的婚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荒唐的提议 沈娇娇没忍住也朝着顾宸煜露出一个浅笑。 顾宸煜愣了愣,没明白沈娇娇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嫁给燕王也行? 他打量了沈娇娇一眼,收回了视线,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就皆大欢喜了。 燕王同样带着官媒进了前院的大花厅,他身后跟着仆役挑着带来的提亲礼物,粗略一看,竟然比顾宸煜带来的还要多! 沈夫人苦着脸,贪婪的看了燕王身后的礼物一眼,心里是又渴望又失落。 要是这燕王是向沈千歌提亲的该多好,这些提亲的礼物就是他们沈家的了。 可惜,燕王看中的是娇娇。 这一刻,沈夫人恨不得有两个沈娇娇这样的女儿,给燕王和靖勇侯一个人安排一个。 沈大人见燕王走到了花厅外,连忙起身出去迎接。 “燕王殿下安好,老臣有失远迎。”沈大人乐呵呵的,沈夫人跟在沈大人身后给燕王福了福。 燕王忙扶了两人,“沈大人沈夫人不必多礼,本王特意今日上门,是来向两位求娶令爱的,今日不论身份,只论年龄,本王是晚辈,应该给二位行礼才是。” 这燕王不浑起来,瞧着倒是一表人才,也通情达理,可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沈大人沈夫人哪里敢受燕王的礼。 “燕王殿下客气了,快请坐请坐。” 燕王被沈家夫妻请进了花厅,花厅里只有顾宸煜和沈娇娇,两人站起身迎接,燕王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沈千歌压根就不在花厅里。 他剑眉微蹙,对沈家夫妻的观感变得更差了。 今日这顾宸煜不是向沈二求亲?怎的沈二人都不被允许出现,反而是这沈娇娇想当然的坐在主位的一边? 沈家夫妻偏爱也没这么偏爱的!当真是过分! 沈娇娇被燕王的冷眼看的后背冷汗都要出来了,她想不明白,这个变态又憎恶女人的燕王为什么上门与她求亲,竟然还用这样的目光看她,难道他只是想将她娶回去折磨? 正常人可能绝对不会有这个想法,可这燕王不正常啊! 他要是有这样的想法,沈娇娇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这下她更害怕父母会同意燕王的婚事了……越发的想要抓住顾宸煜,沈娇娇不断的给顾宸煜使眼色,频率大的眼睛都要抽筋了。 可惜顾宸煜都没怎么看她。 燕王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顾宸煜,顿时一股无形的杀气就朝着顾宸煜扫了过去。 不过顾宸煜也不是吃素的,他直面燕王冷如冰窟般的目光,却一点颓势都没露。 顾宸煜扯了扯嘴角,“不知殿下来沈府是有何事?” 燕王冷嗤一声,“难道你靖勇侯能来,本王就不能来?” 顾宸煜冷了脸,“王爷,我是来求亲的,可不是来儿戏的!” “沈家千金未嫁,你能来求亲,本王就不能来求亲?” 顾宸煜显然是被燕王这番有些无赖的话说的脾气上来了。 “王爷,就算您是皇子,那也是要守王法的!难道王爷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嘛!还有这婚事可不是儿戏,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怎么样,你也要先问过沈大人与沈夫人吧!” 在王爷与侯爷面前,沈大人沈夫人却一个比一个怂。 两人见靖勇侯居然与燕王吵起来了,顿时又害怕又担心。 这会儿靖勇侯还要他们说,他们哪里还敢说什么。 反正今日两人来求亲,他们府中拢共也只有两位小姐,不管如何,两人一人一个就行了。至于怎么分,那是这两人的问题。 燕王冷冷扫了靖勇侯一眼,虽然很是看不上他,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靖勇侯说的倒是有道理,这婚事说来说去还得沈大人沈夫人同意。 只要这夫妻两同意了,那么他们就能如愿。 燕王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夫妻二人,“沈大人沈夫人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前是靖勇侯府,侯夫人的舅母还是长公主,后是燕王,燕王身后还有蒋贵妃,小小沈家谁也得罪不起,这两人都是来向沈娇娇求亲的,可府上只有一位大小姐,总……总不能一女嫁二夫吧? 让沈大人沈夫人说,这两人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来啊! 不过靖勇侯府与燕王府比起来,即便是燕王不受宠,蒋贵妃还是更让他们夫妻忌惮,如果真的要两权相害取其轻,那应该还是先要顾着燕王殿下…… 沈大人刚要说将沈娇娇定给燕王,拒了靖勇侯府,嘴巴张开,声音还没出来呢,突然被妻子在身后捏了捏腰部,他看向妻子,沈夫人朝着丈夫眨了眨眼,代替丈夫道:“我知道两位都是诚心求娶,可是哪里有一女嫁二夫的,不如这样,恰好我们沈府有两位小姐,今日我便把娇娇许配给燕王殿下,再把千歌许配给靖勇侯,如何?靖勇侯,您别看千歌不在这里,但她是我们沈府嫡女,上次在长公主别院的宴会,她可是被长公主亲自夸赞过的。” 沈夫人这一席话说完,沈大人是最先满意的。 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样完美解决地办法。 这样既不得罪燕王,也不得罪靖勇侯府,两个女儿,不管是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都有个“好”归宿,日后景晏有这两个妹妹帮衬,路自然更好走些。 可惜这只是沈大人沈夫人一厢情愿罢了。 沈娇娇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此刻,她终于领会到了沈千歌被迫嫁给燕王时的感觉了。 到这一刻,她才看清,其实父母既不在乎沈千歌也不在乎她,他们最在乎的是哥哥沈景晏。若是需要,她也是可以牺牲的! 她慌乱的看向顾宸煜,向他求救。 可顾宸煜这个时候却低着头,谁也没看。 低垂着头的顾宸煜,在他自己都没在意的情况下,嘴角微微扬了扬。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朝着他想也没敢想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刻,他发现,他居然更希望与沈千歌成婚! 若是燕王答应下来,那沈娇娇的救命之恩,他日后会找机会弥补的。 顾宸煜突然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人不易发现的喜悦,他诚恳道:“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沈大人沈夫人为难,我同意沈夫人的提议!” “我不同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说我愿意娶沈大小姐 这一道清亮又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把整个花厅的人都镇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大门口看去。 当见到是谁后,花厅里的人脸色各异。 居然是二小姐…… 二小姐自从搬到了宁寿堂偏院去住,几乎从未踏足过主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燕王的眼睛却顿时雪亮。 他就知道,沈二对他念念不忘! 瞧,他还没说话,沈二就急急忙忙出来阻止了,他当然不会娶沈大小姐,那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去了,如何能看上! 沈二,放心,本王既然之前已与你私下定了婚约,本王就不会抵赖,你就等着进王府做王妃吧!至于顾宸煜,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他还不配与自己抢女人!燕王心中得意的想。 另一边,沈大人和沈夫人顿时眉头就拧了起来,沈大人愤怒的忍不住站起身,“孽障,你说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沈娇娇反而是松了口气,沈千歌作死地站了出来搅局,她反而不用开口了,只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沈娇娇听到沈大人的话,刚要怼回去,肩膀却被人在身后按住了,随后身侧就响起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子眼眶酸涩。 “那可有老身说话的份儿?”沈老夫人在白嬷嬷地搀扶下,拄着柺杖,怒沉沉的道。 沈大人沈夫人眼睛瞪大,怎么也想不到老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老夫人都十多年未管沈府的家务事了,就连当年沈千歌被找回沈府时,她也不过只见了一面,对于沈家夫妻如何教导和对待孩子,她从未插过手,可现在却出来了。 沈大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是表面上却要给老母最大的尊重。 大齐重孝道,若是沈大人不孝,不用别人参他一本,他现在的官儿就做不下去。 沈大人带着妻子连忙给沈老夫人行礼,“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当真是折煞儿子了。” 沈老夫人柺杖在地砖上一拄,发出一声闷响,声势十足。 沈大人忙扶着沈老夫人到旁边的圈椅里坐下。 沈老夫人对着门口的沈千歌招招手,让沈千歌坐到了自己身边。 这一切落在燕王眼里,燕王的眼睛眯了眯,嘴角有瞬间都忍不住笑意。 沈夫人的提议着实是荒唐,就算沈千歌这个时候不出现,他也会第一时间出言阻止的。 只是没想到这位沈老夫人会站出来,可见沈老夫人是极为维护沈千歌这个孙女的。 沈老夫人这个时候出来,沈娇娇也没想到,不过祖母都出来了,母亲说的那个提议定然是不会实现了,她也不用嫁给燕王。 沈娇娇庆幸自己的运气够好,好似老天都在帮着自己一样。 沈老夫人坐下后,朝着自己的儿子儿媳看去,她直接开门见山,“你们方才说的老身也不同意。” 祖母话一出口,沈千歌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不管如何,祖母的话在沈府还是有重量的,只要她老人家不同意,她与顾宸煜这桩婚事就不会轻易能成,而且祖母明白她的心意,她从未想过嫁给顾宸煜。 沈大人脸色微敛,显然心中想要反驳母亲的话,但是孝道压着他,他不好直说,他朝着妻子看了一眼。 沈夫人心里这会儿已经将沈老夫人恨死了,甚至恨不得沈老夫人立即死掉,之前她说的好好的,而且靖勇侯都出口同意了,沈千歌一个姑娘家,就算她不同意又能有什么用,燕王和靖勇侯都满意就好。 现在丈夫给她使眼色,她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挤出一个笑容,尽量放缓语气与沈老夫人道:“母亲,您刚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千歌配靖勇侯,娇娇配燕王殿下,都是好亲事,而且燕王殿下和靖勇侯都同意了。就等着过礼了。千歌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胆子又大,什么话都敢说,您老怎么能纵容她呢!再说这靖勇侯府在外的名声,您就算是不怎么出府,也应该多少知道点,可真是一门好亲事!我可一点都没亏待这丫头。” 光听沈夫人这话,还以为她真的为沈千歌好,宁愿亏待养女,也不愿意叫亲生女儿受苦呢!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若不是同时想抓住这两门婚事,给沈景晏日后铺路,她会这么决定? 两个女儿她谁也没考虑,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考虑了而已。 沈千歌拧起了眉头,刚要出口,却一个男声在她之前开口了。 “沈夫人,您好似有一点搞错了,谁说我愿意娶沈大小姐的?” 燕王这句话一出口,沈夫人方才还镇定自若劝着沈老夫人的脸就变得脸色。 她忍着怒气,还要恭敬的对燕王道:“殿下,您莫要开玩笑了,今日是娇娇被提亲的日子,您来府上,难道不是为了娇娇吗?” 沈夫人这句话问出来,顾宸煜脸色变得沉郁起来。 燕王不是来向沈娇娇提亲的? 沈千歌脸上也满是疑惑,燕王既然不是来向沈娇娇提亲的,沈夫人为何要将沈娇娇嫁给燕王?搞什么! 沈老夫人却放下心来,燕王不是来提亲的,那提亲的只剩下靖勇侯,那今日这桩亲事与沈千歌也无关系了,沈娇娇的婚事她不想管,沈夫人想将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只要不牵涉她的千歌就好。 燕王微微往椅背上靠了靠,放松了身体,他朝着花厅中众人看了一眼,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在眼中,而后嘴角微扬,像是一位不动如山的王者,“为何是为了沈大小姐?夫人,本王进了沈府后可亲口与您说过本王是要向大小姐提亲吗?” 沈大人沈夫人一下子愣住了,沈娇娇眉头也拧了起来,顾宸煜脸色微沉变得不太好看。 沈夫人想了一圈,好似燕王殿下进府后,真的没说过是要向娇娇提亲…… 可是燕王带着这么多聘礼,还带着官媒,这说不是来提亲的别人也不信啊。 沈夫人看了一眼还站在燕王身后的官媒,“殿下,那您这官媒……” 燕王嘴角笑意更浓,“本王也没说本王不是来提亲的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哥哥是疯了吗 “那您这……” 沈夫人的身子一下子像是僵住了一样,沈府不过两位千金。燕王既然说了不是给娇娇提亲的,那剩下的人就只有千歌! 原本千歌只是她与夫君应付蒋贵妃的,毕竟千歌毁了容,日后嫁不了好人家,燕王背后又是暴戾成性,歹竹配歹笋。剩下的娇娇毕竟容貌娇艳,又是她一手带大,比亲生的还亲,倒是可以找个好人家,作为日后景晏的助力。 沈千歌也怔住了,燕王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来向沈娇娇提亲的?那为何之前沈夫人要说将沈娇娇嫁给他?今日先是靖勇侯来府上向沈娇娇提亲,若是燕王不是为了沈娇娇,为何一定要今日来凑热闹?改天不行? 沈千歌对燕王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点怀疑。 燕王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心中得意道,沈二,本王知道你不想嫁给靖勇侯,本王就如你所愿。 “本王今日是来向贵府二小姐提亲的。”燕王笑着说出这句。 说完又朝着沈千歌那边看,那眼神很明显在表达一种意思,“沈二,满意不?” 沈千歌面纱下的唇却抿了起来,心中疑虑重重,只不过她的表情大多让面纱遮挡住,燕王并未看出来。 沈大人沈夫人一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搞什么! 原来他们与蒋贵妃的约定并未被更改,燕王其实是来向沈千歌提亲的?那娇娇就可以嫁给靖勇侯。这……这是双喜临门啊! 要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哪里还用乱点什么鸳鸯谱。 直接就将沈千歌叫来了,反正之前也是沈千歌亲口答应了燕王府的这桩婚事。 沈夫人的脸抽了抽后,立马转为大大的笑容,她好似才转过弯来一样,“殿下,原来是我误会了,我在这里先给殿下和靖勇侯赔个礼!这样皆大欢喜,殿下是来向千歌提亲的,靖勇侯是来向娇娇提亲的,我的两个宝贝女儿都有了归宿,这是我们沈府双喜临门!” 沈大人毕竟在朝中做官,官职也不小,这种一会儿答应又一会儿反悔的话他当然说不出口,可借着妻子的口说出来就合适多了,若是外人有了嫌话,他一句妇道人家不懂事就搪塞过去了。 沈娇娇松了口气,她悄悄朝着顾宸煜的方向扫了一眼,幸好这脾气阴晴不定的燕王改了口,她与侯府的婚事到底还是成了。只是,靖勇侯好似有些不高兴?难道他是因为燕王突然来提亲,父母奉承燕王,冷待了他,所以不开心? 这么一想,沈娇娇就有些埋怨起沈大人和沈夫人了。 她与靖勇侯还未成婚,她就已经站在了靖勇侯这边,将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少夫人对待。一切都为侯府考虑上了。 靖勇侯本就敛着的目突然闭了闭,好似在压下心中翻涌的蠢蠢欲动,在他的心中,天边刚刚露出的一点光亮瞬间被燕王给掐灭了,让他的心整个被黑暗裹住。 他在心里拼命暗示自己,他不是早就决定了吗,他今日就是来向沈大小姐提亲的,怎么能有其他非分之想!刚才那些不过是一场玩笑罢了,他不能当真! 等再睁开眼睛,靖勇侯眼里已经是黑沉沉一片,好似一点光都没有了。 见一花厅的人都没有异议,沈老夫人急了。 她老人家用力一拍旁边的桌子,怒道:“什么双喜临门,千歌与燕王殿下的婚事我不同意!” 沈大人沈夫人见年轻人们都没有异议,还以为这两桩婚事即刻就能定下来了,沈家一下子定下了两位小姐的婚姻大事,是大喜事,哪里知道沈老夫人这个时候又冒出来说不同意。 沈大人就算是被孝道压着,这会儿也满脸压抑的怒气,若是没有外人在,他早就对沈老夫人大发雷霆了。 沈老夫人一句话出来,整个花厅的人都看向她老人家。 特别是燕王和顾宸煜。 沈夫人还没褪去的笑意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沈娇娇没有拧了起来。 在沈夫人收拾好心情准备开口劝的时候,花厅外又嘈杂起来。 沈景晏快马加鞭赶回沈府,衣服都来不及换,等回了府,看到放在院子里都放不下的礼盒后,更是心急如焚。他风尘仆仆,发髻都有些散乱,不顾身后自己随从劝阻,迅速来到前院的大花厅,刚到花厅外就听到了母亲喜盈盈说的那番话。 他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 他整日里都守在娇娇身边,看着她从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鲜花初绽,他防这防那,蒋家更是婚事没谈就被他搅黄了,可哪里想到娇娇会与靖勇侯有了首尾! 娇娇从未与他说过,怎么会! 沈景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常随见大少爷好似失了魂一样站在大花厅外的窗户处,他好心地提醒,“少爷,大小姐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行,日后大小姐出嫁了,娘家这边还要靠着您呢!” 常随一席低声的劝慰让沈景晏回过神来。 他眼睛眯了眯,嘴唇紧抿,怎么可能,他不会让娇娇嫁给别的男人!娇娇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见证着娇娇的蜕变,娇娇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这么清醒冷静下来后,沈老夫人不同意婚事的话语就落入了他的耳中。 沈景晏随意理了理自己鬓边有些散乱的发,大步迈出,走到了花厅门口,人还未进去,他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花厅里。 “娇娇与靖勇侯的婚事我也不同意!” 沈大人沈夫人:…… 要不是他们对儿子格外熟悉,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他们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儿子是怎么回事,魔怔了? 他们应下这两桩婚事可大部分都为了他,他怎么能不同意? 沈景晏话音一落,就走到了花厅正中央,他整个人也落到了大家的视线里。 他先是朝着燕王和靖勇侯行了一礼,而后又对长辈行礼。 这个时候他才看向父母,身子站的笔直。 沈娇娇难以置信,她想过她与侯府的这桩婚事可能会不顺利,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不同意的居然是她的哥哥! 哥哥是疯了吗? 第一百二十章 万箭穿心 觉得沈景晏疯了的不止沈娇娇一个,连沈大人沈夫人也这么认为。 沈夫人不敢置信的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身,“你说什么胡话呢!她是女儿家,到了年纪就该嫁人,靖勇侯一表人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难道要将你妹妹留在家里一辈子?” 沈景晏来了气,“留在家里一辈子就一辈子!有什么不可以!我养着她!又不是养不起!”他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她有征求过娇娇的意见吗?是不是觉得靖勇侯府权势地位不错,就认为这是一桩好婚事,想急着将娇娇打发出门,顺便为了沈府换取利益? 沈千歌的婚事被用来交换也就算了,休想再利用她的娇娇! 沈千歌从沈景晏的话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她看向沈娇娇,只见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额前的流海遮住了视线,让人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的眼睛。 以前的沈景晏在父母面前一直都是听话懂事聪明的,不管是沈大人还是沈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都很满意,平日里,沈景晏也很少有违背他们夫妻的时候。沈夫人一直以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为荣,沈景晏孝顺,出门不管到哪里都会给母亲带礼物,沈夫人还多次在其他夫人面前炫耀过。 可沈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居然会有违背她的时候,而且为的还是自己妹妹的婚事! 他不过是兄长而已,他们父母健在,娇娇的婚事还轮不到他决定和插手! 沈夫人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养着她?你以后的媳妇儿会同意?” 沈夫人这么一说,正正戳到了沈景晏的痛点,他一怒之下道:“大不了我这辈子都不娶妻!” 沈夫人眼睛瞪大,“你不娶?你不娶,难道要我们沈家绝后!” 沈景晏深吸口气,显然他已经发现母亲失去了理智。 沈大人也发现了,他立马拉了妻子一把,教训道:“说什么胡话呢!” 沈夫人被丈夫拉的回过神来,气的脸色通红,也不再看儿子了,她今日着实是又惊又气,她疼爱的儿子还从没这么顶撞过她,让她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沈景晏到底还是能伸能缩的,他了解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这番话根本就不能说服他们,他脑中转了转,朝着母亲恭敬行了一礼,而后好言好语的劝慰,“爹,娘,娇娇是我们沈府的掌上明珠,是我看着长大的,与我感情深厚,你们怎么能这么仓促的让她嫁人,就算靖勇侯府是地位名声都更胜一筹,那也要经过娇娇的同意,她年岁虽不大,可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她不喜靖勇侯,这婚就结成了仇,日后不管是对靖勇侯还是对我们沈家都没有好处。” 沈景晏尽量让自己站在家人的角度去为沈娇娇考虑,并且劝阻父母仓促定下沈娇娇的婚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极力苦口婆心,但是沈千歌仍然看出他眼神中的焦虑,沈景晏在害怕,害怕父母仍然不听他的劝,还是要把沈娇娇嫁给靖勇侯。 沈千歌在心中嗤笑了一声,她的这位好哥哥还真是中了沈娇娇的毒,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而另一边,燕王却在偷偷盯着沈千歌,他忍不住为了自己目光里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心疼。 沈景晏也是沈千歌的兄长,而且是亲兄长,两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是这会儿匆匆进来的沈景晏口中却只有沈娇娇一个名字。 可见沈景晏心里也只有沈娇娇才是他的妹妹,沈千歌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两桩婚事相比,明显是沈千歌与他的这桩婚事更不靠谱,靖勇侯反而在大家的眼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女婿,但是沈景晏却绝口不提沈千歌的婚事,好似觉得沈千歌这个亲妹妹就算是嫁给谁都与他无关似地,冷漠的叫人可怕。 燕王也忍不住心疼沈二起来。 这个沈二原来在家里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他突然想快些与沈二成亲,至少到了他的燕王府,整个燕王府都能让沈二做主,若是沈二喜欢,还能接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去燕王府住,不用受沈家父母和兄长的掣肘。 沈千歌收回看沈景晏的目光,一不小心对上了燕王的眼神,这一对上,她惊了一下。 燕王这是怎么了? 怎么用一种呵护小可怜的眼神看她?莫非是抽了? 一被这种大佬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尤其是这种前世的大奸臣,她就要怀疑她要被算计了。 沈千歌打了个寒颤,立马低垂眼帘躲开与燕王的对视。 沈景晏这一席话倒是一下子将沈家夫妻说的愣住了。 沿着他的话想一想,沈家夫妻确实从未问过沈娇娇在她婚事上的意见,只考虑了这桩婚事对沈家和沈景晏的作用。 沈景晏的这番话唤回了沈家夫妻在对待女儿的一点点愧疚之心。 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啊,家族想要延续有时候就必须无情,有舍才有得,谁让沈娇娇是女儿家。她被沈家花大价钱培养长大,到了时候就是要为了沈家牺牲,回馈沈家的。 这京城中的大部分千金都是这般的。 沈夫人刚要说话,却被一个娇柔让人爱怜的声音抢先了。 沈娇娇突然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盈满了泪珠,她看着沈景晏,弱弱的语气里却都是坚定,“哥哥,爹娘没有逼我,这桩婚事我自己愿意!哥哥,娇娇知道你心疼娇娇,怕娇娇日后过不好,但是娇娇会努力的!只要娇娇努力,娇娇日后一定过的不会比任何人差!” 说完,沈娇娇还扫了沈千歌一眼,也不知道她这多此一举是要做什么?是要和沈千歌比? 沈千歌正躲着燕王诡异的目光呢,根本就没注意到沈娇娇这特意的眼神。 沈景晏如何也想不到沈娇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如同被万箭穿心。 他对他的娇娇这么好,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她在上书房的一切他也都知道。娇娇是什么时候与靖勇侯勾搭上的?而且就这般要上赶着嫁给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勉强接受 沈景晏的表情狰狞了一瞬间,随后就被他极力控制了。 他抬眼看向对面不远处站起身的沈娇娇,那深浓的目光像是一潭黑水,瞬间就将沈娇娇淹没,让她喘息不过来。 沈娇娇以前只觉得哥哥是疼爱甚至是溺爱她的兄长,在她面前,他总是有求必应,甚至她一些过分的要求,他咬牙都能答应,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好似哥哥以前做的这些都不是不求回报的,只是没到时候而已。 沈娇娇对上沈景晏这样的眼神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她全身发冷,飞快的移开视线,根本就不敢看沈景晏。 沈夫人原本还下不来台,现在沈娇娇亲自站出来说了她自己愿意,那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女儿都愿意了,父母也中意这桩婚事,沈景晏这个做哥哥的还能有什么意见。 “好了,景晏,我们知道你是为了娇娇好,看,娇娇自己也愿意,你就不要过分操心了,她也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日后她会与靖勇侯生活的很好的。”说完拉着儿子坐到了一边。 沈娇娇这个正主都发话了,沈景晏再也找不到借口阻拦这桩婚事,特别是父母还在旁边,他像是一只木偶一样被母亲拉着坐下。 宽袖内的右手却紧紧攥着,显示着他内心的不甘。 娇娇如何能这般背叛他! 沈景晏在心中疯狂叫嚣着,可是表面上,他表情却正常,甚至还能朝着母亲歉意的笑了笑。 儿子终于不再阻拦,沈大人沈夫人松了口气。 沈大人不好意思的朝着顾宸煜行了一礼,“都是沈某管教无方,让侯爷见笑了。” 顾宸煜敷衍地抬了抬手,虽然来之前就做好了娶沈大小姐进门的准备,可真正当婚事敲定下来的时候,他的心仍然像是沉到了谷底。 沈娇娇与靖勇侯的婚事定下了,就差沈千歌与燕王的了。 沈老夫人盯着在燕王旁边坐着的儿子,沈大人目光回避着母亲的视线,沈老夫人杵了杵拐杖,再次强调,“千歌的婚事,老身不同意!” 燕王一听,眉头蹙了起来。 沈大人发现后立马苦了脸色,他朝着燕王方向拱了拱手,轻声道:“殿下恕罪,臣下母亲并不知道其中原委,还请殿下给臣下片刻解释清楚。” 燕王冷冷看了沈大人一眼,沈大人只觉得他后背都被这一眼看的湿透了。 借着喝茶的借口,沈大人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才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去,他沉着声音,“千歌,你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沈千歌一怔,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她当初当着父母兄长的面答应嫁给燕王这件事。 她之所以能顺利搬出归雁居,与祖母姑姑生活到了一起,其实算是她答应嫁给燕王,沈大人沈夫人不干扰她的生活做的交换,若是这个时候她反悔,那么日后她在沈府可就没那么自由了。 再说,她也确实需要燕王的气运,否则她很有可能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即便不相信燕王今日来真的不是为了沈娇娇,沈千歌这个时候也不会傻到放弃与燕王的婚事。 沈大人这么一说,沈老夫人更是生气,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气的抖着手指着他,“你!你竟然还逼了千歌!” 沈老夫人到现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定然是自己这好儿子儿媳之前已经用手段逼迫过千歌这孩子了,千歌定然也是答应了他们夫妻什么。否则这些日子,千歌又如何能在她这里安静的住下来,做什么事也不受他们夫妻拘束。 沈千歌眼睛微微湿润,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祖母还在维护自己。 可她当真不得不嫁给燕王。 她站起身,走到沈老夫人身边,扶着祖母,又轻轻私下里拽了拽祖母的衣袖。 沈老夫人感受到了沈千歌的动作,她整个人微微一僵,而后转头看向沈千歌,郑重的询问她,“千歌,回头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尤其是一个女人,你看你姑姑就知道了,你可是真的决定了?日后不管如何也不会后悔?” 沈千歌肃着脸,深吸了口气。 不远处的沈大人沈夫人提心吊胆,生怕沈千歌说出什么不愿意的话来,若是这样,自己这老母亲不管用什么办法也是不会让沈千歌嫁给燕王的,那不用说燕王自己,还有燕王身后的蒋贵妃都不会饶过沈家。 不止沈大人沈夫人,更紧张的是在上首位置坐着的燕王。 他面上看着好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神色变都没变,可拢在锦袍袖口下的手心却已经汗湿,心跳也出奇的快,好似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 沈千歌在心中苦笑,她当今唯一的目标先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让自己身体健健康康的,这样才有机会想旁的,小命都没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这婚事合不合适。 而且燕王前世直到自己去世了都没娶,她就算是嫁给燕王,那也不过是明面上的燕王妃,有什么可怕的。只要燕王不为难她,她自信能帮燕王打理好燕王府,做燕王最合适的伙伴。 “祖母,我不后悔!” 沈千歌听到自己出口的声音坚定异常。 沈老夫人怔了怔,过了两秒,她点点头,伸出皱纹遍布的手拍了拍沈千歌的肩膀,而后也不要沈千歌搀扶,自己就离开了前院的大花厅。 沈千歌盯着祖母老弱的背影,只觉得祖母这一瞬间背都有些佝偻了。 她抿了抿唇,心中一个声音响起,“祖母,这次,她真的没有选择。” 沈千歌话说出来后,沈大人沈夫人倒是满脸喜意,夫妻两互相看了一眼,沈大人道:“既这样,我们沈府今日可当真是双喜临门了!” 沈夫人跟着附和。 燕王浑身紧绷的肌肉这一刻彻底放松了下来。 哼,他就知道沈二喜欢他喜欢的不行。 瞧瞧,宁愿违背疼爱她的沈老夫人,都要与自己成婚。 这么大的姑娘了,羞也不羞! 罢了,反正他的名声也不好,就勉强接受这无颜女沈二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抢过来就是 沈家一下子解决了两位千金的婚事,而且一位是嫁给靖勇侯,一位是嫁给燕王,虽然燕王在外名声不好,但总归是王爷,是龙子,身份不一般。像是沈家这样的身份地位,能找到这两桩婚事已是极好了。这事一传出去,就不少亲近的人家派人前来恭喜。 沈大人沈夫人这两日精神饱满,面上带着红光,叫一众地位相似的人家羡慕不已。 两桩亲事定下后,沈家夫妻留下燕王和靖勇侯用了午饭,这才亲自送了两人离开。 沈千歌沈娇娇都已及笄,现在婚事也已定下,就可以开始走三媒六娉的程序了,沈府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两个妹妹都已定下,那沈景晏的婚事就更迫在眉睫,之前是没得选,沈夫人才看上蒋家,现在沈家有这样两家姻亲,给沈景晏选的范围就更大了些。 夫妻两将儿子叫到面前询问,看儿子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主院的卧室外间,沈大人夫妻正商量着,沈景晏就从门口进来了。 只是一向懂礼孝敬的儿子进了门之后居然没对夫妻两行礼就直接坐了下来。 沈大人蹙了蹙眉,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很快,他就发现了儿子的不同。 沈景晏浑身散发着愤怒压抑的情绪,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要躲开。 看到这样的儿子,沈大人原本还愉悦的心情顿时消失,“怎么?连爹娘都不认识了?” 沈景晏抬头厌厌扫了夫妻一眼,重又低下头去。 沈大人顿时有些火起,“今日是咱们沈府的好日子,你这样一副脸色摆给谁看?” 沈夫人眼见丈夫要发火,连忙拦住,替儿子说话,“你干什么!生什么气,许是景晏在外面遇什么事儿了,今日他回来的匆忙,一回到就听到娇娇要嫁人,他一向疼娇娇,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 被妻子这么一劝,沈大人火气才压下来,冷哼了一声。 沈夫人又起身走到儿子身边,“你两个妹妹的婚事都定下了,你是兄长,总不能让妹妹的婚事办在你前面,我方才正和你父亲商量着你的婚事呢?你如今可有心仪的千金?” 以前沈夫人是不敢问,生怕儿子说出他们沈家够不到高门,可有燕王和靖勇侯府在背后撑着,她倒是可以努力努力。 谁知,沈夫人好言好语问了这一句,却像是点了沈景晏的炸/药包,他嗤笑了一声,“呵呵,我的好娘亲,你怎么不早问,现在问来又有何用!” 沈夫人一听这话就蹙了眉,“什么意思,难道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定亲了?” 沈景晏嘴角讽刺的意味更重,“是啊,刚定了亲的千金。” 千金?那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只要儿子满意,门第不是相差太大,沈夫人就不会拦着儿子。 嘴角抿了抿,沈夫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狠厉道:“不过是刚定亲了而已,只要我们景晏喜欢,抢过来就是。” 沈景晏没想到母亲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直起身,眼睛危险地眯了眯,看向母亲,“娘,你说的可是当真?” “为娘什么时候骗过你,燕王的婚事成了,你爹离升迁也不远了,再加上靖勇侯府,咱们沈家也能算是京的上流,不是那么好惹的。我与你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自然是什么都依你。” 沈景晏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落到了沈夫人的眼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她赶紧驱赶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对儿子道:“景晏,那你的婚事?” “爹娘先帮我看着吧。” 听到儿子这么说,沈夫人心中一喜,她看了丈夫一眼,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刚刚的对话,她还以为儿子真的看上了哪位定了亲的千金,看来是她想多了。 “好!娘这两日就开始给你相看,定然给你找个贤淑孝顺的名门千金!” 沈景晏起身,给父母各行一礼,而后起身迅速离开。 看着儿子的背影,沈夫人嘀咕道:“怎么觉得今日景晏怪怪的。” 沈大人插嘴道:“好了,你们女人整日无事想来想去,夏琢磨,景晏不是一惯都这样吗。” “是吗?”沈夫人自言自语了一声,也没精力去管了,她今晚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要去相熟的夫人家里打听还未出嫁的千金去了。 斗春园,好心情的沈娇娇晚上多吃了一碗饭,这会子正被贴身丫鬟茯苓服侍着在净房里沐浴。 她和顾宸煜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过个一年半载她就能成为靖勇侯夫人。而且顾宸煜当真是要容貌有容貌,要能力有能力,有这样的丈夫,不怕日后没有一个诰命夫人的封号。 这么好的夫家,父母定然非常愿意,恐怕夜长梦多,父母定然不会拖着她的婚事。 一想到顾宸煜俊朗的面庞,那深潭一般的眼神,沈娇娇忍不住脸颊就红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无限的情愫。 就连一旁正在给沈娇娇洗着秀发的茯苓也神思不蜀,想着白日里见到的未来姑爷的背影。 突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沈娇娇一怔,“茯苓,你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茯苓快步出去,却没拦住人,没两秒,净房的门帘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闯了进来。 沈娇娇拧着眉靠在浴桶里,一有声响,她视线就朝着门口看去,却见到门口站着的人不是哥哥沈景晏又能是谁。 愣了一秒,她反应了过来,惊的叫了一声,露在水面上的身体立马往水下一缩,惊怒道:“哥哥!我在沐浴!你怎么能进来!你……你快出去!” 沈娇娇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眼神里惊惧害怕和愤怒,虽然沈景晏是她敬爱喜爱的哥哥,但他也是个男人! 茯苓跟着进了净房,用力想要将大少爷拖出净房,她急道:“大少爷,您不能进来,小姐在沐浴呢……” 可惜茯苓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哪里能敌得过沈景晏这种成年男人,沈景晏又是有功夫在身的,他稍稍用力,就将茯苓推倒在一边,身子撞到了旁边花几,痛的她蜷缩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狂 沈娇娇从未见过这样的兄长,仿佛他变了一个人,自己不再认识。 几乎将整个身子缩在浴桶里的沈娇娇越发的惊恐害怕,她一双眼睛看着沈景晏,里面露出的都是乞求。 茯苓痛地爬都爬不起来,哪里还能上前阻拦。 沈景晏三两步走到了浴桶边,他目光深沉,死死锁住蹲在浴桶里瑟瑟发抖的沈娇娇,“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小时候我们不但一起沐浴过,还日日睡在一起,难道娇娇身上是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吗?” 沈娇娇吓的声音都哽咽起来,“哥哥,那是小时候,现在我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而且我们是兄妹!你不能这样!” 饶是对沈景晏的感情有些迟钝的沈娇娇,到现在也意识到兄长的行为诡异,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她一点也不想相信的想法,可是她的理智又告诉她,好似这个想法才是合适的。 沈景晏突然冷笑了一声,“兄妹?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沈景晏这句话一出口,沈娇娇就知道坏了。 哥哥……哥哥居然误入歧途,喜欢她!怎么可能! 可是沈景晏丝毫不给沈娇娇思考的时间,他双手抓住浴桶的边缘,突然倾身,弯着腰,几乎与沈娇娇面对面。 沈娇娇双手在水中拼命抱着胸,视线被迫与他面对面,她眼睛已经震惊瞪地很大,“哥……哥哥……你不能这样对娇娇……” 呵呵,不能这样对她? “为什么,娇娇,你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为何我不能这般对你?你又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未曾违背伦理。”说着,沈景晏腾出一只大手摸向沈娇娇柔嫩却苍白的脸庞。 他早就想这么摸了,可惜一直憋忍着,压抑着自己对她越发深浓的感情,本以为他可以慢慢来,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他对她的感情一直不是什么兄妹之情,而且男女之情,他默默守候在她身边好些年。没人知道,当他得知沈娇娇并非是自己亲妹时有多高兴,可他偏偏不能表现出来,这么多年的压抑,已经叫他的心理开始扭曲。 他是那么在乎沈娇娇,可沈娇娇呢? 居然与他说都没说,更别提商量,就暗中促成了靖勇侯与沈府的婚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让他能不暴怒吗! 她这是想连机会都不给他,就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怜惜她,一心为她着想? 他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娇娇委身于他,不清白的女人,靖勇侯难道还会要吗? 对面的哥哥眼神越发幽深,像是能将人吸入进去的无边黑暗,沈娇娇本就害怕至极,现在发现他这个样子,更是了解到哥哥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失去了理智。 又听到沈景晏说的话,一股绝望的感觉朝着沈娇娇袭来,她哀求道:“哥哥,求你不要这样,娇娇不喜欢,娇娇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哥哥。” 沈景晏的大拇指用力按住沈娇娇红润的嘴唇,而后用力抚摸,嘴唇承受的力量太大,顿时殷红如血,也给沈娇娇本来就漂亮的脸上增添了一份妖媚。 沈景晏看到这样的沈娇娇仿佛中了毒一样,眸子慢慢变红,想将面前日思夜想的女人占有。 “之前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不选,娇娇,现在可没你选择的余地了。”说完,头一低,用力吻住沈娇娇嫣红的唇瓣。 沈娇娇双手还要护住自己藏在水下的身体,何况在沈景晏面前,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被敬爱的哥哥这样对待,沈娇娇又气又怒,却无法反抗。 到了这个时候,沈娇娇原本慌乱恐惧的心居然一下子冷静下来。 她停止了反抗,任由沈景晏对她的唇予取予夺,她趁着沈景晏沉沦的时候微微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呆住的茯苓,腾出一只手朝着她做出了一个动作。 茯苓都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疼爱大小姐的大少爷居然喜欢大小姐,现在竟然还要强占大小姐!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沈家可就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这个时候,茯苓发现了大小姐给自己使的眼色和动作,她瞬间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咬咬牙对着大小姐点头,而后撑着剧痛的腰部,挣扎着起来,偷偷离开了净房。 她……她一定要找人来,小姐的清白绝对不能这么让大少爷给毁了! 要是大小姐成为少爷的人,那与侯府的婚事就会有变,她也就不能跟着大小姐嫁到侯府去,她……她一点都不想留在沈府。只有去了侯府,她才有当侯爷妾侍的可能。 茯苓出来才发现,外面被大少爷的人控制着,他的常随带着两个人制住了嬷嬷和两个大丫鬟,怪不得小姐在里面喊,外面却没一个人进来看看情况。 至于那些粗使丫鬟早去了倒座房休息了,晚上的时候根本就不在斗春园里,灶上烧水的丫鬟又离的远。 茯苓身子一矮,没让大少爷的人发现她,斗春园她熟悉的很,她转头从后门离开。 茯苓几乎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正院。 沈夫人已经睡了,被她闹了起来。 这事情还不能让大部分知道,是秋嬷嬷偷偷进来告诉沈夫人的。 沈夫人被叫起来还睡意朦胧的,听到秋嬷嬷说的话,顿时睡意全无,又惊又怒,“真的?” 秋嬷嬷一言难尽的模样,“夫人,八成是真的,是茯苓偷偷来通知的,若不是真的,那丫头可不是找死。” “快伺候我穿衣,叫上我们的人,现在就过去。” 这要是去迟了,以景晏那性格,恐怕真会出岔子! “哎!老奴这就去。”刚要走,秋嬷嬷又转过身,“夫人,老爷那边?” “先不通知,我们先去看看。” 秋嬷嬷点头快步出去了,唤大丫鬟进来给沈夫人更衣。 当茯苓看到夫人带着人出来的时候,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三两步跑过来跪在沈夫人面前,“夫人,您快去救救我们小姐吧!” “嚷什么!快带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潮 等到沈夫人带着人匆匆赶到斗春园,已经是两刻钟后。 进了斗春园,院门口守着的沈景晏常随一愣,慌乱地低下头,而后连忙给沈夫人行礼,沈夫人蹙眉,“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少爷在里面?” 常随低着头回话,“是,夫人,少爷有些事要与大小姐说,所以奴才跟着一起来了。” 沈夫人瞪了他一眼,直接就要进斗春园,却被这常随一下子拦住了。 常随讨好道:“夫人,您等等,小的先进去给您汇报。” “我来我女儿的院子,还用不了你去禀报!”沈夫人话一说完,身后就闪出两个护卫,将沈景晏的常随给制住了,一把将他的嘴巴堵住,让他想示警都不成。 常随惊讶的看向沈夫人,没想到她还留有后招。 沈夫人带着人快步朝着院内走。 发现院子里安静一片的时候,她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虽然别的院子里到了晚上也很安静,可不会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现在她带着一群心腹进了斗春园,居然没一个人发现的!看着就蹊跷。 一路长驱直入到了斗春园正房,花厅的大门关着,从外面听,里面很安静。 沈夫人的眉头蹙的就更紧了。 她肃着脸,低声吩咐身边的秋嬷嬷,“强闯进去,快!” “是。”秋嬷嬷听后就立马让人用蛮力破开正门。 没一会儿,“砰”的一声,花厅大门被从外面用力撞开了。 里面的人骇了一跳,立即警惕地看了过来。 沈夫人迅速扫了一圈花厅,见沈娇娇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都昏睡在旁边,而看守她们的恰是沈景晏身边的亲信! 沈夫人眼神一沉,“把他们都给我看住了!一个都不许跑!” 她声音一落,沈景晏的亲信就被制住。 沈夫人身边还是有几个得用的人的,他们速度很快,都没让沈景晏的人发出示警的声音。 斗春园内室里这般,任谁都看出来出事了。 茯苓瞪大眼睛,惊恐不已,弱不禁风的大小姐对上身强体壮的大少爷,她都不敢往下想。 茯苓急冲冲朝着净房跑去,沈夫人带着秋嬷嬷赶紧跟上。 净房的门帘被茯苓抖着手掀开,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看里面的情形,可是这个时候耽误一会儿大小姐就多一会儿的危险。 进了净房,里面杂乱一片,浴桶旁边都是水渍,倒了的花几,散落在地的衣物,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可是却没有大小姐和大少爷的身影。 净房不大,没有柜子等物,一眼可以看到底的,茯苓见净房里没人,心更往下沉了,她忙转身朝着连着净房另外一边的卧房跑去。 跟在茯苓身后进净房的沈夫人自然也看见了净房里凌乱的情形。 她与心腹的秋嬷嬷对视了一眼,快步跟着茯苓往卧房里走。 沈娇娇的卧房不算小,连着净房,从净房出来,转个弯,拐过四季屏风就是安置在最里面的碧纱橱,拔步床在碧纱橱里。 茯苓几乎是跑着进的碧纱橱,她嘴角含着泪,小声叫着“小姐”,可发现她进了碧纱橱都没听到里面的响动声。 但是站在碧纱橱里,却隐隐约约能看到拔步床放下的床帘后有人影。 茯苓心里一咯噔,紧赶慢赶,掀开了床帘,入眼的一幕,让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沈夫人秋嬷嬷就跟在茯苓的身后,也一眼就看到了拔步床里的情景。 拔步床内,一男一女,男人赤着上身,整个人像是昏睡了,趴在女人身上,女人身上的衣衫虽然也凌乱,但是勉强蔽体,衣裙也穿的好好的,只是肩膀露出了一半,上面还有暧昧的红痕。 此刻,沈娇娇正出神的靠在床头,身上压着昏睡着的沈景晏,旁边地上是洒了一地毯的碎瓷片。 而沈景晏的额角又鲜血正在渗出来。 这情形叫人看了怎能不惊愕恐惧。 茯苓反应过来后,一把扑到了沈娇娇身边,压抑着哭声道:“大小姐,你怎么样了!可有伤着?” 可沈夫人却一把将茯苓掀开,看都没看沈娇娇一眼,先去查看沈景晏的情况,当手指拂在沈景晏的鼻息间,感受到了呼吸的气流,那高高提起的心这会儿才放下去一半。 不管怎样,景晏还活着,活着就好! 她眸光一厉,吩咐身边的秋嬷嬷,“快请大夫到景晏的院子去候着!若是迟了,唯你是问!” 秋嬷嬷赶忙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快跑着去了。 沈夫人让心腹将沈景晏从沈娇娇的身上搬开,检查了一遍,发现沈景晏只有后脑勺遭到了重击,其他地方并无伤痕,她略略放了点心。而后冷着眸子看向了沈娇娇。 沈娇娇好似从方才的惊讶中清醒了过来,看到地毯上的碎瓷片,眼里又惊又怕,她下了地,竟然不顾地摊上的碎瓷片,直接给沈夫人跪了下来。 沈娇娇泪眼朦胧,她拽着沈夫人的裙摆,“娘亲,哥哥……哥哥他想强占我,娇娇不是故意的,娇娇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若是娇娇让这件事成了,日后沈家还怎么在外面做人……伤了哥哥确实是娇娇不好,娘亲若是生气,就处罚娇娇吧!” 沈夫人袖中拳头捏了起来。 她眸子里明明灭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对娇娇居然有了这种扭曲的感情! 他们可是像亲兄妹一样长大的! 看到儿子头上的伤势,沈夫人恨不得给沈娇娇一巴掌,可是见到眼前的场景,和一路看下来的,她又明白,若不是自己儿子布的局,娇娇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狼狈害怕。 就差一点点,沈家就要为了这桩事脸面落地,成为京城笑柄,她也无法与靖勇侯府交代了。 “闭门思过!这些日子不许出府!”沈夫人咬牙切齿对沈娇娇道,而后让人将沈景晏秘密抬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等沈夫人带着人潮涌一般的飞速褪去,整个斗春园诡异的安静起来。 沈娇娇仍然跪在碎瓷上,一动都没动,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像。 她眼神里透出了一股死寂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她只能是靖勇侯的未婚妻 夫人走了,大少爷也被人抬走了,茯苓却发现大小姐仍然跪在碎瓷上愣愣出神,连忙过去搀扶她,“大小姐,你快起来,这碎瓷若是扎到了身上,可是会留疤的。” 在茯苓的搀扶下,沈娇娇像是失了魂一样被扶到了床边坐下。 茯苓蹲下身查看大小姐的膝盖。 大小姐身上穿的是衬裤,一般是穿在裙子里面或是晚上当寝衣穿的,衬裤很薄,又是纱制的,在碎瓷上跪的久了,膝盖好几处被割破,勾了丝,原本细嫩的皮肤也被碎瓷割的一道道口子和红痕,有的地方渗出了血,布料都黏在了膝盖上,看着血肉模糊,都让人不忍心。 茯苓皱着眉,心疼道:“大小姐,您膝盖受伤了,奴婢去给您找个大夫看看吧。” 一听到找大夫,沈娇娇像是神魂回位,她一把抓住茯苓,“不……不用,我心里有数,娘亲正生气,我不小心将哥哥伤了,还不知道哥哥的情况如何了,这个时候请大夫,会让爹娘更不待见我。听我的,你去找些治伤的药来,我们自己敷药自己包扎。” 茯苓听到这里就不忿道:“大小姐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伤了大少爷的,夫人怎么能怪您!” 沈娇娇惨然一笑,茯苓顿时明白了大小姐的顾虑,看似夫人好似多疼爱大小姐,可大小姐终归是养女,不是从夫人肚子里蹦出来的,总归隔着一层肚皮,大小姐做什么不得不给自己留个退路,也要知道识趣。 茯苓咬了咬唇,站起身,对着沈娇娇福了福,“奴婢这就去。” 茯苓还未转身,沈娇娇又叮嘱,“去把嬷嬷叫醒,今晚的事,谁都不许传出去,否则,就等着被发卖吧!” 茯苓听到大小姐的声音里带着寒意,抖着音道:“是。” 等到茯苓的脚步声消失在碧纱橱外,沈娇娇身上肃杀的气势瞬间消失,整个人颓然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眶里泪水再也憋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站起身,根本就不顾自己膝盖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而后轻轻掀开被褥,浅色被褥下的床单上有一片零落的殷红,像是点点梅花一般…… 身下此刻还是疼痛难当,那一刻,她恨不得杀了沈景晏。 可是没有机会,等拼命用花瓶砸在他后脑勺上时,也已经迟了一步。 这东西绝对不能留着,就算事后沈景晏怀疑,她也绝不能承认! 她只能是靖勇侯的未婚妻,未来也只能是靖勇侯的妻子! 就算是沈景晏用这种办法也绝对不能影响她的人生! 等茯苓回来,床单那块已经被沈娇娇撕破烧掉,处理完了伤口,沈娇娇以膈应为由,让嬷嬷烧掉了所有床上的用品,换了新的。 整个斗春园仿佛掉入了冰窟,下人们噤若寒蝉。 等沈娇娇重新躺下,沈夫人那边也传来了沈景晏没有大碍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沈娇娇用力攥紧了被子,眼里透出浓浓的恨意。 沈府正院的波涛汹涌并未影响到处于沈府偏僻一角的宁寿堂。 沈千歌虽然知道沈景晏对沈娇娇有不伦的感情,但是这辈子她并不想管,上辈子她管了,招惹了沈景晏厌恶,成了沈娇娇的棋子,不仅不讨好,甚至最后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沈千歌自嘲的笑了笑,从白日里沈景晏的反应就能看出,沈娇娇与靖勇侯定下婚事后,沈娇娇想要过太平日子,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沈景晏可是一个执拗又偏激的人。 只是他之前一直在沈娇娇面前伪装的太好,又对沈娇娇格外的宠爱和照顾,沈娇娇才没发现罢了,一旦有人侵占了他的利益,他的魔爪就会像是毒蛇一样伸出来。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安慰好祖母。 毕竟在沈府,只有祖母和姑姑才算是自己真正认可的亲人。 旁人都可以不管,却不能不管祖母和姑姑的想法。 回了宁寿堂偏院,沈千歌亲自下厨,特意做了祖母爱吃的素材,又熬了杂粮粥,粥盛出来后,在粥上点缀上几颗鲜红的枸杞,让粥看起来更有食欲。 她带着文杏去了宁寿堂正院,却在院门口就被丫鬟拦住了。 沈千歌知道这是祖母生她的气,故意不让她进去呢,她好脾气的对守门的丫鬟道:“姐姐,你帮我进去汇报一声,我给祖母带了晚膳,是她老人家最喜欢的素粥,若是不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那守门丫鬟看了二小姐一眼,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那二小姐在这里稍候,奴婢进去告诉白嬷嬷一声。” 没一会儿,白嬷嬷就快步进了内室。 内室里,沈姑姑正陪着沈老夫人呢,听到动静,转头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急事?” 白嬷嬷笑着道:“老夫人、小姐,二小姐来了,正在院门口,说是做了您最爱的素粥,等着亲自给您送进来呢!” 靠在床头的沈老夫人哼了一声,沈姑姑知道,母亲的气这还没下来呢! 她劝道:“娘,许是千歌有什么苦衷才答应的这桩婚事呢?她从小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回了家,又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要是您再不理她,那丫头该多难过。” 沈老夫人瞪了沈姑姑一眼,“你也别在我这里给我灌迷魂汤,其他的事都可以由着她,可这婚姻大事,对女子是有多重要,她怎么能这么随便!那燕王可不是个好归宿!” “娘,你对那燕王的印象可都是听来的,又哪里做得了准,说不得这燕王其实是个好男人呢!” “你就唬你老娘吧!燕王若真的好,哪里会被人这样议论,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说完,沈老夫人就咳嗽了两声,脸色也变得苍白了,显然今日被沈千歌气的不轻,身体也不如之前了。 沈姑姑这个时候也不敢给沈千歌说话了,伸手轻轻拍抚着母亲的后背,让她能好受点。 母女俩为了沈千歌争执,进来汇报的白嬷嬷也不好说话了,就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还是沈老夫人坚持不住,“罢了罢了,你去叫她进来吧,免得送来的粥冷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显 白嬷嬷松了口气,老夫人哪里是怕粥冷了,是怕二小姐冷着。虽然已经春日了,但是早晚的气温还很低,天擦黑的时候气温就开始下降,二小姐白日里穿的单薄,这个时候可不就冷了。她笑着应一声,赶忙转身去门口通知沈千歌了。 沈千歌已经做好了在宁寿堂正院门口等上几个小时的心理准备了,文杏拎着食盒在一边陪着,谁知道不过等了两刻钟不到,白嬷嬷就脚步匆匆的出来了,看白嬷嬷的表情,沈千歌知道,情况不是那么坏。 白嬷嬷一过来就拉着沈千歌进了院门,“二小姐,晚上冷了,怎么穿这么少就过来了,快进去。”看到文杏手里拎着的食盒,道:“二小姐带饭食来了,正好,老夫人回来后还没吃东西呢!” 沈千歌知道这是白嬷嬷在提点自己,她低声道:“谢谢嬷嬷,这是我给祖母专门做的素食。” 白嬷嬷叹息了一声,“二小姐,您也别怪老夫人,当年你姑姑就是因为没选到个好人家,所以才被困在这宁寿堂十来年,所以老夫人对您的婚事很看重,她不想你走你姑姑的老路。” “嬷嬷,你说的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老奴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唠叨。” 一路上这么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沈老夫人的卧室外间。 许是里面的沈老夫人听到了外面的响动,道:“进来吧。” 沈千歌领着文杏进了里间。 此时,沈姑姑正坐在床边陪着沈老夫人。 沈千歌一进来就直接跪在了沈老夫人面前,而后结结实实给沈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沈姑姑愣了一下,想拦,却被沈老夫人的眼神制止住了。 等沈姑姑看到沈千歌的额头都磕红了,心疼的不行。 “来了就磕头,可见是知道错了,现在可知道错在了哪里?”沈老夫人虽然靠在床头,但是声音严肃,气势威严。 沈千歌诚心受教,真诚道:“孙女自作主张,做事鲁莽,不知变通,更没有顾虑亲人感受,不顺不孝。” 沈姑姑瞧着面前少女跪的笔直,又这般诉说自己的错处,越发的心疼,恨不得现在将沈千歌搂在怀里轻拍着后背安慰一番。 沈老夫人听沈千歌这么说,硬撑着僵的身体才软化下来,眼神声音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算晚,起来吧。”而后沈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白嬷嬷,白嬷嬷会意,立马将内室里的下人都带了出去,文杏将食盒留下也跟着白嬷嬷离开了。 一下子,老夫人的卧房内室里只剩下三代女人。 这会儿,沈老夫人才问沈千歌,“为何一定要与燕王成亲?” 当时在正院花厅,沈千歌阻拦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虽然生气可也体会到了沈千歌的坚决,这才没有坚持阻拦,现在孙女就在面前,她要知道实情,这样才能真正帮到孙女。 沈老夫人这么一问,沈姑姑也睁着眼睛盯着她,眼里满是关切之意,想知道原因。 沈千歌心中哀叹,虽然想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自己这两位至亲,可是重生和气运花盆又让她怎么说出口,知道的越多,祖母姑姑的压力只会越大。怕影响到她们,沈千歌还是决定将这两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除了这两个秘密,其他的事沈千歌并未瞒着祖母和姑姑,并且将她的想法也全部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沈老夫人和沈姑姑有片刻的沉默。 当时答应嫁给燕王的沈千歌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答应,难道沈大人夫妻就不会逼迫吗?毕竟在他们夫妻眼里,沈千歌本就不讨他们喜欢,沈夫人有时候甚至是厌恶沈千歌的。如果没有她回府,那么沈娇娇也不会成为养女,她的名声也不会受损,她还能活在自己带着亲生儿女生活的美梦里。沈千歌又毁了容,日后是难找到高门了,不如将她舍出去嫁给燕王,给沈家换取利益。 那站在沈千歌的角度还不如利索答应了沈大人夫妻的要求,这样短时间内沈大人夫妻还有一份愧疚感,沈千歌也能就此部分生活脱离沈大人夫妻的掌控,从归雁居搬出来,为她自己争取一部分独立的权利。 那个时候沈千歌并不知道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对她的态度会如何,这么仓促的选择搬出来也是最无奈的举措。 沈老夫人和沈姑姑都想到了这些。若是沈千歌到了现在再悔婚不认,那就是不将燕王和蒋贵妃放在眼里,一旦被这么认定,她一个姑娘家,在京城还有活路吗? 沈老夫人长叹一声,“千歌,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你。” 生下来就被调换,回了府后,更是没得多少亲人疼爱,好不容易长成大姑娘了,现在婚事都这么糊里糊涂舍出去了。 沈千歌做在祖母的床边,抓着祖母已经不再年轻的手,摇摇头,“这不关祖母的事,用这桩婚事给父母亲交换,我已经还了他们生恩,日后不管如何,我不欠他们的,我与他们也与陌生人无异!但是您还是我的祖母,姑姑也一直是我的姑姑。” 沈千歌发现祖母好似经过今天一天瞬间苍老了十岁,额头眼角的皱纹都变多了,脸色也不大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的很,眼里都多了沧桑和无奈。 想起上一世祖母生的病,沈千歌心理咯噔了一下。 上一辈子,是在一年后,她才知道祖母患了病,那个时候,她找机会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姑姑扶着祖母在花园里散步,祖母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扶着姑姑的胳膊,她背佝偻着,脸庞瘦削,脸色苍白,走了不到小半刻钟就坚持不住了,姑姑连忙让丫鬟端了圆凳来,扶着祖母坐下。 看来那个时候祖母的病情应该已经不轻了,又过了半个月,她听宁寿堂的下人说祖母已经不能下床了。 沈千歌心中绞痛,忍不住又看了祖母一眼,祖母的病该不会是这个时候就有了,只是还是轻微的症状?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们有没有成事 沈千歌默默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她准备过两日就找个大夫来给祖母号个平安脉,若是那大夫值得信任,她就将从天元长公主那里得的杂记送给那位大夫,让他找出能给祖母治病的方子。 沈老夫人和沈姑姑被沈千歌说的感动,又心疼她父母缘浅,老夫人捏了捏沈千歌的手,“千歌,你还有老身和你姑姑,日后若是遇到难事,不管是与祖母还是与姑姑说一说,我们一起帮你想法子,可不能像是这次这般这么鲁莽,不顾后果。” 祖母这么殷殷叮嘱,沈千歌哪里还有不同意的,她连连点头,答应下来,为了安祖母和姑姑的心,她又道:“祖母,姑姑,其实燕王殿下并非完全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暴虐斥女,孙女与殿下同在上书房求学,每次遇到殿下,殿下对孙女都多有照顾。” 沈千歌这么说并不是完全为了安抚祖母姑姑,这一世,燕王确实与上一世不同,许是她故意插手的缘故,让燕王躲避了刺杀,腿部并未受到重伤,也没有落下残疾,他的性情看起来与上一世这个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则是想到在净慈寺的时候,燕王殿下对她们的照顾。 如果燕王对沈千歌无意,以他的身份,对她们并不用这么客气。 可是燕王为何选择今日来求亲? 难道那位殿下以为靖勇侯是来给千歌提亲的?想到了靖勇侯在花厅里同意过沈夫人的提议,沈老夫人眉头又皱了起来。 莫非靖勇侯对千歌也有意? 如果是这样,那这靖勇侯府就不得不防了。 沈老夫人想了想,道:“婚事既然定下了,暂时也无法改变,但是这燕王的人品咱们得注意着,女人不容易,尤其是在这婚事上,哪一日无事,我让你姑姑下帖子,请燕王来府上用个饭。” 老夫人没反对,到了这个程度,这桩婚事牵绊的东西太多,也不好直接反对了。但是她老人家对燕王仍然不放心,现在是要请人过来亲自见一见、探一探底了,如果这燕王真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那她也要想法子毁了这桩婚。 她在京城中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总还藏着几张底牌,只是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 心中的想法老夫人没有完全告诉沈千歌。 沈千歌松了口气,只要祖母还愿意给机会就好,她笑着应下来,又亲自去到旁边将小几搬了过来,把食盒里打开,端出做好的粥和素食。 “祖母,姑姑都没吃晚膳,快趁热吃,不然凉了口味就不好了。” 沈姑姑点了点沈千歌,“好了,知道你是来赔罪的,定然也没吃,陪着我们一起吃点。” 沈千歌这才笑着坐了,给自己盛了半碗粥。 站在外间候着白嬷嬷和文杏听到了里面隐约传出来的笑声,都松了口气。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起来,看来三代女人们已经互相摊开了心思,没留下任何的疙瘩。 沈景晏醒过来已经是子时之后了。 他睁开眼睛,后脑勺一阵隐隐的疼痛传来,顿时,眉头就紧蹙了起来。 沈夫人一直坐在床边守候,这会儿看到儿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疼的不行。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部,发现温度正常,顿时松了口气。 大夫还守在外面,见儿子醒了,沈夫人忙让丫鬟去请大夫进来。 刚醒过来的沈景晏还有些迷糊,他朝着身边看了一眼,发现这里并不是斗春园娇娇的闺房,而是自己的寝室,脑海里又回放起昏迷前的情形,顿时脑子一阵刺痛。 他听到母亲担忧的声音,“景晏,你感觉怎么样?” 沈景晏看向坐在床边的母亲,还没说话,大夫就跟着丫鬟进来了。 沈夫人连忙让到一边,“大夫,快给我儿看看。” 花白胡须的大夫给沈景晏把脉,期间没有人说话,沈景晏也愣愣盯着帐顶出神。 小半刻钟,大夫把完脉出去了,沈夫人交代了沈景晏的常随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外间,沈夫人神情凝重的问大夫,“大夫,我儿伤势如何?” 大夫朝着沈夫人拱了拱手,“回夫人,沈少爷身强力壮,没有大碍,吃上几副药,这些日子只需要静养即可。” 沈夫人立即松了口气,忙遣了小厮去跟着大夫抓药,这才回到沈景晏的卧房里。 一进卧房,就看到儿子已经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她就明白刚才老大夫说的没错,儿子应该没有大问题,她高高提起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她坐到儿子床边,挥手将常随赶了下去,这才拉下脸问儿子,“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成事了没有?” 被母亲问到这个,沈景晏顿时脸色沉了沉,眉也跟着拧了起来。 因为他也不确定…… 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而后他就没了意识,那个时候,身体处于状况之外,他不确定他与娇娇有没有成事。 不过成不成事的有什么关系,该看的他都看到了,娇娇难道还能嫁给其他人吗? 但是为了娇娇好,在母亲面前,沈景晏还是摇了摇头。 看到儿子否认,沈夫人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沈娇娇没有失去清白,那与靖勇侯府的婚事就能继续。 沈景晏看到母亲这番模样,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娘,就算我与娇娇没成事,但已经这样了,您觉得娇娇还能嫁给靖勇侯吗?” 沈夫人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有什么不能的,这可是一桩好婚事,对我们沈家对你以后都好!娇娇还是完璧,有什么要紧,倒是你,什么时候对娇娇有了这种心思!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兄妹!” 沈景晏没想到自己母亲是这种想法! 他瞪大眼睛震惊不已。 实在是靖勇侯府的婚事太突然,不然他怎么也不会允许父母答应这桩婚事。正是因为正常方法已经改变不了这桩婚事,沈景晏才出此下策。 可哪里想到自己母亲这么没下线! 沈景晏也不废话了,冷硬的道:“娘,我要娶娇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偏执 本以为儿子只是一时冲动被沈娇娇的美色迷惑,所以才做出这种丑事,可他现在还说出这句话,说明儿子陷的挺深。 沈夫人的好脸色瞬间就消失了。 她垂眸不看儿子,“不行,你们是兄妹,怎么能在一起!而且娇娇是我们府的养女,她亲生父母不过是佃户,身份低微,不配做沈府的少奶奶!” 儿子如果娶了娇娇,将会少了岳丈家族的帮扶。 他们沈家本来就子嗣单薄,若是再不在姻亲上下工夫,日后势力只会越发的薄弱,再过上十年,如何还能在京城立足! 这不仅是为儿子考虑,也是为沈家的未来考虑! 所以儿子的妻子只能是高门之后,绝不可能是沈娇娇! 而且现在沈娇娇还好运的被靖勇侯看上了,两家婚事都定下了,若是与靖勇侯府结为亲家,沈府又多了一个帮手,沈娇娇就有了重要的作用。 她毕竟是她养大的,与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从未少过她的东西,日子被沈千歌都要好上几倍,她长大了,也到了回报沈家的时候了。 若是沈娇娇的婚事还没着落的话,儿子如果死不悔改还是想要,她倒是能做主留下,给儿子当一房妾侍,但是现在这般做,不但得罪侯府,对沈家也没有好处。 沈景晏没想到母亲居然说出这番话。 他很快就意识到娇娇在母亲心里的地位根本就没有他以前想的那么重要。 沈景晏惊讶地瞪大眼,“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娇娇虽不是你亲生的,但是是你一手带大,从她出生开始就在沈府,与我们沈府真正的大小姐又有何区别!” 沈夫人皱眉看着儿子,“可是说到底,娇娇都不是从为娘肚子里出来的,不管是娇娇还是千歌,都不能和你比,为娘不能看着你这般自甘堕落!你与娇娇的事不成,你的婚事为娘这两日帮你好好挑选,会尽快给你定下来。你受了伤,这两日也别乱跑了,在家里好好养着。” 如果不知道沈娇娇是别人的女儿,沈夫人对她或许还有几分真心,可知道了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后,她与沈娇娇之间好似就隔了那么一层,而沈千歌十岁才归家,都有了自己的性子,与亲生父母兄长分开十年,就算是她再想讨好父母兄长,沈夫人也无法接受。 沈千歌的存在好似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的无能。 所以对两个女儿,沈夫人每一个喜欢的,当然她更排斥沈千歌。 在她心里,她真正在乎的,只有她亲手带大又是男儿的沈景晏。 她做的这些事,无一不是在真正为了沈景晏考虑。 知子莫若母,沈夫人知道儿子一时间无法接受,她也不与儿子争辩,留下这席话,让人照顾好儿子,就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她要让儿子好好想一想,日后这整个沈府都是他的,他一直这样冲动为己可不行,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不长大可不成。 沈夫人走了,留下沈景晏一个人呆呆盯着床顶,今日他受的刺激不小。 以前父母好似都是无条件宠爱着自己,他想要什么有什么,从没有短缺过任何东西,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也不是他想要什么父母都会给的。 之前这般溺爱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未突破过他们的底线。 可是娇娇,这次,他是非要不可! 沈景晏眼里闪过一抹偏执的暗沉。 既然父母不帮他,那他就自己争取! 沈景晏唤来了自己的常随,“去打探一番斗春园的情形。” 常随一听顿时苦了脸,“大少爷,不是小的想要偷懒,实在是小的根本就出不了院子,大人和夫人都发话了,暂时不允许您和院子里的人进出,院门口有夫人的人专门守着。” “什么?”沈景晏惊怒,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父母禁足。 他气的一脚将旁边的小几踹倒,惹的常随低头站在床边压根就不敢说话。 沈家两位千金的婚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没有两天,几乎是整个京城的高门贵胄都知道了。 为此,天元长公主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靖勇侯府的夫人窦茵。 信中无一不在说着窦茵胡闹,居然给顾宸煜定下了这么一桩婚事。 可是窦茵看完了信就将信给烧了,压根连回信都没有。 赵嬷嬷在旁边瞧的心惊胆战的,最后忍不住道:“夫人,莫怪老奴多嘴,侯爷选的这门婚事确实有些欠妥。” 窦茵叹了口气,“都是宸煜自己的选择罢了。” 夫人这么说了,赵嬷嬷就不好再插嘴了。 沈千歌这边,婚事既然定下,就不好再去上书房上课了。 不用去上书房,恰好也能空出时间来经营便民食肆。 五公主好似也不是那么不喜沈千歌日后当她的嫂子,还专门送了一对百年好合的玉佩来恭喜沈千歌。 不但是五公主,长公主也派了身边苏女官送了一只锦盒来。 打开锦盒,里面竟然是几匹贡缎,不但有颜色鲜亮的适合小姑娘穿的,竟然还有颜色偏暗偏沉稳的,一看就是给沈老夫人这个年纪的人做衣裳穿的。 看来长公主虽然与祖母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可情分长公主到今日都还记着呢! 沈千歌留下了两匹颜色嫩一些的做夏装,将剩下的四匹带到宁寿堂正院交给了沈老夫人。 四匹布的料子都极好,一匹银红一匹宝蓝,剩下的一匹深紫一匹石青,正好给姑姑和祖母添置新衣。 坐在榻上瞧着沈千歌送来的料子,沈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殿下到今日还惦记着老身。”而后,她看向沈千歌,“千歌,你上次去春日宴,殿下的身子可还好?” 沈千歌颔首,“殿下身子很好,头上一根银丝都没有。” 沈老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我倒是不及殿下了,我这头发一半都白了。” 实际上,沈老夫人比天元长公主还要小上两三岁。 沈千歌灵机一动,“殿下身子好,那是长公主殿下保养的好,我瞧着殿下身边还跟着会医术的宫女,时不时请个平安脉的,就算是殿下有些小毛病,提前就能预防和调养。您和姑姑隐居在宁寿堂多少年可就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大夫了,不如孙女这两日就请个大夫来给祖母姑姑瞧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食肆首金 沈老夫人身子虽然不错,食欲也正常,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沈老夫人这几日精神头短了,以前,用了晚膳,过个一个半时辰才睡觉,现在半个时辰都撑不住,想睡了。 沈千歌这话一提出来,沈老夫人就摇手,“不用,我有没有毛病自己能感觉得出来,吃得饱睡得着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婚期虽然还没定,但是婚事到底是定下来了,婚期定然也不会拖延一两年,该准备的就要准备了,嫁妆可不能马虎,旁的东西都有我和你姑姑,但是嫁衣还有身上的一些小物件可得你自己亲手做。” 沈老夫人就这么不经意将沈千歌的话顶了回来,沈千歌还没法反驳的。 一说到婚事,沈姑姑就教导她要准备些什么,话题就被差的远了。 沈千歌无奈,看来她劝是没用,还不如她先将大夫找回来,让祖母猝不及防,这样她才会接受诊治。 两日后是个好天气,春光明媚,沈府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也是便民食肆开张一个月的时候。 何掌柜带着伙计以及良辰今日一大早就来了沈府宁寿堂偏院,要给沈千歌汇报这第一个月便民食肆的生意情况。 这是之前沈千歌定好的,便民食肆的经营要每个月汇报一次。 今日,沈千歌起的也很早。 如今快到清明,她一早起来专门准备了青团,做了菠菜面和饭团,这几样将会成为便民食肆本月推出的节日特供。 师傅曾与她说过,物以稀为贵,她觉得深有道理。 这次便民食肆推出节日特供将会在清明左右售卖约十日左右,十日一过就会下架,若是想再吃到,就要等到次年的清明了,同理,七夕中秋等大齐的节日也都会上架新的节日特供小食。 何掌柜几人来了宁寿堂偏院,沈千歌没有立即就让他们汇报食肆经营的情况,而是招呼他们在花厅里坐下。 “何掌柜,良辰,都来尝尝这几样小吃如何?” 良辰本就是个喜欢做吃食的,又对这方面有天赋,在便民食肆一个月的磨炼让她的性格更加外向和成熟,看起来已比在沈府的时候沉稳许多了。 可到了沈千歌面前,良辰放下了心里的防备,好似重又变回了沈千歌的贴身丫鬟,“二小姐,这些都是你亲自下厨做的?” 沈千歌颔首,笑着对她道:“我的厨艺除了教给你之外,可没教给过旁人。” 沈千歌的一句话说的良辰心中又熨帖又感动。 何掌柜可不客气,笑着取了一只青团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糯糯甜甜的,却带着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味,要了一口,里面居然还带着馅儿,这馅儿居然是腌制的咸鸭蛋黄,黄橙橙的,心儿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还能流出来! 大齐确实有在清明吃青团的习俗,可这街上卖的青团都不过是糯米做的,哪里有这么多花头,关键是还好吃,油绿如玉、糯韧绵软、清香扑鼻,光是这一只小小的青团就将何掌柜征服了,别说剩下的几样吃食了。 他一样样取过品尝,沈千歌也不打扰他,而是转头问身边的良辰,“大夫可请了?” 良辰忙点头,将一块小饭团咽下肚,道:“二小姐,奴婢让人请的是七贤街附近最有名的永和堂的贾大夫,那位大夫不惑的年纪,帮不少百姓治好过疑难杂症,奴婢走的时候已经让人去接了,估莫着半个时辰后就能到。” 听良辰这么说,沈千歌放下心来。 一行人品尝过即将要推出的节日新品,何掌柜起身郑重将便民食肆开张第一个月的账本交给沈千歌。 在沈千歌低头翻阅账本的时候,何掌柜道:“这个月食肆开业了二十又六天,除去成本,共盈利了两万零二百一十五两银子,还请东家核对。” 沈千歌挑着当着何掌柜的面看了几页,何掌柜用了她教给的新记账方法,最后一页用了她教导的表格,所有的数据明晰简洁,让人一目了然。 这些还是前世师傅他老人家教给沈千歌的,可惜,上一辈子越活越潦倒,从没有实践的机会,倒是这一世都用上了。 良辰也不是白放在便民食肆的,她一边可以做便民食肆的大厨,一边还可以观察何掌柜,从这些日子良辰的汇报来看,何掌柜是一位负责又用心的掌柜。不愧是祖母身边的老人。 看了这次的账本,沈千歌越发的相信何掌柜了。 两万一千两,要从中拿五千两布置改造后院几个特殊的包间,这几个包间是专门供给有银子有身份的客人,里面的布置不能一般,得要这么多银子。一万两当做下个月食肆开张的本钱,要想把食肆做好,没有能额外留出的现银可不行。她自己这边只从中拿出四千两来,还有一千两就交给何掌柜给食肆干活的所有人当做奖励,若是后面食肆做的更好,掌柜伙计厨娘们的奖励将会更多。 便民食肆刚开张一个月就传来了好消息,沈千歌直接将盈余的零头两百一十五两拿出来当做赏赐,平均分发给宁寿堂正院和偏院的下人们。 这样一来,不管是便民食肆还是宁寿堂的人都得到了鼓励。 何掌柜捧着装着银票的木盒笑的合不拢嘴。 他跟在沈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当初帮沈老夫人的铺子也是经营的不错,沈老夫人看重他,每年过年前都要给他另外发上一笔银子。 当时那笔银子可是在关键时候帮助他度过了难关,让家中老母的病得到了及时的医治。 他感念老夫人的恩德,十多年勤勤恳恳听从老夫人差遣,后来老母虽然过世了,却是安安详详的离开的。 老夫人不管家了后,他带着儿女回了老家,生活过的普普通通,也就比普通庄户稍微好一些,可也没想着再给谁家当掌柜,因为他知道,很难再遇到老夫人那么实诚的好东家了。 直到两个月前老夫人写信给他,请他回京城。 他才又带着一大家子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一片欢腾 一家人光是在京中安顿就几乎花光了家中的余银,儿子出去找了活儿干,这才勉强将家中的口给糊住,他在便民食肆当掌柜,为了避嫌,家里一个人他都没安排进铺子里。 半个月前,家里愈发的拮据,他被老妻埋怨了好几回。 其实老妻也没什么要求,家中孙辈都七八岁了,有儿媳妇照顾,老妻能腾出身来,叫何掌柜随便将她安排进铺子里,哪怕只是在厨房烧火呢,也能多挣一份银钱。若是铺子厨房里每日里有剩下的,她不但能将自己对付了,三五逢十的,还能带些回家,救济下家里,这样日子就好过多了,总好过每月只指望儿子在外做活的那点银钱。 可就这,何掌柜都没答应。 将老妻气的都不愿与他一个屋睡觉了,何掌柜无法,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歇在便民食肆里了。 现在二小姐说给食肆的员工们分一笔红利,按照这份例,他一个掌柜这第一个月就能拿一百多两! 要知道他在铺子的例银才五两多,这一百多两就是他一年多的工钱!这还只是第一个月呢! 京中的平常百姓之家一年的花用也要不了一百两,他这笔钱不但能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还能余出许多来,让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 儿子那活就是卖体力的,回去能有底气叫辞了,找个轻松的活计干。孙儿也有银子找个私塾进学了。还能给老婆子买几个金银首饰,给家里每个人添上两套衣裳。 想到这些,何掌柜是真的高兴,眼都笑弯了。 不光是何掌柜,良辰也开心。 她家里的情况也不好,都在京城外的小村子里住着呢! 父母也不是故意要卖她的,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才将最大的她卖了京城中的人牙子。 其他的弟弟妹妹,年纪还小,又吃不饱,卖出去都没人要。 她进了沈府后,经常能看到父母进城偷偷看望她,每次都是远远的看一眼见她一切都好就走了。 良辰发现自己那对父母到今日仍然穿的破烂,瘦骨如柴,这些年下来,头发几乎都白了,腰背也弯了。 日子过的显然很不好,可每月还是坚持来看自己,却从未问她要过一文钱。 良辰以前是不敢想,她自己在沈府里的日子也一般,更不敢打探父母的情况,怕她没有能力帮助父母,反而将二小姐给拖下了水,这次她有了红利的银子,可以大胆的去探望父母和弟弟妹妹了,也能接济他们一二。 至于剩下的宁寿堂里伺候的下人也没有不高兴的,他们虽不知道二小姐为何会发赏银,但是感受到二小姐的喜意,定然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二小姐既然有这么多银子打赏他们,说明二小姐的日子过的好,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跟着这样大方又好伺候的主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家人也能跟着得利。 得了赏赐,下人们欢欢喜喜,也越发的衷心了。 恰好布庄的掌柜也来了,身后跟着的伙计抬着一个大木箱。 这是前段时间沈千歌让葛嬷嬷出去定做的下人们换季的新衣,都是统计好了尺寸交给了成衣铺子专门制作的,方便的很,约定好日期,布庄做好还能给送上门。 沈千歌给宁寿堂里的下人每人做了两身换季的新衣,都是一样的中上等的布料,男人是靛蓝色,丫鬟们是艾绿色,婆子们是茶色,颜色好看又不突兀。料子耐穿又舒适。 按照尺码定的,每个人都有,沈千歌让文杏和葛嬷嬷带着木箱去分发新衣了。 一时间,宁寿堂一片欢声笑语,大家好似将几个月压抑着快乐都释放了出来。 至于祖母和姑姑,沈千歌特意在锦绣阁帮她们定做了春裳,还要过几日呢! 这边给宁寿堂下人们的新衣都分发完了,良辰之前专门去请的大夫也来了。 今日着实是宁寿堂的好日子,便民食肆那边一早就交代好了,何掌柜和良辰今天一天都不在铺子里,良辰与沈千歌、宁寿堂偏院的下人们分开了一个月,这会儿回来觉得自己和昔日的小伙伴有说不完的话。 沈千歌就让她今晚在宁寿堂住下,原来她的房间还给她留着呢! 这下良辰更高兴了,她和昔日小伙伴高兴的道:“今天中午我给你们露一手,这些日子我可学了好些新鲜菜式。” 沈千歌笑着看良辰,随她折腾去,还让文杏配合她,跟她一起出去采买食材。 何掌柜是沈老夫人提拔的老人,给沈千歌汇报完工作后就去沈老夫人那边请安了。 沈千歌带着葛嬷嬷亲自去接待了良辰请来的大夫。 这位大夫不惑的年纪,留着须,身后跟着背着药箱的小徒弟,看起来文雅又干练。 沈千歌微微福身向这位大夫行礼。 “请问大夫如何称呼?” 这位中年大夫见沈千歌行礼并未让开,而是直接受了,他只朝着沈千歌点点头,“沈二小姐,在下姓贾,你称呼在下贾大夫就好。” 沈千歌见这位贾大夫毫不避让的受礼,微微蹙了蹙眉,而后又觉得许是这位贾大夫医术高超,有时候有本事的人高傲些也不算毛病,谁让人家有本事呢! “贾大夫这边请。想必,我那丫鬟已与您交代过,今日请您来是想您给我祖母和姑姑诊个平安脉。” 贾大夫捋着胡须嗯了一声,“这个我知晓,不知在下到了府上,可否讨一杯茶水喝。” 沈千歌一愣,笑道:“这是自然,请贾大夫与我来,茶水点心都已准备好了。” 这么一说,贾大夫脸上才带了笑容,跟在沈千歌身后的葛嬷嬷却拧了眉。 一个大夫哪里有这样的,别人花钱请他入府诊脉,他倒先拿乔上了,居然还要人将他当做贵客相待。 可二小姐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言语。 沈千歌耐着性子在花厅里陪着这位贾大夫喝茶吃点心,不知是不是这位贾大夫觉得宁寿堂招待客人的茶水点心不错,他一个人居然吃了两盘点心,喝了三杯茶水。 等他吃饱喝足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病情 他站起身,目光却还停留在旁边小几装点心的瓷碟上,“沈二小姐这里的点心当真是美味。” 沈千歌带着面纱,看不到表情,眼神无波无澜,淡淡道:“贾大夫若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丫鬟收拾上两包给贾大夫带走。” 听到沈千歌这么说,贾大夫更满意了,“走,给令长辈诊脉。” 沈老夫人正与沈姑姑说着话,外面的下人们像是过节的气氛自然也感染了她们。 这些下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又怎么不知这赏钱是怎么来的,她们正为沈千歌高兴,可也担忧起来。 刚极易折,便民食肆生意这么好,恐怕很快就会引人注意,叫人觊觎。 京城里鱼龙混杂,皇室宗族勋贵众多,不管是被谁盯上了,恐怕这小小的铺子都要脱层皮。 铺子第一个月虽然收获了不少,但是日后的困难却比想象的要更多。 这么说着话呢,白嬷嬷进来说沈千歌来了。 沈千歌进来,沈老夫人却发现她身后还带了两个人,一问才知道是位颇知名的大夫。 大夫都带到自己面前了,沈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孙女专门托人请来给自己这老人家请脉的,是孙女的一片孝心。 人都到了,沈老夫人自然是不能再拒绝了。 她笑着坐在桌边,嗔怪地瞪了沈千歌一眼,“我身体好的很,哪里用看什么大夫,还叫人家大夫专门跑一趟。” 沈千歌抱着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您就看看,也好让孙女放心,一会儿姑姑也被贾大夫搭搭脉看看,没事也能配些滋补的药品补一补。” 无法,沈老夫人只能接受沈千歌的好意。 贾大夫分别给沈老夫人和沈姑姑把了脉。 两人到没觉得有什么,还挺轻松,只沈千歌盯着祖母的手腕紧张不已。 贾大夫给老夫人把过了左右手,沈千歌就急促地问道:“贾大夫,我祖母的身体如何?” 贾大夫笑道:“老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体虚而已,在下配写滋补的药喝上几幅就好。” 说完就走到了一旁的桌上开始写药方,药方写完叮嘱一旁接药方的白嬷嬷,一定要去他的永和堂抓药,否则别的药铺有可能抓的计量不对,到时候不但达不到滋补的效果,还会伤了身子。 沈千歌接过贾大夫的药方看了一眼,而后让葛嬷嬷将人送出去。 葛嬷嬷一接触到二小姐的眼神就知道了二小姐什么意思。 她带人客气的将贾大夫师徒送到了沈府后门,转身就要离开。 贾大夫却蹙着眉头叫住葛嬷嬷,“这位嬷嬷留步!” 葛嬷嬷一顿,转过身来,表情淡淡看着贾大夫,“请问贾大夫还有何事?” “这诊金可不够!” 葛嬷嬷眉头就拧了起来,“二两银子还不够吗?我叫人打听过,你上门去旁人家看诊都是如此价格,难道轮到我们府上就有了不同?” 贾大夫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嬷嬷是打探错了吧,前些日子,我这价格就涨了,要五两银子,沈二小姐穿金戴银,不会这点诊金都出不起吧?” 葛嬷嬷难以置信,这贾大夫居然讹诈! 她在府上又吃又带还不满意,居然还要比别人多几倍的诊金,她将银子递给旁边的护卫,让护卫给他,而后朝着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暗暗点头,就再不理这位贾大夫,回了府中。 贾大夫接了三两银子,就看到高壮的护卫凶神恶煞拿着长棍站在门口狠狠盯着他,他也不敢再过分,带着徒弟迅速离了沈府后门。 他知道这次的银钱是要到尽了,再得寸进尺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大夫一走,沈老夫人就道:“我说吧,老身的身子老身自己知道,没什么大问题,都是一些小毛病罢了,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那补药也不用吃,像那大夫说的,掌握不好计量,反而还遭罪。” 沈姑姑在一旁跟着点头,“你祖母说的对,我日日跟你祖母在一起,也没发觉你祖母身子不好,就是这几日睡的多了些罢了,老人家,觉多是好事,好些老人晚上想睡都睡不着。” 沈千歌只好朝她们笑笑,言是自己想多了,现在大夫诊脉后,说没问题,她也就放心了。 等离开了祖母的院子,沈千歌的脸色拉了下来。 要不是看了方子,沈千歌还不能确定这位贾大夫根本就不算什么名医。 她上一辈子患病时间长了,久病成医,虽然医术算不上顶尖,但是与普通大夫也相差不了多少。 她偷偷给祖母把过脉,没发现问题,可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祖母的身体这个时候是有症状的,她发现不了,只能是医术的问题,本以为在外面找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能看出一二,可惜也没看出来。 而且这位贾大夫的人品有问题,看人下菜碟,坐在花厅里吃点心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她手腕上的玉镯,恐怕在钻营着其他的心思。 开的药方虽然没什么问题,可里面添加了许多不必要的贵重药材,这方子吃了不但对身体没好处,还会加重身体负担。几服药配下来少说几十两银子。 对这位贾大夫还是别说太多才好,从长公主那里得来杂记更不能交给他了。 看来祖母的病情一点都不简单,想要观察到其中的蹊跷,非得名医不可。 京城鱼龙混杂,想大海捞针找一位可让人信任的名医何其之难,恐怕就算找到了,祖母的病情也被耽搁了。 为今之计,好似只有找燕王问问宫中的太医了。 宫中太医院传承了好几代王朝,一直都为皇家服务,传承从未断过,里面出过好些名医,更是有妇科圣手。 如果太医院的太医愿意出手,那还能来得及。 想到这,沈千歌很快就决定下来,她准备等明日一早就派人联系燕王。 两人现在是未婚夫妻,联系起来倒也不用那么避讳了。 而且这两日气运花盆里的小苗精神不大好,也是时候在燕王面前刷刷存在感,蹭蹭气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后悔 送走了不靠谱贾大夫,没多久就到了中午。 午膳是良辰亲自下厨,她与文杏出去采买了不少上好的食材,今日中午不管是沈千歌沈老夫人沈姑姑三位主子的饭菜还是下人的饭菜都是她做的。 主子的饭菜与下人的相同,只不过分量不一样,装菜的碟子不一样。 这更叫宁寿堂的下人们兴奋,能与主子吃一样的饭菜叫他们觉得倍受重视和荣幸。 在他们心里,主子都喜欢吃的,那定然都是好东西。 实际也确实是这样,良辰做这顿饭可是使了浑身解数的,将她这一个月学来的几乎都上了桌。 沈千歌陪着祖母姑姑在宁寿堂的花厅里用膳,剩下的仆役们在旁边的偏厅里摆了两桌。 三个女人也不用下人们伺候,将他们都赶到了旁边的偏厅吃饭,祖孙三代在一起吃,沈千歌边吃边给祖母姑姑介绍。 她们没人伺候,反而越发的亲近,下人们那边没有主子,更是放得开,一个个都不客气,化身成为饭桶,宁寿堂里欢声笑语一片,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沈娇娇在院子里休息了两日,渐渐从那晚的打击里回过神来。 尽管她不想相信和面对,可事情仍然发生了,是改变不了的。 为今之计,就是想法子应对过去,叫她放弃与顾宸煜的婚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到时候洞房花烛要怎么应对? 靠在床边玫瑰椅上的沈娇娇苍白着脸,视线却情不自禁落在了院子里的丫鬟身上。 看着看着丫鬟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们知道宁寿堂那边在做什么吗?怎么我听到一阵阵的笑声传出来?” “不知道,但是我从那路过,见到两个出来的丫鬟,穿的都是一身新衣,那料子,比主院的嬷嬷们穿的都不差。” “可不是,那边的下人们不但穿了新衣服,好似还做了许多好吃的,那香味都飘到花园了,馋的我不行。” “听说二小姐会做许多种美食,难道是二小姐在做什么新菜?”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有个小姐妹在宁寿堂当粗使丫鬟,今儿宁寿堂那边主子们高兴,二小姐不但给每位下人发了两套崭新春衣,还给每人上次了八两银子,这都不算什么,那边二小姐还特意命令身边的大丫鬟良辰做了宴席招待下人们,说是让宁寿堂伺候的下人们好好的乐呵一天。那良辰跟在二小姐后头可是学了好些美食的方子。上次我那小姐妹偷偷给我带了几块点心,当真是比醉江南的点心还要好吃呢!” “一个人赏赐八两银子?真的假的?”她们沈府的丫鬟就算是一等的大丫鬟月例银子也不过只有五百文而已……八两银子都是她们一年半的例银了。 听到这个数字,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斗春园丫鬟顿时也忍不住嫉妒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太震惊,难免讨论的声音就大了一些,说着说着,有一位丫鬟发现旁边扫地的人动作停了下来,她朝着旁边瞥了一眼,这才发现扫地的是原来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美景。 大家同时一愣,而后又忍不住盯着她笑出了声。 她们刚刚的议论这美景肯定也是听到了,不知道她作何感想,要是她当初也跟着二小姐搬去宁寿堂,那拿赏赐的下人中就有她一个。 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身上穿着旧衣,做着粗使丫鬟的活计,起早贪黑的。 许是美景感受到了旁边聚在一起的丫鬟们的嘲笑,脸色黑沉地扔下扫帚就跑走了。 看着美景落荒而逃的背影,当中的高个儿丫鬟嗤笑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见不得别人好只想着别人坏的东西。” “要我是二小姐也不要她!吃里扒外!” …… 沈娇娇听到自己院里的丫鬟们议论宁寿堂,而且是宁寿堂的好事乐事,心情顿时愈发的烦躁,她将茯苓叫来,冷着声音道:“去,让外面那群小贱人安静下来,一个人罚半个月例银!” 茯苓答应一声,连忙去撵人了,这群丫鬟也是,明知道大小姐现在心情烦躁,还在窗外大声说话碍大小姐的眼。 外面的丫鬟一哄而散,被罚了钱,顿时愈发觉得斗春园和宁寿堂一个天一个地了。 这边美景被刺激的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倒座房里。 这房间住的不止她一个丫鬟,还有另外三人,两人是在沈夫人院里伺候的,还有一人是在厨房伺候的。 四个人住大通铺,这环境还不如之前她与良辰住归雁居的时候呢! 这会儿她回来,有一位丫鬟正好休息不当值,看到她匆匆进来,脸色也不好,顿时嗤笑一声,“怎么?被刺激了?宁寿堂那边今日可是热闹的很。” 美景也不说话,进来后就扑到自己的被褥上,将头埋起来,好似这样就能当一个缩头乌龟,听不到外人说的话一样。 她与良辰一样,也是被父母卖到人牙子手中,而后辗转到了沈府做下人。 可她家里的条件比良辰要好一些,毕竟兄弟姐妹少,前几年,哥哥们都成婚了,父母还能时不时来看她,虽然没给过她银钱,但是衣物、吃食却常常有的,她有时候过意不去,还常常将自己攒的银钱给父母给哥哥们。 正是因为这样,她到现在竟然一两银子都没攒下来。 她现在的例银还不如在归雁居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与良辰都是大丫鬟,一个月月例银子有五百文。现在她在斗春园里当三等丫鬟,一个月不过二百文月例。 在归雁居的时候,每次她父母哥哥来,她都要与良辰炫耀,让良辰知道,她虽是在沈家当丫鬟,可在外面也是有人惦记的,哪里像是良辰,父母将她卖了就卖了。 可现在想想,她现在还不如良辰呢。 良辰跟在二小姐身边,月例银子至少没变,她没有父母兄妹拖累,每个月的月例几乎都存了起来,日后就算是不跟在二小姐身边了,也有傍身银子。 如果她没离开二小姐,那是不是这个时候赏赐的银钱和衣裳都有她一份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没胃口 八两银子,她几年都存不下来! 美景不想想这些,可却忍不住,脑子里都是与她失之交臂的银钱和好处。 越想她越后悔越气,气的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原来找借口脱离二小姐就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可现在呢,她不但没过好,还被之前的人比下去了!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美景拳头攥紧,狠狠在枕头上锤了一拳。 坐在桌边的丫鬟看到她这模样,讽刺的笑了一声,“都是你自作自受罢了。” 沈娇娇在斗春园里待的憋屈,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今日天气不错,暮春了,花园里开了好些花。她对身边的茯苓道:“茯苓,陪我去花园走走,散散心。” 茯苓正准备张罗大小姐的午饭,闻言问道:“大小姐,到了午膳的时辰,不如等吃了午饭再去园子里走走吧。” 刚听到一群丫头都说宁寿堂的好,她哪里还有什么吃饭的心思,气都气饱了。 “把午膳放食盒里装着带到花园的亭子里吃吧。” 大小姐这么说,茯苓也不好反驳,想着反正现在天气不冷了,饭菜不容易凉,带到花园里吃也行。 于是茯苓带着一个拎着食盒的小丫鬟,搀扶着沈娇娇就朝着沈府花园走,散散心。 沈府花园景色不错,布局也错落有致。 春日里,花园里的迎春盛放,海棠摇曳,芍药也露出了娇羞的花苞,鹅卵石两边的二月兰更是开了遍地。 明媚春光下,清风拂面,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当真是让人一下子就心情好了许多。 沈娇娇指了指不远处的临水凉亭,“扶我去那边坐坐。” 茯苓立马照办,她还指挥着拎着食盒的小丫鬟过去先将饭菜摆好,再提了红泥小炉给大小姐热上一壶茶,一会儿用完了饭喝,去去腻。 坐凉亭里的美人靠上,身边就是花园里的大荷塘,这会儿荷叶已经长的翠碧茂盛,里面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时不时还冒几个泡泡,沈娇娇伸手逗弄了两下,心里的郁气散了一半。 茯苓站在一边帮她布菜,“大小姐,请用膳,今儿有您最喜欢吃的醋鱼。” 沈娇娇转过头,从茯苓手中接过筷子,正要伸筷夹离她最近的那道醋鱼,突然春风换了个方向,从另一边吹了过来。 随着春风吹过来的,不但有花香,还夹杂着另外一种让人陶醉的香味。 这也不知道什么的香味勾人馋涎,瞬间让沈娇娇丧失了吃面前最爱醋鱼的兴趣。 醋鱼其实味道还不错,只是茯苓派丫鬟去大厨房取午饭,颠簸了一路到了斗春园,本来在斗春园吃的话还好点,而后又被装上食盒拎到了花园凉亭。 这凉亭四面透风,又不是夏日里,而是春日,食盒里的菜肴本就没有多少温度了,现在端出来放在凉亭的石桌上,瞬间被周围的风给吹冷了。 大部分鱼类菜肴,想要不腥好吃,基本都要趁热,一旦冷了,不但味道不对,还会让人觉得腥味更重。 那盘醋鱼耽搁了这么久,早就冷硬了,味道自然也就不好了。 沈娇娇瞬间放下筷子,那块被夹在筷子上的醋鱼直接掉在了地上,刚刚好一点的心情顿时又糟糕透顶,“茯苓,去看看,那个下人在做吃的!” 茯苓立即领会,让拎着食盒的小丫鬟陪着大小姐,她去打探消息。 风向没变,那香味不断的侵袭着沈娇娇的嗅觉,她面前摆放着四五道冷了的菜肴,大厨房做的菜色本就不怎么样,又冷了,与那霸道的香味一对比,沈娇娇觉得自己吃的就是猪食,顿时就觉得委屈极了。 想起她与顾宸煜已经定了亲,她更坚定一定要嫁到侯府,靖勇侯府人口简单,顾宸煜只有一母,到时候她过了门,她就能当家做主,到了那个时候,不用再受别人掣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算是宫中的美食,她也能吃得! 茯苓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只是手中却仍然空空如也,这让沈娇娇没有拧了起来。 茯苓刚到身边,沈娇娇就问,“怎么?吃食没带回来?” 茯苓苦了脸,她哪里不知道大小姐叫她去的意思,可是…… 茯苓先给沈娇娇请罪,而后才道:“大小姐,方才那香味是从宁寿堂的小厨房传出来的,良辰那丫头在厨房给宁寿堂的主子和下人们做饭呢!那宁寿堂防备的甚严,奴婢花了些银子才打探到了,至于进宁寿堂,压根就不可能,院门口都有护卫拦着。更别说弄到吃的了。” 什么!宁寿堂的!沈千歌住的地方!做饭的还是沈千歌身边的丫鬟! 沈千歌的厨艺她在上书房领教过了,现在换了她的丫鬟做饭,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无非是沈千歌将这手艺交给了良辰。 沈娇娇也是有骨气的,既然这佳肴香味是从沈千歌院子里传出来的,她不吃也罢! 虽然肚子还是饿的很,尤其是在被这样的香味摧残着,更觉饥饿,但面前的食物她却是毫无胃口。 沈娇娇冷着脸对茯苓道:“食物都撤了吧,我没胃口。” 茯苓点点头,别说大小姐,去了一趟宁寿堂附近的她看桌上的饭菜也失了兴趣。 宁寿堂附近的香味更浓,比这花园里可是浓上了好几倍,她都忍不住流了口水。 若不是大小姐还等着她来汇报消息,当真想留在宁寿堂附近与宁寿堂的人套套关系,好趁机花几个银钱,混碗卤汁浇饭吃,听宁寿堂的下人说,只要是偏院里出来的手艺,就算是卤汁泡饭都好吃的能让人将舌头吞下去。 沈娇娇被这诱人菜肴香味熏的心烦,干脆换了一个亭子休息,幸好这风向没再换,那香味也再闻不到了。 可是想着吃什么却也觉得不香了。 沈娇娇只好让茯苓取了茶具来,搭配着旁边烧水的红泥小炉,自己坐在石桌边分茶,赏着池景,自斟自饮。 许是这几日太沉郁,猛然这么出来逛逛花园,心情好了许多,叫茯苓驱赶走了附近的丫鬟婆子,沈娇娇在这方凉亭了一待就待了快一个时辰。 正要回院子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气运花盆 只见沈千歌从拐角处走出来,还搀扶着有了半头银丝的老夫人,老夫人另外一边看着并不显老的年轻女人是沈姑姑。 几人身后跟着三两名丫鬟嬷嬷。 沈娇娇看到了,站在沈娇娇身边的茯苓自然也看到了。 茯苓小心询问,“大小姐,老夫人她们出来散步了,我……我们要不要回院子?” 沈娇娇余光扫了茯苓一眼,“这花园又不是沈千歌的,凭什么要我回院子。” 大小姐见到二小姐明显心情不好,茯苓不好再劝。 沈娇娇顶了茯苓一句,心里顺畅多了,本不想看池子对岸的祖孙三人,可还是忍不住。 她视线落在三人身上,见沈老夫人乐呵呵的,慈爱的看着沈千歌,不知道与她说着什么,沈姑姑还爱怜地摸了摸沈千歌的发髻。 听府里的老人说,沈姑姑心灵手巧,女红的手艺在京中的闺秀中是数一数二的,她幼时,老夫人专门从江南找了顶尖的绣娘回来教导沈姑姑,沈姑姑成婚后的那段时间,谁家不羡慕沈姑姑的夫君身上穿的衣裳,那绣工比起皇宫里的也不逊色。 这么想着,沈娇娇就眯眼看向沈千歌。 沈千歌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裙衫,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纱衣,阳光照射下,纱衣下的锦鲤戏水图若隐若现,那图案里仿佛还混绣了金线银线,不时的闪耀一下,仿佛真的锦鲤在她的裙摆中戏水。 沈千歌的这身衣裳沈娇娇从未见她穿过,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都没绣娘能将图案绣成这样。 那这还有什么好猜测的,这美丽的晃眼的裙衫定然是出自沈姑姑之手。 如果沈千歌没有在十岁的时候回了沈府,那自己就会是沈府唯一的千金,母亲唯一的女儿。 哥哥就算是对她有想法,可也会碍于兄妹之情憋在心里一辈子,不会表现出来,自己也就不会到现在两难的局面。 而现在沈千歌身上的这套美丽的裙衫也就会是自己的了。 站在祖母和姑姑之间说笑的人也会是自己。 情不自禁,沈娇娇袖口下的手就紧紧攥了起来,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殷红的印记。 突然,沈娇娇觉得有一瞬间头晕目眩起来。 这瞬间,她觉得自己几乎都站不稳,往旁边倒去,幸好茯苓就在她的身边,迅速伸手将她扶住了。 茯苓焦急道:“大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给您请大夫?” 瞬间的晕眩过后,被人扶住,沈娇娇重新睁开眼,休息了会儿,就觉得好多了。 她对着茯苓摇摇手,“不用了,我好多了。”她现在哪里敢找大夫,若是被大夫看了,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并非完璧那就完了。 茯苓见大小姐脸色不再像是刚才那般煞白,微微放心,她边将沈娇娇扶到美人靠上坐下边道:“定然是午饭未吃,大小姐气血供应不足,这才不适的。” 沈娇娇岂止是中饭没吃,早饭也没吃,到这会儿全凭着一口郁气吊着,不是不吃,是根本郁闷的都吃不下。 坐下好些后,沈娇娇又忍不住朝着沈千歌那边看去。 这下一看,她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沈千歌身边居然漂浮着一个东西! 沈娇娇还以为自己刚刚晕眩出现了幻觉,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又用帕子擦了擦,重新抬头看向沈千歌,发现那东西还在! 她一下子攥紧了拳头,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帕子都被她攥皱了。 她尽量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沈千歌身边的东西,远看像是一只奇怪的花盆,竟然能漂浮在空中! 那花盆里好似长了什么东西,绿油油的一片,看起来生机勃勃。 花盆就漂浮在沈千歌周围,不时还轻轻上下晃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花盆上面的植物周围裹着一层像是轻纱一样的雾气。 沈千歌身边的这东西是什么?难道是仙家的宝物? 沈娇娇心中惊骇,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见过? 到底是女主,到了关键是的时候沈娇娇反而愈发的冷静,她很快隐掉眼睛里过分的惊奇,装作随意的问身边的茯苓,“茯苓,可看见对面二小姐了,她今日身上有什么不同?” 茯苓不好意思的看了大小姐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我不怪罪你。” 听沈娇娇的语气不像是假的,茯苓大着胆子道:“二小姐今日身上的衣裳真好看,尤其是身上的绣花,奴婢从未见过,不过若是这身衣裳穿在大小姐身上,定然更好看!” 沈娇娇眉头微蹙,“除了这个没别的了吗?” 茯苓又仔细的将沈千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二小姐手腕上的那对红手镯奴婢也没见过,不知是什么玉石做的,也好看。” 沈娇娇心中冷哼,那是长公主赐的血玉手镯,极品中的极品,能不好看吗?当真是便宜沈千歌了。 从茯苓的话中可以发现,她并没有看到沈千歌身边跟着的奇怪花盆,否则她不可能不说出来,而是将重点集中在沈千歌的衣服和首饰上。 沈娇娇怀疑到目前为止,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沈千歌自己也是八成能看到的。 可那个花盆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就不是凡品,里面还长着奇怪的鲜活植物,那植物又有没有用处呢? 沈娇娇只慢慢盯着沈千歌的方向,她准备先观察,再去慢慢了解,务必让沈千歌对她没有任何防备! 茯苓就一下子感觉大小姐的心好似沉静了下来,与前几日的焦躁相比,却更加的让人害怕和恐惧。 为此,她站在沈娇娇身后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宁寿堂花厅里,沈千歌陪着祖母姑姑用了午膳,祖母歇了个午觉,今日天气好,她便陪着祖母姑姑到园子里散散心,哪里想到沈娇娇也在。 与祖母姑姑说话间,沈千歌只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好似像一条暗处的毒蛇,蓄势待发,让人莫名赶到恐惧。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六大胆 沈千歌转头朝着沈娇娇看去,两人一个在荷池的一面,一个在荷池的另一边,沈千歌这么一看过去就与沈娇娇的目光碰上。 沈千歌心中有一种果然的感觉,刚刚几乎是落在身上实质的目光就是这道目光。 沈娇娇的这种探究的目光与之前的目光一点都不相同,像是知道了她有秘密,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努力想要看穿的那种目光。 沈千歌拧眉,难道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不对呀,她从重生后,知道了自己有气运花盆开始,就测试过了身边的许多人,但是结果都是他们看不到,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而已。 沈娇娇不可能能看到气运花盆吧? 那会是什么? 沈千歌一时真的猜不出来,索性也不管她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就要不妨碍到她就行。 最后倒是沈姑姑对盯着沈千歌的沈娇娇先不喜起来,催促着沈老夫人和沈千歌回了宁寿堂。 而沈娇娇一直等到沈千歌离开花园才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夜色刚起,大齐皇宫灯火通明,辛苦了一日的武帝从宽大的桌案后站起来,动了动胳膊腿儿。 旁边一位穿着大太监的衣服的中年无须男子立马就笑眯眯端着一只茶盏奉了过来。 “皇上,累了一日了,该歇歇了,可要老奴去传膳?” 这说话的就是当今圣上武帝李、鹏义身边的大太监洪威。 他跟在武帝身边二十多年了,武帝当时在潜邸的时候就跟着的,是武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武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走到窗边,逗弄了一下养在窗边的一只黄色画眉鸟,“先不急,前几日朕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洪威立马朝着主子行了一礼,“这几日主子忙,老奴不敢打搅主子,这事儿几天前就打听好了,七贤街那便民食肆是沈府的二小姐开的。” “沈府的二小姐?”武帝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沈广源的女儿?” “皇上说的没错,食肆背后的东家正是沈大人的女儿。”说着,洪威就将袖袋里的一张纸奉给了武帝,“皇上,您想知道的消息都在这里,事无巨细,是暗探连夜打探到送来的。” 武帝接过,一目十行的看着,当看到这位二小姐十岁才被接回家中,而沈府错养了大小姐十年,并且二小姐在外好似处处被大小姐压着,武帝皱紧了眉头。而后,这纸上又说二小姐与大小姐争吵不小心摔倒毁了容,他眉头皱的就更紧了。 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当真能配得上他的幼弟逍遥王吗? 正当他表示怀疑的时候,看到沈千歌搬去与多年隐居的祖母和姑姑住,而后又在长公主别院给长公主挣了面子,得到了长公主的赏赐,再到他在便民食肆看到的,好似这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容貌有损,但却是个聪慧大度懂礼的孩子。 若是幼弟喜欢,那她勉强也能当逍遥王王妃。 洪威小心观察着主子的脸色,发现主子露出稍微满意的神情就笑起来,“这沈二小姐虽然有缺点,但也有优点,就凭被长公主看重,沈二小姐这人品就坏不了,王爷不是俗人,若真的喜欢一位女子,又怎会在乎她的容貌是否有损。” 武帝满意地点头,觉得洪威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你说的对,朕的皇弟就是这种人。看来皇家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桩喜事了。” 洪威笑着恭喜主子,“那老奴就先一步恭喜皇上了。” 这边主仆两人聊的气氛恰好,突然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而后站在门边对着洪威打了个手势,武帝看到,朝着洪威挥挥手,“洪威,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不是朝中大事,若是这等事,直接就会禀报皇上,只有一些小事或者归洪威管的事,太监们才会找他。 洪威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回来了走到武帝身边却苦着个脸。 武帝瞧这伴当像是变脸一样,刚才还高兴的不行呢,这会儿就脸色发苦了,笑问,“怎么?难道还有人给朕的伴当苦果子吃?” 洪威抬头偷偷看了身边的帝王一眼,而后立马在武帝面前跪下,“老奴办事不周,罪该万死!” 洪威这么一跪,武帝玩笑的语气就消失了。 洪威了解武帝,武帝同样了解他这个伴当,若不是事情与他有关,他这脸皮厚厚的伴当绝对不会这样。 武帝上下扫了一眼洪威,而后迈着方步走到御案后坐下,声音威严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先说说。” 洪威低着头如实道:“回皇上,方才有人送来消息,六皇子已经先去沈家向沈二小姐求亲,并且沈大人夫妻已经答应了婚事……” “老六大胆!” 洪威话音还没落下,御案上一只杯盏就被抛了下来,剩余的残茶溅到了洪威身上,洪威却连动也不敢动,他以头抢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贵妃知不知道这件事?” 洪威顿了顿才小心道:“贵妃娘娘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不可能不阻拦。” “那日在便民食肆,老六与皇弟可碰见了?” 当时武帝带着洪威白龙鱼服在便民食肆用饭,身边暗中跟了许多高手,那个时候便民食肆里只有武帝不想知道的事,没有武帝想知道却探察不到的事情。 洪威也不敢将话说太满,“燕王殿下与逍遥王殿下应该是碰见的,有暗卫汇报两人在离开的时候还互相打了招呼。” “那老六这就是故意抢夺!” 洪威即便是心里不赞同皇上的说法,但哪里敢当面与皇上反驳,这不是嫌自己活的长嘛!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武帝靠在圈椅里,冷着脸吩咐,“今晚朕不去常宁宫了,去贤妃那里,你派人去说一声。” 常宁宫是蒋贵妃的寝宫,皇上每月里至少有五六日是歇在常宁宫里的,这份荣宠十几年都没变过了。今日本该也歇在常宁宫,一大早宫里尚宫就去通知了,按照皇上的习惯,还会在常宁宫用晚膳,现在不去了,改去蒋贵妃的死对头贤妃那里,这是白晃晃的在打蒋贵妃的脸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牵连和怪罪 洪威不敢说什么,立马起身出去吩咐了。 刚回来,武帝又吩咐,“明日一早将老六叫进宫里来,让他在御书房等朕。” “是。” 常宁宫。 宫女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都在为皇上马上到来做准备。 蒋贵妃刚沐浴完,身边的宫女正帮她绞干头发,她着急的问宫女,“皇上喜欢吃的拿到翡翠蒸藕盯着御膳房做了吗?皇上喜欢味道稍微重一点的,一定要盯着他们做。” 旁边正在给蒋贵妃挑选衣衫的大宫女笑着道:“娘娘放心,奴婢叫绿萝那丫头盯着的,她最是稳妥,您又不是不知道,再等一刻钟,她就要回来了,不管是味道还是温度保准盛到皇上面前的是正正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蒋贵妃松了口气。 “娘娘,您看是这件湖蓝色的宫装好呢,还是这件银红的好呢!” “湖蓝色的,皇上喜欢湖蓝色的。” 等宫女们伺候好蒋贵妃换了华贵的衣裳,蒋贵妃又化了个精致的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武帝驾临常宁宫。 蒋贵妃还担心今日梳的发髻太繁琐,皇上不喜欢,不时都要跑到铜镜前照一照。 转眼蒋贵妃就等了半个时辰。 那被宫女绿萝亲自端回来的翡翠蒸藕都凉了,皇上还没来。 旁边宫女见蒋贵妃渐渐焦躁起来,连忙安慰,“娘娘别急,许是皇上今日有政事耽搁了,奴婢派人去御书房打探打探。” 蒋贵妃朝着她挥手,叫她快去。 宫女迅速离开了,没叫蒋贵妃多等,一刻钟她就回来了。 蒋贵妃见自己这大宫女满脸苦色,心里一咯噔,就知道事情不好,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奴婢方才去打探消息,遇到了洪威公公身边的人,他说是皇上今晚不来常宁宫了……” 什么?不来了? 皇上这十几年来甚少有说来常宁宫不来的时候,若是真的分不开身,定会派洪威公公亲自过来说一声,并且告知情况,这次不但没来,洪威也没来! 蒋贵妃立即感觉到了一股危机感。 她脸色微微沉了沉,“那可打探了皇上去了哪里?” 大宫女抿了抿唇,低着头道:“回娘娘,皇上去了贤妃娘娘宫里……” 蒋贵妃瞬间身子就僵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本该轮到她的日子,皇上却去了她的对头贤妃那里。 那皇上就是故意的,在做给她看呢! 蒋贵妃怔愣了良久,身体才软了下来,她吩咐宫女们将给皇上准备的东西都撤了,她扶着绿萝的手进了内室。 皇上没来,晚膳她也没心思用了。 内室里,蒋贵妃食指揉着太阳穴,“嬷嬷,皇上这是故意打本宫的脸呢!” 谁说不是呢! “可是娘娘最近也没做什么事,这半个月娘娘除了晨昏定省,都未去过别的妃嫔那里串门,能得罪皇上什么呢?” 上一次皇上来常宁宫,早上起来还是笑着走的呢!也不存在贵妃娘娘没把皇上伺候好的嫌疑。 蒋贵妃眉心蹙着,她的确是没惹皇上,那她的孩子呢? “五公主最近可有什么事?” 嬷嬷忙道:“五公主殿下虽说是活泼了点,有时候也胆大了些,可最近却是安稳的很,除了去了几次燕王殿下的府邸,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定然不会惹祸,再说,娘娘这几日天天招五公主到常宁宫来,五公主没什么心眼,要是惹了祸,娘娘还不一眼看穿。” 这倒是。 “思怡那孩子没多少心眼,情绪都放在脸上,惹没惹祸,本宫一眼就能看出来。那莫非是潜儿?” 这下蒋贵妃身边的嬷嬷不说话了。 “潜儿的性格本宫了解,他不是一个会惹祸的,你连夜派人去燕王府问问看他最近做了什么事。” 嬷嬷领命快步出去了。 皇上不喜燕王,这是燕王出生,蒋贵妃就知道的事。 不喜欢到什么呢,这个儿子的婚事,皇上这个当父亲都不愿意问,直接将婚事推给蒋贵妃安排。 蒋贵妃死活也想不出来燕王能做什么让皇上厌恶的事情,甚至都连累到了她这个养母。 燕王府。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京城,燕王府的大门也紧闭着。 京城街道上都空无一人,可就是这个时候,燕王府的侧门却被人敲开。 荣顺领着一位穿着黑斗篷的人迅速从前院走到了后院,而后进了后院的小书房。 等人进了书房才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燕王抬头蹙眉,“这么晚,孟嬷嬷,你怎么来了?” 来人就是蒋贵妃身边亲信孟嬷嬷。 孟嬷嬷将今晚皇上没来常宁宫的事与燕王说了,又问道:“殿下,娘娘问你,近日可是做了什么让皇上不高兴的事,今晚,娘娘恐怕是被您牵累了,您也别急,只要皇上没说怪罪,事情就不是不能转圜,您别往心里去,老奴来只是想来了解了解情况。” 燕王盯着孟嬷嬷,既然蒋贵妃这个时候派她出宫,她说的就不会有假。 可是他最近根本没做什么事。 燕王将自己近日行踪告知了孟嬷嬷。 孟嬷嬷想了一遍,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燕王却道:“父皇招本王明日进宫。” 什么?皇上要招燕王进宫? 这是皇上平日里绝对不会做的,若是可能,皇上恨不得忘了六皇子,又怎么会专门招他进宫呢? 定然是六皇子不小心触及了皇上的忌讳,连贵妃娘娘都被连累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不说,他们这些人哪里能猜到。 孟嬷嬷宽慰了燕王两句,就要告辞,她还要给蒋贵妃汇报。 临走前,燕王道:“嬷嬷替本王转告娘娘,明日本王去见了父皇后就去看看娘娘。” 孟嬷嬷颔首,匆匆回宫。 现在只能知道的是皇上发脾气与六皇子有关,要想确定是什么事,只能等六皇子明日一早进宫才能知道了。 次日天还没亮,燕王就已起身换了制式的亲王蟒袍赶往宫中。 他还未成婚,不算成人,所以并不用上早朝,皇上也不愿意在早朝上看到他,于是,燕王进了宫,只能直奔御书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婚事退了 到了御书房门口,燕王就被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拦住。 那太监眼熟,是在洪威旗下当差的。 “奴才给燕王殿下请安。” 燕王颔首,而后就要进御书房,那太监手上的浮尘一伸,再次挡在了燕王身前,燕王眉头微拧,看来刚刚太监阻拦他的动作就是故意的。 他看向面前这个子不高的太监,等着他说 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声音还无起伏的道:“皇上给燕王殿下留下话了,让燕王殿下在御书房外面等着,皇上上完朝回来再召见燕王殿下。” 御书房外? 一般皇上召见皇子,若是圣上有个急事,要让皇子们等,那也会给皇子安排休息的地方,虽称不上都舒适,但是坐的地方,茶盏点心都是有的。 可这会儿,他连御书房的外间都进不去,这御书房外有两间专门给人等候休息的房间。 看来他的父皇就是想要他站在门外罚站罢了。 清楚了皇上的意图,燕王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往后退了几步,就站在暮春的太阳下,他身子笔直,远远看像是一棵怎么也压不弯的青松。 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即便是暮春,骄阳远没有夏日里烈,可这么站在太阳下晒两个时辰,脸上身上也都是汗水,若不是燕王体质好,这会儿恐怕都坚持不住,开始摇摇晃晃了。 燕王嘴唇抿着,他朝着对面御书房的大门口看了一眼,那太监还在那里站着,好似一切都与早上他来的时候一样,其实不然。 早朝的时辰早就过了,就算皇上有什么大事,临到中午了也该放大臣们回去用饭了。 就算是大朝会也不会拖到现在。 以往早朝结束,皇上就会叫上几个大臣到御书房商议国朝重事,这几乎都成了每日的规矩,可偏偏今日到现在皇上都没回御书房,这是故意将他晾在这里。 常宁宫。 蒋贵妃的贴身女官匆匆进了寝殿。 蒋贵妃一身素色的宫装,妆容都没上,看到女官进来就着急的询问,“如何了?” “回娘娘,燕王殿下还在御书房外站着呢!都过去两个时辰了,皇上与大臣们今日特例去了万民宫议事……” 蒋贵妃听到这个消息,身子一软,她强打起精神,“你去让人继续盯着潜儿那边,再过一个时辰,若是皇上还没去,你来禀告本宫。” “是!”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饶是燕王身体结实也有些撑不住,终于这个时候,皇上来了。 他身后跟着大太监洪威。 武帝看到站在太阳下汗水几乎湿透了蟒袍的燕王,顿时眉头一皱,“老六,你这样成何体统!衣不净人不洁!” 撂下这句话,武帝就迅速进了御书房,连在儿子身上多留一眼都觉得奢侈。 燕王低着头,袖口下的拳头却是紧攥着的。 被长长睫毛敛住的眼睫下,一双黑瞳深邃如潭,幽冷非常。 武帝进去了,洪威却留了下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燕王,上前两步先行礼,而后歉意道:“六皇子殿下,圣上政务忙乱,许是忘了昨日招您进宫了,所以看到您现在这样才会斥责。您是圣上的皇子,应该体谅圣上,莫要将圣上有口无心的话放在心里。” 燕王朝着洪威拱手,洪威就算是在太后面前,也有两分薄面,更不用说在这些皇子公主面前了。 “公公说的是,本王知晓了。” “既然殿下知道,就随着老奴进来吧,老奴给殿下准备换洗的衣物。” 燕王即便心中再有不满,在这个时候在这里也得先咽到肚子里去。 谁让他不得父皇的宠爱。 进了御书房,洪威让人在旁边客房给燕王准备了沐浴的地方。 将燕王领了进去。 皇上见到了燕王,蒋贵妃这边终于放了心,忙吩咐孟嬷嬷去给燕王送一套换洗的衣衫去,怕洪威那里的衣服都不合适。 这在宫里,穿衣也是一门学问,要是一个不好,穿的衣裳犯了什么忌讳,皇上只会更怒,到时候真就不好收场了。 燕王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在净房里冲了澡,有小太监递了新衣来给他,并且露了常宁宫的腰牌,他就知道这是蒋贵妃那边送过来的,这才放心换了,不然他宁可穿之前来时穿的衣裳。 打理好,看着整洁了,燕王这才从客房出去。 洪威正站在门口等着呢,见燕王出来了,他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燕王殿下打理好了,就随老奴去见圣上吧。” 在骄阳下站了大半日,燕王这会儿最想做的就是吃些东西喝杯茶,可是洪威却偏偏一样都不如他的意。 面上看着好似是样样为了他好,可实际上是如何只有燕王自己知道。 这会儿他口干舌燥,连张嘴都不想。 进了御书房,只见皇上正坐在宽大的御案后批着奏折。 身边只一个侍奉的年轻太监,御书房里安静无比。 燕王进来向武帝行礼,武帝抬头扫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 洪威轻声道:“圣上手中还有奏章看了一半,麻烦燕王殿下再稍等片刻。” 于是,燕王只能站在御书房里等武帝将手头的奏章处理完。 这一等,就又是半个时辰。 不过这次总归要好一些,没有在外面的大太阳下。 武帝将一本奏折批阅好放到了一边,这才放下手中朱笔。 旁边年轻的太监立马递了温度刚好的茶来。 武帝接过啜了一口。 他朝着旁边燕王瞥了一眼,“老六,可知错了?” 燕王怎么也未想到,他这皇帝爹一出口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这个。 知错?知什么错? 他最近根本什么都没做!何错之有! 燕王在皇上这里吃过了许多次亏,即便脊梁还是直的,却也不傻了,知道趋利避害了。 他拱手朝着皇上行礼,“不知父皇觉得儿臣哪里错了,还请父皇提点,儿臣一定知无不改。” 武帝脸色顿时就沉了沉,他将手中茶盏用力放在御案上,震的人心都跟着晃了晃,“老六,你居然和朕装糊涂!” 燕王紧紧抿着唇,在武帝面前跪下。 武帝看到燕王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他压下怒气,沉声命令,“把你的婚事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偏心 燕王身体一僵,知道皇上因为他不满,却从未想过是因为他的婚事! 他年纪不小了,已经弱冠,在皇家这个年纪,早两年就该成婚了,可他不一样,一是皇上压根就不想管他的婚事,二是他在外的名声也不好。这两点结合起来,皇上过问都不过问的。 若是蒋贵妃不帮他张罗,他就算是光棍到而立之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一向连问都不问父皇突然关心起他的婚事了,这也太蹊跷了,而且开口就让他将婚事退了! 这不像是关心,反而更像是不满和愤怒。 燕王冷着脸,低着头,虽然他是跪着的,可脊背依然挺的笔直。 “父皇,儿子不懂,为何您要儿子退了婚事。” 武帝越发的生气,平时只要他一个眼神,他身边的人就知道要做什么,就算是不知道也不会这么傻愣愣的一定要问,照着做就行了,可这个儿子不同,自己不会领会也就算了,还偏要问出个三五六来! 可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恐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老六,你难道就这点出息?和你小皇叔抢人?怎么,先一步抢到人了?心里可觉得舒坦了?” 燕王越听眉头越紧,父皇说的话他怎么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和小皇叔抢人?他知道逍遥王在父皇心里的分量不一般,可叫他退婚,就是让他将看上的姑娘让给小皇叔,这怎么可能! 逍遥王在武帝这里有滤镜,他在武帝面前说什么,武帝都会为了他多考虑三分,可燕王没这待遇,不但没这待遇,反而是他说什么,武帝都不相信,甚至还可能怀疑他别有用心。 偏心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理。 燕王板着脸解释,“父皇,你弄错了,小皇叔喜欢的女子并非是沈府的二小姐。而是另有其人!” 像是燕王想的一样,武帝压根就一点都不相信他说的,反而还冷冷讽刺的嘲笑了一声,“老六,你还嫩的很,你以为这话就能将朕给唬住?” 燕王还能说什么呢,他说什么父皇都不会相信,解释也不过是白搭罢了,还不如省些口水。 武帝见跪在御案前的儿子像是一座撼动不了的小山就更气了。 “不论如何,你不能与你小皇叔抢女人,你将这桩婚事退了,朕给你赐婚,挑一个不亏待你的门第!” 武帝自觉自己已经是让步了。 他厌恶这个儿子,本是不想管他的婚事的,现在让他退婚,他再给他赐婚,这已经是给他莫大的荣幸和包容了。 哪里想到,一向都直接听他安排,一句反对的话都不会说的儿子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盯着他,深邃的他都看不到底。 下一秒,燕王就斩钉截铁的道:“请父皇恕罪!儿臣不会退婚!” 听到燕王这么回答,武帝怒气上涌,目恣欲裂,“你大胆!抗旨不尊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死罪!还能是什么罪名! 听到皇上这么暴怒的话,燕王仍然一动不动,只是重又垂下了眼睑,低下了头,却决口不提会退婚这件事。 这父子两的交锋差点将旁边的洪威看的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用山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皇上可是许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他是一遇到这个儿子火气就压制不住。 武帝当真是想一脚将这个儿子踹死得了,省得碍他的眼。 可是这儿子又不是小时候一丁点儿大,现在长的比他高比他壮,他一脚未必能将人给踹倒,若是踹不好,反而会伤了自己。 再是不喜这个儿子,可总也不能真的将他拉出去斩杀了吧! 但是不做点什么,他这心里又不顺畅。 武帝阴着脸坐到御案后,指着面前的燕王,“给朕滚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进来!” 他非得叫这个儿子吃些苦头,他才能知道好歹,知道苦了,也就能学会退让了。 燕王听到后,立马道:“儿臣遵旨。”而后直愣愣站起身,走到御书房外面跪着了。 武帝看着燕王高大的背影,恨不得将鞋子脱下来扔到砸在燕王后背上。 “让他露天跪着,别脏了朕的御书房!”武帝怒道。 洪威小心上前道:“皇上,燕王已经在外面跪好了,老奴瞧外头的天气不大对,恐怕一会儿要下雨。” “最好快些下!” 这下洪威就不好接了。 现在燕王又是等在御书房外了,比之前还不如,这次居然还是跪着的,好歹之前还能站着呢! 远处一个小太监瞧见了,撒腿就跑。 小太监跑的方向,瞧着像是常宁宫。 果然,没一刻钟,蒋贵妃就得了消息了。 贴身女官蹙着眉头,“娘娘,殿下又到了御书房外了,这回不是站着,是跪着的。” 蒋贵妃险些将手里拿着的茶盏打翻,“什么?” 这说明皇上比之前更怒!这像是熬鹰一样在熬着潜儿呢! 她立马起身,“帮本宫换身衣裳,本宫亲自去一趟御书房。”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潜儿的气,这趟就算是救不了潜儿,那她也要弄清楚这起因是什么,弄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 没一会儿,蒋贵妃就坐着轿撵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还没到御书房,天气一变,下起雨来。 宫里这便携的轿撵没有顶棚,又只能停下来打着伞走。 等蒋贵妃撑着伞带着宫人到御书房外的时候,她的裙摆和发丝都湿了。 她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养子就那么跪在雨水地里,浑身被雨水淋个湿透,就这样,背还挺的笔直。 蒋贵妃跺了跺脚,就朝着御书房的廊下走。 洪威好似知道贵妃娘娘要来似的,已经等在廊下了。 蒋贵妃见了他还没开口,洪威就笑眯眯的道:“贵妃娘娘安好,这下了这么大的雨,您怎么来了,您这要是淋雨生了病,皇上可是要心疼的,皇上之前交代了,他今日谁也不见,贵妃娘娘,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谁不知道洪威只是皇上的传声筒,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了皇上。 他这么说就说明皇上之前肯定是交代过。 看来她想与皇上求情是不行了。 蒋贵妃点点头,“多谢洪威公公提醒,那本宫去看看潜儿应是无妨吧。” 洪威没说话,这也就代表着蒋贵妃可以去看。 蒋贵妃也明白,撑着伞到了燕王身边,她用伞临时给他遮着雨,恨铁不成钢道:“潜儿,到底是什么事!” 燕王抬头看向蒋贵妃,他的长发被雨水淋湿,贴在刚毅的脸庞上,“娘娘,您别管,您帮儿臣去请逍遥王进宫。”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想好了 逍遥王? 蒋贵妃眉心一蹙,难道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与这位王爷有关系? 逍遥王虽然每日里看着好似游手好闲,大朝会也不参加,动不动就出去游山玩水,乐不思蜀,外人看来当真是大齐风头无两的逍遥王爷。可蒋贵妃不这么觉得,整日里游来玩去,还能得皇上这么看重,怎么可能! 这位逍遥王定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好,本宫一会儿就去让人找逍遥王。” 见蒋贵妃答应下来,燕王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娘娘快些回宫吧,再待着不但父皇不快,娘娘也会得了风寒。” 蒋贵妃看了燕王一眼,咬了咬牙刚要将伞给燕王留下,燕王就道:“娘娘,您的伞别忘了。”说完朝着蒋贵妃摇摇头。 蒋贵妃只好撑着伞迅速离开了。 皇上分明是故意惩罚燕王,要是她给燕王留了伞,那就不是一天晚上不去常宁宫了,有可能日后都不会去了。 御书房里,武帝头也不抬的问:“贵妃可走了?” “回皇上,方才已经回去了,临走前与燕王殿下说了几句话。” “可给那孽障留了东西?” 洪威一愣,怎么觉得皇上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分明刚刚一直坐在御书房里的,怎么像是亲眼看到了一样,幸好方才蒋贵妃将伞给带走了,否则燕王恐怕是要罪加一等。 “没有,贵妃娘娘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回宫了。” “哼,便宜那小子了。” 蒋贵妃一回宫,身上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吩咐孟嬷嬷,“让我们的人出宫一趟,拿着腰牌去找逍遥王,请王爷进宫见皇上一面。” 孟嬷嬷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可也是巧的很,偏生想找逍遥王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去了他的府邸没人,又去了他常去的地方,仍然是没人。 以前不想找这位爷的时候,好似在京中随时都能碰到。 于是,这一耽搁,就天黑了,可仍然没消息。 最后无法,就将信留在了逍遥王府,请管家在逍遥王回府的时候务必亲手交到逍遥王手中。 到了下半夜,逍遥王才穿着夜行衣从后门回府。 刚洗了澡收拾好,常随就说大管家求见。 没一会儿,蒋贵妃叫递来的信就到了逍遥王手中。 逍遥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你说这信是谁送来的?” 大管家哆哆嗦嗦的,“是宫里送来的。” “宫里?”皇兄给他送信做什么,他不是才奉了皇兄的命令悄悄出去处理事情,就算皇兄找他,也不用写信啊,逍遥王觉得奇怪。 他大喇喇拆了信,只觉得信纸上飘散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看内容,大管家又继续道:“对,宫里的蒋贵妃娘娘……” 什么?蒋贵妃……娘娘…… 逍遥王差点手里的信纸没拿住,掉到地上,他没听错吧?蒋贵妃?要是让皇兄知道了他的女人给他写信,他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把信一合,哪里还敢看,不但不敢看,还准备将这信带着交给皇兄处置,务必要将他自己从中摘干净。 逍遥王狠狠瞪了大管家一眼,“老小子,你能不能一口气将话说完。” 大管家连忙赔罪,“是蒋贵妃叫人送来的,说是事关六皇子。” 幸好他叫这老小子把话说完了,感情后面还憋着半句。 六皇子上次在净慈寺救了他,这个人情他还记着呢,虽然平日里见到那小子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他那未婚妻做的饭食着实不错,跟这小子保持好关系,好歹有口福是不是,再说他还想做这小子的姑父呢!哈哈哈! 于是,逍遥王把刚合上的信纸又展开了,这一看,逍遥王眉头就拧了起来。 居然是蒋贵妃请他进宫救六皇子的。 可是这么晚也进不去宫里,宫门都落锁了,皇兄也是人也要休息的,他可不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兄的霉头,只能明日一早进宫,正好也汇报下这是做的事情进展。 这么一想,逍遥王安心洗洗睡了。 燕王在御书房外跪了大半日又淋了雨,饶是身体强健,钢精铁骨也禁不住这么糟蹋,夜色刚起,燕王脸颊就有了些潮红,明显是被折腾一日后,发热了。 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洪威一直派人在御书房外的廊沿下看着呢,小太监进来汇报,他就找了个机会在武帝身边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那外头的燕王殿下也不能总叫跪着,方才有人进来汇报,燕王殿下淋了雨,这会儿起热了……” 皇上冷哼了一声,“他可说要进来见朕?” 洪威苦着脸道:“回皇上,燕王就不是那会说话的性子。” “你难道比朕还了解朕的儿子?”武帝瞥了洪威一眼,冷冷的道。 这话洪威哪里敢接,立马伏身跪地,“老奴不敢,老奴惶恐!” 武帝收回落在洪威身上的目光,“好了,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等会子朕出去问问这个孽障想好了没。” 洪威战战兢兢站起来,松了口气。 他也难做,燕王虽不得盛宠,可到底是正正经经的龙子,都这么大了,出个三长两短,这御书房里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能真的让别人说圣上苛待了自己的亲儿子,那背锅的还不是他呀……那蒋贵妃可不要恨死他…… 他也不容易啊…… 在燕王觉得身子都要僵掉时,御书房的门口有了动静,他没动,仍然维持着之前笔直的跪姿,虽然此刻的身体僵的不像是他的了。 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武帝看到燕王还是这个样子,之前那种被挑衅被惹怒的情绪立即冲上了心头,他脸一沉,迈步走到了燕王身边。 顿时,武帝威严的声音就在燕王头顶响起,“老六,冷静了这么久,可想好了?” 燕王本就一日都没进水,这个时候唇干舌燥,又起了热,出口的声音沙哑,可任谁听还是能从他的声音里面听出坚定来,“父皇,请恕儿臣不能从命!” 第一百四十章 配臣弟足矣 看来今日这苦是白受了! 武帝见自己这儿子仍然强撑着,甩了甩袖子直接快步离去。 洪威看看皇上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还跪着的六皇子,没忍住道:“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金口玉言,圣上既然说了,必然会实现,您这般也不能胳膊掰过大腿啊!自家还吃了这么多冤枉苦。” “多谢洪公公提点,但是本王仍然不能妥协。” “哎!”洪威跺了跺脚,赶紧追着武帝走了。 要么都说是父子呢,虽然六皇子不得皇上圣宠,可父子俩这执拗的性子一个样儿,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服软。 看来六皇子这苦还得吃! 御书房外面武帝专门留着人守着呢,就等着燕王坚持不住,对他服软,所以任何人都不让靠近,就连常宁宫送披风来的宫人都被拦了。 暮春京城天气多变,白天太阳出来有些热,下了雨,温度又降了下来,晚上虽然雨停了,但是气温更低。 燕王一直跪在御书房外,先是被暴晒,又被雨水淋了个湿透,衣裳还没干呢,如今被夜风一吹,更冷了。 到了后半夜,燕王差点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到底还是底子好,没晕倒,虽然浑身因为发烧滚烫,但还保有理智,他双手撑在地上,仍然在勉强支撑。 常宁宫到了子夜仍然灯火通明,蒋贵妃那么注重保养的人,往常这个时辰早睡了,今日却还坐在花厅等消息。 孟嬷嬷终于将宫外的消息带来了,却不是蒋贵妃想知道的。 “娘娘,我们的人尽力了。” 蒋贵妃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能做的,本宫也都为潜儿做了,如今只能看他的运道了。你叮嘱他们看紧点,万一潜儿晕过去,立马来通知本宫。” “是,娘娘,老奴这就去再嘱咐一声。他们必是不敢偷懒的。” 这一等就是一夜。 次日,逍遥王一早进宫,他外表是游手好闲的逍遥王,所以也不用守着规矩上朝,进了宫,直接就来了御书房。 这边刚进御书房的院子,就看到燕王殿下跪在御书房大门前。 他觉得奇怪,快步走了过去。 从背后看,燕王仍然背脊笔直,看着与常人无异。 逍遥王还有心情开玩笑,“老六,唱什么戏呢!还跪着了?”说着,上手轻轻在燕王后背一推,这一推,直接将燕王推地倒了下去。 逍遥王吓了一跳,虽说他功夫不差,可这小子身子也不是豆腐渣啊,怎么一推就倒。 绕到旁边一看,只见燕王整张脸都烧红了,浑身软绵绵的。 逍遥王脸色一变,赶紧对旁边的小太监道:“快去请太医来!六皇子起了高热。” 没有皇上的命令,小太监哪里敢去,他一脸苦色的看着逍遥王。 逍遥王眉头拧了起来,“快去请,一会儿皇兄问起来,本王撑着。” 有这位爷这句话,小太监就放心了,飞跑着去了太医院了。 燕王脑子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还保有理智,知道是逍遥王来了,他勉强睁开眼,看向逍遥王。 “小皇叔。” “你小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 燕王苦笑了一声,“小皇叔,想必你是收到了娘娘送的消息了。” 逍遥王点点头。 燕王几句话就将事情关节说清楚了,他不吃不喝,又风吹雨淋扛到现在已经扛不下去了,之所以勉强支撑就是为了等逍遥王,现在逍遥王来了又知道了原委,刚交代完的燕王就昏睡了过去,独独留下逍遥王呆怔在原地。 随后是又无语又叹息。 逍遥王让宫人们将燕王抬进御书房旁边的厢房,太医来了,直接领过去,又让小太监准备了些吃的喝的以及干净的衣物。 一会儿燕王醒了定然是要换洗和吃喝的。 这边逍遥王到御书房,而后把燕王安置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武帝的耳边。 早朝也快结束了。 散朝后,武帝带着洪威直奔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外间就看到迎过来的逍遥王了。 逍遥王朝着武帝拱手行礼,笑着道:“皇兄,下朝了。” 武帝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快到手的媳妇儿都要被小辈给抢走了,还笑的出来?” 逍遥王本来还想旁敲侧击一番,没想到皇兄上来就说了。 他顿时又好笑又无奈还有点尴尬。 逍遥王跟在武帝身后进了里间,兄弟两一前一后,就像是普通家庭里关系特别好的兄弟。 “皇兄,你想岔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逍遥王从不与自己家的皇兄客气,直言道。 武帝冷哼了一声,坐到了御案后,“怎么?你还想给老六描补描补?” “那哪儿能,不过这次真的是皇兄弄错了,臣弟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喜欢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臣弟要是有孩子,那孩子也快有她大了啊!”听逍遥王语气不假,武帝就蹙了眉头。 “那七贤街的吃食铺子开张,你为何跑去凑热闹!”如果不是在便民食肆见到他这幼弟,他也不能会错意。 听到皇兄这么说,逍遥王一串联起来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看来还是便民食肆开张的时候自己去恭贺落了尾巴叫皇兄知道了。 逍遥王无奈地抹了把脸,看来今日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他和老六都出不去了。 于是逍遥王将自己在净慈寺被沈姑姑救了,对她有了好感,随后发现自己对沈姑姑越了解越倾心,到了现在想与沈姑姑成亲的地步全与武帝和盘托出。 正是因为想与沈姑姑示好,又打听到沈姑姑很在乎沈千歌这个侄女,所以便民食肆开张他才专门去祝贺,当然那祝贺的礼物是送给沈姑姑的,沈千歌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武帝怎么也没想到实情居然是这样,他眉头没松,反而是打探起了沈姑姑,“那女子是寡妇?如今多大,之前可有儿女?” 就知道让皇兄知道了,他就没有清净日子过了,所以逍遥王之前的打算一直是想定下来再告诉皇兄,也不用现在被这么盘问。 但是他现在不说,回头皇兄一样是要将沈姑姑的事情查探个底掉。 逍遥王便好耐心的将沈姑姑的情况说了,“沈小姐比臣弟小两岁,无儿无女,性子好,心地善良,掌家也有一手,配臣弟足矣!”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成全 武帝的眉头还是皱着,他手指在御案上敲了两下,“可这位沈小姐已经嫁了两次,还……还有克夫克子的名声……” 这才是武帝最在乎的,小家小户的姑娘反倒是不要紧了,沈姑姑虽然出生不差,但名声不好,他可是只有这一位胞弟! 两人早就过世了,现在的太后是嫡母,武帝登基后,要不是弟弟在影子里一直扶持他,他又如何能稳固江山!所以武帝对逍遥王极为看重,什么都想给这幼弟最好的。 幼弟越是婚事不顺,他就越想给幼弟找一户高门贵女,当然人品也不能差了。 逍遥王突然在武帝面前跪了下来,逍遥王真诚道:“皇兄,臣弟本来就是随性之人,若是真的想成婚生子,不会耽搁到现在,再说,臣弟也不是未娶过妻,只是妻子早逝,那要是按照沈小姐这样,臣弟岂不是有克妻之名?这么多年下来,臣弟早就看开了,也不是那些年轻人了,遇到一位喜欢的女子不容易,且还要她是未嫁之身。臣弟不图荣华富贵,只图日后生活美满,举案齐眉。还请皇兄成全。” 武帝没想到幼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整个人愣了愣,目光落在幼弟指腹的老茧上,又看到幼弟眼角有了鱼尾纹,什么时候,小自己许多的幼弟也变得不再年轻了,本来他真的可以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逍遥王,可是为了他,幼弟甘愿隐入黑暗,每日里替他出生入死,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情,统领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 一想到幼弟在外拼命,回了府邸却连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都没有,他就心疼内疚的厉害。 那沈家的老小姐虽然配不上幼弟,但幼弟喜欢,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逍遥王身上,武帝总是无底线的退让,与对待燕王恰好相反。 武帝舒了口气,朝着逍遥王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快起来,朕答应你便是。” 逍遥王惊喜地抬头,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武帝,“皇兄,当真?” 本来以为还要好一番劝说,甚至撒泼耍赖一番才能成,没想到皇兄就这么答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臣弟多谢皇兄成全!”逍遥王高高兴兴起身,屁颠屁颠地走到武帝身边,伸手就要给武帝捏捏肩,立马被武帝躲开了,他这皇弟是个重手的,他这老肩膀被皇弟捏两下还想不想要了。 逍遥王讪讪地收回了手,“皇兄,其实臣弟知道深浅,只不过是先在您这里透个底,您也不用管臣弟这点破事,臣弟长这么大追姑娘难道还不会吗?到时候定下了,臣弟亲自来找您要一个赐婚圣旨。到时候,臣弟有家事了,您可不能亏待臣弟。” 话说的好听,其实逍遥王是在暗示武帝不要多管,不然他一个皇帝插手了,人家沈姑姑还敢嫁给他嘛! 武帝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不过逍遥王这样安排确实是最好的,他本就管着皇室暗地里的势力,不适合站到人前,低调才是上策。 皇上管太多,势必会让一些人的视线转移到逍遥王身上,这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武帝被他一大堆话说的脑壳疼,“好了好了,朕知道了,定会如你的意。” “多谢皇兄,老六那孩子成个亲也不容易,这也是那孩子没说清,这次他受了不少苦,活该!但怎么说他也是皇子,还是让他回王府歇歇吧。” “这事你去安排吧。记得叫个太医给老六看看。” “哎!臣弟知道您舍不得儿子,已经实现给您叫了。” 武帝瞪了逍遥王一眼,眼里却是满意。 这事儿虽然他做错了,也平白让老六受了些苦,可他一个帝王却是不会去认错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 可这事儿还得有人做,逍遥王明显更合适。 “那臣弟就不打扰皇兄了,先告退了。” 从御书房出来,逍遥王就去旁边的厢房看燕王了。 逍遥王一离开,武帝就给洪威使了个眼色,洪威拱手洗耳恭听主子接下来的吩咐。 “中午让御膳房特别给蒋贵妃送几道她爱吃的菜,另外,你去旁边看看老六如何了。” “是。”洪威麻利的去安排了。 御书房旁边的厢房,请来的太医已经帮燕王看过,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极度困倦加上风吹雨淋得了风寒,散了热,好好休息一晚上,吃喝上精心些就成了。 再配上些食疗的方子,吃上几日,年轻的燕王就能恢复过来。 逍遥王听到太医说的话松了口气。 他让太医赶紧开方子,而后坐到床边,将燕王扶起来靠在床头,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粥碗,就要亲自给燕王喂粥。 燕王还没受过自己这小皇叔这样的关怀呢,浑身都不自在,伸了手就接过粥碗,一口将碗里的瘦肉粥灌了下去,这喝粥的动作像是吃药一样…… 逍遥王都看愣住了,忍不住说了一句,“老六,这是粥不是药!有你这样吃的吗!” 燕王冷笑了一声,“这么难吃的粥,与汤药也无差别!” 逍遥王被噎住,这小子的嘴是被沈二小姐养刁了?竟然敢说宫里御膳房的粥难喝,没看到旁边洪威还站在那呢?欠揍! 逍遥王挤眉弄眼的,燕王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朝着洪威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嘴角自嘲地翘了翘,他一个父皇不疼爱的皇子,还在乎这点做什么,洪威就算将他的话告诉父皇了,又能怎样?难道父皇还能因为这句话就杀了他? 逍遥王见他这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样子就无奈。 “好了,快些养好,回你的王府。一会子,说不定蒋贵妃娘娘还会派人过来。” 说完,逍遥王就要起身离开,却被燕王给拉住了,燕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声音难得放软了,“小皇叔,父皇怎么说的?” 逍遥王嗤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到床沿,“臭小子,本王还以为你不关心了呢!放心,你的婚事还在!” 顿时,逍遥王都觉得自家这侄子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 “那沈姑姑……” “什么沈姑姑,你又不是沈家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本王的事可不用你管!心放回肚子里吧,本王可不是个喜欢勉强的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点拨 虽然之前与这位小皇叔接触的不算多,但是从他净慈寺救了人后,两人就比之前来往的频繁了点。 据燕王了解,既然小皇叔肯答应娘娘进宫解围,人品就不是个差的,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他说不会勉强沈姑姑那就不会勉强,就算小皇叔到时候过分了,还有他呢! 燕王身体这下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小皇叔,送我回王府吧,我现在这样子不管是在御书房还是在宫里都不方便。” 逍遥王扫了他一眼,暗暗同意,虽然燕王在宫里住的宫殿还在,但他毕竟是成年皇子了,而且蒋贵妃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再是养子也是要注意男女大防的。 旁边就是皇上,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待在旁边谁都不舒坦。 于是,不等蒋贵妃的人来,逍遥王就让手下将燕王抬出宫了。 蒋贵妃的人刚到御书房门口就被告知燕王出宫回王府了。 宫人只能打道回府通知蒋贵妃。 洪威从旁边厢房回到武帝身边。 武帝就问,“怎么样了?” “回皇上,六皇子身强力壮,没有大碍,退了热休息两日就好。” “人呢?” “被逍遥王殿下带出宫了。” “哼,算那小子识相,你去内务府里选些补品等物让人给燕王府送去。” 洪威答应下来,同时,他心里也知道这件事在皇上这里是彻底的过了。 既然皇上没有意见,他也要通知内府一声,燕王的婚事只怕是快了,皇上再怎么不喜欢燕王,这儿子结婚该有的东西都不会少了燕王的,恐怕,蒋贵妃那边也要给燕王准备一份。 蒋贵妃得了宫人的汇报,长松了口气,这具体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她到现在还是了无头绪,这事哪里敢问皇上,还是要仔细问一问燕王才行。 她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燕王府,又让人带了好些补品药材去探望燕王。 等人走了,贴身女官来汇报说是皇上赏赐了蒋贵妃爱吃的菜肴。 这下蒋贵妃的心是更放到了肚子里,想来想去,她还是不放心燕王的身体,对身边贴身的女官道:“你拿本宫的牌子找信任的人去一趟沈府,告知燕王的情况,还有将本宫之前给你的那个匣子也带着交给沈二小姐。” 如今沈千歌已经是燕王的未婚妻,过了明路了,燕王一个人在燕王府养伤她实在是不放心,给沈千歌送个消息,叫她知道,也好让她找个机会去燕王府探望探望燕王,好歹燕王不是一个人,心里会寥有慰藉。 于是刚过了中午,沈千歌就被白嬷嬷通知,宫中有人造访。 来的是一位体面的嬷嬷,是蒋贵妃身边的人,临走时不但交了一封信给沈千歌,还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匣子。 将人送走,沈千歌看了信,顿时脸色一白,燕王居然被皇上罚了,而且还不轻!几乎是跪在御书房外一天一夜! 昨天什么天气,沈千歌还是知道的,又是大太阳又是暴雨,到了晚上还降温,是个正常人都扛不住! 沈千歌也明白蒋贵妃的意思,贵妃娘娘在宫中不方便出来,就是让她找个机会去燕王府看看燕王。 她把看完的信叠好,若是她一个人去燕王府看倒是尴尬,就算两人是未婚夫妻那影响也不好,可能借谁的名头呢?想来想去,好似五公主的最好。 明日一早她就去上书房寻五公主,而后两人再去燕王府。 妹妹看哥哥,天经地义,她又是五公主的伴读又是燕王的未婚妻,跟着就说得过去了。 这么打算后,沈千歌这事儿就没再想,她收好信,又去打开旁边的匣子。 匣子一打开就知道有两层,上面的一层放着的是各种时新的首饰,大部分都是内府制的,颜色鲜亮,款式精致,正适合沈千歌这个年纪戴。 看来这是蒋贵妃特意给她的赏赐,打开匣子的下层,里面是各色布料,还不少。 只是这布料花纹偏男式,颜色各有不同,又以玄色为主,是燕王喜欢的那些颜色,最底下才是两身女子衣裙的布料。 看了这些布料,沈千歌就懂了,蒋贵妃这是在提点她给燕王做几身能穿的衣裳。 燕王虽然亲娘不在了,可这个养母待他也并不薄。 虽然沈千歌目前对燕王并没有多少男女的感情,但是就冲着两人已经定亲,她又要靠吸取燕王的气运才能活得好,她也会对燕王用心的。 大概也知道了沈夫人待她并不怎么好,蒋贵妃才送了布料来提点她,其实沈千歌已经有了准备。 她女工说不上顶好,但拿得出手还是行的。 前世,她给父母做衣裳,给哥哥做鞋袜,做到最后,却惟独忘了她自己,自己还穿着经年的旧衣呢,送出去给父母哥哥的衣裳,他们却从未上过身。 这辈子再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了。重生回来,她再未动过针线,身上穿的衣裳大都是姑姑做的,前几日捡起针线,突发奇想给燕王做了几双袜子和一条腰带。 本以为直到婚后才能送出手,没想到提前就有了机会。 未婚夫妻,还不到做贴身衣物的时候,但是送送袜子腰带什么的却是没问题的。 至于蒋贵妃送来的这些布料,日后再给燕王做两身衣裳,上层的那些配饰,倒是可以选出来一些给祖母和姑姑一人做一双绣鞋。 次日,沈千歌也没带多少东西,只带了给燕王的袜子和腰带,两包茶叶,一些早上新做好的青团和绿豆糕就出了府。 先去了上书房。 沈千歌去的早,上书房还没上课,但是这个时辰,内书房里上课的千金和公主们该到的都到的差不多了。 去了五公主在内书房的房间却不见人,只一个伺候的宫女在。 宫女见是沈千歌,上前来行礼,“沈二小姐好,您今日怎么来了?” 定了婚的千金们一般都在家里备嫁了,甚少有来内书房上课的,所以看到沈千歌来,这宫女才觉得这么奇怪。 沈千歌道:“公主殿下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心情不好的五公主 宫女是五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平日里是负责在内书房里伺候五公主的,她也知道沈千歌与五公主的关系,当即道:“公主殿下昨日被皇上训斥了,今日心情不好,应是不会来上书房上课了,这会儿还在寝宫里。” 沈千歌眉头微微一拧,五公主被皇上训斥? 皇上甚少管皇家公主的事,公主大多是皇后在管,而且五公主的亲生母亲是蒋贵妃,蒋贵妃虽不是皇后,但在后宫位份也算是高的,有蒋贵妃在,皇上怎么会随意训斥五公主? 除非是五公主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或者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惹怒了皇上,才被皇上教训。 “可以去带我见见五公主吗?”沈千歌道。 这个要求宫女怎么可能拒绝,沈千歌本来就是五公主的伴读,五公主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都受罪,说不定沈二小姐去见了殿下后,殿下的心情就会好点了呢。 宫女立马给沈千歌领路。 上书房就在皇宫外围,离五公主的寝宫并不远,大约一刻多钟就到了。 鸿雁远远的就看到了沈千歌,惊喜地连忙迎过来,“奴婢给沈二小姐请安。” 沈千歌忙将她扶起来,“公主殿下怎么样了?” 知道沈千歌定然是在上书房听到风声了才过来的,她搀着沈千歌的手臂,边引她往正殿走边道:“公主殿下还没起,说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让懂医术的嬷嬷给公主看了,身子没什么问题,公主是心情不好,沈二小姐来陪公主说说话,殿下说不定就好了。” 沈千歌抬步往寝宫里面走。 里面当值的宫女见到沈千歌,都蹲身行礼。 进了内室,就见放下的帐帘里,有个侧身躺着的人影。 许是听到了外面沈千歌的脚步声,她冷着声音道:“出去,本公主心情不好,想静一静。” 沈千歌故意咳嗽了一声,“公主殿下既然这么说,那臣女就告退了。”虽然这么说,可沈千歌的脚步却没有挪动一步。 她话一出口,里面的人“咦”了一声,而后立马从床上起来,快速跑出了碧纱橱,一把掀开了挡住的珠帘,五公主眼睛还是红的,却惊讶地睁的大大的,“沈二,你怎么来了?” 沈千歌笑起来,“公主不是希望我走嘛!” 五公主一把抱住沈千歌的胳膊,“快进来,本公主又不知道是你!” 沈千歌被五公主拉着进了里间。 坐到桌边,沈千歌从文杏手里接过食盒。 五公主见此,让鸿雁将文杏带下去好好招待,寝宫的内室里只留下了她和沈千歌两人。 沈千歌见五公主目光一直落在食盒上,笑起来,她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绿豆糕和青团,“这是臣女给五公主殿下带的,殿下尝尝可还合胃口。” 原本五公主因为皇帝的斥责,难过的什么也吃不下,早膳也推了,现在闻到糕点散发出来的甜香,瞬间就觉得肚子饿了。 内室里只有沈二一个人,没旁人,她放开了许多,也不用担心丢面子,取了一只青团就塞嘴里。 到底是沈二做的东西,吃起来总是这么顺口。 一下子,五公主就悲愤化成了食欲,没多会儿,两盘点心被她一下子吃掉了一半,沈千歌见她噎的慌,忙找外面的宫女要了套茶具进来,给五公主泡了杯她带来的茶叶。 这茶叶是开春的时候让葛嬷嬷去郊外收的,回来沈千歌亲自炒制,得的不多,总共也就七八小包,给了姑姑祖母一半,沈千歌又带了两包,府中也不过只剩下两包了。 郊外开春采摘的茶叶品质不错,制作出来的绿茶色泽盈绿,清香袭人,回口还带着一点点甘甜,春茶清淡的味道恰恰适合搭配着点心食用,解腻又清新。 铺子赚的银钱,沈千歌已交给祖母和姑姑,让祖母姑姑置办产业,首要的便是买一个郊外的庄子,最好是带有茶山的那种。 沈千歌将茶盏放到五公主面前,“用茶具滤过了,温度正好,公主尝尝。” 五公主最不喜那浑浊的煎茶,见面前茶盏里茶汤翠碧,又飘散着让人舒心的香味,拿起茶盏,瞪着大眼抿了一口。 顿时,清新的茶香掩盖住了点心有点腻人的甜味,让唇齿生香。 她眼睛一亮,又喝了几口,直到一杯茶见底才回过神,也不是五公主不懂品茶,实在是这茶带给她大多的惊艳,让她一时都把控不住。 “沈二,这茶哪里来的,虽然清淡,但是香气四溢,到了口中,还有回甘,当真是好茶!比那浑浊五味混杂的煎茶不知要好多少倍!” 沈千歌笑起来,“是我春上自己炒制的,得的不多,公主喜欢,一会儿给公主留上一包。” 沈千歌这么说,五公主愈发的高兴起来,她也不用沈千歌动手,自己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她没有牛饮,而是端起茶盏放在鼻尖嗅了嗅,顿时露出陶醉的神情。而后才送到嘴边轻轻一抿,放下了茶盏。 不用沈千歌询问,五公主自己就道出了前因后果,“沈二,靖勇侯居然向沈娇娇提亲了!” 一下子忘了,这位五公主也喜欢靖勇侯…… 顾宸煜真不愧是书中的男主,标配就是好几个女人喜欢。 幸好沈千歌不是穿越的,不然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本男频文了。 沈千歌能怎么安慰,只能道:“殿下,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眼里又何必只有一个人。” 五公主嘴角讽刺地扬起,“这两日本公主也好好一个人想了,好像自己也没那么喜欢靖勇侯,只是觉得他与本公主比较合适,而他这个人又比较优秀罢了,他不选本公主,本公主自然也不会选他!可他是眼瞎了吗,选了沈娇娇?” 沈千歌眉头也忍不住皱起,之前那段时间,顾宸煜与沈娇娇并无太多的接触,两人什么时候就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了?竟然连整日跟在沈娇娇身边的沈景晏都一点没察觉。这可与上一世不同。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本公主伤心的是父皇,昨日,本公主求父皇给本公主与靖勇侯赐婚,父皇不但没答应,反而将本公主狠狠训斥了一顿!父皇凭什么训斥我!我哪里有错!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行?难道一定要为皇家做出牺牲,去别国和亲吗?”五公主越说越激动,连矜傲的自称都换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奇怪 五公主仿佛是找到了能放心倾吐的人,絮絮叨叨说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越说越委屈,眼泪都掉了下来。 “父皇以前不是这样的,父皇以前很疼我的,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叫人来给我送上一份,就连吃到一口好吃的,也不会忘了我。我以前还小的时候,父皇经常抱着我坐在他的腿上,说等我长大了,喜欢哪个男儿就与他说,他就算是让人将那男人绑来,也要让他给我当驸马。现在我长大了,还从未在父皇面前要求什么呢,父皇就把我臭骂了回来……沈二,你说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五公主只比沈千歌小上一岁,皇家排行第五,当今武帝虽然有不少公主,但真正长大成人的却不多。 大公主早些年嫁到了塞外,二公主三公主两三岁就夭折了,四公主虽然养大,但因为十来岁的时候受了惊吓,脑子有些问题,现在还将养在郊外的皇庄上,再来就到了五公主,五公主一代真正正常的也就大公主和五公主。 大公主在外,在皇宫中生活的也就只有五公主,五公主与武帝有三四分相像,武帝又宠爱蒋贵妃,这样一来,五公主从出生就被武帝捧在心尖上疼爱,虽说五公主不是嫡公主,可大齐这一代皇女里又无嫡公主,所以五公主就越发的突出。 也正是因为颇得圣宠,才养成了五公主刁蛮却纯真的性子。 她还有一年就及笄了,按照这样下来,武帝定然会给五公主选一门不错的婚事,侯爷驸马那都是至少的了。 其实顾宸煜做驸马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侯府人丁少,主子只有顾宸煜和侯夫人窦茵,家族不深,尚了公主恰好能给侯府多上一个依靠,五公主不管是住公主府还是住侯府,长辈不多,不会受罪。 要是皇上是真心疼爱五公主的,绝对不会不考虑顾宸煜,就算不同意,也不至于将五公主骂的狗血淋头。 毕竟五公主是皇上到目前为止唯一在身边的女儿,他对五公主的疼爱不可能是假的。 那既然这样,为何皇上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对五公主生这么大的气呢? 不同意就不同意,五公主也不是小孩子了,好好说便是,生气属实没有必要,除非顾宸煜与别人有什么不同,触到了皇上的逆鳞。 沈千歌抿了抿唇,她前世患了重病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她那小院,后来的一些事还是听院子里伺候的丫鬟说的,再后来,她病的都不能起身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更是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顾宸煜做了高官,手中的权力通天,至于做了什么官,权力到达了何种程度,她是不知道的。 沈千歌回过神,安慰五公主,“怎么会呢!皇上这些年可是将殿下捧在手心里疼爱,许是昨日皇上有了烦心事,殿下去的不是时候,皇上没控制住脾气。亲父女,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殿下改日再找个机会与皇上道歉。至于靖勇侯,他亲自去的沈府向沈娇娇提的亲,殿下若不是非靖勇侯不可,还是算了吧!靖勇侯对殿下来说,并不是良配。” “真的吗?父皇会原谅我?沈二,你怎么跟母妃说的一样,母妃也说靖勇侯不是良配,其实,我已经死心了……只是不想让沈娇娇这么轻易就得手,心里不甘心而已,顾宸煜他眼睛是瞎的嘛!竟然看上沈娇娇!” “许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顾宸煜与沈娇娇没有相似的地方,又怎么会这么快成就婚事? 沈千歌这句话彻底将五公主说的笑起来。 她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现在总算心里放开了,重新变得开朗起来,这一笑起来,嘴角弯弯的,眼睛却是肿肿的,让人看到了有一种别扭的萌感。 “算了,本公主这条件,选什么样的男人不行,难道要在一个树上吊死?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既然顾宸煜不喜欢我,我就选别人!” 五公主的话虽然说的任性,可也并无道理。 只要能从死胡同里走出来,很多道理五公主日后经历的多了自会明白。 “公主说的是!”沈千歌笑着鼓励。 五公主上下打量沈千歌,“沈二,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公主这里?不会是有事来求本公主的吧?” 她的事如果不是到上书房找她的人专门打听,根本就不会轻易传出去,她身边又大部分是母妃给的人,口都紧的很。而她不高兴是昨晚的事,就连一起在上书房上学的宗族姐妹都不知道,沈千歌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除非是沈千歌早上专门来上书房她休息的厢房,宫女特意告诉沈千歌的。 沈千歌嗔了五公主一眼,也不瞒着,“臣女确实是有事求公主殿下。” “噢?这倒是少见,说吧,只要本公主能帮上忙,本公主定然帮你,只是少不得要些贿赂了。”五公主高傲地抬着下巴,眼睛里却闪着光亮觑着沈千歌,满眼八卦。 沈二这个闷头,在她身边当了好几年的伴读,可从未求过她做什么事,她现在心里真是好奇的不行。 沈千歌将面前茶包推到五公主面前,“不知这包茶叶可能贿赂公主殿下?若是不够,再搭上一样菜肴,只不过要借助公主这里的厨房一用了。” 五公主将茶包拿在手中掂了掂,“虽然有点少,但本公主还是勉强答应了,沈二,你说吧,什么事。” 沈千歌便将想请五公主陪她去一趟燕王府的事说了。 五公主越听眉头蹙的越紧,“什么?六哥被父皇罚了?为的什么?” 沈千歌摇头,“贵妃娘娘信中没说,殿下,臣女现在也不知道。” 五公主和燕王关系本来就好,听说沈千歌是要去看燕王,哪里还坐的住,沈千歌许诺的吃的都不要她做了,拉着人,直接赶往燕王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睡不醒 燕王被逍遥王送回到王府就睡下了,在皇宫里,几乎跪了一天一夜,还受了风寒,加上之前还没好清的伤口,透支的太多,一睡下,直睡了一天一夜。 虽然不知道圣上为了什么责罚燕王,但是燕王被责罚这件事还是传遍了朝堂,这让官员们更加远离燕王,他回府的这两日,除了周子愈,压根就没人来看他。 偌大的燕王府门口门可罗雀。 周子愈这两日一直在燕王府守着燕王,他从燕王的贴身太监荣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首尾,随后宫中又派人送来了好些赏赐,但却是暗地里的,周子愈看着宫里送东西来的太监,讽刺地撇了撇嘴。 燕王缺的哪里是银钱物品,堂堂王爷产业根本就不少,再加上王爷暗中还有些生意,银钱上从未缺过,王爷缺的是圣上的肯定! 可想得到什么,上天却偏偏不给什么。 宫里的人一走,周子愈就让荣顺将送来的这些东西收进了库房,虽然样样昂贵精致,却没一样是对王爷真正有用的。 周子愈坐在外间的花厅,荣顺急匆匆地走进来,“小侯爷,王爷这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么睡下去也不是法子,您说小的要不要叫醒王爷?” 周子愈到这个时候才知道燕王回府后睡下就没有醒过来,正常人哪里会睡一天一夜!他对医术也是略懂皮毛的,听到荣顺这么说骇了一跳,“你说什么?王爷睡了一天一夜都没醒?” “是!昨儿一早回来就休息了,太医说王爷身子亏损严重,又许久没合眼,累了就睡很正常,让我们仅着王爷睡,睡醒了好好休息就会没事了,所以王爷睡了这么久,小的也没当回事。” 周子愈脸色沉了下来,“那现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啊!” “是是!小的这就让人去请。” 那边荣顺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这边周子愈就往燕王的寝室跑。 到了寝室,荣顺领人进去,周子愈坐到床边,轻轻叫了燕王两声,却毫无反应,要不是还有呼吸声,周子愈都要怀疑燕王是不是没了。 要是平常睡着,这几声定然是能够将人叫醒了,这样一来,荣顺和周子愈脸色越发的黑沉了。 周子愈只好又换了法子,轻轻推了推燕王的胳膊,没用,又轻轻拍了拍燕王的脸庞,依然没用。 若不是怕动作太大反而会刺激到燕王的身体,周子愈都想用一盏冷水泼到燕王脸上。 太医没来,周子愈也不敢乱试了。 吩咐小太监照顾好燕王,只要发现燕王有动静,立马出来通知他们,他和荣顺去了外间。 荣顺脸都要皱成了一团,“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一睡不醒!” “稍安勿躁,许是太医有办法,等太医来看了再说。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目前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太医来的不慢,到了王府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 这次来的是太医院的老太医黄太医,花白胡子,人清瘦,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明有光。 黄太医医术不错,但是却甚少给皇家宗亲看病,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这次他来,周子愈都觉得有些奇怪。 可现在不是奇怪的时候,周子愈连忙将人请进去,黄太医也不耽搁,一杯水都不喝,就拎着药箱进了燕王的寝室。 “之前可有什么情况,谁来给王爷看过?”荣顺忙把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黄太医。 黄太医没说什么,只是净了手就给燕王号脉。 约莫小半刻钟,黄太医将燕王两只手腕都号了脉,才起身,他看了周子愈和荣顺一眼,两人连忙跟出去,遣走了外间伺候的下人,黄太医才道:“王爷此乃心疾,困在心内,外物不可轻易刺激,药也不能乱用,需要对症下‘药’,你们可知王爷对什么在乎,可用物用人来试试。这也是最稳妥之法。若是再过十二时辰王爷仍然不醒,再派人来寻下官,下官到时再用猛药试试。猛药伤身,若是能不用还是莫要用的好。” 黄太医在太医院的名声虽不显,出诊也没有其他太医的次数多,但能进太医院,医术上还是让人很放心的。 黄太医说完,也不在燕王府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这边留下荣顺和周子愈急地团团转,寻王爷在乎的人事…… 荣顺挠着头道:“小侯爷,不然咱们将这是禀告给贵妃娘娘?” 周子愈瞪了他一眼,“不行,还是咱们先想想办法,惊动了娘娘就等于惊动了皇上,王爷这伤哪来的,还不是因为皇上,皇上要是想左了,认为王爷是故意的,那不是更害了王爷,皇上本就对王爷不满,王爷就算是醒了,日后的日子也是雪上加霜。” 荣顺想想也是,“那小侯爷,咱们怎么办呐!不然您试试?” “要是我有用,王爷现在还会不醒?”之前就是他叫的! “您都没用,那还能有谁?” 周子愈在心里腹诽,你才没用!他自己可用处大了去了!荣顺这个太监,会不会说话! “荣顺,你说咱们请沈二小姐来试试行不行?”周子愈摸着下巴道。 荣顺像是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行!怎么不行!我这就让人去请沈二小姐!”王爷是为了什么被皇上罚的,等王爷回来了他才知道,可不就是为了与沈二小姐的婚事!说明沈二小姐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 周子愈一下子拉住了荣顺,“你去请?你以什么理由去请?虽说沈二小姐与王爷有婚约在身,但那也是未婚夫妻,你这么将人强行请来,外人看到了就对沈二小姐有了闲话了。这样,你去长公主府里,求长公主,让长公主带着沈二小姐来。”这样有了长辈陪伴,就齐全了。 荣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是急糊涂了,怎么做事还没小侯爷周全了。也幸好王爷身边能有小侯爷做伴读,否则自家这王爷该多孤独,俗话说,独木难支啊! 荣顺正带着人走到大门口呢,守门的小厮就来报,说是五公主和沈二小姐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有办法 荣顺先是一愣,而后就是满腔的惊喜,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样看来自家主子的运气倒也是不那么差。 “快迎快迎!”边指挥着人自己也跑地飞快。 沈千歌和五公主刚在外院下了马车,就见荣顺带着王府的一溜护卫小厮们在马车边迎接了。 这阵仗把沈千歌和五公主都吓了一跳。 五公主还调侃了一声,“荣顺,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迎接过人呐!” 荣顺给沈千歌和五公主都见了礼,才上来扶住五公主的手臂,“那是奴才以前怠慢了,还请公主殿下原谅。” 沈千歌蹙了蹙眉,她发现荣顺说话的时候虽然笑着的,但是那笑容里带着勉强和苦涩,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心里情不自禁咯噔了一下。 “荣顺,带我们去见六哥吧。”五公主说完还看了沈千歌一眼,朝着她挤挤眼睛,在五公主眼里,今日荣顺之所以用这样的规格欢迎她们,多半还是因为沈千歌。 荣顺原本完美无瑕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顿了顿,道:“公主殿下和沈二小姐跟着奴才这边走。” 五公主听沈千歌说了燕王在宫中被皇帝罚的事,现在又发现荣顺表情有变,当即就觉得她六哥恐怕伤的不轻,顿时就歇了说笑的心思,她看了沈千歌一眼,几人一路沉默朝着燕王住的院子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燕王的院子,周子愈正守在外面花厅,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往院子里的走的沈千歌,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沈二来的也太快了,荣顺不是刚刚去请吗?这就来了? 荣顺快走了几步和周子愈说明了情况,周子愈朝着五公主和沈千歌见礼。 五公主此刻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我六哥呢?在哪里?” 周子愈一愣,对着两人伸手,“二位请跟我来,王爷在里间。” 若是平时,周子愈怎么可能会请两个姑娘到王爷的寝室,可见此刻不同,恐怕王爷是被皇上打了板子,躺在床上压根就起不来。想到这,沈千歌的眉蹙的更紧了。 等进了里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燕王,五公主脸色一变,立马看向一边的周子愈。 周子愈也知道这个时候瞒不住了,五公主和沈千歌都来了,也不好瞒着,就将黄太医的话说了。 “什么?你说我六哥醒不过来?怎么可能!”说完,五公主就跑到床边轻轻摇了摇燕王,又出声喊了两声,可惜睡着的燕王毫无反应。 明明只是睡着了,怎么叫不醒呢? 五公主这才知道周子愈说的没错,她求助的看向沈千歌。 “沈二,你来试试!你是六哥的未婚妻,六哥喜欢你,许是你一叫他,他就醒了呢!” 周子愈抿了抿唇,“方才荣顺就是准备出门去请沈二小姐的,但是正好,公主殿下和沈二小姐刚到府上。”旁边的荣顺跟着点头,也是满眼殷切的看着沈千歌。 沈千歌浑身一怔,扫了周围的几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燕王脸上。 她走了两步到了燕王床边,而后轻轻在燕王身边坐了下来。 目光落在燕王的脸上,沈千歌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变得极为紧张起来,她张了张口,轻声喊了一句“燕王殿下”。 而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寝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燕王脸上。 沈千歌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伸手抓住了燕王放在被子上的修长手指,又叫了燕王两声。 这次燕王有了反应! 不管是荣顺还是周子愈和五公主都发现燕王眉头和眼睛动了两下,他眉头微微紧锁,眼睑下,眼睛动了动,显然是听到了外界沈千歌的声音。 几人一喜,五公主催促道:“沈二,你再说叫两声,六哥有动静了!可能他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了!” 荣顺和周子愈听了五公主的话一起点头,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沈千歌如他们的意,抓着燕王的手又叫了两声,可惜,燕王除了给一些反应之外,并没有醒过来。 过了会儿,沈千歌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周子愈几人脸上一阵失落和难过,五公主不信,自己又叫了燕王几声,可惜,这次燕王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给了。 “这下该怎么办?难道只能请太医用猛药了吗?黄太医那猛药可没几个人能吃得消,之前有位大臣就请过他下猛药,那大臣后来虽然毛病是好了,却落下了残疾,我朝有残疾之人不能当官,这位大臣最后辞官归乡了,我……我不想六哥变成那样!” 沈千歌心里一沉,难道燕王前世一条腿瘸了不是因为在长公主府别院的刺杀?而是因为这次被罚醒不过来,黄太医给用了猛药? 本朝对残疾之人有许多优厚,可是堂堂皇子又是燕王若是残疾,当真与权力中心越走越远,别说是权力,日后连一官半职都不能拥有。若是一个人的自尊心过强,有能力,又是出生皇家,如果成为一个废人,说不好就会心理出现问题,成为上一世性格诡异古怪,喜怒无常的大奸臣。 沈千歌都不能将燕王叫醒,周子愈当真是不知道谁还能将燕王叫醒了。 贵妃娘娘?不可能!虽然贵妃娘娘待王爷如亲子,但是王爷与贵妃娘娘并不像是真的母子,没有太多牵绊。 皇上?皇上从来都厌恶王爷,而且王爷此次的病情还是由皇上引起的,他倒是担心皇上来了,本来能醒过来的王爷恐怕都被气的不想醒来了…… 除了这些人,王爷再也没有亲近的人了…… 周子愈一下子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荣顺哭丧着脸,躲在一边抹眼泪,五公主也脸色惨白,坐在床边沉默着,这一刻,出自皇家的五公主感受到了比谁都沉重的皇家的冷漠。 这个时候,沈千歌突然站起来,她看了一圈,道:“你们别灰心,我还有个办法!” 办法?真的吗?难道她有什么秘方,可以让燕王醒过来? 她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人都满眼希冀的看着沈千歌,而后就见沈千歌问了外间伺候的丫鬟,直奔王府的小厨房。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只有一道菜 周子愈和荣顺看到沈千歌飞速跑开的身影,愣的嘴巴张地大大的,别告诉他们沈二小姐打算用美食唤醒燕王殿下……这是不是有点儿戏? 五公主瞬间也明白了沈千歌的意思,她眼睛转了转,然后快跑出寝室,在后面叫着沈千歌,“沈二,等等本公主,本公主去给你打下手!” 显然五公主觉得沈二这个主意绝好!六哥那么喜欢吃沈二做的菜,说不定真的能将六哥唤醒呢! 周子愈和荣顺互相看了一眼,都忽然间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 可是目前他们除了请黄太医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沈二小姐只是做顿饭而已,就算不行,让她试试也无害。 这么一想,周子愈留下照看燕王,荣顺也跟着去了,毕竟王府许多地方五公主和沈二小姐都不熟,他又怕 进了王府的小厨房,沈千歌盯着案板上的食材,拧眉想着。旁边五公主还是第一次来到厨房,她新奇的左看右看,而后问沈千歌,“沈二,你打算做什么菜?”随即她又自言自语,“一定要做香的,把六哥从梦里香醒!” 被五公主这么一说,本来毫无头绪的沈千歌突然想到了一样菜——佛跳墙! 这是师傅教给她的最复杂的菜色之一。 做起来极为繁琐,师傅说,一开始他也做不了,但是他多年收集各色原料佐料,到教导她的时候已经凑齐了九成还多的原料,已经可以开锅了。 师傅说他的师傅极为喜欢这道菜,所以为了这道菜,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收集食材,只是再吃到,味道不差,却与记忆中的已经有了分别。 那时候,沈千歌在想,许不是师傅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与以前的不一样,而是师祖不在身边了,人不在了,味道自然也就变了。 后来,为了让师傅开心,她潜心研究这道菜,将一些极难找到的材料用其他食材代替,又简化了做法,让原本需要几天才能做出来的佛跳墙,缩减到两个时辰,而且根据不同的材料,研究出了好几种不同的做法。 每一样师傅都尝了,也给了赞赏,但沈千歌知道,那个时候的师傅还是不开心。 大概他想师祖了吧!师傅说过,他是被师祖一手带大的,至于师祖后来怎样了,师傅却从来没有提过。 自那之后,沈千歌为了不勾起师傅的伤心事,就从未做过佛跳墙这道菜了。 这还是隔了一世,从新做这道菜。 荣顺走到沈千歌身边小声询问,“沈二小姐,您需要什么,列个单子给小的,小的一刻钟就能叫人准备齐了。” 思绪被荣顺打断,沈千歌也不再想了,走到一边荣顺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旁,提笔开始写食材,她前世做过不知多少遍,本以为隔了许久,记忆都要模糊了,可提起笔,想起来那些食材仿佛是在脑海中情景回放一般,清晰如昨。 沈千歌选了其中一种时间比较短的做法,选用的食材也是在大齐比较好找的。 可饶是如此,等荣顺看到沈千歌列的单据上足足快有三十种食材和作料时,嘴巴还是张的老大。 他咽了口口水,这么多食材和作料,沈二小姐是打算做宫宴吗?在大齐,宫宴的规格最高,有足足二十道菜。 拿着单子,荣顺忍不住开口,“沈二小姐,您……您要做多少道菜?” 五公主也凑了过来,看到单子,她率先道,“这么多东西,至少得十道菜吧!六哥可是有口福了。” 沈千歌看向两人,面纱下,她的表情不变,淡定的回道:“只有一道菜。” 啊? 听到沈千歌的回答,五公主和荣顺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 三十样食材做一道菜! 怎么可能! 那么多不同食材不同味道混合在一起,真的会好吃吗? 沈千歌看了他们一眼,好不好吃,上一辈子早就被师傅见证过了。 在厨艺上,沈千歌是行家,荣顺可不会傻到随便发表看法,他将单子交给自己的信任的手下,让他务必以最快速度将这些食材凑齐,并且品质也不能落下。 在食材还没送来的这段时间,五公主一直在沈千歌身边询问这三十多道食材做出来的菜肴是怎样的。 沈千歌被她吵的脑袋疼,找了个借口,将五公主哄出去了。 荣顺的手下办事很快,两刻钟不到,沈千歌需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荣顺带着两个心灵手巧的小太监亲自给沈千歌在小厨房打下手。 荣顺虽然吃过沈千歌做的东西,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她做菜肴,他自小就被选到了燕王身边,大小场面见过不知凡几,就连御膳房的菜肴他也跟着燕王吃过一些,前些年,他还专门管过王府的厨房。即便没有亲手做过菜,可王府厨房大师傅做菜他看了许多次。尽管见过这么多,可还从没见过沈千歌这样的。 一样食材,她能处理出花儿来,烹炸煮炒,干货泡发居然还有具体规定的时间,有些他让人寻来的食材,他自己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弄来了,这位沈二小姐居然不直接用,只取其中的一部分。 荣顺跟在沈千歌后面眼睛都看花了,从来不知道做一道菜步骤竟如此复杂。 沈千歌将两个做帮手的太监指挥的团团转。 光是这道菜备菜都花了半个时辰不止。 等真正做好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一开始五公主还有耐心陪在沈千歌身边,不时在厨房转转,后来实在是没了耐心,带着女官鸿雁去了燕王的院子,起码燕王院子里的书房还能有些闲书打发时间。 佛跳墙到了最后一步,所有的汤汁食材都加入到特别让荣顺准备的瓦罐中,放在火上文火炖煮。 渐渐地,有诱人的香味从瓦罐的盖子边渗出来,首先闻到的是在帮忙烧火的小太监。 他抽了抽鼻子,而后视线就落在那只有人半个手臂高的瓦罐上,他没想到,那么多食材做出来的菜肴居然能这么香,香到人都忍不住流口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沈千歌说了一声,“可以了,这罐佛跳墙已经做成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彻头彻尾的吃货 这就成了? 经过了那么多的步骤,那么长时间的等待,现在告诉他做好了,他一下子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愣了一下后,荣顺立马跑到了沈千歌的身边,“沈二小姐, 沈千歌看了眼荣顺,“吩咐两个人,抬着瓦罐到王爷的寝室外间吧,你再找人拿些碗筷来。” “是,沈二小姐,小的这就去。” 于是,不到一刻钟,那只巨大的瓦罐就被两个小太监抬到了燕王寝室的外间。 周子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面前放着的巨大瓦罐都惊呆了,别告诉他沈二小姐忙活了这么久就忙活了这个出来,他小声问旁边的荣顺,“美味佳肴呢?难道还没上来?沈二小姐弄了这么久,做了几样菜啊?” 荣顺神色不变,老参在在的,朝着瓦罐努了努嘴,“小侯爷,都在这儿呢!” 周子愈:? 什么?沈二小姐忙活了这么久就做了这个瓦罐?荣顺这是逗他吧? “没其他的菜了?” 荣顺说话果断的不行,“没了。” 周子愈:…… 说实话,他在这里陪着燕王也是会饿的,可为了吃到沈二做的菜肴,挨到现在滴水未进呢,结果沈二就给他整出来这个…… 他挠了挠头,围着瓦罐转了三圈,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瓦罐有哪里好,难道里面装着美食佳肴,能让神仙都驻足?不然他不信这瓦罐能将燕王殿下唤醒。 这沈二小姐到底是年轻了些,太想当然了。 尽管如此,周子愈还是挺好奇这瓦罐里到底装了什么。 五公主得到消息,从旁边书房跑了过来,看到放着瓦罐,瞪大眼睛,“都在这里面了吗?” 沈千歌颔首,她对荣顺道:“一会儿将瓦罐抬到里间门帘处,我让你开瓦罐你再开。” 荣顺点点头。 沈千歌净了手脸,与周子愈五公主一起进了里间。 沈千歌看了两人一眼,而后也不再避讳,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抓着燕王的手,一只手抚摸在燕王脸侧,她轻声唤了两下“燕王殿下”。果然,燕王就有了动静,他手指动了动,眼皮也动了动,可仍然像是上次一样,有动静,却醒不过来。 周子愈在旁边看的“心酸”极了,明明他陪着燕王的时候,也时不时的喊燕王,可燕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算是看出来了,燕王殿下就是重色轻友! 沈千歌试了几次,燕王仍然不能醒来。 旁边周子愈和五公主跟着着急。 沈千歌吩咐外面门口处的荣顺,“荣顺,请你将瓦罐的盖子打开。” 荣顺忙应了一声,用棉布裹住瓦罐的盖子,微微用力,掀开了瓦罐的盖子。 原本密封良好的瓦罐顿时被揭开,随着瓦罐揭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从瓦罐里飘散出来,瞬间侵袭了所有人的嗅觉。 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瓦罐旁边的荣顺。 闻到香气的时候他整个人一僵,而后后知后觉般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这香味怎么形容呢?虽然复杂可是却极其好闻,像是酒香又不像,像是肉菜的香味也不全是,鲜香浓香酒香混合在一起,出奇的好闻! 香味散发的很快,很快就传进了里间。 佛跳墙的香味揭开时最是浓郁,身后站着的周子愈和五公主都忍不住抽鼻子。 借着这股香味,沈千歌又唤了燕王两声,这次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燕王要醒来的迹象变强烈了。 沈千歌又对外面的荣顺道:“揭开荷叶盖子。” 荣顺照做,很快又一层香味从瓦罐里飘散出来,更加香浓,与第一波比起来,第一波像是隔着层纱闻味道,虽然也闻的清晰,可就是觉得有东西挡着,现在将纱去掉,那味道顿时像是放在里面前一样,可以随时嗅闻。 周子愈和五公主闻到更浓郁的味道后,眼睛越发的亮了,两人甚至控制不住分泌口水,不断地吞咽。 沈千歌趁着第二波香味来袭,又叫了燕王殿下,最后她道:“殿下,你若是再不醒来,这些美食你日后再也吃不到了。” 下一秒,燕王眼睫频动,过了几秒钟,燕王的眼睛终于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儿。 眼睛微微睁开后,整个睁开就容易了。 眼前从一片模糊,到微微模糊,最后再到清晰,鼻息间是从未闻过的佳肴香味。 等到脑子慢慢清醒,燕王就看到坐在他床边的沈千歌。 意识清醒后,所有的感官一下子就回来了。 他感受到自己手掌中有一只绵软纤细的小手,自己的脸庞上柔柔软软的,像是在被人抚摸。 直到现在,燕王才彻底反应过来,这是沈千歌在抚摸他,叫他。 他下意识唤了一声沈千歌,“千歌。” 声音一出口才知道他自己的声音有多少嘶哑。 身后的周子愈和五公主这个时候嘴巴都张地大大的,尤其是周子愈,他从未想到沈千歌的办法会有用,哪里有人一道美食就将人给唤醒的?可是眼睁睁看着,沈二小姐就做到了,燕王殿下真的醒了过来。 燕王盯着面前带着面纱的女孩,嘴角不受自己控制地弯了起来。 他就说沈二那么喜欢他,他被罚受伤沈二不可能不来看她,看,这不是来了吗?而且还这般的关心自己。 虽然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可这么大姑娘了,怎么一点也不害臊! 抓着自己的手还不够,竟然还摸着他的脸。 不对,他好像好几日没净面了,胡茬应该已经长了出来,不知道他硬硬的胡茬有没有扎到她柔软的小手。 只是片刻,燕王心里想了一堆,等回过神,他鼻息间的香味更浓,他情不自禁的就出口道:“千歌,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听到这句话,沈千歌汗颜。 果然,燕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吧? 醒来,叫了她一声就问吃的……她是该高兴佛跳墙将燕王唤醒,还是该哭诉她即将要嫁给一个吃货? 沈千歌连忙将双手从燕王手中脸上收回来。 “佛跳墙,已经做好了,我让荣顺送进来,大家都吃一点。”沈千歌回过话后从床边站起来,站到了五公主的身边,不再离燕王那般近了。 周子愈见此,立马走到燕王身边,扶着燕王靠坐在床头,又小心翼翼将大迎枕放到燕王身后让他靠着。 小侯爷周子愈还从未做过这般伺候人的事呢,做完了却被燕王瞪了一眼。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是一个发财的点子 周子愈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伺候王爷还要被训! 却不知道燕王这是故意扮可怜等着沈千歌来帮忙呢! 燕王视线落在沈千歌身上,沈千歌被他炙热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她干脆出去吩咐荣顺取了碗筷盛佛跳墙了。 黄太医说过,燕王若是这两日能自己醒来就没什么大碍,燕王虽然受了风寒,又被罚受伤,但燕王年轻,之前身体的底子也不错,恢复的很快,没有什么影响。 所以燕王醒过来了,周子愈五公主荣顺等人都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变得活跃起来,有了心情说笑。 沈千歌做的这道佛跳墙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又用了那么多的食材,周子愈和五公主都迫不及待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沈千歌领着侍女将托盘端进来放在桌子上。 托盘上是几只甜白瓷的小盅,旁边放着玉筷和勺子。 沈千歌亲自端起一盅放到了床边的小炕桌上,而后她转身对周子愈和五公主道:“剩下的你们自取,每盅都是一样的,方才从瓦罐中盛出来的。” 几人迫不及待的一人取了一盅。 燕王看着面前小几上的小盅里的菜品,再闻闻散发出来的香气,好奇的问道:“千歌,方才本王在睡梦中闻到的就是这个散发出的气味?” 沈千歌点点头,“殿下尝尝味道。” 燕王夹了块送到了嘴里,咀嚼了两下,顿时浓郁荤香,软嫩柔润的感觉充斥了口腔。 旁边周子愈已经抱着小盅大快朵颐了,五公主吃相要优雅斯文许多,可那筷子动的却不比旁人慢多少。站着吃的荣顺更是吃的摇头晃脑。 五公主抽空问了一句,“沈二,这里面都是什么?怎么好些东西本公主好似都没吃过。” 沈千歌一笑,“你们刚才吃到的是鲍鱼、海参、鱼唇、花胶等食材,大多都是泡发的干货,要不是京中已有人开了海货铺子,这些东西还真买不到。” “这些东西就是沈二小姐让小的在海货铺子里买的?”荣顺惊讶道。 “是啊。” “这些东西拢共加在一起也没花十两银子……” 沈千歌:…… 没想到现在这海货居然如此便宜,这要是放在五年后,在京城中可都是天价! 想想也是,目前京中的富豪还没有喜爱吃海货的,这各种海货都还在遥远的海边城市受欢迎,京中这家海货铺子卖的也都是干货。等过几年,海货被人在京中推广,又受了贵胄高门的喜爱,这价格很快就会长上来,若是能有新鲜的运到京城,你当真是有市无价了! 若是有能力,这海货生意在搭上专门制作各种海货美味的酒楼,那当真是能大赚一笔。 沈千歌心里一冒出这个想法,就有些蠢蠢欲动,可惜目前便民食肆才开不久,还是要等些日子,等便民食肆积累上一笔钱财之后,有了足够的本金才好插手旁的生意。 在坐的都是第一次吃海货,尤其还是经过沈千歌精心烹饪,味道十足的佛跳墙,若不是今日做了一大瓦罐,都不够吃的。 每个人都吃了两碗以上,五公主和周子愈为了最后一碗差点打起来。 要不是沈千歌劝慰燕王这东西大补,他现在身子还有些亏损,不能吃这般多大补的东西,那加入最后一碗争抢大赛的人大概又多了一个。 这半日仿佛过的格外的快,等吃完,已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沈千歌也该告辞了,临行前,沈千歌请燕王介绍一位太医给她,她想请御医给祖母把个平安脉,旁边的周子愈直接推荐了黄太医,燕王让荣顺给了沈千歌王府的牌子,若是沈千歌需要,直接拿着王府的令牌让人去请黄太医即可。 燕王还不能下床,膝盖前一日跪地发青,已经淤血了。 周子愈亲自将五公主和沈千歌送到了燕王府前院的照壁后,瞧着两人被荣顺扶着上了马车,又把马车送出燕王府大门,这才折返。 要不是他亲自试着叫过燕王,他都要怀疑燕王是为了见沈二小姐并且骗吃骗喝才不故意一睡不醒的了。 回到燕王的寝室,正听到荣顺与燕王说话。 “主子,沈二小姐给你带的东西。” 说着,荣顺将食盒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周子愈一听,迅速跑了进来,“殿下,沈二带了什么来?” 燕王见到他额角黑了黑,荣顺笑着给周子愈介绍,“沈二小姐说了,有茶叶和一些点心。”至于那些袜子和腰带,自然是要私下里交给王爷的,这就不用告诉小侯爷了。 “茶叶?”这还是沈二除了吃食,第一次带别的东西。 燕王点了点茶包,“荣顺,拿去泡两杯来。” 荣顺接收到王爷的眼神,立马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他立刻拿了那一包茶叶下去泡茶去了。 沈千歌走的时候就告诉过荣顺这茶冲泡的方法,没过一会儿,荣顺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里是两只青瓷茶盏。 一杯放在周子愈面前,一杯放在自家的主子面前。 揭开茶盏,里面是碧绿的茶汤,一股清幽的香味从茶盏里飘出,碧绿的叶片在茶水中繁复,舒展着身体,让人见了就心生喜爱。 周子愈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盏吹了两口,而后轻轻抿了一下。 清新带着微苦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之前吃的佛跳墙的腻味一下子就被驱除了,并且还让他精神一震。 他眼睛微瞪,立马明白这是好东西,正要找那只茶包,却发现茶包早就被荣顺带下去藏起来了。 他立即恍然,怪不得他要喝茶,王爷就大方的让荣顺给他泡,害他还感动的不行,敢情是怕他直接就将那包茶叶抢走!王爷也太鸡贼了! 沈千歌从王府出来才知道她走的时候,荣顺给她收拾了一大车海货铺子的干货。 文杏在马车内请罪道:“二小姐,奴婢极力推辞,可荣公公实在是太客气了,直接让人装了东西驾了马车跟在后头了。” 沈千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那就收下吧,我们今日也不是空手来的。” 这么一说,文杏才放了心。 现在海货铺子里的海产干货都很便宜,就算是装上一马车,那也不会超过一百两,她这点随礼还是收的起的。 五公主半路就与沈千歌分开,回了宫中,沈千歌直接回沈府。 沈府后门,沈千歌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感觉到一双熟悉的灼热目光盯着她。 第一百五十章 抢走便民食肆的客人 她顿了顿脚步,立即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巷子拐角处的马车车帘立即被放了下来。只是放的太仓促,一只粉红色绣着荷花的绣鞋还露在外面。 沈千歌蹙了蹙眉,那双绣鞋是沈娇娇的,她最是喜欢那双鞋,前世还专门在她面前显摆过。 绣鞋上镶嵌了两颗拇指大小的粉珍珠,是沈景晏专门给她弄来的,用这两颗珍珠做了这双绣鞋之后,她就经常穿。 虽然那马车普通,可那双绣鞋已经让沈娇娇暴露了。 旁边文杏见二小姐停了下来,奇怪的问:“二小姐,怎么了?” 沈千歌摇摇头,提起裙摆,“我们进去吧,一会儿你和葛嬷嬷一起将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在库房放好。” 文杏颔首扶着沈千歌进了沈府院子的后门。 直到进了府门,回了宁寿堂,沈千歌才觉得身上那股被盯着的感觉消失了,她长长松了口,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小书房里坐下。 文杏给她送了茶来,沈千歌一边喝一边觉得奇怪。 为什么沈娇娇老碰到她?这已经不是今天一天了,最近几天都是,只要她出了宁寿堂的大门,她总是能遇到沈娇娇,好似沈娇娇在专门盯着她一样。 可是她没什么让沈娇娇贪图的,她自从重生后,尽量避开沈娇娇,自己的生活那么多事要忙,哪里有空理她。 她已经如愿与顾宸煜定下了婚约,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她对燕王没兴趣,那她也不存在挡了沈娇娇的道儿,那为什么沈娇娇这两日这么奇怪? 难道她发现了便民食肆的东家是她?所以故意盯着? 这也不对,她要是知道这事儿,早就宣扬的满府皆知了,若是想要得到什么,她早就来单独找自己谈套取利益了,可都没有。 沈娇娇定然是不正常,不然不会像是这两日这样,可沈千歌却猜不到。 她拧着眉头,却越想越乱,最后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开始看最近便民食肆的账册。 沈娇娇躲在沈府后门拐角处的马车里快一个时辰了。 茯苓在马车里陪着大小姐也快一个时辰。 大小姐也不说要干什么,只是令她租了辆普通的马车偷偷藏在这里,夫人不让大小姐出门,大小姐还是偷偷跑出来的,也不跑远,就在沈府附近,所以她也没有阻拦。 只是什么也不做藏在这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看看车外,这也太憋人了。 快一个时辰的时候,茯苓终于坚持不住,轻声问沈娇娇,“大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若是叫夫人知道,奴婢这条命怕是要交代了。” 沈娇娇看了忐忑的茯苓一眼,蹙了蹙眉,还是安慰道:“别急,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茯苓伺候了沈娇娇好些年,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脾气,虽然大小姐语气温柔,但实则已经不耐烦了,她不敢再问,随后就见大小姐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愣住了,没一会儿,大小姐突然放下车帘,脸上变幻莫测。 沈娇娇捂着胸口激动的喘息着,沈千歌回来了,还是让她等到了! 她也如愿看到了沈千歌! 沈千歌身边那盆浮在空中的花盆里的植物又长大了一截,上面裹着像是白雾一样的雾气,散发着一层银色的光芒,那株长大了一截的植物在云雾中摇摆着,好似非常的舒适,连带着沈千歌身周好似也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可是她早上看到沈千歌和花盆里的植物并不是这样的! 早晨,她偷偷藏在宁寿堂附近,沈千歌出门的时候,她看到沈千歌周围并无白光,而她身边的那盆植物不但比刚刚小,还蔫蔫的好似没有精神。 怎么会沈千歌出门一趟,一天还不到就有了变化!还是如此大的变化! 沈娇娇瞳仁转了转,对身边的茯苓道:“一会儿你打听打听,今日二小姐去了哪里?” 茯苓连忙答应下来,沈娇娇吩咐外面的车夫回府。 听到可以回府,茯苓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不用守在沈府后门提心吊胆了。 便民食肆自从开业后生意越来越好,每日一早食肆还没开张呢,就有顾客自发的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而对面的福运酒楼就恰恰相反,原本李婆子的铺子歇业后,福运酒楼很是赚了一笔,可能便民食肆开业后,福运酒楼一下子就没了生意,这几日,酒楼更是一个顾客都没了。 沈夫人派人找了钱掌柜几日,问他最近酒楼的经营状况,钱掌柜只能说几句话搪塞过去,又给了一番保证,才将沈夫人的人打发走,可眼看又要到沈夫人的人来铺子视察的日子,这一次没了盈余的银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随便打发了。 随着日期的临近,钱掌柜越发的烦躁和焦虑。 钱掌柜站在酒楼二楼,盯着便民食肆每日都是提前打烊,心中嫉妒到发狂。 他派人偷偷去对面便民食肆买过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几乎是将便民食肆里的吃食都点了一遍,带回来边吃边研究。可惜,酒楼里的大厨将菜色都吃完了,也没瞧出来里面的特殊之处,模仿做过几次,只能算是一般,永远做不出来便民食肆的精髓,味道总是差了那么点。 看来便民食肆做的菜肴有特殊的配方,不是那么容易被发觉和模仿的。 这条仿制的路子就这么断了,可除了仿制,还能有什么办法抢走便民食肆的客人呢? 钱掌柜摸着自己胡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站在旁边的吴二一直跟着钱掌柜,酒楼面临着什么困难他也一清二楚,若是任由便民食肆这么发展下去,他们福运酒楼迟早得关门,那么他就要喝西北风了。 想到那段赚钱的日子,吴二也不甘心。 他上前两步,建议道:“掌柜的,小的倒是有个主意,不知掌柜的可否一听。” 钱掌柜惊讶地看了吴二一眼,“既然有主意了,就说!磨磨唧唧做什么!” 吴二凑到钱掌柜的身边,迅速在钱掌柜耳边耳语了一会儿。 原本钱掌柜阴沉的脸,听了吴二的话慢慢绽开了一丝舒心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不是赔本嘛 即便是有些困难,茯苓也替沈娇娇打探到了沈千歌白日里去了哪里。 沈娇娇坐在镜子面前用梳子梳理着自己黝黑柔顺的长发,听完了茯苓的话,她脸色变了变,“你确定沈千歌今日去了上书房见了五公主,然后与五公主一起去了燕王府?” 茯苓不敢有丝毫隐瞒,“奴婢确定,这消息是奴婢分别花了五十两银子从宁寿堂两名下人的嘴里打探出来的,两人说法一致,不会有假。” “好,我知道了,花出去的银子去找嬷嬷领,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茯苓偷偷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恰好与大小姐的凌厉的眼神对上,吓地她立马低头,而后迅速行礼告退了。 沈娇娇攥着手中的檀木梳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却在放空。 沈千歌身边的那个奇怪的花盆所需要的营养定然与五公主或者是燕王有关,不然沈千歌不可能出去一趟,那花盆里的植物就长的那般好! 沈娇娇眼睛眯了眯。 难道当初之所以答应了与燕王的婚事,就是因为那只花盆和花盆里奇怪的植物? 那只花盆的作用到底是什么?燕王与那只花盆又有什么联系! 越想沈娇娇越是不甘,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平极了,沈千歌那个蠢货都能有仙家宝贝,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还要承受痛苦。 沈娇娇正沉浸在忿恨中,突然茯苓去而复返,担忧的汇报:“大……大小姐,大少爷来了,在院外……” 沈娇娇被茯苓的这声汇报彻底惊醒过来。 她眼瞳惊惧地缩了缩。 立即站起身道:“你去让人告诉大哥我不在院子里,在娘亲那!你陪我现在就去正院,我们从偏门抄近路走!” 茯苓立马道是,一想到那个危及恐怖的晚上,她也不想见到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大少爷。 出了花厅,茯苓恰好看到正在院子里扫地的美景,她忙把美景叫到面前,知会美景去院门口说什么,交代完,赶紧让美景去传话,自己迅速回了沈娇娇身边,陪着沈娇娇去正院。 这边主仆两人从后门走了,美景却战战兢兢去了斗春园门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沈大少爷沈景晏立在院门口的不远处。 沈景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来,他大概以为来的人是沈娇娇,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当看到是一个陌生的丫鬟后,他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你们小姐呢?”沈景晏冷着声问。 美景大着胆子走到了沈景晏身边,她抬头偷偷看了沈景晏一眼。 大少爷身材高大颀长,长的英俊潇洒,她平日里远远的偷看过好几次,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美景心跳情不自禁的加快。 美景被这样不常见的“景色”麻痹,话没过脑子的就回道:“大小姐刚去夫人那里。” 说完,美景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惊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可已经迟了。 沈景晏眉心一拧,“你说什么?” 美景被沈景晏这么一吓,骇然地立马伏地,“请大少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大少爷恕罪!” 沈景晏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美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小姐在哪里!” 到了这个地步,美景哪里敢有一点隐瞒,将沈娇娇和茯苓出卖了个干净。 听完美景的话,沈景晏的脸阴沉着,他哪里不知道沈娇娇让丫鬟这么说,还专门去母亲那里就是为了躲着他! 宽袖下,他手指紧攥,“起来吧,恕你无罪,只是有些事我要让你替我办,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美景头伏在地上,眼睛却瞪大,她没想到她居然因祸得福!被大少爷看中了! 美景连忙起身,“大少爷放心,只要是大少爷吩咐的,奴婢一定做到!” 沈景晏打发了美景,在斗春园门口站了会儿,沉着脸离开了。 宁寿堂偏院,葛嬷嬷匆匆进了里间的小书房,见沈千歌在伏案写着什么,她也顾不得打扰直接进去了。 看到是葛嬷嬷,沈千歌放下手中的毫笔,询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急事?” 葛嬷嬷将手中的信递给沈千歌,“是何掌柜叫人送来的,交代了让老奴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里。” 平日里,何掌柜都是固定日子来宁寿堂请安,将账册带来给她过目,顺便与她商量便民食肆接下来的经营计划。 这次突然让人捎信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沈千歌迅速将信封拆开,展开了里面的信纸,里面的信是何掌柜的亲笔信。 沈千歌看完,眉头微微蹙起,吩咐身边的葛嬷嬷,“嬷嬷,准备一下,我们要去一趟便民食肆。” 沈千歌刚准备出门,沈姑姑那边得了消息也到了马车边。 “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姑姑陪你一起去。” 沈千歌颔首,先扶着姑姑上了马车。 姑侄两人带着几个仆人,低调的从后院进了便民食肆。 两人一下马车,何掌柜就在马车边等着了。 沈千歌也不多话,直接开门见山,“何掌柜,情况如何?” 何掌柜给沈千歌和沈姑姑行了礼,“东家,您跟我来。” 何掌柜带着沈千歌和沈姑姑上了便民食肆二楼的一间雅间,他推开窗户,站在窗口,能将对面福运酒楼门口看的一清二楚。 沈千歌打眼望过去,只见福运酒楼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这队伍长度都有六七十米,快排到街尾了。 大部分人就是喜欢赶热闹,人来疯,见有人排队,就会好奇的上去看看,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等知道了有便宜占,这队伍里就又多了一个人排队。 葛嬷嬷站在沈千歌的身后,看到对面福运酒楼门口挂着大大的牌子,“今日两个大肉包子只要三文钱!馒头一文钱一个,两文钱三个!酒楼里所有菜色凡是消费满五两银子打半折!” 葛嬷嬷眉心顿时就皱起来了,“三文钱两个包子?两文钱三个馒头?这不是赔本嘛!”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几天食肆就会开不下去 可不是赔本!现在普遍的物价都是肉包子三到五文钱一个,菜馅儿的包子两到三文钱,馒头便宜的也要两文钱一个。 包子馒头这些,便民食肆用的真材实料,肉包子卖四文,菜包子卖三文,馒头卖两文,都不赚钱,大概五个包子盈余三到四文,是真的在便民。因为便民食肆的包子馒头用料实诚味道又好,所以每日一早来排队的客人有许多,经常是天没亮就有人在卖包子的窗口排队了。 现在福运酒楼卖的价格几乎是便民食肆的一半,不赔本才是怪事。 沈千歌看向身边的何掌柜,“有派人去排队买对面的包子馒头吗?” 何掌柜点头,“买来了,东家,你稍等,我让人去拿。” 没一会儿一位伙计端着了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一只瓷碟,白瓷碟上分别放着两只包子一个馒头。 文杏上前接过放在桌上,用旁边的筷子将包子馒头分成了几块。 沈千歌各拿了一块尝了尝,何掌柜沈姑姑等人也都尝了。 何掌柜道:“东家觉得如何?” 沈千歌看了眼手中那一小块包子的馅料,“味道虽然不如我们食肆,但是用料足,也新鲜,若是让普通老百姓只花一半的价格买这样的包子,大部分人恐怕都愿意。” 包子的味道虽然差点,但也不过是差上一点而已,若不是经常吃包子的人恐怕都分辨不出来。 何掌柜之前就吃过,现在想法与沈千歌是一样的。 “我也这么觉得。” 沈姑姑看着窗外街道上排队的人群,“他们一天卖多少?” 若是卖的不多,倒也还凑合,亏不了太多,若是从早上卖到晚上,这一天可要亏损不少了。 “这般已卖了两日了,第一天还好,我们铺子的包子只剩了一些,第二天我们准备的包子有一半都没卖出去,今日恐怕一大半都卖不出去了。” 因为都去对面跟风买吃食了,一楼大堂生意也变得惨淡了。 只二楼雅间的生意还能维持,毕竟能来雅间消费的都不是普通百姓,其实便民食肆真正赚钱的并非是对外卖包子等小食的窗口,而是二楼的雅间以及根据时令推出的各色食盒和酱油。 损失倒是没多少,只是多多少少会对食肆的生意和名声有些影响。 而且对面摆明了是要打擂台,降价售卖的吃食与他们对外的窗口和大堂里卖的一模一样。 就算是现在不管,这福运酒楼也不会善罢甘休。 沈千歌眯眼朝着福运酒楼的牌匾看去,以前还没想这么快与别人打擂台,既然福运酒楼撞到了她面前,那她也就不用客气了,正好快要到师傅出现的时间了,那她就收下这家酒楼作为给师傅的礼物! 沈千歌吩咐何掌柜,“从明日一早开始,我们食肆包子等面食的价格与福运酒楼一样!量还是平日里的量,卖完了就收,二楼雅间还是一样的营业。” 何掌柜一想立马明白了东家的意思,他笑着颔首,“东家放心,我这就去吩咐。” 对面福运酒楼可当真是与他们赔本打擂台,可他们就不一样了,有雅间的利润坐底,赔不到哪里去,而且也不说无限量的,和往常的量一样,这样不管是熟客和生客都不觉得奇怪。 试想,一样价格的东西,口味却有差别,那傻子才不选口味好的呢! 对面,福运酒楼。 钱掌柜坐在柜台后,看着门口长长的如龙一样的队伍,满意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他当掌柜也当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客似云来的感觉。 若是不计较他们卖出的东西是否亏本,钱掌柜当真是想永远这么营业下去。 这么多客人当真是太爽了! 总算能体会到平日里对面便民食肆的状况了。 钱掌柜打发身边的吴二,“去偷偷看看对面的情况。” 吴二飞速跑出去了,他才走,后院厨房的大厨就跑了过来。 钱掌柜正盯着排队的客人呢,眼角余光瞥见大厨,“不去好好做包子,跑前面来做什么?没看到还有这么多客人在等着呢!” 大厨喘了口气,他在福运酒楼闲惯了,天天没什么生意,有时候他一天都做不了几个菜,就算是那段生意好的时候,他也不过做做菜,备菜杂活儿自有小徒弟和粗使婆子干。现在可好,厨房一律做面食,而且每日需要的量特别大,根本就不顾成本,从早卖到晚上。他早上一到厨房就开始做包子,这一做就是一天!中午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吃几个包子解决。这一天到晚的他哪里受的了,才两日,他就觉得浑身酸痛了。 大厨憋着气道:“掌柜的,面、肉、青菜、芝麻等都快没了。” “用这么快?前两日我还去库房看的,面还要许多,肉也是今儿一大早买的。” “掌柜,您也不看看这两天我们卖出去多少包子馒头。” 钱掌柜咬咬牙,“我知道了,一会儿吴二回来,我就让人和他一起去买。” 大厨扫了钱掌柜一眼,想说什么。 钱掌柜不耐烦道:“怎么还有事?” “没事。”本来想劝劝掌柜的别这么折腾,光是两日,已经赔了三百多两银子,这一天天的,来占便宜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这酒楼能有多少银子折腾? 可掌柜的现在明显是什么也听不下去,那他还说什么! 吴二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钱掌柜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吴二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钱叔,成了,方才我让人偷偷去便民食肆看了一圈,原本那大堂是座无虚席,现在冷冷清清几乎一个客人都没有,伙计都要闲的打瞌睡了。那对外卖包子馒头的窗口也是一个人都没!钱叔,我们这法子有用呢!我相信坚持不了几天,便民食肆就开不下去了!” “哈哈哈!那就好!” 钱掌柜高兴的抚掌大赞,想到大厨过来说的话,钱掌柜立马吩咐,“吴二,你带几个人去到集市上采买食材,然后直接送到厨房去,厨房的食材快用完了。” 得了令,吴二立马带着人去办事。 次日一早,便民食肆也开始给包子馒头降价,价格与福运酒楼的一模一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们是疯了嘛 一大早来七贤街排队买包子馒头的百姓很快就发现便民食肆也降价了。 一位拎着竹篮的大妈迅速跑到福运酒楼门前的队伍里对在排队的街坊邻居道:“别在这排队了,便民食肆那边的包子馒头也降价了,他们家的好吃些,我们去那边排队买吧!” “真的?那赶紧的,快……快去,便民食肆每日里卖的包子馒头都是限量的,去晚了可就没了,这边没事,什么时候想买来排队就成了。” 说完,一群大叔大婶呼啦啦就往便民食肆的门口跑。 没一会儿便民食肆门口就聚集了一大帮来买馒头包子的百姓,这会儿便民食肆还没开门呢,但大家都等习惯了,井然有序的在窗口排队。 这样一有陌生的百姓路过这里,看到这么一群自动排队的人就上去打听为了什么事,几个人一解释,听到有便宜又好吃的包子馒头,立马就加入到了排队的队伍中。 时辰一到,便民食肆开门,窗口就开始按照旁边说的价格卖包子馒头。 味道都是公认的,若是觉得旁人说的不对,自家排队在两家店各买上一个尝尝便知。 所以,便民食肆门口的队伍越排越长,有些客人不愿意排队,直接进了大堂吃堂食,这么一看堂食也没多贵,只比窗口贵上那么几文钱,好些客人为了节约时间也不在乎这几文钱,等吃的满意了,就更不会在乎了。堂食的花样还多一些,有抄手各色面条粥,更是有看着就味道诱人的炒菜,那菜单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画法,每道菜被画的栩栩如生,当真是画出来的什么样儿,端出来的菜就是什么样儿的。 有些人吃的顺口的,还会揪着小二问这便民食肆的菜肴是怎么做的,小二就会热心的推荐店里卖的小壶酱油。 这样一日下来,便民食肆的利润居然没比以前少上多少,不但利润没少,客人还比之前多了! 钱掌柜今儿一早起床,在家里吃了朝食,就匆匆往福运酒楼赶,等到了酒楼门口,看到便民食肆这边排着老长的队伍,而福运酒楼这里只有三四个人等着,小二很快就收了钱打了包递给客人,后面居然连客人都没了! 他震惊地眼睛瞪大,走到小二面前就劈头盖脸的训斥,“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后厨没做包子馒头?” 小二委屈道:“掌柜的,您的命令在那里呢!我们哪儿敢偷懒,是对面,便民食肆现在的包子馒头价格和我们一样了!所以人家都跑那边排队去了。” “什么!” 小二赌咒发誓,“小的说的都是真话,可不敢骗您,骗您的话天打雷劈!” 钱掌柜用力甩了甩袖子,阴沉着脸往酒楼里走。 酒楼大堂十几张桌子再加上二楼七八间雅间,更是空空旷旷一个人都没有。 这几日,不管外面包子馒头卖的再好,即便福运酒楼打出了店里吃饭五折的优惠,也没几个人真的进大堂点几个菜的,排队买包子馒头的,多是为了占便宜亦或是省钱的底层百姓,正是因为这样福运酒楼只卖了几天包子馒头就亏损的厉害。 钱掌柜一进酒楼,就气愤地嚷嚷,“吴二呢!去把吴二给我叫来!” 没一会儿,吴二就灰溜溜地到了钱掌柜身边。 钱掌柜冷眼看着他,“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看看今天这情况!” 吴二一脸苦色,他没想到便民食肆也这么狠,降价降到了与他们一样!要知道这样的话,一天光是亏损就要二百多两! 这银子可不是普通铺子能赔的起的。 他们能这么做,是因为背后有沈夫人撑腰,可便民食肆呢?难道他们背后也有人?可他私底下打探过,对面的东家就是掌柜,还是个外地来京城做生意的,在京城亲戚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靠山了。 这么推测,便民食肆把价格降下来了,不过是豁出去了而已。 不降又有什么用呢,不降他们就没生意! 没生意每天也一样是在亏损! 便民食肆开张还不到两个月,生意好是好,可一个多月能赚多少银子,等他们将这一个多月的银子赔光了,那自然就撑不住了,他不相信,有沈夫人在背后,而且他们这个十多年的老店还不如一个开张一个多月的新店能撑! 吴二定了定心神,赔着笑对钱掌柜道:“钱叔,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想,包子馒头的成本就在那,便民食肆用的材料都是好的,只会比我们贵,我们亏损了多少,他们卖一样的价格只会比我们亏损的多!他们不过才开张一个多月,这样卖下去,用不了半个月就会赔光!” 钱掌柜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想了想吴二这小子说的也对,这样的话,他们不仅不用损失,还能让便民食肆倒闭,岂不是乐哉。 于是钱掌柜干脆命令酒楼里的伙计厨子,撤了门口卖包子馒头的摊子。 厨房里的大厨得知了这个消息,长长松了口气,要再像这样日日做包子馒头,他就做不下去了。 这边门口的摊子撤了,便民食肆这边的何掌柜就知道了消息。 旁边的伙计道:“既然福运酒楼摊子都撤了,那我们食肆的包子馒头要不要恢复原价?” 何掌柜笑着捋了捋胡须,“东家吩咐了,不用,你看我们食肆这两日的盈利可少了?按照东家的吩咐,这包子馒头的价格再保持半个月。你让人绘制优惠的展板放在门口告诉客人们。” 伙计乐呵呵的去了。 钱掌柜的消息也挺快,很快就知道了便民食肆居然要保持现在包子馒头的价格半个月!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 吴二挠着头,“千真万确,那门口的木板上挂着呢!这会儿已经在附近的百姓口中传开了。” “他们是疯了吗?”这样的价格卖上半个月,还不亏的底儿掉!福运酒楼这价格卖上三天都有些肉疼,更不用说卖上半个月。 “许是便民食肆想要破釜沉舟,彻底击垮我们?”吴二猜测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怎么可能不心动 “有可能!”钱掌柜拍了拍桌子,“那我们就陪着他们玩下去!” 福运酒楼自从不卖便宜的包子馒头后,大门口又恢复成门口罗雀的状态。 每日里酒楼里的伙计来都没什么事干,而钱掌柜整日里坐在二楼的雅间窗口,盯着对面便民食肆的门口。 福运酒楼不卖便宜包子馒头的第一日,便民食肆门口摩肩接踵,热闹的不行,听说还未到中午,包子馒头就卖断货了。 福运酒楼不卖便宜包子馒头的第二日,天不亮,便民食肆门口就排起了长队,等开张了,居然还有许多人往大堂涌。 第三日,便民食肆的客人更多了,甚至还有几十里外城郊来的客人。 第七日,钱掌柜在福运酒楼二楼看到了出来送客的何掌柜,何掌柜不但脸色没有忧心抑郁,反而满脸红光,喜气洋洋,哪里像是做了赔钱买卖的样儿! 第十日,便民食肆不但没有减少包子馒头的价格,反而还推出了新的消费优惠,是什么只要在食肆花费满五两银子就有一次抽奖的机会,这奖品里的特等奖居然是一百两银票! 这两日里,福运酒楼里的小伙计都在讨论便民食肆推出的抽奖活动。 钱掌柜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听说了没,对面出了新活动,在他家累积花费每逢五两就能有一次什么抽奖的机会,最大的奖品是一百两银票!” “真的?你可别骗我!我娘和我姐经常在对面买包子馒头,自从对面开张就经常买,估莫着都花了一二两银子了,再凑一凑,岂不是能有一次抽奖的机会?一百两啊!我三年都挣不着这么多银子!” “那还有假,听说昨儿有人抽到了二等奖,十两银子!那家伙就在对面总共花了五两银子,就抽到了十两,也就是说对面还贴了五两银子!这五两也不少,够咱一年挣的了。” “你别说,对面做的包子当真好吃,最近还便宜,我娘子这两天天天一大早去排队。” “我比较喜欢吃对面的抄手,虾仁蛋黄馅儿的,鲜的很!” “没发现啊!你小子倒是舍得,一碗虾仁蛋黄馅儿的抄手可要二十文呢!” “我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好这一口,偶尔去吃一次罢了,那天我去吃抄手的时候还看到吴二呢!” 钱掌柜:…… 他走到两人身边,对着两人狠狠瞪了一眼,“闲聊什么呢!还不去干活!” 说的他都心动了,想去对面花五两银子抽一次奖,一百两可不少了,若是普通人家,都能在郊外买上一座小院子了,有了房子,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两个小伙计哪里知道闲聊的话被掌柜的听到,两人灰溜溜的找了抹布擦桌子,可是这桌子椅子每日都擦,都锃光瓦亮的,也没个客人,压根就不需要再打扫。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敢偷懒。 钱掌柜憋着一肚子气又到了二楼。 很快吴二就被叫来了。 钱掌柜淡淡扫了他一眼,“对面如何了?” 吴二站在钱掌柜身边盯着脚尖,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问你对面怎么样了!说!” 吴二钱叔也不敢叫了,声音低低的,“掌柜,对面好似颇有家底,过了这么些日子,仍然能坚持的住,而且居然还新出了个抽奖活动。” 钱掌柜沉着脸,“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吴二小心看了一眼钱掌柜的脸色,发现钱掌柜并没有无端发怒,这才低着声音建议,“掌柜,看来对面东家也不是丝毫准备都没有,许是那东家早准备好了一批应急的银两,这个时候正好拿出来派上用场。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能干看着了,不然让对面熬过了这段时间,就既赚了银子又赚了名声,到时候,我们是想豁出去打擂台都不行了。” 钱掌柜攥着拳头,视线不离便民食肆的大门口。 这段时间,便民食肆是又降价赔本卖包子馒头,又是搞什么抽奖活动,这活动他私底下算过了,奖励加在一起没有一千多两根本做不了,这么多赔本的银子,就算何掌柜脸上是笑着的,恐怕背后也在硬撑,他只需要添把火。 钱掌柜眼睛眯了眯,“那我们明日一早也放出优惠,包子一文钱,馒头一文钱两个!我们也搞抽奖活动,与他们的一样!只是我们花上一两银子就有一次抽奖机会!我就不信我钱某人打不过这场擂台!” 吴二在旁边听到掌柜的话瞠目结舌。 他想说包子馒头卖这么便宜和送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有这个抽奖!那可是一千多两银子,他们酒楼真的有这么多余银吗? 可是他刚张嘴,钱掌柜就皱着没有看向他,“怎么?没听懂我的话?要让我再说一遍?” 他前两次插嘴酒楼都没获得好处,掌柜的心里正在埋怨他呢,他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掌柜的这次说的要是没成功,他还能过得去,要是他插嘴又失败了,掌柜的不是要记恨他一辈子。 吴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个反对的字都没说,他朝着钱掌柜行了礼就退下去吩咐了。 便民食肆后院的账房,一位年轻的伙计正在给掌柜的磨墨,很快伙计就憋不住了,道:“掌柜的,我们铺子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干嘛做这个什么抽奖的活动,凭白花出去那么多银子。” 何掌柜抚着胡须笑起来,“我一开始也像你这样不明白,要不是东家强制让我这么做,我到现在也反应不过来呢!你看这两日我们食肆的盈利。” 伙计好奇的看向账册,惊讶的发现办了抽奖活动开始,铺子的盈利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平日里还多了三分之一! 这还是除去了奖励的银子之后的。 “如何?现在可领会了?” 伙计想了想,颔首,“这奖品刺激了客人们,小的今日发现有些客人到食肆里用饭,原本花上几十文便可,但是为了得到抽奖机会,硬是多花了一百文!” 其实中奖的概率没有外面人传的那么高,但只要有人中奖,就有客人愿意花银子,况且花了银子,买了东西,在客人眼里,他们并没有吃亏。 何掌柜颔首,“而且还有个好处,我们对面的怕是要坐不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时候到了 “这么多天没动,他们要动了?”伙计蹙着眉想。 动不动的,第二天一大早便民食肆的人就知道了。 百姓们正在这边排队买包子馒头,就见对面福运酒楼搬出了一个巨大的木板,木板上贴了张红色的告示,还模仿便民食肆也弄了个巨大的抽奖箱放在酒楼大门口。 红色的告示上写了包子馒头的价格以及抽奖的规则。 有小伙计拿着锣鼓在大门口敲打着,宣读着告示上写的东西。 这一听,福运酒楼的肉包子只卖一文钱一个,馒头更是一文钱两个!花上一两银子就能抽一次奖,这抽奖的奖品不但与便民食肆一样,而且抽奖的条件只要达到便民食肆的五分之一即可! 百姓们又不是傻的,这么廉价的包子馒头,且不说口味,就冲这价格与白送的有什么区别! 当即就有想占便宜的百姓就去对面福运酒楼门口排队去了。 这有一就有二,没多久,便民食肆这边的队伍人数就少了一半。 那边伙计们抬了许多肉包子、馒头到酒店门口,有几位年轻的小伙子,把银子凑了凑,足足买了一两银子的包子馒头,多的都用竹篓提着的,几人一起获得了一次抽奖的机会,其中一位年轻人上前在抽奖箱里抽出了一张红色的纸条。这一抽,居然就抽中了五两银子! 当场,福运酒楼的伙计就将五两银子给了这位抽奖的年轻人。 这代表这几位年轻人不但没花出去的五两银子,还倒赚了几筐肉包子、馒头和五两银子! 几人高高兴兴背着装着包子馒头的竹筐分了银子就迅速离开了七贤街。 便民食肆的伙计将这消息火速的告诉了掌柜。 何掌柜摇了摇头,“不信你一会儿找人跟着这几个年轻人,他们定然是将这几筐包子馒头运到郊外村落里叫卖去了,这般卖法,这福运酒楼撑不了几日,你找孙果,告诉他到时候了。” 便民食肆的抽奖箱可不是真那么容易抽到奖品的,每项奖品都有,不然也不会有人好运抽到,但是抽奖的概率却是可以控制的,并且也当真不高。可福运酒楼只学了个皮,却没学到精髓,弄了个抽奖箱公然摆放在大门口,里面的纸条是固定的,且中奖的概率比便民食肆高的多得多,这样下来,起码一天就能抽完一套奖项,这一套奖项下来可就是实打实的一千多两银子! 就是便民食肆这样做都耗不起,更不用说已经是樯橹之末的福运酒楼了。 伙计应了一声,“好,掌柜的,小的这就去办,那对面仿制了我们食肆的活动,我们这边还要不要继续了?” 何掌柜又是一声笑,“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不用管他们,我们岿然不动就好。” 再如何,便民食肆都有雅间和伴手礼的收入打底,就算是大堂和对外卖小食的窗口不盈利甚至是亏本,那整体也是盈余的,根本不虚。 伙计应了一声,迅速出去办事了。 钱掌柜亲眼看着便民食肆门口的客人呼啦啦全来了福运酒楼门口排队,并且附近知道消息的百姓们也赶来了,没多久,福运酒楼门口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他得意的嘴角翘了起来,目光看向空无一人的便民食肆门口,当真是希望这个时候对面的何掌柜能出现,他非常想看看何掌柜气急败坏的脸色。 吴二笑着跑过来汇报,“掌柜,人来了,人都来了,就这么会儿,我们就卖出去了三十多两银子!” 钱掌柜一喜,“当真?哈哈哈!我看看便民食肆还怎么得意!”紧接着,他又去催促吴二,“你跑我这干什么!快去厨房给大厨帮忙!这会儿包子馒头卖的这么快!他们今日恐怕要供应不上了!” “哎!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吴二很快就去厨房了,只留下钱掌柜一个人站在大堂柜台后盯着酒楼门口。 那一排排队伍顿时化成了银子,一锭一锭在他面前排好,等着他收呢!而后时间快进到便民食肆倒闭,铺子被他低价买了去,他在对面开了一家福运酒楼的分号,挣的银子都是他自己的,压根就不用交给沈夫人。 没一会儿,钱掌柜脸上就浮现出了迷幻般的笑容。 正当他还沉醉的时候,账房先生满脸忧心地跑了过来。 “掌柜的!” 钱掌柜被叫的回过神,不悦地看向他,“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账房先生苦着脸,“掌柜的,小的这兑换奖励的银两不多了,若是下一个有抽出百两银子的客人,小的这就没银子给客人兑了!” 钱掌柜眉头一拧,“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三百两?这么快就兑完了?” 账房先生是个老实人,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还没,但是已经兑了两百多两了,小的手上剩下的不足百两银子!” “这么快!” “掌柜的,抽奖箱后面还排着十来个人呢!哪里能不快!” 账房先生这边刚说完,那边伙计就敲锣恭喜,“恭喜您!头一份奖励!一百两!” 伙计刚喊完,给账房先生打下手的小伙计就满脸焦急找了过来,“先生,有客人中了一百两,咱们这边的银两不够!” 账房先生听到后看向钱掌柜,问他拿主意。 钱掌柜脸色一沉,想到方才吴二来给他汇报的,直接对账房先生道:“你去找售卖包子馒头那边收银子的人取,有多少都取来,先用着。” 账房先生赶紧让伙计去取银子。 钱掌柜又在自己袖袋里摸索着,将袖袋里最后的二百两银子交给了账房先生。 “这个你也拿着,不够了再来寻我!” 账房先生拿了两百两银子顿时送了口气,快步回了抽奖的地方,去应付客人了。 账房先生当即就将一百两给了抽中特等奖的客人。 紧接着又有几位客人抽到了二等奖三等奖四等奖,接连又花出去了四五十两银子。 账房先生这里的银子花的像是流水一样,刚刚到手的二百两加上从卖包子馒头收钱的地方取来的一百两,转眼间就又只剩下了一百多两。 突然,账房先生面前站了个熟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拿不出银子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起身朝着面前的人拱手行礼,“孙掌柜,您怎么来了?” 孙果抚着胡须大笑,“一大早就听铺子里的伙计说了,有这么好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孙某,这不,就赶来凑热闹了。” 说完,孙果将一个三等奖的凭条递给账房先生,“麻烦先生给孙某兑个奖励。” 账房先生双手接过凭条,笑着道:“您稍候。” 说完,账房先生就从旁边放银子的木盒里取了十两银子给孙果。 孙果将手中的银两颠了颠,“分量十足,看来福运酒楼是个实诚的酒楼。先生,您坐,孙某再去碰碰运气,争取抽出个特等奖来。” 于是,孙果拿着这十两银子又去买包子馒头,不但能换得无数包子馒头,还能再获得十次抽奖机会! 凭着到目前为止的中奖率,就算是抽不到三等奖,也至少能抽到四等奖五等奖,那也有几两银子了,怎么也不会吃亏就是。 这会子,聪明人都反应过来福运酒楼这抽奖箱的中奖率奇高,已经有人回家找人凑银子来买包子馒头获得抽奖机会了。 福运酒楼在现场售卖的伙计又何尝看不出来,但是钱掌柜一意孤行,他们劝都不敢劝。 没一会儿,抽奖箱里的纸条居然被抽了个干净。 负责抽奖箱的伙计抱着空的抽奖箱就往酒楼二楼跑。 站在二楼床边的钱掌柜听到脚步声,蹙眉道:“又有什么事!” 伙计不敢隐瞒,“回掌柜的,这抽奖箱里的纸条都抽完了,这怎么办!” 抽完了? 这就抽完了?早上可是准备了足足几百张!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酒楼的生意好!一两银子抽一次,那就是说他们已经至少卖出了几百两银子的包子馒头了! 估莫着这七贤街的人都到了福运酒楼门前排队,钱掌柜乐起来,这次就算是亏些银子,但福运酒楼的名声是打出去了。 “怎么办?从新做一批!这么多客人还在外面排队呢!” “可……”伙计本来要劝,但接触到钱掌柜的眼神的话去做新的抽奖纸条。 等新的抽奖纸条放入抽奖箱,搬到了酒楼门口,等着抽奖的客人已经有二十多位! 伙计连忙将抽奖箱放在桌上,第一个上来抽奖的客人就抽到了五等奖! 伙计指引他去旁边账房先生那里凭着抽奖纸条领奖。 账房先生急的团团转,眼看手里的银子就只剩下几十两了。 他让伙计支应着,自己迅速去酒楼二楼找钱掌柜。 这边钱掌柜半杯茶还没喝完呢,就又见到了账房先生,那准备抽奖箱的伙计走了之后,厨房里的大厨刚来过,问他要人手和食材,因为包子馒头卖的太快,厨房的人根本供应不上,需要添加人手。另外之前准备的面肉菜都不多了,要是按照这个进度,都撑不到下午,必须让人现在就去西市上采买,这事需要银子也需要人手。 钱掌柜无法,只能让吴二带着位伙计去西市,又给了三百两银子。 瞥见过来的账房先生,钱掌柜顿时觉得头疼,“你怎么又来了,刚才不是给了你银子。” 账房先生脸色发苦发急,“掌柜的,不是我想来,是实在是没法子,这抽奖的客人要来兑银子,我这已经快拿不出银子了!我做事,您还不相信嘛!每一笔都是有账目可查的,兑换银子都是凭着抽奖的票据,每一笔都能对得上号!” 账房先生做了几十年,是一位老实又实诚的,钱掌柜不管何时对账都不会出问题,银子交给他,他也最是放心,所以账房先生不可能说假话。 但是他当真是拿不出银子了! 方才剩下的三百两给了吴二买食材。现在他身上不过只有钱袋里平日零用的三五两而已,够什么用的! 钱掌柜站起身,烦躁的走来走去。 之前他一共有将近三千两银子,这银子还是酒楼账上和他之前私吞的。 为了能压垮便民食肆,他将这些银子都拿了出来,本以为十天半个月的支撑不了,但起码几日是能撑着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第一天还没过完,这银子就撑不住了。 可就这么结束吗?他不甘心! 想想之前那段时日,李婆子的铺子关张时,酒楼一个月挣的银子,他眼红的紧,若是便民食肆能关门,这条街上的酒楼生意都是他的! 可又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怎么办呢? 账房先生也不敢催钱掌柜,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 钱掌柜左思右想,突然停住了脚步,对账房先生道:“你那里还剩多少银子?” “回掌柜,我来的时候还剩五十七两。” 钱掌柜:…… 怎么也没想到消耗的这么快! “这样,你先回去,银子兑换完了,与客人们解释解释,让他们明日一早再到酒楼门口凭着抽奖的纸条兑换。” 账房先生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回酒楼门口了。 这才刚到酒楼门口呢,跟他一起给客人兑换银子的伙计就满脸焦急地迎了过来,“先生,银子都兑换完了,还有好些客人在等着呢,这下怎么办?您找掌柜的将银子拿来了吗?” 账房先生摇摇手,满脸苦色,而后他交代伙计怎么与客人解释。 伙计纠结着应下,转身去柜台前应付兑奖的客人了。 可很快事态就控制不住,有一位三十多岁留了络腮胡的中年人拿着手中的兑奖票据愤怒道:“凭什么我们中奖就不能兑!之前中的你们不是都兑了?难道你们这个抽奖是在骗人?若是骗人,我现在就去告到官府,让官老爷出来给我们这些老百姓主持公道!” 这中年汉子本就身强力壮,又留了满脸的络腮胡,个头又高,面向凶狠,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有这中年汉子带头,本来拿着抽奖凭证没兑换到银子的客人们就已经愤愤不平了,现在被这中年汉子一挑,顿时群情激愤,一个个都谩骂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鱼儿上钩了 “如果你们付不起抽奖的银子就别学人家便民食肆!不拿到银子,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就是!之前的中奖的人都兑了,凭什么我们要等到明天!你们是不是想赖掉这笔银子!” “给我们兑!现在就兑!不然你们这酒楼也别想开下去了!” …… 等着兑奖的人情绪一被挑起就一发不可收拾。本来福运酒楼门口就围了一群人,这边听说中奖现在兑换不了,那边抽奖的人也不干了,然后为了抽奖买包子馒头的人也跟着起哄。 福运酒楼的伙计是不少,可也挡不住这么多人。 账房先生一看不好,连忙转身就再去找掌柜的。 到了钱掌柜面前,账房先生迅速的将事情说了,钱掌柜听完脸色黑沉一片。 账房先生也着急,他建议道:“掌柜的,我们的包子馒头本来就卖的很便宜了,不然这抽奖的活动还是取消了吧,也太耗费了。” 这其实是正经的建议,可是钱掌柜一听却一口就否决了,“不行,现在突然取消抽奖,那别人怎么看我们酒楼?” 抽奖的主意本来就是仿照便民食肆的,现在便民食肆那边没取消,他这边反而先取消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以后老顾客们怎么在背后说福运酒楼?这不是自砸招牌的事嘛! 账房先生听钱掌柜说的也有理。可不取消又没银子,要怎么办? 账房先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说。他这纠结的状态恰好让钱掌柜看到了。 “先生!到了这个地步,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钱掌柜催促道。 账房先生叹了口气,“钱掌柜,不是我不想说,是这办法其实不是个好办法,我开不了口。” 钱掌柜怔了怔,随后咬了咬牙道:“没事,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能拼一把了!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一试。” 账房先生苦笑了一声,“掌柜,是孙掌柜,他那里定然有足够的银子,只是利息恐怕不少,若是我们酒楼真的需要急用,您后面又能保证还的上的话,其实可以暂时找孙掌柜过度,我的面子倒是还能一用,他能给我少算些利息。” 其实账房先生说的很简单,就是借印子钱。 账房先生说完就看向钱掌柜。 钱掌柜愣住了,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没想到他有一日要到借印子钱的地步。 可现在不借,又能怎么办呢?他自己是再拿不出一百两了,而且有账房先生的情份在,这次借印子钱,起码利息能少算些。 “掌柜的,都这个时候了,不管如何,您都需要早做决定!”账房先生提醒钱掌柜。 钱掌柜攥着拳头,反正他已经赔出去许多了,已经没有回头路,现在他只能顺着这条道走到黑。 “好,我就借一回印子钱!先生,你替我跑上一趟,去寻那孙掌柜,我就在二楼雅间等他,你务必快些。” 账房先生叹息了一声,点点头,转身快步去了。 两刻钟,孙果就跟着账房先生来了。 雅间里,钱掌柜用酒楼抵押借了五千两印子钱。 银票孙果当场就给了钱掌柜。 等孙果拿着盖了手印的票据走了,账房先生才着急的问道:“掌柜的,这酒楼可是沈夫人的,咱们也没有酒楼的地契啊!这如何是好?” 钱掌柜咬了咬牙,“目前也只能这么做了,你以为我们失败了,不借这印子钱,酒楼还能保住吗?还有今日这事,你谁也不允许说出去!” 账房先生一惊,骇然地颔首。 银票拿到手了,钱掌柜立马让账房先生去兑了银子给了中奖的客人们。 有了这五千两,至少今日是撑住了。 等到了晚上打烊,钱掌柜让账房先生一算,只今天一日居然就整整亏损了三千多两银子…… 钱掌柜惊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天会亏这么多! 以往生意最好的时候,一个月也不过赚这么多…… 到了这个时候,钱掌柜也反应过来,他定的抽奖规则太简单,损失的太多。 可现在知道已经为时过晚,银子都已经失了,哪里还能要回来。 印子钱都借了,他没有退路可走,就这一次机会,他必须将便民食肆给按倒! 不过这抽奖活动却是不能再办了,最后,钱掌柜决定包子馒头价格不变,只取消了抽奖活动。 何掌柜这边很快就收到了孙果的消息,说是对方上钩了。 次日,福运酒楼虽然没有了抽奖活动,但是包子馒头的价格没变,依然有许多人在福运酒楼门口排队购买,便民食肆的价格不但没有降,反而还调回了原本的价格,这样便民食肆门口就更没什么客人了。 福运酒楼没办抽奖活动后,亏损降下来了大半,钱掌柜看到门口空空的便民食肆,嘴角这才重新有了笑意。 福运酒楼这般连续卖了十日几乎白送的包子馒头,终于撑不下去了。 大厨已经来催了两回,厨房没食材了,若是再不去买食材,不管是包子还是馒头都做不出来了。 但是钱掌柜能怎么办,他身上借的印子钱这几日都花完了。 他在等吴二,没多久,吴二匆匆赶来。 钱掌柜着急的问,“对面怎么样?有没有关食肆的消息?” 吴二苦笑一声,“没有,对面生意不错。” 钱掌柜:…… “怎么可能,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到我们酒楼来了吗?对面门口一天都没有一位客人!生意怎么可能还不错呢!” “掌柜的,那便民食肆二楼还有雅间的生意,他们搞那什么会员制,去二楼雅间的客人可以从后院进,马车直接赶进后院,贵客们进了院子才下马车,一下了马车就有专门的伙计接待。因为私密性好的很,甚至还有贵妇贵女去用膳。每日那雅间都被定满,听说都预定到下个月了……”生意这么好,哪里会到关张的程度! 这些事他还是今儿才知道的,要不是他给打探的人银子多,那帮他打探的人误打误撞去了食肆二楼,他还真不知道便民食肆还有这等生意,听说便民食肆趁着这段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多,正在修缮琴棋书画四阁,等这四阁修好了,比二楼的雅间更贵! 什么!钱掌柜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会善罢甘休 他……他这是被对面何掌柜摆了一道! 别说是借的五千两印子钱,就是再帖进去五千两,那都是打水漂,大不了便民食肆将对外的小生意让给他,可那真正赚钱的是雅间的生意,福运酒楼也是有雅间的,他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他……他们什么时候有雅间生意的?”钱掌柜扶着额头问,在一旁的吴二看到掌柜眼中的光芒一片黯淡,此刻的掌柜眼里再也没有了那股狠劲儿和魄力,好似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很早前就有了,只是普通客人都不知道,他们伙计眼力好,会看人下菜,小的怀疑,食肆刚开张的时候,就有了雅间的生意,只是那个时候雅间比较少而已。” 终究还是他输了别人一筹,开始竞争前,他居然连敌人最重要的情报都没打探到,他不输谁输呢? 他以为便民食肆还是像李家铺子一样只做底层老百姓的生意,而且还起了个“便民食肆”这个名字。 吴二看了掌柜一眼,小声问:“掌柜,那我们酒楼馒头包子的生意还做吗?” 做?还做什么啊!每天都在赔钱,却丝毫影响不了对手,只是让福运酒楼加速灭亡而已。 “让都停了吧,大家也能休息休息。”钱掌柜有气无力道。 “现在就停吗?小的怕这样直接停了,会影响酒楼的声誉。” 声誉?钱掌柜心中嗤笑了一声,还不知道福运酒楼能不能继续开下去呢……吴二还不知道他私自将酒楼抵押给了孙果借了印子钱。 对手没事,借来的印子钱却已经用完了…… “停了,再这么卖下去不过是亏本罢了,我们酒楼已经亏不起了。” 钱掌柜这么一说,吴二愣了愣点点头,“知道了,掌柜的。”说完他又看向钱掌柜,“钱叔,我们真就这样认命了吗?”一旦酒楼停止买便宜的包子馒头,这些客源又会回到便民食肆,他们什么也没得到,反而会成为七贤街的笑话,那么,这大半个月挣扎又算什么呢?吴二不甘心。 钱掌柜攥紧了拳头,他如何能甘心! 他站在二楼雅间的窗边,看向对面便民食肆的招牌,咬着后槽牙道:“认命?不可能!既然我们已经豁出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便民食肆既然不吃敬酒,那我可就要请他们吃罚酒了!” 听到掌柜的说这么些话,吴二松了口气,看来掌柜的压根就不想放弃酒楼,现在外面一份薪酬高的活儿可不好找,他还要赚银子养一家子,哪里能随便没了活计。 钱掌柜背着手转头看向吴二,“上次的李家铺子的事是你经手的,这次的还得你去,若是成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吴二瞬间知道了钱掌柜想做什么了,他僵了一瞬,还是很快答应了钱掌柜,既然已经上了贼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下去,有一就有二,吴二的眼神都变得凶狠了起来。 福运酒楼门前卖包子馒头的铺子很快就被撤了,都不顾正在排队的客人们。 本来排队等着买便宜的包子馒头的百姓看到福运酒楼突然撤了摊子,询问为什么时又没有伙计解释,顿时就有些怒了。 “说不卖就不卖,还有没有诚信!” “怪不得你们酒楼的生意一直不好,注定你们比不上便民食肆!” …… 甚至有愤怒的民众朝着福运酒楼门口扔烂菜叶,毕竟有些百姓是从老远的郊区一大早进城,专门为了省钱才来排队买包子馒头,可排了快半日,福运酒楼突然说不卖了,这些人怎么能不愤怒。 一时之间,福运酒楼门口乱成一团。 要不是福运酒楼的伙计多,这会儿说不定酒楼都被气愤的民众给冲了。 等到将门口排队的百姓都撵走,关上了酒楼大门,一众伙计才长长松了口气,其中一位年轻的伙计不解的道:“我们卖了这么多天便宜的包子馒头,为什么不但没得来好处,反而还被咒骂?” 另一人苦笑,“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不用卖了,我们也能歇一歇了。” 沈千歌正坐在便民食肆后院的客房里,福运酒楼那边一有响动,何掌柜就来了。 刚进门,何掌柜就朝着沈千歌拱手,“东家当真是神机妙算,对面停止卖便宜的包子馒头了,这会儿关了门,那位钱掌柜也没出来,能成功度过这次的难关,多亏了东家的建议。” 沈千歌抬头看向何掌柜,摇摇头,“关咱们还没度过,钱掌柜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啊?当真? “可是这钱掌柜又没了银子又没了口碑,还能做什么?”何掌柜不解。 沈千歌冷哼了一声,“有些人突破了底线后,在他眼里为了达到目的,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在乎。” 虽然沈千歌这么说了,何掌柜还是不相信已经如病猫一样的钱掌柜再做出什么事来,可很快,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这日一大早,便民食肆刚开门,门口就已经排了队,伙计们赶紧接待客人,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就在便民食肆大早上生意最好的时候,突然几个男人抬着一个担架朝着便民食肆门口跑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女人三十出头,梳着妇人发髻,一个女人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 两个女人一身粗布衣裙,头上扎着白布,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扶着担架边踉跄着走着边伤心的哭泣。 而抬着担架的男人们个个脸上义愤填膺。 那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位已然过世的老妇,老妇人露出的脖子蜡黄发黑,身上衣裙补丁摞着补丁,瘦弱矮小,一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的老太太,脸上用着一块白布盖着,让人看了好不凄凉。 这人径直被抬到了便民食肆的门口,担架一放下,两个女人就跪在老妇身边抽泣起来。 这里本就聚集着许多排队买面食的百姓,现在又有了这回事,顿时人流摩肩接踵。 两个伙计看到门口被堵住了,一人连忙进去让人叫掌柜,一人挤到了人群中,就听到围观的百姓问跪在老妇身边的两个女人,“这人死了赶紧下葬安息才是,怎的将人抬到了这闹事!” 那三十多岁的妇人就抹了抹眼泪,哀泣道:“非不是小妇人不孝顺,实在是小妇人的娘死的惨。娘日子虽过的苦,但是身子一直硬朗,每日里还能挑两担水呢。可自从昨日吃了这便民食肆的东西,今早起来就出了事,殒了命。这便民食肆的包子有问题,害了小妇人的娘,小妇人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要给娘讨个公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吃了便民食肆的东西没命 这妇人话一说完,顿时引来围观的百姓惊诧。 什么?这老妇人是因为吃了便民食肆的东西才没命的? 他们来这里都是为了买便民食肆的吃食,那他们买的东西是不是也有问题? 排队的百姓们顿时脸色惊恐起来,甚至有排队的,立马不敢排了。 有的衷心的便民食肆就蹙眉问这年轻妇人,“你可是确定你娘是吃了便民食肆的东西没命的?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你没想到呢?这便民食肆一开张,我就在这里买吃食,都几个月了,也没吃出一点问题,掌柜的人也好,还时常有优惠活动,七贤街的好些街坊都特别照顾便民食肆的生意。” 这年轻妇人听到有人这么说,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眼睛,惶恐又愤怒的问道:“难道小妇人就这般不知礼,会用娘的性命开玩笑?娘虽是小妇人的婆婆,可待小妇人却极好,与小妇人的亲娘也没什么区别。小妇人恨不得她长命百岁,你这人说的话也太诛心了些!” 说完又伤心的哭泣起来。 这两个女人,一大一小,都扶在这老妇的尸体上哀泣,叫旁边围观的百姓看的不忍心。 将老妇人抬来的一位汉子愤慨道:“琼娘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是她的街坊。陈婆子没了儿子,自己带着媳妇女儿过活,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与邻里相处的却和睦,琼娘接一些浆洗的活计挣些散碎银两,每日里买肉都是先紧着陈婆子吃的,陈婆子在外与谁不说她媳妇的好。这般好的媳妇子又怎会害了婆婆。” 众人将视线落在琼娘的手上,果然见她原本应该纤细的手指因为常常浆洗东西,变得红肿粗大,指节脱皮发白,有些地方还有开裂的口子,就凭这双手,就不会有人说她偷奸耍滑。 若是不辛苦的人,手不会弄成这样。 于是,大家越发的同情琼娘。有人忍不住骂为便民食肆说话的人,“你这人是不是便民食肆的托儿?处处为便民食肆说话,这婆子要不是真是因为吃了便民食肆的东西死了,这媳妇会来这儿嘛,瞧瞧这一家人穿的,再瞧瞧这便民食肆,这媳妇不是鸡蛋撞石头!” “是啊是啊,琼娘真是太可怜了,本来丈夫就过世了,现在婆婆也没了,她还带着个没出嫁的妹子,这可怎么活下去啊!” “这便民食肆欺人太甚!居然卖有问题的吃食给这可怜的老婆子!这让我们穷苦人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你们还记得李婆子吗?那个时候,李婆子为什么关店,不就是因为有人抬着死人到了店门口闹,李婆子这才关张的?这次又是这样?有一次可以说是真有这事儿,可又有了第二次,你们不觉得这事蹊跷吗?”便民食肆也在七贤街经营了几个月,一帮衷心的顾客不少,尤其是附近的街坊和经常到七贤街买卖的百姓们。自从李婆子的铺子关张后,好不容易又开了家便民食肆可以吃到又便宜味道又好吃食,他们经常照顾便民食肆的生意,买了这么多次,家里人从未因为吃了便民食肆的吃的生什么病或者不舒服过,这些人就想着给便民食肆说句公道话。 这天下的骗子千千万,谁说看着可怜的就一定不是骗子。 有人这么说,有些理智的人想想倒也是。便民食肆每日里的生意这么好,怎么可能卖有问题的食物毁自己的招牌,这不是给自家的食肆招黑,自毁生意,只要是个想长远干下去的店铺都不会这么干。 于是有人说了,“这位兄弟说的也有理,便民食肆何必毁自家的名声,难道要便宜这条街的别的店铺吗?”一说到便宜别人,旁观了这些日子对门打擂台的便民食肆和福运酒楼的人立马就联想到了福运酒楼。 “难道是福运酒楼想要给便民食肆下扳子?”可惜这说话的人声音不高,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人群中有一位年轻男人听到,眼神顿时一慌乱,随后高声道:“便民食肆从开张开始,卖的包子馒头都比这条街其他家的便宜,这大家都知道吧!我们中谁家没自家做过包子馒头,成本大家心里有数,这便民食肆卖的包子馒头赚不赚钱大家也有数,可人开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不赚银子光赔本开店有吗?开店又不是做善堂,但就是这样,便民食肆每日还卖那般多的包子馒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斗胆猜测,便民食肆每日里用来做包子馒头的食材肯定有问题,一般有问题的食材都比较便宜,成本压下来了,便民食肆就有的赚。这位陈婆子恐怕就是身子本就不大好,又吃了便民食肆有问题的面食,这才没了命吧!” 这人在人群里这么一说,顿时,大部分人都觉得有道理。 哪里有人开店不赚钱的,那还忙什么! 便民食肆要是按照开张的时候包子馒头的价格,十个包子馒头不过只赚一两文钱,一日的包子馒头卖下来,恐怕还不够食肆里伙计的工钱。这些人也是暗地里打探过的,便民食肆的伙计一月有三百文的工钱,这还是最底层的伙计,有些伙计品级上去了,一月能拿五百文工钱。他们不但有工钱,每个月的月底都有那什么业绩奖励,多的能拿上十两的都有呢! 如果不是包子馒头的食材有问题,这些奖励给伙计的银子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这隐藏在人群中的年轻男子话一说完,原本支持便民食肆与支持琼娘的人数还势均力敌,现在顿时支持琼娘的人变多了。 有人还怀疑的质问,“这便民食肆里买的食物不会都有问题吧?咱们之前吃了没事是因为咱们身体好,要是咱们身体像是这陈婆子一样,今天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咱们中的人了。” 一时间,便民食肆门口群情激愤,街道上还不时有人到门口围观,看是出了何事。 很快便民食肆门口就被拥堵住了,有人带头在便民食肆外喊着:“让掌柜的出来给琼娘一个说话,让东家出来给我们这些百姓一个说话!不能这么善罢甘休了!” “说什么说!我们应该直接列上状纸告上公堂,让这便民食肆的东家给陈婆子抵命!” …… 围观在门口的众人越说越过分! 第一百六十章 打砸抢了便民食肆 在有心人挑拨下,恨不得立马砸抢了便民食肆,幸好便民食肆的伙计多,围观的也不全是没理智的百姓,将人牢牢地隔在大门外。 在人群拥挤的身后,琼娘仍然脆弱地跪在陈婆子的尸体边,突然她朝着身后不远处一位年轻男人看了一眼,那年轻男人暗暗点头,随后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福运酒楼的大门虽然关着,但是二楼雅间的窗户却开了一条缝儿,从这条缝里,能将便民食肆门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吴二飞跑着进了雅间,钱掌柜回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吴二,“具体情况怎么样?” 吴二嘴角阴冷的一笑,“成了,多亏了琼娘,现在那些人正闹着要将便民食肆告到官府,要打砸了便民食肆呢!” 钱掌柜阴沉的脸才有了一丝笑容,他嘴角勾起,“这便民食肆自找的!若不是他们偏要在这里开店,也不用受这番的苦楚了。” “钱叔英明!” 这会儿,沈千歌正在后院的书房坐着,何掌柜抹着额头的汗将门口的情况一一汇报给她。 “东家,这……这如何是好!这琼娘明显是要诬赖我们食肆,我们食肆做了这么久的包子馒头,还从未听说谁家吃了我们的东西哪里不舒服过呢!” 用的料一等一的新鲜且分量足,怎么可能吃出问题,这琼娘明摆着是来讹诈诬蔑的,可一时间他又拿不出证据说服百姓们! 面纱下,沈千歌嘴角微微扬了扬,她先安慰何掌柜,“何叔,你先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我们还没出招,就叫敌人打了个赢面,你冷静冷静,不管如何,我们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何掌柜没想到二小姐会这么说,他一愣,而后行礼颔首,他一把年纪了,既然还不如二小姐一个十多岁的姑娘家镇定,特别还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他确实应该反思一下。 见何掌柜隐了脸上着急的神色,沈千歌站起身,指着书房门口挂着的灯笼,“何叔,你看这是什么?” 何掌柜抬头朝着沈千歌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只素雅的灯笼,在便民食肆很普通,便民食肆里所有的灯笼都长这么模样。 二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指着一个灯笼让他看,何掌柜仔细观察这只素雅的灯笼。 只见灯笼六边形,是用竹子和风纸制成,图案,那是便民食肆专有的图案。每一个出自便民食肆的东西都有那个图案! 何掌柜脑中灵光突然一闪,立马知道这件事该从哪个角度入手了! 他惊喜的朝着沈千歌行了一礼,“多谢东家提醒,老奴这下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千歌朝着何掌柜挥了挥手,何掌柜带着伙计立即朝着大堂奔去,这一刻,何掌柜双眼清亮,哪里像是五十的老者,说他四十意气风发,大家都信。 沈千歌朝着二楼雅间看了一眼,对身后陪着的文杏道:“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很快,何掌柜就到了大堂,这会儿大堂里也没什么客人了,大多都到门口看热闹去了。 外面的百姓越围越多,而且还不断有人故意说话挑拨,伙计们想管,可被人群拦着,根本就管不了。眼看着围观的人就要冲进便民食肆的大堂,伙计们也拦不住了,何掌柜终于来了。 伙计们惊喜道:“掌柜的!” 何掌柜点点头,他走到最前面,高声对着外面拥挤的百姓道:“请大家静一静!我是便民食肆的掌柜,大家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这个时候,沈千歌到了二楼雅间的窗口,能将楼下门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却发现何掌柜在说完话之后,人群中仍然有几个男人在挑拨着群众,即便何掌柜的声音已经很高了,可外面要冲进来的百姓们仍然没有停止骚动,甚至冲撞更加激烈。 这个情况是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的,她眉头一皱,暗道一声不好,如果这群人失去理智直接冲进了便民食肆,那便民食肆里的东西可能会被瞬间抢掠一空,甚至被打砸个金光,到时候光是这些损失可就无法预计了! 一群人冲进来分不清谁是谁,又有有心人混在其中,就算到时候报官,那也法不责众……损失一样还是要便民食肆来承担。 显然文杏也发现了,她焦急道:“二小姐,这群人太多了,冷静不下来,怎么办?” 沈千歌眉头蹙紧,千万不能让人冲进来,否则就算是今日洗清了便民食肆的清白,损失也无可预计,“文杏,你赶紧去后院,将后厨和后院的人全部叫到前面来,挡住要进来这些人!” “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文杏快跑去了。 但是沈千歌的心依然提着,后院能有几个人,只不过是几个年纪大的粗使婆子和几位大叔,就算是加上厨房良辰等人,也不到十个,与这外面几十的百姓怎么抗衡,而且还不能动手。一旦动手万一误伤,就算是之前他们没问题也会变得有问题。 虽然之前算到福运酒楼不会轻易放过便民食肆,可谁想到会用这样恶心的招数,比对付李婆子的铺子更心狠手辣! 正在沈千歌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突然从街道右边飞速跑来一队人,清一色年轻男人,青色短打,腰间系着佩剑,到了便民食肆门口,其中一人亮起了块腰牌,高声喊道:“都住手!我们主子在这里的二楼雅间用膳,你们若是闯了进去伤到了我们主子,直接衙门见!” 众人被这年轻男人的话骇了一跳,见这年轻男人身体笔直,又高大强壮,腰间居然还有佩剑,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人,都是清一色的打扮,横眉怒目的,顿时气势就矮了一截。 在京中,能养得起这样的护卫,大都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七贤街大都都是小老百姓,哪里敢与这些人硬碰硬,本来夹杂在其中的一些人还想着趁乱捞些好处,现在被这么一吼,顿时偃旗息鼓了。 声势这种东西就是一鼓作气,现在气泄了,还是一群散兵游勇,再想让他们硬杠,就难了。 被这对人马一震,那刚拼命往便民食肆里挤的人都鸡贼地退了下来,给这队人让出了位置。 为首的年轻男人冷哼了一声,带着人站在了便民食肆的门口,而后冷眼看着外面围观的百姓。 “你们有什么事说便是,我只是来保护我们主子的,只要主子没问题,你们的事情我们也不插手。”青衣年轻男子道,说是这么说,可是他扶着腰间的剑带着人站在门口,又个个一副冷面,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敢随便造次,天然的,讨伐的声势就矮了一截。 第一百六十一章 燕王的亲笔信 人群中的吴二一看不好,可这个时候,他却没有丝毫办法,虽然围观的人里有他安排专门挑拨的几个人,但与这一队带着武器的护卫相比,也不过蚍蜉撼树,想要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头,再给他们多一倍的银子都不行。 吴二气的咬紧后槽牙,哪里想到这个时候会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来,目前,他也只能希望这群人说的是真话,来保护他们的主子,不会干扰便民食肆的事。 文杏找人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安静下来,她回到沈千歌身边,“二小姐,您又另外找人了?” 沈千歌摇摇头。 文杏惊讶,“那他们是谁的人?” 沈千歌眼睛眯了眯,落在为首的那个青衣年轻男人身上,这个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她又想不起来了。 没一会儿,良辰脚步匆匆的进了雅间。 “二小姐,方才奴婢从后厨出来,撞到了一个婆子,这婆子顺手塞给了奴婢一封信,说一定要让奴婢亲自交给您。” 沈千歌伸手接过来,刚要打开,良辰担忧的看着信封,“不然还是奴婢拆信吧。” 沈千歌摇摇头,“不用了,一封信而已,难道还能有毒不成?”要是对手真有这样的能耐,就不会今日蹦跶着找人来讹诈了,所以沈千歌相信这信一定不是对面钱掌柜叫人递过来的。 信封一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信笺上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味。 沈千歌扫了一眼,顿时一双杏眸微微睁大,这信不是旁人写的,居然是燕王的亲笔信。 上面说的很简单,方才那队突然出现的人是他的人,他们都会听她号令,如果人手不够,就派人去隔壁玉器店说一声,他就在隔壁玉器店的后院。 沈千歌捏着信,一瞬间心思漂浮不定起来,心口里像是揣了一条船,船在碧波间荡漾,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队人是燕王的。 难道燕王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默默关注她? 到目前为止,她所接触的燕王倒是一点也没有前世传闻的那样可怕,他甚至还是一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人,沈千歌有点不相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前世残暴的大奸臣? 她拿着信,静默下来,可脸颊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热发红,幸好脸上还戴着面纱,叫良辰文杏都没发现。 良辰见小姐不说话,以为信上写了什么不好的事,她急道:“二小姐,这信可是不好?” 沈千歌回过神,眼睛微弯,带着一丝笑意,“没什么不好的,是咱们的帮手递来的信,放心吧,这下不会出岔子了。” 她这么说,良辰文杏终于放心,两人陪着沈千歌一起看着楼下的情形。 这队人突然出现,让慌乱的何掌柜长长松了口气。 刚刚他是真怕这群处于愤怒中的百姓不管不顾闯进来,虽然不知道这队人马是谁的人,但这个时候能站出来,能在食肆大门口守着,他就得感谢。 何掌柜朝着为首的青衣年轻男子拱了拱手,这才走到门口高声道:“大家静一静,老夫是便民食肆的掌柜,姓何,方才发生的事情伙计已经告诉老夫了。我们便民食肆也不是不讲规矩的,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不会推诿,该第一时间分辨清楚才是,还请问事主何在?” 便民食肆大门口安静了,何掌柜的声音又高,他这一席话几乎让门口的众人都听到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纷纷让开,留出一条道儿来,将最初来找公道的琼娘露了出来。 琼娘惊恐的看了一眼四周,这会儿门口的所有人像是哑火了一样,再没有一个人大吵大闹,大家都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像是在分辨什么又像是在窥探什么。 这件事毕竟是诬告,就算她心理素质再好,被这么多人盯着,她也变得紧张起来,她偷偷抬头朝着门口的何掌柜看了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去,拽着地上陈婆子的衣襟,掩盖着她的忐忑和心虚。 何掌柜见人被露了出来,招呼着两位伙计跟上,朝着琼娘身边走去。 到了琼娘身边,看到跪在老妇尸身边上,已经哭哑了嗓子的少女,叹了口气,对琼娘道:“两位姑娘,不管如何,你们还是站起来好好说话吧。” 说完就吩咐身后的一位伙计去便民食肆的大堂里搬两只凳子出来。 小伙计腿脚很快,不但搬了凳子小几,还准备了两杯温热的茶水和干净的布巾,让年轻的妇人和姑娘能擦擦脸,喝杯水休息一下。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何掌柜不但没有冷眼相对,竟然还能这般宽容的先让苦主整理仪态,稍事休息就暗中点头。 本来就比较偏着便民食肆这边的百姓就有人小声讨论。 “不会是这小媳妇弄错了吧,这老婆子指不定不是因为吃了便民食肆的吃食死的。” “我也觉得,恐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琼娘听到旁边人的议论,立马攥紧了袖口。 但是站在她身后的少女却抬起头看了慈眉善目的何掌柜一眼。 这少女是陈婆子的晚来女,没个正经名字,从小就三丫三丫的叫着长大了,周围认识的街坊也都叫她三丫。 陈婆子对三丫很好,可三丫也懂事。 三丫低着头,用何掌柜给的湿布巾擦了脸,这一刻,她一点也没觉得这便民食肆的人像是嫂子口中说的那么可怕。 可是嫂子信誓旦旦的说娘是吃了便民食肆的东西才死的,嫂子平时对她也不差,难道会骗她吗? 想到这,三丫又悄悄看了嫂子一眼。 这么一看,三丫微微一怔,嫂子被一半黑发遮掩的耳鬓间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她从未见过的银耳环? 家里穷,娘又疼她,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三丫都是知道的。 他们兄妹三个,爹在她还不记事时就没了,娘好不容易拉扯他们三个长大,两个哥哥年纪大些了能出去找活儿干了,娘才算是熬出来。二哥为了多挣几个铜板,在码头扛货,不小心被倾倒的货物砸死,后来娘说什么不再让大哥去码头了。好容易等大哥到了成婚的年纪,娘花尽了家里的钱财给大哥取了大嫂回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能拿出证据吗 当时她记得清清楚楚,娘给大嫂的聘礼是一对银手镯一根银钗一对银耳环。 那时候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娘哭着抱着她要了她从小戴着的银镯子才凑够的。 大嫂家里比自家更穷,五个兄弟都要娶婆娘,大嫂到他们家的时候,只余下了一对银耳环,其他的都被家里的父母兄弟落了。 那对银耳环大嫂从不离耳,这么都戴了三四年了,娘管家管的严,大嫂也不可能有多余的银子置办首饰,那……那这对新的银耳环是哪里来的? 但这个时候,三丫也不能随便冤枉嫂子,只低了头将这事默默藏在心里。 虽然搬来的椅子琼娘和三丫都没坐,但也承情用了伙计送来的干净的布巾擦脸。 这双方都给了个台阶下,这事就能好好说,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更安静了,让有心人挑唆都没机会。 何掌柜等琼娘三丫喘了口气,好言好语的道:“两位,你们既然抬着人就来讨公道,那就是肯定这躺在地上的老人是因为吃了我们便民食肆的东西才致死,对吗?” 三丫不敢点头,因为她知道的一切都是嫂子告诉她的,她满脸朦胧的看向身边的嫂子。 何掌柜这么一问,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琼娘脸上,琼娘受惊,吓的脸色一白,可看到人群里有个男人朝着她使眼色,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小心的想了一遍,确定这何掌柜的话里没什么坑,就点了点头,“这位掌柜说的没错,小妇人一个,就是要为了娘讨一个公道!” “好!看来琼娘你虽年轻,却是纯孝,我何某年纪不小了,佩服你这等纯笑的女子,希望我的女儿孙女也能像你这样。但是断案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或许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所以何某要求请衙门的仵作来查探查探,你可有异议?” 何掌柜提的要求很合理,总不能你说我是坏人我就是坏人吧?总得找个专业的来初步判断。 琼娘怔了怔又点点头。 虽然之前有人教过她怎么说,但她从未经历过这种状态,这会儿何掌柜要求合理,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监督,她想拒绝也不可能。 何掌柜颔首,继续道:“为了防止旁人说何某私下里买通了衙门的仵作先生,现在在场的可有哪位好汉陪着食肆的伙计一同前去。” 热心的人本就不少,何掌柜处处说话又有理有据,立马就有一位魁伟的壮汉回应。 壮汉陪着便民食肆的伙计一同去往衙门。 何掌柜朝着琼娘和三丫行了一礼,又朝着躺在地上的陈婆子施了一礼,“先不管如何,死者为大,你们两位女子想为亲人讨回公道也可赞可敬,但是礼法也要讲。你们既然一口说这位老人是吃了我们食肆的东西没命的,可有证据?” 何掌柜这么一说,琼娘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何掌柜终于问到她预备好的东西了,要是一直像是之前那般的问东问西,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琼娘抬起袖子擦了擦又红了的眼角,“小妇人若是没有证据,如何敢随便诬赖人。” 她这话一说,围观的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真的有证据!那看来多半是便民食肆的问题。 琼娘话说完,就小心的从袖袋中掏出一条已经洗地发黄的手帕,她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张晒干的荷叶,荷叶里装着一个半肉包子,只是这肉包子时间长了,已经变了味发了霉。 围观的人一看,包子外面包着荷叶,七贤街只有便民食肆一家这样包装,这看来确实是便民食肆的肉包子! 只可惜包子已经变腐发霉,不然能找条狗来让它现场吃一吃,试试看这包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琼娘拖着手帕,泪眼朦胧,“我娘就是吃这个没了命,我发现的时候娘一只手还拿着包子。” 本来众人更相信便民食肆,可琼娘拿出包子后,立马又站到了琼娘这边。 “是啊,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物证在这呢!” 原本安静的百姓们瞬间议论纷纷。 可门口那一帮冷着面的护卫站着,围观的人却不敢过分的造次。 三丫看到嫂子手里的包子却呆了呆。 娘最疼她,自己吃不饱都要省下来让她吃饱,她承认,娘对嫂子与对自己不一样,娘对嫂子可能没那么真心,但对嫂子也绝对说不上苛刻,就是普通婆婆而已。 娘有一块糖都会私底下给她吃,又怎么可能一个人躲着吃肉包子。 要知道,她们家日子拮据,肉包子在她们眼里已经是顶好的吃食了,家里买肉都要等到过年,而且只买那么二三两,有点荤腥就行的。 她捏了捏拳头。 何掌柜压了压手,脸色却没变,他等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缓声询问琼娘,“琼娘,在我们食肆买吃食的顾客都会有记录,一个月累计到一定数额还会有礼品赠送,所以我们食肆每一笔买卖都能查到。既然陈婆子买了我们食肆的吃食,你可记得她是哪一日买的,具体买了什么?” 何掌柜一说,旁边围观的老顾客就直点头,“确实是,有一次我算错了账,还跑便民食肆找掌柜的查了一下,何掌柜这里从开张第一日到今日的记录都有,一笔笔清清楚楚的,绝不会有错的。” 现在许多的铺子都是记录每日所得,根本就不会一分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像卖包子馒头这种利润小的,来个人就记一笔,他们还得专门分出个人来呢!对小铺子来说也不划算,都是一日下来轧个账,看看今日赚了多少,更不会特别在意今天来的是哪些客人。 可便民食肆偏和人不一样,不但记清楚了每一笔账,更是有消费的客人的名字,若是没有这些,累积消费的奖励怎么统计? 琼娘顿时就哑了,这……这她哪里知道? 别说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老婆子买的,就算是,老婆子也不会告诉她,不管怎样,这便民食肆怎么就是不按套路出牌,这样的记录都有! 琼娘怯懦的道:“自从夫君去世,娘就是一家之主,娘买了什么又怎会与小妇人说。”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以为能随便诬陷人 琼娘这说的也有道理,普通百姓家里,当真是没几个就让新嫁进来的小媳妇当家的,那有好几个兄弟或是妹子的就更不可能了。 小媳妇私心重,这要是只为了自己的小家使劲儿往里扒拉,那剩下的弟妹就不好活了,况且后头的还要成亲呢! 有三丫在,陈婆子确实不可能让琼娘当家。 周围围观的小媳妇们简直不能再同意琼娘的话了,甚至同情起琼娘来,刚嫁进夫家的小媳妇这日子可是不好过,尤其是没生养的,都没底气。 何掌柜同意地点点头,“琼娘,既然不是你买的,那你觉得是你婆母买的,可是?” 琼娘怯怯地颔首,“婆婆花钱买什么从不与小妇人商量的。” “好,在我们便民食肆每个顾客花的银子都能查到,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婆婆已逝,你手中的包子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琼娘哪里想到这何掌柜思维这般缜密,便民食肆的记录又是这般规整恐怖,这一刻,她心里情不自禁打了退堂鼓,可情势却不由着她,只要还没被拆穿,她就要坚持下去。 那个男人和她保证过,这事儿就算被拆穿,他也会带着她离开,找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所以她没什么可怕的! 琼娘攥了攥袖子,说了个大概的日子。 何掌柜连忙让伙计搬来琼娘说的日子记录的账册,不但当日的搬来的,前后两日的也搬来了,现在这天已经微热,普通人买了吃食回去,一两日定会吃完,所以前后差距不会多于两日。 何掌柜客气道:“请问陈婆子如何称呼。” 便民食肆的账册为了统计每人消费的总额,记录的都是买方的姓名。 “陈梅花。” 何掌柜忙让伙计们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翻阅便民食肆的账册,寻找陈梅花亦或是姓陈的女顾客,怕围观的人觉得不公正,还现场找了两位能识会算的中年人复核。 这边账册哗啦啦的被翻阅着,琼娘的情绪变得越发的紧张。 只有她知道,这荷叶包的包子并不是婆婆买的……可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能说,她微微抬头,视线在人群扫了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正站在人群的最后,她稍稍放松了些,还好,他还在,只要他在,她就能为了他坚持下去。 几日的账本查起来也快。 不用半个时辰,就找出了当日到便民食肆买吃食的所有陈姓的女顾客。 沈千歌要求记账的时候将顾客大致的年龄标记上,比如可以分成老中青三类。 结果找出来的女客人在这三日里没有一位是叫陈梅花的,姓陈的女顾客有十多人,但也没有一位与陈婆子大致的年龄对上的,这里查出的所有人里只有一位姓陈且与陈婆子年纪相仿的,但是人家买了好几两银子的吃食。何掌柜对这位女客人很熟悉,是一位商贾家中的管事嬷嬷,姓陈,是给主子一府上采买的,定然不是陈婆子。 这般查探下来的结果是,陈婆子压根就没来便民食肆买过吃食,那她的死亡是因为吃了便民食肆的东西这件事直接就成了诬陷了。 何掌柜脸色肃了肃,“琼娘,结果已经在大家的瞩目下查了出来,你还有话可说!” 便民食肆依靠自己实实在在的证据洗脱了嫌疑,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还有围观的民众参与,大家又不傻,顿时就偏向了便民食肆。 想到之前李婆子也是因为这种事,铺子才开不下去的,立马有人抱不平道:“今天这事便民食肆是被诬陷的,那上次的李家铺子是不是也被人诬陷的?” “这次多亏了何掌柜多有准备,才没让有心人钻了空子,若是没准备,便民食肆真就开不下去了,那我们以后还上哪里去买好吃又不贵的包子馒头?来诬陷的人这次绝不能姑息!” “对!别以为是女子就能随便诬陷人!” …… 琼娘顿时觉得之前看着她的同情目光变成了厌恶,让她后背心都开始发麻起来。 她视线一转,看到小姑子睁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样,她心里一哆嗦,忙移开了目光。 低着头,瞳仁乱转,突然,她抬起头来辩解道:“那这包子会不会不是娘买的?别人买了给她的?也有这种可能!”琼娘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辩解。 何掌柜神色一冷,面色更加严肃,“那如果是别人给陈婆子买的包子,又如何能怪罪到我们便民食肆?会不会是旁人故意给包子动了手脚,陈婆子吃了才有问题的?那更会不会是你买的?” 何掌柜这番话彻底让琼娘失了镇定,她骇了一跳,“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从没想过害娘。” 从她这种不正常的反应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看出,就算陈婆子的死不是琼娘干的,那琼娘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众人惊骇。 何掌柜见琼娘抵死不认,他冷着脸吩咐身边的伙计去便民食肆里拿出一份包子来。 伙计将包好的一份包子递给何掌柜,何掌柜一手拿着便民食肆的包子,一手拿着琼娘提供的那一份证据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 而后拿起便民食肆的包子指了指荷叶背面的一处,取出荷叶包着的包子,翻过来又让众人看。 “凡我便民食肆卖出去的吃食包装的荷叶上和包子底部都有便民食肆的图案!但是琼娘提供的这份却什么都没有!” 围观的百姓伸头看,荷叶上确实印着图案,图案很简单,一只大碗,碗上飘着波浪形的竖条,碗旁边是两个装着菜的小碟。而包子背面是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小篆体“便民食肆”四个字。这是因为便民食肆用来蒸包子馒头的笼屉蒸盘上有明刻,只要将捏好的包子放在蒸笼里蒸,就会有隐隐约约的便民食肆字迹。 而琼娘作为证据的荷叶和包子上却什么也没有。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是要溜 有些百姓就开始回忆了,“别说,还真是,有次我给我家囡囡买肉包子吃,囡囡指着肉包子的反面问我是什么字,我一大老粗,一个字不识,哪里知道是什么字,现在回想,好似每个包子反面确实有字的。” “可不是,这是我早上排队来买的包子,刚才打开来看了,包子反面的字、荷叶上的图案都与何掌柜说的一模一样呢!” 谁也没想到,就连隐在人群后吴二以及福运酒楼里的钱掌柜都没想到便民食肆私底下还有这一手! 吴二捏了捏拳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用何掌柜说话,琼娘恐怕都要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彻底落败了。 趁着人群中骂声渐盛,吴二头一低,迅速从人群中穿过,偷偷绕到拐角,朝着福运酒楼后门跑去。 事情发展到这,便民食肆彻底洗去了嫌疑,陈婆子的死根本就与便民食肆不相干,那琼娘让人将陈婆子的尸首抬到便民食肆门口那就是诬陷讹诈!是要吃牢饭的! 一时间,原本同情琼娘是个孤苦无依寡妇的百姓们瞬间将矛头指向她。 “你这毒妇,不会是你杀了陈婆子吧?还想陷害便民食肆,当真是好狠毒的心!” “当真是个面甜心苦的,陈婆子有你这样的媳妇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这小媳妇是装呢,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眼睛眨都不眨,可见是个惯犯了!私底下还不知道做过多少恶心事,说不定她那男人都是她害死的!” …… 人言可畏,琼娘这下真的是慌了,她抬头在人群里找寻那个男人,发现男人刚刚站的地方没了他。 她眼神慌张的四处乱看,想到人群外去找男人,可围观的百姓哪里能让她跑了,一个与陈婆子差不多年纪的老婆子抓住她的手臂,恶狠狠的道:“诬赖了人还想走!美的你!你在找谁?你的同伙还是你的奸夫?” 琼娘瘦弱,哪里有粗壮婆子力气大,她涕泪横流,“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娘,没有!” “不是你,那是谁!”众人惊讶的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三丫。 说完这句话,三丫抬起头死死盯着琼娘,“嫂子!娘从没苛待你,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在我们家过的再差那也比在你自家好吧!” 琼娘被三丫阴冷憎恶的目光看着,吓的后退了一步,没了那个男人她没了主心骨,只能哀求道歉,“三丫,娘真不是我害死的!是……是别人!是他害了娘!” 这句话从琼娘嘴里说出来,那已经基本与便民食肆没关系的,看来这陈婆子的死当真是不一般。 没想到从今日一早便民食肆门口的这场闹剧居然牵连出了命案。 被琼娘耍弄了一同的百姓们愈发的愤怒不甘,有人居然要上手殴打琼娘,何掌柜这会儿不再作壁上观,让伙计们将人拦住,他上前一步,拱手朝着周围的百姓们行礼,而后道:“便民食肆一直做的都是实诚生意,大家得实惠,食肆得口碑,今日这事纯属有心人来搅局,现在甚至牵连出命案,调查案子乃是官府的事,众位在这个时候可万不能冲动,一切移交衙门便好,我们大齐律法自会惩处真凶。” 何掌柜的话顿时浇灭了大家的冲动,况且便民食肆门口还有那一排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息的护卫,这让围观群众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时候,何掌柜让伙计去请的衙门内仵作恰好到了。 与仵作一起来的,还有两位捕快。 见人来了,围观的百姓们立马让开道。 伙计在半路上已经与捕快和仵作说了事情因果,仵作一来就到了陈婆子的尸体边开始检查,一位捕快看住了琼娘三丫,另外一位捕快询问何掌柜事宜。 事情处理的很快,仵作很快就说出了陈婆子是因为误食了毒药身亡,并非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引发身体的隐疾死的。 有了仵作的话,这件事已经彻底与便民食肆没了关系。 作为嫌疑人,琼娘和三丫都被捕快带走了,陈婆子的尸首也被暂时送到了义庄。 便民食肆门口围观的百姓散了,何掌柜让伙计焚香洒水,化解霉气,又烧了火盆让大家一起跨过去。 吴二跑回了福运酒楼,将事情进展告知了钱掌柜。 钱掌柜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他身子摇摇欲坠,要不是吴二扶了一下,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却被便民食肆轻松化解,这场诬陷,不但没有让便民食肆生意和名声受损,反而让他们扬了名,巩固了声誉,百姓们更信赖便民食肆的吃食了。 至于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瞬间被斩断了。 吴二咽了口唾沫,那琼娘是他勾/引的,毒药也是他引导琼娘给陈婆子吃的,以前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这次他却阴沟里翻船了……如何能想到,这何掌柜会找官府的人来。 若是这件事成了,沈夫人还能护佑他,可关键是这件事失败了,沈夫人同样亏损良多,她不发怒就谢天谢地了,如何还会护着他! 想到官府会逮捕他,吴二浑身发寒。 他晃了晃钱掌柜的手臂,“钱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钱掌柜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连背都好似比平日里佝偻了。 他扯了扯嘴角,却无法回答吴二。 这个时候看门的伙计飞快跑上来,他慌张道:“掌柜的,沈府的秋嬷嬷来了。” 秋嬷嬷,沈夫人身边的亲信。 之前他去府里拜见了夫人,说好的每个月的昨日给夫人送酒楼的盈利银子。 这几日一直算计着便民食肆,把这件事直接给忘了,昨日没去,今日这秋嬷嬷就带人找上门来了。 钱掌柜现在哪里还能拿出来银子,别说上千两,就算是几十两他都拿不出来。 他嘴角僵了僵,对伙计道:“你将秋嬷嬷带到后院花厅好好招待,我这就来。” 伙计连忙去了,等伙计离开,钱掌柜哪里还敢逗留,仓促的对吴二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们人在,日后就还有机会,你快走吧!” 说完不等吴二反应,自己先出了雅间,快步朝着酒楼后门跑去。 吴二瞪大眼睛,钱……钱掌柜这是要溜?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五千两而已 钱掌柜都溜了,福运酒楼哪里还有再起来的可能? 吴二也不傻,还引诱了琼娘做了那样的事,他不跑,难道等着捕快找上门吗? 见钱掌柜都溜了,他也迅速溜了。 准备跟家里人说上一声,跟着船去江南避上一年半载的。 秋嬷嬷在后院花厅里左等等不到人右等也等不到人,她蹙着眉头带着一位小丫鬟直接去了酒楼的厨房。 发现厨房没有一丝烟火气,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到锅灶边摸了一下,见指肚上一层浮灰,她脸一沉,这样的灶台,起码是有一周都没动过了。她又快步在厨房里逛了一圈,偌大的厨房里居然什么食材都没有!最基本的米面都没! 秋嬷嬷心里一沉,就让那小丫鬟找刚才回话的伙计。 伙计战战兢兢走到了秋嬷嬷身边。 秋嬷嬷冷着脸沉声问:“酒楼是怎么回事!你说钱掌柜会来找我,人呢!” 伙计被吓地跪在地上,“回嬷嬷,钱掌柜确实让小的这般回您的,小的没有一个字的假话。” “那他人呢?” “小的不知道……” “你方才是在哪里见的他?” “前面大堂二楼的雅间。” 伙计一说完,秋嬷嬷就站起身朝着大堂的方向走,不忘让伙计跟上。 到了前面大堂,秋嬷嬷才知道酒楼大白日的居然关张! 她停下脚步,狠狠瞪了一眼伙计,“你们白日里不做生意?” 小伙计缩着头,“回嬷嬷,没……没客人,酒楼已经关张七八日了……” 什么! 福运酒楼歇业七八日了!怎么她们从未得到过消息?那钱掌柜上个月还送了分红的银子!这怎么回事! 秋嬷嬷心中满是震惊。 到了二楼雅间,哪里还有什么钱掌柜的影子,所有的雅间都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一个人! 秋嬷嬷愤怒地瞪着伙计,“人呢!” 小伙计慌地都要跪在地上了,“嬷嬷,小的不知道……小的之前来,掌柜的就是在雅间里的。” 钱掌柜有腿,哪里能受他的控制,想走就走了,而且酒楼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能拿出银子给秋嬷嬷。 秋嬷嬷这个时候也慢慢镇定了下来,她找了间雅间坐下,而后询问小伙计酒楼是怎么回事。 便民食肆和福运酒楼打擂台的事,整个七贤街的百姓都知道,瞒不住,就算小伙计不说,秋嬷嬷随便出去打探几个人也知道了。 小伙计口齿清晰,三言两句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当然许多决策他并不知道,对面琼娘的事他更是不知道是掌柜和吴二策划的,可就算只说了最表面的,秋嬷嬷猜出个五六分。 她攥着拳头,怒道:“这个姓钱的,这是知道坏事了所以躲起来了!” “钱掌柜家在哪里?” 这个小伙计还是知道的,他如实说了,秋嬷嬷忙让小丫鬟去叫人去钱掌柜家里逮人。 小伙计被秋嬷嬷留下来问这些日子发生事情的细节。 听到最后,秋嬷嬷知道这福运酒楼算是废了,不过这铺子还在,只要铺子在,做旁的生意就还能赚钱,倒也不是那么没底。 刚要起身,丫鬟急匆匆的来报,“嬷嬷,有人砸酒楼的大门!奴婢听着,外面最少有四五个男人。” “什么!怎么会有人砸酒楼大门?”说完她看向小伙计,“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之前也没有人突然来砸过门,小的就是酒楼里泡堂加看门的,哪里知道这些。” 刚才聊了会儿,这小伙计是个老实的,确实不会骗人。 秋嬷嬷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吩咐丫鬟,“去把赶车的老秦叫来给我们壮壮胆子,然后我们去开门看看这是群什么人!我就不相信这当街的铺子还能被人砸了不成!” 丫鬟赶紧去了。 于是,秋嬷嬷带着老秦,一名护卫,小伙计,小丫鬟打开了福运酒楼关了好几日的大门。 门一打开,就与七八个壮汉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是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身直缀,手里拿了串玉串儿,看起来文雅的很,可后面的男人却都穿着短打,外貌一个比一个凶狠,身材一个比一个壮实。 孙果上下打量了一眼对面颇有气派的嬷嬷,“这位夫人面生的很,怎的没见过,敢问钱掌柜人呢?” 秋嬷嬷脸色沉的很,但一看孙果这样就知道不是好惹的,目前他们就几个人,不是这人的对手。 她客气的问,“钱掌柜现在不在,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到福运酒楼来又有何贵干?” 孙果说话带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秀才公,“免贵姓孙,大家喜欢叫我孙掌柜,今日来是专门找钱掌柜的,之前钱掌柜欠的银子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秋嬷嬷不是没有阅历的人,一听钱掌柜欠钱,这位孙掌柜又带着几名大汉来要钱,那这欠的银子恐怕不是一般的银子,而是那种道儿上带着腿子的银子。 这带着腿子的银子一旦逾期了,可不是那么好还的,非扒下人一层皮不可! 秋嬷嬷脸色变了变,立马道:“钱掌柜不在,他若是欠了钱,孙掌柜大可去他家里找。我一会儿要走,酒楼也要关门,还请孙掌柜速速离去。” 孙果拨了拨手中的玉石串儿,苦了脸,“夫人,并不是在下不想走,是钱掌柜将这酒楼已经抵押给了在下,若是今日拿不出银子,酒楼可就是在下的了,这是契约上都写好了的。” 秋嬷嬷瞪大眼,“怎么可能!酒楼的地契压根就不在钱掌柜那里!酒楼的地契在我们夫人那!” “可这契约是不认地契在哪的。”孙果依然笑着,“不然,这位夫人,我们去衙门掰扯掰扯?” 只要钱掌柜是为沈夫人做事的,那他的话就是有效的。 秋嬷嬷抖着唇,气愤的问:“钱掌柜借了你们多少银子?” 孙果将一份誊抄的契约递给秋嬷嬷,“夫人别急,银子不多,只有五千两而已。”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本王不饿 五千两! 这还不多,这孙掌柜也太无耻了些! 秋嬷嬷忍着怒气看契约,这契约坑洞太多,只要超出日期还银子,那过了半年就不是五千两的事了,八千两一万两可能都不够! 关键是惹上了这种人,被旁人知道了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夫人的脸面又往哪里搁,京城卧虎藏龙,这些人难说背后是谁,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打落牙齿混血吞。 深吸了口气,秋嬷嬷挤出一丝笑来,“孙掌柜还请宽限两日,我这就回府去请示夫人,我想在夫人眼里就算把这间酒楼赔给你也不算什么。” 孙果这才笑了,“夫人说的有道理,我孙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夫人也是受害者,谁叫这钱掌柜不争气呢!那孙某就给夫人两日,两日后,孙某还在酒楼门口等夫人。不管夫人是送银票来还是送地契都行。若是见不到夫人,那孙某就要找官老爷掰扯掰扯了。” “你……好!那就请孙掌柜再等两日。” “走!”孙果招呼着自己人离开了福运酒楼。 等秋嬷嬷亲眼看着人出了酒楼,连忙让小伙计将酒楼大门重新关上。 这会儿去钱掌柜家里寻人的护卫回来了,秋嬷嬷着急的问:“钱掌柜呢?” 护卫愤愤,“回嬷嬷,我去的时候,钱掌柜一家已经不在了,那院子都卖了,现在住在院子里的是一户陌生人家。” 什么! 秋嬷嬷气地一脚将旁边的一只椅子踹倒,“这个老孙子,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走,我们先回府!” 看着琼娘等人被官府带走,良辰和文杏眼睛亮亮的,良辰惊喜道:“二小姐,你也太神机妙算了!原来食肆里的那些图案还有这种妙用!亏奴婢以前还觉得多此一举呢!” 不管是一开始多了好几个人记那么繁琐的账目,还是在荷叶和包子等东西上印制图案,其实都是很费人工的事。在旁人看来,有那工夫不如多揽几个客人或者是多做些吃食,还能赚更多的银子,不然多雇这些人,食肆的成本反而变多了。 但这些看起来好似没有一点用的地方,却在关键的时候帮了食肆的大忙! 沈千歌眼角弯起,就算是戴着面纱,良辰也知道二小姐这是笑了。 “这些东西日后还有大用处呢!你们等着瞧吧!” 什么叫抵制仿制、品牌效应等,这些都是师傅前世教给她的,当时她只想学好厨艺讨好父母兄长,却从未放在心上,更没有腾出过时间实践过。 这一世,还没到师傅出现的时候,她却已经先做了,而且收效不错。 沈千歌心情愈发的好了,不知道师傅看到这样的她,会不会替她高兴。 沈千歌吩咐文杏请那一队护卫到食肆大堂里坐一坐,顺便让何掌柜给他们上一桌席面,全当是酬谢。 而后她自己领着良辰去了后院的小厨房。 良辰跟在小姐身后,只见小姐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做了好几道佳肴,而后又将这些佳肴全部装入食盒递给她。 “去将这个食盒给那些护卫带回去给他们主子,便说这是便民食肆东家的谢礼。” 之前沈千歌虽然没说帮了他们的具体是什么人,但良辰知道是他们这边的,所以给别人谢礼是应该的,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小姐会亲自下厨做几道美味佳肴,既然二小姐这般看中,那帮他们的人定然不会是一般人。 良辰不敢耽搁,很快去了。 荣顺从护卫手中接过食盒,笑眯眯地往玉器店的后院跑。 这会儿后院里周子愈正陪着的燕王下棋呢。 周子愈落下一只黑子,肚子就跟着“咕噜噜”的叫了一声,他盘着腿捂着肚子劝道:“王爷,不如咱们让人送些吃的来吧,您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燕王两只夹着一只白子,抬头扫了周子愈一眼,“怎么?你饿了?” 周子愈忙摇头,“不饿,我只是担心王爷会饿。” 燕王将白子落到了一个刁钻的位置,立刻吃了周子愈一大部分黑子。 “本王不饿,下棋吧。” 周子愈“啊”了一声,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方才那步棋一定是他饿的昏了头,才放在那里的,凭白让燕王捡了个大便宜! 周子愈觉得心里苦,这位爷不饿,他可是饿的很了,一大早就陪着这位爷出来了,早上一样什么都没吃,坐在这玉器店的后院花厅里,喝了几杯茶,现在肚子里一半都是水,晃荡晃荡的,弄的他都跑了好几次茅房了。 周子愈捏着黑子又小心地落了个位置,又被燕王吃了一大片。 周子愈:……这还下个屁,这盘又是他注定死局了。 “再来一盘!”燕王将白子捡回,对着周子愈道。 周子愈扯了扯嘴角,“王爷,我去个厕所,稍后就来。” 燕王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快去!” 周子愈刚走,燕王肚子也跟着“咕噜”叫起来……燕王松了口气,幸好这声音没叫周子愈那货听到,否则那货非得在心里嘲笑他不可。 这个沈二,好没良心,他一直在这饿着呢,也不知道送些吃的来给他! 当真是白帮她了! 日后等她嫁到王府来,看他怎么修理她! 等迅速跑到外面,周子愈哪里是朝茅房去的,他抓住玉器店的一位小伙计,抛出一锭银子就吩咐,“赶紧的,去给小爷买些吃的送来,就去旁边的便民食肆买!” 小伙计苦了脸,“爷,便民食肆人多,可要排队,一时半会买不来。” 周子愈气地踹了小伙计一脚,“快去,爷等着!” 吃了便民食肆的吃食,他这是吃哪家酒楼的都不顺口了,为了这口吃的,他容易嘛! 小伙计应了一声,飞快跑了。 周子愈刚要回花厅,就见荣顺拎个大食盒往自己这边跑呢,笑的跟朵花似地。 周子愈眼珠子一转,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凑到荣顺身边搓着手小声问,“隔壁来的?”说完还朝着荣顺眨了眨眼睛。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现在饿了 荣顺笑了笑没说话。 周子愈朝着他点了点手指,“你小子学坏了啊,和我都藏着话!” 荣顺朝着周子愈作了作揖,“小侯爷,您就别挡道儿了,主子一直等着呢,小的要快些进去复命!” 得了,周子愈确定这食盒里装的东西就是沈千歌叫人专门送来的了。 有沈二亲手做的吃食,他哪里还会想去吃别的,麻溜地跟在荣顺身后又回了玉器店后院的花厅。 敢情王爷在花厅里死撑着不吃东西,是故意在等着呢! 周子愈捂着嘴偷笑,也不知道这次沈二做了什么好吃的给王爷送来。 花厅门没关,荣顺快到花厅时故意放重放慢了脚步,到了花厅门口,燕王就出声了,“进来!” 荣顺这才笑眯眯地快走到燕王身边,他把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殿下,沈二小姐专门让人送来给您的。” “打开吧。” 周子愈站在旁边偷偷撇燕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刚刚还占据了他全部心思的棋局,这会儿棋子被推到了其他地方他都不在乎,估计这会儿王爷是心里乐开了花吧! 红烧肉、拔丝芋头、清炒菘菜、小黄鱼豆腐汤,另还有两盅杨枝甘露。 这些菜都是准备下个月在便民食肆雅间里推出来的,食材已提前买好,让良辰学着,食材齐全,沈千歌做这些菜相当方便。 食盒里放了一张单子,里面写着菜肴名字和简单的介绍。 燕王拿起单子细看,周子愈却忍不住已经开始摆放碗筷了。 他拿着筷子正准备夹离自己最近的拔丝芋头,筷子却被人打了一下,周子愈委屈的一抬头就看到燕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后听到燕王道:“你不是不饿吗?” 周子愈嘿嘿一笑,“现在饿了。这不是看到这么多好吃的,没忍住!” 燕王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了。 周子愈吃的摇头晃脑的,“王爷,还真别说,这个沈二厨艺有一手,就凭这个,您这人娶的就不亏。” 燕王嗤笑,“依本王看,你是被沈二的美食收买了吧!” 周子愈暗暗翻了个白眼,扫了眼燕王面前一大堆鱼骨头,他觉得燕王与他半斤八两。 沈千歌这边顺利了,燕王又悄悄派人将她护送到沈府后门的门口,这才带着周子愈折返。 回了宁寿堂,沈千歌独自进了小书房,她凝神,那只花盆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看到花盆里的情况时,她微微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花盆里那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植物又长高长大了,而且多出了好几片翠碧的叶子,那叶子细长形,有些像是兰花的叶子。 最让她惊讶的是,植物周围的白色光晕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多了一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据沈千歌观察,她每次要做什么事想要顺利,都会消耗花盆植物里的光晕,这光晕就像是她在燕王那里吸来的气运一样。 好几次都是这样,而且时间长了不与燕王接触,这光晕也会慢慢消散,从而影响到她。 可今天这事不但没消耗气运,反而还让吸收的气运微微增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沈千歌回想着细节,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她专门让人带给燕王的那只食盒。 难道是在这件事里燕王主动帮她,她又给了谢礼,所以没有消耗花盆里的气运吗? 好似只有这样想才靠谱点。 是不是也只能后面去慢慢验证了,方才回来的时候,燕王府的护卫带话说是过两日黄太医会上门给沈老夫人请个平安脉。 沈千歌拿出从长公主那里得来的手札翻了翻,亲自一笔一划将这手札誊抄了一遍。 宁寿堂下午一片宁静,沈夫人那里却人仰马翻! 秋嬷嬷一脸愁容的将事情说了。 沈夫人拿在手中的茶杯瞬间就跌落到了地上,茶渍染湿了地毯。 “快,多派几个人去找钱掌柜!一定要将他给我找到!” 秋嬷嬷忙让丫鬟来打扫,她边指挥着丫鬟边回沈夫人,“已经让管家多派人去了。” 沈夫人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抖着音问,“你刚刚说钱掌柜借了多少印子钱?” “五……五千两……” 沈夫人:…… 之前福运酒楼的分红都没有五千两!他竟然借了五千两! 秋嬷嬷看到夫人大发雷霆,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吱声。 沈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是因为这些日子缺银子才叫秋嬷嬷去福运酒楼拿分红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带回来这么个消息。 五千两,府上不是一下子拿不出来,可若是硬拿出去,这府里如何周转?这人情往来,过年过节,下人庄子上,哪里不需要花银子? 虽然她这里还有之前蒋贵妃让人送来的银子。另外燕王、靖勇侯提亲时也给了银票,但这些是聘礼,是有单子的,若是她贪了下来,沈大人在朝中可是会被戳脊梁骨的。蒋贵妃给的银子她要留给儿子,同样不能动。 不还印子钱就要将酒楼赔出去。 福运酒楼所占的面积是便民食肆的两倍,且后面的院子也比便民食肆大上许多,当初沈夫人置办这家铺子的时候,花了一千五百银子。 若是现在卖出去,恐怕能到两千多两,这离五千两银子还差三千两呢! 怎么说,也是直接将铺子赔出去划算许多。 了了这桩事,省得被人传出去,对沈家的声誉有所损伤。 既然那便民食肆生意很好,福运酒楼也开不了多久,放着还平白的亏损。 沈夫人阴着脸叹了口气,“先找钱掌柜,过两日若是找不着,就将福运酒楼的地契拿去吧。” 秋嬷嬷心疼的不行,“这样的话,怕是府上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沈夫人咬咬牙,“忍一段时日,等老爷升官就好了。” 秋嬷嬷一惊,她扫了一眼夫人,沈大人目前已是二品大员,若是升官,怕是……可夫人怎么知道老爷一定会升官?不过老爷若是真的能上一步,福运酒楼一个地契倒真的是不算什么了。 到那时,有的是人想给沈府送好东西。 各色铺子庄子贵重物件不在话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日子紧巴起来 突然沈府上下的下人觉得日子紧巴了起来。 本来一年两季衣裳,春秋的和冬日的,春秋的衣裳该这个月就发下来的,可比往日拖延了好几日了也没个声响。 月例银子拖了好几日才陆续发下来,还有好些小丫鬟粗使婆子被找理由克扣了月银。 大厨房每日里给下人们提供的饭食质量也下降了,原本一顿两菜一汤,现在只有一菜一汤,原本晚上的白米饭变成了稀粥。 之前去夫人院子里送东西或是临时干个活计总是能拿些赏钱,所以都抢着去,现在去一趟不但什么都没有,若是干的不好还会被骂一顿。 不过这些下人也只敢私底下嘟囔几句,话是万万不敢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的。他们都是卖了身契的,说到底是主家的财产,根本没有言语的权力。 整个沈府现在过的最好的反而是宁寿堂的下人了。 这么多年,这些人在沈府里仿佛透明人,在府中办事也被旁的下人们指指点点,甚至是嘲笑,可现在他们没刻意炫耀表现,却不知不觉腰杆子挺了起来。 今年春上,阖府上下只有宁寿堂的人发了两套衣裳,而且还是上好料子的,若是家里有弟弟妹妹,节省些的,能匀出一套来给弟妹改了穿,就算这些事被管事嬷嬷们知道了也无妨,主子们都很大度。 例银不但长了,而且到月就发,时不时的主子们还会赏一些,最让人羡慕的就是宁寿堂的吃食了。 下人们一日三顿的饭食与主子们也差不了多少,一荤两素那都是正常的,二小姐尝尝研制美食,下人们跟着三五逢十的也有口福。 这已经是顶顶好的日子了,普通富户都过不成这样。 沈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过的一般,更不用说沈娇娇院子里的下人了。 眼看又到了每个月下人发月例银子的日子,可前院大管事那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往常都是前院的管事婆子来通知,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去前院拿,今日已经过了中午了,都没一句话传来。 斗春园里情不自禁弥漫着一股急躁的气氛。 这些下人也是拖家带口的,到了日子就得用银子,可这钱不到手,家里老的小的都要揭不开锅了。 于是就有下人来茯苓这里打听风声。 “茯苓姑娘,您今日这身衣裙当真漂亮!”说话的是一位粗使的婆子,一说话笑起来满脸的褶子,茯苓有些嫌弃,她这身衣裙已是穿旧了的,两年前的旧衣,这婆子突然跑来夸赞自己,哪里是真心的,不过是想打探些什么罢了。 她也摆出个假笑,“多谢您的夸奖,林大娘可是有什么事?” 这粗使婆子笑容更谄媚了,“姑娘好眼力,老奴可不是有事嘛!往日里今儿都是领月例的,怎的今日到现在还没动静?” 茯苓没想到粗使婆子问的是这个事,月例银子发放都是前院大管家管的,她哪里知道,不过说起这个事,她想起来大小姐的月例银子这个月也没发呢! 主子们的月例银子每月都比下人们发的早两日,这几日一忙,她都忘了,现在想想也已经过了两日了。 茯苓如实道:“林大娘,这事儿我也不知呢!我自己这的月例银子也没拿到呢!” 听茯苓说没拿到,林大娘先放心了些,她就怕府里有个什么变动,他们这些三等下人拿不到月例,看来是都没发放呢! 可……可要是府里这么拖着可怎么办! “姑娘,您能不能去大小姐那里问一问这月例银子何时发?老……老奴实在是缺银子使,老奴家里的老大这不是要成亲了,什么都等着银子置办呢!”林大娘哀求道。 茯苓一瞧,这成亲可是大事,她动了些恻隐,可这事也不好一口应下来,毕竟大小姐再得宠那也不当家,家还是夫人管的。 “林大娘,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去大小姐那里伺候,找个大小姐高兴的时候帮你问一问,只是能不能有答案,我这不能打包票,大小姐毕竟也只是府上的小姐。”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姑娘能问就好,老奴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茯苓颔首后就离开了。 那林大娘也焦急的去做本分内的事了,等人都走了,才从廊柱后闪出个人影来,不是美景还能是谁。 美景在斗春园里做粗使丫鬟,除了每月里那点例银,什么也没有,旁人还能一年得两季衣裳,她因为来的时间短也没有。当初在归雁居的时候,归雁居就不受待见,她是沈千歌的丫鬟,在沈府里到处受排挤,夏日里冬日里沈府发物资的时候,总会克扣了归雁居的,二小姐都没几件新衣裳,更不用说她们这些丫鬟了。 她们的衣裳都是二小姐省下来的布料给她们做的,两年大概才能做一身。 美景听到了林大娘和茯苓的话,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前几日家中的哥嫂来寻她,与她借些银钱,她就知道哥嫂寻她没好事,本来是躲着的,想着他们找不到自己,等几日也就罢了,没了指望自然也就回去了。 可这次哥嫂几乎寻了所有沈府出入后门的下人进府寻她,最后她实在是没法子,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去见了兄嫂。 果然,这次兄嫂见自己同样又是要银子,本来她想愤怒的骂回去,可哥哥却说是要借了银子回去给母亲办丧事的。 她顿时震惊的呆若木鸡。 怎么什么时候,母亲居然去世了……虽然一直痛恨父母,但是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次办丧事的银子可不好再推辞了。 她只好将身上存的一两多的银子给了兄嫂,可惜不够,还差那么几百文,她只能让兄嫂过几日再来拿,等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一到手,她就送给他们。 但是这月例银子居然还拖延了! 这叫她如何是好! 若是她还跟着二小姐,还能找二小姐和良辰借些银子解围,可在这斗春园里,她哪里有人能借。 突然,美景想到了一个人。 沈府下人的月例银子到了晚上仍然没发,也没有任何消息。 漆黑的夜晚,美景出现在沈景晏的院子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没有权力就什么也不是 沈景晏的书房门被人有节奏地敲了五六下。 他听了听,立即起身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果然见到一脸惊慌失措的美景。 沈景晏眉头一蹙,“你怎么来了?” 美景立即闪身进了书房,她实在是害怕在外面被人看到。 “少爷,奴婢有事要与您汇报!事关大小姐!”上次沈景晏就让她盯着沈娇娇,虽然不知道这兄妹两闹什么,但这个时候,她只能抓住这个机会。 原本满脸不耐烦甚至是有些厌恶的沈景晏在听到“大小姐”三个字,立马掩藏掉了眼底里的那份厌烦,他关上门,走到书桌后坐下,犀利的眸光落在美景身上。 “什么事,说吧。”沈景晏冷声道。 美景哪里真的是有大小姐的消息来向沈景晏汇报,她是想从沈景晏这里弄些银子给家中的哥嫂。 她低着头,攥着手,身体都微微发抖,恐惧害怕忐忑这个时候她一样也不敢在沈景晏面前表现出来。 最后她绞尽脑汁想到了一点。 “少爷,这些日子,大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二小姐,有时候大小姐还会在暗处暗暗观察二小姐……”说完,她偷偷朝沈景晏看去。 沈景晏拧眉,娇娇盯着沈千歌?为什么?沈千歌只不过是要嫁给京中千金们人人都不想嫁的燕王而已,难道沈千歌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还有吗?” 美景哪里还能想得起来,她忙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奇怪,才深夜冒着风险来告知少爷。” 这件事确实听奇怪的。 沈景晏颔首,“我知道了,辛苦你这么晚跑一趟了,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美景却还赖在书房里不走。 沈景晏眉头蹙紧,“怎么,还有其他的事?” 美景突然在沈景晏面前跪下来,“还请少爷帮帮奴婢!” 沈景晏面色没动,看着美景,美景却愈发的忐忑,头都磕地上了。 过了片刻,沈景晏才说话,不过只简短的一个“说”字! 美景大喜,将家中母亲过世,需要丧葬银子的事说了,说完,她仍然不敢看沈景晏的脸色,她只听到大少爷好似起身动了动,而后没多久,面前就多了双男人的脚,一双穿着精致鹿皮靴的脚。鹿皮本就贵,用来做靴子在普通百姓看来简直就是奢侈,可这对于高门大户来说就是常事,这双靴子,她攒一年的月例银子都换不来。 美景咬了咬唇,仍然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的很慢,终于她听到沈景晏的声音了。 这声音好似比之前温柔了一些,“你起来吧,母亲过世,你也是尽最后一份孝道,这个你拿着,去好好为你母亲置办吧,日后你还有什么难处,就寻我的常随,一般的事,他都能给你处理,娇娇那边,你帮我看着,一有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而后美景就被沈景晏亲手扶了起来,她看到一双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将一张十两的银票塞到了她的手中。 盯着手中的银票,她又感激又紧张。 美景忍不住抬头看了沈景晏一眼,突然她捕捉到了大少爷眼神里那一抹还没来得及掩去的怜惜,美景一怔,随后心狂跳起来。 她不敢奢想大少爷那点怜惜是为了她的,但是就凭着这十两银票,在沈府里,她也要紧抱着大少爷的大腿! 美景从沈景晏书房离开,贴身的帮沈景晏带上了书房的门。 门一关,沈景晏的表情就变了,瞬间冷硬如刀,哪里还有一点怜惜的影子。 他走回到书桌后,盯着面前的书册,眼睛眯了起来。 从未有一刻,他是如此清晰的认清了这个世界。 原来没有权力和金钱,自己什么也不是!就连娇娇都不愿意嫁给他! 他自认不比顾宸煜差,若说差别,那就是顾宸煜有爵位,而他一无所有!顾宸煜可以凭着父亲到荫蔽直接在朝中谋得官职,慢慢历练,步步高升,而他并非勋贵子弟,父亲在手的实权不多,所以就没了这个便利。 而侯府几代传下来,虽然是单传,但也累积了不少财富,日子过的自然比他们这种清官家里要好。 娇娇不就图的顾宸煜有权有钱,所以一心要嫁给他! 想要这里沈景晏愈发的不甘,这一刻,他也懂了为什么父亲这么多年了仍然执着于在官场钻研,甚至不惜用沈千歌的婚姻做为他升官的交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权力就是这么的重要! 若他是权倾朝野的一把手,那么他想娶娇娇便娶娇娇,谁又敢站出来反对,恐怕自己的父母亲都不敢说一句话,只会让娇娇乖乖依附自己。 说来说去,还不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 沈景晏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对权力是如此的渴望。 他目光落在案头旁一封烫金的请贴上。 这封请帖是他千辛万苦托人花了重金弄来的,是一封太子殿下举办诗会的帖子…… 美景捏着十两的银票悄悄回了斗春园的住处。 她并没有将这十两银子都给兄嫂,而是去票号换成了银子铜板,只给了兄嫂说的几百文钱,其他的她都自己留了下来。私下里,她还给自己买了身料子,做了一身新衣,只是她不敢太张扬,料子买的一般,新衣裳穿出去也不是那么显眼。 只是大家明显可以察觉到美景的日子变得好过了。 等良辰回宁寿堂的时候,美景穿着新衣裳专门在良辰面前走过好几次。 只是良辰现在在便民食肆历练了几个月,见了许多市面,格局早就不是在沈府时的那般了,她一心只在研制新菜和便民食肆的生意上,哪里还会在乎美景身上的一套新衣。 她一个月在便民食肆拿到的工钱加上分红奖励,能买上上百套美景身上穿的衣裳都不止,何至于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生气发怒? 美景从良辰身边走过的时候,良辰连招呼都懒得与她打,几乎是将她当成了透明人。 最后还是美景先忍不住唤住了良辰。 第一百七十章 恭喜二小姐 本来良辰已经打定主意就当陌生人路过了,却没想到美景会主动叫她,毕竟一起在归雁居里住了五年,就算美景最后没能跟着二小姐一起搬家,但她也还在沈府,不好撕破脸皮。 良辰淡淡道:“什么事?” 美景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良辰一眼。 良辰今日休息,所以一大早就回了沈府看沈千歌,也没特意挑好衣裳穿,就是穿的平日里干活舒适的衣裙,看起来朴素非常,银钗都没戴上一支,头上只用了支桃木簪子。 看起来还不如以前在归雁居的时候。 美景一笑,“还以为你跟在二小姐身边过的多好,没想到还不如咱们以前,呐,这些给你,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份姐妹情谊了。” 美景塞给良辰的是一只小小的竹篮,竹篮里装了几只馒头包子,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弄来的,那包子上面已经有了几个霉点,分明是时间放长了,压根就不能吃了。 良辰现在是便民食肆的大厨,这段时日做的包子都比美景这辈子吃过的都多,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包子有问题。 “不用了,论起吃,这沈府里恐怕没一个地方有在宁寿堂吃的好的,这些包子馒头给了我,我拿给宁寿堂的狗,它都不会吃的。”说完良辰将美景硬塞过来的竹篮放在地上,转身就走了,她压根不想再与美景说一句话。 当时两人都在归雁居时还不觉得,现在良辰感觉自己与美景已经不是一路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今日一早回府就听以前归雁居的“老人”说美景的困境,前两日,美景的哥嫂堵着沈府后门问美景要丧葬的银子,原本良辰还打算帮一帮她,可没想到遇到美景后竟然是这一番场景。她穿着新衣不说,居然还要故意讥讽她,看来,美景并非是遇到真的困难,从她脸上看不到一点母亲去世的阴影,那她又何必多嘴,问她近况,不管怎样,这样的美景并不值得她去帮助。 美景愣愣站在原地,耳朵里良辰的话还在不停回荡,她不敢置信以前那么胆小懦弱的良辰居然会这般与她说话,腰背挺的比她直,语气也比她硬。 瞧着良辰越走越远,美景分明是故意来气良辰的,这会儿心里却一点气人的快感都没有,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刚穿过一次的新衣,又看了一眼被良辰放在地上的竹篮,她咬了咬嘴唇。她何尝不知道良辰过的比她好,起码二小姐从未亏待过她,宁寿堂的下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沈府其他的下人有目共睹。良辰身上的衣裳看着普通,舒适感却比她身上的好多了,料子也比她的贵上一倍。 美景捏了捏拳头,在心中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过的比良辰好! 叫良辰看了后悔没做与她一样的选择! 几日后,沈千歌收到了何掌柜亲自送来的一只信封。 拆开信封,沈千歌顿时惊喜。 这是福运酒楼的地契! 何掌柜识趣的很,笑着道:“恭喜二小姐了!” 沈千歌笑起来,“这还多亏了何掌柜,不然酒楼也不能这么顺利就能到手。” 何掌柜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沈老夫人真是后继有人了,以前沈姑姑也算是管家、经营的一把好手,可惜后来遇到了那样的事,逐渐消弭下来,府中产业老夫人全部交给了沈夫人打理,只剩下一些沈夫人陪嫁的田产和傍身银子,没了铺子,自然也不需要他这样帮老夫人打理铺子的老人了,他当时极为可惜,本想在老家安度晚年,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被启用的一天。 他原本只是想着自己一个人给老夫人效力,等到他干不动了,老夫人的人情也就还了,只是没想到二小姐在经商上这般有天赋,经商不但要诚信,更要有手段,该手辣就要手辣,可也不能没有底线,这样不管是家族还是手中铺子才能长远。 现在沈千歌完全符合他对主家的期盼,连他都没想到,二小姐会趁着这个机会,用五千两银子就将福运酒楼弄到手。 旁人不知道,福运酒楼这般大的铺面,又是地段这般好的,如今在京城,没有五六千两根本就盘不到,当初便民食肆之所以那般便宜那是因为李婆子急着躲祸,铺子又是她之前买的,价格还没涨上来,这才亏本卖给沈千歌。 到了这一步,何掌柜算是真正认同了沈千歌,他也主动在沈千歌面前替儿孙讨差事,有这样一个东家,只要处的好,得东家看重,可保三代富裕。 他在旁询问,“二小姐,这铺面要比便民食肆大上两倍,后院精致虽然差了点,但屋舍多,也敞亮,您打算用来做什么生意?” 沈千歌心里早有了筹划,而且都已经写好了发展计划。 她挥了挥手让文杏去她的小书房取来案头的册子递给何掌柜。 何掌柜看了后,惊讶地抬起头,“海货铺子?” 沈千歌颔首,“对,海货铺子!” “可是咱们没有海船,更没有这方面的人手,这铺子初始上哪里弄原材?二小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掌柜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何掌柜吸溜了一口小几旁的茶水,这么一喝,眼睛一亮,这么清晰回甘的茶水他还从未喝过。 沈千歌笑,“何掌柜觉得这茶如何?” 何掌柜竖起大拇指,一个“好”字叫出口。 “这便是我为梅兰竹菊四阁准备的迎宾茶,一会儿,我让文杏给掌柜的带些回去喝。” 何掌柜一听连忙站起身致谢,而后笑道:“有了这茶,这四阁的雅间恐怕会被炒到天价!” 四阁已经装修好了,过几日就能开张,物以稀为贵,四阁里的茶水有这种茶撑着,那品位就不会下去。 说远了,话题还要拉回海货铺子。 何掌柜正了正神色,“二小姐可知现在外头海货的价格?” 第一百七十一章 海货不如猪下水 沈千歌笑起来,“何叔,虽然我年纪不大,但做生意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当下海货便宜,价格连猪下水都不如,大多都是底层百姓们买回去打牙祭用的。” 何掌柜微微惊诧,“二小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这桩生意,京城在内陆,这海货能运到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干货,若不是一些海货还有些药用价值,恐怕都没人愿意做这桩生意,无他,实在是利润太小了。”那些做海货生意的商人,没有谁是只做海货的,都是还做旁的生意,海货便宜,干货运到京中又不会坏,不过是个薄利的买卖,搭着进些,让自己不亏损而已。 其实也不是所有海货都便宜,那新鲜的就贵,可想要把海货活着运到京里,耗费何其大,到了京中也都是天价,能吃得起的只有那些高门巨贾。 这生意虽然有赚头,但他们现在的本钱压根就做不了。 沈千歌看着何掌柜,“我有个问题想问何叔,您觉得在京城里,海货卖不出去价钱是什么原因呢?” 何掌柜怎么也没想过二小姐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嘴巴微张,而后又严肃的思索起来。 以前他只知道海货卖的便宜,却从未深究过。 对啊,海货为何这般便宜呢?是海货容易获得?还是晒干腌好了不容易腐坏?可鸡鸭猪肉晒干腌好也都不容易腐坏,为何这些东西就是比海货贵出那么多呢? 思索片刻,何掌柜郑重回道:“回二小姐,我以为海货之所以卖的便宜,是因为海货容易获得,听东港府来的人说过,若是早上出去打鱼,晚上回来,一日就可得百斤海货。” 有专门的商人会守在港口,收购这些渔人打上来的新鲜海货,花高价运到京城。 新鲜的海货在东港府虽然便宜,可卖的多也能赚些银子,一旦海货太多卖不出去,晒干腌制了那基本就是白菜价,连东港府的本地渔民都不太愿意吃,这些海货大多便宜卖给其他跑商的,让他们当做稀罕物带到其他城池售卖,赚个差价。 沈千歌颔首,“何叔,我倒是与你有不同的看法。” 何掌柜朝着沈千歌拱拱手,“还请二小姐赐教。” “何叔不必这么客气,我觉得京中海货卖的如此便宜是因为做的菜肴味道不好,大家都不喜欢吃。” 何掌柜一愣,脑中浮现出了之前家中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带着一家人从老家刚回京城,为了安家,他几乎花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一家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孙子闻到了隔壁人家烧肉的味道,与老妻哭闹着想要吃肉。 老妻看着只剩下一两多的散碎银子咬了咬牙去了集市,这些银子还要供家里花费一月,若是没了,连吃的都弄不上嘴,一个铜板都不能随便花,可孙子要吃肉,总不能苦着孩子,新鲜的猪肉羊肉是买不起,但还能买些猪下水。 可惜去的晚了,猪肉摊子上连猪下水都被买走了,那猪肉摊子的老板得知了老妻的情况,指了一个铺子的方向告诉老妻,“那粮食铺子有些海货卖,若是实在想吃肉买不起,可以花几个铜板买点那个,回去对付一顿,也好哄哄孙子。” 于是老妻就花了十个铜板买了好几斤海货回来,那粮食铺子的老板也实在,居然还搭着送了好些叫什么海带的东西,说这东西不值钱。 在海边,都是渔夫们用来喂猪的,弄回去,炒一炒,全当多个菜吧,吃吃稀罕。家家都有不容易的时候,他以前难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让老妻千万不要与他客气。这海货放在他铺子里寄卖,都几个月了还没卖完,他是半卖半送,赶紧腾出地方放其他的粮食,等这批海货卖完,就算行商给的价格再便宜,他也不买了。 老妻拎着这堆海货回去,那粮食铺子的掌柜也是第一次卖这个,只听行商的说这海货要泡发,然后与猪肉一样做,其他的,粮食铺子的掌柜也不知道更多了。 于是老妻用海货炒了菘菜,又用海货煮了一锅汤,还做了海带。 家里拮据,炒菜油水放的少,菜上桌后,一股腥味就往人鼻子里冲,还有那没正确泡发的鲍鱼海参,咬都咬不动,最后一家子忍着味道勉强把饭吃了。 本来调皮的小孙子吃了这顿饭也不吵着要吃肉了,他怕祖母又去买海货回来给他吃。 若是与吃海货比起来,他还不如不吃肉…… 干海货做的菜到了下一顿味道更是没法闻,也没法吃了,最后在粮食铺子里无意间买的海货都被老妻给扔了,许是腥味重,好些野猫跑去吃。他还怪罪老妻这十个铜板糟蹋了,不如再等一日买些猪下水,好好处理了,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若是老妻能用那十个铜板买来的海货做出像是猪肉亦或是猪下水一样的好菜,那他可能会让老妻经常去买海货。 毕竟海货便宜啊!十个铜板买了那么些许,还送了许多海带,都是猪下水的四五倍了。 十个铜板的海货当成荤菜吃的话,能够一大家子吃三四次的了,可是太划算了! 这一刻,何掌柜既然觉得沈千歌说的极为有道理。 沈千歌见何掌柜愣着神想,也不打扰他,过了会儿,她才邀请,“今日就请何叔在宁寿堂用饭,我们今日就吃海货做的吃食,也要何叔尝尝这干海货的真正滋味。” 其实目前这些廉价的干海货不但能做的好吃,还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师傅以前与她说过,那被海边百姓用来喂猪的海带可以预防一种大脖子病,很多干海货都有重要的药用价值,且味道鲜美,羊肉猪肉都无法媲美。 何掌柜赶紧起身拱手,“多谢二小姐,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以前还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就是不好吃,一样食物的本来味道不会改变,可是吃过沈千歌亲自做的菜后,他的想法就变了,只要是二小姐做出来的,就没有不好吃的,二小姐就是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这不禁让他愈发的期待了。 何掌柜很好奇,二小姐要怎么做才能将那些又腥又臭的干海货做出绝品美味。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茶山了 中午用过了饭,何掌柜瘫在椅子上,撑地都要站不起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嗝,哈哈大笑,“二小姐,老奴可算是服了,这般便宜的干海货居然能做出如此美味!若是家中拙荆能有这样的手艺,老奴日日吃这干海货都毫无意见。” 沈千歌让文杏给何掌柜倒了杯茶消食,“何叔现在可信我说的了?” 何掌柜连忙拱手,“信,如何不信!” 沈千歌起身朝着何掌柜福了福,“那海货铺子暂时就要拜托给何叔了。” 何掌柜不敢直接受沈千歌的礼,让了让,只受了半礼,肃整了面前,恭敬应道:“请二小姐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了何掌柜,白嬷嬷又来请沈千歌,她笑着道:“二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等到了沈老夫人的房间,沈千歌发现沈姑姑也在,姑姑同样笑着看她。 沈千歌有点懵,“祖母,姑姑,今天难道有什么好事吗?你们怎么都这么高兴?” 沈老夫人朝着沈千歌招手,沈千歌快步走过去坐到了沈老夫人的身边。 沈老夫人将一个荷包递给她。 “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沈千歌好奇的看看祖母又好奇的看看姑姑,这才低头拆手里的荷包。 荷包一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两张地契。 等看到是什么地契后,沈千歌先是愕然随后又感动非常。 她抱着沈老夫人的胳膊,眼眶湿润道:“祖母,姑姑,等明天清明前,我们一起去摘茶叶,千歌亲自给你们制茶,单给祖母做上一锅红茶,红茶养胃,最是适合您喝了。” 原来沈老夫人和沈姑姑给沈千歌的是两张地契,一张是京城郊外茶园的地契,一张是茶园旁边的院子地契。 大齐这个时候流行煎茶,煎茶最重要的是各种品质的香料,对茶叶本体要求的却不是那么高了,所以大齐当前,香料价格最贵,茶叶倒是很便宜。 又因为整个大齐都没有一套完整炒茶制茶的流程,都是各家随意发挥,茶叶品质参差不齐,多是捣碎贩卖,所以茶叶供货并不多,且卖不出高价,这茶园自然价格上不来。 一亩上品的良田可以买上十亩的茶园,这郊外偌大的茶山,其实也没花上太多的银子。 上次沈千歌给沈老夫人的银子足够置办了。 不过这京城就算是郊外也比别的城池的地贵,能买上这么一大座茶山已经是幸运了。 京城的茶田种植的茶叶品种只能说是中等偏上,想要好茶种,还是要去深山里寻,回来再嫁接,慢慢培育,不过只要有茶山,有茶园,就不差能培育好茶树的地方。 茶山很大,但是那搭着的院子却一般,只两进,不过若是需要,日后再加盖也行。 沈千歌心中欣喜,师傅就喜欢山中野居,品茶种地,他喜欢独处,若是院子大了,让师傅住,她反而不放心了。 茶园院子还有海货铺子都要沈千歌操心,这段时间她可是有的忙了。 转眼就要到端午了。 大齐的规矩,若是定了亲事的男女,男方要一年三节都要到女方家中送礼,即便是高门贵胄也不例外。 往年端午节都是沈大人陪着沈夫人,带着家中儿女去沈夫人娘家送节礼,可今年两个女儿都定了亲,一个是侯爷一个是王爷,那他们就走不开了。 虽然沈夫人不喜沈千歌这个女儿,但是这种日子可是整个沈府的面子,所以提前几日就派人知会了宁寿堂这边,端午节当日会在前院招待两位准女婿。 沈千歌在大事上一向拿的正,既然正院负责招待,那她就打算做些精巧的小点心给客人用,锦上添花。 前一日点心都做好了,次日一大早起床,文杏葛嬷嬷就来帮她挑选衣衫。 最后选了一套蓝色调的衣裙,罩衫是浅浅的天蓝色,裙子是渐变的,从上到下,颜色越来越浅,褙子是深一些宝蓝色,这样搭配下来,深深浅浅好看的紧。 尤其沈千歌肤色偏白,被这蓝色一衬托,皮肤越发白皙。 这套衣裙是沈姑姑前些日子才给沈千歌做好的,今儿才第一次上身。 蓝色的衣裳配上两只珍珠翡翠钗,额前再戴上一条珍珠的分心,站在风中,白色的面纱微微浮动,像是从云端落下的仙子。 葛嬷嬷在心中叹息,若是二小姐没有这脸上的疤痕,与大小姐的容貌相比,也不差什么,不对,应该是比大小姐还要美才对。 刚打扮好,前面正院就有丫鬟来催了,说是侯府和燕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两条街外,让沈千歌赶紧去前院。 沈千歌带着文杏葛嬷嬷到前院花厅的时候,沈娇娇也刚到。 沈娇娇微微拎着裙摆从门槛上跨过,旁边茯苓搀扶着,抬头,正好与沈千歌的视线撞上。 沈娇娇一怔,沈千歌今日穿的裙衫她又没见过! 深色的蓝浅色的蓝,如水一般的柔纱,如天空一般的缎子,像是全部成了她的点缀,这身衣裙不但样式新奇好看,定然造价也不菲,光是裙子的布料锦绣阁里就没有过! 估莫着又是沈姑姑给她做的! 目光落在沈千歌的头发上,沈娇娇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捏皱了。 沈千歌头上的首饰也是新的!她从来都没见过! 看来老夫人和沈姑姑倒是有不少存货,对她这样一个被父母放弃的女儿这样好,沈千歌何德何能! 若是没有沈千歌,这衣裳这首饰都该是她的才对! 想到自己,沈娇娇愈发的不平衡,她今日身上的这身粉红衣裙,还是初春的时候做的,已经穿过两次了,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要不是没有新衣,她如何会选这一身,如今刚走了两步,后背就有些汗湿。 还有自己头上戴的首饰,一件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沈夫人赏的,一件是三四年前在首饰铺子里买的,那金簪子时间放长了,尽管她每日都好好保养,可也没当初买的时候那么鲜亮了。 其实沈娇娇有一点倒是想错了,沈千歌今日戴的首饰是燕王暗地里叫人送来的,沈老夫人沈姑姑这些年坐吃山空,尽管存有些好东西,但首饰过了这么些年,款式也已过时,不适合沈千歌用了。 可目光落到沈千歌那张戴着面纱的脸,沈娇娇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穿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无颜女。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女婿上门 人靠衣装马靠鞍是没错,可脸都不敢露出来,在她旁边的跌了一筹! 最近怕是府里的产业出了什么事,沈夫人也不肯与沈娇娇说,府里下人的例银拖延也就罢了,她的用度也被缩减了,按道理,每年这个时候都该请人到府里做夏裳了,今年到现在都没动静。 沈娇娇突然很想尽快嫁到侯府,这样起码自己想要添置首饰衣裙是不会受到管束的。 这么一想,她就开始心热起来,频频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自从上次顾宸煜来提亲,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 沈千歌没管沈娇娇,沈大人沈夫人都在,今天又要待客,她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沈夫人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沈千歌的打扮,她眉头蹙了蹙,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中也不太爽利。 今日二女儿穿的太好,将她这个母亲都比了下去。 她这一身衣裳虽然是新的,料子却还没有沈千歌身上的贵。 沈夫人本就不喜沈千歌,这会儿越发不悦,同时对沈老夫人也不满起来。原以为沈老夫人带着沈姑姑住到宁寿堂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银子了,可看看沈千歌这一身,那老家伙像是没底子的样子嘛! 这老婆子懂不懂什么是家族传承,整个沈府日后都要靠沈景晏这个长孙,他才是沈家的根,可这老婆子倒好,将银子都花在沈姑姑和沈千歌身上!一个女儿一个孙女,都是赔钱的买卖,那女儿还烂在了手里,卖不出去! 沈千歌当真是越发的不孝顺了,有了好料子好东西居然不先孝敬给她这个娘,留着就自己用了?今日她穿的不体面,沈千歌以为自己会有面子吗? 人还没来呢,沈夫人就对沈千歌有意见起来。 不知道的旁人,还以为要见未婚夫的不是沈娇娇沈千歌姐妹,而是沈夫人呢…… 沈老夫人并没到场,她老人家十几年前就不插手府里的事了,不来,沈大人也不敢说什么。 没一会儿,沈景晏也到了。 他大步走到了沈大人下首坐下。 他刚一坐下,沈娇娇就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道视线,这些天,她故意避开哥哥,一面都没与他见过,这还是那晚发生事之后,一个多月第一次见面…… 这一见面,沈娇娇就觉得沈景晏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低着头根本就不想与沈景晏对视。 直到后面沈大人咳嗽了一声,沈景晏的目光才有所收敛,闭眼默默坐在沈大人身边。 尽管一家人坐在花厅里,却没什么要聊的话题。 沈千歌又感觉到沈娇娇在默默观察她,她微微皱眉,今天她身上一切妥当,面纱也戴的很紧,根本没什么能吸引沈娇娇的地方,就算是今日的这身打扮,看了会儿也就罢了,不过是比沈娇娇稍微好一点的打扮而已,并不过分。这样一想,沈娇娇到底是在看什么呢? 沈娇娇盯着沈千歌,她发现沈千歌身边那只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花盆,里面的植物长的更好了!而且还被一圈雾蒙蒙的白光包围着,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定然是什么仙家宝贝,有可能,沈千歌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日子才越过越好的! 宽袖下,她捏紧了拳头,凭……凭什么沈千歌命好又有神器,她却什么都没有!还要遭受这么多苦难! 就在沈娇娇表情要扭曲的时候,外面有小厮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燕王殿下和靖勇侯还有半柱香就到府上了。” 沈大人笑着站起来,“走,我们去大门口迎一迎王爷和侯爷。” 等到了照壁后,没等一会儿,就能听到大门口的动静,车马声,说话声。 沈大人带着一家人从照壁后走出,到门口迎接贵客。 燕王与靖勇侯都是骑马来的,各自带了一队护卫。 燕王殿下的护卫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而靖勇侯的护卫统一的灰色短打。 燕王在外一向低调,这会儿一看,燕王带的护卫还没有靖勇侯的多。 靖勇侯骑马带着护卫,护卫后面还带了两辆马车,马车上都是垒好的礼盒,沈夫人一看到这些礼盒,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燕王也带了装礼的马车来,但只有一辆,而且东西不多,将将一马车,这么一对比,就有些寒酸了。 护卫们看到都为自家的主子着急,荣顺更是后悔,早知道他应该先几日打探打探侯府带的什么,即便带的没有侯府多,那也不能比侯府少啊! 只有燕王不为所动,好似并没有发现他带的东西与顾宸煜的有什么高下对比。 两人一同在沈府门口下马,靖勇侯向燕王行了礼,燕王淡淡嗯了一声。 等见到沈家人的时候,尽管顾宸煜已经极力抑制自己了,可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沈千歌身上一瞬。 今日,他与燕王带来的节礼在沈府大门口就有了个对比,他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可心中就是忍不住会想,沈千歌答应嫁给燕王会不会后悔,在这种撑脸面的地方,燕王都不能为她做好,日后进了王府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本以为会看到沈千歌沮丧的表情,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双平静温和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埋怨,没有后悔,像是温和的春风一样,让人舒服恬静,也让他浑身都愣了愣,几乎沉浸在这样温润的眼神中。 要不是身后常随提醒,他都要失态了。 虽然沈大人沈夫人已经尽力隐藏自己的态度,但是从一些小细节里还是流露出了夫妻两的心思。 迎客进花厅的时候,沈夫人总是与靖勇侯的话多一些,每次询问都是先问的顾宸煜,沈大人对着顾宸煜的时候,笑的也真诚些。 燕王本就是敏感的人,再加上经历与旁人不同,对这种态度的区别更加的敏锐,他慢慢淡了脸色,懒得与沈大人夫妻寒暄。 反而是故意慢了一步,与沈千歌离的更近,不时的看沈千歌一眼,沈千歌都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了,燕王才低声与她道:“本王今日请了黄太医。” 本来脸上还没什么表情的沈千歌在听到这句话后,两只眼睛都在放光,“真的?黄太医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来?能让他给祖母号个平安脉吗?” 燕王故意逗她,“沈二,黄太医可是来给本王号脉的。” 沈千歌一愣,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浪费,祖母的病不是普通大夫能看出来的,现在也只能指望太医了。 “只要王爷能让黄太医给祖母看看,我今日亲手给王爷做好吃的!” 真拿他小孩子哄呢! 他虽然喜欢她做的美食,但他又不是真的吃货!休想用几个好吃的就把他给哄了。 沈千歌见他板着脸没说话,立刻加码,“还有点心,茶叶!” 上次沈二带给他的茶确实不错,正在燕王犹豫的时候,沈千歌又道:“两双鞋!春夏的一双,秋冬的一双!” “行,成交!一会儿本王自会安排。” 沈千歌:……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燕王的陷阱里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女主颜值就是不一般 这边燕王主动退出了“群聊”,那沈家父母与顾宸煜说的话就更多了,顾宸煜客气有礼,不时将沈父沈母逗笑,连跟在身后的沈娇娇都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 她偷偷扫了沈千歌一眼,本以为会看到燕王被冷落,沈千歌失落的模样,谁知道看到的是燕王与沈千歌两人“眉来眼去”,虽然声音很低,可眉花眼笑的,可见开心的很!从燕王眉眼里就能发现他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沈娇娇突然低下头来,感觉自己胸口憋闷的慌。 这一瞬也觉得顾宸煜与父母聊的来好似也不是那么让她欣喜了,如果顾宸煜能像是燕王那样关注沈千歌一样的关注自己,那就好了。 沈娇娇抿了抿唇,心中嫉妒,沈千歌不过是个无颜女,怎么还能得人喜欢,多半是燕王还没见过她脸上的疤痕!若是看到了她可怖的脸,还能笑的出来吗? 落后半个身位的沈景晏站在父亲身边没说话,视线却不时关注着父亲这边,他发现父亲很喜欢靖勇侯这个未来女婿,他眼神暗了暗。 到了正院的花厅,沈大人请燕王和顾宸煜坐下,挥手就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茶水是沈夫人准备的,点心是沈千歌一大早自己亲自做的。 点心分四样,取事事如意的吉祥寓意,一碟子八块,每一样都有两块,不大却精巧极了,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茶上来的却是一张茶桌,茶桌上分茶的各色工具都很齐全。 沈夫人笑道:“今日就让娇娇沏茶,这孩子,也就这点手艺能拿出手。” 说完,沈夫人朝着沈娇娇使了个眼色,沈娇娇立马起身,娉娉婷婷的走到花厅正中,她朝着众人盈盈一福,抬头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像是带着水波在微微撩动人一般,叫人瞧了心里就多了一分怜惜。 粉红的裙衫,娇怯若桃花般的容颜,坐在茶桌后的沈娇娇当真像是桃花仙子一样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到底是书中的女主,这颜值就不一般。 饶是之前对沈娇娇没有太多感觉的顾宸煜,这会儿也被沈娇娇的这般美的姿态给吸引住了,视线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沈娇娇也不是一心在分茶,她的余光还在瞥着周围,顾宸煜的失神她当然发现了,她嘴角扬起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弧度,自己也越发的自信起来。 只要给她机会,就算是顾宸煜这样骄傲难训的男人她都能抓在手中! 沈景晏看沈娇娇分茶的动作看的失神,顾宸煜又坐在他身边,他愈发的郁闷不甘,这么美的娇娇,顾宸煜不配拥有! 沈家父母很满意今日沈娇娇的表现。 沈大人道:“这点心是千歌做的,大家尝尝,若是不好吃,还请王爷和侯爷见谅!” 点心是沈千歌一大早做了让葛嬷嬷掐着点送来的,故意给的量不多,也就够一个人一小蝶,这会儿摆出来之前,就连沈夫人都没尝过,所以沈大人才这么说。 到目前为止,沈大人沈景晏还从未尝过沈千歌的手艺,就算是沈夫人与沈娇娇也不过在长公主的春日宴上吃过一次泡芙罢了。这次沈千歌做的点心并非泡芙,谁知道味道会如何,沈夫人倒是没抱着多大期待,之所以将沈千歌的点心端出来招待贵客,完全是为了给燕王面子。 但不管是燕王还是顾宸煜都是清楚沈千歌厨艺的。 点心一被丫鬟端到旁边的小几上,燕王视线就落在点心上了,他率先拿了一块品尝,端午节当然少不了绿豆糕,这是一块做成圆形的绿豆糕,上面印有古朴的“吉祥如意”四个字。这块绿豆糕与当下大齐卖的绿豆糕不同,质地绵密,外表光滑的像是鸡蛋一般,放进口中咬上一口,香甜细软,还带着一股绿豆特殊的香味,直到咽下肚子,都没有普通绿豆糕的那种细沙一样的讨厌口感。 小小的一块,两口就没了,完全没吃够,忍不住就会再拿起一块。 装点心的小碟里不仅有绿豆糕,还有撒着桂花的山楂糕,加上芝麻烤成的老婆饼,以及两小块蝴蝶酥,样样精细。 沈大人这还是第一次吃二女儿做的糕点,看到这模样就先蹙了蹙眉头。 他是整日里在朝堂上应酬的,官当的也不小,有幸能得几次皇上的赏赐吃过几次御宴。 每次御宴开头,宫女太监们就会给各个桌子上点心。 宫里的点心当真是做的好看,五颜六色的,有的点心上还雕刻了图案,栩栩如生的,叫人看着就心喜。 当时他是第一次吃御宴,战战兢兢坐上了桌子,太监点心端上来了,却没见同僚动手。 他左右瞧了瞧,还认为同僚们这是读书人的矜持呢! 瞧着眼前的点心卖相着实不错,忍了会儿,那时候到底年轻,没忍住就动手了。 找了块最可心的咬了一口,然后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 这哪里是点心,味道还不如府里大厨做的馒头…… 旁边同僚看到他这模样,只用袖子掩着脸偷笑。 他艰难地将嘴巴里的咽下去,就听旁边同僚道:“沈大人,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吃这点心了吧。” 后来他才知道这点心就是为了做出来好看的,摆放着喜庆漂亮撑场面的,并非是用来正经吃的,就像是翻糖蛋糕一样,看着好看,其实并不好吃。可他已经吃了一口,最后忍着那股不好的味道将那一块点心都吃完了。 自此之后,沈大人就不太喜欢吃看着卖相很好的食物。 这是有心理阴影了。 这会儿他两只手指拿着那小块精致的绿豆糕都不太想下嘴。 绿豆糕着实好看,颜色纯正,两只绿豆糕形状还有点不同,他手上拿着的这块,被做成了花瓣状,纹路清晰可见,这般精致的东西会好吃? 可见到周围的人都吃了,就连自己的妻子都眯着眼睛咀嚼着绿豆糕,一副享受的模样。 最后他心一横,也咬了一口。 沈大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看又好吃 甜香软糯,细腻润滑,带着淡淡的绿豆香,又带着淡淡的别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香味,但是就是特别好闻特别好吃! 沈大人虽说现在是也算是从二品,但在清水衙门,家中夫人又不善理财,日子过的其实很普通,甚至还比不上一些贵胄和富贾。 除了一年吃几御宴,旁的山珍海味还真没吃过多少,不过吃过许多山珍海味也没用,比如皇上和天元长公主,依然会觉得沈千歌做的点心美味异常。 一块绿豆糕下肚,忍不住就拿起第二块,怎么好吃的东西就这么不经吃,这两块绿豆糕看着精致漂亮,可这量也太少了,还没怎么吃呢就没了…… 正可惜呢,看到旁边的山楂糕也好看的紧,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沈大人取了山楂糕吃了一口,又酸又甜!酸到好处也甜到好处,还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桂花香味,这桂花糕也好吃! 那再尝尝剩下的两样! 沈景晏那次去宁寿堂找沈千歌求助,被沈千歌严词拒绝,还被讥讽了一顿,他与这妹妹就更加的疏远了。 自从沈千歌回沈家,他就没将这个在外面长大的妹妹当做妹妹过,以前这妹妹还不知好歹的整日缠着他,给他做这个做那个讨好他,那些沈千歌做出来的东西,他看都看不上,更不用说用了,好些都被他赏给了身边的常随。后来自从沈千歌搬到了宁寿堂,再也没来烦他,他也觉得自己耳边清净了,兄妹两就越发的疏远。 即便好几次从宁寿堂路过都闻到了勾人馋涎的香味,他也忍着从未进去讨一口吃的,如今这却是他第一次吃沈千歌做的吃食。 他拿起一块绿豆糕,在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点心也就是样子好看点,难道还能比得上醉江南的点心? 就她那幼年在农家长大的妹妹,难道还有什么秘方不成?要有的话,早拿出来了,会等到现在? 今天之所以给面子尝尝,只不过是父母都吃了,就连旁边的燕王和靖勇侯也吃了,他不吃上一口,太过失礼而已。 就这样,沈景晏咬了口软香的绿豆糕。 沈景晏:…… 味……味道好像还不错。 难道是他早上没吃朝食,太饿了?所以才觉得味道还可以? 定然是了。 这么想着,却已经开始吃第二块,等第二块吃完,他又没控制住取了其他的点心吃……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顾宸煜是吃过几次沈千歌做的吃食的,他知道只要是沈千歌做的点心,味道定然不会差,只是原本美味的点心吃到嘴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苦涩,与他心里的味道很像。 吃着吃着,他忍不住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沈千歌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燕王身上。 顾宸煜连忙移开眼神,眼里的阴郁越发的多了。 本来大家都在安静的看沈娇娇分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娇娇身上就不再有目光。 等沈娇娇用自己认为的最优美的姿势将茶沏好,抬起头时,发现一花厅的人都在埋头吃着点心。 不但燕王如此,顾宸煜和父母也是如此,兄长更是如此! 顿时一股怒气涌到心头,沈娇娇脸色气的都变了。 敢情她刚刚那么卖力的表现没有人看到!这仿佛是她使尽浑身解数做一件事,可别人根本就一点不在乎一样,让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沈娇娇铁青着脸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出声道:“茶已沏好,请各位饮用。” 她一说话,所有人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到底还是沈景晏最关心沈娇娇,他第一时间发现妹妹的脸色不好,想到自己吃点心忘了妹妹,有些内疚,忙指挥丫鬟将茶端给众人。 于是坐在花厅里的众人都被分到了一杯刚刚沏好的分茶。 沈夫人举起茶杯,对着顾宸煜的方向道:“小女不才,只有这点手艺,大家请尝尝。” 这分茶本就放了好些奇怪的香料,又添油又添盐的,大部分人还真接受不了这口,更不用说刚喝过沈千歌送的茶叶的燕王了。 燕王扫了眼旁边小几上浑浊的分茶,板着脸道:“本王不爱喝分茶,就不陪大家饮用了,你们随意。” 听到燕王这么说,沈娇娇攥了攥手里的帕子。 这个燕王实在是活该名声不好,也太暴虐猖狂了!怪不得他只能娶毁了容的沈千歌!活该! 饶是沈大人沈夫人也被燕王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扭曲了一瞬,可这对夫妻又碍于燕王的身份不敢说什么,全当这句话没存在过。 反倒是沈千歌没忍住低着头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 怎么办,她突然觉得燕王有些耿直的可爱。 沈千歌自己自然也没喝,这分茶这味道她前世就接受不了,谁爱喝谁喝去。 顾宸煜虽然也不想喝,但还是碍于面子,而且这茶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沈娇娇泡制的,怎么说也要给她一两分面子。 他端着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顿时各色味道在口腔中冲撞,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将那些调料一股脑儿地扔进嘴里的感觉…… 以前他也常喝煎茶,觉得人生五味酸辣苦甜咸各有门道,后来受了伤,母亲为了让他好好养伤,一直让他的常随给他泡沈千歌给的大麦茶,那茶初初喝起来还觉得有些清淡,可后来喝顺口了后,越喝越香,大半个月下来,他已经习惯了那样清淡焦香的味道。 猛然喝这么一口重口的,当真是想一口喷出去…… 但是当着沈家父母的面,自己未婚妻的面如何能这般不给面子。 最后是忍着恶心将这口茶水咽了下去…… 喝完,赶紧取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将口腔里让他作呕的味道给掩盖住。 即便顾宸煜掩盖的再好,那也让沈娇娇发现了他表情些许的不对。 沈娇娇委屈地盯着顾宸煜,娇声询问,“侯爷,您不喜欢娇娇泡制的分茶?” 顾宸煜忙摇头,“没有,大小姐的分茶味道很好。” 沈娇娇心头一喜,“既然侯爷喜欢,那……那我日后日日都给侯爷泡制!” 顾宸煜突觉眼前一黑,一想到自己日后每日都要喝这种让他恶心的分茶,他就觉得往后的日子没什么念想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丑媳妇见公婆 他默默地放下了茶盏,好似没听到沈娇娇这句话一样,沈娇娇成处于惊喜当中,她还以为在众人面前,顾宸煜这是不好意思回答。 沈景晏冷着脸将一口分茶全部灌入口中,而后将最后一块点心吃下肚,心中暗暗发誓,娇娇泡制的分茶只有他能喝一辈子!别人休想! 恐怕到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分茶是好喝的。 沈大人沈夫人到底有了些年纪,不是特别喜欢这么五味杂陈的分茶了,反而觉得沈千歌做的点心好吃,上来的几盘点心,全部都见了底。 这点心本来只是给大家稍微垫垫,现在吃完了,都有些撑,午饭都没多少胃口了。 这边吃了点心又喝了茶,燕王起身说是要陪着沈千歌去与老夫人请个安。 顾宸煜刚准备起身要陪着一起去,虽然老夫人没出现,但毕竟是府中的长辈,他第一次正式上门送节礼,不拜见说不过去。 可沈大人夫妻对沈老夫人有意见,不愿意两位女婿都去老夫人那。 燕王是本来就桀骜不驯,沈大人管不了也不敢管,况且沈千歌目前还住在宁寿堂呢,花用的都是老夫人,燕王去拜见也是应该的。 这顾宸煜就不同了,沈娇娇是她们夫妻带大,与老夫人又不亲近,他是沈娇娇的未婚夫,老夫人带着沈姑姑呢,沈姑姑名声不好,她们夫妻根本不想叫顾宸煜与老夫人沈姑姑有来往。所以,沈大人故意找了理由将顾宸煜留了下来。 沈夫人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景晏,你陪着王爷和千歌去宁寿堂拜见你祖母,你父亲要与侯爷商量些事情。” 就这样,燕王和沈千歌就被支开了,沈娇娇留了下来陪父母以及顾宸煜,她转头看了眼燕王与沈千歌的背影,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两个人并排走在哥哥的身后,沈千歌的身边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花盆星星点点的正在吸收着燕王身边白色的光芒…… 沈娇娇一把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难道沈千歌身边的那个神奇花盆与燕王有关? “娇娇,娇娇?”沈娇娇正在愣神的时候被沈夫人唤醒,她忙答应了一声。 沈夫人拉着脸,“娇娇,叫你呢!走什么神。” 她忙抱着沈夫人的胳膊爱娇地晃了晃,“娘,是我错了,您叫我有什么事。” “没见到侯爷的茶杯干了吗,快去再给侯爷泡上一杯。” 沈娇娇扫了顾宸煜的茶杯一眼,果然发现一茶杯的茶只剩下了茶底,她笑着答应一声,“好,我这就去。” 说完还羞涩的看了顾宸煜一眼。 顾宸煜:…… 顾宸煜简直想晕眩过去,觉得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他不过是为了礼貌才尽力喝光了这杯茶,早知道会这样,就喝一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沈景晏带着燕王与沈千歌去宁寿堂,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一想到父母有可能让顾宸煜与沈娇娇独处,他心中就极为不平衡,若是那靖勇侯狼子野心,占了娇娇便宜可怎么是好! 父母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桩亲事的,他怎么才能毁了娇娇的婚事! 沈景晏几乎是想了一路,因为他心里存了事,这一路上都没与燕王和沈娇娇说话,等回过神,他居然已经到了宁寿堂院外。 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对沈景晏都不太热情,沈景晏也不想去吃冷脸,再说若是他真陪着燕王和沈千歌,那他想做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他转身朝着燕王拱了拱手,“王爷,这里就是宁寿堂,祖母和姑姑在里面,我还有些事,就不多陪了,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我的常随。”说完,沈景晏让他的常随在宁寿堂院门口守着,随时听候吩咐。 燕王也并不想让沈景晏陪着,他觉得沈景晏碍眼,他们做什么都不方便,他朝着沈景晏挥挥手。 沈景晏抬了抬手,很快就离开了,脚步匆匆,好似真的有什么急事。 刚要进门,燕王就被沈千歌拉了一下,还好这会子沈景晏离开了,跟着两人的不是燕王的护卫就是沈千歌的心腹丫鬟,都是自己人,可饶是自己人,也看不得两位主子这么拉扯,尤其还是沈千歌先动的手。文杏臊的都低着头不敢看。 燕王心里却欣喜。 也怪不得沈二,谁让她那么喜欢他呢!虽然作为一个姑娘家,动作是大了点,不害臊了点,但他作为大男人,就包容包容她。 被沈千歌一拽,燕王故意板着脸回过头皱眉问:“怎么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沈千歌被这么一说,就丢开了他的衣袖。 可不知道为什么,衣袖被放开了,燕王的心反而空落落了起来,看着那细白的小手离开缩到了宽袖里,他居然想伸出大手包住那只小手,紧紧地攥住。 还好急时抑制住了这种冲动,不然不被沈二在心里笑话他! 男人,尤其是他这种男人,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王爷,黄太医……” 燕王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沈二这是为了黄太医的事。 他故作高傲,“本王说话一言九鼎,你难道还不放心?” 哪里是不放心了,沈千歌是怕他忘了。 燕王扫了沈千歌的脸一眼,见她脸色黯淡,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黄太医就在沈府后门候着呢,等会儿本王就让人去接进来。” “真的?多谢王爷!”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黄太医竟然已经到了,在等着燕王传唤呢! 知道这个消息的她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燕王发现她的变化后,板着的表情好似也被融化了,带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刚进宁寿堂院门,就看到白嬷嬷在等着了。 白嬷嬷见到燕王,恭敬的行礼。 燕王会亲自到宁寿堂看望沈老夫人是白嬷嬷都没想到的,她不过是提前一刻钟得了前院的下人通知,这才带着人在院门口迎接。 “王爷请随老奴走。”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作为准女婿第一次到沈府,见沈大人沈夫人的时候他都觉得没什么,反倒是要见沈老夫人和沈姑姑了,他反而觉得紧张起来。 即便上次在净慈寺见过,但那个时候毕竟与沈千歌的婚约还没有公开,而且身上还有事要办,这次就不一样了,是作为沈千歌的未婚夫上门的。 有一种奇怪的“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离沈老夫人的住处越近,燕王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 本来沈千歌是跟在燕王身后的,走着走着,燕王就落了下去,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燕王一眼,疑惑地歪了歪头,“王爷腿酸了?” 平日里骑马射箭到处跑,身子看着也健壮,体力不应该这么差才对啊?难道是之前被皇上罚了还没好全?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妃进门都让王妃管 燕王嘴角抽了抽,才走这么几步,他怎么可能腿酸,硬着头皮赶上去。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不管走的多慢,还是到了宁寿堂花厅外。 白嬷嬷站住不动了,他笑着道:“王爷,二小姐,老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燕王脸上虽然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是袖口下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进了花厅,就见一位戴着抹额穿着砖红色衣裳的老太太盯着他。旁边是一位中年美妇,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温雅的很。 这就是沈老夫人和沈姑姑。 燕王不等沈老夫人和沈姑姑起身给他行礼,反而是先拱手朝着两人行了晚辈礼。 “老夫人,沈姑姑安康。” 沈姑姑一把上前将燕王扶起,“王爷客气了。”说完又朝着燕王福了福身,但沈姑姑膝盖还没弯,就被燕王的手托住了。 “沈姑姑安坐,我是晚辈,自是该我行礼。” 沈姑姑见燕王又是先行礼而且不因为身份受长辈礼,在她们面前连自称都省去了,这是真心将她们当做长辈来看待的。 到这,沈姑姑对燕王就满意了三四分。 皇家子弟,并不是谁都能放弃自己的尊贵的身份,放下脸面的。 这至少说明,燕王对这桩婚事满意,愿意为了千歌在千歌的长辈面前放低自己的地位。 这么看来,这位燕王并不像是外面传闻的那般古怪不讲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王爷别客气,竟然您将我们当成家里人,那就随意些。”沈姑姑请燕王坐到旁边的主位。 沈老夫人这个年纪,除了对皇上皇后还要行礼,一般遇到王爷都是可以不弯膝盖的,她比沈姑姑可要难攻克的多,脸上表情仍然没什么变化,与燕王也没多少亲近之意,只拿燕王当做客人。 沈姑姑吩咐下人上了茶点,就不管了,将这地方留给燕王发挥。 若是燕王今日都不能讨得母亲喜欢,那他想娶千歌恐怕也不会多顺利。 燕王没有立马坐下,而是吩咐自己的护卫提来了节礼。 给正院和宁寿堂带来的节礼都是分开的,而且不一样。 “这是给您老人家带的。”说着燕王亲自接了节礼,双手奉到了沈老夫人身边。 旁边一份明显是给沈姑姑的,沈姑姑旁边还有一份,不用说,那是给沈千歌的。 虽然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燕王送的东西总不会太差。 他这般知礼懂礼,倒是让沈老夫人微微松口气,其实不管孩子身份如何,至少他这么用心给千歌的长辈准备礼物,说明他对这桩婚事是上心的。 礼多人不怪,沈老夫人的面色稍微好些。 她出声询问,“王爷如今是在宫中住还是在王府住。” 燕王耐心对答,“老夫人,自从晚辈有了王府,就在王府住了,宫中平日里去请个安,甚少留宿。” 老夫人颔首,皇子年纪大了,不管得不得圣宠,经常留在宫里住算是怎么回事,那宫里现在每年还进一些秀女呢!而且不是储君,在宫里时间长了受人诟病,燕王在外名声虽然不好,但年轻人也不糊涂。 “偌大的王府,王爷照管起来不容易啊。”沈老夫人感慨。 燕王听声听音,老夫人这哪里是想说王府大不容易管理,她这分明是问他偌大的王府里面是不是有女人在帮他照管。 “老夫人言重了,王府是不小,但是人口却简单,内外庶务都是我的伴当在管着,没有旁人。” 燕王这么一说,老夫人倒是又惊讶又奇怪。听燕王这口气,好似王府里连个女管事都没有? 燕王忙又补充,“其他的人,若是王妃日后进门,全让王妃自己安排。” 被燕王这话一岔,老夫人倒是一下子又想不起这其中哪里奇怪了。 不过王府里如果日后女主人想用的人女主人自己安排也好,省得都是原来王府的亲信,不服女主人管教,叫女主人权利被架空。 不说旁的,燕王就只身边没女人这点就比当今现在其他的高门贵胄的公子少爷要好。 见着真人了,真人倒是比外面传的那些好许多。 起码沈千歌这婚事也不是不能做的。 沈千歌还怕燕王孤僻的性子不招祖母喜欢,前几日就想好了话为燕王兜底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燕王说完话,扫了沈二一眼,见她表情由着急担忧变为舒心,嘴角忍不住有了弧度。 这沈二也太小看了他,算了,看在她为他担心的份儿上,他就原谅她的小看。 等日后她进了王府,他定要让她看看自己真正的本事! 陪着老夫人聊了会儿,黄太医就被燕王的护卫请了进来。 沈老夫人瞧着黄太医这打扮就大致猜到了这是大夫,而且这大夫她年轻的时候在天元长公主那里还见过。 黄太医显然也是认识沈老夫人的,他上前一步给沈老夫人见礼。 沈老夫人道:“黄太医,您怎么来了?” 黄太医笑道:“下官是王爷请来专门给老夫人号平安脉的。” 就连沈姑姑都知道黄太医的医术,但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燕王会将黄太医请来,沈姑姑多多少少从沈千歌这些日子的举动里看出了点,千歌大概是担心母亲的身体,请太医来号个脉,太医说没事了,她才能放心。 母亲最近的精神头确实是比如以前,年纪也确实是大了,多注重点身体没什么不好的,这会子,沈姑姑都觉得燕王是用心的了,连母亲的身体都想到了。 黄太医都来了,老夫人如何能拒绝。 于是,白嬷嬷扶着沈老夫人请黄太医到偏厅去诊脉。 全程,燕王就跟在一旁,像是家里真正关心长辈的晚辈一样,等着黄太医说诊脉的结果。 黄太医望闻问切,号了老夫人两只手的脉搏,又问了些老夫人平日里的一些情况,这才起身。 他一起身,沈千歌急切的询问,“黄太医,我祖母的身体如何?” 黄太医捋了捋胡须,花白的眉毛微微皱着,想了想这才开口。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法掌控 “老夫人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许是最近太累了,这才精神头不好,我写个方子,平日里早上喝半碗药就行。”黄太医道。 黄太医话一说出来,沈姑姑就松了口气,母亲身子没大碍就好,要调养就好好调养,每日一早喝半碗药也不算什么事,母亲这个年纪的,谁身上没点小病小痛的。 燕王就道:“那麻烦黄太医了,等老夫人这药吃上几个月,还要您再来给老夫人看看。” 黄太医忙朝着燕王拱手,“王爷如何这般客气,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唯独沈千歌愣了愣,见姑姑已经送黄太医出来了,她也连忙跟上。 等到了外间,确定里面祖母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沈千歌这才问,“黄太医,可否说说我自己身子有哪些不适?” 黄太医见沈二小姐这么问,又发现她眼里带着急切的关心,可见这祖孙两感情好,见这沈二小姐是不放心,就仔仔细细将老夫人身体的状况掰碎了与沈千歌解释。 全程仔细的听完,沈千歌沉重的心情却没落下去多少。 趁着黄太医开方子的空挡,她回宁寿堂偏院取了之前在长公主那里获得的手札来送给黄太医。 “黄太医,这是我偶然从长公主殿下那里得的手札,里面记载了许多医理,今日感谢您能来给我祖母诊脉,手札的原本还在我这里,这是誊抄本,赠予您,许是对您有用。” 黄太医接过大致翻了翻,猛然注意到里面的内容,他惊讶地瞪大眼睛,“这……这是药圣的手札?” 沈千歌笑着颔首,“应该是,只是我对医理并不擅长,里面的许多东西还需要黄太医亲自去验证。” 这东西很多年前就失传了。 药圣是什么人,那可是在百年前能救死人肉白骨的,虽然这形容夸张了点,但只要剩下一口气,药圣就能救,这当真是不夸张。 可惜药圣晚年就不见了踪迹,他老人家一辈子痴迷于医药,没留下一个后人。老人家不见了后,有人传老人家是成仙飞升了,也有人传药圣是不小心尝了毒草,救治的不及时,人已经没了。 虽然希望是第一种可能,但多半是第二种。 所以现在谁手上还有药圣留下来的东西,杏林之家都是当珍宝供奉的。 黄太医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得到药圣的手札! 他激动地手都抖了起来。 捧着手札,忙和沈千歌保证,“二小姐送的这份礼物对老夫来说珍贵无比,二小姐放心,老夫人的身体日后就交给老夫了,老夫定然定期来给老夫人号平安脉。” “那就有劳黄太医了。”沈千歌行礼,立马被黄太医扶了起来。 虽然黄太医这般保证,但是沈千歌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送走了黄太医后,沈千歌瞧着黄太医的背影,脸上扯出的笑更是完全消失了。 怎么会呢! 黄太医算是太医院里医术顶尖人品也好的太医了,可就连他都没看出祖母的病情。但是上一世祖母明明当真是重病过世的,按照道理,这个时候应该有了征兆才对。 难道因为她重生,这些是出了变故?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后面的一些事会不会也发生变化? 沈千歌眉头拧了起来,这一刻,她突然多了许多不安全感。 黄太医没诊出祖母的病情,她还是将那份手札给了他,是希望黄太医可以从手札里看出什么,亦或是得到一些灵感,从而能发现祖母身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站在沈千歌的身边,燕王感觉到了沈千歌情绪的变化。 他拧了拧剑眉,“黄太医已经来过了,你为何反而不高兴了?” 沈千歌沉浸在回忆中,突然听到燕王说了这么一句话,惊了一下,于是抬眼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 与燕王对视的那双眼睛澄澈的像是一汪清泉,让燕王舍不得移开视线,那汪清泉波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往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沈千歌有些心惊,她一直戴着面纱,不管是在祖母还是姑姑面前都没揭下来过,她的脸被挡了大半,所以情绪的变化不容易让人发觉,再加上她又是一个情绪不太喜欢外露的人,这让身边的人就更没办法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了。 有时候她不高兴或者是低落的时候,不刻意表现出来,祖母和姑姑都难以发现。 但是燕王却不同,她刚刚不过是稍稍流露,就被燕王发现了。 这一刻,她有一种秘密被人发现的惊讶,还有一种和人分享秘密的奇怪轻松感。 “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我永远都无法掌控。”沈千歌轻声道。 燕王微微惊讶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沈千歌。 一直以为沈二就是傻大胆的喜欢自己,非自己不可,可没想到这姑娘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候。 突然这一瞬间,燕王很想揭开沈千歌的面纱,看看她脸上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他身侧的手臂微微一抬,很快就又克制的放了下去,手心忍不住攥了起来。 算了,他再等等,等她进了王府,到时候他想怎么看都成! 沈景晏将燕王送到宁寿堂后,就匆匆离开。 他快步返回了正院花厅,可刚想进去,就从侧边窗户看到自己千娇百宠的妹妹正将一条精致的腰带捧给靖勇侯。 那条腰带他听美景汇报过,是这些日子里娇娇日日都在绣的。 以前娇娇时常给他做些小东西,比如鞋子、扇套、外衫,但是这种贴身的腰带娇娇却从未给他做过。 现在她做的第一条腰带就要送给靖勇侯! 而且这个时候父母都不在,显然是故意给靖勇侯留了空挡与娇娇接触! 他只见娇艳如花妹妹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到了靖勇侯的怀里,靖勇侯伸手接过了那条腰带,接过东西的时候,靖勇侯的手碰到了妹妹白皙的手指,下一秒,妹妹的脸就羞的嫣红。 沈景晏顿时就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这拳头一下子打在靖勇侯的脸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的耐心也好着呢 他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朝着院外走,越走沈景晏的脸色就越发的阴沉。 父母纵容,娇娇明显又是心悦靖勇侯的,如果他再不干预,娇娇永远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 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有自己主动把握住了才行,不然靠谁都靠不住! 出了正院,就听到旁边秋嬷嬷在问小丫鬟,“大厨房那边的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丫鬟连忙回答,“嬷嬷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正院这边夫人传膳呢!一传膳,奴婢立马带着人送过来,路上都用保温的食盒装着,绝对不会失了菜色的鲜美。” 秋嬷嬷点点头,“那你等着,我去问问夫人什么时候开宴。” 宴席? 沈景晏突然心中有了想法。 等秋嬷嬷走了,过了会儿,沈景晏走过去找那丫鬟。 小丫鬟是正院的一等丫鬟,与府里的管事嬷嬷沾亲带故的,平日里也是偷偷会在暗地里看大少爷的丫鬟,但是沈景晏不常来后院,她见着的机会不多。 现在突然发现大少爷就站在自己面前,小丫鬟顿时就脸红腿软了,她连忙行礼,“大……大少爷安好。” 沈景晏冷淡地扫了低着头的小丫鬟一眼,“母亲让我过来吩咐传膳。” 传膳?哦……传膳! “大少爷尽管吩咐,奴婢这就去办!” “燕王殿下说不到前院用膳了,你让大厨房将一桌席面直接送到宁寿堂。另外正院花厅这边不设席面,一会儿,老爷与侯爷有要事要谈。侯爷的席面设在前院书房的偏厅,半个时辰后传膳。” 小丫鬟没想到主子的吩咐是这样的,可是夫人早上说只做一桌席面,到时候大姑爷和二姑爷都在一起吃,所以厨房只准备一桌……但是这个时候少爷这么说了,总不可能是假的吧?少爷有什么理由骗她一个小丫鬟,说不定是早上秋嬷嬷去厨房将意思传达错了?亦或是大厨听错了,要准备的是两桌席面?而不是一桌? 小丫鬟有点慌,但这个时候怎么也得兜住,不然不仅是她还有一整个大厨房都要吃挂落。 她忙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通知大厨房,一切都会办的好好的,绝对不会出错。” 沈景晏朝着她挥挥手,让她赶紧去,小丫鬟临走前他还道:“万万不能马虎,今日若是做的好了,本少爷私下里还有赏赐。” 小丫鬟原本还愁眉苦脸的,在想着还有一桌席面怎么办呢,听到大少爷这么一说,顿时就喜笑颜开,能得到大少爷的看重又能得到额外的赏赐,当真是一箭双雕。缺一桌席面不算什么,反正另外一桌席面还要半个时辰才要,早上大厨房采买的食材多,现做便是,大厨房人多,半个时辰紧一紧也够用了。这么一想,小丫鬟加快脚步朝着大厨房的方向跑去。 秋嬷嬷刚问了沈夫人,这会儿急匆匆过来要通知小丫鬟呢,可小丫鬟却不见了,秋嬷嬷懊恼的抱怨道:“这小蹄子哪儿去了!要是耽搁了开宴,夫人不打绽了她的皮。” 旁边跟着的丫鬟提议,“嬷嬷别急,您去夫人身边伺候着,奴婢去给您跑腿,找不到水蓝姑娘,奴婢直接去大厨房通知。” 夫人还等着她回去呢,不能耽搁,自己身边这丫鬟是个稳重的,让她通知也无妨。 于是秋嬷嬷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记住了一定要办好,快去吧!” 丫鬟朝着秋嬷嬷福了福身就快步朝着大厨房那边去了。 秋嬷嬷赶着回去伺候沈夫人,顿了顿也转身离开。 等秋嬷嬷和水蓝走了,沈景晏从暗处出来,没一会儿他又拦住了秋嬷嬷派去的丫鬟。 想要毁了婚约,必须要得罪靖勇侯,若是靖勇侯到沈府被慢待了,侯府对沈府生了不满,这桩婚事恐怕就做不下去了,这就是沈景晏的目的。 沈娇娇察觉到了顾宸煜的冷淡,但是她并不气馁。 她自己容貌摆在这里,有几个英雄能真过得了美人关的,顾宸煜是男人,是男人就不会例外!况且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再怎么说,他不会亏待她。两人只是时间接触的短而已,日后她进了侯府,日日关心他,关怀他,她不信以自己的容貌和能耐焐不热这个外表看起来冷冷的男人。 这种事也急不得,她的耐心也好着呢! 发现顾宸煜对她的做法并不是太感冒后,沈娇娇聪明的换了种方法。 她不再往顾宸煜身边贴,而是坐到了他身边的圈椅里,轻言细语与他聊些家常。 “侯爷平日里在府上都喜欢做些什么?” 见沈娇娇离的他远了些,顾宸煜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两人已有婚约,但是一下子这么亲密接触,他心底还是有些隐隐的排斥,而且他打从心底里不喜欢倒贴的女人。 现在沈娇娇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轻柔的与他说话让他观感好了许多,她问他就答,也都是些寻常琐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沈娇娇摸到了些顾宸煜的喜好,见他并不排斥这种家常聊天,说的就更多了些。 “伯母平日里在府中做什么打发时间?伯母喜欢什么?下次我过去拜见伯母,多陪陪她。” 见沈娇娇问了母亲,顾宸煜话就更好说了。 母亲平日里一个人在府中,很少出门,与亲戚们只逢年过节的联系,确实孤单。 而他忙着去上书房,还有侯府的事要处理,没多少时间陪伴母亲,他虽然目前对沈娇娇没什么感觉,但是她能关怀母亲,倒是让顾宸煜有了些许安慰。 一个孝顺的儿媳与亲女儿也差不了多少,若是沈娇娇能孝顺母亲,平日里在府里能和母亲作伴,即便他是因为救命之恩娶她,婚后他也愿意善待她,尽自己所能与她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沈娇娇也确实挺聪明,她暗暗将顾宸煜说的都用心记下来,同时她也注意着时间,聊天不能一直聊下去,再多的话题也有聊完的时候,适可而止就好。 眼瞧着快到了用膳的点,她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像是沈景晏的。 第一百八十章 休想逃离 沈娇娇从小与沈景晏一起长大,如何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她朝着丫鬟茯苓使眼色,茯苓立马知道小姐是什么意思,茯苓出去通知了沈夫人,过了片刻,沈大人沈夫人就过来陪顾宸煜了。 父母陪着靖勇侯,沈娇娇就退了出来。 想到方才哥哥在暗处偷看,她咬了咬唇,决定亲自去厨房看一看。 顾宸煜第一次上门,今日一切事宜绝对不能出什么纰漏! 沈娇娇只带了茯苓,走的又是府里的小路,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几个人看到,等到了厨房,厨房正忙着呢,热火朝天的,大师傅正扯着嗓子叫人递洗好的菜来。 沈娇娇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宴席不是应该早就准备好的吗?怎么这群人看着才动手。 不等沈娇娇问,就有管事的嬷嬷瞧见她了,管事嬷嬷一见大小姐亲自来了,而且脸色还不好,就知道出事,她忙出来与沈娇娇解释。 沈娇娇脸色微沉,“这是怎么回事?母亲说马上就要传膳了,厨房怎么还在做菜?” 管事的婆子冗长脸,也是一脸的委屈,“大小姐,原本厨房都是早准备好的,可是水蓝姑娘来了,说是还少了一桌席面……”这嬷嬷将水蓝的吩咐说了一遍。 从早上开始沈娇娇就跟在沈夫人身边,沈夫人做的吩咐她都一清二楚,这会子这嬷嬷这么一说,还说什么靖勇侯在前院书房偏院用膳,她就知道这一定是哥哥故意这么交代的,水蓝那丫头估莫着也被哥哥忽悠了。 若是今日沈家招待不好靖勇侯,那自己与靖勇侯的婚事可能还当真会受到影响。 沈娇娇咬了咬唇,绝对不能让哥哥的吩咐得逞! 她攥了攥拳头,想到那一晚,越发的坚定了。 可想到沈千歌,想到沈千歌拥有的那个像是仙器一样的花盆宝物,她又不平衡的很,凭什么沈千歌有宝物,她没有!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从今天的观察来看,沈千歌的那个花盆好似与燕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会不会就是沈千歌答应与燕王婚事的原因? 要不然之前沈千歌听说要与燕王结亲寻死觅活的,还与她争吵了起来,后来过了一天,突然就同意了!一定是因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让她改了决定! 沈娇娇眯了眯眼,既然她得不到的好东西,那沈千歌也别想顺利! 反正她日后嫁入了侯府,沈府的生死存亡与她也没有多大关系了,在父母心里最重要的是哥哥,她的地位即便是比沈千歌好,那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娇娇叮嘱管事婆子,告诉她水蓝传话传错了,应该是正院花厅这边先开席,而宁寿堂那边要晚上半个时辰。 管事婆子都被绕晕了,一会儿大少爷说这样,一会儿大小姐来又说这样,到底是哪样?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到用膳的时间了,她若是才去问,少不得被夫人骂,等贵客们走了,她也没想在府上干了,依夫人那脾气,把她卖给人牙子都有可能。 沈娇娇看到管事婆子脸上慌乱的神情,嘴角扬了扬,“吴嬷嬷,你带着人去正院花厅送两道菜不就知道了。” 如果去的时候,有人让她快点进去上菜,那定然是没错的,若是去的时候,有人让她赶紧换个地方,那不用说就去错了。 这么着去试探不用问主子自然就不用吃挂落了,如果贵客这顿吃的好,等贵客走了,他们大厨房说不定还能得些赏赐。 管事嬷嬷忙对沈娇娇行礼,“老奴多谢大小姐提醒!” 沈夫人瞧着外面送菜来的丫鬟还没动静,眉头一紧,朝着秋嬷嬷使了个眼色。 秋嬷嬷立马会意出去看了,正急着呢,看到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带着丫鬟来了,松了口气,赶紧回去告诉夫人。 她低声在沈夫人耳边道:“夫人别急,来了。” 沈夫人松了口气,忙请顾宸煜落座。 顾宸煜与沈娇娇定亲了,就能算做是一家人,那就能坐一个桌子吃饭了。 沈大人陪着顾宸煜先坐下,沈景晏也来了。 沈大人问儿子,“王爷还在宁寿堂?何时过来?”之前就是沈景晏陪着燕王去的后院宁寿堂,这会儿沈大人当然也只能问儿子。 沈景晏就道:“儿子已经让人去请了,片刻就到。” 宁寿堂离前院不远,就算现在赶过来也不过小半刻钟,等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沈大人虽然对儿子没有亲自陪着燕王来正院花厅不太满意,可靖勇侯在旁边呢,日后他还希望能借侯府的力铺平儿子的官道,这个时候即便是儿子再不好,也不好在靖勇侯面前教训儿子,落了儿子的面子。 沈夫人倒是在暗处瞪了儿子一眼。 菜还没上呢,就有一位沈景晏院子里的小厮来报,说是燕王留在宁寿堂用饭了,不过来一起吃了。 沈大人沈夫人蹙了蹙眉,怎么也没想到燕王留在了宁寿堂,可燕王平日里脾气就比较古怪,这事儿别人做不出来,他做出来倒是不奇怪,而且燕王进了沈府,也懒得与他们夫妻应酬,带的节礼看着也不多,许是他私下里对沈府有些不满? 那不来用饭也属正常了。也指不定是宁寿堂那老太太非留着燕王不让走,打她这媳妇的脸呢! 不来就不来!若不是为了沈大人的官位,他们沈家怎会与燕王结亲! 沈大人挥了挥手,“王爷性格洒脱,许是想陪着母亲用饭,那我们便不等他了,吩咐上菜吧!” 旁边等候的秋嬷嬷应了一声,出去吩咐。 顾宸煜眉头却微微拧起来,燕王脾气虽然是有些古怪,又不受圣宠,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怎么会第一次上门不与岳父岳母一起用饭? 沈景晏嘴角微扬,宴席恐怕这会儿已经送到了宁寿堂,这边真的还有宴席上吗?他朝着沈娇娇的方向扫了一眼,沈娇娇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沈景晏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从小沈娇娇就是自己的妹妹,她注定是一辈子都要在他身边的,休想逃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外表柔弱内里狠辣 可没一会儿,秋嬷嬷就领着端着托盘的丫鬟们进来了。 一道道菜色摆放在桌上,是沈府最高规格的宴席。 沈大人笑着道:“菜色不多,还请侯爷见谅。” 靖勇侯忙回,“哪里哪里,已经很丰盛了,这次来倒是叫沈大人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 准翁婿两寒暄,坐在顾宸煜对面的沈景晏脸色却拉了下来。 怎么回事?明明他吩咐厨房的不是这样! 难道是后来谁又改了他的命令?顾宸煜不可能,他对沈府压根就不熟悉,难道是父亲母亲?可从他进了花厅开始,父母对他都没有异常的神色,应该也不是,沈千歌也不会,这会儿她恐怕还留在宁寿堂呢,她自从搬到了宁寿堂偏院,就再也没管过正院这边的事,大厨房的人也不会听她的。 那整个沈府的主子就剩下一个人……沈景晏目光再次落到沈娇娇身上。 她正在用公筷给母亲夹最喜欢的烧鹅,脸上一派淡然,看都没看他一眼。 可沈景晏就是知道这事儿是沈娇娇的做的,两人一起长大,沈娇娇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沈娇娇。 娇娇虽然外表看起来娇柔怜弱,可内里却坚韧心狠手辣。 要说起来,整个沈府,他们兄妹的性格最像。 沈景晏收回视线,默默吃菜,沈娇娇却飞快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露出浅浅的恰当好处的笑容给父亲布菜。 沈大人沈夫人都夸赞沈娇娇纯孝。 对于这一点,顾宸煜很满意,沈家父母并非沈娇娇亲父母,她都能这般孝顺,日后到了侯府,她一定能像是孝顺沈家父母一样孝顺自己的母亲。 宁寿堂,黄太医给老夫人开了食疗的方子后,就急着回去研究沈千歌给他的手札,待了没多久就告辞了。 燕王耐着性子陪着老夫人和沈姑姑,沈千歌眼看这时间就要到午时了,可正院那边还没动静,她蹙了蹙眉,先悄悄出去问葛嬷嬷。 “正院来人请王爷了吗?” 葛嬷嬷摇摇头,“老奴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文杏去打听打听,文杏刚回来,说是正院花厅已经开始用膳了……” 沈千歌:…… 这是故意怠慢燕王?还是自己的身份连累了燕王?亦或是沈娇娇搞的鬼? 这些原因都有可能,但是人家燕王第一次到府上送节礼,总不能让王爷空着肚子。 “嬷嬷,前院大厨房可有送宴席来?” 葛嬷嬷叹息了一声,“没有……” 自家姑娘当真是惨,亲爹亲娘不疼也就罢了,在婚姻大事上还马虎,若是今日这顿招待不好,这亲事极有可能被退。 沈千歌咬咬牙,恨前世自己那般看不清,这对父母都这样了,她居然还做梦想得到他们的关注和亲情。 葛嬷嬷也慌了,“二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不然现在让便民食肆送一桌席面来。” “来不及了,从便民食肆到沈府要半个时辰,都过了用膳的点了。” 葛嬷嬷攥着手指,“老奴去大厨房看看,再不行,用银子叫大厨房给咱们现做一桌。” 沈千歌摇手,“不用了,我亲自下厨,我的速度比大厨房那些人快上许多,嬷嬷,你和文杏来给我打下手。” 宁寿堂偏院厨房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这几天沈千歌正在研究何掌柜送来的海货,尝试着用海货做美食,除了师傅前世教的,她还想再研究一些新菜式出来,所以这会儿厨房里都是泡发好的海货,现在用正好。 葛嬷嬷连忙点头,“二小姐放心,零碎活儿都交给老奴和文杏。” 从宁寿堂正院出去,就见沈景晏的常随都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偷懒去了,不过这些都顾不上了,还是先做宴席要紧。 没一会儿,宁寿堂偏院的厨房里就飘散出勾人馋涎的香味来。 这次这种香味很特殊,就算是常在宁寿堂当值的下人们都没闻过这种香味。 是一种鲜香,可具体说又说不出来,反正特别香特别霸道就对了。 沈千歌已经派了信任的小丫鬟来宁寿堂花厅这边,将大厨房没有送宴席,她自己回去做宴席的消息告诉了白嬷嬷。 白嬷嬷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是何等精明的人,立马猜到了原委,她趁着空档将消息又告知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眉头微拧,很快就替沈千歌想好了说辞。 “王爷,老身在宁寿堂蜗居了十几载,最不放心的就是千歌这孩子,今日你第一次来沈府,老身就自私些,想留您在宁寿堂用膳,千歌父母那边老身已经提前让人去说了,老身年纪大了,想来他们也不敢指责怪罪。恰好千歌前些日子得了些稀奇古怪的食材,做出来的菜肴相当美味,今日就请王爷尝一尝。望王爷恕罪,成全老身的自私。” 燕王没想到老夫人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平日里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是并不是不知道人情世故,只是觉得那些人他没必要为了他们费心思,所以行为一向洒脱孤僻。 老夫人突然这么说,他其实早有所察。 从到了快午膳的时辰,正院沈大人夫妻没派人来请,都沈千歌突然悄悄离开,再到沈老夫人说了这席话,怕不是沈老夫人自私想留他在宁寿堂吃沈千歌做的特色菜,而是沈大人夫妻根本就没过来请,没照管到他。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或者不知道谁故意搅了局,但沈老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沈千歌又特意去自己做宴席了,他就不能领她们的情。 老夫人是为了沈千歌考虑,沈千歌何尝又不是为了他考虑。 夫妻一体,虽然他们现在只是未婚夫妻,可看在沈二这么拼命维护他的面子上,他当然也要将她的面子给兜住了。 燕王微微扬了扬嘴角,“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您是千歌的祖母,便是我的祖母,祖母留饭,岂有不吃的道理。” 沈老夫人显然没想到燕王会这么说,简简单单一句话,简直熨帖到了老夫人心里。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逍遥王来沈府 燕王的祖母是太后,一般的皇子皇孙哪里会这样与未婚妻家里的长辈这般说,之前还不看好燕王,到了现在,沈老夫人觉得沈千歌能嫁给燕王倒是沈千歌的运气了。 对女方的长辈尊敬,说明燕王对这桩婚事看的重,沈千歌又没有什么可以让燕王图谋的,那只能说燕王真的对沈千歌这个未婚妻满意。 沈姑姑在一旁听到母亲与燕王说的话送了口气,同时也笑起来。 燕王哪里像是外界传闻的那样残暴冷漠,可能那都是传言而已,瞧瞧,在这里不是又敬重长辈又体贴未婚妻。 看来,千歌这丫头运气还不错。 沈姑姑笑着起身准备去瞧瞧沈千歌那边的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食材都是现成的,沈千歌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五六道菜就做好了,汤还在炉子上,还需要些时间,另外的几道菜也快的很,一刻钟后就能上菜。 沈姑姑一来,瞧见沈千歌因为做饭额头上都是细汗,顿时心疼的不行。 若不是没法子,准姑爷第一天上门哪里会让姑娘下厨。 沈姑姑帕子给沈千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她,“菜有了,酒可有准备?” 酒?这沈千歌还当真没想到。 忙着准备宴席了,即便是有葛嬷嬷和文杏帮忙,能快速的做出宴席上的菜色也不容易,哪里还有心思准备酒水。 沈姑姑忙道:“别急,我那里还藏有一些老酒,我现在就带人去我院子里挖,一会儿就得了。” 沈千歌松了口气,有姑姑帮她张罗,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多谢姑姑。” “和我还客气什么!千歌,做好宴席,记得回房间换一身衣裳。” 沈千歌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姑姑亲手做的衣裙,这会儿因为太急,上面沾染了脏污,她顿时愧疚的不行,“姑姑,对不起,把您给我做的衣裳弄脏了。” “这有什么,等会儿回去换那身湖绿色的,也好看。”那身湖绿色的衣裙也是沈姑姑给沈千歌做的,与这身蓝色的一起,今日挑了这身蓝色的,那身湖绿的还没上过身呢! “好,都听姑姑的。” 沈千歌在小厨房做宴席,沈姑姑带着白嬷嬷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了院子,白嬷嬷见沈姑姑走到了院子里的那颗桃树下,她惊讶地瞪大眼,“小姐,您是要挖这桃树下的酒?” 沈姑姑笑起来,“是啊,现在不挖,等到何时?” 白嬷嬷眼中闪过回忆,这颗桃树下的酒是沈姑姑亲自埋的,这酒是沈姑姑的女儿刚出世,沈姑姑让人埋下的酒,是准备等着女儿及笄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喝的女儿红。 可惜遇上那样的变故,女儿没了,也失了婚姻。 后来沈姑姑被老夫人接回沈府,沈姑姑也将在夫家给女儿埋下的酒挖了出来重新埋在了她住的小院桃树下。 白嬷嬷以为沈姑姑这辈子都不会挖出这些酒了,没想到今日沈姑姑要将这些酒挖出来。 在沈姑姑眼里,大概二小姐与她的女儿也一样吧。 白嬷嬷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在她的记忆里,就是从二小姐搬到宁寿堂偏院的时候,沈姑姑眼里才重新有了神采。 现在她要挖埋在桃树下的酒,是将沈千歌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嬷嬷,你帮我取个铲子来。” 白嬷嬷取了两把铲子,两人一起挖埋藏了十五年的陈酿。 这边沈千歌做好了菜肴,回卧室换衣裳,那边宁寿堂却来了一位让人惊讶的客人。 前院花厅正在用膳,沈大人沈景晏正陪着顾宸煜喝酒,突然大管家沈钱丰急匆匆从旁边的屏风后绕了过来,附身在沈大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沈大人脸色一变,“可是真的?” 沈大管家苦着脸点了点头,“老爷,真真的!这会儿往宁寿堂去了……” 沈大人眉头拧起,可想到旁边靖勇侯,又觉得现在离开不妥,最后只能让大管家叫了沈景晏出去。 沈景晏一出去听大管家一说,才知道是逍遥王来了。 这位王爷可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虽然游手好闲,不管朝事,但是圣宠加身。 即便他不在朝中,京中也没有高门贵胄敢得罪他。 这位贵人怎的今日到了他们沈府? “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说仔细点。” 沈大管家边陪着沈景晏往宁寿堂走边与他说细节。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就是逍遥王带着节礼突然上门,他去询问,这位王爷的常随说是来替天元长公主拜访老夫人的。 老夫人年轻时确实与天元长公主是手帕交,沈大管家还是知道的,加上面前这位又是皇上最疼爱的幼弟,哪里敢拦。 不但不能拦,他还专门安排了人带着逍遥王去宁寿堂。 可哪里知道逍遥王进了沈府,居然连沈大人一句都不提,按道理来说,沈大人才是沈府真正的当家人。 正因如此,他才急匆匆去通知主子。 与逍遥王相比起来,得罪燕王得罪靖勇侯都不算什么,毕竟得罪了逍遥王,就相当于得罪了皇上。 这整个大齐的官员,端的可都是皇上的碗。 沈景晏心中一动,若是他与这位逍遥王能混个面熟,许是对他日后有帮助,这么一想,他脚步就变快了。 这边宁寿堂老夫人刚准备吩咐开宴,院门口守门的老奴突然进来通知说是逍遥王来了。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逍遥王?是上次在净慈寺遇到的那位,那位王爷怎么今日来了? 老夫人看向燕王,“王爷,逍遥王是来找您的?” 燕王也很疑惑,这位皇叔平日里与他也没什么接触,应该也不是来找他的吧?“老夫人,晚辈陪您出去迎一迎。” 如果真的是来找他的,皇叔见了他应该会说,不过既然皇叔亲自来了沈府,怕不会是为了他。 燕王连忙起身搀扶着沈老夫人走到院外。 只见这位皇叔带着护卫正笑着站在院门口,与白嬷嬷拉家常呢。 见到老夫人来了,他忙迎过去,嘴巴甜的很,“老夫人,您是长辈,怎么能让您亲自出来迎接呢!” “王爷安好,老身有失远迎。”沈老夫人客气的行礼。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用来喂猪的海带 之前不用给燕王行礼,一来燕王在外名声不好,老夫人本来就想给他个下马威,二来他高燕王两辈,又有诰命在身,真要是不行礼,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可逍遥王就不同了,他受圣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且不知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客气些总没错。 逍遥王忙伸手扶老夫人,“老夫人,您老与晚辈这样,晚辈就更不好意思了。” 人不管是为了什么来的,总不能叫人这般在外面站着。 “王爷快进去坐坐,喝杯茶。” 逍遥王忙点头,笑道:“多谢老夫人招待。”他自觉上前搀扶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的右边被皇叔强占了,燕王只能去左边搀扶。 于是,带着酒从旁边长廊走来的沈姑姑看到的,就是自己老娘被两位青壮年王爷搀扶的这番情形。 不知道,还以为她老娘是太后呢,被两位王爷扶着。 惊的她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回事,逍遥王怎么也来了? 逍遥王没想到一进宁寿堂就能碰到沈姑姑,他朝着她的方向笑的“花枝乱颤”。 沈老夫人顺着逍遥王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忙出口,“青儿,还愣着干什么?” 过于惊诧的沈姑姑这才回神,对着逍遥王的方向福了福身。 沈姑姑还没蹲下来呢,逍遥王就连忙让沈姑姑起身,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还扶着老夫人,都恨不得冲到沈姑姑面前,亲手将她扶起来了。 进了花厅,逍遥王就看到偏厅里已经摆放好的餐桌,这会儿丫鬟们已经陆续上菜了,今儿也不知道这沈二小姐做了什么好吃的,香味充斥了整个花厅,让从早上还没来得及吃东西的逍遥王疯狂的分泌口水。 他本就厚脸皮,压根不等老夫人邀请,就道:“晚辈还没用饭,不知道可否有幸与老夫人一起用顿饭。” 本就是吃饭的时候,多了个逍遥王就多了双筷子的事,总不能真将人撵走,老夫人本就心善,见这逍遥王也不像是来找事捣乱的就答应了下来,“王爷,我们正准备用膳呢,若是王爷不嫌弃,留下一起吃。” “多谢老夫人,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沈千歌这会儿换了衣裳回来了,一眼就看到花厅里多了个人,她定睛一看,这不是逍遥王吗?今日是端午节,他怎么来了? 随后想起上次便民食肆开张,逍遥王送的那盆素冠荷鼎,沈千歌心神一凛,这……这位逍遥王不会是因为姑姑才来的吧?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是客,沈姑姑又与她小声说了逍遥王要留在这里用饭。 沈千歌与逍遥王行了礼,就让丫鬟们陆续上菜。 逍遥王在外就是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对各种吃喝玩乐都在行的很,可饶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他对着这一桌子菜能叫上来的还是没有几样。 他惊奇道:“今日我是有口福了,这一桌的菜竟然有一半我都没见过,沈二小姐,可否介绍一番?” 沈姑姑和沈老夫人都微惊,到目前为止,他们可谁都没说这桌宴席是沈千歌做的,怎么逍遥王就偏偏要沈千歌来解释。 但是沈千歌知道,逍遥王是便民食肆雅间的常客,而且他帮着皇上掌握着暗处的消息网络,要说大齐知道最多事情的人,恐怕就是这位了。 既然逍遥王是问她的,她就坦然说了,“王爷不知道这些菜色很正常,因为今日的宴席里有一半菜色都是干海货做的。” 这下就算是大齐无所不知的逍遥王都惊讶了。 “干海货?那不是放在铺子里都没百姓买的东西?” 沈千歌笑道:“正是。”逍遥王能这么说,说明他早知道这些东西,只是也从未想到过解决的办法而已。 逍遥王看着这一桌菜,突然对着沈千歌拱手,脸色也变得正经严肃起来,“沈二小姐今日这一顿宴席若是能征服在下,在下就先为海边的百姓感谢沈二小姐了。” 一旦干海货能卖出价钱,进货的客商肯定会增多,毕竟商人都是逐利的,那海边的百姓自然赚的就会多了,不说多多少,比往常多两三成定然是有的,有了这两三成的银子,原本贫苦的百姓就能活。对沈千歌是商机,但对百姓却是活命钱,当得了逍遥王这一声感谢。 让沈千歌惊讶的是,这位逍遥王居然一眼就看出来她想贩卖干海货的心思,这份能力不可谓不了得。 沈千歌忙谦虚,“王爷过誉了,这事儿才在开始阶段,晚辈刚刚开始着手。” 逍遥王哈哈大笑,“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让潜儿派人上门与我说,我虽没什么权力,帮点忙还是可以的。” 被提到的燕王扫了自己这位皇叔一眼。 逍遥王亲自扶着老夫人落了座,而后自己才落座,众人都坐下了,沈千歌才开始介绍起来。 今日一桌宴席做了十六个菜,其中海货做的菜色有海带炖排骨、凉拌海带丝、鲍鱼炖红烧肉、葱爆海参、香辣鱿鱼。 要不是有些佐料还缺,沈千歌还能做个十道八道出来。 其实做佛跳墙效果最好,只是需要耗费的时间和食材都多,今日时间仓促,只能放弃了。 在沈千歌的示意下,旁边伺候的丫鬟给各位主子先盛了海带排骨汤。 “先尝尝这道汤品。” 只见小小的白瓷汤盅里是规整的小排和深绿色的海带,那海带还打着结,汤上飘着翠碧的细碎葱花,有一股神奇又新奇的鲜味。 逍遥王惊道:“沈二小姐,这是海带?” “王爷好眼光,确实是海带。” 逍遥王嘴角抽了抽,这些年,他表面在外“游山玩水”,也不是白玩的,他其实是皇帝的眼睛,帝王被困在皇城的九重天中,不能亲自去体验民情,只能由他这个亲弟弟代替。 海港城池他去过好几座,海边渔村他也亲眼见过,这类海带无不是渔民们弄了回家喂猪喂牲畜的,这东西连海边的渔民都不吃,更是不值钱。若是有人想要,渔民们能送一大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五年的女儿红 现在这位沈二小姐居然用做猪食的海带做了菜肴呈上来……他这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逍遥王举着筷子有点纠结。 沈千歌瞬间就想到了逍遥王为什么是这副便秘的表情了,当初师傅教她用海带做菜的时候,给她科普过,她当时比逍遥王更不能接受呢,可很快就被海带的口感和效用征服了。 “王爷,猪是杂食动物,它不但吃海带,还吃苞谷米饭蔬菜,难道猪吃过的东西,人都不吃了吗?”沈千歌笑着看着逍遥王说了这席话。 逍遥王顿了顿,霎时恍然,只要是食物,又何必在乎什么动物吃过,整个大齐,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连饱饭都吃不起呢! 逍遥王朝着沈千歌拱了拱手,“沈二小姐说的是,是我一时魔怔了。”说完,他率先夹了一筷子海带吃了起来。 排骨汤里的海带带着海带特有的海味,还有汤汁的鲜美,口感又滑又烂,就是老人也能轻易嚼动,排骨已经被炖的脱骨,肉汁渗入了海带里,鲜美异常。与平日里吃的排骨做的汤品完全不一样。 逍遥王先试着咀嚼了几次,随后嘴巴越动越快,最后只来得及朝着沈千歌伸出一个大拇指,就又夹了一筷子海带吃了起来。 要是猪食都是这个味道,逍遥王觉得自己每天和猪抢食也没什么关系。 他就搞不明白了,这么好的东西,渔民们怎么都拿它们喂猪呢! 这么想的逍遥王定然是没有吃过平常人做的海带。 他一动筷,大家都开始动了。 沈千歌这几日虽然在偏院小厨房里研究干海货做的各种菜肴,但是端到桌上让大家品尝还是第一次。 从大家的吃相就能知道这干海货的潜力了。 众人吃了些,垫了垫肚子,沈姑姑才吩咐旁边的白嬷嬷打开酒坛。 酒坛上的红布被白嬷嬷在旁边的小几上一掀开,顿时一股诱人的酒香飘散出来,混在饭菜香味当中特别明显,让人忍不住抽鼻子的那种。 逍遥王忍不住夸赞,“好香的酒,至少有十个年头了。” 沈姑姑笑着道:“整整十五个年头了。” 她这么一说,沈老夫人就扫了女儿一眼,十五个年头的陈酿,那只有女儿院子里桃花树下的那些,老夫人眼睛微微发热,她的青儿既然能挖出这酒,说明她是真的看开了。 沈千歌听到这是十五年的陈酿又注意到祖母姑姑的表情,心中微讶,随后瞬间恍然这是什么酒了。 前世姑姑最后郁郁而终,临终前,她跪在姑姑床边,姑姑与她交代临终遗言的时候说,让她将宁寿堂她住的院子里桃花树下的酒挖出来,倒在她的坟头,那酒是姑姑专为女儿埋的女儿红,本想等着女儿出嫁时拿出来待客的,可惜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现在姑姑提前把这酒挖了出来,而今日来的客人恰是她的未婚夫燕王。 姑姑是当真将她当亲女儿看待了。 沈千歌顿时眼眶热起来,只是这一世的自己还不知道这些,不能太过表现出来,可沈千歌还是没忍住用公筷给沈姑姑夹了块鲍鱼。 沈姑姑好像有所感,她微微揽了揽沈千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酒是姑姑埋了十五年的,本是给你表姐留的,但是你表姐没这福分,你与我的亲女儿也无异,所以今日才将这酒挖出来。”说着,沈姑姑看向燕王,“燕王殿下,日后千歌去了王府,还望你善待她。” 沈姑姑亲口说了,谁都没想到这酒还有这般的故事。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逍遥王心疼的恨不能给沈姑姑递帕子,不等燕王说话,就劈头盖脸道:“你如果不好好对待沈二小姐,皇叔也不会饶你!” 燕王:…… 以前一年都没一次联系的皇叔,什么时候也要来管他的事了。 倒是老夫人听到逍遥王这句话,扫了自家女儿一眼,又看向逍遥王,顿时看着逍遥王的眼光就变得挑剔了。 逍遥王猛然被老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浑身都紧张起来。 还好白嬷嬷给众人倒酒打断了这奇怪的气氛。 陈年的女儿红,当初埋下的时候就选了市面上最好的酒,现在在地下埋了十五年,当时装的满满的酒坛子经过时间的洗涤只剩下了一半,可酒香却愈加的浓郁和醇厚。 米酒,虽然年数很多,但度数并不是特别高,就算是女儿家也能喝。 就连老夫人,白嬷嬷给斟了一杯。 端午佳节,好酒好菜,客人知情识趣,这顿饭吃的热闹又开心,气氛比起正院花厅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沈大管家与沈景晏匆匆赶到宁寿堂,刚要进去,却被逍遥王的护卫拦住。 如果是沈府里的小厮,沈景晏还能呵斥,可拦着他们的是逍遥王的护卫。 沈景晏放王爷过去叙叙的,还烦请小哥进去通传一声。” 护卫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景晏,笑了一声,“沈少爷,不是我不进去帮你通传,实在是王爷吩咐了,就算是有急事,也要等他陪着老夫人用完了饭再说,若是您不建议,可以等上一等,等里面吃完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通传。” 这护卫不说他还没觉得,护卫一说逍遥王在里面用饭,他好似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这次不但有饭菜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闻这味儿,这酒的年份恐怕都不会少于十年。 这话要是燕王交代的,沈景晏一定立马掉头就走,可惜这话是逍遥王说的,为了沈家,为了他以后的前途,他还就不能不等。 “那麻烦小哥了,等里面用完了饭,您一定要第一时间帮我传话,我就在门口等着。”说完这句话,沈景晏当真走到了旁边的石亭里坐下,候着了。 护卫朝着沈景晏扫了一眼,轻嗤了一声,重又笔直站在了宁寿堂门口。 沈景晏先让沈大管家去通知父亲了。 自己一个人坐在石亭里,可很快他就后悔了。 今日起这风,不断的将宁寿堂里的香味送出来,他早上就没怎么吃,中午还没吃上两口,又被父亲派来,肚子里空落落的,还要闻这菜香酒香,简直就是折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宁寿堂大变样 沈景晏走后,沈大人沈夫人这边也没了太多心思用饭,顾宸煜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 再加上人本就不多,就算是有再多要聊的,人少了,也聊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所以正院花厅这边的宴席很快就结束了。 顾宸煜时不时的就去便民食肆雅间用饭,嘴都吃叼了,再来吃沈家大厨房做出来的宴席只觉得难以下口。 虽然各色菜一桌子,他动的菜却没几道,现在吃完,虽然肚子还半空,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饭毕,沈大人主动邀请,“没想到今日逍遥王殿下会来,不知靖勇侯可愿意陪在下去见见王爷。” “沈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晚辈荣幸之至。” 毕竟逍遥王可是朝堂上谁都想巴结上的人。 若是逍遥王想帮谁,在皇上面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靖勇侯府外人看着光鲜,实际上艰难的很,他虽然年纪轻轻继承了父亲的爵位,领着侯爷的俸禄,但侯府人丁单薄,独木难支,他要撑起侯府,必须要破釜沉舟。 如果这次能得逍遥王的青眼,那他入朝就要轻松许多。 所以沈大人邀请,他如何能不去。 这一刻,翁婿两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都是希望能得到逍遥王的看重。 就算不看重,在逍遥王那儿留个印象也好,这好印象指不定日后哪天就能用上呢! 到了宁寿堂外,逍遥王的护卫正要请沈景晏进去呢,里面刚刚用完午膳,在收拾。 恰巧沈大人夫妻,靖勇侯,沈娇娇都来了,一起进去吧! 沈娇娇跟在沈夫人身后,特意与沈景晏隔了断距离,沈景晏去看她的时候,她装作没看见,故意不与沈景晏沟通。 沈景晏捏了捏拳头,在众人面前他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一进宁寿堂的院子,还有残留下来的宴席和酒的香味,这味道要比大厨房做出来的宴席好闻不知道多少倍。 顾宸煜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没闻过的菜肴味道,绝对没有在便民食肆雅间里上过的新菜色。 他目光看向宁寿堂的偏厅,沈千歌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裙,与上午的那身比起来,这身湖蓝色的少了丝仙气,却多了丝优雅,将她整个人衬托的越发的玲珑有致。 整个沈府,除了沈千歌会做这般美食,再没有第二人了。 一想到沈千歌亲手下厨给燕王做了他从未吃过的美味,顾宸煜心里忍不住泛酸,特别是他中午没吃好,带着些吃不好的怨气,心情就越发的不美妙了。 沈大人沈夫人同样闻到了宴席的香味,沈大人是惊讶,沈夫人却是嫉妒加上埋怨。 尝了沈千歌做的点心后,夫妻两不怀疑沈千歌的厨艺,可是她这么好的厨艺,却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展示过,也没用它来孝敬他们夫妻,她怕是根本就不拿他们当父母! 夫妻两从不想想他们是如何对待沈千歌的,只一味地在沈千歌身上找短处,却从没有自己反省自己过。 在他们眼里,他们能给沈千歌生命已经是对得起她了,至于其他的,他们压根不会想,想的也只有怎么拿沈千歌换取利益,让沈千歌孝顺他们。 沈娇娇当然也发现了沈千歌的衣裳又换了。 这身湖蓝色的衣裙也好看,同样是锦绣阁都做不出来的样式。 本以为沈千歌搬到了宁寿堂日子会越过越差,却没想到,她日子不但没有变差,反而过的比她好了! 想当初在归雁居的时候,沈千歌没几身衣裳能拿得出手,首饰也只那么几件,但搬走后,半个月都看不到她穿重样的衣裙,那头上的首饰也是一天一个样。 一向活的都不如自己的人突然样样都比自己好,让沈娇娇心里憋闷的难受。 沈大人领着几人进了宁寿堂花厅。 这个地方,沈大人夫妻已经十多年没有踏入了,乍一进来,难免有些不自然。 看到母亲妹妹,沈大人躲避的移开了视线。 沈夫人却没沈大人的尴尬。 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很快就发现宁寿堂居然比十多年前更精致了。 十多年前,宁寿堂不过是沈府的一个靠近角落的偏远院子,沈府人少,这偏远的院子原本是荒废的,沈老夫人将府上以及自己的大部分私产交给儿子夫妻这才换来这安静的一隅,那时候看,这院子还不如府上最破旧的归雁居。 本以为这母女两日子过的艰难贫苦,谁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十多年过去,宁寿堂已与沈夫人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院子里遍植各种花草藤萝树木,花厅里的各色摆件,柔软的波斯地毯,后院小桥流水,长廊风灯,一样不少,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布局又好,比之正院也不遑多让。 宁寿堂的布局一开始是不如何,又破旧,但是沈姑姑是个巧手。 她擅长养花草,又手巧,还学过园艺,整日里闷在院子里没什么事干,就带着老仆们改造宁寿堂。 十几年了,变成了这般并不稀奇。 后来沈千歌搬进了宁寿堂偏院,开了便民食肆后赚了些银子,就不时的给宁寿堂添置物件儿。 什么名贵地毯、各色清奇的摆件,换下用了多年的陈旧老物件……这么慢慢的,再加上沈姑姑的巧手,可不就变成了现在高雅又舒适的宁寿堂了。 沈千歌还准备等今年过了夏日给宁寿堂装上火墙,这样到了冬日,屋子里温暖如春,不用烧炭火,没了烟气,对祖母的身体有许多好处。 到了那个时候,正院沈大人夫妻住的卧房都没有宁寿堂舒服雅致。 这宁寿堂里许多用的东西比正院的都要稀有贵重,比如博古架上的那个珊瑚摆件,沈夫人在京中的玉石铺子里看过好几次,可价格太贵,她一直没舍得买下来,没想到只两个月没去玉石铺逛,这东西已经被摆放到了宁寿堂花厅的博古架上。 这摆件在玉石铺子里可是要四五百两银子! 众人落座,沈老夫人可不像是沈夫人搞分茶那套,直接摆手让白嬷嬷上了大麦茶。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着长公主的幌子 闻到大麦茶熟悉的香味,顾宸煜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喝分茶了…… 刚刚的宴席,不管是菜肴还是陈酿,都让人沉醉,再加上一桌人都不拘小节,吃饭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吃的多了。这会儿来一杯大麦茶消消食正好。 见旁人都享受的嗅了一口,而后慢慢啜饮着杯中的茶水,没喝过大麦茶沈大人沈夫人有些懵。 两人学着旁人端起茶盏,轻轻一嗅,一股焦香的浓郁味道冲入鼻息,瞬间让人精神一震,沈大人盯着甜白瓷茶盏里微微泛黄的茶水,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清澈见底,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泡制的茶水,他小心啜了一口,顿时一股新奇的香味充斥了他的口腔,又解腻又清新,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流入到胃里,像是一股暖流,让他舒坦的想要呼出一口浊气。 沈大人顿时觉得自己从未喝过这么清新可口的茶水,以前还随大溜喝分茶,现在喝了这个茶之后,那分茶他是一口也不想碰了,他的那些同僚以往就时常吐槽分茶,若是将这种茶水带去与同僚们分享,那他的人缘恐怕比现在要好上许多。 一会儿临走前,看看能不能与母亲要些这种茶带回去。 沈夫人同样很喜欢大麦茶,往常夫人之间的聚会,大家都会带上觉得好的东西,而后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拿出来显摆显摆。 上次赵御史的夫人戴了一套绿宝石的首饰,得到了许多夫人的夸赞,上上次,吴尚书的夫人带了一食盒的点心来,说是她女儿亲自下厨做的,同样得了好些奉承,为此,吴尚书夫人还给自家女儿找到了心仪的夫家。 总之,每次聚会都有夫人出彩,而她像是鲜花旁边的绿叶,只能给人做衬托了,若是能拿些这种茶去聚会上,好歹她能长脸一回。 而沈景晏对这茶同样也有想法,他记得没错的话,上次他认识的那位贵人也是好茶的,这茶那贵人应该也喜欢。投其所好,他的路才能铺平,才会更好走。 唯一喝不下这茶的恐怕就是沈娇娇了。 茶水到了她的口中不再香气四溢,而是苦涩。 她不傻,品位也不错,正是知道所以才清楚分茶与这茶水的差距。 日后若是大家都喜欢上了这种茶,那她引以为傲的分茶手艺就不算什么了……在这茶水的对比下,之前她那场分茶表演更像是猴子杂耍。 沈娇娇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人都到齐了,最后是让逍遥王坐了主位,沈老夫人坐在左首,沈大人坐在右首,燕王和靖勇侯都以晚辈自居,所以坐在老夫人 沈娇娇坐在沈夫人身边,沈姑姑坐在老夫人身边,沈千歌没坐,就站在老夫人身后。 沈大人起身朝着逍遥王拱手,笑道:“下官不知王爷今日会来府上,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逍遥王让他起身,“是本王来的突然,不能怪沈大人,本王也是突然受了姑母所托,来看看老夫人,给老夫人请个安。” 听逍遥王这么说,沈夫人朝着老夫人的方向扫了一眼,心中惊奇,这老太太什么时候又与长公主联系上了,之前不是十多年都不联系了吗,他们夫妻都以为老太太和长公主断交了,不然这么多年沈大人升官困难,怎么说也要让老夫人去长公主那里说说,替沈大人走走关系求求情。 “那王爷可要帮母亲多谢谢长公主殿下。” 沈老夫人故意咳嗽了一声,“老身还在呢,不用你替老身说话。”说完,沈老夫人对逍遥王道:“王爷,不用您费心,老身还走得动路,趁着哪日天气好,老身亲自去长公主的别院致谢。” 沈大人没想到自己母亲在逍遥王面前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他脸色沉了沉,可这么多年,他确实没管过母亲一点半点的事,心中又有些愧疚,最后什么也没说,沉默下来。 沈大人熄声了,逍遥王却不自在了起来。 他眼神闪躲了下,笑着开口,“老夫人年纪大了,哪里能让您亲自跑一趟,我的别院就在姑母别院的旁边,近的很,我替您去谢过姑母,姑母心善,一定能体谅您。” 沈老夫人越听眉头越皱,怎么好似觉得逍遥王并不想她去见长公主殿下? 如果真这样,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今天来根本就是打着长公主的幌子。 沈老夫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逍遥王本来就一直注意着老夫人,见她表情微变后更加心虚,连忙转移话题,“老夫人,姑母让我带来不少新奇的东西给您,您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 话毕,他就赶紧示意自己的护卫去取节礼。 很快,护卫送进来好几个礼盒。 逍遥王亲自将礼盒拿到沈老夫人面前,让她老人家拆。 礼盒有三份,见一花厅的人都盯着她,而且这礼物又是逍遥王亲手送到她面前的,此刻不拆就是拂了逍遥王的面子。 “多谢长公主殿下,也多谢王爷。” “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您赶紧拆开看看。” 老夫人亲手打开了三个桃花目的锦盒。 第一个锦盒里装的是一匹布料,黛蓝色,上面绣着各色祈福的暗纹,看着像是江南那边特有的妆花缎,虽不到贡品的品级,但这种等级的,在市面上也是轻易买不到的。瞧这颜色,是专门给老夫人做衣裳穿的。 老夫人顿了顿,接着打开第二个锦盒。 锦盒里装着的竟然是山参和燕窝,瞧这品相,离极品也不远了,山参根须完整,燕窝是血燕窝,这要是换算成银子,没有一两千两根本买不到。 老夫人不好意思再拆剩下的一个锦盒了,“王爷,这些都太贵重了。” 逍遥王笑,“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姑母那好东西多着呢,我拿来了就是送给您的,您收下便是。” 犹豫了一下,老夫人还是将第三个锦盒打开了。 第三个锦盒不大,里面居然是一幅画作,老夫人一愣,让丫鬟端来了清水净了手擦干后,她伸手小心打开了这幅画作。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夫人都在这呢 山溪居士的工笔山水画! 在座的,就算是沈大人或者是沈千歌都不知道老夫人好画,而且独爱山溪居士的画作。这也就只有长公主这个手帕交知道了。 山溪居士是前朝人,几十年前就已经过世,她画作相当有特色,基本画的都是山水,可惜留世的画作不多,人过世后,画作就更加难寻。 老夫人喜爱山溪居士的画,但可惜的是,一直没办法买到一幅山溪居士的真迹,后来她带着沈姑姑隐居,生活过的平凡,这些爱好就慢慢被她抛到脑后了。 本以为这么多年,她的爱好已经慢慢淡去,但是突然亲眼看到山溪居士的画,她依然惊诧非常并且喜爱万分。 画作被老夫人展开,放在一旁的长几上,她伸手想要触碰画作,却又怕有损毁,只虚虚的用手在空中描摹,而后眼中迸发精光,“这当真是山溪居士的真迹!” “老夫人好眼力!”逍遥王笑着赞道。 “这礼太贵重了,老身不能收。” “您要是不收,可需要您亲自送还给姑母了。您了解姑母那人,只要是她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天元长公主确实是这样的人,老夫人扫了逍遥王一眼,心里知道这东西恐怕并不是长公主赠予的。 可这个时候又没有证据拆穿,再说了,就算是有证据了,当着逍遥王的面拆穿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老夫人睿智的不说退回的话了,她道:“那就拜托王爷帮老身谢过长公主殿下了。” 那匹妆花缎布匹沈夫人觉得还好,毕竟那颜色也就适合老夫人的年纪,可那山参灵芝和画作,她却是眼馋的很。 这些东西拿出去,哪一样拿出去不得值个几千两银子!尤其是那幅画,可是有价无市!若是遇到当真喜爱的,换万把两银子也不是事儿。 不说沈夫人,沈大人对山溪居士的画作也相当动心。 有了这幅画送给他的上官,何愁谋不到上升的空缺。 本来燕王是第一年上门给准岳家送节礼,虽然沈大人夫妻他看不上,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节礼总要给沈千歌撑住面子。 可是中午沈大人夫妻都不留他用膳,他既然是在老夫人这边用饭的,那这节礼也不必都留给沈大人夫妻了。 在老夫人拆礼盒的时候,他就吩咐自己的护卫去前面正院取了大部分的节礼过来。 老夫人看完画作之后,燕王就站起上前一步给老夫人行礼,“晚辈今日也给老夫人带了些节礼来,还望老夫人收下。” 拆礼物总是让人高兴的,逍遥王打着长公主的旗号送了节礼来,可实际上他与沈府没有一文钱关系,但是燕王不同,他是沈千歌的未婚夫,这关系可就亲近多了,老夫人拆燕王孝敬的节礼完全没有压力。 “拿来老身瞧瞧。”老夫人乐呵呵的道。 白嬷嬷从护卫手中接过礼盒呈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很快就打开了两只锦盒。 瞬间,锦盒里的东西就一览无余。 两只锦盒,四样礼品,最打眼的莫过于金灿灿的元宝了,占了半个锦盒,四锭金元宝,排列的整整齐齐,金光四溢,每一锭金子上都印着吉祥字眼,这该是内造出的专门用来作为赠礼的金锭。 旁边是一只玉镯,与长公主赠予沈千歌的那两只血玉镯子比不了,但也是上等碧玉镯子,这镯子不管是自家戴还是赏人都是极有面子的。 剩下的一只锦盒里装着一套茶具,是松窑镇的茶具,这几乎是高门里必备的茶具了。 每一样节礼都极为体面且实用,而且这东西送的恰好,不像是逍遥王送来的那么珍贵,让人收了烫手,却也极为大气。 想着燕王来的时候带的节礼虽然不像是顾宸煜带来的那般多,但样样都贴人心意,沈夫人尤其是喜爱那套镯子,给老夫人的节礼都这般了,给他们夫妻的难道还会更差吗? 这么一想,沈夫人都想立刻回院子里拆准女婿们送来的节礼了。 逍遥王送了节礼给沈老夫人,燕王也送了,现在只有顾宸煜这边没动静。 顾宸煜顿时脸颊臊的发红,其实他也给老夫人带了东西,只是那些节礼比较普通,不管是逍遥王的还是燕王的都比不上,而且差的档次有点多,这个时候拿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他微微垂着眼帘当做不知道。 他这边装着,沈大人沈夫人也尽力替顾宸煜遮掩,毕竟顾宸煜不说,那节礼他们都可以私下留着,一说,节礼就要送给老夫人一半,他们夫妻巴不得顾宸煜不说呢。 逍遥王扫了顾宸煜一眼,而后笑了笑。 沈大人夫妻想陪着逍遥王聊聊天,拉拉关系,但是逍遥王很快就说要告辞了。 一行送逍遥王到沈府门口,逍遥王很快就上马离开,走时连个招呼都没与沈大人夫妻打。 逍遥王离开后,沈大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沈大人夫妻扫了兴致,顾宸煜这个准女婿也不好再留,提出告辞。 燕王更加随意,朝着沈大人夫妻拱拱手,就带着护卫们离开。 本来早上到中午都异常热闹的沈府随着客人的离开,一下子变得清净起来。 回了府,趁着沈景晏在一旁有父母看着,沈娇娇与父母告退,自己先回了斗春园。 见沈娇娇回去了,沈景晏也想立马离开正院,还未走,就被沈大人给叫住了。 早上来的时候燕王还好好的,中午突然就留在了宁寿堂用膳,说这其中没有蹊跷,他根本就不信! 沈千歌还未嫁入燕王府,蒋贵妃答应他的自然也没有实现,若是家里自己人毁了这桩婚事,他恐怕能气吐血。 “景晏,你跟我来书房。” 沈夫人正惦记着准女婿们送来的节礼呢,这个时候也不管丈夫会给儿子说什么了,带着秋嬷嬷就准备去看看节礼。 节礼统一都放在正院的偏厅里。 秋嬷嬷领着夫人进来,笑着道:“夫人,都在这儿了。” 可等沈夫人查看了节礼后,脸色却越来越差。 第一百八十八章 燕王送的节礼在哪儿 “这些都是谁送来的?”沈夫人指着地毯上好几个礼盒问道。 秋嬷嬷低头看了一眼,支支吾吾道:“瞧这盒子,像……像是靖勇侯带来的……” 什么?靖勇侯府的?就带这些东西来送节礼? 打开的礼盒里,是四样节礼,红糖、点心干果、两壶还不错的陈酿、一盒制作分茶的各色作料和分茶饼。 顾宸煜带来的礼盒很多,剩下的沈夫人也都迅速的一一打开了。 里面是一些中等偏上的布料,上等的宣纸和墨锭,一些精致的银首饰,不错的珊瑚珠串等,每一个锦盒里的东西都不是特别贵重,但品质也都不错。 沈府只有沈夫人一家主子,主子不多,男人更是只有沈大人和沈少爷。这宣纸墨锭定然是送给他们的,那这些中等偏上的布料、首饰定然都是给沈夫人赏赐给有头有脸的下人的。 秋嬷嬷就看上了一只银手镯,若是夫人赏给她,她肯定会高兴几天,可惜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估莫着是没心情赏赐他们这些下人了。 秋嬷嬷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沈夫人突然用力将一个装着布料的礼盒掀翻在地,怒道:“都送的什么破东西!来打发要饭的吗?” 秋嬷嬷低着头,越发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 其实,顾宸煜送的节礼没什么错处,不光是侯府,这个京城当中大部分高门贵胄逢年过节礼节都是这么送的,沈府也不例外。 东西品质都不差,甚至还都是上等的,实用的很,谁家没事就送被人极品的物件儿?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像是沈夫人平日里和亲戚们走动送的东西都还不如靖勇侯带来的这些呢! 靖勇侯还能考虑到沈府的老仆,专门给沈夫人准备了这么多礼盒,已经是一心为沈夫人考虑,相当周全了。 只是沈夫人之前看到了逍遥王和燕王送给老夫人的节礼,这会儿再看靖勇侯的,落差太大,心里淤堵而已。 “燕王送的节礼在哪儿?”沈夫人忍了忍,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这才问秋嬷嬷。 “夫人,燕王殿下送的东西在这边。”秋嬷嬷声音越说越低。 等沈夫人跟着秋嬷嬷走到燕王的节礼旁边时,瞪大眼,“这是燕王送的?” “回夫人,这些确实是燕王殿下送的节礼。” “是不是被人偷了,怎么只有这么点?”明明燕王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眼,从马车上卸下来的礼盒虽没有靖勇侯多,可也绝对不止现在这里的两只礼盒! 秋嬷嬷只能如实道:“一开始是不止这些的……”本来燕王的护卫要将节礼都放在这儿,可燕王留在了宁寿堂用膳,直接派人让护卫只放了两盒节礼给正院,其他剩下的四五盒都带到了宁寿堂交给了白嬷嬷。 沈夫人:……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原来老夫人拆的燕王送的礼盒原来是要给她的,只是因为他们没留燕王用饭,所以便宜了老夫人! 想到那礼盒里的好东西,沈夫人觉得自己心口疼的要纠起来。 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让秋嬷嬷去取了仅剩的两个礼盒,她小心的打开。 只见两个礼盒打开后是两册书,沈夫人拿出来翻了翻,居然是佛经!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将锦盒从里到外又翻了一遍,确定两个礼盒里只装了两本佛经,那些她想要的礼物瞬间变成泡沫炸了开来。 “燕王是什么意思?居然送我佛经?是想要我修身养性嘛!做梦!”沈夫人实在是生气,一下子将两册佛经撕了个稀巴烂,这么一比,燕王留下来的节礼还不如顾宸煜的实惠呢! 顾宸煜送的东西虽然没有特别昂贵的,但都是实用的东西。 沈夫人并不知道,燕王送的这两册佛经大有来头,是专门从皇家寺庙求来的,由大法师亲自写的佛经,若是遇到识货的,转手的话,上万两银子都不是什么问题。 两位准女婿带来的节礼都不如沈夫人的意,她就更没什么心情打赏两个女儿了。 让秋嬷嬷将这些节礼收拾归类,她搭着丫鬟的手臂去卧室休息了。 秋嬷嬷领着个小丫鬟用册子记录收到的节礼,发现有一只锦盒里装了套首饰头面,都是时下里京中时新的款式,高门千金们都喜欢,显然是侯爷给大小姐准备的。 本想回禀了夫人,将这盒首饰给大小姐送去,但想到夫人离开时的脸色,秋嬷嬷还是闭了嘴,将东西记录下来,让丫鬟送到了库房里。 秋嬷嬷并不知道,沈娇娇还在斗春园里等着呢! 这桩婚事再怎么不如意,可婚约已成,若是不发生什么意外,靖勇侯与沈娇娇是注定要成为夫妻的,靖勇侯被母亲教训过,即便还是按压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但他还是想尽力做一个贴心的未婚夫,所以这次来沈府送节礼,并未忘了沈娇娇,甚至还特意去首饰铺子里挑选了那些年轻姑娘喜欢的款式。 在与沈娇娇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顾宸煜将带首饰送她的事告诉了沈娇娇。 这算是沈娇娇第一次收到顾宸煜送的礼物,怎么能不期待。 可坐等右等,却没等到母亲院子里的下人来通知。 就算母亲再抠门,也不能扣留顾宸煜送给她的东西,那些首饰虽不错,可哪里敌得过母亲私藏的那些首饰,母亲也看不上啊。 直到天黑,沈娇娇都没等来那些首饰。 随着天色沉下来,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边沈大人刚审问了几句,沈景晏就自己承认今日燕王之所以没来正院花厅用膳是他动了手脚。 沈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施家法的竹条狠狠在沈景晏背上抽了几下。 要是没有沈景晏这手脚,今日靖勇侯和燕王就会与他们一起用膳,那逍遥王去摆放老夫人能留在宁寿堂用膳吗?还不是与他们一起吃?这在一起吃顿饭这距离不是就拉近了,熟悉了,日后想要走动就简单了。 可惜都被沈景晏给毁了。 沈景晏跪在书房里,背脊笔直,不管沈大人用多大力气抽他,他都死死咬着唇,“父亲,是我不对,你尽管打我出气。”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就他什么都没 沈大人一把扔了手中的竹条,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滚!这几天别让我看到你!” 毕竟是唯一的儿子,他和妻子又将这个儿子看的最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从小更是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 方才狠心抽了几下,当真是打在儿身疼在爹心,气急败坏,只能先让儿子回去反省。 沈景晏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背对着他,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他攥了攥拳头,转身迅速离开。 儿子走了,沈大人身子才扛不住似的晃了晃,旁边的常随连忙过来扶住他,“老爷,您先歇歇。” 沈大人坐到旁边的圈椅里,揉着额角。 常随道:“老爷,小的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的觉得这事可能并不是少爷做的。” 常随这么一说,沈大人抬起头“嗯?”了一声,随后沈大人就陷入了思绪中。沈千歌之前答应嫁给燕王,儿子也没发出过一点反对的声音,后来他与妻子才知道这小子对娇娇有别样的心思。 可沈家只他一个独子,怎么可能留娇娇做儿媳?这不是让人笑话嘛! 后来靖勇侯来求亲,他们夫妻答应了这桩婚事。 儿子就算是不高兴,要使绊子,也不应该是给燕王使,而应该是靖勇侯才对,可靖勇侯一直好好坐在花厅里,什么委屈也没受。 可儿子又亲口承认今日这事是他做的…… 沈大人眼睛微眯,难道儿子这是在为谁背锅? 这阖府对千歌最有意见的恐怕就是娇娇了,儿子又喜欢娇娇…… 儿子难道是为了娇娇揽下了罪责? 不行,这事儿要与妻子通通气。 沈大人突然站起身,“走,去夫人那。” 很快沈大人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沈夫人。 本来今日沈夫人就对顾宸煜不太满意,现在儿子又替沈娇娇背了锅,她当然还是最心疼自己的儿子,对沈娇娇就更加不满意了。 虽然对沈千歌也不满意,但是她现在住在宁寿堂,公中不给宁寿堂出一点半点的开销,就连月银都不给沈千歌,宁寿堂那边都是自己管,再加上今日逍遥王亲自来看老夫人,这个时候夫妻两再不喜沈千歌,也不会表现出来,现在就去斥责。 可沈娇娇不同,待嫁中,花用又都是他们夫妻的,说牵连就牵连。 沈大人来之前,秋嬷嬷忍了忍还是将靖勇侯给大小姐买了一盒首饰的事说了,沈夫人本来还让秋嬷嬷明日将那些首饰送到斗春园去,现在听沈大人一说这事,气不打一处来。 怒道:“秋嬷嬷,那首饰暂时不用给娇娇送过去了,你明日一早去斗春园,让她在院子里好好反省。” 这是对沈娇娇恼怒了,让她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儿了。 沈景晏回了自己院子,侧身躺在拔步床里,后背被父亲抽了几下,定然已有了血痕,他伸手从旁边小几上摸了个东西,捏在手中摩挲。 仔细看那东西是一块烟粉色的肚兜。 是那天晚上,他从沈娇娇身上解下来的,后来被他揣在身上带了回来。 那天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在手心里留存。 他眼睛微眯,今日替娇娇背锅他就是故意的。 父母又不傻,他们真的会一点也猜不出来吗? 他的娇娇,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这次做兄长的,就让她学个乖。 沈景晏很清楚,他们兄妹三人,只有他在父母心中是最重要的,最不可能会被舍弃的。 他替娇娇背锅了,反而会让父母厌恶娇娇。 娇娇日后若是没了侯府的婚事,又没了父母的疼爱,那她能靠的可不就是只有他了嘛! 他就会是她唯一的光! 逍遥王和燕王走后,宁寿堂这边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走前,沈千歌让葛嬷嬷分别将回礼给了逍遥王和燕王的常随带着。 那是沈姑姑与沈千歌提前两天专门准备的。 本来是想着给燕王和靖勇侯的,怕两人会在端午这日来向沈老夫人请安,结果只燕王来了,靖勇侯没来,多出了一份,恰好给突然来了的逍遥王。 靖勇侯并非自己的未婚夫,又没来给沈老夫人和沈姑姑请安,沈千歌不给回礼不给的理直气壮,至于正院沈夫人给不给他们回礼,就不是沈千歌的事了。 白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将逍遥王和燕王带的礼物都搬到了偏厅让沈老夫人几个主子看看。 白嬷嬷笑着介绍:“老夫人这些布料是逍遥王带来的。” 沈千歌一看,这布料是岭南桑蚕丝的贡缎,杨妃色、月白色、秋香色的各一匹,显然不是给祖母的,祖母的之前逍遥王就让她老人家亲自拆开看了,可更不像是给自己的,她还不到穿这些颜色的年纪。 沈千歌看向姑姑,“姑姑,您穿这些颜色倒是正好。”三十出头,正是能压住这些颜色的时候。 老夫人一听沈千歌这么说,就看向坐在旁边的女儿。 沈姑姑神色慌了慌,她将这些装布料的锦盒关上,又吩咐白嬷嬷看看别的。 白嬷嬷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几个主子的眉眼官司,她忙收了这些布料,又拿了别的锦盒来。 逍遥王带来的东西很多,但燕王带来的也不少,连宁寿堂的下人们都考虑到了,有一直锦盒里装着好些绣坊买来的一样的荷包,分蓝色和粉色的,荷包里装着专门制成花生和葫芦状的银子,一颗有个一两重,每个荷包里两个银花生两个银葫芦。 沈千歌见到当场就让白嬷嬷给宁寿堂的下人们分了。 最后沈千歌打开了一个特别的锦盒。 锦盒不大,里面用小巧的荷包包着各色珍奇花草的种子,荷包上绣了花草的名字。 这整个沈府,也就只有沈姑姑喜欢折腾花花草草。 沈千歌将锦盒放到了沈姑姑面前。 笑着道:“姑姑,你喜欢的。” 沈姑姑一眼就看上了一只镶着银色边的荷包。 她惊呼,“银蓝花的种子!” 沈千歌看姑姑惊喜地捧起那只银边荷包,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后院试种这种银蓝花。 不用沈千歌说,沈姑姑就抱着锦盒一只荷包一只荷包的查看过去了。 越看越欣喜,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恐怕那几盒的绫罗绸缎都没这一盒的种子让她欢喜。 沈千歌与祖母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沈府大门口,主人家将人送到门口后,看着两位王爷一位侯爷都上了马这才折返。 三人都是骑马,带节礼的空马车已经先被仆役们赶回府了。 没了车马,每个人带的人都不多。 燕王只带了三两个护卫,逍遥王带了五六个,带人最多的是靖勇侯,七名护卫。 人一少,又都是清一色的轻装大汉,这身上带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靖勇侯往身边的两位王爷扫了一眼,就看到这两位跟在身后的护卫一人手中拿了个食盒,一模一样的食盒,上面还雕刻着精致的菊花图案,就他一个空落落的,什么都没。 第一百九十章 回礼 靖勇侯的护卫发现了自家主子的眼神,有时候主子不好问的话需要他们代为问出口。 那机灵的护卫就打马蹭到了燕王护卫的身边小声询问,“兄弟,你们这食盒是哪里来的?”我们怎么没有? 护卫低头扫了眼自己手中提着的精致的食盒,笑道:“宁寿堂给我们王爷的回礼,你看,逍遥王也有。” 得,这下知道答案了,宁寿堂给的……也就是老夫人给的……他们侯爷可没专门去拜见老夫人,没有回礼也就不奇怪了。 护卫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够不远处的靖勇侯听到了。 他微微一怔,嘴唇抿地紧紧的。 燕王看到了顾宸煜的表情,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而后微微朝后看了一眼,那拎着食盒的护卫立马接收到了主子的眼神。 他压低声音对来套近乎的靖勇侯的护卫道:“想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靖勇侯的护卫朝着自家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主子笔直地坐在马上,什么暗示也没给他,但是也没出声阻止让他回到队伍里,护卫心中就有数了,知道主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还是想知道的。 这护卫就对燕王的护卫不好意思的道:“想,能看一眼吗?王爷会不会怪罪?” “没事,我们王爷宽宏大量,看一眼而已,又不是送给你们主子,不碍的。” 说着,燕王的护卫就在马上打开了食盒,食盒有两层,真只是打开给靖勇侯的护卫看了一眼。 不过只是这一眼,那护卫也看清楚了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粽子!最上面一层放的是粽子,这是各家各府端午都会吃的,但是宁寿堂给的这些回礼粽子好似与他们普通吃的又不同,那包法都不一样,一个个粽子只有小半个拳头大,一层食盒里大约八个左右,正好将一层食盒装满。 五彩丝线编织的手串,上面点缀了一颗珍珠,一看就知道是端午祈福的,旁边放着一碟子五毒饼,两只咸蛋,一小壶雄黄酒,还有一只青花瓷茶罐。 虽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但是每一样东西都很精致,而且可以看出来这回礼准备的很用心。 能拿到这样的回礼当真算是一件体面事。 这护卫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后,进宁寿堂的时候也闻到了不一样的香味,现在当真是想尝尝宁寿堂回礼里的粽子是什么味道。 他刚看完,靖勇侯就咳嗽了一声,护卫连忙对着燕王的护卫抱了抱拳,回到了自家的队伍里。 等三队人马分道扬镳了,靖勇侯才问护卫他看到的回礼都有什么。 护卫一五一十的说了,顾宸煜尽量抑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抓着缰绳的手却越攥越紧。 若……若是他的未婚妻是沈千歌,那今日这份精致的回礼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护卫说完听不到主子的声音,抬头偷偷瞥了一眼,自觉沉默地驾马跟在了队伍最后。 走了会儿,众人发现路不太对,有护卫大着胆子提醒靖勇侯,“侯爷,这不是回府的路……” 靖勇侯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本侯知道,你们几个先回去,留两个人跟着我就行。” 于是,半个时辰后,靖勇侯停在了便民食肆的后门。 今日端午,便民食肆早几日已经开始售卖粽子了。 便民食肆一开始卖粽子,就被抢购一空。 目前大齐最普遍的粽子就是糯米包的白粽子,吃的时候配上糖霜,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包的,吃上一个就觉得腻味了。 可便民食肆出的粽子却不一样。 粽子的包法就比较新颖,那种小巧的四角粽,一个只有小孩拳头那般大,馅儿并非只是白糯米,里面添加了各色东西,比如蜜饯、咸蛋黄、红豆等等,还有加了火腿肉的咸味粽子。当然,口味好的,还能买成人拳头大小的大粽子,更实惠。 在便民食肆推出各色粽子后,立马掀起一阵买粽子的热潮。 粽子卖的太好,便民食肆对外的窗口暂时都不卖包子馒头了,改卖粽子,等端午过后,再改回来。 靖勇侯常来便民食肆的雅间用饭,已经成了雅间的常客。 对这类消费多的贵客,便民食肆都是有优待的。 所以靖勇侯刚进去就提了两个食盒出来,食盒是便民食肆对外售卖的各色粽子礼盒。 别看一个不大的食盒,可是要二十两! 就这,每日里还不断有高门大贾府上的下人来订货,来的不早,压根就买不到。 瞧着侯爷拎两个食盒出来,两名护卫就不说话了,跟着侯爷回了府。 刚进府门,靖勇侯就将一个食盒递给护卫,让护卫送到母亲的院子,并且叮嘱护卫告诉母亲这是沈家送的回礼。 顾宸煜拎着剩下的一个食盒去了前院书房,让常随将食盒里的粽子热了送到书房。 坐在书桌后,剥开一只粽子,尝了一口,糯米里包着的像是秘制的火腿,那糯米也不知是怎么调制的,颜色偏棕,吃到嘴里又糯又滑,还带着火腿的油脂,香的不行。 虽贵为侯爷,顾宸煜也是第一次吃到这般好吃的粽子。 粽子本就不大,他没忍住一口气吃了四个。 每一个味道都不同,吃完,他愣愣靠在圈椅里。 这还只是便民食肆推出来的粽子,若是沈千歌亲自做的粽子,定然比这味道还要好。 只可惜那回礼的食盒并没有他的。 想到这里,顾宸煜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了。 窦夫人这边收到儿子叫人送来的粽子礼盒微微惊讶,她问护卫,“这是哪里来的?” 护卫不敢抬头,只低声回道:“沈府给的回礼。” 窦夫人扫了护卫一眼,挥手让他下去了。 她盯着礼盒看,在食盒手柄内里的地方印了“便民食肆”四个字。 这怕并不是沈府的回礼。 儿子可能还不知道,“便民食肆”四个字已经慢慢在上层圈子里流传开了,比“醉江南”还要受人追捧,尤其是最近便民食肆“梅兰竹菊”四阁的开张,更是让便民食肆声名远播。 这几日端午节,她也让赵嬷嬷去便民食肆定了礼盒,只是太抢手,要傍晚时分才能送来。 即便沈府为了省事,也不会直接将从便民食肆买来的礼盒直接送人。 看来儿子今日去沈府的日子并不多好过。 窦夫人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这还没成婚呢就不如意,若是日后成婚了又会如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见师傅(1) 沈千歌带着燕王带给她的东西回了院子。 上一世,姑姑后半生没有再嫁,现在出现的逍遥王也早早没了性命,如今逍遥王肯为了姑姑费心到这个地步,若是两人能成,那没什么不好的,她可以作为姑姑的后盾,如果姑姑婚后生活不好了,和离便是,她来给姑姑养老! 想到这里,沈千歌越发的动力满满,至少她有祖母、姑姑,她们都需要她,马上师傅也会出现。 这几日,沈千歌加紧收拾着福运酒楼腾出来的那间铺子。 估莫着那间铺子会成为京城里第一家海货铺子。 到时候,便民食肆的雅间里会率先推出一批海货做的菜肴,一旦贵客们吃顺口了,这干海货的名声就宣扬出去了。 那海货铺子的生意自然就有了。 何掌柜已经组织了船队,南下去收干海货,尤其是海带,几乎就是没成本的买卖,相信一旦干海货在京城中流行起来,这海货铺子的生意定然不会差。 上一世,跟在师傅身后的时间长了,师傅就与她说过,他最擅长做的还是海货,因为师傅的故乡就在海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师傅却说他再也回不去了。 她认为,可能师傅出生在一个不知名的海边小岛,后来遇到灾难,海边小岛沉没,原本的村民都四散了,房舍也没了,所以师傅才发出那样的感慨。 这一世,她用了师傅说的办法和理念赚了银子,等见到了师傅,不管多困难,她都会派人去帮师傅寻找故乡,就算是那个地方没人了,可能看上一眼,也算是满足了师傅的念想。 这天天不亮,沈千歌就睁开了眼睛,实际上,她昨夜一夜都没睡着。 强迫着自己闭着眼睛浅浅睡了一两个时辰。 等发现天边有一点点鱼肚白的时候,她就睡不下去了。 掀开被子起身,自己去净房洗脸换衣,等换好衣裳出来,外面值夜的文杏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忙进来看情况。 一看到二小姐这身打扮,文杏惊讶地张大嘴,“二小姐,您怎么今天穿这身衣裳?”而且手上头上一件首饰也没有。 这件陈旧的衣裳是沈千歌专门留着的,青色的衣裙,裙摆有一处蝴蝶翩飞的绣花,只是这蝴蝶绣的虽好,但与这件衣裙的绣花却不相配,那是因为蝴蝶绣花的这处原本挂坏了一块,绣花是后面补的,为的是遮挡这块坏了的布料。由此可见,当时沈千歌遇到师傅的时候是多么窘迫。 现在宁寿堂的下人们穿的都比上一世的沈千歌要好,也正是如此,文杏才这么问。 沈千歌这般打扮,文杏身上的衣裳都比她好了许多。 沈千歌坐到梳妆台前,让文杏给她梳头发,她要梳上一世遇到师傅时的发髻。 “我自有用处。” 主子这么说,文杏也不再问了,一边帮忙梳发髻一边道:“二小姐,现在天还没完全亮,您不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一会儿梳好发髻,陪我去厨房,我要做些吃食。” 这么早做吃食?可能二小姐今日有重要的事情。 去了小厨房,沈千歌这一世第一次做桃酥,不管是擀面还是烤制,全部都是她一个人,没让文杏插手一步。 文杏没法,只好将守在小厨房的小丫鬟撵了出去,自己帮二小姐烧火。 桃酥做好后,被沈千歌放在竹盘里一个个晾凉,而后才放入专门准备的食盒里。 文杏拿着一只桃酥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因为嘴里包满了食物,她嘟囔着道:“呜呜,二小姐,这个点心好好吃。”酥酥的,奶香带着鸡蛋的香味,瞬间在唇齿间融化,让她想喟叹出声。 装好了食盒,还剩下半盘,沈千歌也拿起一只,微微掀开面纱,咬了一口。 味道不差,可总觉得没有上一世师傅给她的桃酥好吃。 桃酥做好,沈千歌又亲自冲了一壶大麦茶放入食盒。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匆匆吃了些朝食,沈千歌就带着文杏出门了。 为了配合二小姐,文杏也换上了自己最陈旧的衣裳。 身上什么首饰都没有的主仆二人走在路上,像是耕读之家里出来的小姐和丫鬟。 其实沈千歌出了沈府并未走多远,而是在沈府后院的那条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她进了那家后巷的百年小酒馆,这会子,小酒馆里掌柜刚开门,见一对主仆进来了,掌柜的好心提醒,“这位小姐,我们这酒馆刚开门,后厨的酒菜都还没准备好,要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有吃的。” 沈千歌朝着文杏使了个眼色,文杏迎了上去将一锭银子塞到了掌柜手里,“我们小姐要找个位子坐下等人,等中午你们这有吃的,我们再点些。” 掌柜的没想到这对主仆穿的朴素,出手却这般大方,他连忙收了银子,对文杏道:“姑娘,你们随便坐,坐一天都行,一会子,我让小二给你们上一壶茶。” 沈千歌找了个靠门的桌子坐了,文杏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就坐在一边陪着二小姐。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了两杯沏好的分茶。 文杏将茶放到一边,她知道二小姐从不喝分茶。 其实她也不知道二小姐突然到后巷的这家小酒馆来为的什么,只是文杏能感觉到二小姐心情的雀跃和激动。 小酒馆直到中午才有些客人,不过客人不多,大堂里的空位都坐不满,沈千歌坐在靠墙的大门边,主仆两穿的又很普通,所以并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上转眼就要到中午了。 沈千歌的心情也变得越发的急切起来,她坐在桌边,视线却一直盯着不远处巷口的拐角。 上一世……上一世师傅就是在午时的时候从那个拐角走出来。 那一天的每个微小的细节沈千歌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是纤毫毕现。 沈夫人说头疼,于是她亲自出府找大夫询问母亲的病是怎么回事。 又怕药太苦,母亲吃了反胃,所以千方百计从老大夫那里问了一道食疗的方子回来。 回来的路上,她就让美景去买了食疗方子上写的各色食材,等回了归雁居,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研究食疗方子,在小厨房里做废了十几份食材,才在第二日一早做了最成功的一份。 怕这份药膳放时间太长失了味道和药性,她都没来得及休息,回了卧房换了身衣裳带着药膳就去了正院。 第一百九十二章 见师傅(2) 到正院的时候,母亲还没起床,嬷嬷不敢进去叫醒母亲,只好让她在外面等着,她焦急的等了半个时辰,母亲才起身。 可过了半个时辰,药膳已经有些冷了。 药膳重新热了之后,药性会损失,味道也会变差。 见母亲出来了,沈千歌连忙将药膳献了上去。 母亲扫了她一眼,坐到桌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可刚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 母亲蹙着眉头,怒道:“刚起身,你就让我吃这么恶心的东西?是觉得我病的还不重吗?” 她吓的跪在母亲面前,请罪道:“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你的头疼快点好起来,这是药膳,可能是有点凉了的关系……但是吃它能缓解头疼……” 母亲冷笑了一声,“一大早,你就让我吃凉的?还真是好孝心。” 沈千歌跪在地上低着头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觉得她怎么解释都是错的。 恰好这个时候沈娇娇来请安,看到花厅里这副模样,她连忙走到母亲身边安慰。 “娘亲,怎么一大早起来就不高兴,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很快,沈娇娇就让丫鬟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碟点心,“娘亲,快尝尝,醉江南新出的点心,可好吃了,我一大早让人排队去买的。” 母亲嗜甜,可那老大夫说了,母亲这身体最好是忌甜口的。 她上前想阻拦,被沈娇娇故意挡住,回头还对她道:“沈千歌你什么意思,母亲想吃口顺口的,你都要拦着?是不是觉得母亲没吃你做的东西,你心中不爽利?故意的?” 沈夫人吃了个沈娇娇带来的糕点,享受地眯起眼睛,随即就打发沈千歌下去,不想再见到她。 沈千歌被送到正院门口,她花了许多心思做的药膳也被人扔了出来,洒了一地,溅在了她的鞋面上。 良辰扶着她,劝道:“二小姐,您昨晚一夜都没睡,先回去歇歇吧。”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由着良辰扶着她回了归雁居。 可洗换了之后,还没躺下,沈娇娇的贴身丫鬟茯苓就过来了,传话说沈夫人让她去买后巷的酒,中午的时候,沈大人会回府里用饭。 沈千歌当时好几日未见到父亲了,想着中午送酒过去还能见父亲一面,就拿了银子带着丫鬟出府往后巷跑。 那个时候快午时,去后巷酒馆掌柜那一问,她带的半两银子居然买不了一小壶父亲要喝的那种酒,眼看就要到午时,沈千歌慌张之下,只好将身上所有的首饰摘下来交到美景的手里,让她就近找个当铺迅速的当掉,拿了只要凑足二两银子就迅速回来交给她买酒。 美景走后,她一个人坐在酒家靠门的桌边等着。 可坐等右等,也等不到美景回来,她又担心美景一个年轻的小丫鬟会不会在外面被人骗了,这么一耽搁就过了午时,一般正院都是午时用膳,就算是她现在买到酒,也赶不及了。 这么一紧张一急,多日来的各种委屈就从心底里涌了出来,眼泪蓄满眼眶,止也止不住地的流了下来,她低着头默默的哭着,不敢发出声音,最后控制不住的不停抽噎。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伸出来一条帕子,然后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笑着道:“小姑娘,怎么哭了,来擦擦眼泪。” 沈千歌抬头,被眼泪糊住的眼睛迷蒙的看到一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 老者满脸皱纹,却笑的慈祥,让人一看到就心安的那种。 沈千歌迟疑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糊了满脸的眼泪,哑着嗓音道谢,“谢谢您。” 这老者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道:“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你的兄长亲人呢?” 那个时候,沈千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放下了心房,与老者轻易交谈了起来。 “父兄都在家中,我……我是出来给父亲买酒的……” “哦?可现在都过了午时了,你既然是出来给你父亲买酒,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不然你父亲可是要担心了。” 担心?自从回了沈府,虽然外表看似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像是一蓬浮萍,担心这种奢侈的情感,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沈千歌抿着唇,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但却失落的说不出话来。 老者没继续问,他上下打量了沈千歌一眼,还是那般慈祥的模样,“你给你父亲买的酒呢?” 沈千歌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像是要用力握住这点唯一的温暖,“我……我买酒的银子不够……” 说完这句话,羞愧地低着头的沈千歌感受到身边的人起身离开。 她顿时失落极了,这老者定然也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连给父亲的酒钱都没积攒出来,所以生气的离开了吧。 她不敢抬头看,怕看到老者愤然离开的背影。 可没多久,面前突然多出来了个细长的酒壶,正是她想买的那种酒。 “呐,送给你,带回去给你父亲喝吧!”老者的话仍然还是那么温柔,言语里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沈千歌抬头看着身边的老者,惊讶地眼睛瞪地大大的,“您……您怎么知道我要买的是这种酒?” 老者哈哈大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掌柜,“我问了掌柜。” 沈千歌脸色爆红,是了,她之前问过掌柜,然后发现自己带的银子不够,可带来的银子是她千方百计从月例银子里省出来的,再没有多余的了,没办法,只能让美景去当首饰。 沈千歌连忙起身给老者行礼,“多谢您!敢问您的姓名,日后小女定然回报!” 老者抚着胡须又笑起来,“不必了,日后有缘,我们自会再见的。” 沈千歌愕然,怎么也没想到老者不愿意透露姓名。 她刚要追问,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她窘迫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才想起,她为了给母亲做药膳,从昨晚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老者愣了一下忍不住失笑,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叶包递给她,“好吃的,快尝尝。”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见师傅(3) 沈千歌情不自禁地就伸手去接了。 而后小心地打开荷叶包,里面是两块圆圆的烤的金黄还撒着黑芝麻的饼。 “这是桃酥。”老者道。 沈千歌伸手拿了一块塞到口中,酥!脆!甜! 像是一汪清泉瞬间灌溉了她饥渴的肠胃。 她眼睛亮亮的,嘟囔道:“好吃!” “那就都给你,带回家慢慢吃!” 沈千歌珍惜地捧着手中的荷叶包,用力点点头,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吃到觉得好吃的东西没有献给父母兄长,留着自己一个人慢慢地享用。 见她吃的开心,老者笑了笑,“拿了酒,赶紧回家吧?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待久了不安全。” 说完,老者朝着她挥挥手,就翩然而去。 她站在酒家门口,拿着桃酥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而后她拜托掌柜,等美景回来,告诉美景她已经先回府中。 只是那壶酒,等他拿到了沈大人的面前,沈大人却嫌弃地摇摇头道,这么便宜的酒,他从未喝过,然后赏赐给了沈府的门房。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茯苓来给她传的消息是假的,可她再问茯苓的时候,茯苓却怎么也不承认了。 她扯了扯嘴角回了归雁居,美景也回来了。 将二两银子交到她的手里,她说当铺的掌柜奸诈,可小姐要银子又要的急,她没法子,只能将小姐的首饰当给那位掌柜,因为当出的银子不够小姐需要的,她又将自己的一对银镯子当了,这才凑够了二两银子。 沈千歌瞧着跑了一脸汗的美景,觉得对不住自己这大丫鬟,回了房间,将自己一对更好的银镯赏给了美景,还额外又给了她一对银耳环。 后来沈府出了事,她亲自去当首饰,去的是上次美景去的那家当铺,当铺还是那个掌柜,那掌柜慈眉善目,讲道理,给的价格也相当的公道,听说了她的遭遇,又见她脸上有疤痕,可怜她,多算给了她一成的银子。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被美景骗了。 再后来,美景离开了她的身边,不知晓用了什么关系,跟在了沈娇娇身后,她头上戴的首饰就是当年她让他去当铺当了的。 沈千歌被文杏良辰轻轻拍了一下,一个恍惚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二小姐,到中午了,奴婢给您叫些吃的?” 沈千歌颔首,让文杏自己去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她自己却不离开座位,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巷口,等着那个不修边幅的老者出现。 很快,文杏点的菜就上齐了,三四道这家酒馆的招牌菜,虽然不如宁寿堂小厨房的饭菜,但偶尔吃一次,也算是别有滋味。 文杏坐在沈千歌身边给她布菜,沈千歌兴致缺缺的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子,让文杏自己吃。 时间好似过的很快,又好似过的很慢,文杏自己已经吃饱,让小二收了碗筷,重新上了茶。 文杏很快就发现,二小姐的情绪不对,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焦躁,最后到失神恐惧害怕,现在额头居然冒出了细细的冷汗,方才的吃食,二小姐明显味同嚼蜡,毫无胃口。 她关切道:“二小姐,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千歌心不在焉地摇头,“我没事。” 这样一直持续到天黑,文杏明显感觉二小姐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可她期间问过几次二小姐,二小姐都说没问题,她没法再问,只能默默在旁边陪着二小姐。 等过了中午午时,沈千歌的心就不断下沉。 上一世,第一次见到师傅的记忆深深地刻在脑海深处,一分一毫她都记得,所以她不可能记错时间记错地点。 就是怕会与师傅错过,所以她身上穿的都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可上一世师傅明明就在午时刚过的时候出现的,为什么现在时间都过了,师傅却还没来? 不可能呢! 师傅一定会来,可能只是比上一世迟了一点点。 沈千歌执的等着,一直等到星光漫天。 每一秒都那么难熬,可那个巷口再也没转出沈千歌记忆里的那个身影。 旁边守在柜台后的掌柜都不好意思看了文杏好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走到了沈千歌身边带着歉意道:“小姐,小店要打烊了,这么晚了,您也该回家了。” 沈千歌看着就年纪不大,与掌柜自家的女儿年纪差不多,他看了越发的不忍。也不知道这位小姐在这里坐了一天是在等什么。 听到掌柜的话,沈千歌才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 文杏连忙扶住她。 沈千歌谢过掌柜,就出了酒馆,她咬着唇,看着远处的巷口,而后快步跑了过去,文杏吓了一跳,连忙跟过去。 只是被夜色遮掩的巷口拐角处什么也没有,更别说人了。 刹那,沈千歌失魂落魄,文杏只觉得这个时候的二小姐像是失了最珍爱的东西,她看着都心疼。 沈千歌抬头盯着空无一人、夜色漫起的小巷,嘴角苦涩地扯了扯,自言自语道:“所有人都在,为什么师傅就不在了呢?一定是不小心错过了,她肯定能再找到师傅的!” 文杏担忧地看向沈千歌,这个时候的二小姐,让她心疼又不想打扰。 两人正打算回府的时候,沈姑姑带着葛嬷嬷找了过来,她一看到沈千歌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问文杏,“怎么回事?” 沈千歌被姑姑的话唤醒,艰难地朝着姑姑笑着笑,“姑姑,我没事,就是心情有些不好,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沈姑姑朝着文杏使了个眼色,让她回了宁寿堂后,等沈千歌睡了,再与她说清今日的情况。 沈千歌早上带出去的食盒,怎么带出来的,又怎么带了回去。 回了宁寿堂的偏院,沈千歌连口水都不想喝,直接回了卧房,埋头就睡。 沈千歌今日一天的动作都很怪异,文杏被叫到沈姑姑身边询问,将沈千歌今日做的一五一十说了。 沈姑姑拧着眉头也想不出来沈千歌这是怎么了。 最后只能叮嘱文杏好好照顾二小姐,二小姐若是有什么异常,定然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躺在床上的沈千歌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前世与师傅在一起时的片段。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家伙什么时候站在窗外的 上一世,许是她与师傅真的有缘,第一次见面,师傅没能留下任何有关于他身份的只言片语。 可后来,在她为了护住哥哥被人伤了后,不能动弹,只能一个人躲在破庙里等死,可谁知师傅又出现了。 这一次见面,她比第一次还要狼狈。 右腿断了,浑身脏污不堪,脸上的面纱也掉了,露出了丑陋的容颜。 可是师傅看到她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迷迷糊糊发着高烧,就听到熟悉的让她温暖的想哭的声音,“小姑娘,又见面了,你怎么一次比一次狼狈!” 是师傅将她带出了破庙,又找了医术高明的医生给她治好了腿,只是脸上的疤痕时间太长,怎么也看不好了。 师傅慈爱的看着她,心疼地摸了摸她脸上的疤,“还疼不疼?” 沈千歌用力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了。 只是疼的时候,为什么不能遇到师傅,这样,那个时候就真的有人心疼她了。 等她腿伤治的差不多了,师傅亲自将她送回了沈府,可惜这个时候,只有祖母和姑姑愿意收留她了。 归雁居里她的东西都被清空了,连院子里的下人都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良辰一个,良辰哭着与说,她保不住小姐的东西,是她的错。 她只能搬到了宁寿堂的偏院。 偏院许久未修整,破落荒凉,但地方够大,足够她与良辰住了。 她努力想挽回父母和兄长,她与父母说她的腿伤是因为救兄长才造成了,可是沈景晏不承认,父母都认为她只想邀功。 没法子,她跟在师傅身边学厨艺,讨好父母兄长,希望能挽回他们对她的亲情。 师傅时常说她是个傻丫头,总是心疼的看着她。 每每看到她那张丑陋的脸都心疼的自言自语,“要是你不出生在这里就好了,这疤痕也不是治不好。” 沈千歌睁开眼睛,摸着面纱下的脸颊,上一世原本的遒结疤痕的地方是细腻白皙的皮肤,光滑的像是凝脂一般。 突然沈千歌有一种恐惧,难道这一世不一样了,师傅也消失了吗? 不会的!那么多东西还在,都是上一世的样子,师傅怎么会不在呢? 沈千歌心跳加速,抚摸着自己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 只是恐惧好像是被种在了心底,怎么也驱除不掉,她再也躺不下去,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想要透口气,打开窗户的时候却好似有个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她眉头一蹙,弯腰捡起掉落在书桌上的东西。 是一只精巧的烟灰色荷包,男子用的样式,她蹙着眉头,刚要将这东西放到一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磁性男声,“沈千歌,打开看看,这是本王从净慈寺随便带回来的。” 燕王!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站在窗外的! 周子愈今日有事路过沈府后巷,恰巧看到沈千歌带着丫鬟坐在小酒馆的门口桌边,而且那打扮穿着总好似有些不对。 于是回了王府顺口就将这事儿说给燕王听了。 随后,周子愈就觉得燕王殿下一个下午都有些精神恍惚的,他说的公务殿下也听不进去,还不时的打断他,问他一些问题,可这些问题周子愈明明之前就说了啊? 他只好无奈的又给燕王殿下说了一遍,两人讨论了一个半时辰,愣是没解决一件事…… 周子愈额头冒黑线。 看外面天黑了,干脆在一旁提议,“殿下,您许久没去沈二小姐那了,我着实想那手手艺,不如我们去沈二小姐那里蹭饭?” 光明正大的蹭饭是不可能的,也就是去宁寿堂的偏院偷一些剩菜剩饭而已,然后给殿下个偷偷见沈二的机会。 这下燕王不迷糊了,也不用周子愈重复了,立马点头同意。 他一本正经的严肃道:“那本王就赏脸去看看她。” 听到燕王这句话,周子愈的嘴角抽了抽。 得了,反正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两人带了一名护卫骑马就朝着沈府的方向奔去。 沈府后院宁寿堂的守卫虽然变多了,但也拦不住三个功夫高强的人。 很快几人就趴在了屋顶上。 周子愈是急急朝着小厨房的方向看去,燕王却第一时间看向沈千歌卧房的窗户。 看到漆黑的窗户燕王就蹙眉,这才戌时刚过两刻钟而已,一般大户人家都不会这么早睡,以前沈千歌也没睡的这么早,在窗前写字读书到子时都有过,今日怎么回事? 燕王情不自禁地就担心起来。 周子愈朝着卧房的方向扫了一眼,非常识趣的提议,“殿下,我们兵分两路?” 燕王低沉的“嗯”了一声,随后直接趁着偏院内没人就从院墙上跳了下去。 他隐没在廊檐下,就站在窗边的阴影里,听着卧房内的动静。 不一会儿就听到卧房里窸窣的翻身声,看来沈二确实在房中休息了。 燕王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而后慢慢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打扰沈千歌,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她的窗外,陪着她入睡,他心底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燕王的耳朵很好,再加上练武,五感通透,他能听到沈千歌在房间里不停翻身的声音,随后是长长的叹息声,原来沈二并没有睡着。 看来周子愈说的没错,沈二今天恐怕是遇到什么事了,才这般反常。 燕王情不自禁眉头蹙了起来。 他大掌伸进怀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轻柔地在手中抚摸。 原本他是想等沈千歌睡着,将荷包放在书桌上就离开,可这会儿沈千歌翻来覆去,明显就是心思烦乱,睡不着的样子。 于是,燕王就守在窗边等着。 许是他站在窗边,给她守着门户,那些鬼神宵小就不敢接近了,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没想到,沈千歌不睡了,起身走到窗边还突然推开了窗户。 燕王将荷包放在窗台上,本想迅速离开,可沈千歌的动作太快,这点时间他根本就来不及走。 就这么被她撞个正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突然有了花苞 沈千歌被吓了一跳,可是知道是燕王后,吓得砰砰跳动的心脏反而平静下来。 她按照燕王说的打开小巧精致的荷包,发现里面是居然是一个镂空的桃木木牌,木牌下坠了一颗珍珠坠子,极为精巧。 借着廊下黯淡的灯光,沈千歌看到拇指大小的镂空木牌上正面写着平安两个字,反面写着喜乐两个字。 这……这是净慈寺专门制作的“平安喜乐”木牌! 这种木牌可不是随便就能获得的。 需要虔诚的人在寺庙斋戒三日,而后捐赠一笔数目不小的供奉给寺庙,主持大师才会亲自雕刻“平安喜乐”木牌,雕刻好后,主持大师将木牌放在菩萨面前受三日的香火,又对着木牌念九九八十一遍金刚经,这才能成。 可谓这小小平安喜乐牌制成是又费时又费力又费钱,并且还需虔诚。 原来这些日子燕王不在京中,就是为了去净慈寺求了这个? 沈千歌盯着木牌愣住了。 燕王见她神色变换,拧眉道:“沈二,你不喜欢这木牌?” 沈千歌回神,连忙摇头,亲自将这小小木牌放入了袖袋里。 “王爷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燕王这下满意了,果然,沈二那么喜欢自己,就算是他送给她一束野草她都会高兴,何况是这珍贵的木牌了。 燕王并不看站在窗里的沈千歌,故意扭开了脸,微微扬着好看的下颚线道:“沈二,你今日怎么回事?为何不高兴?” 沈千歌微微吃惊,她转头看向头撇向一边的燕王,她最近都没见燕王,他怎么知道她今日不高兴的? 不过前世的事谁也不能说,沈千歌只好勉强扯了扯嘴角,“遇到些烦心事,心情就越发烦躁了。” 燕王微微一怔,他知道沈千歌说的不是真话。 可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日后还会是一家人,她的事居然连他都瞒着……燕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爽来。 可沈千歌不愿意说,此刻他又不能逼她。 燕王垂在身侧宽袖下的拳头紧了紧。 他想将他的不满说出来,但是最后忍了忍还是作罢,毕竟沈千歌还没嫁给他,等日后她入了王府,他再慢慢教妻。 “沈二,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与本王说,本王会帮你解决,就算不能帮你,本王也会是你的后盾。今日你心情不好,不要胡思乱想了,让丫鬟给你准备碗安神汤,喝了就好睡了,安眠一宿,第二日起来什么就都好了。” 说完,燕王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沈千歌一眼。 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漩涡一样,像是能顷刻将他吸引进去。 他忙回头,不敢再看,而后三两步一个腾挪,跳上了院墙,离开了宁寿堂偏院,出了沈府。 沈千歌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离开了。 沈千歌握着手中的桃木牌,盯着燕王离开的方向,突然感觉心间胀地满满的,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从心底满溢出来。 沈千歌在心里问着自己,燕王可是前世的大奸臣,她真的能相信他?依靠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下子乱起来,比之前没找到师傅的时候更乱。 不过她也听了燕王的话,叫了文杏熬了一碗安神汤,她喝下后,果然就好入睡了,躺下后没一刻钟就睡的安稳了。 沈千歌不知道的是,她睡下后,她握在手里的平安喜乐的桃木牌突然白光大盛,而后那只一直跟在沈千歌的花盆突然的漂浮到空中,木牌上的白光瞬间就被花盆吸收。 花盆里长出了几片叶子的植物像是受到了雨露的滋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竟然长成了半大的模样,只是这植物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哪一种都不像,最中间的那株根茎上生成了一个小小的花苞,散发着朦胧的白光,像是黑夜里的启明星。 燕王站在沈府院墙外,发出了三声声响,没多久,周子愈和那护卫就出来了。 周子愈一手拿着一块桃酥,啃得正欢,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酥脆香甜,好吃。 跟着他一起的护卫,这个时候也狼吞虎咽的。 周子愈递过来一块,“殿下,要不要尝尝,像是沈二新做的点心。” 燕王虽然心里不爽利,但还是很快就接了周子愈手里的东西,心情虽然不好,但是该吃还是得吃! 别说,偷吃了沈二的点心,而且渣都不给她剩,心情好似瞬间就变得好一些了。 周子愈跟在燕王身后,朝着护卫眨了眨眼,“殿下,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可得再叫上我。” 第二日,天光大亮,沈千歌才睡醒,看到外面的天光,她才知道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本以为昨晚到半夜都不会睡着,哪里想到昨夜却睡的安心至极,连个梦境都没有,早上起来更是神清气爽。 沈千歌从床上坐起,昨天的愁丝似乎一下子都被解开了。 她抿了抿唇,目光变得坚定,昨天没见到师傅许是错过了,毕竟她重生后改变了许多事情,许是师傅也受到了影响,现在他的人手也不少,便民食肆加上海货铺子一个月的盈利不少,每月从盈利里拿出几百两银子去寻师傅的踪迹不算什么,只要师傅在大齐,他们师徒总有团聚的时候。 这般想后,沈千歌心情平顺多了。 她起身看了看周围,突然发现身边花盆里的植物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不但长大,中间还多了个可爱的小花苞。 那花苞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被一层白光覆盖着,一看就不是凡品。 可是这花盆里的植物只会在她接触燕王的时候吸收燕王气运生长,昨夜这植物生长这么快,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昨晚见了燕王! 这植物一直都跟着自己吸收燕王气运,长到现在才长到半大,到目前好似也没发挥过什么作用,这突然有了花苞,难道真正能有用处的是这朵花? 沈千歌突然迫切的想要看这植物开花了。 可想要这植物开花,她就得接近燕王。 沈千歌想起前世的一桩事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投名状 如果帮燕王阻止了这件事发生,那燕王身上的气运会不会更多,那么她能吸取的也就更多,日后成婚经常与燕王接触,花盆里的植物就会很快开花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想帮燕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现在就开始策划了。 靖勇侯府前院书房。 常随匆匆敲门进来。 顾宸煜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显然很焦躁,等常随到了忙迎过去。 他急着问:“有消息吗?” 常随失落地摇头,“侯爷,我们的人已经递了三封拜见信,可是那位贵人压根就不收,今日还是那位贵人身边的公公亲自告诉属下,让属下别白费力气了。” 顾宸煜失望地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圈椅里。 他拳头攥地紧紧的,满脸的愤怒和不甘。 “若是父亲还在,那位会这么说?”他也轮不到与那位见一面都不行的地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父亲过世,他们侯府越发的势微了。 他如果不努力,再过几年,这京城哪里还有他和母亲的立足之地!整个靖勇侯府也会被京城各路势力生吞活剥。 常随听了侯爷的话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回答。 顾宸煜突然问,“让你找的绿牡丹可找到了?” 常随更加的羞愧了,直接跪在了顾宸煜的面前,“小的没用,没能做好侯爷交代的事,绿牡丹虽然有消息了,恐怕想弄到手比登天还难。” 嗯?顾宸煜没想到真的有绿牡丹,当初让人打探的时候就没报过希望,现在却有了消息,只要是不在宫中的,难道还有买不到的绿牡丹?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常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绿牡丹小的只打探到沈府有一盆,乃是沈姑奶奶亲自培育出来的,听说那位姑奶奶培育了近百盆牡丹,只有那一盆绿色的,实为罕物。” “在沈府?”那想要弄来也不困难,他与沈姑姑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沈姑姑心雅如兰,是个温柔的女人,如果东西能给到她在乎的事物或人上,想换来这盆绿牡丹倒是也不难。 常随脸色发苦,“回侯爷,原来是在沈府的……” “原来在?现在不在了?那这盆绿牡丹到了哪里?” “现在这盆绿牡丹在逍遥王府里……” 顾宸煜:…… 难道上次逍遥王专门端午节去沈府拜访就是为了这盆绿牡丹? 到了其他人手中还好,可到了逍遥王手里,这东西还真不好弄出来。 这位王爷不管朝中事,却是皇上幼弟,皇上颇宠他,可谓地位超然,在这偌大皇城里,惹谁都行,就是这位不行。 这位王爷闲散逍遥,不缺名不缺利,又不朝事没兴趣,像是一块铁砖,想找破绽都没地方找。 除非他自愿将那盆绿牡丹拿出来,否则谁也别想从他那里换到东西。 顾宸煜一拳锤在小几上,震的上面的茶盏直晃。 常随身子也跟着惊了下。 “那我们只有一条路能走了!投名状!” 常随听到侯爷这么说,抬头震惊地看向主子,“侯爷,这可是条最危险的路,一旦我们走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当真决定了吗?” “决定了!”不决定又能如何,他们现在是只有这条独木桥了,否则就是无路可走,又哪里能有别的选择,总不能坐着等死! 常随深吸了口气,勉强压着内心的震动,用力点了点头。 “侯爷既然决定了,小的誓死追随!” 一条船上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侯爷准备何时动手?” “既然下定决心,就宜早不宜迟,这两日我就会开始安排。” “属下听候侯爷差遣!” 武乡侯府,老侯爷目前年事已高。 时常头疼脑热的,腿脚也不好,老夫人前几年已经过世。 老侯爷有四子二女。 其中嫡子两人庶子两人,一嫡女一庶女。 嫡女嫁给了京中宗室,现在也已当了祖母。 庶女嫁回了老家,给老家的一位七品官员当嫡妻,生活也算是安稳。 四个儿子,嫡长子不擅读书,性格忠厚,便将他派回了祖宅守护祖产,并且看顾族人。 两个庶子,一个在军中打拼,一个管理着家中在外产业和生意。 最小的儿子是嫡子,最是聪慧,老侯爷也最看重这个幼子。 这幼子也不负所望,没蒙荫庇,自己考了科举,做了官。 宦海沉浮十多载,成为了兵部侍郎,离兵部尚书只差一步之遥。 老武乡侯的这位幼子就是周子愈的父亲。 老侯爷对幼子颇为满意,幼子也是他的骄傲。 嫡长子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这爵位就直接给了幼子继承。 目前整个武乡侯府也就靠着周子愈的父亲支撑着,说他为侯府的梁柱一点都不为过。 武乡侯有两子一女,都是嫡出,所以姐弟三人的关系很好。 长女已出嫁,有了一子一女,长子也已成婚,有了一子,所以武乡侯这支目前单着的只有周子愈这个最小的。 家中说过了多少遍要给周子愈相看,但周子愈都以燕王还未成婚的理由给推辞了。 偏偏老侯爷还最疼爱这个小孙子。 时时站在小孙子这边,弄的侯夫人都没法管他。 整个武乡侯府也就周子愈最自由了,整日里跟在燕王身边“胡吃海玩”,一点正经事都不管,反正家中有父亲哥哥,再不行还有祖父呢!就连母亲姐姐叔伯一个个都比他厉害,还要他管什么!他一个小少爷混吃等死就好,没事能多吃几盘子沈二做的点心,他就满足了。 可是这日,一直平静的武乡侯府却突然降临了一个噩耗。 周子愈正偷溜到祖父的院子里,陪着祖父品茶,他亲手执壶给祖父倒了一杯大麦茶。 “这种茶不但香,对身子也很好,尤其是祖父这种年纪大的,您快尝尝。” 老侯爷乐呵呵地喝了一杯,还咂了咂嘴,“不错,不但香,还有一股醇厚的后劲。老夫的乖孙很会品鉴。” 周子愈嘿嘿一笑,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叶包,展开后是两块桃酥,“祖父,你再尝尝这个。” “哦?这是什么点心,老夫怎么从未见过。”说着就拿起一块放入嘴中,老侯爷缺了几颗牙,不好嚼东西,可这点心入口嚼两下就化了,又香又酥,滋味十足。 “祖父,这是桃酥!也适合你们老人家吃!” “嗯嗯,不错不错,好吃,老夫的乖孙真乖,吃到什么好吃的都想着老夫。” 祖孙俩正品尝美食吃的欢呢,老侯爷身边的老常随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老常随说话的声音都打颤,“老侯爷!不好了!侯爷……侯爷被抓了!在天牢里被打断了腿!” 第一百九十七章 周子愈出事(1) 晴天霹雳! 老侯爷前一刻还在高高兴兴地陪孙子喝茶品尝美食,下一刻就听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进了天牢并且还被打断了腿。 一喜一悲之间转换的太快,顿时白眼一翻就口吐白沫。 周子愈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桃酥都吓掉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祖父就出了这样的事,他骇了一跳,哪里还管老常随说了什么,连忙扶住祖父大喊,“快去请大夫,快去!” 守在一旁的小厮一秒钟都不敢耽搁,撒丫子就跑。 饶是大夫请的及时,老侯爷也不能一时半刻就恢复。 现在人躺在床上,还没从昏迷中清醒,大夫交代,老侯爷受了刺激,怕就算是醒过来,对身子也有大的影响,多半是说话都不能说清楚了。 周子愈守在祖父的卧房外,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很快周子愈的大哥周子瑾脚步匆匆的赶来了。 周子瑾脸色沉着,眉头紧拧。 他已经入了朝,前几年在地方当差,今年年初才任满回了京城,在家中还没等到新的任命下来,父亲就出了事。 周子瑾肃着脸问弟弟,“祖父如何了?” 周子愈咬着牙愧疚的道:“大夫说,祖父受了刺激,脑子里血脉不畅,突然淤堵,就算是醒过来,怕是日后正常行动和说话都难……” 周子瑾脸色一变,他没想到祖父的情况这么严重! 以往家中出了什么大事,都是父亲拿主意,父亲有事,拿主意的就是祖父,现在父亲入了天牢,祖父又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如今家中的男儿只剩下弟弟与他。 弟弟还没入朝,又是比较单纯的性子,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能将整个侯府扛起来! 周子瑾交代,“这件事发生的突然,我们周家一直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父亲却突然被诬陷与敌国暗通款曲,倒卖铁矿,父亲什么还没说,就被人屈打成招,落入天牢。这几日,我要出去拜访父亲的几位老友,请世叔伯们帮忙。你是成年男人了,府中现在需要你,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要在家中照顾好祖父和母亲。稳住二伯三伯,若是周家从内部被人蛊惑,那我们周家真的就要走到尽头了。” 周子愈突然被哥哥交了这么重的担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哥哥却拍了拍他的肩头,带着人转身离开。 武乡侯腿被打断,日后就算是洗刷了冤屈,但是腿残了,定然是无法在朝中当官,大齐律法不允许身残之人为官。 武乡侯正是壮年,是在官场最有潜力的时候,这个时候出事,无疑是折断了周家的翅膀。 这事最好的结果就是,武乡侯能保住性命,周子瑾继续在朝为官,武乡侯府洗刷冤屈。 可武乡侯府失去了个兵部侍郎的职位,也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武乡侯府了。 不管是势力还是威望都会落下一层,日后二流世家恐怕都算不上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结果怕就是没有武乡侯府,周家在京中销声匿迹。 武乡侯夫妻恩爱多年,相敬如宾,孩子都是嫡出,现在武乡侯一出事,而且是这么大的事,武乡侯夫人的命也像是掉了半条。 听到消息的当场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也是以泪洗面。 侯夫人这样压根就处理不了侯府事宜,周子瑾当机立断让自己妻子接手侯府中馈,并且照顾母亲。 整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武乡侯出事后,原本在婆家日子过的不错的武乡侯长女也受了夫家苛责,甚至还被暂时撵回了娘家。 相信若是武乡侯府这次度过不了这个劫难,周子愈的长姐恐怕会被休。 这个时候,整个武乡侯府不是那么难过的恐怕就是老侯爷的两个庶子了。 两个庶子,二伯在边境军中,五六年前,三伯就将妻子儿女都接了过去,在边境,三伯自有自己的一小股势力。 三伯经商,到处跑,前两年祖母过世的时候,三伯就让气质儿女送祖母的骨灰回乡,回了老家后,三伯母一行就没再回京城,在老家安定了下来,现在三伯也不京城回京中的侯府了。 出了这事,他们在老家受到的牵连倒是最小。 周子愈以前从未扛过大事,突然一副重担落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一时僵住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慌张地去看了母亲,陪在母亲床边,而后又带着管家去应付来打探的亲朋。 等到天黑,人都走了,周子愈觉得他快被无形的压力压趴下了。 他走到圈椅里坐下,用力抹了一把脸,笑从不离脸的人这一刻却再也笑不出来。 跟在他身后一整日的常随看到他这样都心疼,常随憋在心底里大半日的话终于憋不住了,道:“小侯爷,不如您与燕王殿下求助吧?” 求助燕王殿下…… 周子愈有一瞬的心动,可随即他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来。 他低声喃喃道:“殿下……殿下也自身难保……” 殿下本就不得圣宠,加上也没入朝,皇子与朝臣之间的关系更加敏感,所以未接触朝政的皇子几乎不与朝臣接触。 而且前些日子,殿下还被皇上责罚成那样,回来膝盖都跪的快不能要了。 现在让殿下为了他的父亲去求皇上,先不说皇上会不会管,就算是会管,殿下恐怕也会被皇上厌恶。 皇上在位的时候还好,殿下再怎么不受宠也是皇子,一旦皇上退位换上新皇,那殿下的日子恐怕就过不下去了。 常随头低下来,现在当真是无路可走,侯爷在天牢里,想进去看一眼都不成,只能苦熬着,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大少爷那边了。 这边燕王自然很快就得到了周家遇到困难的消息。 刚收到消息,燕王面色一沉,起身就吩咐荣顺,“给本王更衣,本王要去宫里一趟。” 荣顺一听,骇了一跳,“王爷,这事您可不能掺和,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下手呢,您这个时候要是去皇上面前一劝,可不就坏事了。” 燕王眼神冰冷,“本王知道,可本王不能看着兄弟这般无谓的苦熬!” 燕王从小只周子愈一个“兄弟”,“兄弟”家里这个时候出事了,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荣顺知道自己劝不住,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让燕王迟一些去宫里,祈祷这个空档可以有人来劝一劝主子。 许是荣顺的祈求有了效果,燕王刚要出门,收到了沈府宁寿堂送来的信。 第一百九十八章 周子愈出事(2) 荣顺捧着信跟捧着个宝贝一样,须臾都不敢耽搁。 “殿下,奴才扫了信封一眼,是沈二小姐的信。”荣顺欣喜道。 燕王没想到这个时候沈千歌会给他送信来,就算是要急着去宫里,看信的工夫还是有的,他站在原地,接了信,飞速地拆开。 这么一看,燕王脸色就郑重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沈千歌信里说的对。 沈二应该也是得了周家的消息,信里说的很中肯,她建议燕王去请黄太医,而后与大理寺申请叫黄太医进天牢给武乡侯看伤。她上次给黄太医的药圣手札中有提到怎么治疗断骨,武乡侯的腿非黄太医去不行,若是情况好,说不定黄太医还能保住武乡侯的腿,那武乡侯府就有翻身的可能。 随后要动用势力,暂时将在天牢里的武乡侯保护起来,以免武乡侯在牢中被暗害。 这些行动其实对于现在的燕王来说才更加靠谱,只冲动之下,为了好友兄弟去求本就不喜欢他的皇上,皇上只会愤怒从而牵连他。 当今虽然在某些事上极为偏心,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公正的一把手,燕王不插手求情,皇上反而会更中正看待武乡侯府这次的事。 若是给当今时间,只要查的严谨,用不了多久武乡侯的冤屈是一定可以洗刷的,就看在调查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了。 燕王看完信就将信纸折好小心放进了怀里,他转头吩咐荣顺。 “本王不去御书房了,去太医院!” 荣顺一听,长长松了口气,只要自家的主子不去皇上那里求情,去什么地方都行,当真是想沈二小姐赶紧嫁进王府,这样有沈二小姐管着,他也不用日日将头挂在裤腰带上了。 燕王办事的效率很快,他虽不得宠,但仍然是皇子,该享受的特权,皇上也没有剥夺。 从太医院出来,黄太医就骑马跟在了后面,而后直奔大理寺天牢。 燕王直接将黄太医送到了天牢门口。 还没进去,就被一位绿袍官员拦住。 他拱手朝着燕王施礼,“六殿下,您怎么有空到下官这里来了?” 燕王比这位绿袍微胖的官员高出一个头来,他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冷冷的,“本王来给周大人送太医,怎么?你要拦着?” 虽然面前这位王爷没什么权力,也还未入朝,可毕竟是王爷,再加上这位之前在外不太好暴虐名声,绿袍官员怕这位王爷一个不高兴就将他往死里暴打一顿,他一低微的七品官被王爷失手打死了那也是白死,王爷顶多被皇上训斥或者打一顿板子。 幸好这位爷来之前上官交代过了。 绿袍官员给燕王弯腰行礼,“下官哪里敢拦殿下,周大人的嫡次子是殿下的伴读,殿下这时送太医来给周大人看病是在情分内的,下官只有佩服的份。殿下尽了情谊,那下官也要尽自己的本分。太医进去给周大人看伤可以,但必须有下官的人在旁边看着,殿下您金体尊贵,可不适合去天牢这种乌糟地方。” 燕王嗤笑了一声,看来这绿袍官员一早就被交代过。 燕王转头对黄太医交代了一声,随后径直进了天牢绿袍官员休息的地方,坐在了绿袍官员之前坐的位置上,“本王就在这里等着。” “是,是,多谢殿下体谅,那下官这就带着太医进去给周大人看看。” 说完绿袍官员让手下给燕王上了茶点,自己带着黄太医进了天牢内部。 燕王等在外面,天牢里的这些人倒是不敢敷衍。 小半个时辰后,黄太医带着徒弟出来了,他只在燕王面前叹了口气,就转身率先出了天牢。 燕王眉头一蹙,直接跟了上去,绿袍官员殷勤的将燕王送到了天牢门口,瞧着燕王上了马车离开才回转。 绿袍官员回了自己的座位,舒服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扫了旁边的属下问道:“这茶水,六皇子可喝了?” 属下抱拳恭敬道:“回上官,一口未喝。” 绿袍官员哼了一声,“这位六皇子当真是细心,难道还怕我的茶水害他不成?” 要是燕王在场恐怕要嗤一声,他是嫌弃茶水难喝,他一口都喝不下。 这位属下犹疑了片刻,道:“大人,真就让燕王带着太医给那位医治?若是i治好了,我们不是前功尽弃?” 绿袍官员哈哈笑了一声,“是那位贵人亲自派遣的人打的,下手稳准狠,那位想让你丢一条腿,你绝对不会丢两条,如何能医治的好。这样的伤,周大人怕是下辈子都要瘫在床上了,太医院的医正出手都不行,要说治好,药圣在世还差不多。” 这位问话的属下松了口气,不过看那黄太医出来时的脸色也不像是情况多好的样子。 他朝着绿袍官员拱手,“大人英明。” 马车上,燕王拢着眉问黄太医,“黄太医,周大人情况到底如何?” 黄太医卸下了脸上的愁苦神色,捋了捋胡须,笑着道:“幸好我们来的及时,周大人的腿算是暂时保住了,不过想要彻底痊愈,五日内必须离开天牢,出了天牢,下官才能真正帮周大人医治,若是超过五日,药圣来了也无力回天,不过能暂时保住周大人的腿,沈二小姐那日给下官的药圣手札可是帮了大忙。” 听到黄太医这么说,燕王微微放心,他抬头扫了眼面前的老头。 黄太医笑容愈发的大了,“下官这不是配合殿下演戏嘛!若是下官流露出喜色,那周大人的腿恐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燕王嘴角抽了抽,黄太医这么正经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鸡贼了,这就是老而愈奸? 不过只要周大人的腿能保住,这事儿后面就好办许多。 沈千歌将信送出去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燕王府护卫亲自带来的口信。 那护卫恭敬地朝着沈千歌行礼,“殿下让属下给沈二小姐带话,殿下说他知道了,定不会冲动,属下临行前,殿下已经带人去太医院寻黄太医了。” 听了护卫的话,沈千歌松了口气。 “那燕王有无其他的话要与我交代?” 护卫道:“殿下留话,说他与黄太医从天牢回来后,他会亲自去一趟武乡侯府,这件事殿下会处理好,殿下请沈二小姐莫要担心。” 听了护卫的话,沈千歌顿时色变。 什么!燕王要去武乡侯府! 不行!他不能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到底谁能救燕王 沈千歌戴着面纱,倒是没让护卫发现她的脸色变化。 让文杏给了护卫打赏,就打发护卫回去了。 护卫一走,沈千歌就不停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就算是她戴着面纱,文杏也感觉到了二小姐心神不宁。 上一世,周子愈死的可惜。 她还是在事情发生后听五公主说与她知道的。 武乡侯府的大少爷带着府中一半的护卫出门去向周家世交们求助。在外面遇到了暗杀,其中一位护卫拼死回来报信求援。 周子愈此刻掌管着整个侯府,祖父发病,母亲又受了打击,其他叔伯在外地,阖府只他一个男儿,他只能自己带了府中剩下的一部分护卫去救援。 可谁知才到半路就遇到埋伏刺杀,重伤而死。 等到周家的大少爷回了府,周家众人才知道他在途中并未遇到什么暗杀,只是遇到了一伙山贼,他们当场就解决了。 回来报信的那位护卫在周大少求援的路上就偷偷离开,周大少忙着求援,即便是知道这护卫有问题,也没时间回来通知府上。 弟弟的死完全就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 而且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现场踪迹被彻底毁掉,压根查不到是谁动的手。 周大少的求援还算是有用,没几天,周家的冤屈就被洗刷,周大人被从天牢里放了出来。 可周大人在天牢中收了刑,左腿断了,再也不能痊愈,出去只能靠柺杖和轮椅。 大齐残疾之人不能当官,周大人的兵部侍郎的位置自然就没了。 老侯爷好不容易醒过来又知道了周子愈惨死的消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一命呜呼。 侯夫人哭瞎了眼睛。 周大少自责无比,对朝廷失望至极,带着一家老弱病残归隐祖地,可行到半途被流寇全部杀害…… 至于燕王,在周家一出事的时候,他就入宫在皇上面前替周家求情,皇上本就不待见他,直接被皇上扣留在宫里面壁思过,直到得知周子愈出事才被放出宫。 后来燕王本要亲自送周大少回乡,却被周大少拒绝了。 周家出事这么久,这位王爷都没露面,周大少认为燕王是故意躲着的,凡事燕王愿意帮上一点忙,恐怕他的弟弟就不会惨死。 最后周大少竟然是将周子愈的死因全怪在燕王身上。 燕王大受打击,回了王府,颓废了好一阵。 当时五公主与沈千歌说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惧怕的语气,她清楚的记得五公主当时说:“六哥现在变得好可怕,连我都不敢接近了,他……他又在王府里杀人了,杀的是两个丫鬟……听他们说,死状可怖……现在,母妃私下里都找不到肯 嫁给六哥的千金了。” 现在,周大少已经出去求援了,估莫着那个骗人的护卫很快就会回武乡侯府求救。 只有周子愈的时候,只能周子愈去,但是燕王去了,以燕王的性格,这次八成是燕王替周子愈去。 那刺杀…… 周子愈武功并不差,甚至是出类拔萃的,与燕王相比,不说有燕王的九成也有八成,周子愈带着那么多的护卫都没有生还的可能,那燕王又能好上多少? 要是燕王没了,她身上还有气运花盆,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千歌咬着唇,心急如焚,这个时候谁又能给燕王帮助? 她自己定然不行,别说功夫了,五禽戏都不会……沈家更不可靠,那还有谁! 总不能她跑到燕王面前直说,那燕王肯定以为她疯了,周子愈也会对她有意见。 沈千歌在书房里来回走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文杏在旁边看的担忧,“二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然奴婢陪您去姑奶奶那里吧,听说姑奶奶这两日都在栽种各色种子,今儿有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听文杏这么一说,沈千歌脑中灵光突然一闪。 姑姑种的种子是逍遥王送来的,逍遥王!她可以去找逍遥王! 这一世,逍遥王不但没死,反而与姑姑有了牵扯。 他虽然对外什么事不管,但其实皇上最信任的就是他,暗中他的势力并不小! 沈千歌突然抓住文杏的手,眼睛亮亮的道:“谢谢你,文杏!” 文杏被二小姐弄的发懵,她啊了一声,搞不懂二小姐为什么要谢她,她刚刚也就为了开导二小姐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沈千歌快步回了卧房,文杏连忙跟上去。 沈千歌让文杏给她找一身朴素不打眼的衣裙出来,她一会儿要出府有事。 最近,沈千歌一直在忙海货铺子的事,时常出门,每次出门都打扮的相当低调,所以文杏也没觉得奇怪。 文杏在给沈千歌准备衣裳的时候,沈千歌抓紧时间写了封信。 而后半刻钟不到,就带着老车夫和一位小厮出门了。 燕王将黄太医送回了太医院,掉头就往武乡侯府的方向去。 傍晚,常随送了饭菜到书房,看到低头在奋笔疾书的二少爷,劝道:“二少爷,您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用些吧!” “你放在桌上,我将这几封信写了再吃。”周子愈正在给往日里相熟的世家写信,然后派人送出去,希望对父亲的事有帮助。 可这世上,多是锦上添花的人,却甚少有雪中送炭的。 周子愈这般的努力大半也是在做无用功,可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只是走投无路了,一丝丝的希望也要想办法抓住。 常随只好将饭菜从食盒中取出放在桌上。 等半个时辰过去了,常随再进来,发现桌上的饭菜已经冷掉,却一口都未动。 他看了二少爷一眼,他还在写着什么。 本想再劝劝,一个小厮快步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瞬间,常随眼中迸发出精光来,他叮嘱小厮,“你快让大管家亲自去迎,我去准备上好的酒菜。” 小厮飞快跑出去了。 常随嘴角都合不拢,眼眶也跟着热热的,他走到周子愈身边,往常脸上总是挂着一点玩世不恭笑容的二少爷此刻拧着眉头,面容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苦闷又痛苦的表情。 常随扬起嘴角告诉周子愈,“二少爷,燕王殿下来了,已经到了前院大门口了。” 捏着毛笔的周子愈手指一僵,一滴墨水落在了纸笺上。 第二百章 闭嘴本王已经决定了 “殿下来了……”周子愈喃喃道,下一秒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快去重新准备酒菜送到书房来,我亲自去门口迎接殿下。” 常随高声的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去准备了。 周子愈也顾不得一天没换的衣裳,整了整头冠就带着护卫朝着前院大门跑去。 到的时候,燕王正下马将缰绳扔给旁边的护卫。 燕王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这个自小陪着他的伴读。 燕王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等周子愈说话,燕王就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无声的安慰顿时让周子愈热了眼眶,他低下头歉疚道:“殿下,您不该来的。” 燕王脸色冷冷的,说出口的话却让周子愈心口发烫,“我们从小就是兄弟,兄弟有难就是我自己有难,我能不来吗?”燕王的自称都省了。 周子愈努了努力才挤出一个苦着脸的笑容来。 燕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不想笑就别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只这一句话好似释放了周子愈这两日来的压力和憋闷,他垂头丧气道:“祖父病发了,父亲在天牢里生死不知,哥哥出去请救援了,府中只我一个,我都不逼着自己笑着对人,那侯府真的就倒了。” 燕王扫了他一眼,“事情没那么糟。” “殿下,你真会开玩笑,铡刀都在头上了还不糟……”周子愈真想对着燕王翻个白眼。 “放心,你父亲的腿保住了。” 简单的一句话将周子愈炸的眼睛瞪地大大的看着他,“什么?殿下,当真?” 燕王板着声音,“你不会就让我站在门口与你说话吧!” 周子愈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一声,“走走,殿下,去书房,酒菜我都准备好了。” 两人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燕王将自己接了黄太医去了天牢的事告诉了周子愈。 周子愈眼睛亮亮的,仿佛重拾了信心,又成为了那个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武乡侯府二少爷。 “殿下,真的?我父亲的腿能保住?” “黄太医说了,只要在固定时间能让周大人出来医治,他就能保住周大人的腿。” 黄太医是什么样的人,周子愈很清楚,如果没有九分把握,他老人家不会说这样的话。 进了书房,常随已经安排好了一应吃食。 瞧燕王风尘仆仆的样子,多半是送了黄太医后直接就过来了,定然什么都没吃。 “殿下坐,我陪着您吃点,说句不好意思的话,今日到现在我还什么都没吃。” “那一起吃吧。”燕王率先拿了筷子。 书房里,因为燕王的到来,周子愈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很快侯夫人这边也得了燕王来府的消息。 侯夫人这边,是大少奶奶和出嫁的大姑奶奶陪着。 两人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很羞愧,尤其是已出嫁的大姑奶奶。 “娘,我当初还劝弟弟离燕王远些,现在想来当真惭愧。”只有到真正落难的时候,才能看出身边这些朋友兄弟的真情假意。 侯夫人抹了抹泪,“日后老二做事你们少插手。”自家这个小儿子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管都无所谓,却是个最重情的,也幸好他这付出没有白费。 有时候憨货有憨福。 说不定自家这次真的会因为燕王的帮助有了转机。 侯夫人为了表示自己的谢意,让身边信任的嬷嬷给燕王和周子愈送了一道菜到前院书房。 书房里,两人正聊着,突然常随匆匆进来汇报,“二少爷,大少爷身边的一名护卫回来求救!” 燕王端起酒盏一顿,眉头一拢。 周子愈更是脸色瞬变,他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人在哪?” “前院花厅,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血!” 周子愈转头看向燕王。 燕王连忙道:“走,我与你一道去看看。” 两人片刻都不敢耽搁,快速去了花厅。 那位来报信的护卫果然是浑身血迹,嘴唇干裂,他见到周子愈哭喊着道:“二少爷,您救救我们大少爷吧!” 周子愈连忙三两步过去扶着他坐好,“你别急,慢慢说,大哥出事,我不可能不管的。” 护卫喘息着将路上发生的事说了,“大少爷遇到刺杀,我们分不清是谁的人,那些人是死士,被抓的都服毒自尽了,我们的人去的时候三十人,属下走的时候只剩下一半不到。若是这样,不等大少爷搬了救援回府,路上就没命了!” 周子愈心理咯噔一沉,看来这次当真是有人想要算计侯府,否则大哥带人求援怎会遇到杀手。 他拍了拍这位冒死回来报信的护卫的肩膀,“放心,只要我还在,大哥就不会出事!” 燕王却盯着靠在圈椅里不断感谢的护卫拧起了眉。 让人将护卫带下去好好医治。 周子愈转身向着燕王恭敬的行了一礼,“殿下,我现在就要动身去帮助大哥,我离开后,可否请殿下帮我照料侯府,若是我回来的晚,没赶得及,请殿下保我家人性命!” 燕王板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周子愈的目光却又深又沉,片刻后从嘴里吐了两个字出来,“不行。” 听到燕王的回答,周子愈愕然地抬起头来,恰好与燕王的目光撞上。 燕王背着手转身,冷声道:“你的家人你自己照顾,本王可不揽这个锅。本王恰好要出去一趟,你把令兄离开的路线给本王,本王顺道帮你照看令兄。” 周子愈还愣神的表情在听到燕王后半句话后,原本干涸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不行,我怎么能让殿下冒这样的险。” “本王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废话这么多?你的功夫难道有本王好?” “没有。”祖父一直夸自己的资质好,学什么都学的很快,后来当了燕王殿下的伴读,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燕王学什么都比他快也比他好,只是王爷从不屑于展示。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留在侯府照顾好令堂。” “殿下……” “闭嘴,本王已经决定了,不会更改!” 第二百零一章 奇怪的密信 周子愈几乎将侯府能调动的精锐护卫都给了燕王,再加上燕王自己的人手,这一队人马不少于三十人。 人带太多了也不方便,这样的人数最好。 不光是周子愈,就连侯夫人和侯府的大少奶奶都出门相送。 燕王骑在他那匹玄马上,转头扫了周子愈一眼,朝着他挥挥手,就带着人离开。 周子愈朝着燕王拱手,等燕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双手才垂落下来。 只是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心中祈求着不管是大哥还是燕王这一趟都不要有事。 侯夫人上前一步拍了拍周子愈的肩膀,“子愈,等我们周家度过了这次大难,不管如何,我们周家永远站在燕王这边。” 雪中送炭何其之难! 周家重情重义,会记住这次大恩! 周子愈将那份不舍埋藏在心底,他放松了表情,转身对着母亲笑了笑,伸手扶着母亲的手臂,“娘,您别担心了,殿下他功夫高强,一定能帮助大哥,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就连父亲也是。” 不知怎么的,侯夫人眼眶就热了起来,她感觉到,这一瞬间,以前玩世不恭的二儿子长大了。 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感。 她只伸出手抓住了儿子的手臂,用力捏了捏。 沈千歌乘着马车到了逍遥王府附近。 她叫停了马车,而后将一封信交给随着她一起来的小厮,“快去将这封信送到逍遥王府的门房,记住你不要亲自去送,花些银子找旁人送,只要看着那人将信送到即可。” 小厮颔首,很快去办了。 逍遥王正坐在书房看 这封密报说的就是武乡侯的事,他眉头紧锁,“这武乡侯到底是得罪了谁?” 话音刚落,外面守门的护卫进来禀报,“王爷,大管家求见。” 逍遥王放下密报,“让他进来。” 不多时,逍遥王手中就多了份大管家送来的信。 这封信之所以能这么快送到他手里,是因为信封外写了沈府宁寿堂三个字。 很快,他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的内容却与沈府和宁寿堂没有一文钱干系,信纸上字迹歪歪扭扭,明显是用左手写成的,这个人刻意想要隐藏笔迹! 但是信上的内容还是很快吸引了逍遥王。 这信上居然说了,有一伙死士要在隆山驿埋伏周家二少爷周子愈,这是一群死士,人数不少于六十人! 逍遥王眉心拧的更紧,“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大管家忙道:“是一个乞儿,将信送到门房就走了,那乞儿身上脏兮兮的,门房也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逍遥王眼睛眯了起来。 他刚刚看到有关武乡侯的密报,随后就收到这样的信。 送信的人想要干什么? 是想救武乡侯府的人,还是调虎离山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而且这人怎么知道信送到他这里有用? 对外,他可是个没有任何势力的闲散王爷。 不过不管这信是真是假,他倒是可以带人去看看,这地方离京城不远,就在京郊。 皇兄暗地里也叮嘱过他,要保住周家,即便周大人日后不能回归朝堂,但是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些用处,不能叫那些人一锅端了。 他不知道就罢了,既然有人送来了消息,那他就做这个程咬金管一管! 正好可以探一探这个知道秘密的人的底! 他对这位送信人倒是更好奇了。 逍遥王折好信,重新放回信封里,而后将整封信都塞进了袖袋里放好。 他吩咐旁边的护卫,“通知 那站在一旁好似要睡着的护卫立马精神起来,他朝着逍遥王拱手,出了书房门,三两步腾挪就不见了踪迹。 小厮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千歌急切的问,“如何?” “回二小姐,信已经送到王府了。” 沈千歌点点头,朝着小厮挥挥手,而后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一个更不起眼的角落。 这角落是个死角,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王府大门。 马车内,沈千歌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不时微微掀开车帘朝外看上一眼。 两刻钟过的像是两个月一样,每一秒都相当难熬,终于沈千歌看到逍遥王府里一队精锐人马出来,领头的人穿着低调,与普通侍卫无异,但是见了几次逍遥王的沈千歌还是认出了他。 逍遥王转头像是与大管家交代什么,没一会儿就领着人离开了王府。 人一走,沈千歌就放下车帘。 可这会儿,她心情还是无法平复下来。 虽然逍遥王带着人出门了,可她却不确定逍遥王是不是去救燕王的,万一他出府是去办别的事呢? 越想沈千歌越是不放心。 过了半刻钟,她吩咐车夫出城,去往事发的地点,她要亲自去确认一番才放心,若是不是,她也只能藏在暗处,见机行事,能帮一点是一点。 反正燕王若是没了,她大抵也活不了多久。 顾宸煜坐在驿站里,一名护卫迅速的走到他身边汇报,“侯爷,都准备好了。” “辛卫那边呢?” 到现在连顾宸煜的母亲窦茵都不知道,顾宸煜父亲临死前给他留了一个暗卫队的人手,这是靖勇侯暗地里的势力,暗卫的首领叫辛卫,只比顾宸煜的父亲小五岁,现在侯府的这个暗卫队归顾宸煜掌控,若是没有辛卫,这次行动他也没这般大的把握。 “刚刚送了消息过来,也准备好了,我们两队人马,一明一暗,两面埋伏和夹击。” 顾宸煜颔首,“派人前去探察,其他的兄弟们两刻钟后各自装扮好,不能露任何马脚,若是发现察觉的人,直接杀无赦!”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宸煜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 “是,侯爷!” 沈千歌的马车随着人流出了京城,而后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绕到隆山驿附近,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村庄,住户不多,只四五户。 外面小厮恭敬道:“二小姐,这里离隆山驿只有半里地了。” “下马车!” 第二百零二章 天罗地网 沈千歌带着车夫小厮找了户朴实的百姓家,将马车和年老的车夫都留在了这里。 沈千歌又在农户家里买了两套朴素的衣衫,一套自己换上一套交给了小厮让他换上。 这小厮是她搬到了宁寿堂偏院后,沈老夫人拨给她的,名唤白泉,是白嬷嬷的亲侄儿。 白泉自小父母就过世了,是白嬷嬷一手带大的,白嬷嬷虽成过婚,可丈夫去世的早,没给她留下一儿半女,白泉虽是白嬷嬷的侄儿,却与白嬷嬷的亲儿子也无甚区别。 白泉年幼的时候就跟着沈府的护卫统领学武,后来又被沈老夫人送到私塾里上了几年学,如今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会文会武,正是当用的时候,于是沈老夫人就将人安排给了沈千歌。 白泉平日里话少嘴紧,可心思却极为细腻,跟在二小姐身边几个月,只做事不问事,他知道二小姐身上有秘密,却从来不问。 换好衣衫,白泉在院子里等沈千歌。 白泉长相普通,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若是不特别注意,是个很不起眼的人。 临走前,沈千歌到底是不忍心问了一句,“这次出去,我要办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极有可能丢掉性命,白泉,现在给你个选择机会,如果你选不去,我不会怪你。” 白泉一怔,随后就斩钉截铁的道:“二小姐,小的答应过姑姑会保护好二小姐。”白泉口中的姑姑就是白嬷嬷。 沈千歌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我会找祖母将你和白嬷嬷的身契都拿去官府消档。” 白泉眼睛一亮,忙朝着沈千歌拱手,“多谢二小姐!” 说完,沈千歌与白泉就迅速走上了农户所说的去往隆山驿的偏僻小路。 隆山驿内,有人迅速进了驿站,“侯爷,来了!在半里地外。” 顾宸煜眼神中冷光一闪,“埋伏!准备!” “是,侯爷!” 没半刻钟,隆山驿内没了顾宸煜的任何人手,只剩下打扫的伙计和算账的掌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掩藏在驿站附近的护卫们听到了马蹄声。 顾宸煜眼神愈发的冷厉,朝着不远处的属下打了个手势。 太阳慢慢从西边落下,夜色悄悄的降临,当夜色布满整个隆山驿的时候,顾宸煜等的这批人马也到了。 燕王骑着玄马,走在最前面的是武乡侯府的精英护卫们,王府的护卫跟在最后,燕王整个人被簇拥在中间,他戴着帷帽,穿着一身玄色的胡服,在夜色的笼罩下,一下子当真是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周子愈。 顾宸煜躲在靠近隆山驿来路的壕沟里,又有野草挡住,旁人很难察觉,他对着对面的属下做了个手势。 当最前方的侯府护卫刚过一条窄道时,两边的芦苇微微一动,瞬间飞出来数十个黑衣人,手中长剑寒光闪闪,齐齐朝着马腿砍去。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十几名护卫从马上摔下。 那些黑衣人趁着侯府护卫从马上摔下无所适从的时候,一起往前窜,两人一组对付一人,刹那,武乡侯府的精锐护卫在这暗夜中就死了一半。 前面的人被暗算,后面跟着的立马就警醒起来,有人提醒,“有埋伏!立马备战!” 听到示警,王府护卫立刻将燕王围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人也下了马匹,拿这剑防备着两侧。 可随即,一阵破空之声带着冷风响起。 燕王耳朵一动,脸色一沉,他沉着嗓音吩咐,“盾牌防守!有箭矢!” 幸而这次周子愈准备的周全,给护卫们都配备了轻盾,就绑在马背上,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取用。 燕王这一声一说出来,就提醒了周围的护卫们。 这些人也是从沙场上历练过来的,动作反应都一流。 燕王话音一落,几乎是各个都举起了轻盾。 一时间,举起盾牌的众人将燕王维在中间,仿佛变为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铁桶。 “嗙嗙嗙”!箭矢砸在盾牌上的声音。 虽然燕王提醒的已经算是及时了,但总有人跟不上,而且这只是轻盾,并不能完全挡住锋利的箭矢。 仍然有三两个护卫中箭了。 这波箭矢刚结束,又一波箭矢袭来。 袭击了两拨后,远处观察的顾宸煜发现用箭矢压根就不能对中间的人造成根本性伤害,像是他这种暗杀还是时间越短越好,否则时间一长,被谁发现容易出变故。 他眸光一阴,低声吩咐身边的常随,“通知辛卫,让他带着他的人速战速决!” 他和自己亲近的护卫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否则被抓到把柄或是露了蛛丝马迹,靖勇侯府讨不到好。 箭矢挡了几波后就不再有了,可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下了马,不然马匹被射中,很可能就会失控,到时候会更难控制。 所有人手中的轻盾也不敢轻易放下来,以防暗处的敌人又会突然放冷箭。 燕王命令,“全部人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先躲进驿站!” 驿站起码是房舍,至少箭矢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能射进去的。 一群人簇拥着燕王往驿站的方向跑。 “侯爷,他们往驿站的方向撤了。” 顾宸煜冷笑一声,“正中下怀!通知驿站埋伏的,配合辛卫!” 驿站大堂的门刚被打开,燕王就朝着柜台后看去,他眸光犀利,像是能看穿人的利箭,可是柜台后的掌柜还是笑着迎了过来,好似对他们这群突然闯进驿站的人一点都不奇怪一样。 “这位贵客,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小的这里有上好的客房。” 这掌柜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燕王的长剑已经刺了过去。 原本脸上带笑的掌柜顷刻脸色变得严肃,随后一个利索地闪身,躲过了燕王这一击。 驿站掌柜的动作立即让燕王明白这驿站里也有埋伏。 “走!驿站有埋伏!出去骑马往东逃!” 他一说,众人骇了一跳,这里到底是埋伏了多少人,就这片刻已经出现了三波了! 这是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 可是燕王的人想出驿站已经来不及了,身后被一波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堵住了。 第二百零三章 付出的太多了 这群黑衣人像是专门训练的杀手,一照面就是狠辣的杀招。 顶在前面的几名护卫很快就受了伤,其中一名护卫发现自己受伤的胳膊处发黑,惊道:“主子小心,这些人的武器上有毒!” 燕王板着脸,抽出腰间长剑。 很快,燕王这边的人就发现不止门外有人堵路,里面也有黑衣人埋伏。 之前驿站里掌柜和伙计都加入了战斗。 那位掌柜腾挪间就杀了一名护卫,武功相当之好。 但是燕王带来的护卫精锐也不是吃素的,这些人上过战场,功夫同样快很准,没有一点花活儿。 大约半刻钟,驿站里的黑衣人和王府护卫就死伤对半。 这其中要数戴着黑色帷帽的燕王最是显眼,平日里,他像是在上书房混日子,经常被学监怒骂,在外的名声越来越差,谁都不知道,私底下,燕王的功夫居然这么好。而且出手果断狠辣。 冲上来想要杀他的黑衣人几乎被他几招就解决了。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燕王未必没有赢的可能。 顾宸煜这边第一时间得到了反馈。 用黑布巾遮住脸的中年男人朝着顾宸煜拱手,“侯爷,情况不妙,周子愈武功高强,带来的护卫也各个都是佼佼者,我们的人已经死伤一半,需要增员!” 黯淡的月光洒在顾宸煜脸上,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让他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 他拳头紧攥着,咬牙切齿的道:“没想到周子愈背后都藏一手!” 以前与他一起上课,他可从未露出这般的武学天赋! “辛卫,增加人手!不计代价,定要杀了他!” “是!”辛卫虽然眉头微蹙起,但并没有违抗顾宸煜的命令。 侯府的暗卫其实不多,他只是觉得侯爷这次有些太过冲动了,为了周家这么个二少爷,将一大半暗卫折损在此,真的值得吗? 但是侯爷说了,他并不会反对。 原本藏在暗处的二十个人在辛卫的手势下飞快出现,直接朝着驿站里奔去。 燕王身边的护卫们浴血奋战,眼看己方这边的人数慢慢比对方多了,信心越打越足,好似看见了曙光,可突然的,从驿站大门和窗户又跳进来二十个黑衣人。 刚刚升起的信心顿时就被击个粉碎。 这二十人可是全盛战力,而他们这边剩下的人不是受伤就是中毒,即便全乎的,那也精疲力尽了,就连王爷,汗水也浸湿了衣衫和额发,舞动长剑的时候呼吸变得急促了。 燕王眉头蹙着没松开。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力而战! 气势一被打击,王府护卫这边就有几人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本就中了毒,这番打斗加快了血液循环,毒素飞速在血脉里蔓延,一直撑着只不过是凭着希望和毅力而已,这会儿希望都没了,自然也就撑不住了。 不远处,隐秘的杂树后,沈千歌听到驿站方向传出来的刀剑喊杀声,袖口都被她攥地发皱了。 怎么逍遥王还没来! 这几波打斗,沈千歌明显能看出来燕王带的人比埋伏的人少的多。 这样一直战斗下去,人海战术也能将燕王磨死。 瞧沈千歌这么担心,白泉主动请缨,“二小姐,你在这里小心藏好,小的凑近去看看情况。” 沈千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她叮嘱,“定要注意安全,看不到也没关系,你的安全第一。” 白泉抱拳,“二小姐放心!” 看着白泉消失在黑暗里,沈千歌抿紧了唇。 辛卫一把长剑直插一名护卫的心口,本就精疲力竭的王府护卫瞬间就殒了命,解决了一个,辛卫右手里甩出一把短匕,从另一名王府护卫的大腿上划过。 那把短匕削铁如泥,护卫的大腿瞬间鲜血淋漓,连骨头都被削断,整个人直直朝后倒去。 燕王两三步一个回旋接住了要后脑着地的护卫,顺手扶着他坐到地上。 辛卫见是“周子愈”,长剑和短匕一起向着燕王砍来。 帷帽下,燕王的眼神一冷,一抹寒光闪过,手中宝剑抖了个剑花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刺向辛卫的肋下。 辛卫眼中一惊,知道不好,右脚点地,身体借助这点力量,在空中扭转,废了大半力气才躲过了燕王这一击。 辛卫立马就意识到“周子愈”的功夫要比他高上三四成,他不是鲁莽之人,立即唤来帮手,三四人一起围攻燕王。 燕王就算是武功再好,那也不能以一当百,而且之前那波人还消耗掉了他大半体力,被四个人围攻,没一刻钟,他身上就挂了彩。 还好后出来的这波人武器上并没有毒,否则这会儿他已经倒在地上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燕王身边的护卫很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没多久剩下的人十个都不到,而且个个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 但是辛卫的人手也还好到哪里去,后出来那批人竟然连十个都不剩,连之前埋伏的人一起,大约将近二十人。 辛卫眉头拧地紧紧的,到了现在能活下来的人都不简单,对面的护卫起码都是以一当十的,虽然都受了伤,但也不能小看,既然做了,就要将这事做到绝处,否则有人逃了,简直后患无穷,不小心侯爷的把柄被人抓到手中也未可知。 辛卫突然吹了声奇怪声音的哨子。 外面藏在暗处的顾宸煜听到悚然一惊,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这声音是他与辛卫约定的求助暗号,不到万不得已,辛卫不会给他这样的暗号。 发出了这个暗号只能说明对方顽死抵抗,他们自己的人手同样损失惨重,需要他带着最后一批人手去围剿。 顾宸煜攥紧了身侧长剑的剑柄,他怎么也没想到周子愈功夫这么好,身边的护卫这般精锐,对上靖勇侯府的暗卫都能有五五开的赢面! 顾宸煜眼神发冷,这次暗杀围剿,他实在付出了超过他的预计的代价! 一个手势,顾宸煜从暗处带着一队人马冲出来,朝着驿站飞奔而去。 沈千歌在暗处将这情形看在眼底,心像是跌落了山崖,不停地往下沉。 这群暗杀的人怎么还有一批人手! 这当真是想要了燕王的命! 第二百零四章 强弩之末 顾宸煜进驿站的时候,辛卫带着人已经与燕王这边打成了势均力敌,看着对面的人个个身上挂彩仍然奋勇,己方这边的人身上齐整的多,反而只能与对方所剩无几的人打成个平手,顾宸煜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他手一挥,带来的人就杀了进去。 看来这帮暗卫还是要多见见血,否则再过个几年,这些人根本就不当用! 这么一想,顾宸煜抽剑就冲进了杀阵,旁的人他没找,直接朝着燕王冲去,他倒是要看看周子愈的功夫到底有多好,难道连他都敌不过? 在上书房,他可是武师傅们公认教的最好的学生! 燕王一剑解决了个黑衣人,他用力喘息了一声,浊气还没完全呼出去,身后就响起破空之声,他身子往旁边一侧,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就从身侧劈了过去,将他一片衣袖削落在地。 燕王眼神一凛,迅速转身看向突然杀出来的这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短打的黑衣,身上绑着软甲,脸上用黑布巾蒙着,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顿时,燕王就觉得这双眼睛熟悉的很,可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顾宸煜没想到已经戮战了几刻钟的“周子愈”竟然还有这样卓绝的反应能力,他心中佩服的同时,越发的想要打败他。 旁边有想来帮忙的属下被顾宸煜支开了,他一个旋身又冲了上去。 这次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大开大合,横冲直撞,拼的就是力量。 几轮观察下来,“周子愈”懂的剑法招式太多,自己这边的暗卫与他交手的时候,时常都被他的剑招骗到,而后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一击毙命,“周子愈”却因为招式用的多,省了力气,在人海战术下都还没倒。不过再华丽的剑招使用出来也是要费力气的,就算他可以的节省体力,这会儿也被消耗掉了大半。这个时候反而是正面的碰撞,自己才有更大的胜算。 顾宸煜的想法没错。当燕王发现顾宸煜的用途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对拼。 几招正面交锋下来后,燕王与顾宸煜相比,明显更加的体力不支,他伸手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执起长剑,摆出再次迎战的姿势,一点退缩的想法都没有。 顾宸煜冷笑了一声,退缩?想多了,这间驿站现在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他的人,“周子愈”今日必定是要交代在这的,而且他要用“周子愈”的血来开他手中的这把剑! 顾宸煜不让自己的属下来帮忙,与燕王之间的战斗越来越焦灼,但整体看来,顾宸煜还是占上风的。 但是你来我往之后,燕王一把挑开了他脸上蒙着的黑布,顾宸煜的面容露了出来。 连燕王自己都没想到,来暗杀他的人竟然是靖勇侯顾宸煜! 蒙面的黑布被挑开后,顾宸煜惊骇了一瞬,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他死死盯着对面身上几乎满身伤痕的“周子愈”,冷嗤道:“既然你看到了我的真容,那就更不可能让你活下去了!” 这次他也不坚持与燕王一对一了,顾宸煜手一挥,辛卫就带着两名暗卫同时攻了上来,饶是燕王功夫一流也扛不住几个人同时一起攻击,再说之前还被顾宸煜消耗了不少体力。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躲过了两名暗卫的长剑和匕首,可还是没躲过辛卫的短匕。 短短的匕首一下子划破了燕王的小臂,在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血口子,伤处皮肉外翻,实是伤的不轻。 燕王体力本来就损耗严重,现在被这么一划,疼的他眉头紧蹙,右手小臂因为受伤使不上力,他只能将手中长剑换到左手。 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很快就累积了一小滩。 顾宸煜见面前“周子愈”受了伤,嘴角微微扬起,“强弩之末!”说完,拎着剑,亲自冲了上去。 七八招下来,燕王身上又多了新伤。 燕王长剑拄在地上,抬头透过帷帽的纱帘盯着一步步走近的顾宸煜,蓄积起身体最后的一点力量,准备冲过去。 这个时候,燕王带来的人只剩下了四五个,且个个身受重伤,被顾宸煜的人围攻,如今这般,顾宸煜的人手是燕王人手的四五倍。 形势几乎是一边倒了。 要将燕王及其手下斩草除根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饶是燕王的人毅力再好,可面对这么多敌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溃败。 燕王一手劈砍掉辛卫手中的长剑,可自己的手里的剑也被暗卫挑开,随即,顾宸煜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就从头顶劈下来,他双手被另外两人掣住,整个身体连移动一下都不可能。 那柄冒着寒气的剑越来越近,毫无反抗能力的燕王只能闭上眼睛。 过了两秒,预想到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只有一声金属接触的“哐当”声,他一睁开眼就见到眼前火星四射。 是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长链刀将顾宸煜手中的长剑击飞了。 他一回头,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批灰衣蒙面人相互配合直接将掣肘住燕王的两名暗卫解决了。 其中一名灰衣人还上来扶住燕王,低声在他耳边道:“殿下,不好意思,属下们救驾来迟。” 燕王眉头一拧,并没有因为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心情有多飞扬,“你们是谁?” 这话一问,这灰衣人就不说话了,好似刚刚开口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顾宸煜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有陌生人插一手。 他眼神冷冽,压抑着怒气问旁边的辛卫,“对方有多少人?” 就在灰衣人出现的一瞬间,就有属下向辛卫汇报了。 辛卫如实道:“大约二十多人,比我们现在的人数还要少上几人。” 事情都做到了这个程度,如果放弃,那之前他们那么多人手的损失岂不是白费?侯府为了培养出这些暗卫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能这样糟蹋。 离击杀周子愈只差一步而已! 顾宸煜咬着牙道:“不用管新来的这批人,集中人手杀了周子愈!成功后,我们就撤!” 第二百零五章 我们当真是友军 辛卫咬了咬牙道是。 随着辛卫一个手势,几乎是剩下的所有侯府暗卫都朝着燕王所在的方向扑去。 可这群灰衣人好似早有准备,立刻集合围成一个圆形,将燕王护在中央,他们手中持的武器都有点特别。 侯府暗卫立马进行强攻,想要冲入包围圈击杀被保护在里面的燕王。 可这群灰衣人明显训练有素,甚至于不逊色于侯府的暗卫。 他们这边集中攻击一个点,灰衣人就会过上一会儿,队形变化,微微转圈,换上两个人来应对攻击的侯府暗卫,仿佛是永动机一般。 没两刻钟,侯府暗卫就伤了好几个,剩下的也都体力消耗殆尽。 这个时候灰衣人突然散开,只留下三两个照顾燕王,剩下的追着侯府暗卫逐个击破。 顾宸煜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居然会被翻盘! 他咬牙切齿吩咐辛卫,“带着人撤!” 辛卫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主子坚持下去,无非就是侯府的暗卫集体覆灭,他们明显敌不过后来的这批灰衣人,这个时候能逃一个就是为侯府暗卫保留一份势力。 辛卫一个呼哨,剩下的侯府暗卫毫不恋战,立刻朝着一个方向集结撤离。 他们留下几个受了重伤的断后,其他的人簇拥在一起杀出了驿站。 驿站外不远的隐秘处有他们的马匹,只要到了马匹处,上了马,他们才能迅速的撤离。 好不容易突围杀到了驿站外,还没朝着马匹的方向奔去,另外一群灰衣人就从旁边闪出来堵住了顾宸煜的退路。 沈千歌看到又一波人冲进了驿站,白泉却还没有回来,她咬咬牙,朝着驿站的方向偷偷移动,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终于偷偷摸到了驿站附近这处低洼,这里离驿站只有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前面一丛灌木挡着,只要不动,又是在晚上大概率不会让人发现。 蹲在这里,都能听到驿站里刀剑相接的声音,被重伤后暗卫护卫们忍着疼痛的叫喊。 沈千歌攥着拳头,听到驿站里交手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牙一咬,准备冲进去帮燕王,刚刚准备起身,却发现不远处有一行灰衣人接近,那站在灰衣人最后没动的不是逍遥王还有谁! 沈千歌顿时一颗心放下一半,逍遥王终于来了! 她要不是实在是没办法,不会亲自到这附近,她毕竟不会一点功夫,就算这个时候冲进去也顶多是给燕王当盾牌,一旦弄不好反而会拖后腿,现在逍遥王的人来了,那她就更没有必要出现了。 沈千歌想要悄悄退走,可惜,这附近都被灰衣人占据了,那些人都是逍遥王旗下的精锐,警醒的很,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能发觉,最后沈千歌只能伏在原处,准备等这些人撤走,她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等了好一会儿,突然驿站大门被人破开,随后十几人从里面狼狈地冲了出来,为首的居然是顾宸煜! 沈千歌瞪大眼简直不敢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世周子愈是死在顾宸煜的手中! 可是顾宸煜为什么要杀周子愈?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不管是和男主还是和女主扯上关系,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顾宸煜一出来就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可他带着人还没走两步,就被外面守着的灰衣人团团围住,逍遥王带来的黑衣人经验十足,瞬间就将顾宸煜包围的没有任何死角。 沈千歌此刻更不敢动了,因为她就在逍遥王带来的灰衣人的包围圈里。 只听到顾宸煜冷着声音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堵住我!” 灰衣人里没有没有人回应,他们不废话一句,直接冲了上来,与顾宸煜和他的手下打成一团。 里面燕王被几名灰衣人扶着,身后还有几名受伤的王府护卫也被灰衣人好好的安置了。 “王爷,属下帮您处理下伤口。”其中一名灰衣人道。 燕王皱着眉,抽回了被灰衣人扶着的手臂,冷淡道:“不用了,不是多严重的伤,本王还能撑着回到王府。” 灰衣人一愣,面纱下无奈的笑了笑,燕王殿下是防备着他们呢! “王爷,属下们当真都是友军。” 燕王顿了顿,又问:“你们主子是谁?” “这个真的不便透露给王爷。” 燕王重新恢复成了那张冷脸,甚至还快走了几步,将几名灰衣人甩在了身后。 灰衣人摇摇头,看来他们不透露身份,燕王是不会真的相信他们了,幸好燕王的伤势不是太严重,耽误点时间也没什么问题。 燕王在灰衣人的簇拥下走出了驿站,看到之前志在必得的顾宸煜带着人艰难的与灰衣人战成了一团。 他冷眼在旁边看着,同时也注意着周围的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看出这群灰衣人到底是谁的人马。 突然燕王好似感觉到不远处一丛灌木丛后有些轻微的响动,他眉心微拧,顾宸煜打斗间离那丛灌木越来越近,难道那丛灌木里埋伏着灰衣人的人手,准备打顾宸煜个措手不及? 在燕王发现灌木丛后有问题的时候,顾宸煜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点,他的想法与燕王一样,以为灌木后是灰衣人,等着埋伏他。 顾宸煜冷哼一声在众人都没准备的时候,突然从袖口里拔出一把匕首朝着灌木丛的方向扔去。 沈千歌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谁想到顾宸煜在与灰衣人的打斗中,偏偏离自己这个方向越来越近。 她心中也越发集了起来,随着心情逐渐紧张,很快就露出了破绽,不管是燕王还是顾宸煜都是武功高强五感通透之人,自然很快就发现了。 突然,沈千歌感觉到了一束冷冽的破空之声朝着自己的方向射了过来,这瞬间,她身体清晰的感觉到花盆里植株吸收到的莹白的气运之气正在往自己的身上涌动。 而后她就觉得自己的五感好像顷刻间被提升了数百倍,连那束冷冽之声都能感受到了。 她看清楚了冷冽之声是一只匕首发出来的,而那只匕首正飞快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射来。 第二百零六章 顾宸煜放开她 下意识的,沈千歌身体一侧,那只匕首就从她的胸口擦了过去,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外衣前襟割开了一个口子! 沈千歌整个人都怔住了,刚才实在是太凶险,要不是那股突然来的神奇的力量让她的感官放大了数倍,现在这只扎入了泥土的匕首就扎在了她的胸口! 可她这一动,彻底将自己暴露了! 顾宸煜显然没想到藏在灌木丛后的人能躲开他用尽全力的一击,他转头就朝着沈千歌的方向扫了过去。 下一秒就见到一个熟悉到他经常在梦中见到的身影! 沈千歌! 怎么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后就看到沈千歌被匕首划破的前襟衣衫,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庆幸的感觉来,幸好沈千歌没事,否则他甩出的匕首伤到了沈千歌,他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这一分神,两名灰衣人就齐齐朝着他刺了过去,辛卫一看不好,用身体给顾宸煜挡了一刀,口中大喊着:“侯爷,危险!” 还好顾宸煜反应的快,长剑回撤挡住了灰衣人朝着他要害刺入的一剑,虽然灰衣人的剑没有完全刺入身体,却也让顾宸煜受了皮外伤。 己方的人手越来越少,灰衣人完全占据了上风,若是这样下去,他就算是不死也会被活捉! 在顾宸煜发现是沈千歌的时候,燕王视线也落了过去,她看到沈千歌为了躲过那把匕首,狼狈的从灌木丛后滚了出来,他那双就算是自己处于生命危机的时候都平淡如水的凤眸瞬间瞪大。 他薄唇中喃喃含着“千歌”两个字,在他还没察觉的时候,双拳就已经紧张的攥紧。 燕王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而后下一秒,就不管不顾朝着沈千歌的方向跑了过去。 现在顾宸煜距离沈千歌最近,灰衣人们虽然救了他,但是他并不清楚灰衣人的身份,这会儿,只有让沈千歌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亲自保护她,他才能放心!只希望他到沈千歌身边的时候,顾宸煜还没有反应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宸煜和辛卫带着人已经渐渐抵挡不住灰衣人的攻势,突然,顾宸煜心里有了个想法,他朝着沈千歌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沈千歌正趁着这个机会要离开这里。 他眼睛一眯,不能让她离开! 他攥了攥拳头,知道这样并不会让沈千歌喜欢,但是这个时候不得不这么做,他朝着辛卫做了个手势,辛卫用力扑上来挡住了与顾宸煜战斗的黑衣人,给顾宸煜腾出时间和空档。 顾宸煜一腾出手,直直朝着沈千歌的方向追去。 沈千歌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这里,不管是去燕王那还是去灰衣人身边都比在顾宸煜身边安全。 刚躲开那只匕首,沈千歌就起身准备离开了,哪里能想到顾宸煜的反应那么迅速。 在沈千歌刚刚跑出十几步的时候,顾宸煜就飞快追了上来,他抽出腰间的长鞭,用力朝着沈千歌的方向一卷。 那长鞭瞬间就捆在了沈千歌的腰上,他有力的长臂微微一用力,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千歌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往后退了几步就被顾宸煜接住。 沈千歌:……! 不远处的燕王亲眼目睹这一幕,简直气的目恣欲裂。 沈千歌被顾宸煜擒获后她拼命的挣扎,可惜她并不会功夫,力气也不如顾宸煜,还没挣扎两下就被顾宸煜用巧劲钳制住了。 他警告沈千歌,“沈二小姐,这个时候想要自己不受伤,就别动!” 沈千歌也发现了,她在被顾宸煜困在怀中的时候挣扎只是徒劳。 这个时候不如暂时保存点体力,等到关键的时候再用尽全力。 感觉不到沈千歌的挣扎后,他目光就落在了朝着这边跑的燕王身上,顾宸煜冷笑了一声,“周子愈,别动,否则,我不保证不会伤到沈二小姐!”说着,他手中长剑一动就横在了沈千歌白腻的脖颈前。 沈千歌被顾宸煜擒获当成了人质,他完全没心情再掩藏自己身份了。 燕王一把揭开了自己头上黑色帷帽扔到了一边,一步步慢慢朝着顾宸煜的方向逼近,他死死盯着顾宸煜,出口的声音毫无温度,“顾宸煜,放开她!” 随着燕王扔到头上的帷帽,顾宸煜的眼睛越瞪越大,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埋伏的人是燕王!压根就不是周子愈! 怪不得这群人的功夫这般强,按照武乡侯府的实力,根本就培养不出那么多身手高强的护卫!而且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有这般多的灰衣人当帮手!让他变成了黄雀眼里的螳螂! 顾宸煜这一刻想了许多,他都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燕王策划的一场瓮中捉鳖,否则怎么解释这平日里没人来的隆山驿今夜会汇聚如此多的高手! 跟在顾宸煜身后的辛卫也惊地瞪大眼。 顾宸煜挟持着沈千歌往后退,他直直盯着燕王,“想要我放人也简单,那王爷就让周围的这些人退下并且放我离开!否则,我死在这里,也会拉着沈二小姐给我垫背!” 燕王狭长地凤目危险地眯了起来,他盯着顾宸煜揽住沈千歌纤细腰肢的手,浑身好似都在散发着一种叫人觉得可怕的气息。 顾宸煜见燕王看着他,故意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横在沈千歌脖子前的手往细嫩的脖颈上靠近了一步,只要沈千歌微微一动,那白皙细腻的脖颈就会被闪着寒光带着血的长剑割破。 燕王咬牙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们所有人退后!放靖勇侯离开!” 领头的灰衣人与旁边的同伴互相看了两眼,而后点点头,下令道:“所有人听令,后撤!” 这一声出来,原本围住顾宸煜的灰衣人立即朝着一个方向撤离。 顾宸煜与身后的辛卫和仅剩的几名暗卫看了一眼,下一秒,他挟持着沈千歌就朝着旁边的山林里奔去。 山林里面是深山,连接着龙岭,山林里杂树遍地,都是小路,压根就没有官道,不管是燕王还是这些灰衣人都不能骑马追进来,那靠着一双腿,速度就有限了。 第二百零七章 面纱突然掉落 沈千歌被顾宸煜挟制着朝着旁边的山林里走,离开前她朝着燕王看了一眼,燕王恨不得现在立马追上去,但还是攥着拳头忍住了。 等顾宸煜带着剩下的几名手下钻入了山林,旁边的灰衣人立马问道:“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燕王扫了旁边带着面纱的灰衣人一眼,冷着脸道:“给本王准备长箭和箭囊!选五个身手好点的跟本王进山林,剩下的人从三面包抄!” 这处山林只有一面通往龙岭,龙岭幅员辽阔,只要进去了,再想找人与大海捞针也无区别,但是龙岭里也危险重重,顾宸煜只要逃了进去,那么想要安全出来不掉半条命也要脱层皮! 灰衣人连忙吩咐手下选出五位悍将,吩咐完他担忧的看向燕王,“殿下,您右手受伤了,现在不能用箭,否则您这右手日后恐怕连重物也不能拿。” 燕王像是没听到灰衣人的话,仍是那副冷冰冰的面瘫表情,“弓箭拿来!” 灰衣人顿了顿,还是从手下手里接过弓箭恭敬的交到了燕王手中。 将箭囊背在背后,燕王对身后道:“你们五人跟上!”说完,他身体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速奔了出去,朝着沈千歌消失的山林的方向飞跑。 五名灰衣人赶紧跟上。 五人都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板着脸,以暴虐成名,又常常被学监训斥的六皇子,武功居然这么好,奔跑的时候脚下带风,明明会高明的轻功。 单单是武术这项,六皇子就胜过所有的皇子。 这要是性格再好一些,圣上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厌恶这个儿子了吧? 这话要是让燕王知道,恐怕只会冷笑三声。 沈千歌被顾宸煜硬拉着往山林深处跑去,山林里的小路到处都是荆棘,又不好走,沈千歌作为女子本就不如男子的体力,更不用说顾宸煜这样练武的人了。 而且一直被顾宸煜这样辖制,不管是她还是燕王都非常被动。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逃走! 沈千歌脑子飞快转动,她故意放慢了速度,顾宸煜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回头皱眉看了沈千歌一眼,“沈二小姐,你跑的太慢了!” 被顾宸煜这么说,沈千歌干脆越发的拖延了,顾宸煜身后跟着辛卫等几名受伤的暗卫见沈千歌这般,都皱起了眉头看向主子。 沈千歌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如果你们不想被燕王迅速找到,你们快走吧,这样带着我,只会拖慢你们的速度!如果觉得放了我不甘心,就直接把我杀了!反正我走不动了!” 说出这句话后,沈千歌心脏砰砰砰地快速跳动。 这一刻,她当真担心顾宸煜会一刀结果了她,前世,这个男主除了对沈娇娇千疼百宠之外,对其他任何女人都心狠手辣。可她也信自己身边旁人看不到的花盆有预警效果。 刚刚在驿站外,她为什么能及时躲过顾宸煜的匕首,就是因为那个花盆,经历了那一次,沈千歌发现只要她有生命危险,花盆就能暂时提高她的五感,让她凭借本能躲过危机。 而她刚刚就是在试探,发现她对着顾宸煜说出这席话之后,花盆并没有一丝反应,她心里先偷偷松了口气。 反倒是辛卫觉得沈千歌说的挺有道理的,在沈千歌刚说完,他眼里就布满了杀气。 顾宸煜紧紧盯着沈千歌,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这么说后,他反而越发的不想就这么放沈千歌离开,而且心底溢出一种强烈的要将沈千歌带进龙岭的感觉。 到时候两人整日在一起,就算是没有肌肤之亲,那出去后,她还能安然无恙嫁给燕王吗?燕王还会要她吗? 可这到底是他心底最深的想法,像是一只被他关在最阴暗角落的巨兽,在疯狂地挣扎着想跑出来,但目前,顾宸煜还是能控制住的。 所以在听到沈千歌这句话后,他扫了她澄澈的双眼一眼,嗓子甘涩低哑的道:“我们才进山林没有一刻钟,现在放了你,万一我们被燕王的人手追上了怎么办?岂不是死路一条?本侯答应你,再走两刻钟,两刻钟后也接近龙岭了,那个时候本侯就把你放了,放心,你是娇娇的妹妹,本侯不会真的伤害你。”说完,顾宸煜狠狠瞪了辛卫一眼,“听到我的话没,不许伤害沈二小姐!” 辛卫从主子眼里感受到他说这句话竟然是真的!他连忙拱手称是。 沈千歌这一刻倒是真有些佩服顾宸煜了,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他对她居然还能说出这把道理,让她无法反驳。可她到底无法信任他们,她担心她再故意拖延下去,顾宸煜的耐心会用尽,到时候,一次危险她能躲过,但是多次危险,她那花盆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本来花盆植物边上那一层细密的白光已经变得很淡了,恐怕那些气运最多只能再用一次! 沈千歌咬了咬唇,很快决定还是先顺从顾宸煜,但她必须想办法给燕王在沿途上留下记号,否则这偌大山林,很难确定他们的踪迹。 顾宸煜见沈千歌不再说话,吩咐属下,“快走!我们的时间不多!” 说完,他就拉着沈千歌的手臂,强硬加快沈千歌在山林里穿梭的速度。 沈千歌身体素质一般,平日里又甚少运动,猛然在这野林里穿行,跌跌撞撞的,没一会儿不是身上衣服被刮到,就是不小心崴一下脚,露在外面的手都被野草拉了好几道红红的口子,火辣辣的疼。 顾宸煜故意选一些野树草丛密集的地方的走,他在前面硬拉着沈千歌走,中间是辛卫,身后跟着的暗卫边走边掩盖痕迹,就算是燕王带着人进了山林,三面有人包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发现他们的行踪。 沈千歌在顾宸煜没注意到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的手指在锋利的茅草上拉了道口子,鲜血沾到了茅草上…… 在沈千歌做了这么几次后,顾宸煜拉着她也走了一刻钟左右。 他仍然还是专门找杂树多的地方走,这处杂树又高又深,枝丫都到了顾宸煜肩膀,他急着逃离,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沈千歌。 突然沈千歌压着声音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顾宸煜一回头,就看到一直蒙在沈千歌脸上的面纱被一只伸出的枝丫挑落了…… 第二百零八章 如果我不遵守约定呢 自从沈千歌被传毁容,顾宸煜就没看过她真实的容颜,她出现在人群前的模样就是戴着面纱,以前在上书房虽也见过她长什么模样,可那个时候他对她极为反感,连多看一眼也不想,现在回忆起来,沈千歌在他记忆中的长相居然是模糊的。 这一刻,时间好似被放的无限慢,顾宸煜亲眼看到杂树伸出的细小枝丫挑落灰色的面纱,那灰色的面纱从沈千歌脸上慢慢拂下,擦过胸前的衣襟,坠落到野草上。 原本顾宸煜已经做好了看到布满疤痕一张脸,也想好了怎么安抚沈千歌。 可面纱从脸上滑落,露出的竟然是一张精致完美的脸庞!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疤痕! 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小,精致的就像是精雕细琢的白瓷,皮肤细腻光滑如凝脂,红唇如丹蔻,小小的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澄澈清亮,带着微微的惊诧和意外,额前细碎的刘海在随野风飞舞。 沈千歌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应该是特意向农家借的,就是最普通的农家姑娘的灰色粗布衣裙,漆黑如云的秀发上什么首饰也没有,只简单用桃木簪子束住。 就是这样简单的打扮,才衬托的沈千歌的脸更加娇艳美丽。 犹如林间清纯不自知的梅花鹿仙子。 顾宸煜盯着这张脸,居然一下子看呆了去…… 他为什么觉得沈千歌比以前还没毁容的时候还要好看! 那个时候在上书房,大家都说沈家两位千金都容貌姣好,可他总觉得沈千歌也不过如此,尤其是每日里追在他身后的模样更叫人厌恶讨厌。 现在他却觉得沈千歌哪哪都合他的心意。 跟在顾宸煜身边的几名暗卫眼中也露出惊艳之色来。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会露出真容,平日里,她所戴的面纱都是她自己特制的,固定在发髻上或是耳后,平日里的活动量不大,几乎没有掉的可能,可谁想到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 她连忙伸手捡起地上的面纱,手忙脚乱重新戴到脸上。 顾宸煜忍不住下意识问,“你……你的脸没事?” 沈千歌怎么可能与他说真话,她随便编了个理由,“之前是伤到了,但是及时找了名医医治,吃着药,最近才好的,只是一直还要戴着面纱,伤处不能见光。” 沈千歌的解释没有破绽,真正伤成什么样,除了沈娇娇沈家父母和几个衷心的仆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那个时候也请了大夫来看,只是大夫说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疤痕,而且还不会小。 见医治不好,沈家父母就不再管了。 上一世,哪里还有什么名医。 顾宸煜却抓住沈千歌话里奇怪的点,“一直戴着面纱”?那是不是连燕王都不知道沈千歌脸上的伤已经治好了?上次端午他去沈家的时候,沈千歌可都是全程戴着面纱,平日里她出门也是如此! 岂不是他是第一个见到她伤后痊愈真容的第一个男人? 这一刻,顾宸煜从心底深处溢出了让人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就好似……好似他拥有了某个女人的第一夜一样…… 让他难以启齿又高兴难耐。 可一转,他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沈千歌与燕王有婚约,用不了多久,沈千歌是会嫁给燕王的,平日里戴着面纱也就罢了,洞房花烛夜,这面纱定然不会再戴,燕王一揭开红色的盖头,见到的就是这张惊为天人的脸。一想到这样的画面,顾宸煜心口就汩汩的冒酸水。凭什么……凭什么燕王这样的人能娶沈千歌! 不公平! 明明沈家的二小姐一开始是追着他屁股后面跑的,是喜欢他的! 忽然,顾宸煜的心理就极度不平衡起来。 沈千歌完美的容颜成了压垮顾宸煜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猛然间,他的想法突然变化。 他决定等到了龙岭边不放沈千歌走了,直接将她掳到龙岭里! 等他们从龙岭里走出来起码十天半个月了。 一个未出嫁的千金在外与男人待了十来天,回了府,再想嫁给原来的未婚夫是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发生什么,别人也不会信。 皇上就算是再不在乎燕王的婚事,能让燕王娶一个无颜女当王妃,也绝对不会允许燕王娶一个贞洁有损的女子当王妃。 容貌不好那是意外,可失贞就是对皇家的侮辱。 到时,沈千歌名声受损,他就借此机会向沈家提亲,迎娶她回去当二房,若是她不愿,他让她与沈娇娇平起平坐,当他的平妻! 母亲很早就与他说过她对沈千歌的印象很好,沈娇娇大度,沈千歌又讨母亲喜欢,当真就是两全其美的事! 至于沈娇娇,他娶她本来就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他与她并无男女之情。能给她正妻的地位已是给她的最大回报,她不能要求再多! 心中这么一想,顾宸煜立马认定了这个想法,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旁边辛卫着急的道:“主子,我们快走吧,不然燕王的人要追上来了。” 顾宸煜回头深深看了沈千歌一眼,然后拉着沈千歌往山林更深处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就是感觉到顾宸煜刚刚看她的那一眼有点不一样,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一抹要爆发的疯狂一般,让她胆寒。 手臂上男人的大掌攥地更紧了,都让她觉得疼痛起来。 但是她不敢发出任何反抗的声音,本能告诉她,现在的顾宸煜很危险。 一路上,因为对危险越发的敏感,沈千歌在路上留下的记号越来越多,快到山林与龙岭交界处的时候,沈千歌没被顾宸煜抓住的那只手已经血迹斑斑,她小心将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不让这几人发觉。 顾宸煜因为心里藏着一头可怕的“巨兽”,即便有闻到血腥味,也没多想,以为是部下身上受了伤散发出来的,毕竟之前的战斗太激烈,他与部下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眼看前面几百米处就是龙岭,沈千歌忽然停下了脚步,怎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顾宸煜眉心一拧,回头道:“怎么不走了,快点,本侯不想与燕王再打起来。” 沈千歌面无表情的道:“侯爷,前面就是龙岭了,按照约定,在这里,你应该放了我。” 顾宸煜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他没想到沈千歌居然这么聪明,竟然能分辨出山林与龙岭交接的地方。 只是这里除了他和他的人,根本没有别人,她除了能听他的,又能听谁的呢? 顾宸煜忽然身体放松下来,嘴角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终于捕捉到猎物的猛兽,只是他抓着沈千歌纤细手臂的那只手力气更大了。 沈千歌疼的想吸气,手腕一定被顾宸煜捏青了!这个禽兽! 顾宸煜倾身贴到了沈千歌的耳边,放肆的道:“沈二小姐,若是我不遵守约定呢?” 第二百零九章 英伟俊帅的燕王 沈千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宸煜,虽然之前她已经猜到顾宸煜可能会不遵守约定,但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这么大言不惭的说出来。 原以为他是书中的男主,起码人品不会太差,看来是她想错了,沈娇娇那样的人都能是女主,那顾宸煜不遵守诺言也不奇怪了。 沈千歌那双澄澈的双眸变冷,而后也不与顾宸煜理论,转过头不再看他。 顾宸煜将沈千歌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不高兴了,他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沈二小姐,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说。” 沈千歌的声音冷沉沉的,“我不觉得还有说话的必要了。”顾宸煜都不遵守约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宸煜眼睛一眯,抓着沈千歌的手臂用力往前一拽,山林里路本就不好走,沈千歌突然被他用力拉扯,被脚下的野草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沈千歌明显能感觉到,顾宸煜变得更加粗暴了。 她不敢想象,她如果真的被他带到了龙岭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时候,她只能祈求燕王发现她留下的记号,能及时追上来。 好似上天听到了沈千歌的请求,一道破空的利箭从一个方向突然飞来,对准的正是顾宸煜心脏的位置! 顾宸煜瞬间脸色突变,过了一两秒,旁边的辛卫也察觉到了,但他离顾宸煜有好几个身位的距离,在短时间内赶不过来,他着急的大喊,“侯爷,小心!” 沈千歌虽然没有察觉到突袭的箭矢,但她聪明的发现了顾宸煜的变化,在顾宸煜慌乱的时候用尽全力挣脱开了他的大掌,而后不管不顾朝后退去。 箭矢可是不长眼的,而且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箭矢,这个时候就只能先躲开,这一刻,顾宸煜也顾不得沈千歌了,他先迅速将长剑横在胸前,而后腾挪几步,那箭矢很快就落在了顾宸煜刚刚站着的地方,看那入土三分的箭矢,若是他不让开,这箭矢恐怕能将他的身体穿透。 躲过了这支箭,顾宸煜就发现沈千歌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沈千歌摔在杂草杂树中,正狼狈的起身想要逃离,顾宸煜眼神一冷,往前跑两步伸手就要抓沈千歌的手臂,到了嘴的肥肉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燕王这么在乎沈千歌,那他偏偏不成全燕王! 可大掌还没碰到沈千歌的手臂,又一支箭破空而来,对准的就是顾宸煜手臂的方向,要是不想手臂被射穿,他只能缩回手臂。 顾宸煜只能咬牙撤回手,箭矢“嗖”的一声从他手臂擦过去。 顾宸煜哪里能甘心,这支箭矢一落地,他就又要去抓沈千歌,但破空之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一声,是三声! 顾宸煜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一下子能躲开一支箭,但却不能保证能一次躲开三支,而且射箭的人明显箭术高明,能精准的找到位置,想要射胸口,绝对不会射到肚子。 连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准头和力道。 辛卫带着几个受伤的暗卫越来越急,因为他听到不远处在杂树林中奔跑的脚步声了,他们这个时候不走,一会儿可能就走不掉了! 侯爷为何执着于带着沈二小姐,他们挟持沈二小姐逃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被燕王和灰衣人追上来,燕王和灰衣人不管沈二小姐死活,那他们就要全部葬送于此! 辛卫着急的提醒,“侯爷,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要想想还在府里的老夫人!” 顾宸煜听到辛卫这句话,如遭雷击,他转头朝着沈千歌看了一眼,而后迅速回头,朝着辛卫等人的方向跑去,这次他没再执着带沈千歌进龙岭。 主仆飞速朝着龙岭的方向逃窜,许是男人更能理解男人的心态,而且刚刚沈二小姐面纱掉了,他们也看见了沈二小姐的真容,确实是绝色美人。侯爷年轻,喜欢美人,无可厚非!但是能在关键的时候醒悟过来,保全大局,辛卫还是很满意的。 他安慰主子,“侯爷,只要我们保有实力,日后您想要哪个女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我们逃离的路线又乱又杂,就算是我们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住,但是追我们的人却来的这样快,属下怀疑,是沈二小姐做的手脚。我们不带着这位小姐也好,否则她若是一直留信号,我们就算是逃到龙岭里也没用。” 其实辛卫挺佩服这位沈二小姐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沈二小姐怎么留的信号,要说脑子,这位沈二小姐可是胜过他们未来的主母多矣,怪不得主子看上了沈二小姐,换成是他,她也看重沈二小姐。 顾宸煜又怎么可能没想到沈千歌留了记号,只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他带着人穿越丛林,离沈千歌越来越远,此时,他心里总有一种慌张的感觉,好似错过了这次,他想要再得到沈千歌就根本不可能了。 顾宸煜带着人刚走不久,沈千歌就听到了不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她惊喜的朝着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就见到燕王手中拿着弓箭荡开面前的杂树杂草,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跑来。 燕王一路奔来,疾步匆匆,脸颊额角都被锋利的茅草和树枝划破了几道口子,衣裳经过了长时间的打斗也变得凌乱不规整,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整个人看起来狼狈的很,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格外有神。 这般没有精致可言的燕王在沈千歌眼里居然是英帅俊美的。 像是她上一世梦里想嫁的男人一样英勇无匹。 被燕王的目光锁定,沈千歌身体好似也被凝固住了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燕王三两步快跑到沈千歌的身边,薄唇抿了抿,急切的上下打量她,而后询问道:“沈二,你怎么样!” 沈千歌一眼就注意到他抓住她手臂的手掌在止不住地颤抖。 往下看,就见到他黑色的衣袖上鲜血淋漓! 沈千歌怔然,“殿下,你受伤了!” 第二百一十章 第一次与她离的这么近 燕王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淡淡道:“没事,小伤,你先起来。” 沈千歌在燕王的搀扶下从杂草丛中站起了身,身后跟来的灰衣人道:“殿下,还追吗?” 燕王眼中冷光闪过,“追!若是到了龙岭边上还没追到,你们就直接返程吧。” 这群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的人,他们既然想追不怕折损就追,反正损失的不是他,而且刚刚顾宸煜都那样了,还想强行带着沈千歌离开,他可是看的不顺眼的很,这会儿让顾宸煜吃吃亏,他心里都爽利了。 灰衣人一听,立马召集人手就朝着顾宸煜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会儿顾宸煜没带着沈千歌,他们追的毫无压力,速度更快。 燕王身边只剩下了两名王府护卫。 一名护卫急道:“殿下,您右手手臂受伤了,刚刚又用了弓箭,还是让我们尽快将伤口处理下吧,否则这只手回去可是要留下后患!” 沈千歌听到骇了一跳。 什么!燕王手臂的伤势这么严重?而且还是右手! 上一世燕王右腿跛了,这一世不会右手废了吧,沈千歌都不敢往下想了。 不等燕王回答,她就问王府护卫,“你们身上可带了急救的药物?” 那护卫迟疑了下,将从灰衣人那里要来的药瓶和棉布双手奉给沈千歌。 燕王刚要说话,沈千歌就将他按到了一边坐下,而后熟练地解开他破损的衣袖,问护卫去旁边不远的小溪处取了水清理伤口。 燕王右手小臂被长剑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让人瞧着恐怖不已,连旁边两名护卫都不忍看,沈千歌面对这么可怖的伤口,纤细的眉只皱了皱,却一点嫌弃害怕都没有。 她小心温柔的给燕王清洗伤口,又在伤口上洒上白色的止血药粉,最后耐心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全程她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和嫌弃来。 燕王还是第一次与她离的这般近。 她穿着最普通的农妇衣裳,从上到下一件首饰都没有,可那朴素的麻衣却衬托的她皮肤更白,乌发更黑。 像是躺在尘埃里的一颗金子,闪耀人眼。 她蹲在他身前,离的如此近,近的他能看清晰她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眨啊眨的,像是一把羽毛扇在撩拨着他的心房,还有浓密秀发下雪白小巧的耳朵,那耳垂饱满透粉,让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可很快,燕王就没法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沈千歌的脸上了,因为他发现她在给他包扎的时候轻轻抽了口气,他低头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沈千歌布满了伤痕的左手。 随即他就想到了一路追来那些故意留在枝丫和茅草上的血迹。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顾宸煜的人受伤不小心留下的,可追了会儿,他就发现,这些痕迹太刻意,恐怕不是无心所留。 想到沈千歌为了留下这些记号,可能身上哪里受伤了,燕王心脏好似被拳头用力捏了一下。 现在看到沈千歌布满口子的手,燕王眼神就再也移不开了。 沈千歌忍着左手的伤口的疼痛给燕王将右臂包扎好,不放心的叮嘱,“殿下,你这小臂伤的不轻,回去了定然要请黄太医重新给您看看,这伤口目前也只能这么粗略包扎一下,回去也要重新包扎,若是黄太医看了那本药圣的手札,您与他提一提缝合之术,您这伤口若是能缝合恢复的速度能快上几倍……” 沈千歌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燕王拧着剑眉一把抓过她的左手,他低沉着嗓子压抑着怒气低喝道:“手张开,本王看看!” 沈千歌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气势吓到,还是燕王这样难得的情绪外露让她惊讶,愣愣的就把左手张开了。 原本白腻柔滑的小手,指腹处现在都是各种划痕,像是被用过刑一样,每一道伤口虽然都不深,但是沈千歌的手本来就又白又嫩,所以看起来极为夸张。 “药。”燕王伸出另外一只手,沈千歌立马乖乖将装药粉的小瓷瓶递给他。 燕王小心将药粉洒在沈千歌的指腹处,他动作轻轻地,好似生怕用一点力就弄疼了沈千歌。 沈千歌张了张嘴想说,其实她手上的小口子不深,根本不用上药粉,回去清洁好,晾着,过两天就没事了,像他这样又是上药又是包扎,反而不太容易好。 但是看到燕王如此小心专注的模样,沈千歌这些话这个时候又不想说出来了,她由着燕王给她包扎。 燕王嫌弃护卫带来的棉布粗糙,他撕下了自己衣服的内衬给沈千歌包扎,最后还学着沈千歌在手背上打了个蝴蝶结…… 沈千歌:…… 难道燕王殿下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公举? 包扎好,前去追顾宸煜的灰衣人也回来了,燕王扫了他们一眼,不用燕王询问,这群灰衣人主动汇报,“殿下,顾宸煜带着手下已经进了龙岭,属下们没追上。” 燕王根本就没指望这几人追到顾宸煜,就凭顾宸煜有暗卫这一点,就没有他们表面看的这么简单。 “我们先回去。”燕王道。 燕王刚说完,就在沈千歌面前蹲了下来。 沈千歌被他的动作唬的都愣住了。 她试探的小声道:“殿下?” 燕王轻嗤了一声,“快点,别废话,你那脚还能走得动?” 被燕王这么一说,沈千歌忙把穿着布鞋的脚往裙子下藏了藏。 她确实走不动了,之前要不是一口气撑着,又在那样危险的环境里,她早就瘫在了地上,能走到这里,一是靠着她的毅力,二是她性命被顾宸煜捏在手里,她精神时刻都在紧张状态。 旁边的王府护卫和灰衣人瞧见燕王这般都自觉的退后了一步,低着头。 沈千歌咬了咬唇,盯着自己面前那张宽厚结实有力的后背,慢慢地伏了上去。 随着与燕王身体的接触,沈千歌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变快了起来。 沈千歌趴在燕王后背上后,燕王微微一用力,就将沈千歌背了起来,仿佛沈千歌的重量在他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一样。 可没走一会儿,沈千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面纱的脸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红成一片,幸好有面纱和夜色遮掩,叫旁人难以注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恶劣的沈二 沈千歌到最后干脆像是鸵鸟一样将头埋在燕王坚实的后背上,这样就可以不用看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她了。 可这样做后,燕王身上的味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钻入她的鼻息。 是一种淡淡的青草味道,却好似又带着一股迷幻的效果。 沈千歌:…… 这么将脸埋在燕王后背,沈千歌的脸更红了,像是煮熟的虾子。 燕王每一步走地稳稳的,像是一株怎么也压不弯的青松,可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并不好过。 身后背着的姑娘浑身都软软的,与他浑身硬邦邦的肌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沈二这货在干什么! 他背脊上脖颈上热热的,整一条脊椎好似都在发热,就……就像是沈二故意在对着他的背脊哈气。 热热的气息,好似还带着香兰的芬芳,像是要穿过他的背脊,到达他的胸腔和心脏! 那双手也不安稳,一会儿在他的肩膀摸摸,一会儿在他的脖子上摸摸,一会儿又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 这个沈二,一定是故意的! 怎么能这么恶劣!在这种时候挑逗他!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被护卫和下属看到像什么样子! 燕王咬着牙,心里愤愤,一张扑克脸却憋的通红,幸而这会儿有夜色遮掩,他又低着头,旁边全力奔行的护卫都没注意。 他对沈千歌的“恶劣”又有了新的认知。 在这个时候挑逗他算什么!有本事洞房花烛也这么做! 到时候,他定然要她还回来! 虽然沈二都这么可恶了,可燕王托着她身体的手还是稳稳的,一点也舍不得将她从背上扔下来…… 一行人走的倒也快,只用追来的一半时间就赶到了隆山驿。 到隆山驿的时候,剩下的灰衣人不多了,只七八人,几个人在帮忙处理王府护卫和武乡侯府护卫的伤势,剩下的人在尸体上查看。 还有一个小厮打扮的陌生小伙子伤心地站在一旁。 见这边有人回来了,那小伙子眼睛一亮,快跑了过来,灰衣人刚要将他拦住,他就喊道:“二小姐!你怎么样!” 燕王微微侧头询问背上的沈千歌,“你带来的下人?” 沈千歌颔首,“白泉。” 燕王小心将沈千歌放在一颗大石头旁边,让她坐好,白泉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二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沈千歌摇头,“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休息两天就无碍了,你快去通知云叔,让他将马车赶过来。” 白泉立马应声,而后快步跑去了。 燕王站在沈千歌的身边,听她吩咐下人做事,看样子,沈二并不是无意间闯到这里来的。 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离内城有不远的距离,有很多话燕王想问沈千歌,可在这个环境下却一点都不适合。 他让自己的护卫看护好沈千歌,他走到灰衣人身边询问情况。 灰衣人对自己查到的东西知无不言,可当他问起灰衣人以及他们主子的身份时,他们却闭口不谈。 到现在这个地步,这群灰衣人是真的对他没有恶意,可这股势力不小,却并不能保证以后这群人不会成为敌人,等回到王府,定然要找机会调查这群人。 灰衣人中一位年纪中等的首领朝着燕王拱了拱手,“殿下,敢问您今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燕王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原委。 灰衣人蹙起眉头,“也就是说殿下是代替武乡侯府的小侯爷来的?” “正是。” “多谢殿下解惑。”灰衣人拱了拱手继续道:“殿下受伤了,还是尽快回府找太医医治,这里有我们处理,殿下放心,不会出岔子的,您那些受伤的护卫,我们也会尽快将他们送回到府上。” 燕王顿了顿,点点头,他视线一瞥,就看到沈千歌带来的小厮赶着马车过来了,他快步走了过去。 云叔见到沈千歌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二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时候再晚,老夫人和姑奶奶都要担心了。” 沈千歌应了一声,白泉刚要扶沈千歌上马车,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沈千歌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愣了愣,抬头就与燕王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对上,想到刚刚在他背上的情形,沈千歌破罐子破摔将手扶在了他的手臂上,踩着马车旁边的踏板进了车厢。 在隐蔽的角度,燕王的嘴角扬了扬,心道这沈二还挺自觉的,只是就算再怎么期待与他亲密接触,也不用这么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臂吧。 现在还有点早,等他们成了婚,让她从早抓到晚都没问题。 实际上哪里是沈千歌抓他抓的太用力,沈千歌就是故意的,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拧上几把,灭一灭他嚣张的气焰。 坐进了马车里,也代表着这惊险的一日终于结束。 沈千歌长长吐了口浊气,就等着回宁寿堂好好的睡上一晚上了。 还没彻底放松呢,就见马车车帘微微一动,眼前一暗,马车内就多了个人。 沈千歌微微张着菱唇,惊讶道:“殿下?你怎么上来了?” 燕王板着脸,扫了对面的沈千歌一眼,“本王不上来,怎么回府?” 沈千歌:……这外面好似真的没有一辆马车。 “您不骑马?” “受伤了,骑马容易崩裂伤口。” 沈千歌:…… 如果她记得没错,燕王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谁骑马用手骑…… 燕王放松了身体靠在车壁迎枕上,闭上了眼睛,呼出一口长气,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沈千歌原本想撵他下去,可看到他这副样子,又心软了,方才若不是他救的及时,她已经被顾宸煜强行带进了龙岭,等再出来,名声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 罢了罢了,自己的马车就借给他歇一歇,不过是捎他一程而已。 闭着眼的燕王没有再听到沈千歌反驳的话,黑暗中,他嘴角又翘起了一丝弧度。 燕王觉得他又发现了沈千歌一个小弱点,就是容易心软。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她准备“吸干”燕王 只是在他面前心软没事,日后可不要在旁的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心软就行。 白泉在外面等了片刻,也没见自家小姐将燕王撵下来,也就闭嘴了。 两人本就是未婚夫妻,一同乘坐一辆马车也算不得什么。 云叔在车外问,“二小姐,我们先去哪里。” 片刻,车外才听到沈千歌瓮声瓮气的一声“燕王府”。 白泉与云叔挤在马车前,王府受了轻伤的几名护卫上马跟在马车后。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车内挂了盏灯笼,摇摇晃晃,发出橙色的光芒。 车厢本就不大,沈千歌一个人坐还好,现在多了高大的燕王,瞬间就觉得逼仄了起来。 沈千歌尽量让自己缩到马车一角,以免自己的腿和膝盖碰到对面座位上的燕王。 燕王身高腿长,他很快就发现了沈千歌的动作。 在心里嗤了一声,沈二之前不是还想方设法的调戏他,怎么两人在一辆马车里了,反而装出矜持的样子,不觉得太迟了吗? 燕王见她故意让开,他反而更加放松,全力舒展开自己的长腿,马车就那么大,很快,沈千歌就避无可避,膝盖不小心磨蹭到了燕王的大腿上。 燕王在心中偷笑,他决定沈千歌不开口,他就这么坐着,不让开。 一开始,沈千歌被他这样贴着,浑身都不自在,毕竟前世她到死都没嫁人,除了父亲兄长,压根就没接触过多少男人。可很快,沈千歌就发现,燕王与自己腿的相接处,不断的有白色气运朝着她身上涌,原本那盆白色气运稀少的花盆,很快白色的光晕就变得凝实了,她就不动了。 她准备“吸干”燕王! 但随着气运往她身上汇聚,花盆里的植物气运变得越来越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气运往她身上流动的就不是特别明显了,很明显她发现气运流动的越来越少。 沈千歌皱皱眉,难道说保持着一个动作吸取气运会有饱和?可看燕王身周白色的光晕并没有减少啊? 许是沈千歌盯着燕王看的久了些,燕王故意咳嗽了一声,沈千歌骤然惊醒,垂下眼帘来。 燕王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腿贴着他也就算了,看他都能看呆,看来沈二对他的外貌是极为满意的。 燕王心中还有点小骄傲。 “沈二,这么晚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隆山驿?”燕王微微拧眉问道。 别说沈千歌是大家闺秀,就算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姑娘,天黑之后也很少有出门的,她却出现在隆山驿附近,实在是有些奇怪。 沈千歌被燕王问的一愣,哪里想到燕王会这般打个措手不及,她总不能说提前预料到了刺杀,找了逍遥王又不放心,这才出现在隆山驿附近的吧。 先不说燕王会不会信,恐怕他会觉得自己疯了。 突然,沈千歌想到了一个理由。 她捏了捏袖口,缓解了紧张道:“我不小心看到了沈娇娇与顾宸煜通的信,信里提到了这件事,随后知道你去了武乡侯府,刚找到武乡侯府,就发现你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于……于是我就追到了隆山驿附近……”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千歌的耳朵烫烫的,这些话表现的好似她为了燕王不顾一切一样,可这样让燕王错认,总比让燕王知道她的底细要好。 从本质上来说,燕王就是她的命也没错,没有燕王的气运,她这辈子也活不了多久。 原本燕王还低垂着眼睑板着一张俊美的扑克脸看着她,可随着沈千歌的话,燕王的脸越来越红,最后都发起烫来。 幸好此刻灯火橙红,不太叫人看出他脸上的羞红。 他……他就知道他猜的没错,沈二喜欢他喜欢的都要着魔了,为了他的安全,不惜冒险,这个沈二当真是傻,幸好他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正人君子,要是他是什么坏人,沈二这趟可就有去无回了! 沈千歌说完就缩着头不敢看燕王,实在是这谎话让她羞的不敢见人。 可她这动作落到了燕王眼里就是少女太过喜欢一个人露出的娇羞。在喜欢的人面前当中表白的害羞。 燕王脸虽然还板着,但是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罐里一样,觉得浑身都是甜甜的,好像呼出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甜蜜的味道。 他朝着沈千歌扫了一眼,故意严肃了语气训道:“沈二,本王知道你喜欢本王,但下次万万不可这般冲动,今日这事你就办的不对,可知你错在哪里?” 沈千歌对于燕王说出自己喜欢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瞠目结舌。 到底什么时候,燕王觉得自己非他不可了? 可现在不是和燕王纠结这个时候,听到燕王的话,沈千歌摇摇头。 燕王哼了一声,“既然你看到了信,又发现本王不在武乡侯府,可以找周子愈派人快马将消息告诉本王,你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哪里能这般随意就涉险!” 沈千歌在心中苦笑,周子愈对燕王当然是无条件信任,可周子愈对她可不这样,万一周子愈怀疑她说的话有假,是诈呢?顾宸煜又没有真的与沈娇娇通信,压根就没有这封信,她在周子愈面前怎么证明? 不管怎样,沈千歌现在只能在燕王面前认错,并且表明下次定会注意,不会像这次这样莽撞了。 燕王听了好似还不满意,他皱着眉,着重申明,“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本王,本王自会处理,不用你亲身涉险,可知了?” 沈千歌嘴角抽了抽,迫于燕王“淫威”,乖顺道:“知道了,殿下,臣女下次定会注意。” 燕王拧了拧剑眉,对沈千歌这个臣女的称呼好似极为不满,算了,先就让她这么说着吧,等她进了王府,在他面前,自会改了称呼,那他教妻也更加光明正大,不听的话,他也有更多的方法让她乖乖听他的信他的。 一路上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在燕王眼里却觉得过的极快。 到了燕王府外,荣顺已经在王府大门口等着了。从隆山驿走的时候,燕王就已经先派了两名护卫,一名护卫回燕王府安排,一名护卫去武乡侯府将这件事告诉周子愈。 第二百一十三章 花苞长大 荣顺见到朝着王府门口赶来的这辆低调的马车边跟着王府护卫,他连忙快步跑了过来。 马车停下,荣顺在车外道:“殿下,黄太医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车帘很快从里面被人掀开,荣顺大着胆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居然还坐着沈千歌,微微一惊,随后又低下了头。 “沈二,你随本王回府给黄太医看看,本王再送你回沈府。” 沈千歌摇摇头,“多谢殿下,只是家中祖母姑姑还等着,还是不耽误的好,我这只是小伤,府里丫鬟也懂医术,就不麻烦黄太医了。” 沈千歌的伤势燕王也看过,确实不严重,他没再勉强,下了马车后,派遣了两队王府的护卫护送沈千歌回沈府宁寿堂。 等到了沈府后门不远处,沈千歌就将王府的护卫打发了。 她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这个时候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祖母和姑姑一定会过问。 下了马车后,沈千歌交代了白泉几声,就悄悄回了宁寿堂偏院。 刚进卧房,文杏听到动静就迎了过来,她哭丧着脸道:“二小姐,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千歌淡定道:“海货铺子有点事,就在外面耽搁了会儿,放心,下次不会了,等何掌柜那边都做的熟手后,海货铺子都交给他打理。” 听沈千歌这么说,文杏稍稍放心,看她一身农女打扮,赶紧给她找衣裳,这要是被沈姑姑看到,定然是要过问的。 伺候着沈千歌换着衣裳,文杏赶忙道:“姑奶奶方才让人过来看了一眼,奴婢怕姑奶奶发现二小姐您不在,所以熄了灯,然后奴婢出去告诉姑奶奶身边的丫鬟说您休息了,您明日记得早上去给姑奶奶请个安。” 沈千歌答应了一声,刚换好衣服,小丫鬟就来报说是白泉求见。 她理了理裙摆,快步走到花厅见白泉。 “白泉,发生什么事了?” 白泉朝着沈千歌恭敬的拱拱手,“二小姐,小的刚刚在马舍拴马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马车盯梢,追出去后,发现是前院的马夫沈旺。” 沈旺? 沈千歌忙问身边的文杏,“文杏,你可知道这沈旺的身世?” 文杏是沈府的家生子,要不是父母兄长都亡故了,她在沈府没人照应,也不会被打发到沈千歌身边做粗使丫鬟。不过,她性格沉稳、吃苦耐劳,又是真真正正在沈府长大的,话虽不多,却对沈府私下里这些家生子的关系门儿清。 文杏想了想说,“沈旺是大管家的三侄儿,沈旺的母亲秦婆子在大厨房当差,而他爹跟在沈大管家身后跑腿,沈旺是家里的三子,秦婆子一共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两个闺女都已经嫁人了,大儿子二儿子娶了亲,四儿子在外面庄子上有差事,听说已经被庄子上的管事看上了,要将独女嫁给他。沈旺从小就不受父母重视,从十岁开始就在前院养马,后来当了马夫。” 在前院当马夫? “他平日里给谁驾车?”沈千歌皱眉问。 这个文杏不知道,白泉却很清楚,他时常出门帮沈千歌办事,经常能遇到正院的下人们,以前正院的下人还看不起宁寿堂的下人,现在见到宁寿堂的下人日子过的比正院的下人好得多,正院的下人们见到他们就热络的不行,还时常向他们打听宁寿堂的情况,旁敲侧击的询问宁寿堂还需不需要下人了。 “沈旺之前是给管事们驾车,但是小的前几日看到沈旺给大小姐驾过一次马车,当时是因为大小姐的车夫生病,才找闲着的他。小的还看到过一次沈旺给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茯苓送过一次东西。” 沈千歌眉头微拧,会是沈娇娇盯着她吗? 白泉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了猜测。 既然这样,那派沈旺来盯梢的人八成就是大小姐。 沈千歌道:“这几日让宁寿堂里里外外的人都警醒些,一旦发现不是宁寿堂的人立刻扔出去!发现的人给一百文的赏钱!” “是!二小姐!” 沈千歌笑道:“白泉,你去找葛嬷嬷领赏钱去。” 白泉忙高高兴兴的去了,他知道,二小姐这是让他树典型呢! 文杏去厨房让小丫鬟做吃的,沈千歌一个人回到房间,房间里平常包扎用的棉布和药物都有。 沈千歌坐到桌前,开始解燕王给她手指包扎的布条。 等布条都解下来,沈千歌顿时呆怔住了。 原本位于手指和指腹上的细小伤口居然全部都愈合了! 除了剩下一些血渍表明着她曾经受过伤外,她这只手好似从未受过伤一样! 沈千歌有些不敢置信,她左手用力摸了摸右手原来有伤口的地方,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与没有受伤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起身走到水盆边,将右手上的血迹洗干净,顿时整只右手与没受伤的左手也没有区别了。 收拾好之前包扎的布条,沈千歌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这双完好的手,眉头拧起,自己手上的伤能这么快就恢复,难道与花盆有关系? 当时与燕王坐在一辆马车里,应付燕王精力就要用尽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分到花盆上。 这么一想,沈千歌神色一凝,花盆很快就在她面前显现。 花盆里的植物与之前相比又不一样。 这株植物周围酝满了白色的光晕,现在看起来当真像是一株仙草一样。 可见今日她做的事、与燕王接触,让这株植物吸收了多少燕王的气运,不管如何,这会儿,这颗植物肯定是吸饱了。 与燕王在一起的时候,沈千歌分神专门关注了被吸气运的燕王模样。 他好似没有任何察觉,花盆虽然不断吸收着燕王的气运,白色的光点不断在花盆的植株和自己身上汇聚,但是燕王身上白色的光晕却没见一点减少,让沈千歌觉得燕王身上的光晕像是海水一般,她吸取的与燕王身上的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对他造成不了点滴影响。 面前的花盆里植物比之前又长高了,现在的高度大概有人的膝盖那么高。 之前孕育出的那朵小小的像是米粒那么大的花苞,现在居然长大了,有半个鸡蛋大小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总是困 只是花苞外围被一层绿色的花萼包裹着,沈千歌压根就看不清楚花苞的颜色。 伸手想摸一摸,一抓却抓了个空。 沈千歌眉心微拢,看来不管是花盆还是花盆里的植物,可能都不是实体,她想要强行做点什么压根就不行。 不过这次做的事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可以确定的是,她只要做利好于燕王的事,或是帮燕王度过难关,花盆里的植物就会长大,气运也会增多,气运多了,她不但能依靠气运保持身体康健,还能用这些气运为她躲避灾难。 虽然还不知道花盆里的花苞什么时候开花,有没有作用,但是按照她想的做下去总是没错的,说不定这花苞开了会给她惊喜。 燕王安然的度过了一关,沈千歌心神放松了不少,晚上吃了一碗粥加两块点心,洗漱后安心的睡下了。 她这边睡的安心了,可睡不着的人却不少。 沈娇娇在斗春园的花厅里走来走去,神色不安。 她不时朝着门口看一眼,好似在等着什么人什么消息。 今日是美景值夜,她是斗春园里的粗使丫鬟,并没有进大小姐住所的资格,所以就在廊下守夜。 但是站在廊下也能看到一点屋内的情形,这会儿大小姐好似心情不太好,脸色阴沉,突然,院子里传来又重又快的脚步声,美景就发现茯苓回来了,而大小姐见到茯苓回来,原本阴沉的脸色好了些许,甚至是笑着向茯苓迎了过去。 “茯苓,如何?”沈娇娇着急的问。 茯苓扶住沈娇娇的手臂,跟着她往花厅深处走,等绕到了屏风后,茯苓才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方才奴婢去见了沈旺,沈旺亲眼看到二小姐才回府不久,而且穿着奇怪。” 沈娇娇脸上带着疑惑,“沈千歌出门了?穿着奇怪?她穿的什么衣裳?” 茯苓回,“沈旺说不清楚,只是知道穿的还不如咱们府上粗使的丫鬟。” 沈娇娇颔首,“我知道了,茯苓,你快去休息吧,这两日辛苦你了。” 茯苓忙道:“能为大小姐做事,奴婢一点也不辛苦,奴婢只希望这辈子大小姐都能让奴婢在身边伺候就行,您去哪里,可千万不能不带着奴婢。” 沈娇娇知道,茯苓这是暗示她出嫁也要带着她,这丫头其实心气高的很,这整个沈府的男人可都没她能看上的,她是早早就惦记上了顾宸煜。 可是顾宸煜是她的,她怎么会让给别的女人,不过茯苓她还有用,现在还不是舍弃的时候。 她拍了拍茯苓的手,“你我情同姐妹般的长大,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就算是出嫁,我也会把你带着!” 茯苓听了激动,忙道:“多谢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沈娇娇突然觉得一阵疲意袭来,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茯苓担忧的问道:“大小姐这几日太累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沈娇娇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早到晚都犯困,有时候早上刚起身没过一个时辰就又想睡觉,精神头大不如前。 就算是晚上睡的饱足了,白日里还是困。 以前她晚上睡的好,一整个白日都是很精神的,晚上甚至能熬夜看上一册书。 可现在不行,到点了不睡,眼皮都要睁不开。 但是除了困,她也没觉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难道真是前些日子太过劳神累到了? “行,休息吧!今晚不用你值夜,你也早点回房睡。”沈娇娇道。 等斗春园主子的房间都熄了灯,美景偷偷去了沈景晏的书房。 黑暗中,沈景晏疑惑的声音传来,“你说娇娇派人盯着沈千歌?” 美景没亲眼见,也不敢笃定,“大少爷,这只是奴婢的猜测,不确定是真的。” 猜测?恐怕没有八成把握,美景也不敢随便说出来。 “好了,你下去吧,把桌上的荷包带着,下次若是有消息,本少爷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美景朝着沈景晏的方向贪恋的看了一眼,拿着荷包就离开了。 到了暗处,美景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还有一支银钗。 她忙把银票塞进怀里,手指摩挲着这只做工不错的荷花形的银钗,想入非非。 莫非这是大少爷亲自买给她的? 现在有了银子,美景想着就这两日,定然出府采买上几尺好看的布料,做一身新裙衫,她那些穿旧的衣服都配不上这支银钗。 美景一走,沈景晏就让自己的常随去打听沈千歌今日去了哪里。 他冷冷的道:“记住,私下里打探,什么都打探不到没关系,但是一定不能露出马脚,叫人发现。” “是,大少爷,属下知晓了。” 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影,沈景晏眉心越拧越紧,他总有种感觉,只要弄清楚了沈千歌今日去做了什么,他就能触摸到他想接触的那些人。 这边沈景晏在书房久久思索,没心思睡觉,武乡侯府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燕王带着人走了后,周子愈也没心思睡觉,一直待在书房里处理事情。 阖府上下的主子更是没有合眼的,侯夫人带着世子夫人去照顾老侯爷了。 夜色落下,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武乡侯府门被人拍响。 等燕王的护卫带着伤站在周子愈面前时,周子愈惊地从桌后跑过来,他几乎日日跟在燕王身边,又如何不认识这名护卫。 这护卫是燕王亲卫队里的,是燕王的亲信。 周子愈上下打量他,又紧张又害怕的道:“彦成,你怎么回来了?” 燕王走的时候,身边可是带着这名叫彦成的护卫的!可为什么这个时候只有彦成,却不见燕王殿下! 彦成也不和周子愈客气,走到桌边先灌下一杯茶水,这才喘口气将在隆山驿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周子愈越听越后怕,“你说隆山驿有人故意埋伏?” 彦成颔首,“狗曰的,要不是咱们殿下功夫好,今晚真要被暗算了,后来出现了一帮灰衣人出来帮忙,殿下到目前也不知道这群灰衣人是什么人。” 周子愈只觉得背后凉的彻底,按照彦成这么说,今晚的隆山驿根本就是个局! 做局的人是要置周家于死地!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的直觉会害人 今夜要不是燕王执意要替自己去,他只带着武乡侯府的护卫恐怕是有去无回。 他不敢想象,家中的母亲和祖父得知自己已故的消息时会是什么伤心模样。 就算后面哥哥请了世交们证明了父亲的清白,恐怕父亲大哥回来会与燕王对上。那后面周家的结局就算没那么惨,也绝对不会好。 背后之人是想彻底绝了他们周家! 周子愈袖口下的拳头攥地咯咯作响。 “彦成,殿下如何?” 彦成又猛灌了杯水,“右手手臂受伤了,王府请了黄太医,不是大问题,这会儿恐怕黄太医已经在给殿下医治了,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埋伏的人会是靖勇侯。他……他身边的势力不只侯府表现出的那些。”说着彦成就皱紧了眉头。“那个回来报信的侯府护卫定要严查!” “放心,这我知道,方才已经吩咐人去了。” “世子那边也要派可靠的人去通知。”彦成补充道。 周子愈点点头,“你今晚就在侯府歇着吧,明日天亮再回王府,明早我与你一同看看殿下。” 彦成想想也成,他是真累了,跟在燕王殿下身边拼杀了一晚上,身上大小也有好几处伤口,浑身疲累的不行,要不是殿下还需要他来侯府报信,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撑着。 周子愈让管家给彦成安排了最好的客房,又让下人去请了大夫给彦成包扎,等安顿好,常随也回到了书房。 周子愈急急问道:“怎么样,可审出了什么?” 常随愧疚地摇摇头,“属下带人赶到安置那名侯府护卫客房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周子愈一听,书桌上的茶盏就被他扔了出去。 岂有此理!居然有人敢这么算计周家! “查!查这护卫近些日子的动作,查他还有没有亲朋!明日一早我就要知道情况!” 常随赶忙去了,这护卫恐怕是哪家的势力埋藏在自家府上的奸细,否则怎么他们刚要查,这护卫就自杀了,死的这般巧这般快! 没多久,侯夫人那边就得知了消息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小儿子在书房里好好坐着,她突然泪湿眼眶,要是今日不是燕王殿下代替她的小儿子去,那她这会儿恐怕能看到的也只有小儿子的尸体了,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子愈见到母亲突然来他这里,忙起身去扶,没想到母亲突然忍不住哭出声,他骇了一跳,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给母亲擦泪。 “娘,你这是怎么了?”周子愈脸色突然一变,“不会是祖父情况突然不好了吧?” 武乡侯夫人忙止住泪看了儿子一眼,“没……娘没事,你祖父也好好的,只是病发的突然,需要长久的调养,你嫂子还在那边照看着。” “那您来可是有什么事?” “王府来报信的侍卫安排住在哪里了?可一定要招待好,给找了大夫没?”侯夫人事无巨细的询问。 她这么一说,周子愈就知道母亲为什么来了。 她是怕了,父亲突然出事,祖父被刺激的发病,大哥又在外面求援,只自己一个男儿在府里,若是今晚自己再出事,母亲当真就活不下去了。 她来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安全的,让她自己放心而已。 “娘,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侯夫人擦了泪痕,上下打量了周子愈一眼,“我儿憔悴了,今晚早些休息吧。王府那边,等这段日子咱家的事情了了,你和你大哥备上最好的礼,都去王府致谢。” “娘,儿子知道了,这两日您也憔悴了不少,您也需要好好休息。这次多亏了燕王殿下,儿子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当然殿下也不在乎那些。” “就算殿下再不在乎,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 “知道了娘!日后殿下与我就是亲兄弟,我这条命就是殿下的。” 周子愈这般说,侯夫人并没有反驳。侯夫人临走前,叮嘱周子愈的常随提醒儿子早些歇息,自己回了正院歇下。 灰衣人行动的时候,逍遥王一直在暗处观察着。 等顾宸煜一行人被追,他也回了王府。 半个时辰后,手下来王府书房汇报。 “启禀主子,已经送燕王殿下安全回了王府,靖勇侯并未抓到,他带着自己的手下遁逃到了龙岭当中,不过他和属下身上都有伤,在龙岭里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逍遥王盯着面前的密报,问:“在现场有搜到什么线索吗?” 灰衣人将一份布包呈到逍遥王面前,“主子,这是我们的人在现场的尸体身上取下来的。” 逍遥王轻轻打开布包,发现布包里放的是一块块被割下来的拇指大小的人皮,上面通通印着印记,是一个篆体的“暗”字。 暗?难道靖勇侯府还有暗卫?原来的靖勇侯留下的? 可是大齐除了王族,还仅限于亲王,其他的人都不允许培养暗卫势力,连府中的护卫人数都不能多于三百,这些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本王知道了,等查到其他线索再来汇报。” “是!” 逍遥王挥挥手,灰衣人很快退下。 等书房里安静的只剩下逍遥王一人,他突然对着书房的暗处道:“凤羽,你说这次靖勇侯是受了谁的命令做的这桩事?” 书房暗处闪出个人来,灰布蒙着面,他声音毫无感情,“王爷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何必再问我。” 逍遥王笑了一声,“万一我们两的答案不一样呢?” 凤羽并没有接逍遥王的话,而是另起话头,“与这个相比,我倒是更感兴趣谁给王爷送的消息。” 逍遥王扬了扬唇,“那你觉得是谁呢?” “沈二小姐。”凤羽淡淡道,眼神里却闪出精光。 “那我倒是好奇,沈二小姐只一个沈府的千金,与父兄关系不好,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逍遥王反问。 “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直觉。” “凤羽,你的直觉可是会害人的!”逍遥王脸上的笑容消失,冷冰冰的道。 凤羽神色一凛,“我明白了,王爷放心,我不会将这种没有证据的猜测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黄太医神奇的医术 说完了这句,凤羽轻轻一动,重新隐没在了黑暗里。 逍遥王坐到书桌后,翻开案前的密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却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虽然警告了凤羽不能乱说话,但其实他自己也怀疑沈千歌。 不然如何解释沈千歌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隆山驿附近? 隆山驿在京城郊外,附近只有通向临城宛州的官道,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亦或是好风景,通通都没有,那她一个闺秀千金出现在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逍遥王这一刻突然觉得整个沈府的宁寿堂都变得神秘了起来。 次日中午,武乡侯府的世子终于回来了。 周子愈在门口亲自迎接大哥,将兄长从马匹上扶了下来,周子愈着急又期盼的询问,“大哥,情况如何?” 周子瑾从出门的时候就一直皱着眉头,现在回府看到井井有条的侯府和平安的家人,眉头终于舒展了。 他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人请了,世伯们也都答应了,相信不日父亲就能从天牢里放出来。” 周子瑾做事一向稳重,如果不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侯夫人在一旁听到激动的热泪盈眶,“侯爷有救了!侯爷终于有救了!” 周子愈周子瑾兄弟两连忙安慰母亲。 人在大喜大悲的情况下,身体最是容易出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要母亲先保重身体。 周子瑾吃过了午饭,才听家里说昨夜燕王代替周子愈去营救他,被埋伏这件事。 周子瑾神色一凛,他比母亲妻子还要清楚这其中的凶险。 这次要不是燕王,弟弟这条命当真会丢了。 他对母亲郑重道:“娘,这次我们周家当真欠了燕王一条命!放心,日后,儿子会替弟弟还的。” 侯夫人叹息了一声,“燕王殿下怕是不会在乎这些,你只需记着,日后不管是谁给燕王下套,我们周家都只会站在燕王这边!” 周子瑾微微皱眉,“娘,弟弟是燕王伴读,自小与燕王走的近,站在燕王那边无可厚非,但我们周家这么早站队,怕是不好吧?” 侯夫人严厉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想如何,这次若不是燕王,咱们周家已经没落了,你以为你弟弟站在了燕王身边,我们周家能与你弟弟分开吗?若是想你弟弟与周家彻底分开,除非你弟弟死了!” 周子瑾被母亲的话说的心里一窒,他苦着脸道:“娘,我如何会这样想,子愈可是我的亲兄弟!咱们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这次是儿子不够果决,放心,娘,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侯夫人听到儿子这么说,才满意地点点头。 “行了,快回去安抚安抚你媳妇儿吧,她这两日也是心惊胆战的,有长辈在,她还不敢表现出来。” “是,娘,那儿子告退了。” 侯夫人盯着大儿子周子瑾的背影看了片刻,叹了口气。 其实这也不能怪大儿子,他从小被老侯爷和侯爷当做周家的家主教养,在他心里,周家和家族才是最重要的,兄弟情反而要靠后了。 也不知道大儿子这性格日后是福还是祸。 这样看,小儿子虽然事事不管,表面看起来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从来不与哥哥争抢,给他他就要,不给他,他也不嫉妒。可实际上这孩子却是最重感情的。 可有时候感情重却伤身伤心。 没两日,武乡侯果然被人从天牢里无罪释放。 只是进去的时候是站着的,出来的时候却是人抬着出来的。 等人被人从天牢里抬走了,才从旁边一处暗影里走出个年轻的男人出来。 天牢的绿袍官员忙朝这年轻男人恭敬行礼,“主上,您怎么来了,那武乡侯刚被接走。” 年轻男人朝着发抖的绿袍官员挥了挥袖子,“无事,不怪你,给武乡侯留条狗命,只是可惜,日后在朝堂上可看不到他了。” 绿袍官员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忙逢迎道:“那是,到目前为止,还没谁能从主上的那套手段里正常站起来的。” 武乡侯刚回侯府,燕王就带着黄太医到了。 周子愈见殿下来了,心中一喜,忙将人接近府里。 燕王拒了那些虚礼,“赶紧让黄太医给周叔看看。” 半个时辰后,黄太医才从武乡侯的卧房里出来。 武乡侯府一家和燕王都在外面厅堂里等着,见他出来,侯夫人带着儿子儿媳亲自迎了上去询问情况。 黄太医从丫鬟手中接过干净温热的布巾擦了手,才道:“各位莫要担心了,周大人这腿保住了,只是还需在家中休息三月,我每半个月会来看诊一次,如果顺利,三月后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做体力活,也不能动武。” 什么!可以与常人一样! 只要这样就行!那武乡侯的官位就能保住!周家也不会没落! 至于体力活哪里用堂堂武乡侯做,不能动武也没关系,侯府出入都有护卫,大不了日后出门多带上几名护卫护身便是。 这对武乡侯府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谁也没想到,黄太医竟然有这样的医术。 周子瑾亲自将黄太医送到侯府大门口,而后亲自扶着他上了回太医院的马车。 虽然黄太医已经说过武乡侯八成会没事,但目前这消息却不能随便泄露出去。 暂时也只能拖住吏部,将武乡侯的官职暂时保留下来。 武乡侯在天牢着实受了不少苦,需要好好休养,燕王看过后就不在武乡侯府多留,带着护卫回府。 又过了两日,沈景晏突然得了个消息。 他听了后微微一怔,随后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常随乖顺立在一边不敢说话,此刻的大少爷像是疯癫了一样,让人有些害怕。 沈景晏突然起身对身边的常随道:“走,陪我去一趟斗春园。” 啊?去大小姐那里? 自从大小姐与靖勇侯定了婚,大少爷就甚少去大小姐的院子了,这会儿去,难道是…… 常随不敢多言,忙应“是”,跟在沈景晏身后。 第二百一十七章 都是哥哥应该做的 斗春园,沈娇娇正扶着茯苓的手走迷迷糊糊走到了正房外面的树荫里坐下,斗春园正房外有一棵硕大的木棉树,恰好能遮住晒到院子里的一半阳光,给院子带来一片清凉。 这株木棉是淡粉的,正是花盛的季节,木棉树下摆放着石凳石桌。 茯苓怕大小姐坐在石凳上凉,先给她在石凳上铺上了一只软软的垫子。 “大小姐,您先坐一会儿醒醒神,奴婢去给您倒茶去。” 沈娇娇一想到分茶那么多的味道,心里就难受,可她以前明明是很喜欢分茶的,觉得滋味奇妙难寻,最是有趣,但最近却突然喜欢上了清淡味道的东西。 趁着茯苓还没走,她忙道:“还是倒一杯果子露来吧,刚起来,喝点清淡香甜的好。” 茯苓连忙应下,去办了。 茯苓一走,沈娇娇就抬起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口木棉树下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这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了点。 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睡越困,越困越睡,早上醒了也不想从床上爬起来,今日更是夸张,直睡到快午时。 幸好她还在被沈夫人禁足中,且免了晨昏定省,否则她当真是起不来,还不知道要被母亲如何教训呢…… 过了一会儿,茯苓端着果子露匆匆跑过来,沈娇娇看到她慌张的样子,拧起了黛眉。 茯苓将果子露放在沈娇娇面前,急切的道:“大小姐,大少爷来了,在院门口,他要见您。” 沈娇娇顿时神色一闪,眼里充斥着丝丝的恐惧,她忙道:“你去告诉兄长,我在被母亲禁足,不便见人。” 还没等茯苓说话,那个从小听到大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娇娇哪里不方便见人了?如果你连哥哥都不见,哥哥真的要伤心了。” 沈娇娇:…… 沈娇娇一转身就看到了沈景晏已经走到了自己不远处。 她咬了咬唇,一言不发看着沈景晏。 沈景晏贪婪地盯着她,好些日子没见,娇娇好似丰腴了一些,皮肤也变得更好了,一双眼睛这么看着他,好似带着一丝控诉,又好似带着一抹幽怨。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下人,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娇娇揽入怀中,好好温存一番。 沈景晏挥了挥手,常随恭敬的走远了,茯苓却不敢动,硬撑着站在沈娇娇身后。 沈景晏抬头朝她扫了一眼,“茯苓,你难道想偷听我和娇娇说话?” 在沈府,沈娇娇知道自己是拗不过沈景晏的,她对茯苓道:“快中午了,想必哥哥也没吃午饭,你去大厨房领了饭食送来,我与哥哥今日就在这里用膳。” 茯苓这才迟疑地点点头,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这处木棉树下,只剩下沈景晏沈娇娇兄妹二人。 沈景晏闲适的找了个石凳坐下,“娇娇也坐,和哥哥还客气什么。” 沈娇娇这才慢慢坐回了刚刚自己的座位上,她之所以要请沈景晏在这里用膳,是因为她并不想与沈景晏待在室内,这里好歹还会不时有下人路过,到了室内,可只剩下他们两人,到时候,沈景晏想要强迫她做什么,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沈景晏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沈娇娇的心思呢,兄妹两毕竟相处十多年了,对彼此都很了解。 只是上次已经莽撞过了,并且吓到了沈娇娇,这次沈景晏变得有耐心的多,也不再随便出手。 他笑了笑,“娇娇近几日如何?身子可好?可想要什么东西?” 以前沈景晏这么问的时候,沈娇娇定要说出个十样八样来叫哥哥替她买,现在她却什么也不敢说了,只觉得坐在沈景晏的身边都是煎熬。 “哥哥,我最近挺好的,也没什么想要的,娇娇多谢哥哥关心。”说完,沈娇娇就低下头,看都不敢看沈景晏,因为沈景晏看她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好似她在他面前一丝不挂一样。 沈景晏轻轻一笑,“以前娇娇可不是这样的。” 说着,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锦盒推到了沈娇娇面前,“虽然娇娇什么都不想要,但是哥哥还是给娇娇准备了礼物,打开看看喜欢吗?” 沈娇娇没想到沈景晏还给她带了礼物,在沈景晏的视线下,她不得不伸手取了锦盒打开。 锦盒一打开,沈娇娇就觉得刺眼的很,等看清楚了,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套首饰,首饰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水晶,看起来华贵无比,若是戴在她身上,定然能让她成为焦点! 以前哥哥也经常送她礼物,可没有一次是这般贵重的,也是这般合她心意的。若是端午那天,她有这套首饰,定然能将沈千歌的穿着比下去,让靖勇侯在她身上移不开眼睛! 可惜这套首饰直到现在才到了她的面前。 沈景晏看到沈娇娇的表情就知道她喜欢。 沈娇娇想拒绝,可是这么好的东西,她又舍不得拒绝,她还是第一次拥有这么贵重的首饰,于是沈娇娇抓着首饰不说话。 沈景晏笑了笑,“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试一试?” 沈娇娇扯了扯嘴角,“现在不方便,等回去再试吧!哥哥费心了。” “送娇娇礼物,为娇娇做事,都是哥哥应该的,你和哥哥还客气什么。” 这下沈娇娇却不敢接沈景晏的话了。 沈景晏也不在意,他伸手想要理一理沈娇娇鬓边被清风吹乱的秀发,手刚伸到沈娇娇身边,她就下意识侧了侧身子让开了。 沈景晏一愣,收回了手,“娇娇,我今日可不是白来的,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沈娇娇低着头,声音又娇又嫩,“哥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好,既然娇娇这么急切,那我就直说了,是关于靖勇侯的。” 听到这三个字,刚刚还抗拒沈景晏,装作不理不睬的沈娇娇一下子抬头看向沈景晏,“哥哥,靖勇侯怎么了?” 见到沈娇娇这般急切担心,沈景晏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靖勇侯已经三日没有消息了,听说他带着护卫不小心闯入了龙岭,龙岭那地方,娇娇也应该听说过,少有能周全出来的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龙岭?! 顾宸煜怎么会去龙岭呢! 那地方她也有所耳闻,当真是有去无回的地方。深山老林,毒虫雾瘴,猛兽飞禽,一不小心还会感染疾病。 沈娇娇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了,如果顾宸煜回不来,或是回来后缺胳膊少腿,那她谋划的这桩婚事又有什么用! 她虽然心仪顾宸煜,但是她并不想未婚,夫君就没了,亦或者嫁给一个身有残疾的男人。 沈景晏见沈娇娇呆住了,这才满意。 他凑到沈娇娇耳边道:“娇娇,这桩婚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沈娇娇茫然的看向沈景晏,随后心理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哥哥这是在叫她选择! 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景晏扫了她一眼,伸手在沈娇娇脸颊上碰了碰,这次沈娇娇还处于震惊中,没躲开。 沈景晏嘴角又扬了起来,“这般乖巧的娇娇才是我喜欢的娇娇,哥哥也不打搅你了,你好好想想,哥哥有事先走了。” 说完,沈景晏当真起身离开了,头回都没回。 木棉树下又只剩下沈娇娇一个人。 但是她没了之前的轻松惬意,虽然此时已经六月,进了夏天,但她却觉得浑身冰凉,犹如泡在冰水中。 茯苓拎着时候过来,却发现树下桌边又只剩大小姐一个人了。 她聪明的什么也没问,小心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放在大小姐面前,而后将米饭盛好,筷子放好,这才道:“大小姐,到饭点了,您用些吧,今日大厨房专门做了你喜欢的清蒸鳜鱼。” 被茯苓说的话唤回神,沈娇娇朝着面前的菜肴扫了一眼,不是很有胃口。 突然,一阵风迎面吹过来,将桌上饭菜的味道也吹到了她的鼻息间。 鱼腥味混着各色菜肴的味道直冲鼻腔,顿时让她作呕。 沈娇娇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了两下。 旁边的茯苓都吓坏了,连忙走到沈娇娇身边拍抚着她的后背,“大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娇娇干呕的难受,等止住了一些,忙让茯苓将桌上的饭菜,尤其是那道蒸鱼给收起来。 茯苓手忙脚乱的收菜。 沈娇娇脑海里一闪,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她与秋嬷嬷聊天,秋嬷嬷说沈夫人之前身边一个嫁出去的大丫鬟,说那大丫鬟是个好生养的,才成婚没三个月就怀上了,一闻到荤腥就想吐,还嗜睡,竟喜欢吃一些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十月怀胎下来,居然生下了龙凤胎,好不叫人欢喜。 沈娇娇顿时脸色更加苍白了,就如一张白纸一般。 她这样……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沈娇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的手都抖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这……这孩子是哥哥的…… 突然知道的事情,仿若晴天霹雳。 等茯苓收拾好了饭菜,又给沈娇娇拧了个湿帕子,“大小姐,好些没,您额上都是汗,先擦擦吧,奴婢给您去叫大夫。” 沈娇娇接过湿帕子后却一把抓住茯苓的手,“我没大碍,大概是这两天太热,身子发虚,突然见了油腥的东西才吐的,好好休息就没事,大夫就算了,要是让母亲知道了,又要说道我了,你去帮我熬些小米粥,取几样小菜就行。” 茯苓一听,哀叹了一声,自从大少爷闯到大小姐斗春园那件事过后,夫人就对大小姐不满,这段日子一直让大小姐禁足,若是大小姐这个时候还请大夫,夫人定然说大小姐事多。 算了,不请就不请,这两天刚入夏就热的不行,大小姐胃口不好也是正常,虽然大小姐这几日嗜睡了些,但是脸色不错,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茯苓点点头,拎着食盒下去了。 沈娇娇坐在木棉树下,现在的心情比沈景晏走的时候还要复杂。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怀孕,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顾宸煜会出意外。 她突然想到,前两日沈千歌很晚才回来,不知道是出去做了什么,会不会顾宸煜的意外与沈千歌有关系? 脑子里思绪乱如线团,在接连几件事的冲击下,沈娇娇反而冷静下来。 再如何,她是不会留在沈府的,与哥哥在一起她成什么了! 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定然不会同意她做哥哥的正妻,哥哥也不一定扭得过他们,而且她对哥哥并无儿女情感。 不管顾宸煜如何,她是定会嫁到侯府的!嫁到侯府,她就是侯夫人! 她肚子里若真是有了孩儿,在沈府,她定然没办法打掉,到了靖勇侯府,身边也都是侯府的人,更是没有机会,她不可能将这件事让别人知道,那么,她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顾宸煜提前与自己办婚事! 若是有机会将这个孩子打掉那更好,若是没有机会,这孩子就只能是她和顾宸煜的孩子! 沈景晏专门跑来告诉沈娇娇这个消息后,沈娇娇寝食难安,她派人去靖勇侯府附近打探,虽然没打探出什么线索,但是盯着侯府的人却回来禀告,说是好几日都没看到靖勇侯进出。 靖勇侯一两日不出门算是正常的,可四五日不出门就不正常了。 侯府只他一个男主子,若他不出事,不出门社交压根就不可能! 这愈发的验证沈景晏说的消息是对的。 沈娇娇一日比一日焦虑,这几日她发现葵水到了该来的日子没来,加上时不时的干呕,她特意试探了几名生过孩子的仆妇,几乎是肯定自己已经怀孕了…… 沈娇娇坐在窗前,捏着帕子,看着窗外院子里的风光,心中暗下决心,她决定再等两日,不管顾宸煜有没有回来,她都要找个机会去靖勇侯府拜访。 子夜,靖勇侯府的后门被人急切地拍响。 守门的小厮不耐烦地喊了两声,“谁啊!这里是侯府,快走开!否则,治你不敬之罪!” 声音一落,突然一个嘶哑威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是本侯!” 小厮一听这声音,瞬间清醒,他不敢置信的道:“侯……侯爷?” 外面护卫气急败坏道:“还不开门?” 小厮吓的屁滚尿流的将门打开,入眼就是外面三名血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顾宸煜重伤不治 辛卫目恣欲裂的对小厮吼道:“快去告诉夫人,侯爷回来了,另外快去通知管家,找京城里最好的大夫来!” 小厮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答应一声,跑着去了。 辛卫和仅剩下的一名暗卫各自搀扶着顾宸煜的一边,几乎是将他架着往府里走。 顾宸煜脸色惨白,等被架着走到灯火下,发现他身上几乎被鲜血浸染,血渍最多的地方就是腹部和左腿。 顾宸煜左腿被蹩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压根就不能用力,他满头是汗,嘴唇发白,可见身上的伤势很重,已经远超出他能忍受的范围。 小厮先去找的夫人。 窦茵刚躺下不久,儿子好几日没回来,也没让人回来通知行踪,她这几日晚上都急的睡不着,今夜也如此,就算是躺在床上了,也无法入睡,总担心儿子会出什么意外。 现在小厮匆惶来报,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走了。 儿子真的出事了! 若不是赵嬷嬷提醒,窦茵鞋都不穿就要往外跑。 赵嬷嬷连忙抓了件披风跟在夫人身后,又立马吩咐大丫鬟和报信的小厮一起去找管家,让管家立马去请大夫。 顾宸煜身上的伤太重了,辛卫习武之人,也学过些医理,知道这样的伤势能少动就少动,所以进了府,找了最近的一间客房,与手下将侯爷抬了进去,放在床上。顾宸煜是硬撑着回了府,这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精力,进了府门,他就疼晕了过去。 窦茵半柱香不到就赶了过来,进来一见到儿子这个模样,惊地直接身子一软要往地上倒。 幸好赵嬷嬷跟在身后,她力气不小,眼疾手快扶住了夫人。 赵嬷嬷担忧道:“夫人,夫人,您醒醒。”同时,手不忘按住窦茵的人中。 窦茵很快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她就找儿子。 赵嬷嬷也没想到,小侯爷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扶着夫人,安慰道:“夫人,您冷静冷静,侯爷受了重伤,如今这府里您就是顶梁柱,您可不能再倒下,你若是倒下,侯爷还能依靠谁!” 赵嬷嬷这句话像是一巴掌一样将窦茵立刻打醒。 为母则刚,窦茵经过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后,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嬷嬷说的对,儿子已经这样了,能依靠的只有她了! 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 窦茵走到儿子床边,亲手揭开了薄被,查看儿子的情况,这一看,她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痛的难以抑制。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儿子沾满血污的脸庞。 而后果决转身看向低着头站在一旁的辛卫和另外一名暗卫。 窦茵眼神犀利,带着寒光,连赵嬷嬷都很少看到夫人这个模样。 窦茵冷着声音道:“我现在没空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宸煜的下属,既然能带他回来,就说明你们并没有背叛他,你们看起来也受伤不轻,先下去处理伤势,休息一晚,明日本夫人再细问。” 辛卫恭敬应是。 其实他们受的伤也不轻,只是没有致命的地方,所以还能忍着,这会儿夫人发话了,他们终于可以下去休息了。 站在这里,对于侯爷的伤势,他们帮不了忙。 窦茵先让两名会医术的丫鬟简单检查和处理了下顾宸煜的伤势,随后她就在外间急躁的等着。 幸而大管家的动作很快,两刻钟就将附近医馆的一位医术颇好的老大夫带来了。 老大夫带着药童拎着药箱,在外面净了手,就进了侯府客房。 这老大夫是经常来给窦茵请平安脉的,医术颇为高明,是京中的名医之一。 他人品高尚,出入权贵之家,从不会在外随意宣传高门私密。 窦茵要跟进去,老大夫朝着她挥挥手,“夫人,您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您进去瞧了老朽的手段,你许是不忍心。” 赵嬷嬷也在一旁劝阻窦茵,“夫人,老大夫说的对,侯爷醒着定然也不希望看到您难过。” 窦茵顿了顿,点点头,她没进去,就在门口守着,床前拦着一道有些通透的屏风,虽然看不清里面,却能大致看到个人影。 就见老大夫先是帮昏迷的顾宸煜检查了身体,随后开始号脉,最后让药童出去问赵嬷嬷要了开水和干净的棉布送进去。 包扎过后,又下了针。 一直等到半个时辰,老大夫才净过手后从客房里出来。 窦茵留下赵嬷嬷照顾儿子,她亲自领着老大夫到客房旁边的花厅休息。 窦茵请老大夫坐下,“大夫辛苦了,我让下人准备了茶点,您吃些垫垫吧。” 老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摇摇手,直言道:“夫人,并非是老朽拿乔,实在是小侯爷的伤情耽误不得了!老朽方才只能给小侯爷处理了外伤,并且用针灸暂时稳住了小侯爷的身体,可这时间长不了,也只能拖延三个时辰,小侯爷腹部和左腿的伤势最重,老朽医术救不了。这伤想保住性命,需要找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以老朽所知,目前只有太医院的方医正有这个能耐。夫人若是有关系,就尽早行动吧!” 说完,老大夫又叹息了一声,茶水也不喝了,带着药童直接离开了靖勇侯府。 窦茵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的伤势这么严重。 这方医正哪里是那么好寻的,他可不是太医院里其他的太医,他是专门负责圣上身体的御医! 这位方医正从不出外诊,就是太后也只是偶尔让方医正号一号脉,平常皇家的皇子公主,这位都轻易不出马的。 旁边陪着的大管家听到这消息也是怔然,这与宣布了自家侯爷无药可医有什么区别! 窦茵呆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眼失神。 大管家一句话都不敢说,恐怕夫人这个时候不是失望是绝望吧。 任谁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悲痛欲绝。 侯爷没了,他们这靖勇侯府也就没落了,可怜侯爷才刚定亲不久,少奶奶还没进门呢…… 突然,窦茵攥紧了拳头,决绝道:“宸煜!娘会救你!娘一定能将你救活!” 第二百二十章 顾宸煜是皇子 立在一旁低着头的大管家却觉得自家这夫人是疯魔了。 老侯爷不在了,夫人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救小侯爷。 但这个时候大管家也不敢劝慰一句,否则他怕一句话说不好就刺激到夫人,靖勇侯府现在已经经受不住一点创伤了。 窦茵也不看大管家,大步出了花厅,朝着顾宸煜躺着的客房走去,她进去看了看儿子,摸了摸儿子苍白如纸的脸庞,而后决绝起身,走到门口吩咐道:“赵嬷嬷,你跟着我出府,我要请人来救宸煜,管家,你照应好宸煜,务必安排最信任的人守在床边,按照老大夫的话,不错眼的盯着。” 大管家连忙恭敬应道:“夫人,放心,我亲自守在门口,不会让侯爷出一丝差错!” 窦茵点点头,带着赵嬷嬷快步回了院子。 刚进卧房,窦茵就道:“去帮我将那套多年前的绯色裙子找出来。” 赵嬷嬷眼睛瞪大,嘴巴张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人震惊地都僵在原地了。 窦茵朝着她看了一眼,“还不快去!” “是……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取。” 没一会儿,赵嬷嬷就将那身衣裙取了来,这套裙衫绯色为底,上面绣了繁复的花纹,光是裙摆就像是繁花盛开,裙摆处还缀着米粒大小的粉色珍珠,腰带上还嵌有两颗红宝石,灯火下,华光万丈。 看到这样的衣裳,谁能想到这套衣裳是二十年前的呢? 赵嬷嬷伺候着窦茵换上这套裙衫,在给窦茵系腰带的时候,赵嬷嬷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重新换上这套衣衫居然与老奴中记忆的没有丝毫区别。” 腰肢依然纤细,身体比年轻时稍稍丰润,却更加的有韵味。 窦茵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了一声,“若是可以,我恨不得这身衣裳这辈子一直压在箱底,再不会有重穿的一日。” 镜子里的美妇人眼神深沉,到底还是变了的,怎么可能不变呢。年少时,她眼睛清澈,只有快乐,哪里有这么多愁思。 眼角微微的鱼尾纹凑近了看,也是骗不过人的。 绯色的衣裙穿好,赵嬷嬷又特意给她梳了当年的发髻。 黑发如云,只在上面簪上一只粉珍珠步摇,身上首饰越少却越发的突出这套衣裙的美丽。 换好,赵嬷嬷将一条长长的带着兜帽的披风披在窦茵身上。 窦茵站起身,看着门外无尽的黑夜,长吸了口气,对身边的赵嬷嬷道:“走吧!” 侯府后门已经让下人安排了低调的马车。 老车夫赶路,主仆二人坐在马车车厢里,就这么轻车简从的出发了。 长公主府别院,长公主正在睡梦中,却被身边的苏女官轻轻叫了起来。 长公主蹙眉,年纪大了,睡眠不好,特别不喜欢别人将她从睡梦中叫醒,“怎么了?” 苏女官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是靖勇侯夫人求见。” 长公主精神一震,“茵儿?” 窦茵虽然已经奔四了,但在长公主眼底,她仍然是小辈,她私下里都这么换这个外甥女。 自从外甥女嫁给了靖勇侯后,与她就来往的少了。 要不是每年春日宴她都单独给窦茵下帖子,叫她来见一见,她怕是从不愿登她的府门。 她恨不得离开所有的皇家人,她这个皇家的舅母当然也在里面。 长公主道:“扶我起来,更衣,派人将茵儿领到外面的小厅,好好招待。” 苏女官边小心扶着长公主边道:“奴婢已经安排了,您慢点,外面有人照看着呢。” 长公主穿戴好了出来,就见到坐在桌边的身影,听到脚步声,窦茵转过身来,长公主立马怔在原地。 窦茵也不顾长公主眼里的惊讶,快步走到长公主面前蹲身行礼,“舅母安康。” 舅母…… 长公主的记忆里,窦茵已经好些年没叫过她这个称呼了,每年她受邀来别院,见到她也只是唤一声殿下罢了。 长公主回过神来,抬手将她扶起来,又领到桌边坐下。 见她虽然特意打扮过,但脸色仍然不好,关切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放心,告诉舅母,舅母定然都帮你解决。” 窦茵朝着两边伺候的宫女看了看,长公主立马明白意思,她吩咐道:“我与茵儿说些体己话,你们不用在这里伺候了,都下去吧。” 苏女官便带着宫女们退到了门外守着。 小厅里顿时只剩下窦茵与长公主二人。 长公主爱怜地理了理她鬓边的散发,“茵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若不是有急事,窦茵不会这个时候来找她,更不会穿成这副模样。 这身衣裳,可是当年她及笄的时候,当今圣上送给她的! 窦茵忍了许久,见到了当年将她当亲女儿疼爱的舅妈到底是忍不住了,将顾宸煜的情况说与了长公主听。 长公主听到后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她将帕子递给窦茵,严肃的问道:“茵儿,你说实话,宸煜是不是圣上的孩子?” 窦茵抹干了泪,失神道:“若不是他的孩子,我穿这身又是做什么呢……” 长公主愕然,她盯着眼前的外甥女,当初盛冠京华的少女身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她慨然,“你怎么不早说!若是你早将真相告诉圣上,又如何会像今日这样?” “舅母不是早有怀疑?况且,说了又如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第二个蒋贵妃罢了。” 窦茵一句话彻底将长公主的话堵住。 长公主怔了怔,叹息了一声,茵儿说的何尝不对呢? “求舅母帮我,再耽搁下去,宸煜就真的没命了!” 长公主点头,“放心,既然宸煜是皇子,那皇帝定然会管的。” 若顾宸煜是靖勇侯的儿子,圣上恨不得他早些夭折,但要是圣上的儿子,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没的。 “多谢舅母。”窦茵攥着手,这个时候想进宫请方医正,只能先来求长公主,否则,她宫门都进不去。 “茵儿,你现在就跟我走。”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书中男主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半夜,皇宫宫门被人敲响,而后长公主进了宫。 天还未亮,方医正被准时请到了靖勇侯府。 窦茵回府后就换下了那套绯色的衣裙,她快步走到客房门外,等着里面方医正的诊断结果。 半个时辰,方医正才出来。 方医正是一位花白胡须的老人,起码过了天命之年。 在门口见到这位靖勇侯府的夫人点点头,直言道:“夫人,令郎的情况不是很好,其他地方的伤势大致能稳住,只这腿,老夫不敢保证。” 窦茵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问道:“方医正,我儿性命无碍吧?” 方医正捋了捋胡须,颔首,“这个还得看情况,若是能熬过这几日的高烧,那后面就无碍了,老夫这几日就住在侯府,还请夫人给老夫安排一处住所。” 窦茵顿时脸色惨白,哪里想到就算是方医正来了,情况也这么糟!不过能暂时保住儿子的命,方医正确实能称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医者了。 窦茵担心紧张地攥紧拳头,“方医正放心,您只需要安心治疗,其他的我都会替您安排好。” “有劳夫人了。”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起码儿子还有活下来的可能,而且希望不小,只要儿子能活下来,窦茵哪里还顾得上儿子的腿能不能正常。 窦茵给方医正的房间安排到顾宸煜现在所住客房的旁边,又专门拨了自己身边两名心灵手巧的大丫鬟去伺候方医正的起居。 方医正进出靖勇侯府,顾宸煜受伤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沈千歌这边很快就收到燕王命人送来的消息,一是告诉沈千歌他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几日在府中养伤,府中厨房做的饭菜好似都不对胃口,又提起之前沈千歌做的牛肉干味道不错。沈千歌还有什么不懂的,这燕王是想吃她做的牛肉干了。二来燕王的信中也提到顾宸煜已经从龙岭中出来,受了重伤,方医正在给他医治。 沈千歌看完了信,将信件收好,准备去做牛肉干,做牛肉干倒是不难,但是想弄到牛肉却不简单。 至于顾宸煜的情况,关她何事? 他是书中的男主,估计没这么容易死。 她还记得顾宸煜用她要挟燕王,被剑刃抵在脖子上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这让她越发的反感顾宸煜,这辈子,她可不是那个一心向善,只想讨着家人喜欢的沈千歌了!她也会记仇的! 刚准备去叫白泉问问哪家有牛肉,文杏就进来汇报,“二小姐,何掌柜送了好些牛肉来,说是燕王殿下的护卫特意送到便民食肆的。” 得,现在沈千歌想躲懒都不行了,燕王将食材都准备好送来了。 沈千歌便带着文杏和几个丫鬟,在宁寿堂偏院里做牛肉干。 沈娇娇这几日在斗春园里待的越来越心焦,在沈千歌知道了顾宸煜的消息没多久,沈娇娇也知晓了。 在听到顾宸煜重伤不醒,还没度过危险期时,她吓的一下坐到圈椅里,两眼失神,就连旁边的茯苓都怔然失语。 茯苓喃喃道:“侯爷不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重伤呢?这一定不是真的!” 沈娇娇凄苦的笑了一声。 怎么会不是真的……方医正都住进了侯府…… 又是她的人亲眼看见的,如何能说谎,现在满京城的高门大概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一位小丫鬟匆匆进了院子,朝着沈娇娇行礼后,低声道:“大小姐,夫人那边也知道了靖勇侯的消息,方才夫人在院子里懊悔之极,与秋嬷嬷商量怎么才能与靖勇侯府解除婚约。” 沈娇娇:…… 不行,她不能解除与靖勇侯的婚事! 蒋国公府还在等着呢,若是她的婚事取消了,蒋重海怕是真的要将她弄进府里做妾侍! 一直待在府里,她怀孕的事也会暴露! 沈娇娇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茯苓给小丫鬟拿了银子,让她下去。 小丫鬟离开后,茯苓担心道:“大小姐,怎么办?” 沈娇娇斟酌片刻道:“你继续让人注意侯府那边的情况。” “是,大小姐。” “另外你帮我准备一套朴素的衣裙,我今日下午亲自去一趟侯府!记住,我出门的事,事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娇娇的决心,茯苓立马恭敬道:“是,大小姐,奴婢知晓。” 茯苓迅速帮沈娇娇准备东西了。 等中午用了中饭后,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正是沈府人最少的时候。 天气热了,午饭过后,护卫们也都躲懒的去午休了,院子里几乎看不到小厮和丫鬟。 沈娇娇换了衣裳,又披上一件嬷嬷们经常出去采买时穿的灰色披风,带着丫鬟,坐了府里最普通的马车出了沈府。 旁人看到也只会以为这是府里的嬷嬷出去采办,再加上这是沈府看管最松的时候,看门的小厮不过只瞅了眼就了事。 沈娇娇成功出了沈府,而后直接吩咐驾车的沈旺直接去靖勇侯府。 窦茵这两日熬的眼眶发黑,人也消瘦了一圈,晚上睡不着,早上天一亮,她就起身到儿子住的客房看儿子。 坐在儿子床边,陪儿子一个时辰,而后她就去侯府的佛堂,给儿子祈福,希望儿子能平安度过这次的难关。 今日,窦茵刚从佛堂里出来,赵嬷嬷就匆匆来报,“夫人,沈家大小姐求见。” 窦茵微微吃惊,她不敢置信的问道:“沈娇娇?” “正是。” 窦茵眉头蹙起,难道沈娇娇是来退亲的?可这也不对,有谁家退亲是女儿家亲自上门的,那都是父母兄弟上门要求退亲的,既然不是,那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先请到前院花厅好好招待,我半刻钟后到。” 赵嬷嬷先去安排了。 沈娇娇到了侯府门口,被门房请了进去,而后由着大管家带到了前院花厅坐下。 侯府的下人们对沈娇娇都很客气,再加上沈娇娇长的本来就好,刻意温柔带人的时候,确实能给人留下好印象,从这花厅出去的侯府下人谁不要夸赞沈娇娇一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冲喜 沈娇娇看到侯府用来招待她的茶叶点心都是上好品质的,心中暗暗点头,就这点,就比待在沈府好。 等了片刻,窦茵就来了。 沈娇娇连忙起身行礼迎接。 窦茵亲自走到沈娇娇面前,将她扶了起来,“沈大小姐,不必多礼,到了这里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坐吧。” 听到的话虽然是这样,但是沈娇娇哪里敢真的随意,她恭敬道:“多谢夫人。” “午膳用了没?”窦茵随意询问道,她上下扫了沈娇娇一眼,见这位沈家大小姐一身穿着都很素淡,浑身上下只有发髻上插了根白玉簪子,连耳环都没戴,可这一身的素色,并不能掩盖她的娇柔美丽,反倒是更衬托的她像是出水的芙蓉,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不得不说,这沈大小姐确实长的好,若是从样貌上,配她的宸煜,倒是般配的很。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窦茵心痛如针扎一般,看到沈娇娇穿的朴素,她心里也得了一分安慰。 这般穿着,总比花里胡哨站在自己面前强。 沈娇娇善解人意道:“夫人,我在沈府用了午膳才过来的,您不用为了晚辈张罗。” 窦茵颔首,“那用些点心吧,这些都是下人们在便民食肆买来的,最是合你们这年纪姑娘口味。” 沈娇娇非常给面子的吃了点心,又喝了茶,本想吃上一点意思一下,可没忍住,这点心太好吃,这几日在沈府又没胃口,吃的少,难免多吃了一点。说实话,这侯府的点心就是不一般,比沈府的要好吃上几倍,除了沈千歌那丫头的做的点心外,她目前还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点心。 茶过三旬,窦茵才切入正题,“不知沈大小姐今日来访可是有事?” 沈娇娇心里松了口气,侯夫人终于问了,否则让她开口,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悄悄深吸了口气,而后突然起身,对着窦茵就跪了下来。 窦茵吓了一跳,都没反应过来伸手扶她。 “沈大小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为何行这般大礼。” 沈娇娇咬了咬唇,抬头泪盈于睫的看向侯夫人,“夫人您不用扶晚辈,让晚辈将话说完。” 听到这话,窦茵叹息了一声,将刚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有什么话,你说吧。” 沈娇娇抹了一把流下的泪珠,整双眼睛都是红红的,“夫人,我听说侯爷受伤了,是不是真的?” 窦茵先是一怔,听到儿子受伤一股锥心刺骨的感觉袭来,再看向沈娇娇殷切的眼神,她黯然颔首,“是,没错,我儿确实是受伤了。” 沈娇娇抿着唇,泫然欲泣,“那侯爷伤的重不重?” 这个消息瞒不住,方医正都已经住在侯府了,既然窦茵已经开了口,现在也没必要隐瞒了。 窦茵惨笑一声,“性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沈娇娇听到后一怔,她想过顾宸煜受了重伤,可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从侯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那只能说明实际情况只会比她说的还要严重。 沈娇娇深吸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她膝行了两步,诚恳的对窦茵道:“夫人,今日我来侯府没别的事,靖勇侯已与我定下了婚约,我便是侯爷的未婚妻,一来晚辈是听到消息,想来看看侯爷,二来晚辈希望与侯爷的婚事提前,晚辈想嫁进来给侯爷冲喜,许是这样,侯爷能快些好起来,还望夫人成全晚辈!” 说完沈娇娇低着头,居然一跪不起。 窦茵眼睛瞪大,惊诧的看向沈娇娇,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沈娇娇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她还以为这沈大小姐是来打探儿子的伤势,若是伤势不好,准备回去让父兄替她退婚的。虽然从她的角度看来,会让她难以接受,可从沈家角度看来,却是人之常情,谁又希望将来嫁的丈夫重病缠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过世,这与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顿了好一会儿,窦茵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沈大小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娇娇坚定道:“夫人,晚辈没有冲动的昏了头,晚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晚辈只求夫人能给晚辈一个机会!晚辈能承担这个后果,并且绝对不后悔!” 窦茵怔然地坐在圈椅里,过了片刻,她突然一笑,“好好好,我儿虽命途坎坷,但能得到如此知心人,也算没有白活,许是你的方法真的有用!既然你如此执着,我就答应你!放心,入了侯府,我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顾宸煜还未脱离危险,窦茵这个时候已经是六神无主,现在不管什么办法,她都愿意试一试,以前就听说过一些冲喜的事,若是真的有效,她不建议,况且这个办法是沈娇娇先提出的,并非是她强迫她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何不可! 虽然她以前不是很喜欢沈娇娇,上次的净慈寺事件让她对沈娇娇更是远了一层,可只要沈娇娇是真的喜欢她的儿子,她退一步也不算什么,这个时候,不管用什么办法能保住儿子的性命,这才是第一。 窦茵起身亲手将沈娇娇扶了起来。 沈娇娇就着窦茵的手起身,她不好意思的道:“夫人也知道我身世,所以有些事我不好与父母亲直接争吵,到时候要是我父母亲那边有异议,还望夫人能助我。” 窦茵发现沈娇娇是个懂事的孩子,之前那次净慈寺的事情会不会是她错怪她了? 窦茵拍了拍她的手,“既然是已经定下的婚事,你想提前过门,你父母不会反对,放心,你想要的荣耀,侯府会给你的。” 沈娇娇一怔,她想不出来她提前嫁人靖勇侯府,侯府能给她什么样的荣耀。 “多谢夫人。” 窦茵神情微微一暗,“若是宸煜真的留不住,日后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到时候若是你想继续留在侯府,那就陪着我这个老太婆,若是你不想留在侯府,我会送你离开。” 沈娇娇心中一喜,没想到她这次亲自来侯府求侯夫人将婚事提前,居然能有这般意外收获,看来外传侯夫人心善,确实没错。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刺激 沈娇娇立马又要给侯夫人下跪道谢,侯夫人这次却扶住她没让她跪了。 “好孩子,等你大婚那日再跪吧。”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过了片刻,窦茵道:“沈大小姐,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随我一起去看看宸煜吧,叫你在他的床边说些话,说不定他能早日度过难关,尽快醒过来。” 在窦茵眼里,现在的沈娇娇已是顾家人,顾宸煜的真实情况不用瞒着她了,让她早些知道对她也有好处。 沈娇娇连连点头,又非常识礼的谢过窦茵。 于是,窦茵带着沈娇娇去了后院的客房。 当沈娇娇进了客房,看到躺在床上,脸色一片苍白、蹙着眉头的顾宸煜时,心疼的心脏都纠结在一起。 她轻轻唤了两声“靖勇侯”,见躺在床上的顾宸煜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应,她想了想,又喊道:“顾宸煜?宸煜!醒醒!我是娇娇,你的未婚妻!” 窦茵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带着赵嬷嬷离开了,又遣走了门外守着的小药童,准备给沈娇娇与儿子一些说话的时间。 沈娇娇当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但是这里是靖勇侯府,说不定暗处还有人看着呢,她也不好真说些什么不好的。 沈娇娇伸手摸了摸顾宸煜苍白瘦削的脸颊,又给他将额前的散发拂开,寻到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她看着闭着眼睛陷入昏迷的顾宸煜,情真意切的道:“宸煜,方才我已与夫人提过,将我们的婚事提前,我尽快嫁到侯府给你冲喜,说不定这样能平稳你的伤势,到时候我入了侯府,你每日贴身照顾你,你的伤势一定会很快好的,你说,好不好?” 说着,沈娇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眼泪,似乎她都被自己感动了,将顾宸煜的大掌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 昏迷中的顾宸煜,朦朦胧胧间听到一个女声说话,好似还在呼唤他的名字,他烦躁不堪,不一会儿,他终于分清了那个女声,是沈娇娇……不是沈千歌,他有些失望。 可很快,他听到沈娇娇说的话。 她要立马嫁给他冲喜! 看什么玩笑,他们才刚定下婚约两个月不到而已! 看到了沈千歌的真容,他心中越发的不甘,不想娶沈娇娇的情绪越来越重。 他拼命针扎想要拒绝,告诉沈娇娇她不用这么做,他想有更多的时间去争取沈千歌。 可不管他如何挣扎,仍然在一片黑暗中,醒不过来。 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就站在远处,一身素白的衣裳,突然,那身素白的衣裳变成了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格外美丽。 女人身材婀娜多姿,她慢慢转过身,戴着红色的面纱,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是沈千歌! 女人朝着他笑,他忍不住朝着女人伸手,让女人到他的身边来,女人也如约迈着莲步朝他走来。 当走到他面前时,女人突然揭 顾宸煜吓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了几步,沈娇娇迅速追了上来,大喊着我救了你,你必须娶我! 顾宸煜满头大汗,可不管怎么想要逃离,沈娇娇都步步紧逼。 说完这番话,抓着顾宸煜手的沈娇娇,很快就发现顾宸煜有了反应,他眉头紧锁,额头冒出了汗,甘涩的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同时,他的手指也动了动,像是想要用力抓住她回应她。 沈娇娇一阵惊喜,忙叫客房外面的人进来看顾宸煜的情况。 方医正连忙拎着药箱进来给顾宸煜号脉。 沈娇娇焦急地等在一旁,没多久,窦茵也带着人来了。 方医正号了脉后,又给顾宸煜下了几针,一刻多钟过后,方医正起身。 他看到了窦茵,轻声道:“夫人,咱们去外面说。” 到了偏厅,方医正道:“方才侯爷有了反应,趁着侯爷有意识,我给他下了几针,情况有所好转,其他的需要再等等看。” 窦茵惊喜道:“真的?那太好了!” 这几日,不管是如何下针,儿子像是昏死了过去,什么反应也没有,现在有反应是好事! 旁边沈娇娇听了也是满脸惊喜,窦茵走过去握住沈娇娇的手,“娇娇,真是多谢你了。” “夫人说哪里的话,侯爷好就是我好。” 随后,沈娇娇也不多留,窦茵亲自送沈娇娇上了马车,而后又让赵嬷嬷准备了一些礼物让她带上,看着她离开,这才回转。 回了侯府正院,窦茵细问赵嬷嬷,“可听到沈大小姐与侯爷说什么了?” 赵嬷嬷一五一十将沈娇娇对顾宸煜的话告诉夫人,当时客房里表面看是没人了,可暗中窦茵却让人盯着,她不可能真的放沈娇娇与受伤的儿子独处,万一她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岂不是将儿子的命交到他人手中,所以沈娇娇说什么,其实暗里是有人盯着的。 窦茵叹了口气,“看来这桩婚事提前是提前对了,宸煜定然是对沈大小姐有情,不然不会有意识的。” 赵嬷嬷也点头,“夫人,说不定沈大小姐嫁进府里后,侯爷能很快好起来。” 窦茵颔首,希望如此。 到现在,即便是沈娇娇恐怕也不知道,顾宸煜之所以有意识,是被她气的,压根就不是被她感动的。 回沈府的马车中,沈娇娇打开侯夫人给的礼盒。 看到礼盒中装的东西,她喜欢的爱不释手。 三只锦盒,一盒装着她在侯府吃到的点心,一盒装着一套宝石的头面,比沈景晏送的水晶头饰还要贵重好看,一盒装着好几匹上等的料子,都是鲜亮的颜色,也很轻薄透气,正是做夏裳用的,锦绣阁都买不到的好料子,估莫着是窦茵今日看她穿的朴素,特意贴补给她的。 茯苓看着这么多好东西,又羡慕又高兴,“大小姐今日这一趟当真是没白跑。” 沈娇娇笑了笑,从这就能看出,侯府的底蕴有多深厚。侯夫人手里随便送点东西就这么贵重,这些东西,是她在沈府怎么也得不到的,先不说沈夫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财力,就算是有,她恐怕也会留着,给自己或者是给未来的儿媳妇,轮不到她,当然也轮不到沈千歌。 “等回去了,你拿这些布料送到锦绣阁,给我添几件夏天穿的衣裳,放心,等回去了,你也有赏。” “是,多谢大小姐!奴婢一定让锦绣阁的老板娘做出比二小姐更好看的夏裳来!” 刚到沈府偏门,沈娇娇的马车就被沈景晏拦住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多了个皇子 茯苓小声提醒沈娇娇,“大小姐,是大少爷。” 沈娇娇:…… 以前觉得到哪里兄长都跟着是宠爱,可现在只觉得是负担,甚至有时候沈娇娇会生出一种杀了沈景晏的冲动。 若不是他,她这个时候何必强迫着自己走到这一步! 茯苓的话音一落,沈景晏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响起,“娇娇,这是去了哪里?” 沈娇娇声音闷闷的从马车里传出来,“多谢哥哥关心,娇娇只是出去散散心,还希望哥哥不要告诉母亲。” “若是不想我告诉母亲,就看娇娇如何做了。” 沈娇娇愕然,没想到有一天哥哥也会威胁她。 她咬了咬唇,伤心道:“原来哥哥也会变成我讨厌的样子,罢了,若是哥哥觉得这样做会高兴就做吧,娇娇羸弱渺小,不管怎样都不足为惜。还请哥哥让开,娇娇要回去了。” 沈景晏怎么也没想到会等来沈娇娇这番话。 他怔怔站在原地,马车启动的时候,他情不自禁朝旁边让了一步。 等回过神来,沈娇娇的马车已经进了沈府,走远了。 沈景晏眸子里都是暗光,拳头攥地紧紧的,恨不得一拳砸出去。 真要去告诉母亲吗? 怎么会呢!他舍不得! 正是因为娇娇也算到了他舍不得,所以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算了,反正靖勇侯受了重伤,不知死活,就算是勉强救回一条命,恐怕大半也会落下残疾,这样的靖勇侯府就算是没落了,母亲最是现实,绝对不会再同意娇娇的婚事。 只要娇娇的婚事取消,他就还有机会! 娇娇今日偷偷出门,他知道方才她说的不是真话,可就算是去靖勇侯府,她也做不了什么。 娇娇虽然对靖勇侯有好感,但是她不傻,靖勇侯成了这个样子,只要她为她的后半生稍稍考虑一点,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事。有时候,这个坏人让父母当总比她自己当要好得多。 想到这,沈景晏冷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些日子,他缺银子的很,之前惹了蒋重海,蒋家上门讨说法,虽然到最后,他并未受到迫害,银子却赔出去不少,前些日子又给沈娇娇买了套水晶的头面,光是这个就花出去了几百两。 他的私产不多,一年产出有限,如今花钱如流水,更是没有一点存银了。 想到父母上次从蒋贵妃送来的东西里截留了几千两银票,沈景晏准备找个借口从母亲那里弄来。 深夜,皇宫如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御书房里还亮着灯,武帝坐在灯下,洪威站在老远的黑暗里,低着头像是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御书房里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灯下,武帝正在绘画,一只细细的毫笔飞快的在纸张上勾勒。 用不了多久,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形显现了出来,美人还没有脸,但光看身姿已是万里挑一。 武帝换了支笔,沾染上了颜色,点缀后,就是一身绯色的华丽衣裙。 美人站在一株桃花树下,一手扶着一枝桃花,轻踮脚尖,嗅着淡淡的桃花香,桃花被微风拂下,一瓣瓣的落在美人的身上,与美人的衣裙融合在了一起。 还没给美人画上面容,就已觉得这美人如桃花仙子一般,娇柔灵动,至美至纯。 武帝再次换了笔,还未下笔,那张容颜就从脑海里浮现,他根本就不用多想,画里的美人就已经有了容貌。 侧脸笑容妍妍,浓黑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红唇一点,像是心头那一颗最温柔存放的朱砂痣。 武帝终于放下了画笔,视线落在画上,伸手触碰画中人的容颜,刚刚碰到,那原本完美的面容就糊成了一团…… 一张画作就这么被毁了…… 武帝骇了一跳,忙收回了手,可美人模糊的脸却回不来了。 武帝眉头紧紧拧起,视线没落在画上,而是落在了旁边一封摊开的圣旨上。 另外一边,逍遥王从暗处进了御书房,就看到御书房里现在的情形。 洪威朝着逍遥王直使眼色,逍遥王走近了指了指武帝的方向,用口型询问,“皇兄怎么了?” 洪威直摇手,表示不知道,不能说也不敢说。 逍遥王伸手点了点洪威,一副你不厚道的表情。 坐这些的时候,逍遥王故意弄出了点动静,果然,没一会儿,御桌后的武帝就发话了,“皇弟,你来了就过来,逗那老家伙做什么,他可是什么也不敢说,想知道来看便是。” 逍遥王嘿嘿笑了一声,“那臣弟可就不客气啦!” 说完,竟然真大大咧咧地走到了武帝的身边,朝着武帝的御桌上瞅去。 画!啧啧,画的真不错,可惜画上的美人脸糊了,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谁,但这情景,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再一看旁边的摊开的圣旨,逍遥王顿时恍然。 那天长公主连夜带着侯夫人进宫,他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这么一联想,他就猜到这画里的人是谁了。 逍遥王摸了摸下巴,好奇又吃惊道:“皇兄,这当真多出了一位皇子?” 武帝扫了他一眼。 逍遥王立马心虚的笑,“皇兄,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武帝冷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放在旁边的圣旨你都看到了,方医正都去了,难道朕做的还不明显?” 旁边摊开的圣旨上写的不是别的,而是赐婚圣旨,是给靖勇侯与沈府的大小姐的。 有了这么一封圣旨,沈大小姐是不嫁给靖勇侯也不行了。 逍遥王顿时觉得后槽牙疼,那天晚上,幸好自己的人没下死手,否则要是将这靖勇侯给弄死了,这侯夫人又将这事捅到了皇兄面前,他还不知道被怎么罚呢…… 想到这里,逍遥王立马给武帝跪下,“臣弟险些害了皇嗣,还请皇上下罪!” 武帝看了他一眼,无奈摇摇头,“好了,起来吧,朕如何能怪你,之前连朕都不知还有个儿子在外面,也是那孩子太心急,与老二混在一起,有了这番灾难也是他活该!要不是这次的事,这件事朕到现在还被瞒着,算是因祸得福吧!” 逍遥王谢过皇上后起身,将之前调查的靖勇侯府暗卫的密报呈给了皇上,“皇兄,没想到之前的靖勇侯暗中还有这样的势力。” 现在知道了如今的小侯爷是皇上的私生子,那后面要说防着靖勇侯府的话逍遥王就咽了下去。 武帝很快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眼睛眯了眯,“就算他是朕的儿子,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逍遥王没想到会得到皇兄这般回复,他怔了怔,立马应下。 难道说,皇兄还怀疑什么?还是因为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并非是在身边长大的,所以有所顾虑? 得,反正皇兄的心思他也猜不到,那便不猜了。 只是想到这小靖勇侯都有了皇上赐婚,他那可怜的侄子还没有,是不是也太惨了。 况且沈二小姐送了他一份这么大的礼,他也要回点什么不是。 逍遥王汇报完了事情还不走,就站在武帝的身边。 武帝被他盯的老不自在了,怒道:“还不走,准备要朕留你在御书房过夜?” 逍遥王嘿嘿笑,“臣弟想求皇兄一道圣旨。” 武帝来了兴趣,他这幼弟平日里是什么都不关心,没任务的时候当真与富贵闲人一般,难得有他想管的事情了,得,就让他说说。 “什么事,说!” “那不,上次皇兄您弄的乌龙,让小六跪在御书房外那么久,弄的臣弟这叔叔在他面前都没面子,虽说小六这脾气不讨喜,但怎么着也是龙子,这外头的……都赐婚了,小六您也一并赐了吧!让臣弟这个当叔叔的能支棱起来。” 武帝这会儿想起来了,他这个不着五六的弟弟喜欢上沈二小姐的姑姑了,听说这沈姑姑与沈二小姐的关系极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圣旨赐婚 他怕不是想在沈姑姑面前支棱起来,而不是小六吧。 武帝扫了他这幼弟一眼,冷哼了一声,脸虽然还板着,但是已经从旁边取了一张空白的圣旨,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罢了,他这幼弟难得有求他的时候,不是什么大事,就满足他,也好让他去心仪的妇人面前显摆显摆。 拟圣旨的时候,想着沈府这两桩婚姻,前后一起办可能不妥,不管是六皇子还是在外的顾宸煜都是他的儿子,他对茵儿多有亏欠,可六皇子他再不喜欢也是他的儿子,况且蒋贵妃还是老六的养母,也不好不给面子。 他现在是武帝,是大齐的皇帝,做什么,可不是由着他的喜好来的,议。 斟酌片刻,武帝最后将给六皇子燕王和沈二小姐的完婚日子与靖勇侯的婚事定在了同一天。 逍遥王正摸着下巴在一旁看着皇兄写圣旨,看到日期后,啧啧了两声,“皇兄还是偏袒那位在外的小皇子,这日子定的仓促,可没几日了。” 武帝扫了他一眼,这要不是他的幼弟,他一巴掌就打在这人的后脑勺上了,胆子也忒大,他的决定都吐槽。哼了一声,武帝道:“朕才知宸煜是龙子,这么多年,他从未在朕身边长过,当然应该补偿一些,你要是觉得欠老六人情,你就去帮帮他,婚期可没几日了。” 逍遥王哈哈大笑,立马拱手行礼,“多谢皇兄给臣弟机会,臣弟这次若是表现的好,说不定皇兄过些日子就能吃臣弟的喜酒了!” “行了行了,没事就快滚吧!省得在朕面前看着心烦。” “遵旨,臣弟这就滚。”说完,当真三两步就消失在窗口。 武帝盯着窗口,好像地摇头,“都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是想一出是一出,还不知道长大。” 洪威适时的出现接话道:“还不是皇上惯得,若不是皇上宠着,逍遥王早就长大了。” 武帝伸手点了点洪威,“你这个老滑头,好了,朕累了,要休息了,明日一早你带着圣旨去几家府邸里宣读。” “是,老奴遵旨。” 这日一大早,沈千歌做了朝食送到宁寿堂花厅,与祖母、姑姑两人一起食用。 刚吃完,白嬷嬷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小姐、二小姐,正院来人请你们去前院,说是宫里来人宣读圣旨。” 什么?宣读圣旨? 沈千歌心里犹疑,细细回想了一下,前世,好似武帝并没有给沈家下过什么圣旨,直到她离开人世都没有过,那这圣旨是哪里来的?又是说的什么? 不光是沈千歌脸色变了,就连老夫人也满脸严肃,老夫人到底是经历的多,她一手抓着女儿沈姑姑,一手攥着孙女沈千歌的手,“没事,别怕,沈府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怕圣旨吗?再说,这圣旨说的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是好事呢!走,你们跟在老身的身后。” 可有刚刚突然被无故牵连的武乡侯府在前,很难让人联想到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于是,祖孙三人换了身正式的衣裳就赶往前院。 这边沈景晏和沈娇娇也被通知到了,沈千歌陪着祖母姑姑来的时候,沈家夫妻已经在了,看他们脸上同样是一脸迷茫,沈千歌猜测具体的事情就算是沈大人也不知道。 沈千歌到了一会儿,沈景晏和沈娇娇也匆匆赶来。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来整个沈府都没人知道这突然来宣布的圣旨是什么。 沈大人见家里的主子都到齐了,上前两步给洪威见礼,“公公,府中人都到齐了,劳烦公公宣旨。” 洪威笑着颔首,见这一家人脸色都严肃,这才肯透露点滴,“沈大人莫要担心,不是坏事,是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沈大人被洪威说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他做官虽然一般,但也不敢违法贪赃,更是不敢结党营私,一味只守成,所以多年来毫无寸进。 这次,不会是皇上终于看到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赏识了他,亲自下圣旨叫他升官吧? 沈大人连忙谢过洪威,随后领着沈府阖府人马跪拜接旨。 洪威一声吩咐,带来的人马依仗摆足,就听他尖细着嗓子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当听到洪威宣读的圣旨里说给靖勇侯与沈大小姐赐婚时,沈家全家都怔住了。 赐婚?而且是给沈娇娇和顾宸煜? 不但赐婚,而且还明说了需要在七日后就完婚! 这么仓促,知道真相的人更觉得这是在冲喜,根本就不是什么成婚! 先不说这赐婚赐的莫名其妙,这什么时候靖勇侯府与皇上走的这么近了?难道是哪位大佬在暗中使力? 靖勇侯不是还生死不知?皇帝这般赐婚到底是何用意? 就连沈千歌听的都有些懵。 难道书中的男主与女主当真是天作之合,旁人怎么也拆散不了他们?顾宸煜还躺在床上呢,圣旨居然下来赐婚…… 沈娇娇同样震惊,虽然她私下里去找了侯夫人,亲自要求冲喜,侯夫人只让她莫要担心,沈家父母她有办法劝服,可怎么也没想到会等来赐婚的圣旨! 不会是侯府与皇家还有什么密不可宣的牵连吧?那她嫁入侯府,获利会更多!这步棋她走的不差! 沈景晏听到圣旨,不仅是震惊,还震怒!怎么回事,圣旨如何会赐婚?靖勇侯府原来的靖勇侯早就过世,只留下了靖勇侯一个独子,虽然这位小靖勇侯处处优秀,可家中没有父兄,早已被排除在京城的权利中心。从这点来看,还不如他们沈家呢!只是有勋贵的地位,家底和权利比沈家大而已。 当今很少关注臣子家中的婚事,赐婚也少,有时皇子公主成婚,当今都不一定赐婚,有时多是太后下的懿旨赐婚。 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赐婚圣旨才让沈景晏觉得蹊跷无比。 想到妹妹前两日出门,沈景晏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这圣旨难道与妹妹有关?她就那么想离开他?就算是嫁给半死不活的靖勇侯也在所不惜? 沈景晏偷偷朝着沈娇娇看了一眼。 沈娇娇跪在他不远处,少女侧颜娇艳,这两日好似丰润了些,更像是肆意绽放的花骨朵,等着人争相采摘。 沈景晏用力咬着后槽牙,低着头,神色却阴冷,这朵花,只有他一个人能采! 这边沈家一家都还在惊讶当中,没想到洪威口中又提到了沈千歌。 武帝给沈千歌与燕王赐婚了,且还将燕王沈千歌的婚事与靖勇侯沈娇娇的婚事定在了一天! 武帝说是为了体恤沈家接连喜事忙乱,那就不如双喜临门。 沈千歌这下比之前更加惊讶,沈姑姑忙抓住身边沈千歌的手,用力捏了捏,怕她因为吃惊在这种场合做出什么不妥的动作。 圣旨在说了赐婚的事之后,又大力夸赞了沈家夫妻,说圣上会另有赏赐。 原本还处于惊讶当中的沈家夫妻二人在听到圣旨的夸赞后,心中的那点不解和不甘顿时烟消云散。 不管是因为什么被圣旨夸赞,总归是夸赞了他们,说明在皇上那里,还是有他们这号人的,皇上还是将他们放在眼里的,这比嫁女儿还重要。 况且,皇上不常赐婚,现在给他们府中的两位千金都特意赐婚了,这是沈家的荣耀。 沈夫人再不为了女儿会嫁给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而不愿,而是与夫君一起上前高高兴兴接了洪威递来的圣旨。 洪威笑了一声,“那杂家就恭喜沈大人沈夫人了,到正日子,杂家定来讨一杯喜酒喝。”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这是喜钱,还望公公不要推辞。” 就见沈大人将一个荷包双手递给洪威,洪威低头扫了一眼,直接就收下了。 宣读了圣旨后,洪威没有多留,他还要去燕王府和靖勇侯府。 洪威一走,沈府顿时就陷入了忙乱当中。 府中两位小姐都要成婚,而且婚期极为仓促,准备的时间只有七日不到,且在同一日。之前虽然两位小姐都定亲了,但也才没过多久,三媒六娉还没走完整,好些成婚要用的东西都没准备,这可不就忙乱了嘛! 现在这婚事与之前又有不同,之前是几家私下里定下来的,现在可是皇上圣旨赐婚,这规格就不同了。 沈娇娇朝着沈千歌看了一眼,她眼睛微微眯起,今日沈千歌突然与燕王定下了婚事,是她没想到的,圣上赐婚是她的荣耀,可两人婚期居然定在了同一天,却让她心里不大舒服。 本来那一日只她一个主角,现在多了一个,旁人的注意力被分了一半,她心里又怎么可能开心呢! 沈千歌这个时候却没多余的心思去顾着沈娇娇,突然赐婚的消息让她惊讶又紧张。 虽然之前早就决定答应与燕王的这桩婚事,可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就要出嫁了! 前世,她直到消陨都没有过嫁人的经历,现在猛然就要面对,有些无所适从和紧张。 这会儿,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到了王府与燕王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沈姑姑看到平日里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甚至是相当镇定的侄女突然这般,觉得又心酸又好笑,同时心中也溢出了浓浓的担忧。 她伸手摸了摸侄女的头发,“圣旨已下,圣人金口玉言,改变不了,千歌,我们先回去。” 沈千歌被姑姑的话拉回神,面纱下,她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跟着祖母姑姑离开前院回了宁寿堂。 沈夫人哪里还有空顾着两个女儿,这会子她满脑子都想着两个女儿出嫁那日,她要请哪些有头有脸的客人,几乎是洪威走后,她与丈夫说了一声,就带着秋嬷嬷去忙了。 沈娇娇朝着沈千歌的背影看了一眼,见她被老夫人和沈姑姑搀扶着,两位长辈转头正对她说着什么,都是满脸的慈祥,顿时,沈娇娇就觉得这情形刺眼无比。 明明是她在这个府邸长大,沈千歌即便是回来了,也并没有能力抢走她的宠爱,可到现在,孤身一人的反而是她了! 她不甘心! 等发现沈千歌身边悬空的花盆中的植物长的越发的好了,还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沈娇娇就越发的嫉妒了。 沈千歌有长辈疼爱也就算了,居然还身怀至宝! 她与之对比,处境忧虑,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私生子! 这样一比,沈娇娇咬着唇,越来越觉得不公平!对沈千歌的怒火也达到了顶点。 第二百二十六章 婚礼准备(1) 沈府这边先接到的圣旨。 而后洪威去了燕王府,又去了靖勇侯府。 燕王接到圣旨的时候都呆住了,荣顺轻轻唤了两声才回神。 燕王朝着洪威拱了拱手。 洪威笑着将圣旨放在燕王手上,“杂家恭喜王爷了。”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哪里麻烦,能第一个知道这桩喜事,让杂家也沾到喜气了呢!” 燕王让荣顺送洪威出门,并且准备了谢礼。 等荣顺回来了,发现自家王爷还站在书房里呢。脸像是往常一样板着,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荣顺心里咯噔了一下,别是自家王爷不愿意吧? 不能啊,之前王爷可是对沈二小姐满意的很,沈二小姐送一点东西过来,他都能心情高兴好几天。沈二小姐做的牛肉干,他都舍不得分给小侯爷呢! 荣顺走到主子身边,轻唤了一声,“殿下?您怎么了?” 被荣顺这么一喊,燕王回过神,“什么事?” “没事,奴才只是瞧您不太高兴的样子,所以问一问。”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不高兴了?” 主子这么说,荣顺哪里还敢回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燕王哪里是不高兴,是好消息来的太突然,让他没回过神来,原来他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尽量将婚期提前,可谁知他还没想好呢,圣旨就已经帮他解决了。 以前只要想到会有女子与他生活在一起,他就恶心排斥,可当这个人变成沈二时,他不但没有嫌弃,居然还期待无比! 可能是沈二脸皮够厚,加上又破了相,所以与别的女子完全不同,他才不排斥的? 一想到自己七日后就能与沈二结为夫妻,燕王心口像是踹了只兔子。 日后,这空荡荡的王府将不是他一个人住了,他也有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了,每日出门,府中会有一个人等着他回来用膳休息。天冷会提醒他加衣,天热会叫他注意暑热。 这么一想,燕王唇角竟然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有了小小的弧度。 荣顺偷偷看了一眼,都惊悚了,殿下怎么回事,像是傻了一样,一会儿面无表情,一会儿又傻笑,别是被赐婚的消息刺激的不正常了吧? 可很快燕王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重又变得严肃起来。 他剑眉入鬓,冷着脸的时候,给人一种冷煞的感觉,就算是常常跟在他身边的荣顺都不由自主的一抖。 赐婚是好事,七日后结婚他也不排斥。 可心中却不怎么高兴,为的是他自己,也是为的沈千歌。 他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赐婚就赐婚,为何将他与靖勇侯的赐婚放在一起。 长公主殿下前几日晚上进宫,他知道。长公主是顾宸煜母亲的舅母,他也知道。他就算是再不讨父皇喜欢,但将他的婚事与靖勇侯的婚事放在一起,不觉得奇怪吗? 一个侯爵而已,什么时候可以和王爷相提并论了? 除非里面还有他并不知道的蹊跷! 沈二是他的未婚妻,是未来他的王妃,是有品级的,正一品。可靖勇侯的妻子顶多只是三品郡夫人,凭什么让他的妻子与靖勇侯的平起平坐! 呵!到底皇上的心还是偏的。 荣顺好似也想到了这点。 他怕王爷心中不忿,连忙劝慰道:“殿下,您这么多年的苦都吃过来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在外开府,到了这婚姻大事,您万不可与圣上杠上,若是连累了王妃,日后王妃的日子也怕是不好过!接了圣旨,您赶紧进宫一趟,谢过圣上,顺便与贵妃娘娘说上一声,许多事,还得贵妃娘娘那边安排呢!” 比如这王府里的一应丫鬟嬷嬷的安排,日后王府日常上人情的走动。以前王爷没成婚,就算是成年了,在皇家也不过是个小大人,现在成了婚,就完全独立出来了,王府之前没有女主人,也没有长辈,许多事还要靠贵妃指点。 之前王府里除了粗使的婆子和小丫鬟,内院几乎看不到女人……等王妃进府,这内院可就不能这么安排了。 燕王抿了抿唇,没说话。 荣顺连忙岔开话题,“殿下,这王妃进来了住哪个院子?” 燕王扫了荣顺一眼,“不住本王的院子,住哪个院子?” 荣顺被主子的话说的一怔,他朝主子扫了一眼,“殿下,当真这么安排?” “不然呢?” 可是殿下的院子之前都是不让女人接近的,若是王妃住进来,殿下能习惯吗? 荣顺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就说去安排。 燕王将他叫住,“你先让人收拾,收拾完了通知本王一声,本王要亲自去看看合不合适。” “是,殿下。”荣顺离开前心里还在嘀咕,以前主子做什么事可从未这么上心,就算是之前出来开府,他都没关心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可现在却为了未来王妃要亲自查看,可见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燕王换了身衣裳就进宫谢恩了。 他只在御书房见了皇上一面,皇上就打发他去蒋贵妃那里。 蒋贵妃好些日子没见燕王了,五公主也在蒋贵妃这里,见到燕王来了,她连忙快步迎过来,“六哥,你终于来宫里看母妃和我了。” 燕王将一小袋牛肉干递给五公主,“拿去吃吧!” 五公主打开荷包捻了一小条塞进嘴里一嚼,顿时眼睛一亮,“沈二做的吧?” 燕王嘴角微扬,却没说话。 五公主嘴巴撅起来,“六哥,你也太小气了,就给我带这么点!” “你不喜欢吃?那还给我。” 五公主连忙把装着牛肉干的荷包背在自己身后,“我哪里说不喜欢了,算了,反正沈二以后也是我嫂子,等你们成婚后,我去让沈二给我多做点!” “好了,别闹你六哥了,潜儿,快进来。”蒋贵妃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燕王走到屏风后给蒋贵妃行礼,“娘娘安好。” “好了,快起来,与我还客气什么。” 旁边的宫女立刻搬了圈椅让燕王坐下。 “这婚事来的突然,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幸好之前我就替你打算好了,提前准备了一部分,这时间仓促,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有些东西能在外面采办现成的就采办现成的,这个你让王府里的人去办,至于王妃日后在王府里要用的人手,我这里倒是能挪一部分过去。” 旁边五公主不高兴道:“父皇怎么这样,让六哥的婚事和靖勇侯一起办,凭什么!六哥怎么说也是亲王,大婚娶王妃入府!靖勇侯算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婚礼准备(2) 五公主刚说完,蒋贵妃就瞪了她一眼。五公主只好哼了一声闭嘴,用力将牛肉干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猛嚼,刚吃没一会儿,她朝着装牛肉干的荷包看了一眼,见剩的不多了,又小心收了起来,舍不得吃了。 蒋贵妃见她还是一副小女儿样子就叹气。 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格,日后成婚了可怎么是好。 “圣旨已经颁了,你难道让你父皇收回成命?”蒋贵妃无奈道。 五公主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 燕王没管五公主说的话,而是对蒋贵妃道:“娘娘,人手您帮儿臣准备一半就行,剩下的儿臣婚后让王妃自己挑选。王府里没有长辈,日后也不能只靠着长辈,成婚后,儿臣和王妃要学着自己当家了。” 蒋贵妃没想到燕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第一次他没那么任性,也知道为别人考虑了。 她愣了愣,忍不住眼眶微酸,那帕子抹了抹眼角,“好,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若是你娘在泉下有知,定然也会兴味的。” 燕王一怔,颔首,起身谢过蒋贵妃,“其他许多事,还要麻烦娘娘了。” “这有什么,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日后你妹妹嫁人,还要靠你照应呢!” 燕王扫了五公主一眼,“放心,娘娘,五妹日后定不会受苦。” 五公主鼓着腮帮子,“我不嫁人,我一辈子就陪着母妃。” 蒋贵妃没说话,笑了笑,抚了抚五公主的头发。 因为王爷大婚,整个王府都忙碌了起来,进进出出采买的下人不断。 燕王府、沈府、靖勇侯府三府要说哪家府邸最是安静,那必然是靖勇侯府。 侯府接了圣旨后,只是欢喜了片刻,就重又恢复了平静。 毕竟,成婚的主角还躺在床上,危在旦夕,侯府哪里还有那个心思认真准备婚礼的事。 窦茵将婚礼的一应准备事宜都交给了大管家和赵嬷嬷。 在顾宸煜没醒过来安全之前,窦茵是没心思管这些杂事了。 赵嬷嬷很是能理解夫人,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自己的儿子躺在那,她也没心情主持婚事。 赵嬷嬷将大管家叫了出来,两人去了偏厅商议。 “老王哥,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赵嬷嬷拧着眉询问。 靖勇侯府的大管家姓王,是原来靖勇侯身边的常随,后来靖勇侯没了,他就当了侯府的大管家,平日里,外院都是他打理,夫人很是信任他。 王管家眉头也蹙着,想了想道:“赵嬷嬷,咱们侯爷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也不好,万一侯爷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但毕竟是侯爷成婚,娶的正妻,还有圣上赐婚的圣旨,若是太低调了,叫人瞧扁了我们侯府,更是不顾圣上的面子。依照我看,这次咱们侯府就办上一桩中规中矩的婚事便是。”往常侯府婚事是什么规格他们就是什么规格,府内的一应装饰都简单点,否则侯爷还在危险中,夫人看到太过张灯结彩心中郁结,对外的迎亲队伍等那倒是可以稍微热闹些,给侯爷冲冲喜。 赵嬷嬷觉得王管家说的甚是有理,她颔首赞同,“王管家说的不错,那我们这分工如何分?” “赵嬷嬷您帮着打理侯爷的新房、府内的布置,外头的一应事宜我来,你看如何?” “那王管家可是要劳累了。”与外头的一应事宜相比起来,赵嬷嬷的活儿可算是轻省多了。 两人很快将紧急的活儿都分配了,随后起身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这到婚期只有七日,可是有的忙了。 虽然圣旨赐了婚,可婚期这么近,说着好听,实际上就是冲喜而已。 沈家夫妻虽一开始得知靖勇侯受了重伤想要退婚,因为圣旨退不了,全了面子,可也不是多欣喜,毕竟一个健康的侯爷女婿与一个不知死活的侯爷女婿可是差远了。 这日一早,靖勇侯府突然派了一队人马将聘礼送到了沈府。 聘礼丰盛,平日里高门大户成婚该有的东西都有,而且王管家特意捧着两个锦盒,说是额外要赠予给沈夫人的。 沈夫人让秋嬷嬷接过后,忙让人请王管家上座。 客人还在,沈夫人自是不好看王管家送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她坐在主位,与王管家闲话家常。 刚说了没一会儿话,燕王府的聘礼也送到了。 来送聘礼的是荣顺,一样也是带来一队挑着红色担子的护卫。 聘礼不但没比侯府少,还多了六抬,只是没有特别给沈夫人的东西。 荣顺很快也被请到了花厅坐下,只是沈夫人明显对荣顺冷落些,她时不时与王管家说话,与荣顺主动说话的时候甚少。 荣顺是个聪明机灵的,很快看到放在秋嬷嬷边上多出的几个锦盒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哼,沈夫人少与他说话,他就在一旁安静听着,并不去打扰沈夫人与王管家的畅谈。 只是临走前,荣顺却让跟着来送聘礼的护卫们抬起聘礼准备直接送到了宁寿堂那边。 沈夫人一见情况不对,立马朝秋嬷嬷使眼色,秋嬷嬷忙上去想将人拦住,荣顺笑着朝秋嬷嬷行礼,“嬷嬷这是有事?” 秋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公公这是做什么?是不将我们二小姐放在眼里,这送来的聘礼难道还要带回去?” 荣顺道:“这如何会,这是我们王爷给未来王妃的聘礼,如今未来王妃不住在前院,而是住在老夫人那边,我们自是将聘礼送到那边去,怎么?嬷嬷有何指教?” 荣顺这么说,秋嬷嬷就不好开口了,沈千歌确实是住在宁寿堂,那里又有老夫人,只要荣顺不是将聘礼带回去,他说的就没什么错处。 秋嬷嬷哑了哑,忙道:“公公说的在理,但哪里能麻烦公公和护卫们,我让我们府上的下人送去便是,公公带着护卫们赶紧多歇歇。” “王爷还托杂家拜见老夫人,这难道你也能让人代替?” 秋嬷嬷顿时没话说了,只能陪着笑脸,“原来如此,那我领公公过去。” 荣顺朝着身后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抬起聘礼跟着他快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聘礼(1) 没多久,聘礼被送到了宁寿堂的院子里。 白嬷嬷瞧见领头的荣顺,连忙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丫鬟进去请老夫人和沈姑姑,她自己迎了上来。 见到跟在一旁的秋嬷嬷脸色不大好,又看到燕王府的荣顺将聘礼直接抬了过来,心中就猜到个大概。 白嬷嬷道:“荣顺公公亲自来了,赶紧去里面坐坐喝杯茶。” 荣顺笑着与白嬷嬷寒暄,而后在白嬷嬷的陪伴下,进了宁寿堂的花厅。 老夫人和沈姑姑亲自招待,秋嬷嬷虽厚着脸皮跟了进去,但她也不过是个下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只能安静站在一旁听着老夫人沈姑姑和荣顺说话。 老夫人对荣顺客气的很,不但道了谢,还让沈姑姑专门准备了回礼,看到回礼,好几个礼盒,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东西必然是不会差的。 她在心里叹气,怪不得这王府来的荣顺公公看不上自家夫人,冒着被夫人讨厌的风险,也要将聘礼送到宁寿堂来。 夫人也是傻,今日两家亲家都送聘礼来,就算是王府没有给夫人单独准备礼物,那当着别人面的时候,也应该一视同仁,等人走了,这聘礼里的东西,夫人不是想留什么就留什么。现在可好,夫人连聘礼里有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用想着支配了。 白嬷嬷就站在老夫人身边,全程看着秋嬷嬷站在一边,全当没看到,连提醒一句都没有,就让秋嬷嬷那么站着,直到老夫人将王府送聘礼的人送出院子。 等荣顺带着人走了,白嬷嬷回头看到秋嬷嬷还跟在旁边,蹙了蹙眉训斥道:“秋嬷嬷,你是夫人身边的嬷嬷,还不回去伺候夫人,留在老夫人的宁寿堂作甚!”这就是公然赶人了,秋嬷嬷被这么一撵,还真不好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实际上,她之所以这么久没走,就是想守着看看燕王给的聘礼都有什么,她还回去回复夫人。 听了白嬷嬷的话,秋嬷嬷忙福身道歉,“是我唐突了,陪着荣顺公公到现在,一时忘了时辰,我这便回去了,还望白嬷嬷好好照顾老夫人。” 白嬷嬷朝着身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笑着道:“秋嬷嬷不常来宁寿堂,怕你迷路,我让两个丫鬟送送你。” 秋嬷嬷嘴角抽了抽,她何尝不知道,白嬷嬷这是防着她呢,生怕她不走,派了两个人看着她离开宁寿堂。可就这样,她还不得不笑着道谢。 秋嬷嬷很快就被两名丫鬟“送”出了宁寿堂。 她站在宁寿堂院子旁边的鹅卵石小路上,看向宁寿堂被丫鬟关起来的院门,这一刻,她总觉得整个沈府,宁寿堂才是风水最好的地方。前些年,宁寿堂的里的下人几年都发不了一套新衣裳,吃不饱穿不暖的,一个个出来瘦的和人干一样。 可瞧瞧今年,宁寿堂的下人不光一年四季衣裳,伙食也是好的紧,不但月钱没降还升了,宁寿堂整个院子都翻修了一遍,添置了不少花草盆景,花厅里的家具也都换了,虽不奢华,却低调高雅,让人一进去就觉得哪哪都舒适。 等秋嬷嬷回了正院,王管家也离开了,到了正院花厅的时候,沈夫人正在看王管家送来的聘礼。 酒、果干、锦鸡一对、帖盒、砂糖等一应该有的物什都有,另外还有各色上等布匹二十匹,鲜亮的颜色、端庄的颜色、年轻男子常穿的颜色都有,明显是给沈娇娇这边做衣裳用的,怕她不知顾宸煜喜欢穿的布料,连男子的布料也送来了。另还有一盒聘金,整整一锦盒的银子,朝廷新造出的官银,雪亮雪亮的,一开打能晃花人的眼睛,这小小一箱子,怕是有两千两! 除了这些,还有一盒首饰,约莫有三四套头面,各色材质都有,加起来也造价不菲。 可是说侯府的聘礼给的虽不是最多的,但也绝对够体面,不算少了,像是京中一般公侯之家嫡女嫡子出嫁娶妻差不多是这个规格的八成,靖勇侯府已经添了两成。 秋嬷嬷跟着沈夫人身后瞧见了东西,忙高兴的点头,“这聘礼当真是下了工夫了,比前阵子宣平侯府娶世子夫人可是多多了。” 沈夫人也挺不满意的,她让人将侯府送来的这些聘礼送去库房造册,首饰给斗春园送去了一半,衣料也给斗春园送去了一半。扣留下来的首饰和衣料能在景晏成婚的时候派上用场。 虽然娘家扣留夫家送来的聘礼这种事也算是正常,这年头,谁家没有几个女儿儿子,婚事,父母都是相互贴补的。 但是在大户之家,尤其是高门当中,这种现象就很少了。 高门里都是要面子的,贵女出嫁的时候,恨不得给的嫁妆比聘礼多,让女儿带到夫家,好不叫夫家的人小看,能尽快在夫家立住脚跟,可沈夫人偏偏不这么干,可谓是心眼已经完全偏了。 这一刻,秋嬷嬷反倒是觉得王府那位荣顺公公的做法非常正确,否则王府的聘礼怕是要被扣下的更多,毕竟夫人对二小姐还不如大小姐呢。 丫鬟们忙着去聘礼入库和送大小姐院子里去了,沈夫人也不想花厅留多少人,干脆将小丫鬟们都赶出去了。 等花厅里只剩下她和心腹的秋嬷嬷时,她才取了王管家另外送给她的两只锦盒。 两只锦盒一打开,沈夫人就笑眯了眼。 其中一只装着一锦盒的黄金打成的首饰,分量十足,怕是能值上千两银子。 这黄金首饰不管日后留着自用,还是换成银锭都行,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不存在什么忌讳。 另外一只锦盒里装着名贵的药材,一只极品的野山参、一只极品的灵芝,这两只药材的价值比黄金还要高,属于那种有市无价的,若是出手的好,怕是五千两银子也当得。 这是侯府专门送给她的,沈夫人更高兴了。 看来沈娇娇这个女儿没有白养,不但给她挣了面子,银子也挣到了。 笑容没下过脸的沈夫人却从未想过沈娇娇即将要给侯府冲喜,并非是要嫁给一个正常健康的夫君,此刻,她已经被银子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有心思管沈娇娇未来会不会生活的顺遂。 “嬷嬷,帮我把这两只锦盒送到卧房最里面的柜子里锁起来。” 秋嬷嬷刚要捧着锦盒走,沈夫人却叫住了她,“你跟着去了宁寿堂,可看到了燕王送了什么聘礼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聘礼(2) 秋嬷嬷脸一苦,就知道回来夫人肯定要问这事,可是她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这事是骗也骗不过去的,她只能如实道来,将在宁寿堂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才还一脸笑意的沈夫人听完了秋嬷嬷的话,顿时脸色黑的如锅底,她一巴掌拍在桌上,将茶盏震的“哗啦”一响,“这个臭丫头,岂有此理!” 秋嬷嬷连忙去劝,“夫人,您消消气,王府送来的聘礼,左不过也是那些东西。要说是财富,燕王府还不如靖勇侯府的。那聘礼抬数虽多,里面许都是样子货。既然老夫人那边乐呵呵的接下了,那二小姐的嫁妆也让那边置办,我们就省事儿省银子,这样说来,还是夫人您上算了呢!” 秋嬷嬷的话说到了沈夫人的心坎里。 对啊!那老太婆收了聘礼,那嫁妆也让她办不就行了?也就剩下几日了,到时候看看宁寿堂如何丢脸! “那就这么办,你放了东西后,去宁寿堂通知这事儿。”说完,沈夫人就带着笑起身,往旁边的暖阁走,她中午招待侯府的管家,没睡午觉,这会子要去补觉了。 沈夫人一离开,秋嬷嬷顿时想打自己的脸,她为何这般嘴贱,说出这席话来,现在这坏人还得是她来做…… 饶是不愿意,秋嬷嬷也只能去。 沈娇娇一大清早就听说侯府送了聘礼来,因为这次送聘礼的只是侯府的大管家,她也不好露面,便只能在斗春园里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茯苓匆匆进了卧房,笑着道:“大小姐,侯府的大管家走了!” 沈娇娇眼中一喜,“真的?” 茯苓也高兴地点头,“奴婢之前偷偷瞧到了一眼,大管家进府的时候,后面可是跟了好些抬着聘礼的小厮,那聘礼少说也有几十抬呢!比平常公侯之家娶妻的聘礼多了好些抬。” 不管如何,这代表靖勇侯府财力丰厚,大小姐嫁过去至少不会没好日子过。 哪里像是在沈府,花些银子都要受沈夫人掣肘。 “那便好,出去累了吧,喝杯茶润润喉。”沈娇娇指了指茶桌,让茯苓自己倒茶喝。 茯苓确实是跑累了,她早就眼馋大小姐这套茶具,平日里经常看到大小姐坐在窗边用这套茶具做分茶,那姿态那仪表,一娉一笑,像是画里的仙子一样,叫她羡慕又嫉妒,现在能有机会用这套茶具,她自是不客气。她学着平日里沈娇娇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微微抬起下颚,饮尽茶水,这才笑着与沈娇娇道: “侯府大管家离开了,估莫着没一会儿,夫人就会将聘礼送到大小姐这里了。” 沈娇娇笑了笑,“若是聘礼里有好东西,到时候赏你一件。” 沈娇娇脸上的表情没变,但是心里却暗暗舍弃了那套她以前很是喜欢的茶具,被茯苓这般用过了,让她觉得恶心。 茯苓听后,连忙道谢,“多谢大小姐!大小姐,您真大方,能跟着您,是奴婢这辈子的福气!” 沈娇娇心里笑着想:“是不是福气,过些日子她就知道了。” 茯苓回来没两刻钟,在沈娇娇焦急的等待下,正院那边终于将聘礼送来了。 只是送到沈娇娇面前的聘礼与茯苓说的完全不符,不过堪堪几抬罢了。 沈娇娇先是看了茯苓一眼,茯苓骇了一跳,忙轻轻摇头,沈娇娇顿了顿问送聘礼来的大丫鬟。 “这就是侯府送来的聘礼?” 正院的大丫鬟行了一礼道:“有些聘礼大小姐用不上,留在了正院,这是夫人叫奴婢送来给大小姐的。” 大丫鬟这么一说,沈娇娇就心知肚明了。 她赏钱也懒得给,直接打发了正院送聘礼的下人们。 茯苓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知道大小姐这个时候心情不好,她去偷偷看的时候,侯府送来的聘礼可比这十倍还多……结果夫人就让人送了这么几抬来…… 沈娇娇沉着脸打开了正院让人送来的聘礼,一些上好的衣料和三套首饰。 这么一看,沈娇娇就知道了沈夫人那里留下了多少,起码一半,她当时去侯府,侯夫人说那话的意思,定然是会另外给父母准备礼物,因为她嫁过去就是冲喜的,所以这礼不会轻。 只是她没想到母亲既收了侯夫人私下补贴的东西,居然还扣留她的嫁妆,她为何如此贪心! 沈娇娇藏在袖子下的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 她目光扫向那些衣料,衣料是侯府送来的,都是上好的,定是给她和顾宸煜做衣裳的,只是母亲就这般送来是什么意思?她还有几日就成婚了,就算是婚前熬夜来做衣,也顶多能做好一套,旁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这些衣料都是直接送去府里绣房的,让绣娘们紧着赶制。要是成婚日子紧的,还会雇绣坊的人来府上做衣裳。 沈娇娇盯着这些衣料,心中冷笑,怕是母亲连绣坊绣娘的工钱都不想出,让她自己出呢! 茯苓愣愣看着这些衣料,这衣料送来了,总不能出嫁的时候还带着这些衣料去夫家。 “大小姐,这衣料怎么办?”就算是整个斗春园的丫鬟都出手,这几日内也做不完,更别提好些丫鬟都不擅长女红,这可是新婚的衣料,哪里敢随便给丫鬟们裁剪。 沈娇娇咬了咬唇,取了一只自己的金钗来交给茯苓,交代道:“你拿着这只金钗去找家绣坊,带着尺寸,务必让他们在这几日里将衣裳做出来。” “是,大小姐,奴婢整理好这些衣料就去。” 王府的人离开了后,宁寿堂这边也在看王府送来的聘礼。 该有的都有,还有两只硕大的贴着喜字的衣箱。 沈姑姑走过去打开了,见大些的衣箱里放着的不是各色布料,而是已经做好了的成衣。 各类颜色都有,多数是鲜亮的,最是适合新嫁娘穿,料子一半是贡品的料子,一半是市面上少见的上等衣料,而且都是沈千歌穿的大小。 另外一个稍小些的衣箱里装着的是男子的衣裳,好些颜色用料都与大些的衣箱里的女装配套,这显然是燕王的衣服。 原本表情严肃的沈姑姑不免也带了丝笑容。 这燕王还算是靠谱,知道婚期临近,给准备的都是成衣,倒是省去了千歌不少麻烦,到时候千歌只需做几身贴身穿的里衣就行,有丫鬟们帮忙,不费多少工夫。 沈姑姑让白嬷嬷将衣箱重新盖好,见到衣箱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木盒华丽,纹理复杂,一下子就将她吸引了,“这里莫非装着首饰?打开来看看。” 白嬷嬷颔首,亲自走到木盒旁边,轻轻掀开,顿时一阵华光闪了人的眼睛,里面并非是叫人惊艳的首饰,而是…… 第二百三十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而是明艳闪烁着光华的嫁衣! 嫁衣上绣着三尾凤凰的图案,这是在王妃的规制里,衣摆上的万字纹玄妙繁复,做嫁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摸起来柔软舒适又光滑,反射着类似绸缎的华光。 嫁衣旁边放着凤冠和盖头。 那凤冠以红金色为主,缀以凤凰朱雀牡丹的花纹,旁边垂落下来的流苏是顶级粉色珍珠和珊瑚珠制成,叫人看到第一眼就能喜欢上。 那盖头绣着福纹,花样低调奢华,而且是双面的,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沈姑姑看到这身嫁衣都愣住了,她伸手轻轻抚了抚,“这套嫁衣倒是比我们给千歌准备的要适合多了。” 白嬷嬷也不好昧着良心说不好,她跟着点头,“没想到王爷这般心细,这嫁衣也准备了。”瞧这套嫁衣上面的装饰,就知道定然是没少花银子。 有这套嫁衣作对比,聘礼里其他的好东西都不抢眼了。 比如燕王送来的两间旺铺的地契,城外一处温泉庄子的地契,好些时新的首饰,几本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民间食谱…… 本来对这般仓促的婚期有些许不满的沈姑姑,在瞧了燕王送来的聘礼时,心情都变得好受了许多,能这般用心准备,至少说明燕王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是期盼着千歌嫁进王府,成为他的王妃。 沈姑姑开怀了许多,“嬷嬷,你带着人将这些都送到千歌的院子里吧。” 白嬷嬷乐呵呵的道是,领着丫鬟小厮将聘礼都往沈千歌的偏院里搬,老夫人和沈姑姑这边没留下一抬。 沈千歌这边刚接收到王府的聘礼,那边秋嬷嬷又带着丫鬟来了宁寿堂。 沈姑姑正在与母亲说着王府聘礼的事,她脸上带着笑,喜由心发,“娘,如今看来,千歌这桩婚事也不算坏。” “也是这孩子运道好,否则这婚事说出去谁不担心啊!”要不是她亲自看了燕王的为人,只听外面那些人说的,谁家敢把闺女嫁到燕王府? 至今,老夫人还不知道当初沈家夫妻与蒋贵妃的交易,以为这桩婚事只是偶然,当真是因为这对小儿女互相喜欢才成的。 这边母女两人说着话,白嬷嬷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小姐,正院那边的秋嬷嬷求见。” 母女俩互相看了一眼,这秋嬷嬷不是刚回去不久,怎的又来了。 老夫人朝着白嬷嬷挥挥手,“让她进来吧。” 白嬷嬷福了福身出去了。 没一会儿,秋嬷嬷带着名丫鬟进来了,她恭敬的朝着老夫人沈姑姑行了礼。 沈姑姑对沈夫人本来就不喜,自然对她身边信赖的嬷嬷也没好脸色,“你来什么事,直说便是,不用寒暄了。” 秋嬷嬷勉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支支吾吾将沈夫人不出嫁妆的事说了。 话说到一半,沈老夫人脸色就黑沉了下来,将秋嬷嬷还没说完的话都吓的没声了。 “你说什么?千歌的父母不出嫁妆?” 秋嬷嬷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道:“夫人说聘礼是老夫人这边收的,那就让二小姐从老夫人这边出嫁,嫁妆自然也是老夫人这边出……” 老夫人神色变得愈发的冷硬,她提着柺杖用力在地板上杵了杵,“你们沈大人也是这般说的?” 秋嬷嬷低着头,说话声音虽小,但沈老夫人和沈姑姑也能听见,“老爷说,这等儿女婚假事宜都随着夫人安排……” “好好好!既然这般,等景晏成婚,老身这里也没有什么补贴的,你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夫人吧!” 秋嬷嬷忙行了礼,带着丫鬟灰溜溜的走了。 等回到了正院,将话转给沈夫人,沈夫人冷笑了一声。 贴补?别逗了,一个老家伙而已,还能有什么贴补给景晏的? “当初她那点东西都留在公中了,剩下点这些年带着那个扫把星女儿也花的差不多了。宁寿堂的日子看似过的好,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若不是老爷还念着孝道,这老婆子怕是早就被撵出沈府了。” 夫人敢这么说,秋嬷嬷却不敢,不过夫人说的也不全没道理。 老夫人带着姑奶奶这些年没什么进项,纯粹是坐吃山空,而后二小姐也住过去了,二小姐的日子她知道,之前在归雁居就过的不好,冬日里取暖的碳都不够,院子里的丫鬟都冻的生了冻疮。 后来日子之所以能好些,多半是因那次长公主给的赏赐。 赏赐再多那也是固定的,又能挥霍到何时? 所以她也笃定老夫人那真没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还是夫人英明。” 沈夫人哼了一声,不用管沈千歌的嫁妆,这次她可不是省了一点半点,日后景晏成婚,她就能给儿子多置办出点好东西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儿子重要。 长公主赏赐的那点东西,剩下的估计也只堪堪够老夫人给沈千歌买嫁妆了,这些东西用完了,看日后那老东西和那扫把星在沈府里用什么! 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倒是要等着老夫人亲自到她面前来求! 沈夫人这边当然欣然同意了老夫人所说,让秋嬷嬷去回复宁寿堂那边。 沈娇娇很快得到了宁寿堂那边关于聘礼的消息,她脸色阴沉的难看。 茯苓站在沈娇娇身边声音越说越小,“听说王府送来的聘礼不但有衣料,那衣料还都是顶级的,衣料都是做成了成衣装到了衣箱里送到宁寿堂,聘礼里有一套奢华的嫁衣,一匣子各色首饰,好似还有铺子和庄子……老夫人一样没留,都……都给了二小姐……” 沈娇娇越听脸色越难看。 不怕侯府给的少,就怕这种对比! 让她的心好似都被摘走了一般,让她嫉妒的恨不得取而代之。 王府给的聘礼比侯府要多出几倍,原本她与沈千歌都一样,不管夫家送多少聘礼来,免不得要被沈夫人克扣上一大半,可偏偏沈夫人在王府管事公公面前说话不好听,让管事公公直接将聘礼送到了宁寿堂。 王府聘礼本就多,现在老夫人还一样不留,全给了沈千歌。 这样一来,她拥有的与沈千歌一比,简直什么都不算! 并且两人还是同一天成婚,到时候两府一衬托,她哪里还有脸面!这如何能让她甘心! 不甘心,而且嫉妒的发狂!她怎么能被一向比自己差的人比下去! 沈娇娇突然想到了沈千歌身边那个奇怪的花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想让你们看看我的脸 自从发现了沈千歌身边那个奇怪的花盆后,她就多番观察沈千歌,目前为止,除了沈千歌自己,好似只有她能看到那只花盆。 沈娇娇突然想到上次燕王到府上来,与沈千歌站在一起时,那花盆里植株的奇怪反应。 每当燕王与沈千歌靠近时,燕王身上总是有白色的光晕往沈千歌身上跑,最后那白色的光晕汇聚在花盆的植株上…… 难道说沈千歌答应嫁给燕王,就是为了燕王身上白色的光晕? 这么一想,好似什么都说清了! 否则燕王的名声那般差,沈千歌为什么当时会一口答应下这桩婚事?要是个正常姑娘,就算是普通百姓家里的,知道燕王的传言,也不会想着要嫁给燕王吧? 那花盆定然是有什么作用,只是她现在根本没机会发现而已! 沈娇娇攥紧了拳头,又嫉妒又不甘。 沈娇娇眼睛眯了眯,目光里溢出一丝危险来。 既然沈千歌让她这般不爽,那她也不介意给沈千歌身上下点“蛆”! 茯苓在旁边说完了话,没听见大小姐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大小姐脸色阴沉难看,她骇了一跳,忙低下头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小姐一向都是要强的性子,见不得旁人比她好,尤其是这个旁人还是二小姐……她自是心中更不舒服。 “衣料送出去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沈娇娇才问,这个时候她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茯苓见她心情好似好了些,忙回,“送出去了,奴婢找的是京城最好的绣坊,老板娘说,定然敢在婚期前将衣裳都做好,全部做的是最近京中时新的款式,只是多问了奴婢要了十两银子的工钱……” “无事,赶工确实银钱要多些,你贴的银子自去我房里银盒里去取。” “多谢大小姐。”茯苓心喜,其实掌柜的娘子只多问了她要了九两银子,她特意多说了一两,没想到大小姐问都不问,这下她多挣了一两银子,这几日也能给自己添置一身鲜亮的衣裳和一对银耳环。 好歹在大小姐出嫁那日,她也有一身新衣穿,不给大小姐丢面子。 “茯苓!” 茯苓正美滋滋的想着,沈娇娇突然叫她,将她吓了一跳,忙应声道:“大小姐可有事吩咐?” 沈娇娇眼角扫了她一眼,好似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茯苓心虚的低头不敢与沈娇娇的眼睛对视。 沈娇娇收回视线,“明日一早帮我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出府一趟,有些事要办。” “是,大小姐,奴婢晚点便去通知沈旺。” 沈娇娇挥挥手,“你下去吧,我有些乏累,想休息一会子。” 沈娇娇很精明,哪里看不出茯苓的那点花花心思,只是目前在沈府,她势单力孤,还需要茯苓,所以才没有出手整治她,以前还能有哥哥可以信任,现在哥哥竟对她起了那种龌龊心思,她也不敢相信她了。 等嫁到了侯府,茯苓她不会留多长时间! 回房间的沈娇娇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很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双眼,又成了水汪汪的翦水秋瞳。 大婚前夕,按照规矩,新婚的男女不能见面,马上要成婚了,老夫人和沈姑姑也不让沈千歌出门,拘着她在宁寿堂学一些规矩,做一些必要的针线。 老夫人以前是长公主的手帕交,又出自世家,不管是世家还是皇家的那套规矩都熟悉的很。 燕王虽不得宠,但也是皇子,沈千歌嫁入王府,就是皇家的儿媳妇,节日里定要进宫赴宴,不懂皇家规矩可不行。 老夫人亲自教导沈千歌学这些规矩。 沈姑姑将之前给沈千歌做的衣裳放在一个单独的衣箱里给沈千歌,她满脸慈爱的道:“千歌,姑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女红和园艺还拿的出手,这些衣裳和鞋袜是姑姑之前就开始做的,本也是打算给你当陪嫁带到夫家,如今都装在这个箱子里,等你出嫁那日,姑姑再给你选两盆上好的富贵牡丹当嫁妆。” 沈千歌瞠目结舌看到沈姑姑叫人搬来的衣箱,只见那衣箱比普通衣箱大了一倍不止。里面春夏秋冬各季都有,没有十多件,也有十件左右,还有春秋和冬日里用的披风各几件,衣料虽不是极品,却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冬日里的披风上镶嵌着狐狸毛,雪白雪白的,摸起来舒服极了。 衣服都是崭新崭新的,可见都是一做好,就小心放入了衣箱中。 沈千歌怔然的看向沈姑姑,“姑姑,我一个人哪里穿得了这般多的衣裳,我只拿上几套就够了,剩下的,您留着自己穿,您年纪不大,这些颜色也穿得!” 沈姑姑突然凄然一笑,抓着沈千歌的手轻轻抚了抚。 “其实这些衣裳不全是给你做的,只是你那已过世的表姐再也没机会穿了,我便都给你,日后姑姑只给你做新衣裳,你莫要怪罪姑姑。” 沈千歌心口一窒,原来姑姑做这些衣裳有一大半都是为了已过世的表姐,那个刚出生没活多久的表姐与她同龄,一想到前世,姑姑最后疯癫了,怕是表姐一直是她的心病。 沈姑姑这么一说,这些衣服她反而不好拒绝了。 她让葛嬷嬷将这些衣服收好,伸手抱着沈姑姑,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姑姑,以后我就是你女儿,您以后老了,我替表姐孝顺您。” 沈姑姑被沈千歌说的眼眶发热,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傻丫头,我哪里要你孝顺,我还要孝顺你祖母呢!” 沈姑姑拉了沈千歌的手,又告诉她许多女儿出嫁了才会遇到的问题,这些事,本该是沈夫人这个当娘的说的,如今换成了沈姑姑,沈千歌并没有觉得悲愤悲凄,反而心中愈发的柔软。 老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和孙女,眼中的目光越来越柔软。 沈千歌看着姑姑和祖母,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将脸上疤痕已经完全痊愈这件事告诉她们。 她盯着她们,抿了抿唇,有些紧张的道:“祖母,姑姑,我想让你们看看我的脸。” 第二百三十二章 等新婚那日给他个惊喜 沈老夫人和沈姑姑怎么也没想到沈千歌会突然这么说。 自从沈千歌搬到宁寿堂偏院,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就知道了沈千歌脸受伤这事。沈老夫人还让白嬷嬷去私下里打听了。 当初出事的时候,是因为沈千歌与沈娇娇起了争执,所以沈千歌才磕坏了脸,留下了严重的伤疤。 沈家父母不但没有站在沈千歌这边,反而训斥了她,说她将沈娇娇吓坏了,也让沈娇娇磕到膝盖受伤了。 磕到脸的沈千歌反而没有人关心,错过了及时的医治时间,留下了严重的伤疤。 这也是沈老夫人心中埋怨儿子儿媳的原因之一。 不管如何,沈千歌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亲生女儿! 听说还是后来孙女住到了宁寿堂偏院自己找的大夫来看的脸,到现在,孙女还整日里戴着面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之前沈老夫人一年也见沈千歌一次,是在除夕夜的年饭上,那时候这个刚回府的没几年的孙女与她不亲近,她也没刻意与孙女亲近,如今就与孙女住一个院子里,日日与戴着面纱的孙女见面,反而慢慢忘记以前在年夜饭上孙女是如何模样了。 她找人私下里问过沈千歌请回来的大夫,大夫是个实诚的,如实将情况告诉了她,沈千歌脸上那疤怕是不容易好,那个时候老夫人就有了心理准备。 也同样是因为这疤痕,老夫人才没有过多在沈千歌的婚事上多说。 毕竟,世人多对女子苛责,容貌尚且没有问题的女子在婚嫁上就不容易,更遑论沈千歌这种在容貌上有瑕疵的了。 这世上,哪里会有几个男人当真不在乎女子容貌的。 色相色相,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容貌。 即便这认知很现实,却也不得不面对。 平时,沈千歌戴着面纱进出,沈老夫人与沈姑姑从未问过沈千歌脸上的伤疤如何了,更没有让她揭的情绪来。 如今,沈千歌主动要让她们看疤痕,她们一时都没想到,也未反应过来。 沈千歌见愣住的祖母和姑姑,眼睛因为微笑弯起,“祖母,姑姑,你们怎么了?” 沈老夫人忙道:“千歌,不管你脸上的疤痕如何,祖母和姑姑都不会嫌弃。” 沈姑姑也忙跟着点头,拽着沈千歌的一只手捏了捏,给了她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沈老夫人立马让人将无关的人遣出去,花厅里只留下了沈千歌老夫人沈姑姑以及老夫人身边的白嬷嬷和沈千歌身边的葛嬷嬷。 一时所有的人都看向沈千歌。 沈姑姑都紧张的攥着自己的手,这孩子脸伤了,她们还是第一次见疤痕的模样。 沈千歌看了眼众人,而后执起耳边固定面纱的地方,慢慢将面纱掀开。 等到面纱彻底被沈千歌从脸上揭下来后,整个花厅里没有了一丁点儿的声音。 面纱下的面容渐渐显露在出来,哪里有一丝难看的疤痕,整张脸光滑如玉,雪白如凝脂,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轻轻触碰一下,看看是什么质感。 最后到底是沈老夫人先冷静了下来,她惊喜道:“千歌,你的脸好了?” 沈千歌笑着点头,“是,祖母,都好了!一点疤痕也没有了!” 沈姑姑也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摸沈千歌的脸,触手光滑如玉,当真是一点疤痕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激动的眼眶热热的,嗔怪的轻轻拍了沈千歌的肩膀一把,“傻孩子,什么时候好的,也不与祖母姑姑说上一声,害我们还在一直担心。” 沈千歌扬起嘴角,真实的情况当然不能告诉她们,她们要是知道了她要靠吸取燕王的气运才能活着,那得多难受。 “之前大夫就来看过,给配了药,内服外敷,大夫交代了,我这脸上的伤疤不能见光,那伤疤本来就难看,于是我就整日戴着面纱,这般坚持着用药,没想到真的一日比一日好了,前些日子才好干净。我怕祖母和姑姑担心,就没说。大夫还交代了,就算是伤疤好了,也要戴面纱,刚痊愈的肌肤娇嫩,少见阳光为好,起码这面纱还要戴上一阵子才没问题。” 沈千歌都能为了老夫人请来黄太医,沈老夫人和沈姑姑也不怀疑她说的话。 沈姑姑拉着沈千歌左右的瞧,见确实没一点问题了,高兴地点头,“大夫的话一定要听,你这脸上的疤痕去掉了,我和你祖母对你就更放心了,快把面纱重新戴上,别见光。” 沈千歌的容貌算是在整个沈家后辈里出落的最好的。 沈娇娇长的也好,她是那种柔弱惹人怜爱让人去忍不住保护的美,而沈千歌不同,她是娇艳肆意的美,像是一朵盛开在悬崖上孤兰,在劲风中盛放,让人一眼看到就舍不得移开眼睛。 要是光论长相,沈娇娇还是差上沈千歌一筹的。 以前在上书房,沈家两位小姐暗地里就被人叫沈家双姝,后来沈千歌的脸伤了,这个绰号再也没有人私底下叫了。 原来有意向沈家提亲的那些公子少爷也都歇了心思,这般家世的,谁愿意娶一个无颜女回去。 正因如此,沈家夫妻才毫不留恋的将沈千歌的婚事拿来与蒋贵妃做交易。 这么说,燕王殿下算是捡了个便宜了。 沈千歌重新将面纱戴起来,这面纱都戴了半年多了,一下子摘下来还叫她有些不习惯,戴上之后,反而觉得有安全感了些。 沈姑姑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问道:“千歌,燕王殿下知不知道你这脸已经好了?” 这下连沈千歌都愣住了,这么久了,面纱好似都成了与衣服一样的东西,起床后就戴着,她与燕王的婚事又来的这般匆忙,好似真的未与燕王说过她脸上的伤疤已经好了这回事…… 沈千歌愣愣摇摇头。 沈姑姑一听到她这回答,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糊涂,这般重要的事都没告诉燕王殿下。” 不会燕王到现在还以为他要娶的王妃是一个无颜女吧? 沈老夫人顿了顿,笑起来,“算了,就这样燕王还愿意这桩婚事,说明燕王不是个俗人,罢了,现在你们不好见面,等新婚那日,给他个惊喜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潘多拉魔盒 翌日,沈娇娇一大早就起床了,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准备趁早坐马车与沈府出去采买的管事们一道,与他们的马车一起出府,再到了人多的拐角分开。 一切都很顺利,等与沈府的马车分开后,沈娇娇问微微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茯苓,“如何?有被人发现吗?” 茯苓摇头,“到了路口,管事们坐着马车都分道扬镳,去买需要的东西,我们的马车本来就与府中管事们的一样,所以并没有人多问上一句。” 沈娇娇松了口气,“让外面的沈旺在附近绕上一圈后再去燕王府。” 燕王府?当听到大小姐口中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茯苓都惊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小姐这趟偷偷出府是要去燕王府…… 可去燕王府做什么? 大小姐一向不是都厌恶燕王殿下吗? 而且过几日就是大小姐成婚的日子,这个时候找燕王,难道大小姐有别的想法? 尽管心中惊涛骇浪,可茯苓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她乖乖出去通知沈旺。 武乡侯被洗刷了冤屈,但是因为腿伤还在府中养着,近几个月怕是不能入朝了。 到现在,外面都没人知道武乡侯的腿有恢复的可能,外面都传武乡侯就算是这次命大,保住了性命,这官职怕是也要丢。 现在虎视眈眈的人已经开始盯着武乡侯的官位,就等几个月后他腿伤养不好,主动辞了官位。 所以这段时间,武乡侯府做什么事都低调的很。 连侯府世子都鲜少出现在人前,整个侯府给人一种大树快要枯萎的感觉。 不少公侯世家在等着看武乡侯府的笑话。 燕王要大婚,周子愈是燕王伴读,又与燕王有过命的交情。武乡侯府这些日子低调,他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就整日里留在王府帮忙准备大婚的事。 一大早,他就往燕王的书房窜,刚进书房院子,就被荣顺给拦住了,“哎呦,小侯爷,你这是作甚。” “我找殿下。” 荣顺死命拽住了周子愈的衣袖,“殿下正在练武呢,这个时候他最是不喜人打扰,你等会儿再去寻殿下。” 燕王尚武,每日清晨起来,喝上一盏温水就会在书房旁边的不大的武场练上半个时辰,再回书房用早膳。 “等不及了!”周子愈拨开荣顺的手就往书房后的院子跑。 刚进了院子,一把长剑就直直朝着他飞了过来,幸好周子愈身手也不错,立马一个侧身,让开了长剑,长剑直直扎进木柱子里。 周子愈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苦道:“殿下,刀剑无眼!伤着了属下该怎么办!” “既然来了,就一起练练!” 周子愈:…… 下一秒,燕王的长剑就指了过来,得,不练也不行了…… 周子愈拔出柱子上的长剑就与燕王打斗到了一起。 一番“刀光剑影”,满头大汗的周子愈扔了手中的剑瘫坐在地上,“殿下,您自己练吧,我不来了。” 只不过与燕王对打了两刻钟,周子愈就觉得浑身酸痛,有些地方定然被燕王的剑柄揍青了。 周子愈在心中暗翻白眼,觉得燕王当真是个暴力狂。 燕王被他搅了晨练的兴致,将手中长剑递给身旁守着的侍卫,边用湿布巾擦脸边问,“急匆匆的来,到底是什么事!” 周子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燕王身边,放低声音道:“殿下,我一大早出门,在王府后门看到了沈家大小姐。” 沈娇娇?她在王府附近做什么?燕王听到这个女人的消息就冷了脸色。 “与本王何干?若是一直在王府附近,让侍卫将她撵走!” 燕王擦了手脸,大步往书房走。 今日他要做的事很多,每一件都相当重要,必须都要他亲力亲为,比如如何布置婚房,院子里的小厨房也要叫下人重新收拾,沈二那家伙时不时就要做个吃的,小厨房烹饪的一应物什都要有,哪里有时间与周子愈讨论沈家大小姐。 周子愈还当真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做,蹙着眉,腹诽皇上,燕王殿下都要成婚了,还安排许多事情给燕王。 “殿下,我担心这沈大小姐是来找您的。” 进了书房,侍卫就递了泡好的茶盏,这茶盏里泡的是沈千歌之前送来的茶叶,清新爽口,早上喝一盏,最是提神醒脑。 周子愈见燕王有茶喝,也问侍卫要。 那茶很少,自家王爷还不够喝呢,侍卫可不敢做主,站着一动不动。 周子愈气呼呼的,走到茶壶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喝之下,眼睛都亮了起来,“好茶!殿下,哪里来的?也赏赐点给我吧。” 燕王才不理他说的话,冷哼了一声,“喝完茶快出去,本王不见沈大小姐。” 燕王话音一落,荣顺就匆匆进来了。 荣顺见书房里只有周子愈,便道:“殿下,沈府大小姐在门外求见。” 燕王听到荣顺这么说,顿时眉头蹙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不见!” 荣顺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继续道:“沈大小姐说,她有关于沈二小姐的消息要告诉殿下。” 这次燕王顿了顿,道:“本王想知道什么自会自己询问沈二,不用她来转告,请她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荣顺得了主子的回复出去了。 燕王坐在书桌后看公文,周子愈在书房里乱窜,这里找找哪里找找,想看看殿下有没有藏什么沈二做的好吃的。 不等燕王再撵他出去,荣顺又回来了。 这次荣顺带回来了一封信,他双手捧着信封,“殿下,这是沈大小姐托奴才转交给您的,说是里面写了许多有关于沈二小姐的事,殿下若是想知道就打开,不想知道就直接扔了便是。信奴才已经验过了,没问题。” 燕王点了点桌角,荣顺直接将信放在了那叠公文上。 周子愈好奇想看,被燕王瞪了一眼,他嘟囔道:“别不是什么说沈二的信,而是沈大写给王爷的情笺吧?若是这样,王爷可不能对不起沈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子愈抱着头就溜了出去,得,今天他是不敢再惹燕王了,带着王府里的管事出去置办物什了。 等书房安静下来,燕王视线忍不住落在那封普普通通的信上,脸色黑沉,明知道送这封信的人是有备而来,可这封信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吸引着人去打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沈二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沈娇娇坐在马车里,听着王府出来的小厮与茯苓说话。 很快茯苓回了马车里。 “大小姐,王爷不见我们。” “信可交出去了?” 茯苓点头,那小厮说会亲手交到荣顺公公手里。只要与燕王府熟悉的,都知道荣顺公公是燕王的贴身近侍,东西交到了他手里,就相当于交给了燕王。 沈娇娇颔首,“告诉沈旺,我们回府吧。” 啊?这就回去了?茯苓疑惑,而后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您说燕王会看您送的信吗?”万一燕王不看,大小姐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沈娇娇嘴角翘了翘,语气笃定,“只要燕王对我那妹妹有一分真感情,他都会看的。” 茯苓不敢问沈娇娇信里写了什么,这件事她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 燕王将大婚要用的礼单都亲自看了一遍,确保没什么问题,将最后一份礼单放在一旁,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一闲下来,他的视线忍不住又被桌角的信封吸引。 最终,他还是决定拆开这封信来,看看这沈大小姐到底要说沈二什么坏话! 他就不信,沈二那么喜欢他,他也挺中意沈二的,会被沈大小姐一封信挑拨了! 拿起信封翻开了下,这信封普通,没什么特别的。 将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展开信纸,是一手普通的字,大概是沈大小姐故意要掩盖字迹,这字落笔走锋毫无特殊之处。 定睛一看,本想嗤之以鼻,却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片刻后,燕王一把攥住信纸,他想反驳沈娇娇信中说的,可是他自己先心虚了起来。 他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随意夹入案头放着的一本书内,而后揉了揉太阳穴,靠在了圈椅里。 原本总是锐利的眸子好似失去了光,深沉又黯淡。 沈娇娇信里说了沈千歌根本不喜欢他,答应这桩婚事是为了他身上的白色光晕,沈千歌只要一靠近他,就能吸收他身上这种白色的光晕,虽然她并不知道这种光晕是什么,但是好似对沈千歌很重要,可能她没有这种光晕就活不了呢? 虽然沈娇娇信中的一些内容是她自己推测和猜测的,而且可能她并没有完全说真话,但也撼动了燕王。 沈娇娇信里说的扯是扯了点,但这么一想,好似非常的合情合理。 燕王想到那个时候在上书房,一开始沈千歌从未搭理过他,甚至是路上遇到他,也会吓地绕开,连点头之交都没有。那个时候,她常常为了接近顾宸煜,让身边的丫鬟送礼物给顾宸煜的常随。 而后突然某一日,沈千歌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不但主动接近他,还做各种好吃的讨好他,借用各种借口与他接触。 以前见到他就怕的一个腼腆姑娘又突然答应与他的婚事。 他自大的以为沈二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了,都不顾女儿家的矜持,现在想想当时他是被自己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如今再清醒过来思考,这些似乎都变的格外奇怪和不正常。 尽管他一点也不想相信,但的确是沈娇娇说的更符合一点。 燕王用大掌盖住了自己那张黑沉的要滴下墨汁的俊脸,原本临近婚期喜悦的心情顿时变得一团乱麻。 他其实并不在乎沈二身上有什么秘密,他在乎的只是沈二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他母妃在他几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可他仍然记得母妃日日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母妃说:“潜儿,日后你定要找个两情相悦的姑娘一起生活,不用在乎她的外貌,美人也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重要的是你们心意相通,相互扶持,你遇到烦心事,她能在身边安慰你,她生活烦忧,你能成为她最坚固的护盾,不要像娘一样,若不是还有你,这辈子都白活了。知心人,不用多,一个就好……” 之前,他以为他找到了自己这辈子命定的姑娘,谁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让人伤心的骗局…… 燕王拳头攥紧,心理又腾起一股微弱的希望来。 万一……万一沈娇娇这信里写的真的只是为了挑拨他与沈千歌的关系,那他不是错怪了沈千歌? 他与沈千歌的婚事已成定局,而让燕王放弃这场婚事,怕是他自己心中也会不甘,沈娇娇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等他们成婚后,他试探试探就知道了。 不管如何,燕王的心到底还是被搅乱了。 从他生下来,父皇就不喜他,虽未在钱财上亏待他,可却点滴父爱都没给他。 父皇不喜欢他,他从小就知道,以前蒋贵妃还会安慰他,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安慰的话蒋贵妃都不说了。 缺了圣宠,他并没有觉得怎样,这般奢侈的父爱他从未拥有过,也并不羡慕其他兄弟姐妹。 可突然告诉他,沈千歌对他的种种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别的,已经觉得自己拥有过的燕王心中却患得患失起来。 直到荣顺进书房他才回神。 荣顺从小跟在燕王身边,主子一个眼色,他就知道主子要做什么。 一进书房,就见主子脸色不好,荣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说话却更为恭敬小心了,“殿下,王府主院玉京园收拾出来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即便知道了沈娇娇递送来的消息,燕王也并没有马虎即将要到来的大婚,他带着荣顺亲自去看正院收拾的如何了。 正在宁寿堂偏院备嫁的沈千歌突然心口一阵不适,她忙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男子里衣捂住了胸口,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陪在一旁缝制里衣的文杏骇了一跳,忙扶住沈千歌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切道:“二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那阵心绞痛过后,就又变得正常了,要不是额头疼出的虚汗,以及刚刚心痛的感觉还在,沈千歌还以为刚才只是梦境。 揉了揉胸口,确定那阵疼痛的感觉没有了,沈千歌长长吁了口气,对着文杏脸色苍白的笑了笑,“没什么大碍,许是这两天熬夜做针线,缺了休息,这才突然心悸了一下。” 文杏松了口气,给主子抚了抚后背,起身道:“二小姐,奴婢给您倒一杯热的花茶来,您喝了,一会子去躺着歇歇吧,剩下的这些,奴婢一个人就能做完。” 沈千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过心悸心痛的毛病,这两日做嫁妆用的东西,确实是熬夜了,许真的是没休息好,沈千歌点点头,等文杏将热茶端来,她喝了半杯去躺着休息了。 不过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她就醒了,想着看看身边那只花盆,等看到花盆里的植株,沈千歌一下子愣住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顾宸煜伤情好转 原本莹润光泽的花盆植株,这会儿外围一圈银白的光晕居然消失了! 只剩下原本花盆里的植株,而且还蔫耷耷的样子,那朵原来“神气活现”的花苞现在弯着,花苞朝下,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去了精气神。 沈千歌有些焦急,这盆植物昨日还是鲜活的模样,怎么堪堪过了一夜就变成了这样? 这两日她一直待在宁寿堂哪里都没去,不可能消耗植株上附着的气运,那那些气运是怎么消失的? 沈千歌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跟着虚弱了一点。 如果不是现在在大婚前,她定然要找个机会去燕王府,试试接触燕王能不能让花盆里的植物好转。 躺在床上,沈千歌拧着眉,离她与燕王大婚的日子只有三日了。 只要再熬过这三天,她就嫁入王府,到时候会整日与燕王在一起,两人联系变多,这花盆里的植物吸收的气运变快,一定就会变好的,那层光晕也会很快回来。 虽然这么想,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忐忑。 离大婚还有三日的时候,靖勇侯府却有了个好消息。 方医正从侯府客房里出来,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对迎过来的侯夫人道:“恭喜夫人,小侯爷安全了。” 守候了这么些日子,顾宸煜终于从鬼门关里走了出来,顿时,窦茵热泪盈眶,用帕子捂住了嘴巴控制不住的抽噎。 瞧自家夫人情绪已不受控制,赵嬷嬷只能代窦茵说道:“多谢方医正,若是没有您,我们家小侯爷也不能度过这场难关,等小侯爷身子好些了,夫人定会让小侯爷登门致谢。” 方医正连忙推拒,他是当今圣上专门的御医,连太后的脉案都不管的,圣上却让他来给这位小侯爷看伤,可见其中一斑,更深的原因他不敢想,但也绝对不敢接受侯府大礼。 “夫人客气了,我不过是尽职尽责,若是能让小侯爷调养好,圣上会给我赏赐的。” 窦茵稍稍平复了心情,朝着赵嬷嬷使了个颜色,她声音还有些激动道:“不管如何,我都先谢谢方医正,请问方医正,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我儿。” 方医正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就能进去,小侯爷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刚醒,身子还虚弱,夫人莫要与他多说话。” 窦茵激动地点头,带着赵嬷嬷几乎是跑着进了客房。 一进客房,窦茵视线就落在床上挪不开。 她盯着儿子,一步一步慢慢往床边走,这一刻,她像是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还是顾宸煜先艰难的开口唤了一声“娘”,这才将窦茵“唤醒”。 她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几乎是贪婪的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角滑落,她道:“宸煜,我儿,你让为娘担心死了。” 顾宸煜看到瘦了一圈的母亲,眼眶也忍不住发红,“娘,是儿子不好,让娘担心了。” 窦茵连忙摇头,“你好好的,娘就很高兴了,我儿受苦了。” 顾宸煜刚醒,脸色苍白病态,说话声音嘶哑,方医正已经说了他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更快的好起来,幸好顾宸煜年轻,恢复的快,这伤要是放在中年人身上,怕是都站不起来了。 窦茵不敢与他说太多,让顾宸煜的常随好好伺候,安慰了儿子一番就出去了。 儿子活了过来,窦茵也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多日的愁容在脸上也消失了。 这会儿正张罗着准备去寻方医正,问问在平日里调养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再问问有没有药膳的方子,她好叫人每日里给儿子做药膳,养护身体。 赵嬷嬷见夫人心情放晴,才大胆的问道:“夫人,侯爷过几日要成婚的事要不要告诉侯爷?” 窦茵一愣,“过两天吧,过两天我亲自去与宸煜说,他刚醒过来,我怕他身子还虚着。” 赵嬷嬷颔首,“不过,这次冲喜当真是做对了,瞧,马上要成婚,侯爷就脱离了危险。” 窦茵也笑起来,“本来我还不怎么看得上沈家的大小姐,可这件事确实要感谢她,等日后她入了侯府,我定不会亏待她的。” 赵嬷嬷凑趣道:“那沈大小姐可算是真的有福了,不过好人有好报,也是应该的。” 沈娇娇这次做的这件事,确实让窦茵和赵嬷嬷刮目相看。 试问,有几个为出嫁的闺女有这份胆识,能喜欢未婚夫喜欢到还未成婚就甘愿为他守寡的地步。 若是顾宸煜好不起来,沈娇娇嫁过来可不就是守活寡嘛! 儿子没事了,窦茵做什么事都觉得顺心起来。 这边靖勇侯脱离了危险,窦茵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沈府沈娇娇那里。 沈娇娇盯着来传信侯府嬷嬷,眼中迸发出惊喜。 顾宸煜没事了! 她入了侯府后成了侯夫人那就真的有了依靠,而且这次她是自告奋勇要冲喜的,现在顾宸煜好了,日后婆母定然不会亏待她。 这就是豪赌,赌输了她这生就没落了,若是赢了,那便什么都有了! 幸好她的赌运好,赌赢了! 就算是沈娇娇没多少银子,也让茯苓去取了银子来打赏送信来的侯府下人。 侯府嬷嬷笑着接了,又是一番恭维的话,这才走。 正院沈夫人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此刻沈大人也在,她眼珠子转了转,问沈大人,“夫君,可知这给靖勇侯看诊的是哪位太医?” 沈大人日日都在朝中,况且他官位不低,这些还是知道的。 沈大人微微眯了眯眼,“是平日里只给皇上看诊的方医正。” 什么!方医正! 这位太医可是只给皇上看病,等闲人请不到,就算是朝廷一品大员都要往后靠。 侯府能让这位来给顾宸煜治伤,这单单这一点就不简单了。 而且现在顾宸煜伤情好转,沈娇娇这门亲事就是好亲事,若是用的好了,对沈府对沈景晏都大有裨益。 沈夫人突然颔首,“夫君,莫要担心,我知道这嫁妆如何安排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急怒 沈大人抚须道:“酌情安排吧,毕竟我们还有景晏,他的婚事还没着落。” “我省得。”沈夫人道。 顾宸煜躺在床上,盯着帐顶,身上的伤口无处不在疼痛,方医正说了,可以暂时用针灸缓解他的疼痛,被他拒绝了。 顾宸煜从小习武,也懂些医理,有时候一味地缓解疼痛并不是好事,时间长了会导致身体反应迟钝,所以这疼痛只要在他的忍耐范围内,他就不让方医正给他缓解。 常随进来送药膳,扶着他靠坐在床头,捧着小碗用小勺将药膳递到他嘴边。顾宸煜张口吃了,等一碗药膳吃完,顾宸煜犀利的眸子才看向常随,“府上在做什么事?” 夫人没发话,常随哪里敢说,他心虚地低着头道:“没什么,侯爷,您这两日醒了,整个侯府都在高兴庆祝,人来人往自然也嘈杂些。” 顾宸煜眼神冷了冷,“顾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要用话骗我?” 常随心中叹息了一声,忙跪在了顾宸煜的床边,“侯爷,不是下属不说,是夫人暂时不让说。” “说吧,午后,我会见一见母亲。” 其实这事也瞒不了两日,这不,大婚之日就要到了,侯爷既然醒了,定然是要露脸的。 顾忠只能将侯府准备他婚事的事说了,并且这大婚之日的时间是圣旨定下的,不能更改,沈家二小姐的婚期与大小姐同一日,到时沈家双喜临门。 顾宸煜怎么也没想他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再醒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他的婚期不但定下了,而且还是圣旨定的,且就在两日后…… 不但如此,沈千歌也会在当日成婚,嫁给燕王! 只要一想到,两日后,那般姿色沈千歌会嫁给燕王,成为燕王的女人,他心底的那口郁气就咽不下去。 那日在隆山驿,只要他速度再快上一点,他就能将沈千歌带入龙岭,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么一想,顾宸煜就觉得心口血气翻涌,而后没忍住,一口黑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嘴唇沾染着血迹,变得殷红,将一旁的顾忠吓的魂飞魄散。 顾忠吓的脸都白了,“侯爷!侯爷!你怎么样!” 见顾宸煜捂着嘴,顾忠慌里慌张地跑出去请方医正。 方医正来号了脉,又下了几针,才将顾宸煜的身子给稳住,他长长松了口气,“万不可像是今日这般激怒攻心,若是还有下次,别说是我了,就算是药圣在世也难救!” 顾忠忙谢过方医正。 这么大阵仗,窦茵自然也被惊动了。 她询问了顾忠,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有这一初,要不是顾宸煜还需要顾忠贴身照看,顾忠这一顿板子怕是免不了。 窦茵坐在顾宸煜床边,用帕子给儿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宸煜,这事要怪就怪为娘吧,当时为娘担心极了,就去求了长公主,为了给你冲喜,这婚事也是求的长公主……你知道长公主这些年觉得对为娘有亏歉……为娘不后悔用这份人情换来你的平安。若是可以,为娘宁愿替你受苦。” 顾宸煜靠在床头听着母亲说这些话,心头苦涩,他能体会到当母亲知道他受了重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怪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而且他与沈娇娇的婚事之前就定下了,若是没有意外,如何能更改,现在也不过是提前了而已,而且还是为的能给他冲喜。 “娘,您别这么说,都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我之所以那般,不过是一时听了消息,激动的而已,后面定然会好好养伤,不辜负娘亲的付出。” 窦茵摸了摸儿子的脸,颔首,“宸煜,你好好休息,婚事不要你操劳,有为娘呢,你只等着当新郎官就行。” 方医正叮嘱过了,顾宸煜需要好好休息,窦茵也不敢多打扰儿子,说完这些就带着人出去了,只留一个信得过的丫鬟和顾忠在客房照顾。 侯夫人一离开,顾忠就在顾宸煜床头跪了下来。 顾宸煜扫了他一眼,朝他挥挥手,“好了,出去吧,我要休息,这事我没怪你。” 顾忠带着自责去了外间候着。 客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眼神冷了冷。 他虽还为摄入朝纲,但对方医正了解的很,他虽只是太医院医正,为人却清高,平日只为圣上一人看诊,就连太后都轻易请不动,前些年,长公主的老驸马重病,长公主想请方医正去,都没想到法子,何况自己重伤?怕是母亲跪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也请不来这位方医正。 那为何方医正还是来了? 顾宸煜知道有些事母亲定然在瞒着他! 可这个时候,母亲并不想说。 深吸了口气,顾宸煜准备等自己身上的伤养好了,找个机会问一问母亲。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第二天就是沈娇娇与沈千歌大婚的日子。 这天晚上,沈夫人亲自到斗春园来,送了嫁妆单子给沈娇娇,又给她私下里添置了两千两私房银子。 沈夫人在沈娇娇这里坐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沈娇娇送走了沈夫人,回到窗前的书桌边坐下,看着嫁妆单子。 这嫁妆单子看似好似许多,实际上值钱的并无多少,这其中最值钱怕就是一间铺子和一座小院子了,铺子在城北边,最是冷清的地方,一年并无多少收益,嫁妆里还给了沈娇娇五十亩良田,剩下的就是一些摆设之类的,只是面子好看些。 沈娇娇早心有准备,她将嫁妆单子随意往桌上一扔,脸色阴沉沉的不太好看。 茯苓低着头站在一旁,沈娇娇突然道:“娘可有去宁寿堂那边送嫁妆单子?” 茯苓连忙摇头,“奴婢听说,夫人不给二小姐出嫁妆,因为二小姐的聘礼送到了宁寿堂,夫人说宁寿堂既然收了聘礼,嫁妆也是宁寿堂出。” 听到这个消息,沈娇娇原本淤堵的心顿时就觉得顺畅了起来,虽然这嫁妆对于一位高门千金来说少的可怜,但也比沈千歌好的多得多,两千两压箱底的银子她也不觉得少了。 老夫人那边穷的叮当响,哪里能出得起什么嫁妆,还不如沈夫人呢! 沈娇娇扬了扬唇,都有心情去再试一试自己的嫁衣了。 这嫁衣是沈夫人准备的,虽然沈夫人不愿意在女儿身上多花钱,但是在嫁衣上她并没有省,是请了锦绣阁的掌柜亲自做的,花了四五百两银子。 这件嫁衣送来的时候,沈娇娇瞧了都很满意。 沈娇娇正准备再试一试嫁衣时,外面嬷嬷突然急匆匆的来禀报事情,还压着个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普通又不普通的荷包 等到人被带到沈娇娇面前,被嬷嬷用力抬起了头,沈娇娇才知道这个被压来的人是美景,沈千歌以前身边的大丫鬟。 沈娇娇顿时眉头就拧了起来,美景嘴巴被塞了一块布,只能呜呜几声,不能说话,她问身旁的嬷嬷,“嬷嬷,怎么回事?” 嬷嬷忙道:“老奴方才去小厨房查看夜宵,发现这小蹄子居然偷偷摸摸在夜宵里下药!” 听到嬷嬷这么说,沈娇娇神色一厉。 “搜她的身,看看是什么药!” 嬷嬷一听大小姐发话了,立即让小丫鬟们动手,粗暴的将美景脱的只剩下兜衣,可就是这样,也没在美景身上找到任何的药物。 沈娇娇神色不太好,嬷嬷怕大小姐怪罪,连忙说:“大小姐,让人查查这小蹄子住的屋子,许是就有线索了。” 嬷嬷这么一提议,沈娇娇就颔首。 抓人的嬷嬷亲自带着几名小丫鬟去美景的住处搜寻。 原本被贴身搜查的美景都没发出多大的抵抗,这会儿眼神却慌了,她要上前用力抱住沈娇娇的大腿,求她不要去她的房间搜查,却被茯苓踹了一脚,踹开了后,又被小丫鬟们束缚住。 好似知道求情没用了,美景眼神暗淡下来,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一刻钟后,嬷嬷带着人回来了。 一回来,沈娇娇就问,“可查出什么来了没?” 嬷嬷将一个木盒呈给沈娇娇,“回大小姐,虽然没找到药物,却发现了这些。” 沈娇娇打开木盒,发现里面都是散碎的银两和面额不等的银票,还有几个银镯银钗等,拢共加在一起估莫着快有一百两了。 一个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一个月就一二百文钱的例银,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明摆着蹊跷! 见自己存银子的木盒被翻腾了出来,交到了沈娇娇面前,原本好似已经认命的美景又挣扎起来,她扑腾要去夺那木盒,被嬷嬷拽着头发用力甩了两巴掌这才消停。 就算消停了,美景依然死死盯着那个木盒,仿佛那个装满了她积蓄的木盒才是她的全部。 沈娇娇先对着嬷嬷道:“劳烦嬷嬷将美景下药的夜宵拿出去交给大夫鉴定。” 嬷嬷点点头,带着一个小丫鬟就去了。 等嬷嬷离开,沈娇娇让茯苓取下了塞进美景嘴巴里的布。 刚取下来,美景赶忙求情,“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那老婆子诬蔑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干,求您给奴婢一个清白。” 沈娇娇仍是那副娇娇柔柔的样子,她道:“既然你什么也没做,这些银子是哪里来的?” 美景低着头压低声音道:“是……是奴婢的家人与奴婢见面的时候,偷偷塞给奴婢的。” “你的家人随便给你点银钱就快百两,既然家境如此之好,为何要卖了你到府中做丫鬟?” 美景低着头,眼神里满是焦急,眼珠子不停转着,在想应对方法。 “他……他们是近两年开了铺子才赚了些银钱,怕奴婢在府里日子过不好,这才贴补的。” 沈娇娇不想再与美景说话,这丫头谎话都不会说,满嘴漏洞,让茯苓重新堵了她的嘴,而后三名粗使丫鬟被传唤了进来。 这三名丫鬟穿着朴素,美景与她们一比,像是差着等级,三名丫鬟正是与美景住在同一间房里的粗使丫鬟。 三人见美景被压在一旁跪着,嘴里还被塞了布,就知道美景这次是倒了霉。 三人齐齐瞪了跪在地上的美景一眼。 沈娇娇让三人上前来,她问道:“美景与你们同住一屋,近些日子,她可有什么反常?” 沈娇娇亲自开口,这三个粗使丫鬟不敢有丝毫隐瞒。 其中一位高个儿的丫鬟上前一步道:“回大小姐,美景的家人经常来寻美景要银子,每次美景都给几十个铜板打发他们,上次,美景的嫂子来府上后门,美景不肯给钱,她嫂子是个泼辣的,赖在后门不肯走,最后美景没法子,给了一百文。” 高个丫鬟的话直接拆穿了美景说银子是家人给的谎言,她家里人都问她要银子了,哪里还有什么银子给她。 沈娇娇嘲讽了笑了笑,扫了美景一眼。 美景想要反驳,可惜嘴巴被布巾堵着,压根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个丫鬟说完,站在中间微胖的丫鬟道:“美景常常半夜里出去,过一个时辰左右才会回来,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沈娇娇眉头微蹙,美景半夜偷着出去,难道是去见什么人? 最边上圆脸的丫鬟最后才开口,“回大小姐,美景前两日和奴婢打探,什么药可以让人昏迷……这药在哪家药铺有的卖……” 见大家都说了,高个丫鬟突然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双手奉给沈娇娇,“大小姐,这是美景掉在屋子里的荷包,被奴婢捡到了。”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美景怎么把堵住嘴巴的布巾弄掉了,她色厉内荏的对着高个丫鬟喊道:“是你!是你偷了我的荷包!” 高个丫鬟有片刻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我偷你一个荷包做什么,明明就是你掉到屋里床边,我不小心捡到的。” “你……呜呜呜……”不等美景再话说,茯苓又将她的嘴巴给堵住了。 沈娇娇却死死盯着高个丫鬟呈上来的荷包,扶着圈椅扶手的手在忍不住发抖。 这在外人眼里可能就是个普通的荷包,但是在她的眼里却绝对不是。 这种荷包自己曾经也有很多个。 那是哥哥院子里的嬷嬷做的,普通的样式,都是给哥哥平日里装东西用的,荷包上没有任何标记,看起来与普通荷包没甚区别,可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不同。 这荷包上的绣花是一种特殊的反针法绣出来的,这种针法会的人很少,旁的地方可能也有不少人会,但是在沈府,怕是只有哥哥院子里的那位嬷嬷会! 以前小时候,哥哥经常会用这样的荷包给她装零嘴儿,后来送给她的银两银票也会用这样的荷包装,每次出门,哥哥腰间的荷包都是这种针法绣出来的…… 那背后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一意识到这样,沈娇娇后背就冷汗涔涔。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嫁的日子 美景向同屋的丫鬟打听过迷药……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小厨房,小厨房炖着夜宵,最近几日虽然没有恶心想吐了,但是食欲却好了许多,一会儿不吃就觉得饿,所以沈娇娇这几天每天晚上都给自己加餐,有时候是一碗银耳莲子羹,有时候是一碗燕窝……都是安排嬷嬷在小厨房看着,到点了就送到她房里。 小厨房平日里用的就不多,大厨房那边也不给小厨房送食材,平日里沈娇娇只用小厨房烧些水,做个夜食,小厨房里东西很少,下人们都是去大厨房领了饭菜回来吃,所以不是负责烧水的下人们很少过去。正式因为这样,美景出现在小厨房才奇怪,也恰好被嬷嬷抓住了。 沈娇娇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她扫了美景一眼,明白美景的这些银子首饰怕也是哥哥私下里给她的。 今夜,美景定然是哥哥安排的一环,她不敢想,她若是今夜喝了那碗加了料的夜宵,明日会发生什么。 明天,可是她的大婚之期! 想了想,沈娇娇朝着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顿时明白,她将与美景同住一屋的三个丫鬟遣下去,最后只留下两名心腹的丫鬟看着美景。 沈娇娇走到美景面前,亲自将美景口中的布条摘下来。 刚一摘下来,美景就狡辩道:“大小姐,那几个人说的都是假的,她们嫉妒奴婢,所以才说谎话害奴婢!” 沈娇娇冷着脸盯着她,“美景,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说假话?你真的拿我当傻子吗?” 沈娇娇话还没说完,美景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叫嚣。 沈娇娇盯着她,“木盒里的东西你还想不想要?” “那是奴婢辛苦攒下来的,如何不想要……” “好!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就如实告诉我,哥哥他想做什么!” 一听到沈娇娇提到沈景晏,美景震惊地抬头看向沈娇娇,她如何也没想到大小姐会将她与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她……她明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啊?大小姐怎么会知道? 从美景的眼神里,沈娇娇就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你以为你在我的院子里就能为所欲为?” “奴婢不敢!奴婢该死!”美景连忙认错,怕是在什么地方,她已经不小心让大小姐发现了。 “美景,我哥哥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在解除的时候已经有些了解,今晚你的任务已经失败了,若是我将你送到哥哥那里,你知道等你惩罚会是什么吗?” 沈娇娇说的不错,沈景晏虽然看起来一表人才,一副贵公子模样,实际上是个心肠狠辣的男人,之前她去通风报信,就不小心看到沈景晏将一名护卫殴打致死。 她若是被送到大少爷那里,怕是连个痛快的死也求不到,她虽心仪大少爷,却也知道喜欢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美景,只要你说出来,我明日出嫁会带上你,到时候你跟着我去了侯府,自是不用担心哥哥对你如何了。不但如此,这木盒连带着木盒里的东西,我也都还给你。若是你以后不想待在侯府,也可来找我赎身,我放你出去。” 沈娇娇的这一席话彻底说动了美景。 侯府门楣比沈府高,日子定然比沈府好,她不必再受到大少爷的威胁,有了木盒里的银子若是她不想再待在侯府,还可以赎身,到时候剩下的钱财还能在外面盘个铺子,找个老实男人过活。 虽然不能成为大少爷的女人,但是不在高门里为奴为婢的日子也不错。 美景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她如实道:“回大小姐,奴婢奉大少爷之命在您的宵夜里下迷药,等你昏睡过去后,再去后院墙通知人,剩下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听到美景说的,沈娇娇宽袖下的拳头攥紧。 为什么哥哥就不能好好当她的哥哥,非要这么强迫她,拖她后腿! 她不敢想象,要是嬷嬷没发现今晚这件事,她明日一早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美景怕沈娇娇不相信,忙把之前的事也说了,还交代道:“大小姐,奴婢昏了头,才被大少爷所用,木盒里的银子和首饰也都是大少爷赏赐的……” 沈娇娇深吸了口气,艰难放松表情,对美景挤出一个笑来,“既然你坦白知错了,我也不怪你,今晚你就暂时与茯苓住一个屋儿,明日跟我一起去侯府。” 听到沈娇娇说话算话,美景紧绷的心弦一松,她忙跪下给沈娇娇道谢,“多谢大小姐,奴婢日后一定对大小姐忠心耿耿。” 随后茯苓将木盒交还给美景,让小丫鬟送她先回房,她朝着小丫鬟使了个眼色,意思简单,就是让她好好看着美景。 等花厅里只剩下沈娇娇和茯苓,茯苓才低声问,“大小姐,难道真就这么放过美景了?” 沈娇娇坐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原谅背叛者的人吗?” 沈娇娇与沈景晏一同长大,在相同的环境里,同样的父母,其实骨子里两个人的性格很像。沈景晏是残忍,但沈娇娇私下里的手段同样残忍。 沈娇娇这句话说的茯苓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子时已过,沈景晏还在书房里等着,可惜却没等来任何消息。 常随进来劝主子早些休息,明日是沈府的大日子,大少爷作为主子,又是两位小姐的兄长,同样要一早就起来忙活迎客。 沈景晏直接将常随轰了出去,到现在都没收到美景的消息,怕是她已经在斗春园暴露了。 沈景晏这会儿隐怒压在胸腔里,哪里还能睡得着! 结果他在书房里待了一夜。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沈府就已经张灯结彩,奴仆忙碌了。 沈千歌被文杏换起身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两世加在一起,沈千歌第一次嫁人。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嫁人的前一夜还是没睡着,上一世一幕幕回忆在脑海里回放,再跳转到这一世,一直等到子时过后,沈千歌才有睡意。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早上又被叫起,整个人都是混沌的,直到文杏要伺候她沐浴,沈千歌整个人才骤然清醒,想起今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难道是长得丑不敢揭面纱 贴身伺候的文杏、良辰、美景等人都已知道沈千歌面容恢复的消息,她们都为沈千歌高兴,所以今日一大早沐浴更衣后的上妆,文杏更加仔细认真。 她手巧,梳头上妆最是拿手,以前二小姐都不用她化妆,每日晨起,自己净脸后就戴上了面纱,她也从来不多言语一声,就怕多说了一句,二小姐因为脸上的疤痕心里受不住,今日倒是有她展示的机会了。 沈千歌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文杏发挥。 文杏取了香粉,用柔软的刷子想给二小姐脸上上一些,却发现二小姐皮肤极为细腻,因为刚刚沐浴过的关系,白里透红,连个毛孔都看不见,手上这香粉反而还没二小姐皮肤自然的颜色好,若是上了粉,反叫二小姐的皮肤失去了那份娇色。 她放下香粉,取了胭脂稍稍在二小姐脸颊上扫了扫,而后用螺黛轻轻勾勒沈千歌的眉毛,又细细在眼尾轻扫,那胭脂取了一点点同样点在眼尾……轻轻几笔,本就娇艳明丽的美人顿时又增色不少,由一朵韧性十足的兰花变成了华贵的牡丹。 文杏满意的左看右看,“二小姐,您今天真美!” 沈千歌的底子实在是太好,文杏都觉得自己都没有多少发挥的机会,妆面太浓,反而掩盖了沈千歌原本自然的美,这样浓淡事宜就是最好的。 沈千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光微转,发现好似她离上一世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从今日的出嫁,就彻底的与上一世不同,这也意味着她上一世的经历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太多作用,她必须要直面自己的人生,自己努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深吸了口气,沈千歌强迫自己露出一丝笑容来。 文杏见二小姐笑的有些勉强,安慰道:“二小姐,今天您出嫁,可要高兴点,一会儿燕王殿下就要来接您了。” 沈千歌按捺下胸腔中各种情绪,应了一声。 文杏手脚利索,很快就给沈千歌盘好了头,那顶华丽的凤冠就放在旁边,要等换上嫁衣再戴上。 看到沈千歌放在梳妆台上的各色面纱,文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二小姐,您今日这面纱还戴着吗?” 沈千歌想了想,道:“还是戴着吧,你帮我选一条红色的面纱戴上便是。” 她脸上的伤疤之前就好了,是因为吸取了燕王气运的关系,之前沈千歌怕气运这东西忽多忽少的,会影响自己的脸上的伤痕,所以一直未取面纱,也未告诉任何人自己面容恢复。到现在也过了好几个月,脸上的伤痕没有再出现,应是真的好全了。可到婚前,她也才将脸好了的事告诉祖母姑姑和身边亲近的人。 这一下子不戴面纱出去,怕是会吓到一群人,结婚这日,还是小心谨慎,不要有什么特别的变故才好,尤其是她还与沈娇娇同一日成婚,更要低调。 一会儿打扮好要先出去给父母行礼,这才会盖上盖头,被新郎官迎出门,所以还是戴上面纱保险些。 沈千歌这般一说,文杏显然也是想到了许多细节,点点头,她给二小姐挑选了一个红色的缀着细小珍珠的面纱,搭配这身嫁衣和凤冠正好。 刚收拾好,沈姑姑就白嬷嬷葛嬷嬷进来了。 沈姑姑泪眼朦胧,摸了摸沈千歌的脸颊,亲自给她戴上了头冠。 “千歌,去了王府若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告诉姑姑和祖母,万事要先顾着自己,自己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说这些话,沈姑姑还是不太放心燕王,毕竟外面有传言,只要是传言,都不可能空穴来风。 沈千歌颔首,“姑姑,你和祖母也要照顾好身体,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外面有下人提醒已经到时辰了。 沈千歌却不管不顾要先拜沈老夫人和沈姑姑。 白嬷嬷感动地抹了抹眼泪,给宁寿堂的花厅里安排。 最后沈老夫人坐在上首,沈姑姑坐在沈老夫人 拜完了,沈姑姑连忙将沈千歌扶起来,而后带着一群下人送她到正院拜别父母。 到的时候,沈娇娇恰好也被丫鬟扶着进了花厅。 沈娇娇也穿了嫁衣,戴了头冠,她这一身的嫁衣单看来很是体面,腰带上缀着黄金做成的金葫芦,贵气的很。 可与沈千歌走在一起,沈娇娇的嫁衣立马就被人比了下去。 不管是衣裙还是凤冠,沈娇娇的穿的嫁衣比沈千歌的低了一个档次不止,那布料的价格一看就不一样。 平常时候,公侯之家嫁女,穿沈娇娇这身嫁衣倒是没什么错处,完全够得上规格了,可让沈娇娇气就气在有沈千歌这身嫁衣作对比。 而且她脸上还带着配套的面纱,美人只露杏眸,水光潋滟,半遮半掩,让人看着就觉得华贵艳美无双。 若说沈娇娇这身嫁衣是地上的孔雀,怕是沈千歌的嫁衣就是天上的凤凰。 原本花厅里安静的很,可沈娇娇和沈千歌一同进来,立马客人们就交头接耳起来。 沈娇娇又没戴面纱,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好似所有人都在说她穿的嫁衣不如沈千歌。 她低着头,袖口里的手却攥地死紧,像是要扣进肉里。 沈大人沈夫人看到沈千歌今日这一身嫁衣也很是惊讶,沈大人朝着沈夫人看了一眼,沈夫人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这嫁衣并非她准备的,沈娇娇身上那一身才是她准备的。 这会儿沈千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嫁衣比沈娇娇身上穿的要好看许多,让沈夫人也没了面子,她原本还算是和蔼的面容,顿时就有点紧绷起来。 站在沈大人沈夫人身边的沈景晏眼里却没有沈千歌丝毫的位置,他的所有目光都倾注在沈娇娇的身上。 恨不得整双眼睛都长在沈娇娇身上。 他的娇娇终于穿上了嫁衣,是像他想象中一样美,只是嫁的人却不是他自己! 沈景晏本来脸色就不好,这会儿更加阴沉了,他看着沈娇娇的眼神,仿佛沈娇娇是从他嘴里逃走的一块鲜美的肉。 沈娇娇不敢看沈景晏,她朝着混在人群里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顿时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主持礼仪的喜娘在旁边乐呵呵的喊着,“新娘子都来了,快快,摆上蒲团,新娘子要拜别父母了。” 旁边沈府的亲朋们都在看着,花厅里围满了客人,沈千歌被嬷嬷扶着刚要往蒲团上跪,突然一个高亢的男声响起,“哪里有跪谢父母的时候还戴着面纱?难道沈家的嫡小姐就例外吗?” 这声音一落,旁边就有人奚落道:“哈哈!别是长的丑,连让我们看一眼都不敢!” 第二百四十章 哪里有一点疤痕 听到这种明显是鼓动的声音,沈千歌眉头微微一拧,朝着发声的地方看去的时候,那人已经隐没在人群里,分不清是谁了。 可随着这人说的这么一句,围观的人群顿时就鼓噪起来。 人群里有人就道:“这人说话虽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哪里有大婚拜别父母还戴着面纱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如何都要正视父母才是,这要是说的严重些就是不孝了。”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大花白胡子的老头,是沈家远房的亲戚。 他年纪大了,说的也确实颇为有理,本来还想反驳他的人顿时就咽下要吐出口的话。 这老头怕是不知道沈千歌之前出了意外,毁了容。 老头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继续劝道:“沈二小姐,快摘在这个时候还戴着面纱呢!” “那面纱再好看,与你的嫁衣再配,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戴吧!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低着头,一副乖巧形象的沈娇娇心中顺畅的不行,甚至觉得自己好似吃了仙丹一样,浑身舒坦。 看,沈千歌即便是穿了比自己好看几倍的嫁衣又如何?今日,她就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燕王娶的是一位无颜女!沈千歌容貌有损压根就不配当皇家的儿媳妇!就算她嫁给燕王也是丢燕王殿下的脸面! 今日过后,怕是高门贵胄们的唾沫就要淹死沈千歌,叫她在京城上流圈子中抬不起头来,让燕王和燕王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在一旁候着的文杏良辰等人一听周围人都被带了节奏,顿时心底一沉,幸好二小姐的脸好了,否则她们不敢想象今日这桩事会给二小姐带来怎样的影响。 坐在上首的沈父沈母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今日本来是大喜,两人一日嫁两女也很是准备了一番,两桩婚事都不错,而且陪嫁不但没给多少,还收获了许多,应当是扬眉吐气的一日,现在这婚礼刚开始,就出了这么一桩幺蛾子。 沈家夫妻的脑回路也是奇怪,他们不但没有怪罪围观的亲朋,反而心理埋怨起沈千歌来。 当初为何与沈娇娇争吵,伤了脸,好不容易将她嫁出去了,到了出嫁这一日还丢父母的脸,对父母不敬。 若不是沈千歌嫁的是燕王,沈家夫妻恨不得从这一刻开始与沈千歌断绝往来。 沈千歌听着身边不时响起让她摘朝着沈娇娇看了一眼,恰好与沈娇娇的视线对上。 沈娇娇的视线里,多了一丝得意和讽刺,只这一眼,沈千歌就知道,刚刚这初怕就是她安排的。 究其原因,恐怕是她嫉妒的心理作祟! 自己这身嫁衣确实比她高上一个档次不止,呵! 难道以为她是书中的女主,她就会一直忍让退缩嘛! 她上一世就与她对着干,这一世虽然低调了许多,可也不是就这么认命的人! 沈千歌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沈家父母,澄澈的双目却坚定又犀利,她朝着父母福了福,出声道:“父亲母亲也是这般想的吗?” 从沈千歌被找回接到沈府,她看向沈家夫妻的眼神就是儒慕的,向往的,渴求的。 可沈家夫妻却对这样的眼神如坐针毡,甚为不喜。 仿佛沈千歌的存在就在提醒着他们作为父母是多么的不称职。 沈夫人宁愿在心里将沈娇娇当成是她自己亲生的女儿,也不想多看沈千歌一眼。 所以此刻因为沈千歌的原因让他们觉得夫妻丢脸了,顿时觉得沈千歌这个女儿不应该找回来,心中也对沈千歌越发的厌恶不喜。 沈夫人忍着怒意道:“快摘 沈千歌早就不对这对父母都什么期待,只是没想到他们比上一世还要虚荣自私,在这个时候宁愿拆亲生女儿的台,也不愿意自己的面子有损。 今日从这道门走出去,嫁给了燕王,自此,她与沈家夫妻就算是断绝了往来! 沈千歌嘴角讽刺地翘了翘,而后朝着周围喊着让她摘慢慢解开耳边系着面纱的丝带。 围观的人群中,大半都听说了沈千歌毁容的事,本来沈家双喜临门,只是来参加喜宴的,却没想到这喜事刚开始,就有人捣乱,这群人里有一部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趁乱起哄起来。这些亲朋里,很多混的都不如沈家,对沈家,他们当然也有嫉妒,如今圣上又特意赐婚给沈家的两位小姐,他们巴不得在这喜宴上沈家闹出什么不愉快来,让他们看了笑话。 不过,沈千歌自从毁容后,就整日里戴着面纱,在外从未揭下来过,大家只听说沈千歌这脸疤痕不小,具体是什么样,就没人知道了。如今有机会,这些人就好奇沈千歌脸上的疤痕到底长什么样,正好找到理由奚落沈千歌和沈家,出去也多了谈资。 一时间挤满了人的花厅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千歌解面纱的那只手上。 就连沈家夫妻和沈娇娇都是如此。 沈千歌脸上的伤,沈家夫妻和沈娇娇都是当日里看到过,后面也并没有看过,见沈千歌整日里都戴面纱,怕是这疤痕不会小,心中已有了准备,此刻只是好奇疤痕如何难看而已。 当沈千歌将红色缀着珍珠的面纱慢慢揭下来时,最先露出的是光洁如玉的左边脸颊,脸颊上只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让美人愈发的娇艳。 沈娇娇看到沈千歌的左脸时,眉心微微一皱,她记得沈千歌伤的是左脸,怎么现在一点疤痕都没有,难道她记错了?沈千歌其实伤的是右脸? 很快,沈千歌右边的脸颊也露了出来,仍旧是嫩如凝脂! 这张美人脸精致美丽,仿若女娲娘娘格外宠爱亲手捏出来的一般,哪里有一点疤痕! 第二百四十一章 燕王殿下来迎亲了 沈娇娇失态的眉头紧锁,而后拼命朝着沈千歌的左脸和右脸看去,真的是没有一点疤痕! 这张脸好似从来都没有受过伤,沈娇娇甚至还觉得沈千歌的皮肤比之前没戴面纱的时候还好! 沈千歌脸上的妆容很淡,而且那么大的疤痕,也不是庄荣芳就能随便遮住的。 那沈千歌的脸是好了? 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好了,当时,她明明听到大夫说就算伤口好了也一定会留下疤,而且那疤还不会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了呢? 那既然沈千歌的脸早就好了,为什么她还一直戴着面纱? 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耍她? 沈娇娇脑中一片空白,若不是旁边扶着她的嬷嬷提醒,她怕是就要丢脸了。 沈家夫妻也有些呆怔,尤其是沈夫人。 她盯着沈千歌光洁的面庞,沈千歌肌肤细白如瓷,那双眼睛的形状,还有鼻子嘴巴都有她年轻时候的影子,脸上哪里有一点疤痕! 怔愣过后,沈夫人就是生气,沈千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脸给治好了,却一直瞒着她! 看来沈千歌根本就不把她当做亲生母亲,那么她也没必要维护她这个女儿。 要知道,沈千歌这么好的容貌可是她给的! 周围围观亲朋一开始想看沈府的笑话,都说沈二小姐毁容了,他们倒是要看看沈二小姐现在丑成了什么样子,可等沈千歌揭呆。 沈千歌容貌本就数一数二,再加上今日这一身华美的嫁衣衬托,让她整个人如霞如月,美的好似不是人间人。 方才叫嚣的人一个个都惊的成了哑巴。 这么一看,沈二小姐容貌绝艳,又是嫡出,与燕王相配,也不算是辱没了皇家,一下子,燕王顿时让人羡慕起来。 还是皇上圣明,怕也是他老人家早就知道沈千歌脸好好的,否则,也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还特意赐婚。 这其中之前被安排的人就要反驳为什么二小姐脸好好的还要戴面纱,是不是故意对父母不敬!可话还没出口,喜娘就收到消息,来迎亲的燕王殿下已经到府门外了,这里头新娘拜别父母这行程可不是就不能耽搁了。 喜娘催促,“好了好了,你们也都看到新娘子真容了,吉时已到,这可是圣上的赐婚,快让新娘子拜别父母,燕王殿下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 喜娘这般一说,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对啊,今日这两桩婚事可都是圣上赐婚,一个是侯府,一个是王府,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于是,原本准备多嘴的人立刻都识相的闭紧了嘴巴。 这个时候,沈夫人即便是不高兴,也同样不敢表现在脸上,事情都成了定局,而且他们夫妻收获也不算小,这个时候若是做的不好,让圣上厌恶对他们沈家才是吃了大亏。 夫妻两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喜娘见了,立马让老嬷嬷端了茶递给沈府的两位千金,让她们给父母敬茶、拜别父母。 沈家夫妻各自接了沈千歌和沈娇娇的茶抿了一小口,而后程序性的叮嘱了几句,沈千歌和沈娇娇就被丫鬟扶了起来,送到各自的院子,准备盖上盖头,等着新郎官来接。 燕王已经等在了沈府大门外,等沈府里传来了新娘拜别父母的仪式已经走过了,大管家才开了门迎燕王进府。 鞭炮声次第响起,顿时一片红火景象。 今日的燕王穿了一身大红色绣着金色貔貅蟒袍喜服,头戴金玉冠,那金玉冠边还簪着一朵新鲜的牡丹花。 他身材高大挺拔,身形颀长,再配上那么一张少见的俊脸,当真是君子如玉如虹,只是再怎么好看的外表,配上他在外的传闻,那也成了鬼见愁。 年长些的还好,能站在边上瞧瞧热闹,年轻些的,尤其是小媳妇们都不敢抬头看燕王,生怕被他的暴虐气息煞到。 本该是热闹的婚礼,现在只有干巴巴的爆竹声,在燕王带着两队穿着红衣黑靴的护卫进沈府的时候,围观的人立即让开了一条宽阔大道,连一句打趣的话都不敢说,生怕触了这位王爷的霉头。 本来沈二小姐姿容如画,刚刚看到的人见到新郎官了理应恭贺一番,但燕王在外的传言特殊,让这些人一个字都不敢说,所以沈千歌摘 进了沈府走在沈府的路上,燕王眼神锐利,但是心情却是复杂的,有激动期待也有忐忑不安。 即便再不想承认,沈娇娇的那封信还是影响到他了。 但是燕王没发现,即便是这样,他却从未想过放弃这门亲事,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到沈府来迎亲,他可是比约定的迎亲时间早了两刻多钟!正因为他来得早,才让喜娘催促了正院的新娘拜别仪式。 跟在一旁荣顺却笑眯眯的,今日他也穿了一身暗红的袍子,拿着浮尘,跟在主子身后。 当初主子在皇宫里的生活多么难。那时候,他还只是宫里最底层的倒夜香的小太监,他都要怀疑主子在宫中活不下来,长不大。 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没想到主子终于要成亲有个家了,过两年,再添上两个小主子,希望能彻底抚平主子心里的伤痕。 周子愈也一身锦袍跟在燕王身后,他发冠上也戴了一朵花,是朵芍药,没有燕王头上的大,可也惹眼的很,他今日是来给燕王当傧相的,类似现代的伴郎。 一会子接新娘子出房,还得他出马,替燕王抵挡那些已婚妇人们的“拳打脚踢”。 沈千歌被嬷嬷丫鬟扶着回了宁寿堂。 文杏忙端了一碟糕点和一盏茶到她面前,“二小姐,早上从起来您还什么都没吃呢,趁着现在这点时间,赶紧吃点垫垫肚子,否则到了王府,按照规矩怕是傍晚才能进食。” 沈千歌两辈子这才第一次经历婚事,也是手忙脚乱的,听文杏这么说,捻起一块糕点就吃起来,这才半块糕点下肚,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屋外人群就嘈杂起来,良辰急着跑进来道:“二小姐,燕王殿下来迎亲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侯府迎亲的人没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良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沈千歌原本还算是平静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原本打算再吃一两块的糕点也没心情吃了,文杏赶忙取了口脂给她补妆,葛嬷嬷捧着盖头进来,寻了全福夫人给她盖上。 盖头下,沈千歌攥着红丝绸的帕子,叮嘱旁边的文杏,“糕点和茶都撤下去吧。” 文杏应了一声,忙把吃了一块的糕点碟子和茶盏都递给旁边的小丫鬟,让她端出去。 被盖头盖着,只有微光透进来,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低着头只能看到身边的嬷嬷丫鬟们的裙摆和绣鞋。 虽然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可视线被阻,沈千歌的听觉却更加灵敏了。 院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好似是燕王被拦在了院门口,来做客的女眷们正在门口为难燕王。 燕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听不清楚说什么,可那说话的声音沈千歌就知道是燕王的,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她的心跳变快了,脸颊也情不自禁泛起了酡红。 好……好似她也没那么排斥嫁给现在的燕王。 燕王的身份在那,外间的传言也不好,老是板着脸,一看就知道不好刁难和接近,所以这会儿被为难最多的就是周子愈了。 幸好他巧舌如簧,身上也备足了小玩意儿,唾沫说干了身上的小物件儿散完了,才换得燕王进了宁寿堂的院门。 眼前就是沈千歌的闺房了,全福夫人乐呵呵地站在门口,笑着恭贺燕王说着吉祥话。 沈姑姑站在旁边看着,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燕王一眼看到她,恭敬的对着沈姑姑行了一礼。 沈姑姑要还礼,立马给燕王给扶住了。 “姑姑,您今日是长辈,受晚辈一礼也是应该的。” 燕王这么一说,沈姑姑才忍住了泪意,有了一丝笑模样。 王爷这么说还是因为他尊重千歌,才愿意将千歌的长辈也当成自己的长辈,舍弃了地位上的尊卑之分。 随着全福夫人高声唱和的一句,“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沈千歌就觉得自己盖头面前的光一闪,面前就占了个穿着黑色鹿皮靴的年轻男人。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响起,磁性又低沉,仿佛是内心最深情的呼唤,“千歌,我来了。” 沈千歌脸庞情不自禁的开始发烫,她甚至有些不敢抬头朝燕王的方向看,尽管她头上还盖着盖头。 燕王说的话声音不大,加上房间里挤着各色人,嘈杂的很,除了沈千歌恐怕没人听到燕王说的话。 全福夫人笑着道:“恭喜王爷,恭喜二小姐,祝你们百年好合!富贵双全!儿女成群!” 旁边跟着的荣顺立马就将一个红包递到全福夫人的手里。 捏了捏荷包,里面怕不是金子就是银子,这下全福夫人更加殷勤了。 “已经离吉时不远了,二小姐快些准备出门子吧!”说着就让旁边的嬷嬷和丫鬟赶紧去寻大少爷。 按照礼数,这出阁的千金都是要被兄弟们背着出门的,若是没有亲兄弟或者是亲兄弟太小,那庶出的兄弟或者是堂兄弟都行。 沈府有沈景晏,今日他两位妹妹出嫁,当然都是他背他送。 丫鬟脚步匆匆的过来了,低声在全福夫人耳边道:“夫人,沈家的大少爷还在大小姐那边,怕是要先送那边出府,才能过来。” 全福夫人顿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按照排行来算是不错的,那边是大小姐,这边是二小姐,是该长幼有序,可是燕王殿下是先进府迎亲的,斗春园那边,还不知道侯府的人来没来,二小姐虽然排行落后,可却是沈府的嫡小姐,是那位大少爷的亲妹妹,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说也应该先顾着这边。 全福夫人是沈夫人让人请来的,这位夫人是沈大人同僚的夫人,女儿双全,人也心善细心,当初沈夫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毕竟沈家这两桩婚事是圣旨赐婚,能当这种婚姻里的全福夫人是长面子的事。可夫君回来知道了,却欲言又止,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全福夫人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全福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沈府,宁寿堂这边不管是沈老夫人还是沈姑奶奶都对她照顾有加,与她一同被请来的在沈大小姐那边的全福夫人中午之前已经找她吐槽过一波了。她有些庆幸自己被安排在沈二小姐身边。 全福夫人叮嘱丫鬟,“你和嬷嬷一同去催一催,若是那边侯府迎亲的人还没来,就让大少爷先到这边来。” 丫鬟脸上虽有为难,却也应声去了。 王府接亲的人都进了沈府,不仅有王府的家奴还有百十来个清一色穿着红衣黑靴的护卫,丫鬟嬷嬷也不少,让路人们着实是瞧了一番热闹,更是叫普通老百姓羡慕不已,一路上,还有王府的下人给路人散喜糖吃,惹的孩子们追在花轿后恭喜。 燕王骑着全身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停在沈府大门前,而后被客气的迎入沈府,这会儿估莫着都在宁寿堂里了,可侯府迎亲的人却还没任何动静。 沈娇娇已经回到斗春园的闺房里坐着等候了。 闺房里陪着等的有一圈人,有沈娇娇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还有丫鬟嬷嬷们。 身后不时有小丫鬟交头接耳。 “那边已经进了宁寿堂了,哈哈哈,燕王在被一群夫人刁难呢!” “全福夫人都在催了,说吉时快到,让二小姐赶紧出门,燕王一直等着,怕是想着二小姐赶紧过门……这会子,说不定都要去催大少爷了。” 沈娇娇被这些人说的越来越心烦意乱,若是今日顾宸煜错过了吉时,明日,她将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沈娇娇故意咳嗽了两声,几个胆子大些的丫鬟吓的连忙不敢说话了。 她又朝着茯苓使了个颜色,茯苓连忙出去了。 茯苓找到沈旺,“你赶紧去看看侯府迎亲的车队到哪里了,这要是半路出了什么问题,沈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沈旺点点头,转身就出去打探了。 茯苓看着沈旺出门,身子一转,就朝着大少爷待的地方快步走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本王亲自将王妃背回王府 沈景晏要送两位妹妹出门,被沈府的大管家安排在正院的一间偏厅。这里不管是离斗春园还是宁寿堂都不远,到时候哪边迎亲的人先来了,就让他上哪边去。 原本燕王先来迎亲,进的沈府,沈景晏理应先去宁寿堂,可他今日心情不畅,眼神阴鸷,哪里有心情专门凑上去,这会儿坐在偏厅里等着人唤呢。 沈景晏的常随知道少爷的心思,他站在沈景晏身后,微微低着头,好似沈府的热闹和喜庆与他们全然没有任何关系。 沈千歌这边全福夫人派来的丫鬟请他过去。 丫鬟说话客气又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这位脸色不好的大少爷。 沈景晏冷着脸坐在圈椅里,好似没听到不远处丫鬟请他去宁寿堂的话。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常随看不过去,轻声道:“大少爷,宁寿堂那边派人来叫您送二小姐出门。” 尽管沈景晏从小就不喜沈千歌,可沈千歌毕竟嫁与皇家,而且沈千歌出阁对他并无坏处,他是巴不得沈千歌尽快完婚的。 常随这么一提醒,他就站了起来,抖了抖袖子,准备跟着丫鬟去宁寿堂。 可刚迈出脚,茯苓就求见。 这个时候茯苓来,沈景晏蹙紧了眉顿住了脚步。 “你不在斗春园里陪着大小姐,来这里作甚?”沈景晏蹙着眉冷声问。 茯苓忙行礼,而后凄婉道:“大小姐要出阁了,她自幼与大少爷一起长大,有些事想与大少爷说,让奴婢来传个话。” 沈景晏在听完茯苓的话后,原本阴噬的眼神微微一亮,“当真?” 茯苓福身,“奴婢如果敢说谎。” 娇娇难道意识到他的好了,舍不得他了? 她是不是后悔要嫁给顾宸煜,想与他在一起? 只要娇娇愿意,他不在乎用任何手段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好,我现在就过去。”说完,眼里哪里还有全福夫人派来的丫鬟,跟着茯苓就走。 甚至茯苓都追赶不上急切的沈景晏,跟在后面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被留在花厅的请沈景晏去宁寿堂的丫鬟都惊呆了,最后走的常随抱歉了看了丫鬟一眼。 这丫鬟心知不好,这里到斗春园和宁寿堂差不多的距离,但是从斗春园到宁寿堂的距离却不短,要是大少爷先去斗春园那边,先不说要待多久,就算是到斗春园只说上几句话,再去宁寿堂那也来不及了,二小姐就要误了吉时。 丫鬟忙快步往宁寿堂跑,禀报这件事。 燕王被安排在花厅里等着,全福夫人就在沈千歌身边,所以回来汇报的丫鬟说的话沈千歌都听到了。 她暗道一声不好,怕这个时候沈娇娇将沈景晏叫走,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让她丢脸误了吉时。 盖头下她的脸沉了沉,迅速冷静下来,对着不远处的良辰做了个手势,良辰连忙过来,沈千歌将从全福夫人那里听来的情况告诉了良辰,让良辰赶紧去找沈姑姑。 良辰怎么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出这样的岔子! 大小姐这是明着想要坑自家小姐啊!人怎么能这般坏! 良辰本就是搁不住事的性子,顿时脸色就变了,她道:“二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告诉姑奶奶,有姑奶奶和老夫人,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说完,她就急匆匆去找沈姑姑了。 全福夫人没注意到沈千歌这边的动静,听完丫鬟的汇报脸色也不大好看。 嫁女儿,而且是一日嫁两女,本是双喜临门的事,怎的弄的一团糟,若是早知沈府有这般纰漏,她就不接今日这事儿了。 这下子,这位沈大少爷怕是赶不过来了。 全福夫人都有点慌了,这没兄弟送新娘子出门,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叫新娘子自己走出门去上了花轿吧! 虽然燕王被安排在花厅坐着,可他视线从未从沈千歌的闺房门口移开过,旁边围观的夫人们看着想笑,可当着燕王的面又不敢笑出声,但私下里讨论,都觉得沈二小姐嫁对了人,瞧,燕王的眼里都容不下旁的人了。 希望沈二小姐入了王府后,燕王能控制自己那残暴的脾气,对沈二小姐好些。 急匆匆进去的丫鬟,和沉着脸出来的良辰,燕王都看到了。 良辰是沈二最信任的丫鬟,这个时候让她出去,定不简单。 他神情微敛,猜测怕是这其中出了乱子。 燕王朝着荣顺招了招手,低声道:“派人跟着那个丫鬟,然后尽快告诉本王发生了什么事。” 荣顺拱拱手,就朝着不远处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燕王就从荣顺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荣顺脸色也不好了,埋怨道:“这位沈大少爷如何能这般不靠谱!”沈家本就人丁不旺,从老沈大人那辈起就是单传,如今到了沈景晏这辈还是单传,连个近亲的堂兄弟都没有,这个时候找同族的兄弟来送沈千歌出嫁,到哪里找去! 燕王嘴角嘲讽地微翘,沈家不是一直都这样,他们眼里哪里有沈二丝毫的地位,若不是沈二还有沈姑姑和沈老夫人,怕是还未出嫁就要死在沈家。 不得不说,燕王的预测当真没错,上一辈子,沈千歌可不就是为了沈家而死。 荣顺低声询问,“殿下,这下怎么办?”沈大少爷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燕王倏尔起身,荣顺只听到主子道:“既然没有兄长相送,本王就亲自将本王的王妃背回王府!” 说完,燕王迈着大长腿已经走到了沈千歌的闺房门口。 另外,沈大少爷今日给他和沈二的这个教训他今日记住了,总有一日,他会替沈二和自己讨还回来! 沈景晏快步到了斗春园,还没到花厅呢,就有小丫鬟与沈娇娇通报说是大少爷来了。 沈景晏的到来,是从那件事发生后,沈娇娇这么多日以来最欢迎沈景晏的一次。 因为她知道,沈景晏只要到她这里来了,沈千歌就没有人能送她出阁,紧接着就会误了吉时,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同样也给皇家丢了脸面! 没了疤痕又如何,穿着华丽的嫁衣又如何,若是让皇家丢脸,不管是皇上还是蒋贵妃,甚至是燕王,怕是没一个人会喜欢沈千歌。到时,沈千歌在王府的日子怕是还不如在归雁居的时候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郎官不来迎亲 这么一想,沈娇娇脸上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这怕是今日她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刚得到这么一个让她开心的消息,随后又得到正院的管家传信说是侯府的迎亲队伍快到了,约莫还有一刻钟到沈府门口。 这下沈娇娇的心一下子放回到了肚子里。 所以并不是侯府迎亲的队伍耽搁或是遇到了什么阻拦,而是燕王府迎亲提前来了。 知道情况后,沈娇娇在心中怒斥燕王府,连燕王也恨起来了。 沈景晏快步来了斗春园,虽然现在沈娇娇在待嫁,但他是沈娇娇的哥哥,所以也没有下人敢拦着他不让她进沈娇娇的闺房。 一进来,沈景晏眼里就只有沈娇娇的身影。 只见他的娇娇穿着一袭大红的嫁衣坐在锦杌上,红色的嫁衣衬的她人比花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似还不好意思看到他,不时的“羞涩”闪躲。 沈娇娇哪里是羞怯,压根就是心虚。 沈景晏刚要开口说话,等在一旁的全福夫人却先开口了,“大少爷怎么来了,是有事要交代大小姐?” 本来到口的情话顿时被沈景晏咽了下去。 等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他才发现如今娇娇的闺房里坐着的都是人,有亲朋家里的夫人小姐,也有伺候在旁的丫鬟嬷嬷。 这样的日子这么些人,现在压根就不能撵出去,自然他与娇娇也说不了什么心里话。 沈景晏猛然一怔,到这一刻他反应过来了。 沈娇娇这么急匆匆的让他到斗春园,压根就是为了支开他,不让他去宁寿堂罢了。 沈景晏的脸色一下子就又冷又严肃起来,他对着全福夫人点点头,“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担心娇娇这边有什么缺的,过来看看而已,现在看到有夫人您陪着,我就放心了。” 全福夫人慈祥的笑,“大小姐真是好福气,有您这样的兄长。” 全福夫人话音一落,沈娇娇就亲自起身朝着沈景晏福身,只是头微微低着,压根不敢抬头与沈景晏对视。 沈景晏盯着沈娇娇的头顶,眼神顿时深沉起来,他顿了顿才叫沈娇娇起来,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出了房间。 旁观的人有些奇怪,这本是一件兄妹感情好的事,怎么这位沈大少爷出去的时候好似不怎么高兴,脸好似都是黑的。 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哪里敢多嘴一句,一个个头低的和鹌鹑一样。 终于侯府迎亲的队伍也到了沈府门口。 沈府众人出去迎接,可很快就发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人好似不是靖勇侯…… 那穿着新郎官喜服的年轻男子头冠上同样戴着一朵大红的牡丹花,个头中等,微胖,他被常随从马匹上扶下来,一下来,认识顾宸煜的人立马就议论开了。 顾宸煜的常随连忙朝着围观的亲朋团团作揖,解释道:“我们侯爷伤才好些,太医说不能太过移动,所以请了侯爷的堂哥顾大少代为迎亲,还望沈家和各位体谅。” 常随这么一说,有人蹙眉有人点头,也有人哗然的。 迎亲新郎官不来,让旁人代替,自从大齐开始在这京中还是头一回。 可太医说的也没错,靖勇侯有伤,这个时候若是伤筋动骨,怕是会要了命! 成亲与命相比,当然还是命重要。 但偏偏,圣旨还是让这个时候成婚,有些人就猜测这位沈大小姐这么快成亲难道是为了靖勇侯冲喜? 若真是这般,沈大小姐也算是有情有义。 三五人这么一说,侯府迎亲也得了别人的谅解。 迎亲的人都到门口了,很快在斗春园里等着的沈娇娇就得到了消息。 当听到顾宸煜没来,而是由他的远房表哥替代的时候,她的手情不自禁就在袖口下紧攥了起来。 嘴唇也跟着微微一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有些发红。 好歹今日也是他们大婚,他居然不来迎亲! 她为了他冲喜的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若是没有这次冲喜,他身子说不定不会这么快好转脱离危险,可她牺牲这么大,顾宸煜却连迎亲都不来! 真的是来不了吗? 骑马应该是真不行,可就算不骑马,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来迎亲,露上那么一面,她的脸面都能被撑住,别人也会夸赞他们这对夫妻年少情深。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沈千歌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可她却从未想过,她哪里有真心付出了,即便是现在得到的,也是她一心算计来的,从来没有真的属于她过。 沈景晏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是又气又恨,气的是沈娇娇,与自己相比,靖勇侯算得了什么,他有自己对娇娇一分好吗? 可惜娇娇眼瞎,却从不将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看在眼里。 如今迎亲靖勇侯都不亲自来,娇娇可是领略了这份苦楚了? 恨的是靖勇侯拥有娇娇的爱慕,却从不将她当回事,怕是日后娇娇在侯府日子过的也不会多好。 沈景晏心中一动,突然又生一计。 这个时候,侯府队伍来迎亲了,也没几个人关注沈景晏这边。 他一个人悄悄起身,快步到了一个沈府无人的地方,而后右脚稍稍用力,只听到咯噔一声,他右脚脚踝一阵剧痛,随后很快就肿了起来。 沈景晏忍着额头的冷汗和疼痛深吸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人前。 沈娇娇的嬷嬷看到他这样,骇了一跳,“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说完,视线就落在他的脚上。 沈景晏疼的满头是汗,脸色苍白,这可骗不了人,他扶着院墙走到一边放着的椅子上坐下,而后随手招来一个小厮帮他脱下了右脚上的云纹黑靴。 这一脱下来,把嬷嬷吓的汗都流下来了。 大少爷的右脚高高肿起,这怕是扭了,伤到了筋骨! 沈景晏忍着疼无奈的解释,“方才出恭,走那石板路上,一不小心扭到了……” 嬷嬷急的汗都下来了,大少爷突然伤成了这样,那……那大小姐出门谁来背? 这可如何是好啊! 嬷嬷连忙让小厮去寻大少爷的常随,而后她寻个丫鬟在这里照顾大少爷,就火急火燎的去寻沈娇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扭伤了脚 来的最快的不是沈景晏的常随,而是沈夫人。 沈夫人一听说儿子不小心把脚给扭了,顿时吓的脸色苍白,连忙吩咐身边的秋嬷嬷去请大夫,而后就与沈景晏的常随一起来寻儿子。 等见到坐在偏僻院墙边的儿子正一脸痛色地盯着自己的脚,沈夫人顿时心痛如绞。 她快步走了过去,手足无措的道:“景晏,怎么样,扭伤的严重吗?疼不疼?” 沈景晏勉强对着母亲扯了扯嘴角,“娘,现在不是讨论我脚伤的时候,侯府迎亲的人马上就进院子了,我这脚伤了,如何背娇娇出阁,您应该赶紧问问有没有什么能替代我的人。” 沈夫人一听,就怒道:“景晏,你脚都伤成这样了,还念着娇娇做什么!什么也没你的脚重要!方才宁寿堂那边来报,说是燕王殿下要亲自背着千歌出府。既然千歌可以这样,娇娇自然也可以,这些你不用担心,听娘的,娘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一会儿就来,等大夫给你看过了,你好好在府里养伤。” 说完,沈夫人又怕儿子与自己生了罅隙,温言解释道:“我们沈家子嗣不丰,三代单传,你又不是不知道,千歌加上娇娇都没你在爹娘心里重要。旁系里压根就没有亲近的适合的男丁,这个时候哪里找去,正好你也还没去宁寿堂,两边妹妹都不送,你受了脚伤,别人也找不出逾矩的地方。” 沈景晏好似还有点担心,“娘,这样真的好吗?别人会不会说我们沈家?” “这有什么好说的,等会儿,娘就让人将你脚受伤的事传出去。” 沈景晏叹了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都是我这个兄长没做好,叫两位妹妹丢脸了,等她们大婚后,我脚伤好了,定会亲自登门给她们道歉。” 沈夫人安慰,“都是你妹子,伤了脚是不小心,哪有人专门弄伤自己躲这种事的,她们应该体谅你才对。” 说着,秋嬷嬷就带着大夫和药童来了,沈夫人催促着大夫快些给儿子看脚伤。 老大夫火急火燎地跑来,还没能喘口气,就开始看伤,着实是有些受不住。 嬷嬷将沈景晏扭到脚的事告诉了沈娇娇。 沈娇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哥哥扭到脚了?怎么可能! 他刚刚从她这里出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走路如风,怎么这么一转眼就扭伤了脚。 从四五岁的时候,哥哥就跟着武师傅学武,武师傅夸赞过哥哥根骨不错,学各种刀法剑法都比常人快。而哥哥身体一直很好,武功出类拔萃,自小,哥哥连受风寒都很少,更别说扭到胳膊扭到腿这种事了。 哥哥那么好的伸手会随便就扭到脚?沈娇娇根本不信,除非是哥哥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从昨晚美景蓄谋下药,到现在,他就是不想今日自己的婚事顺利!最好是能一辈子留在沈府,任由他磋磨! 这一刻,沈娇娇突然特别憎恨沈景晏。 他哪里是什么喜欢她,他根本就是在折磨她! 在沈娇娇的表情变幻莫测时,嬷嬷顿了顿提醒道:“大小姐,二小姐那边大少爷没去,估莫着也去不了了,那边刚传来消息,燕王殿下要亲自背着二小姐上花轿。” 嬷嬷这么说,是想提醒沈娇娇,她这边可以效仿二小姐那边。 可是沈娇娇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效仿,而是嫉妒,无比的嫉妒! 燕王亲自来迎亲,哥哥不去送亲,燕王竟然要亲自背她出门,没有一样不是她的荣耀,可她呢!别说让顾宸煜背着她出门了,顾宸煜今日迎亲压根就没来…… 没听到大小姐说话,嬷嬷担心她多想,忙道:“大小姐,快准备准备,侯府迎亲的人已经在院子里了。” 这么一提醒,沈娇娇才醒悟过来,她压下情绪,对嬷嬷道:“将盖头拿来给我盖上吧。” 嬷嬷忙应声,让茯苓去取盖头,随后让全福夫人给沈娇娇盖盖头。 果然外面一阵说话声结束,就有丫鬟提醒侯府迎亲的人到了花厅,因为顾宸煜受伤没来,这位代为迎亲的堂哥也就不进来看新娘子了。 全福夫人直接扶着她出去。 因为有了宁寿堂那边在先,这个时候也倒是不用沈景晏一定在场。 旁边茯苓轻声提醒沈娇娇到了闺房的门槛,外面花厅里就是侯府迎亲的人。 趁着这个时候,沈娇娇微微掀开了盖头,朝着为首的那个人扫了一眼,下一秒,她就嫌弃的不行,侯府派来代替顾宸煜迎亲的那位同族堂哥居然“痴肥”,那肚子都将衣袍顶起来了,如妇人怀孕五个月一般,而且个头不高,小眼睛。 一想到一会儿这么一个男人要背着她出沈府,她顿时是又嫌弃又反感。 沈娇娇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她低声与旁边的全福夫人道:“夫人,既然我的夫君因为受伤不能前来,今日我便自己走出府门如何?这位顾家堂哥毕竟不是我的夫君,哥哥又受了伤,若是让他来背我,有损我名誉。” 全福夫人没想到沈大小姐想的这么多,听来也有道理。 女儿家的名节毕竟比什么都重要,这还没嫁入侯府呢,若是名节有损,女人这后半辈子可就难了。 全福夫人颔首回道:“既然大小姐说了,我自是能推一把,放心吧。” 沈娇娇听到全福夫人说的,松了口气。 其实这位顾家的堂哥除了长相身材一般之外,性格忠厚,为人善良,他也没那么胖,就是肚腩稍稍大了些,若不是品性都过关,侯府也不会专门拜托他来迎亲。 沈娇娇这般倒是小看这位顾堂哥了。毕竟来之前,也不知道会有这一出,需要新郎官将新娘子背出府的。 旁的府里,哪个府邸不是兄弟送的。 全福夫人过去和侯府的人一沟通,这位顾堂哥也表示同意,他之前还担心呢,现在沈娇娇表示自己走出沈府,那自是更好。 两边都没有异议,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自然是安排出府。 这刚过了垂花门,沈娇娇顾堂哥就和沈千歌燕王遇上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被燕王打了屁股 燕王在花厅里说要背着她出府的声音并不小,沈千歌在闺房里听个结结实实,顿时旁边就有夫人笑话她。 “瞧瞧,还没出嫁呢,王爷就这般心疼你,日后去了王府,可是要过好日子了。” “幸好盖了盖头,不然这会子,脸还不知道要红成什么样子呢!” …… 沈千歌听到这句话后,先是愣住的,而后像是印证了身边夫人的话,脸瞬间红了个透。 燕王背她? 沈千歌想起上次隆山驿的时候,他为了寻她,手臂受了伤,就这样还要执意背着她下山。 可那次是逼不得已,她全然失了体力,这次…… 沈千歌心口热热的,又乱的很,周围都是笑闹玩笑的声音,她都忘了出声。 突然,旁边的夫人惊呼了一声,瞬间,原本笑闹的声音都没了,变得极为安静,沈千歌在盖头 全福夫人笑着提醒,“二小姐,燕王殿下进来了。” 啊?燕王进来了? 沈千歌被盖头盖住的头有些惊喜又有些茫然的动了动,身前有了一小片阴影,之后就是低沉磁性的熟悉嗓音,“沈二,扶着本王的肩膀,本王背你出去。” 原来是燕王在自己身前蹲下了,像是那天在隆山驿旁的山林上一样。 情不自禁的,沈千歌就想信任面前宽厚结实的肩膀,顺其自然的就倾身趴在了燕王的背上。 全福夫人帮忙在一旁扶了扶沈千歌,笑道:“有燕王殿下做后盾,看来二小姐日后是个有福气的。”旁边围观的夫人们也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等燕王稳稳地站起身,沈千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趴在燕王后背上了。 燕王手臂托住她的膝弯,稍稍往上用力,沈千歌就被往上举了举,两只手正好能稳稳地扶住燕王的肩膀。 燕王亲自背着自己的王妃走出了宁寿堂偏院的花厅,院门口,沈姑姑扶着沈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着沈千歌出门。 老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沈姑姑也是眼眶湿润。 燕王将沈千歌背到沈老夫人和沈姑姑面前,他郑重道:“老夫人和姑姑放心,千歌到了燕王府也就如在这宁寿堂一样。” 就算是沈千歌也没想到燕王能说出这样一席话来,盖头下,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红。 沈老夫人连忙点头,殷殷叮嘱道:“老身其他的别无所求,只是希望殿下能够善待千歌,她自小就是个苦孩子,还望日后你们在王府的日子都是甜的。” 燕王殿下珍重应下,一行人这才簇拥着跟着燕王殿下往前院走。 燕王殿下背着沈千歌在前,身后跟着两排精神的护卫,护卫后是沈千歌要带到王府的嫁妆,由送亲的护卫和陪嫁下人抬着挑着,燕王背着沈千歌都快到前院了,身后还有的嫁妆还没出宁寿堂,端是气派的很。 趴在燕王的后背上,又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形下,沈千歌压根就不敢多碰触燕王,生怕一个姿势让他们显得太亲密,旁边有人会多舌说什么。 她又不敢用力攀着燕王,可这样就导致沈千歌在燕王背上不断地往下滑,周围都是人,身边还跟着全福夫人,沈千歌脸皮本来就薄,这会儿更是不可能在燕王耳边说,她浑身都就着劲儿,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从燕王的后背上掉下去,这要是从新郎官的背上掉下来,她就要成为京城一年的笑柄了。 所以沈千歌为了防止自己掉下来,难免就不时的轻微的往上稍稍挣扎一下。 她的奇怪动作很快就被燕王察觉到了。 燕王简直要被沈二给气死,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 她大概是真的不是真心喜欢他的,不然被他亲自背着,哪里会这样闹腾。 燕王一气,一巴掌就拍在了沈千歌的腚上,顿时“动来扭去”的沈千歌身子整个一僵,简直难以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方才,燕王是在打她的屁股吗?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敢!周围这么多人呢!万一被知道了怎么办!她还要不要脸了! 紧接着,沈千歌就听到了燕王压抑着怒气的两个字,“别动!” 沈千歌:…… 她冤死了好吗! 她哪里动了,要不是快掉下去了,她哪里想动! 沈千歌只觉得满肚子的委屈,盖头下,一双澄澈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这么打了一下,沈千歌终于老实了,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燕王终于满意,两只强壮的胳膊微微用力将沈千歌的大腿往上托了托,让她可以趴的舒服点。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生气,刚刚大掌拍在那柔软地方的触感却还在心底里留着,好像怎么抹也抹不掉,他都有一种冲动,想再拍一拍,抓上一把,重温那种内心酥麻的感觉。 要是沈千歌知道此刻的燕王心里想的什么,定然气愤的要用力抓挠他。 幸而沈千歌的嫁衣层层叠叠,裙摆宽大华丽,刚刚燕王的所有动作都藏在了宽大的裙摆下,周遭又吵闹,两人这暗暗的互动并无任何人发现。 谁想到了前院垂花门却正好与沈娇娇一行人撞上了。 两府迎亲的人走到了一起,顿时对比就显现了出来。 侯府人虽然也不少,可与燕王府比起来就不够看了,后面的嫁妆也不多,走在最前面的一对新人,新郎官个子不高微微发胖,又不是靖勇侯本人,沈娇娇不但没有被兄长背着出门,还是亲自走出门的。 而这边出嫁的沈千歌,一身华丽的嫁衣,由燕王亲自背着,身边两排王府护卫护送,身后跟着若干嫁妆,这台数随便一瞅便知道比沈娇娇多得多。 向来就是这样,不怕这婚姻大事办的如何,只怕对比。 尤其像是这样面对面放在一起对比,就更加明显。 本来还笑闹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就议论纷纷。 “这沈家夫妻对两个女儿也太区别对待了吧?这亲生的什么都比抱养的好,连那身上的嫁衣都不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沈二小姐的嫁妆真多 旁边宁寿堂的下人听到了,忙纠正道:“夫人这您就说错了,您看大小姐嫁妆是从斗春园出来的,二小姐嫁妆是从宁寿堂出来的,那斗春园里出来的嫁妆可是没有几台聘礼,您再看那宁寿堂出来的。而且,宁寿堂是老夫人住的地方。” 听到沈府下人这么说的夫人瞠目结舌,沈府沈老夫人与沈家夫妻的事,整个京城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你是说大小姐的嫁妆是沈夫人置办的,二小姐的是老夫人置办的?” “可不是!这二小姐的嫁衣是王府派人亲自送来的,当时老奴还亲眼看见的呢!” 围观的这位夫人便仔细去瞧沈千歌身上的嫁衣,那纹样那做工用料的确是宫廷御造的手艺。这等嫁衣非皇家的儿媳不能穿,这老仆说的确实没错。 “就算这样,靖勇侯府给的这聘礼也太少了。”沈娇娇抬出的嫁妆里都没几台是聘礼的。 老奴又适时开口,“大小姐的聘礼前几日是送到了正院,二小姐的聘礼被王府的人直接送到了宁寿堂。侯府好歹也是勋贵人家,只靖勇侯一个独苗,又如何能亏待了未来的侯夫人。” 这妇人点头,“也是!” 那这其中可有门道了,看来这沈家夫妻对哪个女儿都不看重,很有可能更不喜这半路找回的亲生的,要不是王府知道其中缘由,怕是二小姐连一台聘礼都带不回王府。 啧啧……要说狠还是沈家夫妻狠啊!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沈府的下人将这事一说,很快,今日来参加沈府喜宴的人暗地里都知道了。 顿时这些亲朋好友就对沈家夫妻鄙夷起来。 两队迎亲人马撞到了一起,过了会儿,围观的人就开始议论起来。 沈娇娇被丫鬟扶着,跟在顾家堂哥身后走着,那些讨论的声音就算她不想听也直往她耳朵里钻。 “这沈大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蛋啊,瞧瞧,现在连接亲的新郎官都没有。” “虽说沈二小姐这桩婚事也算不上好,好歹这面子是兜住了,沈大小姐这回面子里子都没了,看她平时清高的样儿,这次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以后沈二小姐就算是得不到燕王的宠爱,但起码还有这些嫁妆,老夫人还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亲孙女的。” …… 沈娇娇越听,喜服宽袖下的手就攥地越紧。 顾家迎亲的堂哥也没想到会与燕王撞到了一起,他为人忠厚,性子比较软,加上面前的人是王爷,就笑着对着燕王拱了拱手,吩咐侯府这边迎亲的队伍先让一让,让燕王的队伍先走。 等沈娇娇知道了顾堂哥的举动险些气的吐血。 凭什么是他们让!沈千歌除了嫁给了一个王爷,婚事哪一点比她的好,就算是王爷那也不过是圣上的弃子!空有名分而已! 况且她是姐姐,难道不是应该她先出阁? 可惜,这会子她只是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身边又都是侯府的护卫下人,她压根就做不了主。 顾堂哥怕沈娇娇心里不舒服,他耐心在沈娇娇身边解释,“弟妹,燕王殿下背着沈二小姐不大方便,还是让他们先走,若是到了侯府,婶子怪罪,你就都说是我决定的,定不叫弟妹背锅。” 听到顾堂哥的话,沈娇娇恨不得当场朝着顾堂哥翻个白眼,可惜她头上还有盖头。 沈娇娇想问顾堂哥一句,你到底是哪边的,别不是燕王派来的卧底吧?尽会给自己人挖坑。 侯府这边一让,燕王就背着沈千歌过去了,而后就是王府护卫,沈千歌的嫁妆和前几日王府送来的聘礼……整整过了一刻多钟,接亲的队伍才走完。 看热闹的亲朋们忍不住咋舌,“沈二小姐的嫁妆和聘礼真多啊!” 京中许久没有看到嫁妆和聘礼这么多的亲事了,这要是从沈府出发了,不说十里红妆那也差不多了。 王府的接亲队伍过后,顿了顿,大管家才引着侯府的接亲队伍往前院走。 这一走,还没小半刻钟呢,队伍就结束了。 聘礼只有几台,嫁妆也不多,十二台,这其中还有一半以上都是些不值钱的蠢笨物件儿。 若是没有前面沈千歌的做对比,这十二台勉强也行,有了前面的对比,这十二台当真是不够看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府今日嫁的两位姑娘,一位是小姐,一位是丫鬟呢。 燕王将沈千歌一路送到了迎亲的花轿里,不让她的脚落地,亲自扶着沈千歌进了八抬花轿。 围观的亲朋起哄的叫好,新娘子一进花轿,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边王府的花轿就启程了。 王府迎亲的队伍尾巴还没离开沈府大门口,侯府这边,顾堂哥走在沈娇娇身边,候在花轿旁,由着沈娇娇的奶嬷嬷将沈娇娇搀扶上花轿。 与王府的热闹喜庆相比,侯府的迎亲队伍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护卫人数一般,嫁妆聘礼也少,他们走的方向与王府的方向相反,好似两位出门的小姐以后截然不同的人生一般,一时间让人唏嘘。 陪着亲朋站在门口送嫁的沈家夫妻等迎亲队伍离开还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对夫妻一天送走了两个女儿,心中空落落的正伤心呢! 实际上,沈大人沈夫人确实是伤心的,却不是为了嫁女伤心,而是为了沈老夫人给沈千歌准备的那些嫁妆。 等迎亲的王府侯府的人都走了,沈夫人回到了自己院子,秋嬷嬷给她端了杯茶来,“夫人,您天没亮就开始忙活了,早上几乎没吃什么,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沈夫人接过茶盏,刚准备喝,心里那口气出不来,一把将茶盏扔了出去砸在了大理石地砖上,将甜白瓷的茶盏砸了个粉碎,秋嬷嬷骇了一跳,肩膀都忍不住缩了起来。 “那老不死的不是在隐居的时候,东西都交给公中了吗?怎的今日里能置办出那等出彩的嫁妆来?这不是在亲朋面前公然打我的脸?” 第二百四十八章 当年事 还有,有那么多的好东西,为何不留给景晏,要给一个赔钱货闺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闺女出了门可就不是沈家人了!老不死的活那么长时间难道不懂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景晏才是他们沈家的根,日后沈家发不发达只能靠的景晏! 秋嬷嬷站在沈夫人身后不敢说话,她一直跟在夫人身边,能不知道夫人说的老不死的就是老夫人嘛,可夫人说归说,到底夫人是主子,她一个下人却不好搭话。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这个时候沈大人也阴沉着脸进来了。 沈夫人连忙上去对丈夫诉苦,“当家的,你看看你娘今天办的都是什么事!给千歌弄这么多嫁妆,这是把我们夫妻的脸都摔在地上让人踩呢!之前说在宁寿堂的生活多困难,现在看来都是撒谎!要是真那么困难,能置办出这般的嫁妆来?怕是你娘还留下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妹妹呢!景晏才是你娘唯一的孙子,可你娘给他留什么了?她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自私!” 本来沈大人就心有埋怨,脸色难看,再被妻子这么火上浇油,顿时更不爽利了。 当年就是这样。 沈老夫人就他和沈姑姑两个孩子,沈姑姑是妹妹,只比沈大人小两岁。 虽是这样,他却比妹妹后成婚,在大齐,女子十五六成婚正常,男子一般都要等到十七八,迟些的,十九二十岁都有,所以很多人家都是妹妹先哥哥成婚。 母亲给妹妹看中的人家相当不错,是京中有名的世家大族,妹婿刚高中了探花,仕途一片光明。 母亲怕妹妹在夫家被欺负,倾举家之力嫁女,几乎是将府中三分之一的财产都给了妹妹。 从小父亲和母亲就比较宠爱妹妹,妹妹想要什么,父母从不会含糊,几乎是有求必应,可到了他这里,就要什么没什么,问起父亲,父亲总是说男儿要穷养,女儿要富养。 他不喜欢妹妹,可却从不敢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妹妹从小什么都有,他要一样东西却千难万难,导致他的性格愈发的独,京中高门大多都重男轻女,他才是沈府未来的接班人,这样沈大人产生一种整个沈府都应该是他的感觉。 所以父母给妹妹那般倾尽所有的置办嫁妆,让他非常不满。 后来妹婿意外死亡,妹妹的女儿也夭折,父母怕妹妹在夫家受委屈,父亲亲自去妹妹夫家给妹妹求了休书。 本以为妹妹回来,妹妹的那些嫁妆也会充公,谁料,父母却说这嫁妆给了妹妹就是妹妹的私产,日后妹妹再出嫁,这些东西还是会给妹妹带走。 他当时还未成亲,就算心有不甘,也没办法违抗父母。 后来他成亲了,父母却没有给他多少,父亲鼓励他,男儿想要什么就要出去争取。 再后来,父母给妹妹又看中一家,这次是一家清流,虽然家财不多,却清贵。为了让妹妹日后的生活顺遂,这次父母不但让妹妹带了原来的嫁妆,又新添置了不少。 他不同意,妻子也不高兴,却被父亲言辞教训了一顿。 妹妹出嫁后没多久,新妹夫在上任途中出意外死了,这次妹妹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他让妻子在外传播妹妹克夫的名声,这次,半年不到,妹妹就被休了。 他心中觉得痛快,觉得像是妹妹这种人,如果不是还有父母护着,根本就不配拥有现在拥有的这些东西。 妹妹又回了府中,这次他要求妹妹将嫁妆还入公中,妻子也支持他,父亲母亲却极力反对,父亲为此气的吐血。他一气之下就要分家,本来只是想给父母和妹妹一个下马威,谁知道父母居然同意了! 父母什么都没要,只留了够用的钱财和本属于妹妹的嫁妆,其他的都留给了他们夫妻,并且父母带着妹妹搬到了阖府最偏僻的宁寿堂居住。 没两个月,父亲因为之前受气,重病不起,过世了。 母亲操办完父亲的后事,就带着妹妹在宁寿堂隐世不出。 妻子觉得父母亲极为偏心,便在外到处说妹妹命硬,不但克夫还克父,自此妹妹的名声越来越差。 他在外听到也丝毫不解释,并且心中还觉得痛快无比。 只是没想到,父母这般偏心妹妹,怕是当初分家压根就没将所有的财产给他们夫妻,自己肯定留了一部分,如今成了给千歌的嫁妆!打了他们夫妻的脸! 呵! 可气!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宁寿堂去当面质问沈老夫人,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般区别对待,难道人心生下来就是长歪的吗? 沈大人这么想的时候,却从未想过自己对待儿子和闺女是不是偏心,人总是先能看到别人的错处,永远都不会想先看自己的错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缺点和问题。 也正是因为沈大人的经历,所以他与妻子沈夫人才愈发的不看重女儿,只一味的看重儿子。 沈老夫人与沈姑姑给沈千歌置办的这些嫁妆是很丰厚,但花的却并不是沈老夫人和老沈大人留下来的银子。 老沈大人夫妻当初的的确确是将所有的财产交给儿子夫妻了,只留下了不多的银钱和物什在宁寿堂过活。 后来老沈大人身体败落,为了给他老人家看病,老夫人花了许多银子,就这也没多大用处,老沈大人没坚持多久就没了。 那时候到底是心气被沈大人打击到了,加上疼爱的女儿在姻缘上一直不顺,老沈大人很早就郁结于心,后来病重,人也没能拖多久。 老沈大人过世的时候,老夫人身上压根就没剩下多少银子。 后来那么多年,是沈姑姑拿了自己的嫁妆供给整个宁寿堂花用。 其实,沈老夫人当真是没偏爱女儿多少,他们老夫妻其实对儿女都是一样的,只是一直都是沈大人自己觉得自己占有的少,自私自利,才总觉得父母偏心妹妹。 沈姑姑出嫁,老沈大人夫妻给女儿的大多都是傍身的金银用物,顶多加了两个庄子和一些田地。而给儿子留下的都是能挣银子的旺铺,虽然能看到的金银不多,但好好经营,都是能钱生钱的。毕竟女儿家做生意不方便,儿子就方便许多。 是沈大人夫妻不会经营,这才导致原来的那些铺面败落,贱卖的贱卖,倒闭的倒闭,租赁的租赁。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夫人与沈姑姑这些年在宁寿堂坐吃山空,母女两没什么希望又都隐居,宁寿堂在沈千歌没搬进去之前,那真的是一穷二白,有的好东西那也不过是老夫人和沈姑姑十多年前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嫁入燕王府 算不上时新了,过了十多年,自然也不会拿出来给沈千歌当嫁妆。 给沈千歌置办嫁妆的银子大部分都是沈千歌自己出的,便民食肆每个月都挣不少银子,如今再加上海货铺子,不算是投入出去的,一个月万把两要挣。 再加上沈姑姑之前剩下的两座庄子,和不容易过时的老物件儿,比如金玉珠子这些,另外燕王私底下还贴补的,这嫁妆置办的就有样了。 不单单是面子上看的气派,内里东西是真不少。 可就算是将这些都摊在沈大人沈夫人面前说,他们夫妻也不会信。 这嫁了两个女儿,反而让沈大人夫妻更怨恨沈老夫人,更排斥沈姑姑。 沈娇娇出嫁了,沈景晏是大哥,本应该给妹妹添妆,看他恨不得妹妹一辈子都不嫁人,更别说给妹妹添妆了。 沈娇娇被侯府迎亲的队伍接走后,又没看到美景,沈景晏就知道他之前安排的事泡汤了,腿伤了,父母也不勉强他送亲了,被常随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进书房,沈景晏就怒气勃发,将书房砸了个稀巴烂。 常随吓地站在书房门口,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不小心火上浇油。 沈千歌坐在花轿里,左手拿着红色的平安果,右手拿着玉如意,花轿很快就被抬了起来,很稳,一点也不颠簸。 外面都是路人看热闹的笑闹声,她仍然觉得屁股被燕王打的那块热热的,好似那热度要透过衣服过度到身下的软垫下,她不自在微微挪了挪身子。 沈府到燕王府还有一段距离,骑马要两刻钟,迎亲队伍只怕是更慢。 沈千歌被燕王亲自扶着进了花轿,头上盖着盖头,触眼一片喜气的红色,进了花轿,只觉得里面有淡淡的香味,是她喜欢的淡雅梅花香,轿子里一点也不拥挤,处处都让人觉得舒适。 沈千歌有点好奇这花轿是何模样,她伸手微微拉下一点盖头,偷偷打量宽敞的花轿。 这一看才知道这花轿里竟然什么都有。 旁边轿壁上还有暗隔,坐人的这边铺着柔软的锦垫,旁边还放着大红色的迎枕,是给人靠着休息的时候用的。 她伸手小心地打开暗隔,红唇微张,暗隔里放着一个小小茶壶,沈千歌伸手触了触,竟然还是热的,茶壶旁边放了一只可爱的白玉杯盏,上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茶壶上面一层是一个精巧只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木盒,木盒分成四格,里面装着四样点心,看这造型,就知道是便民食肆雅间里专门出来的东西。 最上层放着一个青白瓷的花朵形状的碟子,碟子里是各色蜜饯,有她最喜欢的盐津桃干,桃干旁边放了几颗话梅和蜜枣,碟子。 在碟子边上的小格子里,藏着一张纸。 沈千歌取了出来,展开,上面的字迹揽入眼帘,是燕王的字迹…… 沈千歌顿时脸忍不住就红了,纸张上只三两句话,交代她在花轿里吃些点心喝杯茶,等回了王府还有一套规矩要走,怕是不到晚上,她也吃不上东西。 沈千歌看完下意识要将这张纸条放在袖袋里,可想了想,自己若是带走了这封信,燕王不是知道了她开过了暗隔?还是把信放回去的好。 可是燕王怎么知道她会开暗隔,还特意在这里留了信! 沈千歌早上一早被折腾的起来,加上昨晚没睡好,吃的少,这会子确实是饿了,旁边暗隔里那盐津桃干的味道一直往她鼻子里窜,让她忍不住分泌口水。 最后沈千歌自暴自弃的收了那封信,取了暗隔里的蜜饯点心吃起来,最后喝了一小盏茶水,顿时觉得舒坦多了,腹中再也没有恼人的饥饿感。 吃好喝好,也过了一刻多钟了,还有大约一刻钟就到王府。 沈千歌赶紧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用湿帕子擦了自己的手,盖好盖头,将花轿里恢复成原样,就一本正经地坐在轿子里,好似刚刚那个偷吃的新娘子不是她一样。 燕王虽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的前面,但是他是什么耳朵,也一直在关注着花轿那边的动静呢,即便是沈千歌觉得很小的声音,那也瞒不过燕王。 等听到花轿里传来很轻微放下碟盏的声音,燕王原本板着的脸顿时有了点真心的喜悦。 他心里想着,沈二这个吃货,终于被他抓住了吧! 到时候他问了,看她怎么狡辩! 到了燕王府,全福夫人引沈千歌下轿,不等旁边的全福夫人扶一把,燕王自己上前扶着沈千歌。 看到这般急切的燕王殿下,全福夫人忍不住笑起来。 她将手中的红绸一边递给沈千歌一边递给燕王,“祝殿下与沈二小姐和和美美,殿下,您引着沈二小姐进府吧。” 燕王的大婚虽是赐婚,可来参加王府吃喜酒的人家并不多。 一来燕王一直都不受圣宠,二来燕王之前名声不好,性子孤僻,也鲜少与人来往,而皇家的一些皇亲多是看人下碟,皇上都不喜欢的皇子,顶多是让府中下人送了贺礼来,再不行就派了家中的小辈来贺喜,当家做主的是绝对不会来的。 所以别看燕王大婚这聘礼多,嫁妆也多,看起来热闹不已,迎亲队伍出门进府路上许多百姓围观,可到了燕王府当真是没多少客人。 甚至还不如老靖勇侯已经过世的侯府热闹。 燕王府今日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京中高门府里的小辈,都是不拿事的,另外就是蒋贵妃母家的一些亲戚,只是蒋贵妃娘家也是清流,压根没多少人,剩下的就是武乡侯府的人。 今日燕王大喜,武乡侯府除了老侯爷和受了伤的周大人几乎都过来帮忙了,饶是都是小辈也需要招待。 燕王府中,圣上又没驾临,蒋贵妃是宫妃又不能随意出宫,沈千歌一过门就是王府的主子,整个王府里就燕王和沈千歌最大,也不用走行长辈礼那个过场了,这剩下的流程要等明日一早,燕王与沈千歌进宫给圣上皇后蒋贵妃敬茶请安,所以沈千歌嫁入燕王府这一日倒是比侯府那边省心。 等燕王送了沈千歌进了新房,荣顺急匆匆的来报,说是大长公主与皇子们一道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皇子们 燕王眉头微皱,长公主来还算正常,毕竟是他的姑奶奶,而且长公主与沈老夫人的关系好,他成亲这么大的事来看看实属正常,可他的兄弟们怎么会来? 往常他从不与他的这些兄弟往来,他没在朝中任职,更是少了交集,就算每次去宫中,参加各种家宴,那也是不多说一句话,吃完就撤。 五公主这会儿正在新房里呢,燕王叮嘱妹妹,“五妹,你陪着你嫂子,我出去应酬。” 说完就拍了拍沈千歌的手,像是在安抚一般。 沈千歌对燕王地拍打动作都有心理阴影了,总觉得这轻拍的动作不像是拍在她的手上,像是拍在她身上的其他地方。 沈千歌还盖着盖头,自是不好说话。 五公主本来就是个跳脱性子,忙大包大揽起来,“快去快去,我在这里照顾沈二,六哥你还不放心嘛!记得吉时过来掀盖头就行。” 本来应是新郎官先掀了新娘子的盖头再出去应酬的,但是来的这群人不是一般人,全福夫人就立即做调整了,沈千歌这边倒也不在乎这几刻钟。 燕王依依不舍地看了穿着华贵嫁衣的沈千歌一眼,这才转身带着荣顺出去应酬了。 前院,周子愈已经先帮着燕王与各位皇子应酬了。 燕王边走在一旁的荣顺边与他汇报。 “殿下,方才门房来报,说是皇子殿下们都来齐了,就连八皇子九皇子也来了。” 武帝目前共有十位皇子,六位公主。 大皇子是嫡出,也就是现在的储君,二皇子乃是王贵妃所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只大半年,同岁,一个出生在年头,一个出生在年尾。 可惜皇后娘娘十年前就过世了。 外传武帝与皇后感情甚笃,发妻过世,武帝为了怀念发妻,这后位空悬至今。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是云淑仪所生,不过三皇子落地不到半年就夭折,四皇子脑子有些问题,憨傻异常,直到现在,四皇子还住在皇宫里没搬出来另外开府,也未娶王妃,平日里,云淑仪日日去四皇子的宫殿看望他。 五皇子是贤妃所出,比燕王大一岁,早两年前就成亲了,如今膝下已有两子一女。 七皇子在八岁时夭折。 八皇子九皇子都还小,八皇子十岁,九皇子八岁,最小的小十不过才出襁褓,还是个奶娃娃,自然是不会来的。 太子名李贤,二皇子名李勤。 这两位目前是最受宠的皇子,太子乃储君,住在东宫,二皇子被册封为楚王,府邸离皇宫最近,面积最大也最为华丽。 只是太子和楚王成婚都已快十年,太子膝下却只有两女,一嫡一庶,楚王膝下子嗣颇丰,嫡子庶子加起来都有四五个了,更不用说嫡女庶女了。 虽然目前太子储君之位还算是稳妥,武帝也对这个嫡子堪以大用,可太子到现在还无后呢!这却是最大的问题。 太子和楚王目前都到了而立之年。 太子夫妻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外面人都说如今的太子夫妻与当年的皇上夫妻一般,都是长情的。 就算是太子妃嫁入皇家十来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太子也不愿意扩充东宫。 为此,武帝不知教训过多少次这个嫡子了。 但每次太子就搬出自己的母后。 于是,扩充后宫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二皇子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好似都与燕王没甚关系,他向来独来独往,若是武帝有事交给他,他就办事,没事交给他,他在京中的存在感向来就低。 这次除了太子和小十没来,其他的兄弟都来了,就连云淑仪日日都不放心的憨傻四皇子也来了。 燕王就算是不耐烦招待这些兄弟,那也不得不应付。 刚到前厅,周子愈正被楚王为难呢,“周家的小子,你少在这里应付本王,还不快叫小六出来!本王今日来可是喝小六喜酒的。” 周子愈陪着笑,“楚王殿下,您也不是不知道这燕王府,只六殿下一个主子,方才才送了王妃进洞房,来招待楚王殿下也需要时间。” 楚王冷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 四皇子抓着管家结结巴巴的问这问那,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 五皇子扬着唇,摇着折扇,好脾气似的看着自己这一帮兄弟,就像是个瞧热闹的。 八皇子九皇子昂着头,让丫鬟嬷嬷们准备好吃的,今天他们也要喝酒。 他们身边都有宫中跟出来贴身太监和护卫,皇子们每日的饮食都是有定数的,两人年纪还小,燕王府里的丫鬟嬷嬷哪里敢应,都为难着呢! 荣顺说着说着,燕王就到了前院,周子愈看到燕王来了顿时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 燕王上前与自己的各位兄弟们见礼。 楚王上前拍了拍燕王的肩膀,“不错不错,小六也成家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要请兄弟们好好喝上一顿,不醉不归!” 荣顺听楚王这么说,心里就担心,府上只有殿下,正院里还有王妃呢!今日又是殿下大喜的日子,若是以后想要燕王的日子和顺,今天可不能冷落了王妃。这楚王若是使坏,故意灌他们殿下,这晚上的洞房花烛可怎么是好。 “二哥抬爱了,还请手下留情,给小弟留些清明,这整个王府还要照管。” “王府里这么些奴才可不是吃干饭的,哪里有他们歇着你干活的道理,无事,有二哥看着,真要是不行,二哥给你调派些人手。” 哪里能让楚王调人手到燕王府,这位二皇子最是面甜心苦,只要是有些陈府的,都能看出这位心里的勃勃野心。 燕王正蹙眉要回绝,站在旁边的长公主却开口了,“好了,莫要闹的太过分,今日是小六的好日子,你们意思意思就得了。” 长公主是长辈,不说太子皇子在她面前是晚辈,就是武帝在她面前也是晚辈,她地位尊崇,说几句几个孙辈没人会说她什么。 见二皇子等人安分了些,长公主与燕王交代了两句,就去别的院子照看女客了。 她在燕王府停留的时间不会长,窦茵是她的外甥女,在这边坐坐后,她还要去一趟靖勇侯府。 长公主说完就被王府的管家请去待女客的院子,她一走,楚王刚刚压下来的气焰就又恢复了。 他眯了眯眼,上前道:“六弟,我们还没看到六弟妹呢!”听说这沈府二小姐,他这六弟的王妃是个无颜女。 第二百五十一章 改变 揭盖头观礼,兄嫂亲朋在一旁都是允许的,到时候不管新娘长相如何,亲朋们都会说一些贺喜夸赞的话,给小夫妻添喜气。 楚王突然这么说,燕王却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但是往常谁家大婚,也没见楚王这么好奇过,要亲自去观挑盖头的礼。 燕王脸上面无表情,又如何不知道他这二哥的用意。 怕就是为了去看沈二脸上的疤痕,然后叫他们夫妻在大婚这日出丑。 燕王拳头在袖口下攥了攥,平日里,只要他不理这些兄弟就行,可就是今天,他找不到理由拒绝。 楚王笑着看他,“怎么?六弟,这么小气,让我们看一眼弟妹都不行?行了,快走,别误了吉时,今日好歹也是你的大好日子,还板着脸做什么,多笑笑才行!” 说完,不等燕王说话,就招呼了兄弟,让燕王领路。 燕王憋忍着心中郁气,心中做好了准备,若是一会儿楚王说了什么下沈二面子的话,就算他明日要被父皇责罚,他也要让护卫将楚王撵出王府! 五公主围着沈千歌转,正好奇她这今天的装束,但是沈千歌盖头还没揭,旁边又有全福夫人看着,她倒是不好与沈千歌私底下说话了。 既然看不了沈二,五公主无聊的在新房里转悠,这一转悠,她就在心里啧啧称叹起来。 别看燕王府这新房看着简单,但处处都透着心思。 内间那拔步床的木料比宫里用的都好,雕花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房间里的摆件,看着不起眼,每一件都是精品。 离拔步床不远的女子用的梳妆台布置更是细心体贴。 这会子新娘子的嫁妆和聘礼还没填进新房呢,那妆盒里已经摆满了各种首饰,都是成套的,没有一件俗气的,每一套都价值不菲,就连平日里最常用的梳子都是象牙的,上面还镶嵌着粉色的珍珠,只要是姑娘家看到这样的梳子怕是没有不喜欢的。 外间有一面博古架,上面放置的小玩意儿无一不是有趣又高雅的。花厅另一侧是一个小书房。 书房里两套桌椅,靠着窗的那一套小一些明显是给王妃准备的。 书桌圈椅的高度都与大一套的不一样,五公主试了试,这套小一些的桌椅恰好够自己用,而沈二的身高和她差不多。 五公主窃笑了两声,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冷面六哥能办出这样细腻的事来。 再看书桌旁边的檀木书架上,放着一排排书籍,有厚有薄有新有旧,她随意取了一本出来看,竟然是各种搜寻来的菜谱!另外还有一些山川异志、民俗风情的书籍,一看就知道都是沈二喜欢的书。 只单单这一院子的东西和布置,倾王府之力怕是都要忙活上好些日子。 五公主就不由得怀疑,自己这闷嘴葫芦的六哥是不是从定完亲就开始准备了。 看来不管如何,六哥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沈二性子不差,尤其是这大半年,她觉得哥哥与沈二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 这边五公主正看的兴起呢,仿佛一步步发现哥哥藏着各色秘密的妹妹,鸿雁却匆匆过来了。 五公主转头看向她,“怎么回事?着急忙慌的。” “公主,楚王和诸多皇子都朝这边过来了,说是要看新娘子。”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五公主顿时脸色就黑了下来,“他们不是一向都不与六哥来往的?怎么今天来干什么!走,陪本公主过去,有本公主在旁边,本公主看谁能欺负沈二!” 五公主话刚说完,鸿雁骇了一跳,忙劝阻道:“公主,皇子殿下们毕竟都是您的兄弟,您要是将他们得罪了,贵妃娘娘在宫里日子也不好过。” 鸿雁这句话说出来,五公主眉头蹙了蹙,脸上的怒气却没有消失,“父皇最疼爱本公主,大不了闹到父皇面前,父皇自是会维护本公主的,难道本公主还怕了他们不成!” 得,这话是说不下去了。 五公主还是没有长大,也是,她一直有娘娘护着,燕王虽然孤僻,对她却极好,没吃过苦,哪里会知道旁人的不容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娘娘这么多年在帝王身边,最是清楚这种惶恐。 鸿雁不敢再劝,她怕劝多了,反而让五公主起了逆反心理,为了燕王两口子与那些兄弟们对上。 这边全福夫人正与沈千歌说接下来的一些规矩,新房院子里就嘈杂了起来。 荣顺提前派来的小太监快跑着进来汇报,“王妃,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都来了。” 盖头下,沈千歌眉头微拧,怎么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们都来了? 上辈子,她至死也没接触过这些皇家的龙子们,如今大婚当日就见面,着实让她有些紧张。 小太监话音刚落,五公主就从旁边走了过来,她对着小太监挥挥手,“下去吧,王妃知道了。” 小太监躬身退下了。 五公主低声在沈千歌耳边道:“二哥心高气傲,倒是有些才情,四哥憨傻,你别与他一般见识,五哥自私狡狯,偏要装成君子模样,小八小九年纪都小。” 五公主这看看一句话就把几位皇子大致的性格告诉沈千歌了。 沈千歌精心细想,看来她主要要注意的就是二皇子五皇子,至于其他皇子要再看一看。 外面一群脚步越来越近,很快荣顺就将一群皇子们引了进来,另外还有从旁边待客院子进来的夫人小姐们,至于王妃们今日是一个都没来。 楚王一进来就见到拔步床边坐着一个身穿华贵嫁衣的年轻女子。 他心中轻嗤,看来也就他这六弟能干出这等事来,一个无颜女而已,居然舍得准备这般贵重的嫁衣。 “六弟,这就是弟妹吧,吉时快到了,六弟你赶紧揭盖头。” 沈千歌被全福夫人扶着朝着皇子们的方向福了福,盖头还未揭,行礼自然也不用多话了。 燕王视线落在沈千歌身上,从没有一刻,心中是如此不堪加上不甘。 以前在皇宫中,受怎样的苦,他都没觉得如何,好似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落在他身上的伤像是不痛一般,他看着身体流血,也不过就是用块布包好而已,反正伤疤都会淡的,什么都会过去的。 可这一刻却不同,他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说,在呐喊,他不想沈二过上与自己一样的生活! 第二百五十二章 黑壮五王妃 燕王盯着沈千歌这么一出神,时间过的飞快,因为他没应二皇子楚王的话,新房里的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顿时凝固着尴尬的气氛。 许多人此刻心中怕是都想着,燕王是故意装作没听到,怕这个时候当着众位皇子的面揭开沈家二小姐的盖头,叫人看到沈二小姐脸上的伤疤,而后丢了燕王府的脸面。 就连被盖头盖着的沈千歌也有了这种想法。 她抓着红丝绸帕子的手紧了紧,虽然燕王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在乎她脸上的疤痕的。 那块疤上一世跟了她半辈子,她太清楚它长什么样子了,就连她自己看到了都觉得无比丑陋,何况别人呢。 一边的五皇子嗤笑了一声,“六弟,弟妹都进门了,这会儿你不会后悔吧!这还是父皇的赐婚呢!” 五公主本来对这几个兄弟就不喜欢,整日里争权夺利,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欺负六哥和沈二,沈二好歹当了她那么长时间的伴读,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五公主突然讥讽的笑道:“五哥,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还求过父皇给你纳侧妃呢!” 五王妃出生极好,是镇南将军的嫡孙女,镇南将军手握重权,掌控着大齐三分之一的兵权,守卫南境,镇南将军儿子众多,偏偏没个女儿,到了第三代,家中也都是男丁,直到镇南将军天命之年,他的长子才给他添了个嫡孙女。 这嫡孙女可谓是千娇百宠的养大的,镇南将军还将她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抚养了两年。 只可惜镇南将军家族的基因就是五大三粗,这要是放在男儿身上还好,好歹是条血性汉子,是练武的好料子。可放在女儿家身上,就有些一言难尽。 这位五王妃也没逃过家族基因的遗传,生的也是大高马大,加上家里宠爱,吃穿上一应都是最好的,就圆润了起来…… 五王妃又比一般女人高半个头,就算是与五皇子站在一起,也比五皇子高一点。 当初五皇子知道他这桩婚事时,与贤妃闹了许久,还是被武帝压了下来。 不过这五王妃倒是个好生养的,与五皇子成婚后两年生了两个儿子。 贤妃不但没有不满五王妃,反而越发的疼爱起她来了。 在皇家,从哪儿找这么能生的皇子妃。 五皇子又动摇不了妻子的地位,只能求皇帝给他纳侧妃,与五王妃才成婚三年,五皇子已经有了四五位侧妃了。 五公主这么说,可不就是在讽刺五皇子才是真正后悔自己婚事的人。 五皇子平日里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五王妃,这会儿五公主这么说,就是戳了他的肺管子。 他阴着脸盯着五公主,“五妹说话可要小心自己的舌头!” 五公主刚要怼回去,却被沈千歌在暗处扯了扯衣袖。 沈千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前世,五公主的结局并不好,被皇上嫁到了塞外和亲,在半途就得了病,因为要赶时间,拖着病体到了塞外汗王那,举行了婚礼,却婚后三日就香消玉殒了。 五公主没了的消息传回来,都已经是一年半后了。 后来还是燕王专门派了一千兵士去塞外将五公主的尸骨给带了回来,安葬在皇陵。 蒋贵妃为了调查五公主的死因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熬死了。 现在五公主还得圣宠,对比皇子们,武帝反而是更疼爱自己的女儿们。 皇家的那些公主郡主,上到大长公主,下到一些王爷的县主,几乎都有个好夫家,郡主县主都没有外嫁蛮夷的,更不用说公主了。 最不受宠的公主过的那也是清闲富贵的日子。 怎的到了五公主就要外嫁和亲呢? 估莫着是五公主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 可是谁能影响皇帝做的决定? 怕就是宫妃和皇子们…… 若是五公主不小心得罪了这些人,这些人刻意的挑拨,尤其五公主刚刚还说过这五皇子狡诈阴毒。 五公主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沈千歌拦了,她只好冷着面抿着唇不看五皇子。 五皇子眼睛眯了起来冷冷瞥着五公主。 燕王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他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失态。 燕王仍然是那副万年不动的冰山脸,只是看向五皇子的眼睛里多了凌厉,“五哥,你若不想参加我的婚礼,自去便是。” 以前在诸位皇子面前,燕王从来都是闷嘴葫芦,就算是兄弟们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他也全当没听见,这回嘴,还是第一次。 五皇子一愣,转头就与燕王如鹰隼般的目光对上,他顿时就败下阵来。 有时候闷声不吭的人发起狠来,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五皇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六弟,我开玩笑的,大喜的日子调节调节气氛,我先给你和弟妹赔个不是。” 这会五皇子就算是说两句软话也不想离开,这不,他还想看着燕王挑盖头的时候出丑呢! 那可比现在怼燕王两句好玩和痛快多了。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一屋子皇子在这里闹了不愉快可不好。 全福夫人连忙打圆场,“燕王殿下,吉时已到,您该挑盖头了。” 说着从旁边丫鬟举着的托盘里,取了一个小巧镶金的秤杆来递给燕王。 燕王接过秤杆,拿着秤杆,情不自禁手心就开始冒汗。 他又期待又担心,还有一丝丝的好奇。 以前这沈二不故意接近他的时候,他从未想着去注意她,上书房里的千金,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所以对沈二以前的容貌他都模糊了,只知道她以前容貌出挑。 记忆清晰的时候都是沈二戴着面纱的时候,不过那一双澄澈的双眼仿佛刻在他心上一样,仅仅凭着那一双眼睛,燕王就敢肯定他能认出沈二。 其实在他眼里,沈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紧,脸上的疤痕他也不在乎,可这一刻,他不在乎,这么多围观的兄弟却不允许。 燕王拿着秤杆的手都有些轻微的抖起来,被五皇子看到了,他戏谑的笑了一声,仿佛是很享受这一刻看别人出丑的时光。 秤杆伸向盖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六弟妹真好看 这么多人围观,沈千歌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秤杆慢慢挑开盖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千歌身上,都不舍得眨一下眼睛。 下一秒,大红的鸳鸯戏水的盖头被挑开,旁边全福夫人连忙说了一句,“称心如意!” 沈千歌面前顿时亮了起来,仿佛是突然被这般亮的光线刺了眼,她情不自禁微微眯起了眼睛,过了几秒,适应了,这才朝着燕王的方向抬起头来。 面庞娇艳如花,妆容恰当好处,红唇饱满柔软,馥郁芬芳,尤其是那一双眼,澄澈明亮,像是夜空中的星,让人忍不住注目。 燕王先是担忧的向沈千歌的脸上看去,可看了一遍又一遍,面前的女人光滑如瓷的肌肤上都没有任何疤痕! 不但如此,这沈二的容貌居然每一处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看着眼前的女人,燕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他惊地目瞪口呆,沈二脸上的疤痕完全好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而旁边特意来看燕王笑话的几位皇子,此刻的惊讶并不比燕王少。 沈千歌容貌本就万里挑一,之前在上书房里,在容貌上,怕是只有沈娇娇能与她相提并论,后来伤了脸,整日出入戴着面纱,不知道有多少千金在背后幸灾乐祸,如今恢复,又有了花盆加持的气运滋润,容貌的精致程度比以前更上一个等级。仿佛是加了一层滤镜一般,让人瞧了移不开眼睛。 几位皇子都是出生自皇家,皇宫当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武帝身边的妃子无一不是各色美女,生下的皇子在容貌上自然也不会差。 就是审美被皇家拉高的这群皇子,在看到沈千歌的长相时,也有瞬间的失神,可见沈千歌的容貌到底有多能打了。 其中最气愤的莫过于五皇子了。 这里在坐的只要是成过婚的,媳妇都比他的媳妇好看,唯独他一个人的老婆又胖又黑,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口头禅就是告诉她兄弟父亲祖父,让他们来教训他。偏偏他还就怕这套。 他母妃身份不高,要不是在潜邸就跟着武帝了,现在四妃的位子都混不上。 正是因为这样,贤妃才要给他找这么一个娘家强势的王妃。 他日后的造化,可是一半以上要靠王妃的娘家势力的,所以他哪里敢当真得罪王妃。 可人就是贱,没有什么就想要什么。 有这么个王妃,他就越发嫉妒自己的兄弟们,兄弟们不管谁娶了漂亮媳妇,他总会明里暗里挤兑上几句。 现在见到沈千歌又是一个这般的容貌,本来就不喜燕王,现在越发的讨厌。 他的侧妃也不少,且各个容貌中上,又是生在皇家,当真是不知道见过多少美人,饶是这样,五皇子还是看呆了去。 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如此美人,谁不想占有,尤其这还是六弟的王妃,这么一想,五皇子顿时觉得热血沸腾。 五公主也惊讶地睁大眼睛。 沈二脸上留了疤,她是知道的,为此她恨铁不成钢,还让茯苓专门给沈二送过宫里御用的药膏,只是她也没想到,沈二当真好的一点瑕疵都看不出来了。 惊讶过后就是高兴,沈二这般出息,脸上没了疤,大家也就没办法用什么无盐王妃来羞辱她和六哥,而且沈二容貌出色,大家不但不能骂,还会夸赞母妃给六哥找了这么个姿容绝丽的妻子。 只是她当真是好奇沈二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比以前细嫩不说,竟光滑连毛孔都要看不见了,等过些日子,她一定要问一问沈二。 全福夫人之前就知道沈千歌的脸全好了,可方才这群皇子公主说话,她又不敢插嘴,如今看到揭了盖头,见了众人神情,她跟着忍不住快活的笑起来,其实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那当然也最是讨厌旁人拿容貌说事。这群人虽然是大齐最尊贵的一批人,但那说话的语气却叫人心里不舒坦,这会子,全福夫人乐得看到他们被打脸,她在心里是站在沈千歌这边的。 见周围的人都惊地忘记了说话,全福夫人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吉时已到,揭了盖头,该喝合卺酒了!” 身旁不远处站着的葛嬷嬷忙把之前就准备好的合卺酒端到沈千歌和燕王的身边。 “王爷,王妃,请用。” 燕王从托盘上端了一杯,先递给沈千歌,而后自己再端起另外一杯,两人交杯喝了合卺酒。 这下基础的礼节才真结束了。 男客们也不该待在新房里了,二皇子带着弟弟们出去,脸色不是很好看,四皇子是个憨傻的,出门的时候还傻傻笑着道:“六弟妹真好看,五弟妹丑,比我还胖!” 莫名被再次重伤的五皇子:…… 他恶狠狠地瞪了眼四皇子,“四哥,你连王妃都没有呢,神气什么!” 八皇子九皇子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两人倒是没什么心眼,跟着几个哥哥去前院吃酒席去了。 这群皇子出去后,新房里只剩下了自己人。 燕王这会儿还时不时看一眼沈千歌的脸,他表情木木的,看不出来多少变化,但是那双狭长的眼眸却愈发的深邃了。 看的沈千歌心里都跟着慌慌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燕王忙移开视线,干咳了一声,“没怎么,只是平日里一直看你戴着面纱,现在猛然没看到你戴,有些不适应。” 沈千歌嘴角抽了抽,“不然我再把面纱戴上?” “不用!在家中戴面纱,你难道不觉得麻烦?”燕王说完了话,荣顺就来寻他去前院待客,周子愈一个人可撑不住那几位皇子。 燕王让荣顺留在这边照顾沈千歌,若是沈千歌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荣顺就行,他陪完客人就回来。 以前两人不过是定了亲,这猛然成为夫妻了,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沈千歌一时不习惯的很,燕王话里的“家中”两个字让她愣神了好几秒都没回过神,等回神,燕王已经去前院了。 有县主来寻五公主,她也没在新房多留,朝着沈千歌眨了眨眼睛,就去女客那边了。 荣顺上来笑着问沈千歌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沈千歌是盖着盖头进了新房的,这会子对这里都还不熟悉,又在花轿里吃了东西,这个时候什么也不需要,打发了荣顺。不过荣顺还是让人送来了几碟子点心和一壶新沏的茶水。 如今这新房里只剩下了她带来的人,葛嬷嬷、文杏、良辰、另外还有两个粗使的小丫鬟。 过了端午天气就热起来了,如今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再加上白日里穿的嫁衣比较厚重,饶是进了新房,新房里放了冰盆,到了现在也热出了一身汗。 主仆几人也顾不得看新房,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沈千歌收拾停当,晚上还有洞房花烛…… 第二百五十四章 您今晚的主要任务不是睡觉 聘礼里的衣料,王府本就给的多,沈姑姑将王府给的所有料子都送到了锦绣阁,加班加点赶制好了沈千歌与燕王一年四季的衣裳,再加上沈姑姑这边给沈千歌准备的嫁妆衣裳,这光是衣裳就有几箱子。 文杏管着沈千歌的内物,东西在哪里,她都知道。 这会子良辰在新房里陪着沈千歌说话,文杏和葛嬷嬷去后头放嫁妆的偏厅里找衣裳去了。 良辰见二小姐还有心情打量新房里的呈设,她好奇道:“二小姐,傍晚的时候,殿下就要回来了,您……您不紧张吗?” 被良辰的话打断了心思,沈千歌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良辰问的是什么,顿时闹了个红脸,也发现自己这样的新嫁娘好似也太奇怪了些。 确实,刚入夫家,该忐忑才是。 毕竟那样的事,每个将要经历的少女都会害怕紧张。 沈千歌哭笑不得,更没办法与良辰解释。 她之所以不紧张,当然是因为知道晚上她不会与燕王发生什么。 前世,燕王到她过世的时候都未娶妻,而且厌女,连女人都不接近,今晚又怎么会与她发生什么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排斥燕王,却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动心的原因。 万一燕王是个断袖,那她的付出算什么呢? 所以有时候什么都知道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初燕王知道她脸上有疤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怕就是为了随便娶一门妻子去掩盖堵住众人的嘴巴而已。 而沈千歌经历了一世,早已把男女感情看的很淡,只希望自己身边在乎的人这辈子过的顺遂便可。 看的开了,反而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沈千歌看了良辰一眼,笑着道:“出嫁前,姑姑与我说了,每个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我何必紧张?” 良辰隐隐觉得不对,可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二小姐,只能站在一旁点点头。 新房里还是挺凉爽的,沈千歌走到硕大的冰盆边,里面放着一块半人高的冰块,虽然融化的速度很快,但确实是非常凉爽,冰盆旁有一个小太监在对着冰盆扇风,让凉气在新房里散发出去。 这般大的冰块,这般奢侈的用冰之法,在皇家也少见,怕是燕王今日大婚,才这么浪费的,否则平日里皇家也只是将冰放在冰鉴里保鲜和冰冻食物,类似于现代的冰箱。 小太监见王妃转了过来,看着面前的冰盆,又微微蹙了蹙眉,他连忙道:“王妃若是喜欢这冰,冰窖里还有,虽然不多,但供王妃一个人用尽够了。” 沈千歌记得到了夏日里,京城中的冰也是奢侈品,王公贵族家里的份例都有限,沈家这种压根就没冰使用,也只有皇宫里的武帝才会这么用冰,新房里放了这么一大块冰,倒是罕见。 目前京城中夏日里的冰九成来自皇家的冰窖,剩下的一成是各大王公自己家的小冰窖,但这储冰,太耗费,各家都不多,这夏日酷暑至少三个月,且得省着用呢! “这冰是哪里来的?” 燕王这么不受圣宠,武帝压根就不会想起来赏赐冰给他。 他一个成年男人,苦些累些都罢了,哪里会想到奢侈的用冰。 果然这么一问,小太监就支支吾吾起来,最后实在没办法才说了实话,“冰是贵妃娘娘和五公主送来的。” 沈千歌:…… 也就是说,为了燕王娶妻,蒋贵妃和五公主将自己的夏日里的冰的份例让了出来给他们用。 沈千歌顿时觉得心虚起来,这冰也顿时用的甚是觉得负担。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师傅与她说的制冰之法来,只要有那东西,冰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有了冰,甚至还有制作各色冰饮冰碗。 还以为新王妃要怪罪下来,小太监害怕地缩了缩头,而后等了会儿,王妃没动静,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王妃好似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沈千歌正幻想做各种冰饮呢,葛嬷嬷和文杏带着衣裳回来了。 葛嬷嬷笑着道:“二小姐还是先洗漱吧,净房里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沈千歌颔首,虽然房里有冰,但她还是浑身粘腻,洗个澡当然会舒服很多。 进了新房旁边的净房,里面不仅布置的高雅,而且一应物什俱全,就连洗澡的胰子都准备好几种,沈千歌走到浴桶边上,文杏已经给浴桶里洒上了各色香气四溢的花瓣。 正更衣的时候,沈千歌头一转看到旁边衣架上搭着的衣裳,顿时嘴巴张的老大,“嬷嬷,我一会子就穿这个?” 葛嬷嬷面无表情地点头,“这是姑奶奶给二小姐准备的,叮嘱老奴今日给您穿的。” 沈千歌:…… 可是那寝衣就是一套层层叠叠的红色透明纱衣,与没穿有什么区别…… 还有,姑姑什么时候给她准备的这个,她怎么不知道! 沈千歌哭丧着脸,燕王怕是不喜欢女人,她穿这种寝衣给他看,与跳梁小丑有什么区别。 “嬷嬷,能不能换一件?我觉得之前我在家里穿的那件素粉的就不错,轻薄,睡觉也舒适。” 葛嬷嬷差点就要对着自家小姐翻个白眼,她压低声音道:“二小姐,你今晚的主要任务可不是睡觉!” 沈千歌:…… 这叫沈千歌怎么解释?目前,这压根就与葛嬷嬷解释不了! 沈千歌心里哀叹,还只能硬着头皮由着葛嬷嬷安排,否则等回门,祖母姑姑知道了怕是都会担心。 沈千歌沐浴后,葛嬷嬷还细心帮她的寝衣熏了香,淡淡的兰花香味,煞是好闻。 她被迫穿上了那身大红的寝衣,里面配了件鸳鸯戏水的肚兜,可手臂上的布料只薄薄一层,雪碧纤细的手臂隐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反而愈发的撩人。 下身层层叠叠的衣摆,在一侧的大腿边上,却开了个叉,行走间,一不注意,左边纤长雪白的大腿就露了出来。 穿上这身寝衣,葛嬷嬷才发现她的二小姐当真是长大了,成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希望燕王今晚能多多怜惜二小姐,两人日后能琴瑟和鸣。 沈千歌被葛嬷嬷塞进了宽大奢华的拔步床里,临走前,她还被葛嬷嬷塞了本没有封面的书册。 第二百五十五章 抓个现行 拔步床外面是碧纱橱,此刻,新房里红烛摇曳,不远处的贡台上,还放着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等物,冰盆里的冷气缓缓散发,带着微凉的风,沈千歌又是穿的这般清凉,这会儿一点也不觉得热。 葛嬷嬷带着文杏在旁边屋子收拾嫁妆等物,新房外间只守着一名对着冰盆扇着凉扇的太监,一切都安静又美好。 沈千歌翻开葛嬷嬷给的书册,只看了一眼,瞬间闹了个红脸。 这哪里是什么正经书册,分明就是避火图……旁边竟然还有文字解释…… 沈千歌搞不明白葛嬷嬷一个不识字的哪里弄来了这种书册……总不会是为了她专门买的吧……这类书册在外面的价格可是不低。 一想到嬷嬷为了她买这种书册花这个冤枉钱,沈千歌就哭笑不得。 不过她两世都没看过,看两眼应该也不妨什么…… 沈千歌还真翻开看了两眼,只是这画画的太写意,图画里的小人一个个变了形,压根什么也没看出来,翻了两页,沈千歌就失了兴趣。 新房里安静又舒适,她今日当新嫁娘,天没亮就被拖了起来,一天都没好好吃顿饭不说,时时还都紧绷着心弦,如今到了舒适的环境里,又洗了澡,顿时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想着现在还早,燕王就算是要回来至少也要等到傍晚,那她先在床上眯一会儿,半个时辰就行。 这么一想,困意就排山倒海般的袭来,没一会儿,沈千歌就陷入到酣甜的睡梦里,睡着前还不忘将书册藏到大红的枕头下。 沈千歌嫁进来后,燕王府也就两个主子,又有燕王之前交代过,所以皇子们走后,新房很安静。 喜宴过后,也不用新王妃送客,没有长辈在王府,沈千歌这一天下来算是省心的了。 静谧之下,这一觉睡的就格外的香甜。 长公主只在燕王府待了会儿就走了,喜宴都没吃,太子虽然没来,可也派人来送了礼,二皇子等几位皇子看了王妃后,没达到目的,吃喜宴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燕王灌酒,燕王独木难支,不好推辞,这其中又属五皇子灌的最多,他恨不得将燕王灌的人事不知,晚上没法洞房花烛。 饶是燕王再是海量,也被几个兄弟灌的半醉,好容易将人送走了,天色已经微黑。 周子愈早已经醉死了过去,被常随送到了客房休息。 送了客人,荣顺赶紧递了湿帕子给主子,“殿下,您先擦擦汗,奴才去给您您端杯醒酒茶来。” 燕王接过帕子颔首,擦了汗,喝了醒酒茶,就快步往王府后院走。 燕王身高腿长的,加上又走的快,荣顺在后面差点跟不上,他好笑,殿下平日里回后院休息从来没走这般快的,这会子怕是王妃在后院,殿下等不及了。 燕王一进后院的正院,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和葛嬷嬷忙行礼,葛嬷嬷见到王爷这般急匆匆的就来了,骇了一跳,二小姐还在里面睡着呢,王爷来的太突然,她都来不及通知,也不知道王爷看到了会不会怪罪二小姐。 燕王很快就看出了葛嬷嬷表情不对,他问道:“王妃在里面?” 猛然听王爷口中称二小姐为王妃葛嬷嬷还有点不适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立即道:“在碧纱橱,王妃早上起的早,有些累了,在休息,老奴这就去将王妃叫醒。” 不等葛嬷嬷进去,燕王就让荣顺阻了她,“无妨,让王妃再睡会儿,本王先去沐浴更衣。” 燕王这么说,葛嬷嬷放下心来。 燕王洗澡也不用旁人伺候,让荣顺给取了寝衣,自己去净房洗好,换了寝衣,直接去新房。 净房就在新房里面,又有荣顺在净房里伺候,葛嬷嬷和文杏倒是不好再进新房了。 燕王披着半干的黑发,夏日里太热,他套着寝衣,连衣带都没系,露出一片古铜色的光洁胸膛,腹肌半藏在衣衫下,若隐若现。 这还是因为屋里有沈千歌,若是平日里,在这样的夏日,他沐浴完后只会穿一条亵裤。 新房里燃着熏香,淡淡的兰花味道在空气中缭绕,让整个新房更加安静和舒心。 从净房出来进了卧房,没听见其他的声音,燕王放轻脚步朝着床边走。 很快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婀娜身影。 床帐只放下一半,沈千歌穿着一身红色的寝衣侧身躺在大红的龙凤喜被上,裙摆层叠中,有一只雪白的腿露了出来,横亘在红色的衣裙间,滑腻洁白的肌肤像是凝脂,好似在勾着人上去摸一把,体验一下手感。 燕王情不自禁喉结滚动了一下。 视线往上,是盈盈一握的纤腰,腰上束着宽宽的红色腰带,将腰肢衬托的愈发纤细。许是因为睡了一阵子了,肩膀上的纱衣不小心滑落了一半,露出了纤柔的肩膀,那肩膀与脖子的弧度恰当好处,睫毛纤长,因为熟睡,脸颊上泛着一抹柔润的酡红,不知不觉,燕王已经坐到了床边,伸出的大掌轻抚在沈千歌的软软馥郁的脸颊上。 许是触碰地痒了,沈千歌皱了皱鼻子,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翻了个身,后背对着燕王。 她这一动,大红的软枕也被带的移了位置,恰好将藏在枕头下的书册露了出来。 新房都是他让荣顺一手准备的,里面添置的东西也是他专门列了单子叫人采买的,在沈千歌未进门之前,他住的都是王府的书房,虽然今日也是他第一次入住,新房里有什么没有什么,他却比荣顺还要清楚。 在沈千歌枕头下的这本册子绝对不是他准备的。 燕王稍稍一动,就抽出了书册。 是一本没有封皮的书册,好奇之下,打开看了看,下一秒,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耳朵也忍不住变得通红。 这……这个沈二居然在看这个! 燕王看到这书册一紧张,书册就从手中滑落了下来,掉在了床上,发出一声闷响,将熟睡中的沈千歌吵醒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该瘦的地方不瘦就行 沈千歌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大红的床帐还有些迷糊,等想到这是哪里后,就瞬间清醒。 她转身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敞着胸膛坐在床边板着脸的燕王殿下,而她睡前随意翻看的书册正落在自己身后,还好死不死地翻开,肆无忌惮地展示着书册里的禁忌内容。 沈千歌:…… 她现在能不能装作没醒来,继续睡过去。 这么一看,恰好与燕王的视线对上,沈千歌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妃,这书研究的如何?本王倒是没想到你准备的如此充分。” 沈千歌一把将掉落在床上的书册捡起来,藏在了被子 随后燕王才听到她赤红着脸低声说道:“殿下,这……这书册不是我的,是嬷嬷给的……” “本王知道,是你让嬷嬷准备的。” 沈千歌听到燕王说的,愕然地抬头看向他,燕王今日是不是一定要将这避火图安在她的头上。沈千歌后悔睡觉之前为什么不先把书册偷偷藏好,可现在怎么后悔都晚了。 她眼睛转了转,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知道了也好叫人给殿下准备些吃的,在前院陪客人定然只喝酒没吃上几口吃的。” 沈千歌的话叫燕王一愣。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温暖感觉从心底里溢出来顿时包裹住他的心房,让他整个胸腔都泛起了融融暖意。 以前从来都是一个人,不管是在皇宫里还是搬出皇宫后。 在皇宫里时,虽然有蒋贵妃照看,可他毕竟不是蒋贵妃亲子,并不与蒋贵妃住在一起,只每日里晨昏定省,回到自己住的陈旧宫殿,就又是他一个人,况且蒋贵妃还有五公主要照顾,并不能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后来出宫开府,燕王府面积不小,可只有他一个主子,不管何时回来,也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府中从不会有亲人惦记他,偌大的燕王府好似只是一个他暂住的客栈。 可现在不同了,不管他到哪里,眼前的女人会在府里等着他回来,会关心他的衣食住行,这一刻,他好似真的有一个叫家的地方了。 燕王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身边的女人,突然就大发慈悲不想逗弄她了。 “千歌,饿了没?陪我吃点?”燕王也不叫沈千歌王妃了,连自称都去掉了,沈千歌明显感觉他的浑身紧绷的情绪像是一瞬间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舒适自在起来,眼睛里原来的那股戏谑也消失了。 沈千歌偷偷松了口气,吃什么都行,只要不要再提书册的事就好。 突然就成了已婚人士,还是一个新嫁娘,又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在燕王没回来之前,她还是很紧张的,如今燕王与她好好说话,她也也一样跟着放松了。 沈千歌点点头,“殿下想吃什么?我让良辰去做。” 燕王在床边站起身,顺手就把沈千歌从床上拉了起来,“王府里你那丫鬟还不熟悉,让荣顺去准备吧,你想吃什么,直接说便是,外面有的,王府的厨子都能做出来。” 沈千歌不妨燕王一下子变得这么体贴了,她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道:“那就一碗素面?” 燕王颔首,迈着长腿出去吩咐了,他晚上被兄弟们灌酒确实也没吃上几口,要不是急着回来看沈二,他会先在前院吃些东西。 荣顺就守在外面呢,得了主子的吩咐,连忙去通知厨房了。 燕王回新房的时候,沈千歌就坐在旁边的圆桌边,见他一进来,立马就有紧张地站了起来。 燕王扫了她局促的手脚,迈着长腿随意地坐到了沈千歌对面,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沈千歌挪着步子走了过去坐下,而后就听到燕王说的话。 “千歌,现在你我是夫妻,都是王府的主人,这王府都要交给你打理,你这般见外做什么,日后屋里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唤我的名字。”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燕王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番话。 她愣了愣,惊地眼睛都瞪大了。 燕王却理解错了沈千歌的意思,蹙着眉头隐怒道:“沈千歌,你别告诉我,我的名字你都不知道!” 沈千歌回神,连忙摇头,“殿下的名字我当然知道!” “什么?” “李……李潜……” “哼!” 沈千歌第一次当着燕王的面叫他的名字,本以为很难开口,等说出来后,却觉得也没那么难,不知道为什么,从叫出燕王的名字开始,沈千歌觉得两人好似又进了一步。 荣顺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端着托盘进来了,随后将托盘里的东西都放在桌上,低着头退了出去。 两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三道家常的炒菜,然后就是两碗面,一碗小一些的,一碗大一些的,小一些的是素面,大一些的是荤汤面,只是小碗的素面上居然还盖了几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燕王每日习武,又是年轻男人,正是饭量大的时候,荣顺把吃食送来了,他拿了筷子就开始吃大碗的面条。 沈千歌盯着面前小碗里的肉,眉毛都要纠起来了。 那五花肉看着卖相不错,可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吃肉,见到就腻味的不行。 燕王几口面都下肚了,却发现对面沈千歌还没动筷子,问道:“怎么不吃?不是说想吃素面?” 她是想吃素面,可有谁会在素面上放肉的……就是因为不想吃肉,才想吃素面的啊…… 虽然这么想,沈千歌还是拿起了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两口。 素面做的也一般,不如自己的手艺,各大王府的厨子基本上都是皇宫里赏赐的御厨,可手艺也如此,看来日后王府的厨房沈千歌是非管不可了,最好是能在他们住的正院弄个小厨房,这样想吃什么也都方便些。 燕王虽然平日里挑剔,可真饿的时候,他也能将就,这会子饿了,也顾不得许多,一大碗荤汤下的面条,上面还码着肉,连带着桌上的几道炒菜,没一会儿就吃的差不多了,反倒是沈千歌挑着几根面条慢慢吃,等燕王吃完,她碗里的面不但没下去,反而因为糊了还膨胀了…… 燕王盯着她瘦削的身子,眉头拧起,“像你这样吃饭怎么行!吃的少就算了,肉也不吃!怪不得这么瘦!” 沈千歌被他说的恼羞成怒,她哪里是不吃肉,是现在不想吃肉而已,而且这肉也太肥腻了,如何吃! 一恼怒,沈千歌脱口就道:“不该瘦的地方不瘦就行!”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后,顿时脸上爆红。 第二百五十七章 睡一张床 沈千歌当真是觉得自己气昏了头了,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燕王听到这话后,眼睛一眯,眸子中泛起一股危险的光来。 沈千歌瞥了眼燕王的表情就不敢再看,她立即起身,朝着内间快走过去。 燕王扫了眼沈千歌的碗,里面的素面和肉都没怎么吃。 许是听到主子在里面的动静,荣顺伸头进来看了一眼,燕王见了他吩咐道:“都撤下去吧,今晚,你守在里间门口,不管是谁要进来都拦着。” 荣顺忙应下,今晚是主子的好日子,他如何能让其他人坏了主子的好事。 荣顺手脚麻利的收了桌子上的碗筷就退了出去,将碗筷交给小太监后,他亲自站在里间门口,像是镇山门神一样,连沈千歌从沈府带来的嬷嬷丫鬟都不许靠近。 葛嬷嬷文杏良辰等人已被安排了住处,就在王府正院的偏院里,虽说离正院不远,但也有百来米的距离,葛嬷嬷一个人住一间,良辰与文杏住一间。 此刻得了消息,今晚不允许她们在正院里伺候,葛嬷嬷是又忧又急,也不知道她塞给二小姐的那本书册,二小姐看了没有。 沈千歌先进了里间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她瞧着布置的暧昧的婚房,脸更红了。 她这样丢下燕王进了新房,好似有一种等不及洞房花烛的意思……燕王不会会错意吧? 她当真只是恼羞成怒,这才冲动的回了房间,这正院是她第一次住,除了卧房花厅书房这几间屋子,其他的地方她都不认识,想躲开燕王的话下意识就选择回了卧房…… 沈千歌觉得今晚她当真是多做多错。 正懊悔呢,就听到了燕王进来的脚步声。 她情不自禁抬头就朝着燕王看去,这么一看,她的脸颊愈发的赤红。 刚刚一起吃饭的时候,燕王埋着头吃面她又对着面前碗里的肉发呆,没怎么注意燕王的打扮,现在他直挺挺的走进来,沈千歌一眼就看到他敞开的里衣,不管是结实的胸膛还是累累分明的腹肌都一览无余。 沈千歌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体,那一块块肌肉下好似藏着无尽爆发的力量,让她难以抵挡。 这些与自己身体上的不同还是让沈千歌紧张了起来。 燕王好似并不在意沈千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迈着长腿随意的走到了离床不远的桌边坐下,扫了坐在床边的沈千歌一眼,“千歌,你累了?” 沈千歌本就紧张,这个时候脑子也有些乱,听到燕王问话,她顺嘴就接了下去,“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能不累嘛!” 说完回忆起她说了什么,顿觉自己又说错了。 沈千歌懊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不可能收回了。 燕王嘴角微微一扬,“既然你累了,我们就早些安置吧,下人们也忙了一整日了,我们休息了,也让他们早些休息。” 话音落下,燕王就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灯烛,新房里只留下了案台上两根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房间里的光芒瞬间也变得暗了下来,透过红纱,荡漾出一股暧昧的气氛出来。 做了这些,燕王就进了碧纱橱,朝着拔步床走过来。 随着他越走越进,沈千歌一双澄澈的杏眸越瞪越大,见他整个人都走到了自己面前,好似下一刻也要上床了,沈千歌终于忍不住道:“你你你今晚也睡这里?” 燕王眉头蹙起,沈二这话问的很是奇怪,顿时让他激动喷张的情绪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他走到沈千歌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床边的她,那之前微微喜悦的表情彻底从脸上消失,只余下平日里的常对陌生人的冰冷,“沈千歌,今日婚礼后,我们就是夫妻,睡在一起,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沈千歌:…… 不对,都不对,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上一世,燕王明明厌女,不管是何等的绝色美人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仿佛他眼里就没有女人这个物种。 眼前的人就是那个燕王,她虽说面容不俗,可也达不到绝色美人的程度,他怎么会看得上呢?怎么会真的与她做夫妻? 他说这些话怕是在试探她!一定是的! 若是她一旦流露出排斥或者抗拒的情绪,怕是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的结局就会与那些曾经被送来燕王府的女人差不多了…… 沈千歌这一刻心中忐忑害怕又有了一丝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内疚。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头脑的都变得混沌起来,脑子也转得越来越慢。 话刚说完,燕王已经越过她先上了床。 拔步床做工精致,精挑细选的楠木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整张拔步床也很大,睡上几个人都没问题。 燕王睡到了床里,他躺下后看到沈千歌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蹙眉道:“还不睡,难道想这么坐一夜?” 沈千歌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想反驳燕王,可偏偏他说出的话,她都无法找到可以反驳的点,毕竟她了解的都是上一世知道的,此刻怎么可以成为反驳的依据。 被燕王说了,沈千歌也不能当真坐在床边坐一夜,她磨磨蹭蹭地爬到床上,然后又磨磨蹭蹭地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地躺到了床外侧。想着这拔步床这般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是再睡两个人都使得,燕王想睡那就一起睡。不过是睡觉而已,用两床被子,到时候一人一床,也不碍什么。 这么想,沈千歌心中就放松了许多。 燕王长手长脚,就算是睡在里侧,占的地方也比沈千歌大的多。 两人中间虽然空着的地方不少,但是沈千歌怕睡到半夜,燕王翻个身就到了自己这边,所以尽量往床边上睡,最后沈千歌只睡了一个床边边,稍稍一动,就要从床上掉下去。 不过这样总算是离燕王远了点,沈千歌心里稍稍放心,她侧了侧身,用后背对着燕王那边,这才小心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下。 谁知道她眼睛刚刚闭上,一只大掌就落到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第二百五十八章 满脑子都是燕王 沈千歌浑身一惊,身体顿时就僵硬起来,现在本就是夏日,屋子里就算是放了冰,那也还是热的,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的都很清凉,燕王大掌这么放在她的腰上,大掌的热度瞬间就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了腰肢上。 身体所有的感官好像顷刻间集中到了腰部那一块,那大掌火热的像是要融化她腰部那块肌肤。 沈千歌眼睛闭着,装作睡着,尽量去忽视腰间那只大掌的灼热温度。 燕王一定是在试探她,他上一世那么讨厌女人,一生都未娶,又怎么可能喜欢她,会与正常男人一样洞房花烛? 沈千歌相信自己只要通过了燕王的考验,今晚就能安生下来了。 所以她极力忍受着,催眠着自己去睡下。 可哪里真的能睡着,往常都是她一个人睡的,这突然身边多了个大男人,如何会没有区别! 外面点着龙凤喜烛,光线从床帐透进来,虽然微弱,但也够燕王看清楚拔步床上的情形。 他侧身躺着,一手搭在沈千歌的腰肢上,一手撑着头,这般高度恰好可以看到沈千歌的侧脸。 他的手微微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动了动,燕王就发现沈千歌闭着的眼睫忍不住抖动,就这样还装作睡觉了?就这么不想面对他? 燕王心中有些憋屈,更有些气闷。 之前沈二不是老想着接近他,勾引他,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而开始装死了? 他非常不想相信沈娇娇信中所说的,可沈千歌的表现无不在一步步验证沈娇娇的话。 从第一次沈千歌接触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一点也不排斥这个女人的接触,只这一点,沈千歌就与其他任何女人在他眼里不一样,后来发现她好似是故意接近他,夺得他的关注,从一开始奇特到一步步的深陷,最后却发现沉沦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而引诱他的人却一直在岸边看着他慢慢跌入到深渊。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怎么会真的看着她一步步达成目的,什么都不用付出,所以,他就算落入深渊也要拉着她一起! 燕王放在沈千歌腰肢上的大掌突然微微用力,而后又飞速的换了个地方,在沈千歌本就清凉的身上肆意妄为。 到了这个地步,沈千歌哪里还敢装睡,再装下去,她就要失守了! 沈千歌一把按住燕王的大掌,不让他乱动,而后又飞快的转过身,用空出的一只手推燕王结实的胸膛。 燕王吹着眸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而后修长有力的双腿一用力就夹住了她两只随意踢踏的细腿,下一秒,倾身就要贴近她的面庞,去吻她的红唇。 这一吻还没落在她的唇上,沈千歌就用力撇开了头,躲过了这一吻,燕王的唇只能触碰到她的嘴角和脸颊。 等再想要吻沈千歌,她挣扎的更厉害了。 燕王终于停下了动作,声音嘶哑低沉的问道:“沈千歌,你不愿意?” 沈千歌因为刚刚激烈的抗拒,整个人脑子都是乱的,现在被燕王这么一问,压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摇头道:“我不愿意……” 燕王仿佛被人一刀劈在了致命的七寸之处,浑身立即僵住了,心更是像被人用力攥紧,让他心痛难受不已。 原来沈娇娇说的都是真的,沈二之所以那么反常的接触他都是有原因的,并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呵呵…… 他当真是可笑,一直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他…… 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沈千歌回答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完她就浑身僵着动也不敢动,想到了前世燕王将女人打死扔出王府的传言,她甚至还恐惧的情不自禁用双手护住了头,身体也蜷缩了起来。 这是一种害怕后的自我保护动作。 燕王看到自己臂弯里浑身蜷缩起来的少女,一股憋闷的郁气顿时堵塞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在沈二心里,他难道就这么恐怖,是阎罗殿里的恶鬼,需要她用这种防御姿态来对面他? 燕王拳头紧攥起来,因为攥的太紧,骨节都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沈千歌听到这可怖的声音更害怕了,眼睛都闭了起来,生怕下一秒那砂锅大的拳头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呵!看来实际上沈千歌不但不喜欢他还害怕恐惧他。 燕王眸子里划过失望的神色,像是一只绝望的巨龙哀嚎了一声将自己藏进了自己的洞穴,再也不想出来面对。 沈千歌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敢睁开眼睛看,直到过了许久,身边的人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身边,却发现燕王背对着她躺着,好似已经睡着了。 到最后,他没有为难她更没有动她的一根手指头。 沈千歌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退到了床边,而后慢慢用被子把整个人都裹了起来,直到将自己捂的严丝合缝她才稍稍放心,这么折腾了一番,她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了。 她侧身睡着,正好对着燕王的后背。 燕王只是背对着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也没有一个动作,沈千歌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她刚刚的拒绝惹怒了他,让他并不想理自己。 他的背宽阔却瘦削,里衣在刚刚动作的时候往下滑了滑,露出了后脖颈一小片的皮肤,沈千歌从那片皮肤上发现了一条细长的疤痕,瞧那疤痕也不像是利刃留下的,倒像是鞭痕。 可这般重的鞭痕当时该是被打的多重,瞧这疤痕怕是有些年头了,那时候,燕王应该也没多大。 沈千歌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燕王的片段。 他第一次被她抱时,整个人浑身僵硬却强装镇定木着脸的表情。 他捶丸满杆时的那种信手拈来和自信强大。 他吃牛肉干时享受满足又有点孩子气的模样。 他看到她陷入危险时的担忧和忐忑。 …… 怎么眼睛一闭,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燕王,难得的笑容,时常的板着脸,突然的坏笑,挡在她身前时的强大…… 沈千歌想用力将这些燕王全部驱逐掉,可惜,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这一刻,沈千歌突然有些心虚内疚起来。 她与燕王现在是夫妻了啊,她这般不给面子的拒绝燕王当真对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狠心的沈二 背对着沈千歌的燕王并没有睡着,此时,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刚刚他对沈千歌做的那些一方面是发自内心,一方面是为了试探她。 虽然一点也不想承认,可沈娇娇那封信里写的怕都是真的,沈千歌并非是因为真心喜欢他而接近他的。 这样下来,他往日里做的那些看起来是多么可笑。 这个沈二,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一刻,燕王好像是失了家的孤狼一般,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愤怒又委屈。 等候在房间里的葛嬷嬷文杏良辰这会子也急的团团转,不知道新房里的二小姐如何了。 葛嬷嬷找了几次借口想去新房探探,都被荣顺带着人给挡在外间门外。 总之,大婚这日,沈千歌这边还都算是顺利。 而沈娇娇这边,等侯府的花轿到了大门口,顾家堂哥掀开花轿的帘子,全福夫人扶着沈娇娇下了花轿,等到了前院花厅,这才看到顾宸煜的身影。 顾宸煜穿了一身大红的长袍,坐在轮椅上,脸色微微苍白,幸好拜堂的时候没有让顾家堂哥代替,总算是全了沈娇娇的颜面。 因为顾宸煜还受着伤,规矩一切从简,拜完堂沈娇娇就被送进了新房,顾宸煜也不用陪着客人,饮酒就更不可能了。 他揭了沈娇娇的盖头,沈娇娇娇羞的看向顾宸煜,却一下子发现顾宸煜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喜悦,眼底平静,好似今日对于他来说,与别的普通日子没有任何分别一样。 沈娇娇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顾宸煜对自己一点想法也没有? 恰好此时,顾宸煜眉头微微一蹙,手忍不住捂住了身上受伤的位置,嘴唇好似也变得愈发的苍白了。 旁边常随连忙问,“侯爷,您怎么样了?伤口疼吗?” 顾宸煜咬着牙顿了顿后摇头,“我没事,喝合卺酒吧,不管如何,这规矩都要走完的。” 常随连忙让喜娘端了合卺酒来,只是怕酒伤了顾宸煜的身子,端来的合卺酒里有一杯是茶水,专门给顾宸煜准备的。 沈娇娇顿时担忧的看向顾宸煜,看来并非是顾宸煜对她没有一点感情,而是伤口过重,消耗了他的耐心,让他没有任何心情应付事情,想想也是,若是她伤成了这般,只怕是只想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做。可他偏偏还要起身去完成这些礼节。 这下沈娇娇眼里不但没有一点怪罪,反而还心疼起顾宸煜来。 她取了合卺酒递给顾宸煜,自己又取了一杯,小心的将就着他,喝完了这杯合卺酒。 见常随担心的看着顾宸煜,沈娇娇贴心道:“侯爷,您身上还有伤,咱们来日方长,您先顾着身子休息吧。” 常随感激的看向沈娇娇,“多谢夫人体谅。” 顾宸煜常随的这声“夫人”叫的让沈娇娇浑身舒服通泰。 她眼睛瞬间亮亮的。对的,从今日开始,她再也不是沈家的大小姐,别人口中的高门养女,而是靖勇侯夫人,夫荣妻贵! 顾宸煜看了眼精神起来的沈娇娇,愈发的觉得索然无味。 若不是为了当日的救命之恩,还有母亲口中的冲喜,他如何会有这桩婚事。 当真是造化弄人。 “夫人好好休息。”顾宸煜留下了这一句,就被常随推着到旁边院子休息了。 新房这边吵闹,一会儿还有女眷们过来恭贺,顾宸煜带着重伤,在这里不可能休息的好,干脆就去了旁边的院子,安静了,也不至于对新娘子怠慢。 今夜的洞房花烛,顾宸煜这身子现在定然是不行了,所以剩下的规矩拖一拖也无妨。 沈娇娇还沉浸在已经嫁入豪门的喜悦之中,加上她给顾宸煜和自己找了个那样的理由,一时也倒是真的高兴不已。 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茯苓却觉得有点不对。 怎……怎么侯爷今日好似有些不高兴。 随便换做一个普通男子,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当日,就算是身子不好,那脸上也只会有笑意的,哪里会这般情绪淡淡,好似巴不得今日早点过去。 难道侯爷对大小姐并不满意? 心里这么想,茯苓眼睛转了转,脸上却一丝一毫也不敢透露出来。 果然到了晚上,侯府的宾客散去了,顾宸煜也没有再到新房来,只派了常随过来与沈娇娇道歉。 “夫人,侯爷方才用了药,身子伤口疼痛,方医正又来行了一遍针,这会儿侯爷已经睡下了,侯爷睡下前吩咐了,若是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去找小的,小的就陪着侯爷在隔壁的院子里。” 沈娇娇没想到晚上顾宸煜也不来,原本她想着他受伤了,两人自是不能做什么,那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也行,拔步床宽大,她睡在他身边还能就近照顾他,沈娇娇搅着帕子,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今晚我去旁边的院子照顾侯爷。” 常随连忙行礼,“那怎么行,夫人是第一晚在侯府住,劳累了一天了,侯爷又千叮万嘱,一定让要夫人休息好,等夫人明日起床再去看侯爷也不迟。” “侯爷当真这么说了?” “小的如何敢骗人。” 顾宸煜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心中也不是没有她的,原本不满的沈娇娇放心了一两分,“那就多谢侯爷体谅,明日一早我定然去旁边院子看望侯爷。” 常随告退了。 这会儿,天色已黑透,原本热闹的侯府变得安静下来,来来去去的下人都放轻了脚步。 这里除了布置与沈府的斗春园不同,好似其他的也没有多少不同的地方。 院子里用的下人只多了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其他还是沈娇娇从沈府带出来的丫鬟和嬷嬷。 院子里张灯结彩,红烛长明,可却形单影只,清清冷冷。 茯苓在旁边小声询问,“大小姐,时候不早了,洗漱歇下吧。” 她话一说出口,旁边的嬷嬷就瞪了她一眼,茯苓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里不是斗春园,而沈娇娇也不是沈府大小姐了,而是靖勇侯夫人。 她连忙改了称呼。 沈娇娇冷冷扫了茯苓一眼,就起身朝着净房走去。 第二百六十章 趁人之危 洗漱后,绞干了如瀑的黑发,躺到了新做的拔步床上,偌大的床只她一个人,大红的鸳鸯锦被铺在床上,愈发的显得她的孤清和形单影只。 夏日的夜晚若是无风,就更加燥热,而这侯府的院子奢华是奢华,却不如她在斗春园方便。 起码在斗春园,她每年夏日里还能用几块冰,是沈景晏托各种关系给她弄来的,那净房也是沈景晏特地请了机关大师设计,取水用水散热保暖都非常方便。 可这侯府的净房就一般多了,澡还没洗完,就又闷热的出了一身汗。 晚上闷热,偏偏屋内还点了烛火,怕有蚊虫,窗户也不敢开,就更加难受。 新婚夜晚,一个人也就罢了,还偏偏如此燥热。 沈娇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找了把团扇靠在床头扇着,这才觉得好了点。 洞房花烛的事不能再拖,这要是再拖,她的肚子可拖不起。 新房旁边的院子里,顾宸煜同样没睡着。 屋里放着冰,他身体虚着,原本侯府的冰配给就不多,往日里都是紧着窦茵那边用的,现在他身体不好,又炎热,窦茵宁愿自己受热,也不愿意儿子不舒服,所以都送了过来。 正因如此,沈娇娇一个新嫁娘,哪里能用到侯府的冰来降温。 屋子里虽凉爽舒适,可顾宸煜的心里却一点也不舒服。 他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的沈千歌揭一刻……一这么想,顾宸煜浑身都不舒服,甚至心中郁郁。 沈千歌原本最先喜欢的是他,为何现在却成为了燕王的王妃,他愈发的不快。恨不得现在立即去燕王府将人夺回来。 其实他的伤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若是坚持坚持,今日去沈府迎亲也不算什么。 可他就是不想去,不想亲眼看着沈千歌嫁给别的男人。 顺其自然的,今晚的洞房花烛也被他推诿了过去,今夜的自己对沈娇娇实在是提不起丝毫兴趣。 顾宸煜攥着拳头,最后带着不甘入睡。 京城这一晚,好像谁都没睡好。 再长的夜也有结束的时候,黑夜退去,天明到来。 沈千歌与燕王昨晚睡的虽然不晚,但是经了那番不愉快,两人都到了下半夜才睡着。 沈千歌是那种一睡着就人事不知的性子。 昨晚下半夜,到最后,她实在是熬不过去睡着了。 一睡着,她身体就一翻,由侧身变成了正常的躺着,可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又是一个翻身,居然贴到了燕王的后背上,偏偏那小手还不老实,保住了燕王劲窄的腰部。 燕王正生气呢,心里不爽利的很,那真真是伤心的一点睡意都没有,背对着沈千歌,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像是要熬过一个晚上。 正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就被一条纤细的胳膊给抱住了,吓的他整个人更清醒了,身体也跟着僵硬的不行。 难道沈二这个恼人的家伙又要来骗他了嘛! 当真是个渣女,骗了他的心有想骗了他的人! 骗了一次还不够,还想要再骗一次! 真的当他是傻子嘛! 燕王心中气愤的不行,深邃的眼眸都要变红了。 忍了又忍,那只扣住自己腹肌的小手仍然没有移开,不但如此,沈二居然还用自己的脸颊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的小奶猫一般。 燕王心中大骂沈二无耻!趁人之危! 终于燕王赤红着耳朵忍不住了,准备转过身努对沈千歌,将她的无耻和厚脸皮大声数落一通。 他一把将沈千歌扣在他腰上的小爪子掰开扔到旁边,然后身体往床里侧让了让,脱离了沈千歌,下一秒,他就转过身,准备愤怒地教训沈千歌,可刚转过来,他就发现沈千歌并没有醒过来,闭着长长的睫毛,脸红扑扑的,睡的香甜。 燕王功夫一等,对人的气息最是了解不过,加上五感异于常人,沈千歌有没有真的睡着,一点也瞒不过他。 这一刻,他确定沈千歌还在睡梦中,而且还是酣甜的睡梦。 燕王:…… 此刻,他觉得他一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为了两人的感情烦恼郁闷的睡不着,而沈千歌却吃得饱睡得香,哪哪儿好似都好好的,一点也没受影响,燕王顿时就觉得心里不平衡了。 凭什么就只有他一个人受磋磨,而这个女人还在舒舒服服睡觉! 恶向胆边生,燕王准备折磨折磨沈千歌。 他伸手就捏住了沈千歌的鼻子。 从帐帘外透进来的昏黄灯光洒在沈千歌的脸上,好似给她本就莹润的面颊笼上了一层光辉,小鼻子挺翘,两只手指捏住,软软的。 沈千歌很快就被燕王憋地透不过气来,张开了一张柔软的红菱小嘴呼吸,还不舒服的眉头皱了皱。 但就是这样,她都没有醒过来。 燕王看着她这模样,突然倾身稳住她微张的红唇,这下沈千歌被堵的呼吸不了,开始挣扎起来。 燕王这才不舍地放开她。 等沈千歌能顺畅呼吸了,小脸上的委屈神色立马消失。 下一秒,沈千歌身子一转,一只手臂就伸了过来,从燕王的腋下穿过去,然后,整个人将头埋在了燕王的胸膛里。 估莫着她下意识觉得这样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就不会受刚刚被捏住鼻子的罪。 许是这样抱着埋在胸膛里的姿势让她舒坦了,她舒服的在燕王的胸膛上蹭了蹭,砸了砸嘴,又香甜的继续睡了。 独独留下燕王呆若木鸡。 若是燕王不通晓气息之法,都要怀疑沈千歌是不是故意的了。 僵着身体被沈千歌这么抱着,燕王几次伸手想要将沈千歌推开,又临了又舍不得下手,最后只能伸出一只手,揽住沈千歌,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 这一刻,燕王心中烦乱不已,他不知道该拿沈千歌怎么办。 天亮没多久,沈千歌就朦朦胧胧地醒过来了,她生活作息规律,就算是换了个地方,到时候了,没有叫起还是慢慢醒了。 这一醒,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她还剩的那点瞌睡瞬间就吓没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喜帕 她……她居然整个人都埋在燕王的怀里,好死不死的,好似口水还沾到人家露出来的胸肌上了。 沈千歌顿时如晴天霹雳。 不但如此,她居然一手抱着燕王的腰,一只腿还搭在燕王的大腿上,翘地肆无忌惮。 而人家燕王平躺着睡,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睡姿标准。 这情况,明显是她晚上睡觉不老实,自己贴上去的…… 从小,她睡觉就不老实,后来葛嬷嬷一心要给她纠正,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葛嬷嬷在她睡觉的时候怎么纠正,等葛嬷嬷人一不在,她立马就原形毕露。 后来葛嬷嬷也没了法子,只能随她去了,大不了晚上她睡觉的时候,提醒丫鬟们多看几眼,若是落了被子,赶紧给她盖回去。 以前一个人睡也没觉得这习惯有什么不好,甭管什么样的睡姿,睡的好就行呗,现在却被自己这破习惯坑惨了。 沈千歌手都不敢多动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燕王给吵醒了,叫他看到了这一幕,那她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深吸口气,沈千歌慢慢挪动自己的手脚,做贼似的,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脚拿开,她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好似是离开了危险地带一样。 做完后,她立马朝燕王的方向看去,见他姿势没变,眼睛还闭着,估莫着还在睡。 沈千歌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她哪里知道,燕王压根一夜没睡,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么压着,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睡着。 所以她醒来之后的所有动作,全被燕王收入眼底。 没在她动作的时候睁开眼,只是怕吓到这只小心翼翼的兔子而已。 沈千歌正准备掀开床幔下床,却听到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刚刚做的事实在是心虚,立马吓的停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只见燕王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板着脸看向她,微微一愣,然后带着清晨刚起床的嘶哑声音问,“什么时候醒的?” 沈千歌缩了缩脑袋,心虚道:“刚……刚醒……” 燕王在她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他突然皱了皱眉头,活动了下肩膀,一副肩膀很酸的样子。 见他这样,沈千歌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燕王肩膀酸疼,还不是她压了一夜的关系……要是被燕王知道,她找个地缝钻进去都觉得臊得慌。 想着赶紧下床洗漱换衣,省得在这拔步床的空间里,只两个人,互相面对着尴尬。 只是刚要走,她纤细的手腕就被燕王的大掌抓住了。 燕王只是稍稍用力,沈千歌就被带的重新倒在大红的锦被上。 燕王低头看着她,沈千歌抬头与燕王对视,那双澄澈的眼眸眨了眨,不自觉的就好似带着一股勾/引,看的燕王火起,只可惜现在沈二这个家伙不喜欢他,否则,他哪里能忍得了! “你想这样就走?”燕王恶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沈千歌:…… 为什么不走,这会儿都不早了,他们还要进宫给皇上蒋贵妃等人请安,这错过了时辰,皇上可是要怪罪的,而且燕王还是个不受皇上待见的儿子。 沈千歌只能劝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不能再睡了,若是您还想睡,等我们从宫中回来您再睡。” 燕王的脸都被沈千歌气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黑。 他没说话,而是将一条白色的帕子扔到了她面前。 一开始沈千歌还以为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帕子而已,可这帕子展开比平常用的正常帕子大了两三倍,谁会用这么大的帕子带在身上,那定然不是平日里家常用的了,那这是什么? 沈千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接而整个人浑身一僵,连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这……这不会是喜帕吧…… 在她出嫁之前葛嬷嬷与她提过一嘴,她当时心思不在上面,听过了就忘,现在看到了实物,脸顿时由僵硬变得充血泛红。 她想起葛嬷嬷之前与她说的。 新婚夜过后,夫家会派专人来验喜帕,这是规矩,让她新婚夜小心些,别忘了用这喜帕。 可她和燕王明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喜帕上自然什么也不会有,这……这怎么办? 燕王是皇子,喜帕怕是要带到宫里,交给蒋贵妃身边的嬷嬷的。 沈千歌红着脸呆怔着,手足无措,眼神闪躲,显然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 燕王见她到这个地步,都没提起两人圆房的事,心中愈发的失望失落。 早上的那点无意的温存这时也消失殆尽了。 燕王突然从床侧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沈千歌还没来得及惊讶,燕王就用锋利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顿时就有温热殷红的血从手臂流下来,落到大红的床单上。 下一刻,燕王扯过沈千歌手中的喜帕,让手臂伤口上的血流到喜帕上,很快雪白的喜帕上就染上朵朵“红梅”。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燕王会做这一出。 刚开始,燕王从床侧抽出匕首的时候她骇了一跳,甚至眼睛里都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哪个正常人会在床上藏匕首,在床上藏武器,能防的人不就是枕边人…… 难道燕王对她一直设防,甚至是到了防备的地步? 而后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在自己的胳膊上来了一刀,那刀口一点也不浅,直将他手臂割的皮肉外翻,旁边看着的人都觉得慎人,但是燕王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看着血滴在喜帕上,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 沈千歌突然觉得此刻的燕王陌生的很,有一种不像是人的冷漠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远离。 虽然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和害怕,什么也没说,可诚实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 就在燕王拿出匕首在胳膊上割了一刀的时候,沈千歌忍不住身子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想要远离此刻冰冷的燕王。 燕王察觉到沈千歌的动作,本来就气闷的心情愈发的不畅,甚至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狠狠盯着沈千歌,像是一只饿狠了的饿狼,在看着自己最喜欢吃的小动物,可偏偏这只小动物胆子小,只要他一有一点动作,她肯定会一溜烟逃走,再也不会让他看见。 于是,他只能压抑着自己,将所有的不痛快和苦楚都藏在心底,去默默无声的暗布罗网,润物细无声的将她抓到他的身边,养肥了,永远也不让她逃离。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进宫 做完这些,燕王将那条沾染了血迹的喜帕递给沈千歌,而后将匕首从新放回原来的位置,他扫了沈千歌一眼,就自己起身先去了净房。 等燕王离开了,沈千歌还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她攥着喜帕,显然是被燕王这一系列动作给吓到了。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最后还是葛嬷嬷进来时的脚步声才让沈千歌回神,一大早的,葛嬷嬷就带着文杏良辰在新房外间等着了,燕王身边到贴身内监荣顺还在门口守着,没有里面的主子吩咐,荣顺是不会让她们进来的。 她们之所以能进来,是荣顺得了燕王的话这才放她们进的新房。 葛嬷嬷一进来就看到沈千歌怔怔地坐在床边,她吓了一跳,忙快步走到沈千歌身边问道:“二……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葛嬷嬷习惯性的想叫“二小姐”,可立马想起二小姐已经嫁人了,进了王妃,日后就是燕王王妃了。 沈千歌回神后立马摇头,她朝着葛嬷嬷笑了笑,“嬷嬷,我没事。” 虽是笑了,但这笑容太勉强,要是沈千歌知道自己笑的表情也不会觉得自己这样是没事的。 葛嬷嬷好歹也陪在沈千歌身边五年多,她的性子葛嬷嬷哪里有不了解的,只怕是这个时候沈千歌不想说。 葛嬷嬷在心里叹口气,可随即她就问了她更担心的事。 “王妃,一会儿,您要陪着王爷进宫谢恩敬茶,那喜帕是要交给宫中的管事嬷嬷的,您和王爷的喜帕呢?” 葛嬷嬷这么一说,沈千歌就在心中一叹,还真被燕王给猜到了,这一出压根躲不了,若是没有燕王刚刚的动作,这会子她还真交不了差了。 沈千歌忙把身旁染了红梅的喜帕递给葛嬷嬷。 葛嬷嬷一见到喜帕,这才真正长长松口气,有了这个东西,她们二小姐才真正是燕王妃的王妃娘娘了,有了这一层身份,别管燕王得不得宠,二小姐都有了保障,等日后二小姐为王爷添上个一儿半女,那这就更加稳固了。 虽然这会儿见到沈千歌脸色不是那么好,但葛嬷嬷也暂时顾不得,她让文杏取了个精致的桃木盒来,将手中的喜帕折叠好放进去,而后又让文杏将这木盒亲自交到荣顺手里。 做完这些,葛嬷嬷才扶着沈千歌起床,去后头的净房梳洗。 沈千歌顿了顿道:“殿下方才去了净房。” 葛嬷嬷摇摇头,“方才荣顺公公说了,殿下去了偏房里的净房,这里专门留给王妃您用的。” 进了净房见里面干爽干净,沈千歌松了口气,一大早,蒋贵妃那边就派了人来接了,他们起床起的不早,这会子收拾起来就有些匆忙。 沈千歌迅速沐浴,换了身里衣被文杏扶着出了净房,随后是盘头上妆。 文杏在给沈千歌梳头,良辰正准备去找带来的嫁妆里的梳妆盒子,恭敬站在一旁的荣顺就道:“王爷给王妃准备了许多首饰,就在妆盒里,王妃打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良辰就依言拉开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果然见到里面一层层摆放的都是成套的首饰,金的银的镶玉和宝石的,一应俱全,光是这一大盒首饰就价格不菲。 沈千歌的首饰虽然不少,但与这一匣子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自然品质也是不能比的。 良辰一眼就挑中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配今日沈千歌要进宫穿的大红宫装正好。 葛嬷嬷在一旁给沈千歌整理进宫的宫装,昨天刚来王府,她们还没来得及打量日后二小姐要住的地方,现在这么看,这里都是按照二小姐的喜好布置的,就连首饰衣裳等一应家常要用的东西准备都是二小姐喜欢的。 若是燕王不喜欢二小姐,也不会这般用心准备。 可瞧着早上那情形,好似二小姐与王爷闹了不愉快。 良辰在挑首饰的时候,沈千歌何尝又没看见,再加上这屋子里的布置,她又不傻,可她仍然难以置信燕王对她的感情。 还是上一辈子被骗怕了,不管是在何种感情面前都变得保守不已。 在沈千歌愣神的工夫,文杏已经给她梳好头化好妆。 镜子里的少女正是在如花一样的年纪,面容姣好,双眸澄澈,就算是精致的红宝石首饰也压不住原本的光华。 就算是葛嬷嬷良辰这样从以前就开始服侍沈千歌的人这一刻也被她的美貌惊艳,她们有一种感觉,二小姐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葛嬷嬷笑着给沈千歌整理衣领上的珍珠扣,赞道:“这身宫装穿在王妃身上真好看。” 此时,恰好燕王带着荣顺从外间进来,见到沈千歌这一身打扮,眼神落在沈千歌身上一时间竟然移不开。 直到沈千歌的目光与他对上,燕王连忙敛去了眼里的惊艳之色,目光变冷,“都准备好了吗,马车在外院等着了。” 葛嬷嬷忙行礼回道:“王爷放心,王妃都准备好了,这就可以出发进宫了。” 说完,燕王就先一步出了卧房,沈千歌被文杏和良辰扶着跟在燕王身后。 沈千歌突然停了停,对良辰道:“良辰,你去把我之前准备的礼带上。” 良辰点头立马去了。 走到了王府外院,果然,马车和护卫们已经在等着了。 荣顺上前一步扶着沈千歌上了马车,而后又扶着燕王进了马车。 马车车帘被放下,瞬间整个马车就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这个空间里只剩下了沈千歌和燕王。 从昨晚开始两人就有些不愉快,现在面对面坐着,马车里的空气好似都变得尴尬起来。 沈千歌心中有些愧疚,正在心里拼命找话题缓解尴尬,想到早上燕王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包扎了没有,她张了张嘴刚要关心的问上一句,却见原本睁着眼睛的燕王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沈千歌:…… 她拽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给脾气突然变得别扭的燕王翻几个大白眼。 深吸了口气,沈千歌压下胸腔中莫名升起的怒气。 第二百六十三章 马车里的朝食 突然,沈千歌响起早上良辰准备的早膳。 本来应该在花厅里吃的,但是夫妻两急着出门进宫,所以良辰给收拾好了放在了食盒里,准备让他们在马车上吃的。 燕王不是生气吗,那这早膳就没他的了。 马车开始动了起来,这会儿出门的人不多,街道上清净,王府的马车好似专门改良过,行驶起来非常平稳,那就更不用担心食盒里的食物洒出来。 沈千歌从一旁拎出食盒,将食盒放在小几上,而后揭开了食盒上的盖子,顿时一股香味就散发了出来,充斥满整个马车。 良辰算是被沈千歌带出来了,她本在厨艺方面就有天赋,这段日子又在便民食肆勤加苦练,沈千歌一去便民食肆必然是要指点她一番,后来又专门写了些食谱给良辰练习学习,虽然厨艺还达不到顶尖,可已比一般的大厨要好了许多。 今日她一早起来做了抄手,一个个白白胖胖放在碟子里,旁边的汤盅里盛了高汤,因是要带着吃的,所以抄手在煮熟后捞起来另放,与汤汁分离,这样等吃的时候,只要将汤汁重新加到抄手里即可,方便的很。 除了抄手,还有两笼小巧可爱的鸡汁汤包。 那汤包晶莹剔透,皮薄如蝉翼,只要轻轻一咬汤包的边缘就有高汤渗出来,不烫的时候,一嘴一个别说多惬意了。 这鸡汁汤包和抄手都是日后便民食肆要上的吃食,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地方能买到。 沈千歌取了一小碟抄手出来,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立马鲜甜的虾仁就露了出来,是沈千歌喜欢的虾仁馅儿的抄手。 若是这抄手不放汤,还可以配醋等蘸料,那也是一绝。 燕王刚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昨晚沈千歌居然拒绝新婚的丈夫,那今日她也别想他对她有好脸色。 可这眼睛刚闭上,正准备闭目养神一番,昨夜一夜没睡,他还是有些困倦疲累的,突然一股香味就飘到了他的鼻尖。 这浓香一闻就知道是食物的香味。 燕王嘴角一僵,难道沈二在吃东西? 很快轻微地咀嚼声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本来他还在生气,郁气让他连用饭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可恶的沈二,早上起床后就去梳洗,胳膊上的伤口隐痛,更是让他心情郁闷,吃朝食这回事早就被他忘了,又赶着去皇宫,就算是荣顺也不敢提吃朝食的事。 就这么下来,就到了出门的时辰,他与沈千歌先后上了马车,上马车的时候他还在生气呢,谁知道沈二就这样吃上了,闻这味道,好似这吃食还很美味! 闻着这股香味,瞬间燕王腹部的饥饿感就袭来了,让他又生气又难耐。 忍着饥饿,燕王在心中埋怨沈千歌,吃朝食都不知道叫他一声,看来是真的是没认清她燕王妃的身份! 可让燕王这会儿自己睁开眼睛,他又做不到,刚刚他故意当着沈二的面闭上眼睛,就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意思,现在睁开眼睛算什么?是被美食诱惑吗? 沈千歌边吃边盯着对面燕王的动静,一开始这位还能坐的住,可过了会儿,她就发现他的眼瞳在眼敛下动来动去,显然是没睡着,开始心急了。 但沈千歌偏不如他的意,还故意将吃东西的声音放大刺激他。 燕王:…… 沈二怎么能得寸进尺! 她一个小人吃的还没完没了了! 难道不知道给他留点? 燕王终于忍不住了,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就与沈千歌盯着他的视线对上。 脸皮挺厚的燕王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红了脸庞。 看着燕王好一会儿,沈千歌觉得欣赏够了燕王这副窘迫的样子,这才开口,“早上我的大丫鬟准备了朝食,殿下要用些吗?” 燕王这才直起腰,矜持地点点头,“既然是预备好的,那本王就用些,省得浪费粮食。” 沈千歌嘴角抽了抽,想吃就直接说,饿了还要找借口。 于是,良辰给准备的两笼鸡汁汤包和两碟抄手,有一大半都进了燕王的肚子。 等吃完了,燕王用一旁准备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面前小几上的几只碟子都已经空空如也。 “这朝食做的不错,难道是王妃亲手做的?若是日后有空,王妃可以常做。”燕王眼底闪着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沈千歌撇撇嘴,“殿下觉得我晨起后还有时间做朝食?是我身边的丫鬟良辰做的,您喜欢吃这朝食?要不要我将良辰拨给您?” 沈千歌这么一说,燕王顿时就觉得刚吃进肚里的抄手和汤包没那么美味了。 “不用了,本王不夺人所爱。” 之前燕王不理她,这会子沈千歌也不想理燕王,她总觉得从昨日大婚一见面开始,燕王就有些不对劲,好似总是扭着劲儿,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又察觉不出来。 先就这样吧,互不干扰,双方都冷静冷静再说。 燕王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沈千歌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里的大迎枕上,一副要休息的样子。原本燕王心中就憋着一股郁气,现在见到沈千歌这样,那股郁气立马就沸腾起来。同样的,他终于也感受到了之前沈千歌要与他说话时,他闭上眼睛拒绝交谈的样子是多么让人生气了。 这算是得了现世报了。 燕王咬了咬牙,忍下了喷薄的怒意。 就这般,两人在马车里谁也不理谁,小半个时辰,进了皇宫。 武帝一早要上朝,不可能一大早接见他们夫妻,拜见皇帝,要等到早朝后,去御书房。 后位空悬多年,宫中庶务都是太后和几个高位的嫔妃轮流打理,太后并非现在武帝的生母,而是嫡母,所以武帝的事太后甚少管,那武帝儿子女儿们的事她就更不会管了。 至于像是六皇子燕王这样的,都不讨武帝喜欢的,太后那更是忘到了天边,太子的婚事,太后都不插手,更不用说燕王的了。 皇子公主等一应的晨昏定省,太后都免了,这位太后完全活成了一副富贵闲人的样子。 燕王带着沈千歌一进宫,太后宫里就派了位老嬷嬷过来了,给了沈千歌一个匣子,里面是见面礼,说是太后身子不适,他们就不用专门过去拜见了。 燕王带着沈千歌行了礼,接过匣子,沈千歌又让跟在身边的良辰将一个喜庆的桃木锦盒递给老嬷嬷,她歉意道:“这是晚辈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嬷嬷转交给太后娘娘,晚辈夫妻祝太后娘娘福寿延绵。” 老嬷嬷显然没想到这位新王妃还给长辈准备了礼,不管锦盒里装了什么,这个时候都要给面子的收下。 “那就多谢王妃费心了,老奴一定转达。” 老嬷嬷朝着燕王夫妻福了福身,这才带着沈千歌送的锦盒和宫女们离开。 这位西宫太后着实不能小觑,上一世顾宸煜就是因为有这位太后的帮忙,才与当朝重要的势力搭上,手握重权,而这位太后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简单,目前当务之急,是不与这位太后交恶,所以沈千歌才表达善意,至于后面如何,且走且看吧。 等那老嬷嬷走了,燕王却盯着她看,把沈千歌看的心里发毛,正要回瞪回去,却只听燕王道:“沈千歌,你胆子当真是不小,你可知当今并非太后亲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拜见蒋贵妃 这也是各位皇子远离太后的原因,太后顺水推舟就免了皇子公主的请安,不与皇家这些子女接触。 沈千歌呵了一声,“怎么,殿下担心?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会多喜欢殿下一点?” 燕王:…… 好了,现在沈千歌在燕王心里的印象已经变成了又可恶又嘴毒。 她一句话将燕王堵的无法反驳,燕王只能板着脸衣袖一挥,大步朝前走。 像是一条被刺激的河豚,浑身鼓起来做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沈千歌见了这般的燕王反而嘴角有了浅浅的笑意,跟在身旁的文杏和良辰胆子都快吓没了,想出口阻止沈千歌,在这样的环境下,又不敢多嘴,最后只能互相看了一眼,提心吊胆跟在沈千歌身后。 两人这是要去蒋贵妃的住处常宁宫,等武帝下朝了,再去御书房。 燕王和沈千歌还没到呢,五公主已经在常宁宫等着了。 昨日从燕王府回来,五公主就已经与蒋贵妃说过沈千歌脸上疤痕已好的事,蒋贵妃还觉得奇怪,“怎的,沈二小姐脸上的疤痕已去没流露出半点风声?难道沈大人夫妻也不知?” 五公主嘁了一声,“沈二那对父母眼里只有儿子,闺女在他们眼里算什么,要是沈二脸好了,说不定嫁不了我六哥呢!” 蒋贵妃被女儿一噎,虽然女儿话说的不好听,但也确实是这个理。 潜儿的脾气不算好,在外名声也差,而且对女子极为排斥,能开口同意娶沈二小姐着实不易,可若是沈二小姐好好的,沈家恐怕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本宫倒是好奇沈二小姐摘 蒋贵妃也见过沈千歌几次,都是在上书房,毕竟沈家姐妹是五公主的伴读,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姑娘家长大了就长开了,一年不见都会变个样,她哪里还能记得。 五公主神秘一笑,“定会叫母妃惊艳的。” “当真?” 当初可是一直将沈千歌当做一个无颜女,如今来了这么个惊喜,当真是叫人高兴,还没见到沈千歌呢,蒋贵妃就对她多了一分好感。 五公主便将昨日皇子们要看沈千歌模样,想羞辱燕王,反而被沈千歌惊到的事说给蒋贵妃听。 蒋贵妃笑着瞪了女儿一眼,“虽是他们咎由自取,但你也不要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太过,你那几个皇兄可不都是好相与的。” 五公主扬起下巴,不屑道:“父皇最疼爱的就是我,有父皇在,我怕什么!” 蒋贵妃被女儿一噎,眼神暗了暗,曾经有段时间,她也像是女儿这般想过,可后来的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帝王无常,伴君如伴虎。 虽说圣上是自己女儿的亲爹,可在有些事面前,别说女儿算什么,儿子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些事却不好现在与女儿说明白。 女儿这般天真无邪也好,生在皇家,难得这样单纯,情绪都写在脸上,说不定这般单纯的女儿才能得到帝王的一点特殊宠爱,若是叫她知道了真相,失了这份单纯,帝王的宠爱怕是也很快就要失去了。 先这样吧,趁着圣上还喜欢她这个女儿,赶紧给她找个好夫婿,嫁了人,那就有一半逃离了皇家,到时候一半命运也可以自己掌握了。 “好了好了,你父皇最疼的就是你,可这也不用挂在嘴上,小心被旁人听到,说咱们张狂。”蒋贵妃哄着女儿道。 鸿雁带着笑进来禀报,“娘娘,燕王和燕王妃到宫门外了。” 蒋贵妃一喜,“快,快叫他们进来。” 五公主扶着蒋贵妃到了正殿,一同等着燕王和沈千歌进殿。 果然没多会儿,燕王就领着沈千歌进了正殿,恭敬的给蒋贵妃行礼。 两人跪在下首,女官递过来两杯茶,沈千歌和燕王端了茶水敬在上首的蒋贵妃。 蒋贵妃接过茶水,看着跪着的两人,今日两人都穿了金红的衣裳,沈千歌是一身大红的宫装,衣裙上用金线绣着牡丹富贵的图案,衣领腰间都用金丝线绣了福纹。而燕王一身金红的圆领长袍,袍摆绣了麒麟,两人站在一起,仿若金童玉女,看起来好似天生就是一对。 蒋贵妃没想到当日只是随便点的鸳鸯谱,没想到今日却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般品貌的儿媳,怕是燕王的亲娘在着,瞧见了也是满意不已。 蒋贵妃笑着喝了两人敬的茶水,忙亲手扶着两人起身,“心意到了就行,赶紧起来。” 沈千歌穿着宫装长裙起身不方便,燕王情不自禁的就伸出修长的手扶了她一把。 让蒋贵妃看到了就更高兴了。 如果燕王不是真的喜欢王妃,又何必在这等小事上都注意到。 这下蒋贵妃给见面礼给的就更高兴了,直让女官端了个小匣子给沈千歌,反倒是燕王什么都没有。 蒋贵妃笑着与燕王道:“潜儿,你的就是你媳妇的,东西我都给你媳妇了,想要回去问你媳妇要。” 燕王:…… 他这是娶了媳妇没了娘? 五公主捂着嘴偷笑,而后上来给燕王和沈千歌见礼。 燕王是五公主兄长,沈千歌本就比五公主大一岁,如今更是成了五公主的嫂子了。 沈千歌侧身受了半礼。 五公主刚行了礼,就蹦到沈千歌面前要见面礼,她弯着眼睛笑道:“嫂嫂,我的礼物呢!” 蒋贵妃瞪她,“哪有你这样问你嫂子要礼物的。” 五公主噘着嘴,理直气壮道:“沈二现在是我嫂嫂,和我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可见外的。” 沈千歌忍不住被五公主逗笑,“给你准备了。” 说完,从良辰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她。 而后又从良辰手中取过一个更大些的锦盒,双手奉给蒋贵妃,“娘娘,这是我准备的一些小礼物,还请您收下。” 蒋贵妃没想到还有她的,惊讶地睁大眼,“还有我的?” 没有人收到礼物是不开心的,就算蒋贵妃什么都不缺,那也一样,谁不喜欢生活里多一点惊喜呢! 站在一旁燕王都呆住了,这个沈二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礼物,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他的,要等他们回王府的时候才会给他? 燕王脸上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是看到五公主和蒋贵妃都笑的开心,他的心情还是忍不住跟着飞扬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花茶 夫妻两在蒋贵妃这待了大半个时辰,武帝那边一下朝,就有太监进来通知了,于是,燕王领着沈千歌去御书房拜见。 武帝在去御书房的路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洪威低声道:“燕王和王妃已经进宫了,这会子正从常宁宫出来往御书房走,太后娘娘那边在燕王夫妇进宫的时候派了女官送了见面礼,人却没见,燕王妃那边给回礼了。” “噢?还给回礼了?倒是个用心的孩子。” “圣上不忌讳?” 武帝瞥了身边这个多年的伴当一眼,“朕就这般小气,何况一个年轻姑娘而已,能送什么犯忌讳的东西?” “圣上说的是。” “哼,朕看是你这老东西心思越来越多了。” “求圣上赐罪,老奴不该妄加揣测。” “行了行了,你知道就好,一把老骨头,你觉得你能挨着几板子。” 燕王带着沈千歌刚出了常宁宫,五公主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沈千歌给她的礼物盒子。 一打开她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里面是四只可爱到犯规的荷包,上面的纹路并非是时下流行的花草鱼虫工笔画绣花,而是一种奇怪又可爱的图案和绣法,四只荷包,不同的颜色,深红色上面绣着一只圆嘟嘟有大耳朵和夸张大眼睛的兔子,虽然这兔子一点也不像实物,可却格外的让人喜欢,宝蓝色荷包上绣的是四只短腿的小马,同样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和柔顺的大尾巴,马身体两侧还有两只短短的白翅膀,剩下的两只荷包上一只是小羊一只是小猴,都是一样可爱。 作为皇家女儿,金银浇灌长大的,见过的稀罕东西多了去了,如何逼真的木雕和绣花五公主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这种奇奇怪怪图案和绣法的小动物。 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蒋贵妃走到女儿身边瞅了一眼,立马就笑了,“呦!这图案怪模怪样的,就是让人欢喜。” 五公主连忙点头,“母妃,我最喜欢这只小马,太可爱了。”五公主属马的,所以对小马更情有独钟。 “里面装了什么?”这么奇怪精致的图案,弄的蒋贵妃都好奇了。 于是五公主小心打开了四只荷包。 里面装的都是五公主喜欢吃的零食,五香牛肉干、盐津杏脯、专门做成心形的粉红色奶糖、印着图案的拇指大小的小饼干。 除了五香牛肉干五公主是吃过的,剩下的三样,她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过了。 每一样都从荷包里倒了些出来,与蒋贵妃一起尝了。 母女两吃一样眼睛瞪大一点,四样小点心都太好吃,五公主都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样作为她最喜欢的。 蒋贵妃倒是个嗜甜的,她最喜欢奶糖。 蒋贵妃笑着点头,“光是做这个就用了你嫂子许多的心思。”普通人哪里能想到这般多的花样来,还能让女儿样样都喜欢的。 五公主笑的嘴角一边的酒窝都显现出来了,“母妃,快打开你的礼物盒子,看看嫂子给你准备了什么。” 女儿难得这么高兴,蒋贵妃怎么会拒绝,让人取了沈千歌送的锦盒,她拿到桌边亲手打开。 锦盒刚一打开,就有一股清淡的香味散发出来,顿时让人心神一震。 五公主好奇地伸过头来,“母妃是什么?” 蒋贵妃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锦盒,展开来左边放着两只扁扁的陶瓷罐,青花瓷的,上面绘制了精美的花卉图案,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右边放着的器具却像是一套茶具,一只彩绘的小巧长柄茶壶,茶壶柄上拴着驱邪的五色丝线和丝绦,旁边是两只配套花色的小茶碗,只手掌心大小,整套茶具是鱼戏莲花的图案,古朴雅致。 蒋贵妃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品茶,之前沈千歌赠送给五公主的茶叶都被五公主孝敬自己的母妃了。 蒋贵妃极爱,还剩下小半包到今日都舍不得喝呢! 五公主看着两只小巧精致的陶瓷罐,“母妃,这里面装的不会是茶叶吧?” 蒋贵妃笑着道:“不知,这气味却与你上次送我的那包不一样。” “母妃,快打开看看。”五公主好奇极了。 蒋贵妃觉得这礼物是送到了自己心坎上,她伸手小心拿起瓷罐,而后打开上面的盖,顿时香味愈浓,低头一看,正是小罐的茶叶,细如银针,翠碧可爱,与上次五公主给她的茶有些像,但是气味又完全不同,竟然有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香! 再打开另外一罐,轻轻嗅了嗅,是蔷薇花的香味! 大齐目前还流行着分茶,散装的绿茶都不常见,大多都是茶饼,更不用提各色的花茶了。 花茶的受众本来大部门就是女性,蒋贵妃又喜清淡典雅的绿茶,再有了花茶,顿时就爱上了。 当即见了就要拿出一些泡上一壶,就用旁边沈千歌送的茶具。 于是母女俩就着香气四溢的花茶,吃着沈千歌送给五公主的点心,舒服的消磨了早上的时光,沈千歌还不知道,她不过是随手送出去的礼物,很快就要在大齐贵妇贵女圈子中火了起来。 武帝带人回到御书房时,燕王沈千歌已经在外间等候一刻钟了。 武帝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吧。” 他虽不喜这个儿子,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况且还有儿媳。 燕王和沈千歌被武帝召见。 沈千歌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大齐之主。 跟在燕王身后,落后燕王半步,而后与燕王一起给坐在上首的武帝行大礼。 等礼行完,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都起吧。” 沈千歌这才被一旁的宫女扶着起身,大太监洪威端了个茶盘到身边,里面放好了两盏沏好的茶,只听他道:“请燕王燕王妃给圣上敬茶。” 燕王先取了一盏递给沈千歌,随后自己又取了一盏,两人一起再次行礼敬茶。 武帝站在两人面前,先接过燕王手中的茶喝了口放到一边,又接过沈千歌的喝了口,礼仪这才结束。 洪威将茶水收走,武帝回到了御案后看着面前的这对男女,见到沈千歌脸上丝毫伤疤也无,愣了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偏心了 “好了,见也见了,你们新婚,早些回府,这段日子,潜儿就在府中好好陪陪你的王妃吧。朕事情还多,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燕王什么都没说,只板着脸回了声是。 沈千歌却呆住只能跟着燕王行了礼。 这……这圣上是不是也太偏心了点! 太后不管皇子皇女,后位又空悬多年,其实宫中的皇子皇女与放养的状态也差不多,这对于一些外家不错的皇子皇女还行,但是那势微的宫妃,那生下的皇子皇女,怕是生存艰难,更不用说没了娘的,那与杂草也没什么区别。 以前就知道燕王不受圣宠,没想到皇上连应付一下这个儿子都懒得。 再是不受宠的皇子皇女大婚后进宫谢恩,皇上至少也要留一顿饭的,像是距离最近的五皇子大婚,皇上还留着五皇子夫妻在皇宫中住了一晚上以示恩宠。 到了燕王这里,居然连顿施恩的午饭都没。 沈千歌咬了咬牙,她对燕王虽无太多感情,但毕竟现在两人是夫妻,是一条船上的,丈夫被亲爹欺负了,她不能当面吵回来,可之前她专门准备给武帝的礼物却是不打算再拿出来了。 凭什么,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是那个以德报怨的人。 于是,连几句叮嘱都没有,燕王和沈千歌就被洪威送出了御书房,弄的洪威都有些尴尬。 洪威艰难的给武帝挽回面子,“王爷王妃,实在是圣上这两日为了处理南边水患的事焦头烂额,心情不好,你们体谅体谅圣上。” 燕王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语气却愈发的冷硬了,“洪公公不用多言,本王明白,既然礼已结束,本王这便带着王妃回府。” 于是,洪威只能看着燕王带着王妃迅速离开御书房,燕王身高腿长,一步迈的大大的,王妃在后面快步追着,夫妻两恨不得现在就离的皇上远远的。 洪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了,皇上何必还记着那点事,六皇子是无辜的啊! 这下好了,现在父子彻底离心了。 这边洪威还没感慨完,那边就有小太监飞速地跑出来,“大总管,圣上在里面叫您呢!” “这就来这就来。”即便洪威已经年愈五十了,还是麻溜地跑进了御书房。 到了里面,洪威扬起笑脸就问:“主子,您有何吩咐?” “你派人将赏赐给燕王府送去。” 洪威心中一咯噔,这怎么送,圣上也没说啊,再说六皇子在圣上心里与旁的皇子不一样,他这度怎么拿捏也要圣上发话啊。 洪威只好大着胆子问,“皇上,这礼如何给?” 似乎是洪威的问话让武帝不太高兴,“赏两柄玉如意便是,这种事也要问朕?” “是是,老奴知晓了,这便去安排。”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咂舌,六皇子大婚皇上居然才赏赐两柄玉如意……五皇子大婚的时候,除了玉如意,还赏赐了两箱子好东西给五皇子夫妻压箱底…… 这点东西都让他不好意思专门送去燕王府……算了,他不亲自去了,派别人去。 武帝又道:“靖勇侯府也是朕赐婚的,侯府孤儿寡母,免了他们进宫谢恩,今年的冰多,你去通知内务府,多拨一份给侯府,另外选一箱好东西私下里送去侯府,也算是朕照顾老部下的遗孤了。” 武帝这么一说,洪威心里一咯噔,皇上的私事他知道的不少,就比如那天晚上侯府的窦夫人进宫…… 这么一比,侯府的赏赐都比六皇子那边多…… 至于皇宫里存储的冰哪里有多的,每年就是那些,去年冬日里还因为天气原因藏储比往年少了两成左右。入夏了,今年又格外的闷热,皇宫里哪位主子不要冰,皇宫外,王爷公主大臣,也都要分到。 主子说一句,他们就得办,侯府的冰定然是送到的,皇上太后用的冰不能短了,那需要克扣的就是其他主子了,只能是其他主子那里一人少分一点,皇宫冰窖里的冰才勉强够用。 但这些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圣上说。 武帝说的,洪威全部应下。 交代完,武帝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今日天不亮就起床,而后就是上朝,为了水患震灾的事,朝堂上吵成一团,武帝也听的心浮气躁,这个时候正缺一杯润喉下火的好茶水。 武帝用手点了点常放茶盏的地方。 洪威伺候了武帝二三十年,主子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做什么,见主子这动作,他连忙转身去隔壁小间里沏茶。 片刻,一盏茶水就放到了武帝手边。 “圣上,喝口茶润润喉。” 武帝正在看奏章,手摸到茶盏,见温度合适,便端起茶盏往口中送。 茶刚喝进嘴巴里,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下一秒,一口将茶水吐到地上,怒道:“这是什么茶!” 武帝的不满让洪威骇了一跳,他连忙跪下请罪,“都是老奴不好,老奴该罚,请圣上降罪。” “别废话,朕问你这是什么茶!” 洪威哪里敢有丝毫隐瞒,“这是圣上之前最喜欢的南都分茶,您这些年一直都很喜欢,去年还专门召见了产这茶的商户家主。” 武帝:…… 好似是的,南都分茶在大齐声名远扬,是贡茶之一,他确实喝了好些年,只是如今怎么觉得这味道这般怪异,甚至是难以下口。 “之前朕喝的那茶呢?” “圣上说的可是五公主孝敬给您的茶?” “正是,给朕泡一盏那个来,快些,朕还有许多奏章要看。” 武帝一句话就把洪威给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几秒,武帝见自己平日里挺机灵的伴当还跪在旁边没走,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泡杯茶还要朕扶你起来?” 洪威苦了脸,“圣上,并非老奴拿乔,是那茶昨日已经喝完了……” 武帝:…… 他就是想喝口顺口的茶而已,为何变得如此之难? “那去问问乐寿,看看她那里还有没有,另外赶紧去打听打听这茶是谁送给乐寿的。” 乐寿公主便是五公主的封号,她本名李思怡。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没茶喝的日子好难熬 主子这般爱喝那茶,洪威能不打听嘛!早就打听的好好的。 现在主子一问起,洪威就苦着脸道:“老奴已经帮主子打听过了,五公主的茶是沈家二小姐送的,也就是现在的燕王妃……听说那茶是燕王妃亲手制的……等闲不送人……” 武帝:…… 这不,他才将人打发走,连个赏赐都没有当面给,更是连一顿宫宴都没留……现在眼巴巴的问别人要茶叶,他哪里能开得了这个口。 这茶和习惯了,提神醒脑的很,平日里下午都是一壶茶,好几摞的奏章,这么一边看奏章不时摸着茶盏抿上一两口,一下午都能保持脑子清醒,等奏章批完了,一壶的茶水也喝完了,处理公务的效率竟然出奇的高。 可这下突然没了茶,武帝觉得哪哪儿都难受,耐着性子将一本奏章看完,就开始烦躁不耐了,一想到旁边还有几摞奏章等着他今日看完,他愈发的心情淤堵。 武帝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说燕王夫妻进宫见的亲朋,他们夫妻都给了见面礼,朕这可留了,其他人收到的见面礼是什么?” 洪威的在皇宫里遍布眼线,这也都是武帝的眼线,宫里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主仆两人的眼睛。 主子既然问了,洪威哪里敢有丝毫隐瞒。 他脸色尴尬了一下道:“主子这里,许是燕王夫妻走的急,忘了留礼物了……太后娘娘那边收到的礼是一套棋具,说是一种叫什么飞行棋的棋谱,规则简单却有趣,平日里无事可以打发时间的。五公主收到的是各色的小零嘴,只装着小零嘴的荷包图案新奇可爱。贵妃娘娘那里是一种叫什么花茶的茶,有茉莉花味的,蔷薇花味的,还有一套小茶具,贵妃娘娘颇为喜爱。” 武帝对洪威说的这个花茶极有兴趣,不知与他喝的这个茶有什么区别。可这又是自己妃子的爱物,他一个帝王哪里好意思夺人所爱。 什么走的急,洪威的意思他哪里不了解,是他赶人赶的急,儿子和儿媳给太后都准备了礼,不可能不给他这个皇帝准备的,之所以没拿到,那是儿子儿媳不满他的态度故意没给…… 武帝脸色瞬间僵了起来,他是帝王,一国之主,不可能为了茶叶去与儿子认错,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收回来,再说,燕王妃给他准备的礼物不一定是茶叶,别的,他可一点都不稀罕,他想要什么没有! 哼,没有茶叶他不喝了便是! 武帝退而求其次,“去给朕泡杯大麦茶来。” 洪威脸色又一僵,“回主子,大麦茶也没了……您不记得了?大麦茶半个月前就喝完了,那个茶喝的更快。”大麦茶要想喝的有味,一次煮一壶要放不少,从便民食肆带回来的那一小竹罐,也不过只喝了几天,后来五公主送了绿茶,武帝更爱那个,洪威也就没想着再去便民食肆弄些大麦茶来。 武帝:…… “没有,便去买!这也要朕教你!” 洪威被吓的以头抢地,“圣上,那……那便民食肆是燕王妃的产业……那大麦茶在便民食肆是非卖品……” 上次他们之所有得了一小竹罐的大麦茶,是因为当日的花费满了额度,食肆赠送的礼物…… 这大麦茶平日里只能在便民食肆里喝到,等闲是买不到的……否则这大麦茶早就在京城上流圈子里流传开了。 洪威脸色又涩又苦,怎么主子喜欢的东西都与燕王妃有关,偏偏主子最不喜的就是燕王…… 武帝:…… 他无奈地朝着洪威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这分茶也带下去,给朕端杯温水来就行。” 洪威只好轻手轻脚撤了桌上的分茶,随后放了一杯温水在武帝案边。 结果一下午过去,武帝只看了平时三分之一的奏章,桌上温水更是只烦躁地喝了一口,将手头这本奏章看完,武帝终于忍着郁闷的心情起身。 洪威连忙迎过来小心询问,“圣上可是饿了,老奴这就传膳。” 武帝拧着眉头一顿,摇手,“不用传膳了,通知常宁宫,朕今晚去常宁宫用膳。” 洪威一愣,连忙应是。 刚传话下去,武帝就迫不及待带着洪威朝着常宁宫的方向走了。 洪威脖子缩了缩,圣上这怕是憋了一下午了,准备去蒋贵妃娘娘那里蹭点花茶喝喝,解解馋……这奏章还有一大半呢,今晚圣上得在御书房熬夜了。 果然,常宁宫很快就得了皇上要来用晚膳的消息,蒋贵妃本来还打算今晚与女儿一起用膳,专门让御膳房准备了女儿爱吃的,这下子皇上要来,只能让人先送女儿回宫,另让了御膳房多准备几个皇上爱吃的菜。 皇上来的比平时都快,到常宁宫门口的时候,蒋贵妃刚刚安排妥当,正要换一身更得体的衣裳。 得到宫人汇报,她连忙换好衣裳,配套的首饰都来不及戴,就领着女官太监嬷嬷等出去迎接。 自从上次燕王出事,武帝可是有一个多月没来常宁宫了。 常宁宫中一些宫人都开始人心涣散了,现在皇上突然来了,尤其是蒋贵妃身边的宫人们都为了贵妃娘娘高兴。 武帝一来,就寻了蒋贵妃经常坐的贵妃榻坐下,靠着贵妃榻摇了摇,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蒋贵妃坐在旁边伺候,“圣上忙碌了一日定然累了,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 “饭菜不用多,几道就行,不必铺张浪费,朕劳累了一下午,又匆匆走过来,倒是渴了。” 蒋贵妃聪慧,听话听音,皇上来她这里十次也没有一次突然会说渴了,这次突然这么说,定然是话里有话。 她忙答应下来,“既然这样,那臣妾亲自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武帝靠在贵妃椅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蒋贵妃起身的时候朝着洪威扫了一眼,洪威立马轻手轻脚的跟上。 到了外间,蒋贵妃故意问道:“洪公公可知圣上有什么喜欢的茶水。” 洪威笑着说:“最近圣上爱好尝鲜,若是娘娘这里有什么新得的茶叶,可以泡来给圣上尝尝。” 他这么一说,蒋贵妃还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听后有些不敢相信,皇上这是看上了沈千歌送给她的花茶?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太后的喜好 于是蒋贵妃给武帝泡了杯茉莉花茶端到了他的身边。 武帝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是他平日里熟悉的清韵茶香,可里面又增添了馥郁的花香。茉莉花本就清新雅致,与茶香混在一起一点也不突兀,甚至有一种互相衬托的典雅之感。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入口微苦而后回甘,顿时一扫他一个下午的烦躁疲惫。 只是这花茶虽好,可武帝还是偏爱之前五公主送给他的绿茶,到底这花茶好似多了一股柔和,更适合女人家喝。 不过没有绿茶,也暂且可用这花茶撑一撑,总比那劳什子分茶好了许多。 于是,武帝舒坦的在蒋贵妃这里喝了一盏花茶,又用了晚膳,只是御书房还留有许多奏章等着他回去批阅,今日事今日毕,武帝还是相当有原则的。 武帝离开的时候,蒋贵妃让身边女官取了那瓶茉莉花茶交给洪威。 这花茶她也不过只得了沈千歌送的两小罐,每一罐子都不多,细细喝能喝上一月,都给了武帝,她自己也舍不得,这东西,可不常见,更不是每个季节都有的。 再说,若是皇上喜欢这茶,喝完了,自然会惦记常宁宫的,到时候少不得要来常宁宫,她这贵妃的地位就会稳稳的,蒋贵妃还有女儿没有安置,自是要为她考虑的多一点。 回御书房的时候,洪威就将那一小罐茉莉花茶给武帝瞧了,他笑道:“还是贵妃娘娘体谅圣上,这是临走时贵妃娘娘让老奴带上的。” 武帝嗯了一声,脸上虽没有表情,但是却道了一句,“乐寿的年岁也不小了,婚事也该上心上心了。” 洪威忙道:“那是,圣上定然会给五公主选一位有才倜傥的驸马爷。” 洪威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叹息,皇上都这么喜欢燕王妃的东西了,却仍然对燕王不松口,六殿下也是命途坎坷。 往日里总是清净的过分的慈和宫,今日到了亥时居然还灯火通明。 女官南香端着一碗燕窝轻手轻脚走进来,笑着道:“太后,用些吧,时候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这东西收起来明日奴婢再陪您玩。” 太后朝着南香挥挥手,“知道,最后一局了,北韵,你快些,还没哀家一个老婆子速度快。” 北韵是慈和宫的大宫女,虽是宫女,可也过了二十五岁,她本该二十二岁就被放出宫的,是她自请留了下来,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 北韵笑了笑,忙扔了手中的骰子,随后拿着代表己方的特殊木制棋子顺着路线走。 这游戏她今日已经陪太后玩了十多局了,可一点也不腻,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四个人一起玩过,更有趣。 南香好不容易催促着太后结束了这局飞行棋,而后扶着太后去净房洗漱。 路上太后问道:“好些年没收到这么合心意的礼物了。” 南香笑道:“谁知道您这年纪还是个爱玩的人呢!” 太后伸手点点她,“没想到燕王娶的这个王妃倒是个妙人。” “您老人家别高兴的太早,燕王妃不但给您送了礼,几乎是收到见面礼的,她都给回了礼,只除了……那边”南香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 “噗嗤”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香抿着嘴也笑。 没想到那位也有吃哑巴亏的时候。 扶着太后进了浴池,南香在池边给头发花白的太后按着头部的穴位,过了片刻问道:“太后娘娘,那满院子的花怎么办?” 外人都以为这位太后娘娘爱花,尤其是各种稀罕的花草,其实并不是。 太后真正的爱好是一些稀罕物,能打发时间的,比如今日燕王妃送来的飞行棋,否则,这漫漫深宫的时光该如何度过。 太后闭着眼道:“派人都送到郊外行宫吧,着人好好打理。”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安排。” 那么多的稀罕花草慈和宫根本放不下,夏日了,宫殿里放太多这种东西还招蚊虫,送出去反而更好,日后若是太后想起来去行宫看看也行。 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太后太过宝贝这些奇花异草,怕宫里的水土养不好,专门送到行宫里养着。 “日后,燕王妃来皇宫,你让人照顾两分,哀家也不让她白送这难得的乐子。” 南香连忙应下,这位素未蒙面的燕王妃还是太后在宫中让她关照的第一个人呢。 燕王夫妻没在宫中留饭就被武帝“撵”了出来。 明日才回门,燕王与沈千歌就直接回了燕王府。 到了府中,燕王就被大管家找去了,昨日大婚,礼单等都需要燕王过目。 沈千歌便带着文杏良辰回了主院留香园。 她的那些嫁妆也没整理,有些东西都要收拾出来摆放好,有些暂时不需要的就要登册入库,另外沈老夫人给她陪嫁来的庄子田产都需要跟来的管事的与她汇报,事情压根就不少。 葛嬷嬷带着良辰去整理嫁妆了,沈千歌身边文杏在照顾着,她接见了庄子田产的管事们,忙碌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饭点。 留香园里没有小厨房,只偏厅里有一个良辰昨日放的小炉子,午膳约莫应该都是大厨房那边送过来。 文杏给沈千歌泡了杯茶送到她手边,“王妃,歇歇吧,午时了,下午的时间还长着呢!” 沈千歌颔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是菊花味的绿茶,绿色的茶汤里飘着茶香和菊花香,提神醒脑又明目下火。 “让管事们先下去吧,用了饭一个时辰后再来。” 文杏亲自将管事们送走,这才回来。 昨日才大婚,沈千歌才进了燕王府,今日一早又匆匆去了宫中谢恩和拜见,王府的一应事物她都不知晓,也无人来与她汇报,所以到了饭点,她暂时也只能在留香园里等着。 燕王在前院,也不知道忙的怎么样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怕是被事情给绊住了脚。 沈千歌干脆进了花厅里间旁边的书房,在书架上旬了本游记边看边等。 这么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不但燕王没回来,王府大厨房的午膳也没送过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王妃没饭吃 站在沈千歌身旁的文杏低着头欲言又止,见王妃看的入神只能先忍住了,等沈千歌看完了游记的一段,饥饿感袭来,这才放下书问文杏,“几时了?为何大厨房的饭菜还没送来。” 文杏连忙答道:“午时刚过,奴婢也不知大厨房为何还没送饭食,不然奴婢这就去大厨房问问情况。” 沈千歌脸色微敛,“不用了,王爷现在在哪里?可派人回来问过?” 文杏瞅了主子不太好的脸色一眼,心疼又无奈地摇头,“王爷自从去了前院后就没回来,也没派人回来过……” 沈千歌冷笑一声,这是燕王给她下马威还是王府的下人要给她下马威? 怕是都有吧,如果没有燕王这个主子允许,她堂堂王妃连个饭都没得吃。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人有手有脚,还能被为难死? “文杏,去将良辰叫来。” “是,王妃。” 片刻后,良辰就被叫进了小书房。 沈千歌让她派人去买些食材,就用偏厅里的小炉子做些吃的,中午应付一顿,晚上食材多了,再多做一些,不但让大家吃的饱,还要让大家吃的好。 良辰领命后很快就去了,王府主院留香园离王府后门挺近,而王府后门不远就有一个颇热闹的小巷,里面开了许多家小店,日常用品几乎都能买到,应付一时完全没有问题。 等良辰端了碗肉丝面呈到沈千歌面前时,不过才过了两刻钟。 良辰算是在便民食肆里练出来了,拉出面条细如龙须,吃进嘴里又爽滑筋道,一碗面下肚,就饱足不已,大热天的若是能再配上一碗绿豆汤或者是酸梅汤那就更好了。 想到酸梅汤和绿豆汤,沈千歌又想起上一世到了夏日里师傅经常会做的凉皮凉面。还可将凉皮凉面混杂在一起吃,浇上酸辣的汤汁,配上各色切成细丝的素菜和豆芽,最后再在上面撒上点炒熟的芝麻和花生碎,搅拌均匀,夏日里吃上一口,又爽口还一点不热。喜好吃肉的,将做好的红烧肉盖在上面,配上两勺红烧肉汁,那也绝配! 光想着沈千歌就觉得自己馋了。 吩咐良辰叫人出去另外采买了绿豆百合银耳酸梅冰糖等物,下午就准备做绿豆汤和酸梅汤,做好了之后叫人吊在花园的井里冰镇着,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拿出来,透着凉气的绿豆汤和酸梅汁与那加了冰的冰碗相比也不差什么。 吃完午膳,沈千歌去歇了午觉,起来指导良辰做了绿豆汤和酸梅汤,就继续整理自己的嫁妆册子。 老夫人给她陪嫁了两个庄子,都在京城郊外,庄子虽然不大,但每年的收成她用来养下人完全够了。 除了两个庄子,老夫人还给了她良田百亩,也一样是在京城郊外,且都是上好的肥田,这样的田产如今就算是有银子也不好买了,因为几乎不会有人往外卖,想买好田,恐怕要往更远的临城去了。 沈老夫人当初带着沈姑姑单过的时候,当真是都将所有的产业留在公中给了儿子,庄子是沈姑姑当年的陪嫁,田产是老夫人年轻时的陪嫁,是她老人家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田产。现在都给了沈千歌,可见老夫人对沈千歌的看重。 嫁妆单子里还有老夫人另外给的一箱子金玉珠子宝石,价值万两左右,这是给沈千歌压箱底的,不要万不得已的时候,沈老夫人希望她能一直留着,以后再传给后代。 沈姑姑给了好几箱四季衣物,几盆极品花草。 王府当时给的聘礼里有两间旺铺和一座温泉庄子,这些地方的地契虽然在她的手里,但她暂时不打算用。 沈千歌自己有便民食肆和海货铺子,之前让老夫人帮忙采买的茶山,这些日子便民食肆和海货铺子赚了些银子,拢共有三四万两。 这么一算,沈千歌好似有了不少财产,可这些与别的王妃比起来当真只能算是一般。 最挣钱的也就是便民食肆了,可海货铺子还没铺开,便民食肆每月挣的银子还要投进海货铺子里,一月能余下五千两已是不错,两个庄子用来产出一些吃的和供养下人,田产每年的盈利更少,差不多一百两左右,顶不上大用,而老夫人给的压箱底暂时还不能动,这么一算,能用的银子就是手中的三万两现银。 因为她出嫁,祖母姑姑当真是掏空了大部分家底,而祖母姑姑指望不上沈大人夫妻,更指望不上沈景晏,她以后会给祖母姑姑养老,每月至少会给祖母那边送一千两银子。 这样一算下来,一年好似也没多少结余。 那个茶山,是春季过后才买的,想要产茶,起码要等到今年秋日里,她让白泉去附近城池采买上好的茶树移栽到茶山,明年春天,春茶暂时也不会多。 想要让自己身边她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且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的努力呢! 而且从今日去宫中起,燕王的态度就怪怪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他了。 后面在王府中的日子还不知道如何,这更增加了沈千歌心中的不安定和恐惧感。 前院书房,燕王一回来就处理琐事。 大管家将礼单送了来,让主子过目,看完后又要让荣顺带着礼单去库房核对礼品,有些重要的门楣还需要回礼,回什么要找燕王来定。 比如大长公主送来的贺礼,太子殿下昨日人虽没来,但却派东宫的大总管送了厚礼来给燕王,这些都是需要燕王亲自选了礼物派遣王府大管家送回礼过去的。 忙完了这些,宫里又来了人,说是送圣上的赏赐,虽然来的人不是洪威,但也是御书房当差的大公公,接过赏赐,将人送走,燕王才能在书房歇上一口气。 以前王府只他一个主子,做什么事都简单,府上琐碎都是大管家料理好后向他汇报,办的怎么样,燕王也不是很在意,有时甚至都推给了荣顺。 但这次不同,王府里多了王妃,这不再仅仅是一个空壳子的偌大府邸,还是燕王真正的家。 背后有王妃,作为男主人可就不能那般懈怠下去了,至少大事上交际上是要管一管的。 以前都没上心,府中又没长辈帮忙和教导,突然来这么一次,燕王可不就抓瞎了,等初步处理好,发现已经过了饭点。 燕王顿时也觉得肚子饿了。 第二百七十章 想去王妃那蹭饭 荣顺跟着跑前跑后,这会子也提醒,“殿下,不如如何,身子重要,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燕王点头,“叫人摆饭。” 大厨房的送午膳的人早就等着了,荣顺挥了挥手,顿时就将午膳在书房旁边的花厅摆好了。 燕王平日里的饭食简单,四热二凉一汤,他甚少喝酒,只吃两碗米饭。 王府大厨房的饭菜一般,当然比不了皇宫里御膳房做的,更是比不上便民食肆的饭菜,对于燕王这个嘴刁的,只不过是能下咽的程度。尤其是在早上吃了沈千歌带的朝食后,吃王府大厨房做的饭菜更是没滋没味。 他匆匆吃了半饱,就又去忙了。 荣顺是燕王身边的贴身太监,又管着王府里一半的琐碎事情,燕王忙他也忙,再加上今日宫里送来的赏赐敷衍,他都替主子不值。 荣顺可是专门派了人去打听了侯府的赏赐,侯府表面的赏赐都比王府多,更别提暗里还有人给侯府送冰,那可都是烙着内宫印信的冰砖,只能是皇宫冰窖里的。 想到自家王爷一夏的冰几乎都在大婚这两日用完了,这夏日才刚刚开始呢,后面还有更热的时候,那都没有冰用,只能受着,而靖勇侯府的冰怕是用两个夏季都没问题,他就更埋怨宫里的那位天下之主了。 带着心浮气躁的心情料理着王府琐碎事宜。 燕王直到傍晚才有空歇了下来,荣顺也一样。 明日王妃要回门,他才把准备好的回门礼单给殿下过完目,这会子交给自己日一早再装上马车。 歇下来燕王就想到了还在后院的沈千歌。 他忙乱了大半日,也不知道她在后院做了什么,想现在就回去看看,可又别扭的厉害,再加上沈娇娇送的那封信,燕王顿时就按捺了下来。 燕王像是别着劲一样,想等着沈千歌先与自己服软,与他说出实话。 所以尽管迫不及待想见到沈千歌,可他还是极力忍住了。 他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肃着脸问荣顺,“王府回府后在后院做什么?中午午膳用了什么?” 这事荣顺哪里知道,他陪着燕王忙到现在,可荣顺多机灵,可不会直接这么回燕王,“殿下稍候,小的去仔细打问打问。” 燕王朝着他挥手,荣顺快步就出去了。 这一问,荣顺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他冷着眼神盯着大厨房的管事,“你们说什么,没送午膳到留香园?” 大厨房的管事吓的脸都白了,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公,您没吩咐过啊!留香园那边也没来人问,小的以为王妃与殿下都在书房偏厅用膳了,就没单独给那边准备。” 荣顺一点没含糊,当即就让王府护卫将大厨房的管事发落了。 而后立马派人去正院打听,看看王妃中午吃了没。 本想等打听的人回来再去禀报燕王,可外面问管事的声音那般大,里面燕王已经听到了,荣顺很快被叫进了书房。 燕王沉着脸,“怎么回事?王妃没吃饭?” 荣顺立马跪下请罪,“都是奴才没安排好,忘了叮嘱大厨房,请殿下治罪。” 以前燕王府只燕王一个主子,琐事都是交给大管家和荣顺打理,荣顺事多,大管家管理松散,除了伺候好燕王,燕王府几乎是没什么事。 在燕王身上这些下人当然是不敢怠慢。 燕王和荣顺今日都无特殊交代,大管家也没管,燕王新婚,厨房管事以为王爷夫妻定会在一起用膳,便没给留香园另外再送上一份,而燕王这边一直在书房忙乱,一时没管留香园,还以为大厨房在午时就将午膳给留香园送了过去,谁知道大厨房压根就没管,于是就出了岔子…… 沈千歌两头落空,怕是到现在还没吃饭。 嫁入王府第一日,连饭食都没的吃,之前两人就因为新婚夜闹的不愉快,现在还不知道沈二会如何想他,怕是她以为自己故意“虐待”她…… 燕王脸色阴沉,像是能滴出墨汁来,他怒道:“大厨房的人全部发卖了,一个不留,既然这些人不想给王妃做饭,那就都别做了!换一批乖顺的来!” 荣顺心里一抖,立马应下,在他记忆里,自从搬出了皇宫到了燕王府,殿下还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往常在王府有个小错处,殿下都宽宏的很,大多警告罢了,处罚都没有过一次,这次却直接将真个大厨房的人都发卖了,可谓是不给一丁点机会,连厨房管事的解释都不听。 这些下人被王府卖了后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也是被人牙子卖到苦寒之地,有些年轻的女子男子怕是会沦落到肮脏之地,活命都难。 这下,整个燕王府的下人怕是没有一个不敢不将王妃放在眼里的了。 燕王发落了大厨房的人,去荣顺派去正院打探的手下也回来了。 殿下都知道了,荣顺也没必要私底下问他,直接将人叫进了书房,由殿下亲自询问。 “王妃在留香园如何了?” 被荣顺派去打探的是个小太监,去的时候荣顺就说清楚为了什么事,小太监很机灵。 这会儿被王爷问,他忙道:“大厨房中午没一个人送午膳去留香园,过了午时,王妃娘娘派人从后门出了府,采买了食材,用偏厅里的小炉子做了吃食。下午王妃带着丫鬟又做了什么绿豆汤和酸梅汤,小的从没听过,据说是消暑的饮品。因怕晚上大厨房还不送吃的,这会子王妃正让身边的大丫鬟做晚上的吃食……听说那吃食叫什么凉皮凉面,最是适合夏日里没胃口的时候吃。” 小太监没说的是,整个留香园都飘着好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当真想看看王妃带着大丫鬟做出的凉皮凉面是什么模样。 燕王:…… 怎么办,他现在就想去自己的王妃那蹭饭……中午大厨房送来的饭食,实在是让他难以下咽。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王妃将你准备的都端上来 燕王挥手让打听的小太监下去了,而后他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走着,显然心思已经全部落到了沈千歌所在的留香园里,只是一时还下不了台,不好意思现在就过去而已。 荣顺最是了解燕王,怎么会不明白主子的心理。 他连忙“推”了一把,“殿下,您虽然处罚了大厨房,但是王妃中午毕竟被苛待了,做了事也收不回来了,不如您现在回后院给王妃道个歉,恰好快天黑了,您正好能陪着王妃用晚膳,说不定王妃就能将这件事过去了。” 燕王扫了荣顺一眼,顿了顿道:“你说的也有理,那本王现在就去后院看看,今日确实叫王妃受委屈了。” 说完这句话,燕王就迈着长腿飞快出了书房,朝着后院留香园的方向去。 荣顺矮了燕王一个头,自然腿也没燕王长,他在燕王身后小跑着这才跟上。 于是,燕王府里的下人就看到自家主子回留香园的时候归心似箭。 留香园里,傍晚沈千歌就让良辰准备晚膳了,大厨房中午就没送午膳来,晚上沈千歌也不指望。 整个王府,她只带了良辰文杏葛嬷嬷白泉和两个粗使小丫鬟,另加两户管理庄子的陪房,其他的都是原本就在王府当差的下人,她并不熟悉,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去询问。 良辰在便民食肆里待了几个月,厨艺愈发的精进,手脚也更加利索。 沈千歌只说了怎么做,她就能立马领悟,有良辰帮忙,凉皮凉面很快做好,配菜也不浪费时间,那红烧肉半下午的时候就在小炉子上的砂锅里炖了,两刻钟前就可以用了。 今日沈千歌起了大早进宫,着实是累了,明日一早还要回门,她就干脆吩咐身边的人今晚的晚膳早些用,用完了早些休息。 就算是葛嬷嬷文杏这些跟在沈千歌身边的人,也是第一次见沈千歌做凉皮凉面这种吃食。 到了夏日里当真是没什么胃口,况且燕王府大厨房做的吃食与沈府大厨房的区别不大,当然还是与沈千歌一起吃的好。 身边的人在宁寿堂偏院就这样,大家都熟悉了,不与沈千歌假客气。 饭做好了,沈千歌就招呼葛嬷嬷文杏等人来吃,她们跟着也忙了一日,并不比她轻松。 几人围坐在桌边吃,中间是半盆已经拌好的凉面和凉皮,旁边一碟炖的火候正好的五花肉,想吃什么自己用碗盛就行,吃完了一碗自己随意添。 沈千歌吃了一碗凉皮拌凉面,吃了几块酸黄瓜和红烧肉就饱了,这辈子虽然是第一次吃凉皮凉面,可总感觉没有上一世师傅亲手做出来的好吃了,她有些意兴阑珊。 葛嬷嬷文杏良辰等几个人却没这感觉。 夏日里吃这凉面凉皮正爽快,再配上一碗在井里吊了一下午的绿豆汤,别说有多舒服了。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家都吃撑了……就连粗使的小丫鬟吃的都直打嗝。葛嬷嬷给住在外院的白泉送了一大碗过去,还配上了两竹筒的绿豆汤。 于是,沈千歌带着良辰做的那么些凉皮凉面竟然都吃了个金光! 绿豆汤也喝完了,只剩下了一些酸梅汤,葛嬷嬷说了,王妃喜欢酸梅汤,剩下的是要留给王妃明日解暑喝的,不然怕是也不会剩。 吃的好吃的饱,心情自然也会好许多。 沈千歌打算今晚早些休息,所以已经先行让葛嬷嬷良辰回她们房间了,她这里只留下了文杏和一个粗使丫鬟伺候着。 谁知道留香园这边刚收拾好,文杏快步走进来禀报,“王妃,王爷回来了,已经到院门口了。” 沈千歌眉头蹙了蹙,“我知道了。” 沈千歌被文杏扶起身走到了花厅,果然没一会儿,燕王带着荣顺就进来了。 沈千歌蹲身对燕王行礼。 燕王想亲自扶沈千歌起来,却没想到沈千歌微微朝旁边让了让,好似怕他的手触碰到她一样,这样的排斥让燕王眉心微拢。 沈千歌微微垂着眉目,好似不想看到燕王一样,“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千歌这话一出口,荣顺看到燕王脸色就知道要不好,可王爷王妃都在他一个奴才却不好插话,只能一脸担心的看向燕王。 果然燕王本就板着的脸更冷了,硬硬的道:“怎么?这里是本王的院子,难道本王不能回来?” 沈千歌抬头看向燕王,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整个王府都是殿下的,殿下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是我唐突了。” 荣顺:…… 哎,这哪里像是夫妻之间的对话,殿下不是说回来吃王妃做的饭,怎的还没说两句就说偏了。 燕王没眉心拧了起来,他一甩袍袖,走到了桌边坐下,也不看向沈千歌,直接就道:“本王回来用晚膳,王妃,将你准备的吃食都端上来。” 沈千歌听到他这语气就来气,什么叫将她准备的吃食都端上来,她嫁到燕王府是当女主人的,不是来当厨娘的! 她做什么美食请人吃那是她高兴,她不想请别人吃的时候谁也不能逼迫她。 沈千歌上一辈子一辈子软性格,为了那点温暖不惜牺牲许多,可也没得到一个好下场。 所以这辈子回来了,她宁愿正面权势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即便燕王身上的气运对她无比重要,她也不想轻易屈服和附和! “我不是厨娘,王爷想吃什么直接让大厨房做便是,找我有何用,王府大厨房那么多人,难道还做不出王爷爱吃的菜肴?” 好了,这下是彻底坏了。 小夫妻两,一个不知道怎么服软,一个又有着误会,这不是就闹的不愉快了吗,荣顺赶忙帮燕王解释。 “王妃息息怒,殿下平日里不爱管琐事,王府上的下人们规矩松散,所以中午没给留香园送午膳,殿下得知了,勃然大怒,已将整个大厨房的下人都发卖了。大管家正在重新选在大厨房当差的厨子,正是因为这样,殿下才觉得愧疚,这不,一早就回后院想给王妃道歉。其实都是奴才的错,没管理好王府的庶务,王妃若是生气和责罚,就责罚奴才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王妃睡下了没 沈千歌并不觉得荣顺的解释是真的,哪里有新嫁娘大婚第二日连一碗饭都没得吃的,就算是农家也不会这样,更不要说高门贵府了。 昨日晚上,燕王不满,今日只怕是想特意打压她。 荣顺是燕王的贴身内侍,说什么当然都是为了给燕王打掩护的。 这到底是燕王的地盘,沈千歌深吸口气道:“殿下,我这里已经吃过晚膳了,只一个小炉子实在是做不出给殿下丰盛的膳食,您若是未吃,还是让大厨房送些过来吧。” 虽然沈千歌口气好了点,但话语的意思还是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他在这里用饭,明里暗里撵他走呢! 燕王心中并没有消气,说到底,还是觉得沈千歌对他根本就没有感情。 她连带着陪嫁来的丫鬟嬷嬷都能吃饱,难道多了他一个人就没得吃了?怕是故意的,想让他走呢! 燕王黑着脸,起身,甩了袖袍,朝着沈千歌扫了一眼,就带着荣顺大步出了留香园。 荣顺见主子几乎是“夺门而出”,担心的立马追上。 燕王离开后,沈千歌才松了口气坐到了圈椅里,原本以为将人气走了,心里该爽快了些才是,中午那件事实在是让她心情烦闷至极,可现在才发现,她心情并没有变好,甚至愈发的郁闷了。 谁也没想到,沈千歌刚嫁到王府,就与王爷发生了冲突,葛嬷嬷全程看了,又是经过事的老人,悄声走到沈千歌身边劝慰,“王妃,老奴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葛嬷嬷对她极好,沈千歌都看在眼里,怎么会不让她说话,她无精打采的颔首。 葛嬷嬷拉过沈千歌的一只手,抚了抚,“老奴从头到尾看下来,觉得荣顺公公说的并不像是假的,王府没有长辈,只王爷和王妃,王妃没嫁进来之前,只王爷一个主子,全府只要伺候好王爷就行。王爷又是心思不会放在琐事上的那种人,今日王府前院又有许多事要处理,难免今日没顾及到王妃。夫妻两过日子难免会磕磕绊绊,这事是王爷有错,但是王爷回来想与王妃用晚膳,王妃两句话就要把王爷撵走,王妃也有错。王爷想吃什么,也就是良辰做一刻钟的事儿。新婚夫妻要相互包容,这样才能一起走的长久。” 沈千歌在心里哀叹一声,她知道葛嬷嬷说的没错,可那个时候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现在让她去寻燕王道歉,她又拉不下来脸,况且今日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凭什么让她先去给燕王道歉呢? 她虽然不指望与燕王做真正的夫妻,但是两人毕竟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夫妻了,总是要一起走下去的,这样下来,好似确实不好,更是长久不了。 这次便暂且搁下不提,下次与燕王见面她定然先放 沈千歌叹了口气,对葛嬷嬷道:“嬷嬷说的我都记住了,下次定会注意的。” 葛嬷嬷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沈千歌的头。 这次事件要说来还是燕王的问题大一些,二小姐毕竟是从沈府嫁过来的,彻底换了个环境,本来就紧张不自在,嫁到了王府,第一日就受下人的苛待,这会更加加剧她的紧张。 如今能听得下她的劝,葛嬷嬷已是很满意了。 女人都不容易,尤其是刚出嫁的女人。 这会子天也黑了,又与燕王闹了不愉快,身心疲惫,沈千歌打算早些睡下,葛嬷嬷欲言又止,可最终也没说什么,让文杏伺候了沈千歌沐浴,洗漱后沈千歌直接躺到了床上睡下了。 燕王气的从留香园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前院的大书房。 书房桌案上还摆放着一些公文等着他批阅,顺手拿了本打开,可过了好一会儿,他愣是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燕王气的将公文撂在桌案上,荣顺见主子如此,连忙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吧?” 燕王板着脸道:“让人端来。” 只要肯吃东西就好,荣顺心里舒了口气,连忙吩咐人将饭菜送进来,摆放在书房里的圆桌上。 燕王起身走过去,坐到了桌边,刚拿起筷子就看到桌上放着两盘菜肴,一盘是烤鹿肉,一盘是烧鸡,烤鹿肉是一大块,鹿肉因为炙烤逼出了肉里的油脂,让这块鹿肉油亮亮的,看着就肥腻的不行,那烧鸡也同样。 夏日里本就心火旺,又热又憋着一肚子气,再看到这样油腻的食物,燕王哪里还有一点胃口。 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见主子这般,荣顺都急了,“殿下,您平日里不是最喜爱吃肉食,尤其是鹿肉,今日怎么一筷子都不动?这鹿肉是大管家专门命人采买的,可不好遇着呢!” 本来一口都不想吃的燕王听荣顺这么说,勉强拿起筷子夹了块鹿肉吃了一口。 鹿肉不知道厨子怎么烤的,又硬又柴,还有些冷了,勉强咽下一口,燕王再也吃不下第二口,尤其是与朝食吃的抄手和小笼包比起来,更是味同嚼蜡。 燕王站起身,“撤下去吧。” 荣顺听了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的问燕王:“那殿下有什么想吃的,小的这就吩咐让大厨房的人做了送来,这只吃上一口怎么行,身子可是要饿坏的。” 呵,那沈二做出来的吃食,哪一样是王府厨房能做出来的,别说王府厨房了,就算是皇宫里的御膳房那也一样做不出来。 “不用了,本王不饿。” 说完,燕王就回了书桌后重新坐下,朝着荣顺挥挥手,让他下去。 燕王直直在书房里坐了一个半时辰,可堆放在书桌一脚的公文却没看完几本。 荣顺立在外间,是不是透过屏风往里看上一眼,他知道自家主子这个时候的心思全不在公务上,没看见那公文一个半时辰过了只批阅了两册,有一本摊开在他面前,他都忘了合上,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荣顺正出神呢,突然听到里面主子唤他,荣顺一个激灵,立马转身朝里走,“殿下,唤小的何事?” “王妃睡下了没?”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回去睡了 得了,王爷发这么久的呆还是在想王妃呢! 荣顺怎么可能不知道主子的想法,他早就派人时刻注意着留香园那边的动静了。 这时候王爷一问,他就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燕王眉头拢起,“怎么?不知道?” “不……不是,殿下,王妃许是今日一天累着了,这会子,已经睡下了……”实际上,留香园正屋里的灯火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灭了,现在,王妃怕是已经进入梦乡了。 燕王:……刚刚新婚,沈二居然不等他回去直接就睡了? 燕王忍了忍,声音里都带了怒气,“王妃睡前可派人来说过什么?” 荣顺:…… 王妃身边的人怕是都不知道前院大书房怎么走,又怎么可能派人来给王爷传话…… “殿下,怕是王妃的人对王府还不熟悉,不方便过来知会……” 荣顺还没说完,燕王就知道了沈千歌压根就没派人来。 原本胸腔里就憋着一股怒气,现在这气几乎要质变,让燕王变成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好,沈二既然敢一个人先睡,那他也敢不会去睡! 沈娇娇信中不是说了嘛,沈二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离了他活不了,那从今日起,若非必要,他绝对与沈二离地远远的,让她吃些苦头,到时候若是受了影响了,为了她自己,她也会到他面前认错! 这么一决定,燕王眼里就多了丝坚定。 他咬着后槽牙,打定主意要治一治沈千歌,让她知道他的厉害。 荣顺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主子说话,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见主子眼神怪怪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坚毅,好似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决定一般,他试探着问,“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小的这就去通知留香园那边,让小太监们给您将沐浴的热水准备好。” 燕王听到荣顺的声音,转头看了荣顺一眼,而后道:“不用,本王今晚就住在大书房,你将旁边的客房收拾一下。” 啊?荣顺瞪大眼睛,随即又立马收拾起脸上的失态,小心对主子说:“殿下,既然这样,小的现在派人去留香园知会一声。” “王妃都睡下了,你去告诉谁?”燕王声音里带着憋闷的怒气。 “告诉王妃身边的嬷嬷就行,嬷嬷会趁着合适的时机告诉王妃的……” 燕王脸色一冷,“荣顺,你是本王的贴身内侍,还是王妃的贴身内侍?” 荣顺吓的腿一哆嗦,立马跪在燕王面前,“小的自然是殿下的贴身内侍。” “那你管王妃如何?” “是小的的错,小的知错。” “下去安排吧。”燕王朝着荣顺挥手,让他下去,荣顺离开前看了主子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主子的脸更黑了。 只是主子这样直接留宿在大书房,不与王妃说一声怕是也不好,本来夫妻两闹的就有些不愉快,现在主子憋气,歇在大书房,两人关系只怕会更僵,他私心想帮主子,可又怕帮了倒忙,只能暂时按照主子说的安排了。 于是,新婚第一天晚上,沈千歌与燕王就分房睡了,而且还不在一个院子。 沈千歌睡没睡得着燕王不知道,反正燕王没睡着。 一想到他一个已经成亲的大男人还要一个人睡,他心里就哽的慌,再来已经中午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又饿得慌,后来不饿了,又回想起与沈千歌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更是没有瞌睡了。 一时燕王气的想冲到留香园将沈千歌叫醒,诉说他的委屈! 这样下来,燕王睁眼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实在扛不住迷迷糊糊睡了,眼睛还没闭上半个时辰,就又被荣顺给叫醒。 从床上坐起来,几乎从不熬夜的燕王眼下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像是熊猫眼一般…… 荣顺看到了骇了一跳,“殿下,您昨夜一晚上没睡?” 燕王直接起身走到旁边净房洗漱去了,压根就不想理荣顺。 等洗漱好让荣顺给他找了身适合的衣服重新换上,这才又去了书房,在书房里,燕王与荣顺交代,“等王妃要出门的时候来告诉本王,本王直接去前院。” 荣顺犹犹豫豫的道了一声是。 今天要回门,沈千歌自是起来的也不迟,不用文杏叫,天刚亮没多久沈千歌就起身了。 刚起身,沈千歌就问守在门口值夜的王府小太监燕王昨晚回来了没。 小太监缩着头道没有。 沈千歌的脸色忍不住微微沉了沉。 燕王就是故意给她下脸子,本来昨晚他回来,她还想说两句软话,若是两人真的没什么隔阂,未尝也不能当一对真夫妻,可他却直接不回来了。 沈千歌心中本来就不好受,现在愈发的堵气。 昨日虽累,但昨晚她睡的并不好,整夜都在做噩梦,后来更是因为身体不适醒了过来,而后睁眼到天明,一个人睡在王府床上的时候,好似有一种预感,若是她还像是这样这般下去,怕是不会比上一世好到哪里去。 昨晚是文杏值夜,她看的最是清楚,自从昨日晚膳时候王爷走后,就再也没回留香园,不但没回来,连个消息也没让人捎回来,她有心想问一问,可燕王府的下人里压根就没有熟悉的人,荣顺又跟在燕王身边,人都找不到。 一大早,葛嬷嬷和良辰也来了,一来就看到沈千歌一个人坐在桌边用早膳,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趁着空闲将文杏拉到一边询问,“早上怎么只有王妃一个人?” 文杏苦着脸,“嬷嬷,昨晚王爷没回来,今日回门可怎么是好!” 出嫁的姑娘回门,总不能一个人回去吧?那还有什么面子! 葛嬷嬷被文杏说的咯噔一下,是啊,二小姐刚到王府就与王爷有了矛盾,这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你先别担心,一会儿我劝劝二小姐。” 朝食良辰做了三鲜水饺,又做了南瓜饼,这些都是沈千歌爱吃的,以前就算是二小姐胃口不好,做这些,她总能多吃上一点,可今早三鲜水饺和南瓜饼端上桌,沈千歌只勉强用了三两只水饺就放下了筷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回门 大厨房今天一早就送了朝食到留香园来,有汤面、饼和包子,还有三两样小菜,只是那汤面是用的羊肉汤做底,这个时候二小姐哪里吃得下去。 王府大厨房到留香园里也不近,等送来的时候,面就已经有些坨了,二小姐吃食求精,如何能吃下这样的汤面。 文杏已经禀报了沈千歌这事,沈千歌让文杏将大厨房的吃食送回去。 大婚第一日既然不送,日后也不需要大厨房送,燕王如今也不来,她带着自己的人在留香园里做吃食更加自在。 良辰见沈千歌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着急道:“王妃,可是奴婢做的不合口味?” 沈千歌摇头,“早上起来胃口不好,吃不下。” “那奴婢带几个南瓜饼,路上若是饿了再吃。”恰好还有昨日吊在井里的酸梅汤,配着南瓜饼一起,倒是可以充饥,也适合夏日里吃。 沈千歌点头,随良辰了。 良辰便去收拾了。 等沈千歌这边用完了早膳,又让葛嬷嬷带着人将回门的礼物准备好,燕王仍然没到留香园来。 葛嬷嬷想了想还是道:“王妃,不如你去前院瞧瞧吧?男人是要哄的,你就去服个软,等这遭过了,回了王府,老奴再也不劝您。” 沈千歌上一辈子服的软多了,到了这一世又怎么会轻易屈服。 燕王既然不陪她回门,那她便自己一个人回去!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怕不是她一个人会被旁人议论,燕王也逃不掉。 “嬷嬷,我能低头一时,能低头一辈子吗?这样低头换来的,祖母和姑姑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沈千歌起身道。 这一席话顿时让葛嬷嬷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自家二小姐的命已经够苦的了,好不容易脱离了沈家成为王妃,若是还被困住,那为何还要挣扎呢?人这一世不就图个活得痛快嘛! 去求了王爷,就算是王爷一时答应,以后也会答应吗?再说,王妃去求了王爷,王爷就会答应?若是不答应,将王妃的脸摔在地上再踩两下,王妃不是更不好做人? 葛嬷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老奴一切都听王妃的。”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去晚了,祖母姑姑要担心了。” 说着就带着葛嬷嬷文杏良辰等人离开留香园,朝着前院走,王府马车都停在前院等着。 燕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这次连公文都不打开了,荣顺被主子晃的头晕,却不敢问上一句。 不一会儿,一名护卫急匆匆的进来了。 荣顺见这护卫慌慌张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事,没见殿下心情不好嘛,还来打搅!” 护卫哭丧着脸,压着声音道:“荣顺总管,是王妃,她到了前院,带着人,正要回沈府呢!” 护卫本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会子就算是压着嗓子说话,那声音也都落入了燕王的耳朵里。 燕王面部一僵,声音里像是夹杂着冰渣子,“王妃没派人来请本王?” 刚刚进来报信的护卫就一直守在燕王书房院子的门口,有没有人来,他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听到王爷问,护卫耿直的答道:“属下从昨日半夜就守在殿下书房所在的院子门口,除了早上送朝食的厨房管事,没见到王妃身边的任何人。” 赤果果的打脸! 燕王之所以一早起来在书房等着,就是等沈千歌服软,请自己与她一起回门的,结果人没等到,差点还把媳妇儿给等跑了! 原本燕王脸色就不好,现在更是黑如锅底。 荣顺一听护卫这么说,气地瞪了护卫一眼,怎么这么不机灵,明知道王爷在这等王妃来请呢,还不停地拆台,幸好这家伙在燕王府当差,否则换个地方,脑袋都不知道掉几回了。 这圆脸的耿直护卫被荣顺瞪地莫名其妙,还一副委屈脸看着荣顺。 荣顺捂脸,觉得这家伙没救了。 荣顺忙上前去劝,“王爷,今日是王妃的大日子,您若是不陪着王妃回沈府,不光是王妃,您也会被诟病,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若是让其他几位皇子殿下知道您与王妃不合,他们怕是会当面嘲笑咱们燕王府……” 这边荣顺话还没说完,燕王已经迈开长腿朝着外院走了。 他心中气愤的不行,这个沈二胆子倒是大的很!回门也敢自己一个人!她不要名声了! 沈千歌上了马车后就催着车夫出府门,车夫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是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说要检查下马车车轮,一会儿说要看看马匹有没有问题。 沈千歌就坐在马车上冷着脸等着,终于再多的问题也有磨蹭好的时候,车夫再也找不到借口不走了。 等车夫“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前面,挥动手中缰绳准备赶马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车夫一见来人,眼睛顿时亮了,可算是把自家王爷等到了。 车夫立马停下马车,而后下车行礼,对燕王道:“殿下,可要现在上马车?王妃已经在马车里等候多时了。” 燕王身子挺拔,他背着手,朝着微微晃动的马车车帘看了一眼,“大男人坐什么马车,我骑马跟在王妃的马车旁边,你快去赶车,莫要误了吉时。” 马夫笑眯眯的去了。 护卫忙将燕王马匹神俊的坐骑缰绳递过来,燕王一个翻身就上了马背。 乌云盖顶的宝马配上燕王今日一身玄衣蟒袍,当真是绝配,若是忽略燕王在外的名声,怕是只要见到燕王如此的人都会叫上一声好。 坐在马车里的沈千歌虽然没掀开车帘朝外看,但是外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燕王到底还是来了,只是怕不是为了她来,而是更在乎他自己和皇家的名声吧。 可不管怎么样,燕王来了,也算是让她松了口气,否则,她真的一个人回门,还不知道祖母和姑姑会怎样担心。 先让祖母姑姑安了心再说。 坐在沈千歌身边的文杏在心里也长吁了口气,不管如何,自家主子的面子是兜住了,否则若是自家主子今日一个人回门,明日这件事就会传的满京城皆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质的酸梅汤真好喝 车夫一甩缰绳,马匹跑动起来,沈千歌坐在马车里,燕王骑马跟在马车边。外人看起来好似觉得燕王夫妻恩爱异常,可只有亲身经历的两人知道,这虽隔着一道马车的车壁,看似近,其实还有很远,两人的心暂时也没真正走到一起。 马车行到半路,燕王一直没听到马车里有什么动静,他当真想现在就跳到马车上,看看沈二在做什么,是不是睡着了? 难道两个人闹矛盾只他一个人难受?沈二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沈千歌哪里是睡着了,燕王起码跟在马车边,在马车里,能清楚的听到燕王那匹骏马跑起来时四蹄触在石板上“哒哒”声,这声音像是落在她的心上,让她跟着情不自禁的心神不宁起来。 王府离沈府虽说不远,但也不近,乘坐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 文杏怕沈千歌在马车上无聊,专门给她带了本游记,只是瞧着主子翻开游记第一页看了一刻钟都不止了,一页都没翻过去。 文杏想了想,拿出食盒里带的南瓜饼和酸梅汤放在马车里的小几上,“王妃,您早上没吃什么,现在吃些吧。” 沈千歌放下手中书册,扫了小几上的东西一眼。 拿起酸梅汤想要喝上一口,闻了闻,眉头微拢,“怎么有些变味?是不是早上从井里取出来就一直放着了?” 文杏啊了一声,连忙点头,随后又拿过装酸梅汤的竹筒闻了闻,确实味道有些变了,她连忙收了沈千歌手中的小茶盏,“是的,天没亮就被小丫鬟从井里取出来了,谁也没想到夏日里东西这么容易坏,已经有些变味儿了,王妃,您别碰了,奴婢拿去扔了。” 文杏这么说,沈千歌就没管了,反正她也没有任何胃口,一点也吃不下 酸梅汤是与南瓜饼放在一个食盒里的,文杏怕南瓜饼沾染了酸梅汤的味道,所以都收了起来放回食盒里,而后她微微掀开马车前面的车帘,朝着骑马跟在马车边的白泉招了招手。 白泉立马过来了,他笑眯眯的,“文杏姐姐,有什么事?” 文杏把食盒递给他,对着他做口型说道:“扔了。” 虽然不知道文杏为什么要他把好好的食盒扔了,但白泉也没多问,点点头,接过了食盒。 白泉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性格稳重,做事文杏一向放心,见他知道了,她就重新放下车帘,坐回到了沈千歌的身边。 燕王虽然提着缰绳目视前方,但其实一直在注意着沈千歌坐的马车。 就见文杏将一个食盒递给了白泉。 燕王心中突然一喜,难道沈二想起他了,知道他从早上起来后就没吃早膳,所以这会子良心发现派人给自己送吃的? 他从昨日中午都没怎么吃,一直到了今早,肚子的确是饿了。 于是,白泉刚接过食盒,就被燕王的护卫叫住了,“白泉,殿下叫你过去。” 白泉实在是想不起来王爷叫自己会有什么事,他虽然是沈千歌的下人,但二小姐现在是燕王妃,燕王也就成了他的主子,主子叫了,他能不去嘛! 白泉点点头,手中拎着的食盒来不及扔,就驾马去了燕王身边。 到了燕王身侧,燕王就朝他伸出了手。 白泉不理解,“殿下,您叫小的可是有事?” 燕王蹙了蹙眉,这小子跟在沈二身边给沈二做事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人就傻了呢! “手里的食盒给本王。” 白泉啊了一声,身体好似不受脑子控制一样直接将手里文杏给的食盒给燕王递了过去。 他还来得及解释这食盒是文杏让他扔了的,就见到燕王打开了食盒,见里面摆放着金黄灿灿的南瓜饼和一竹罐不知道是什么的喝的。 他心中一喜,果然是沈二能做出的东西,这怕就是沈二给他专门送出来的朝食。 燕王一手拿着竹筒,一手取了块南瓜饼,将南瓜饼塞进嘴里,顿时一股弹压的甜香在唇齿之间绽开。 南瓜饼还被专门做出花朵的形状,既然还一点都不甜腻,也不知道沈二是用什么法子做出来的。 南瓜饼虽然不小,有女子的手掌心大,但在燕王嘴边却也只够两口的。 他三两下解决了一块南瓜饼,随手就打开了竹罐,对着嘴巴灌下去两大口。 沁凉酸爽,竟然还有些冰冰的,也不知道沈二是怎么储藏的,这类似果子露一样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做的,带着一股像是乌梅的特有酸味,开胃爽口,只是他怎么觉得有一股像是食物腐变的味道?难道这东西就是这个味道? 应该是,沈二总不会拿变质的食物给他吃。 燕王本来就饿了,又得知食盒里的东西都是沈千歌送出来的,心情一好,胃口自然也大开,食盒里的南瓜饼和酸梅汤都不多,没一会儿,燕王就都吃完了。 用完后,燕王将食盒还给白泉,“食盒送回去给王妃,告诉她,朝食准备的不错。” 白泉:…… 燕王的动作太快,他还来不及告诉燕王这是文杏让他扔了的食盒,就见燕王吃了里面的东西。 可看样子这食盒里的东西也没问题,也不知道文杏为什么会让他扔了。 现在既然被王爷吃了,他自然是不好再将前面的话说出来。 王爷误会了也好,看此刻王爷的心情比出门的时候好了许多,白泉默默地闭了嘴,接过食盒就去沈千歌的马车边汇报了。 文杏微微掀开了车帘,见白泉手里还拎着食盒,蹙眉道:“白泉,不是让你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扔了吗?怎么还愣在这。” 白泉将空食盒递给文杏,“哎,不是,文杏姐姐,食盒里已经没东西了,只是不是被我扔了,而是被王爷吃了,王爷还让我谢谢王妃,说王妃给准备的朝食不错。” 坐在马车里的沈千歌和文杏:…… 文杏吓了一跳,接过食盒打发了白泉担心的对沈千歌道:“王妃,王爷喝了变质的酸梅汤会不会有事?要不让人请个大夫?”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要扔的酸梅汤被燕王全喝进了肚子,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阴差阳错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二百七十六章 沈娇娇的嫁妆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要让燕王知道的好。 酸梅汤不过是刚刚有了一点味道,喝也还行,不会对身体有多大的危害,最多多跑两次厕所,也算是给燕王昨日不回留香园的惩罚了。 “我心里有数,没多大问题,这件事若是说出去,反而让王爷多想。” 文杏连忙点头,她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只有王妃好过了,她才能好过,没有人是比沈千歌身边的人更希望她在王府的日子过的好了。 吃了王妃送出来的“爱心早膳”,好似浑身都变得有劲儿了,骑在马匹上的燕王心情顿时变得明媚起来。 这前后的差距,不但是燕王身边的贴身护卫,就连远处的白泉都感受出来了。 这边,燕王府一行人已经朝着沈府赶,另外一边,靖勇侯府里的沈娇娇和顾宸煜却还没出门。 顾宸煜因为身上的重伤,新婚夜当晚都没与沈娇娇同房,次日一早起来,夫妻两去上房给窦茵敬茶请安。 大婚这一日虽然忙乱,可侯府的下人们也都不是吃闲饭的,大婚第二日一大早几乎都清理的差不多了。 侯府虽然没有太多近亲,但是远房的亲戚也不少,像是代替顾宸煜去迎亲堂哥就属于其中之一,这些亲戚都知晓分寸,等侯府忙完了,都纷纷告辞回家。 偌大的侯府大婚次日就安静了下来。 今早沈娇娇穿了一身粉色缎面的襕裙,上身是鹅黄色窄袖上衫,乌云鬓发上戴了镶嵌着玉石的黄金首饰,化了喜庆的妆容,一看就是一位娇娇的新嫁娘。 昨晚夫妻两没同房,窦茵当然知道。 此时见儿媳不但没有一点埋怨,还带着满脸的笑意推着坐在木制轮椅上的儿子,当即就更满意了。 敬完了茶,窦茵将自己手腕上戴的一对羊脂玉镯退下给了儿媳,又让身边的赵嬷嬷给了一个木匣子给沈娇娇。窦茵拉着儿媳的手道:“孩子,委屈你了,你们还年轻,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宸煜的身子好些了,娘亲自给你们安排,保准也如大婚这日一般喜庆。” 沈娇娇巴不得自己这婆母不提圆房的事呢,闻言立即娇羞的道:“娘,您不用这般费心,水到渠成就行,还是要先以侯爷的身子为重。” 听到儿媳这般说,窦茵顿时觉得更加愧对儿媳了,儿媳这般不管不顾为了给儿子冲喜才嫁到府里的,现在又不急着圆房的事,是将侯府儿子的面子都兜住了。 窦茵以前对沈娇娇还有偏见,现在见儿媳这般为了儿子考虑,心里那点疙瘩也慢慢去掉了,将沈娇娇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能娶到你是我儿的福气,宸煜身子还没好,这段日子就要连累你辛苦照顾他了。”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照顾夫君是儿媳应该做的,儿媳并不觉得辛苦。” 窦茵感激地拍了拍沈娇娇的手。 母亲和妻子在旁边说话,落到了顾宸煜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违和的很,他好似有一种感觉,自己这妻子是带着一张面具与自己的母亲说话。至于面具下是什么样子,他根本就看不清。 尽管这么想,但顾宸煜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脸色严肃,没有其他表情,沈娇娇看到还以为他因为伤口的疼痛所以在心情不好,极力忍耐着。 窦茵见了小两口之后,还特意吩咐了侯府的王管家将沈娇娇的一应生活都要照应道,府里的下人要敲打一番,尊敬少夫人。又免了沈娇娇每日的晨昏定省,让她安心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沈娇娇与顾宸煜没在窦茵这里待多久,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侯府沈娇娇与顾宸煜住的院子叫世安居,是原来窦茵住的,这院子居于侯府正中的位置,是侯府最好的院子,因儿子要大婚,窦茵专门腾出来给儿子儿媳,她搬去了世安居后的听雨轩,听雨轩也好,只是院子比世安居要小上三分之一。 原来窦茵住的院子,自然是哪里都方便哪里都好,比沈府的沈大人夫妻住的正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她那斗春园就更比不上了。 顾宸煜回了世安居后,与沈娇娇说了一声就去客房修养了。 沈娇娇刚来侯府,什么都陌生,没将多少心思放在顾宸煜身上,送了顾宸煜去客房,她就回了新房查看敬茶的时候窦茵给的见面礼。 手上的这对羊脂玉镯子绝对是极品,虽然沈娇娇没多少好东西,但她也是在沈府长大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好东西她见过不少,眼光不错,自然能看出好坏。 沈娇娇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这玉镯不像是普通玉石那样触手冰凉,而是带着微微的暖意,整个玉镯通透的没有一点杂质。 沈娇娇小心的将玉镯退下来,找了个檀木匣子放好锁了起来。 随后她打开窦茵给的木匣子,匣子有三层,一触眼就是一根不小的山参,山参面一层是极品的血燕窝。 光是这三样药材这价钱怕是没有五千两拿不下来,可见侯府家底。 这三洋药材窦茵拿给她是让她给顾宸煜补身体的,野山参和灵芝都是顾宸煜药膳里需要的药材,最后一层的燕窝是给女人补身子的,是专门给沈娇娇吃的。 茯苓在旁边看的也是直吸气,老夫人随手一出就是这么些有价无市的东西,这日后在侯府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茯苓笑着恭维,“老夫人这是真心疼您和侯爷呢!” 就算是高门,这等品相的山参灵芝也是轻易拿不出来的。 沈娇娇盯着这些补品,笑的甜蜜,她这身子也确实该补一补了,在沈府吃用上都一般,尤其是后来沈夫人为了省银子,吃的就更不像样了,等闲一碗燕窝一个月都吃不到一次。 沈娇娇心中高兴,忍不住嗔了茯苓一眼。 放下这些贵重药材,沈娇娇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嫁妆,这么一算,沈娇娇心情顿时不好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反感 婆母窦茵今早给她的一对极品羊脂玉镯,侯府给的聘礼大部分都被沈夫人扣下了,落到她自己手中的只一匣子首饰头面,大多是金饰,婚前在锦绣阁用侯府给的面料做的四季新衣。 至于沈府置办的嫁妆,拢共估计也没到三千两银子。 那些笨重的大物件就不说了,到了侯府也用不上,大多是放在库房落灰。沈夫人陪嫁了一间铺子一栋院子外加五十亩田产。 但是铺子是一家偏僻地方的小铺子,也不知一个月有没有盈余,院子是在郊外的二进小院,田产更是京城远郊的下品田,这些产业看起来是不错,可加起来也不过千把两银子。 沈夫人另外给了她一千两压箱底银子,沈景晏都不希望她出嫁,更别说添妆了。 总共拢了拢,目前沈娇娇的身家也不过就是两千两不到的银票,一些金银首饰,一对玉镯,一间铺子一栋小院五十亩田产罢了。 有钱的富贾嫁庶女,嫁妆恐怕都比她多。 沈娇娇之前因为得了一对羊脂玉镯的好心情顿时消散,她盯着嫁妆单子脸色沉凝,想着日后该怎么多捞些银子。 茯苓却在心中惊叹沈娇娇居然有如此多的财产,她一个从小生在奴仆之家的丫鬟,沈娇娇的这些财物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别说一千两压箱底银子,她有一百两已经很高兴了。 茯苓忍不住道:“大小姐日后有这些东西撑着,何愁日子过的不好。奴婢家里一个月才花两百文。” 沈娇娇扫了她一眼,顿时觉得茯苓这话刺耳,她一个奴婢出生,能拿来与她一个大小姐比? 沈娇娇此刻恐怕早已忘记,若是没有与沈千歌换错的那码事,她现在也不过是生活在平民之家,最多是个长的好看的村姑而已。 “你好生在我身边当差,我有的,自然也少不了你的。”沈千歌脸上笑着心里却在讽刺茯苓。 茯苓听了惊喜,连忙对着沈娇娇行礼,“还是大小姐最疼奴婢,比奴婢的父母都疼。” “还叫我大小姐?” 茯苓笑的更开心了,“是奴婢嘴拙,您现在是靖勇侯夫人了。” 沈娇娇这一刻嘴角才真地扬了扬,是啊,她现在是侯夫人,这偌大的侯府就是她当家做主了,短期内,她的目标就是管家。 主持中馈了,侯府的东西她才能真正随意取用和掌握,侯府的也就真的成了她的了,到时候,她这些嫁妆算什么! 正在沈娇娇盘点的时候,侯府有下人进来汇报,说是宫中皇上的赏赐到了,让主子们去前院接赏。 于是,沈娇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顾宸煜去了前院。 送赏赐来的是宫里洪威大总管派来的中年太监。读了赏赐的礼单,将东西交给侯府的王总管就告辞了。 这礼单读下来足足用了小半刻钟,从头到尾,好长的一条。 沈娇娇听着礼单上的东西,越听越惊讶,越听越喜悦。 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大方,赏赐了如此多的好东西,这些东西怕是要用好几辆马车来拉,否则压根就装不下! 她是靖勇侯府的少夫人,这么些东西总有一些是会给她的。 除了沈娇娇,侯府的另外两位主子脸上的喜色都只在表面。 窦茵扯了扯嘴角,将送赏赐的公公送走,就吩咐王管家把赏赐分门别类放好,叮嘱儿子好好养伤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宸煜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眼神深了深。 等回了世安居的客房,顾宸煜招来了自己的常随,压着声音问道:“可知道燕王府那边圣上赏赐了什么?” 常随还因为侯府得了皇上的重赏高兴呢,皇上赏赐这么多东西,那说明皇上看重靖勇侯府,看重他们小侯爷,没想到老侯爷过世这么多年,皇上对侯府的情分一点都没少,怎能不叫人高兴呢。 却没想到自家侯爷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居然还满脸凝重,既然主子问了,常随自然不会瞒着。 “燕王夫妻今日一早就去宫中请安,午膳没吃就回了燕王府,圣上给燕王府赏赐的是两柄玉如意。” 顾宸煜愕然,“没有别的赏赐了?” “回侯爷,没了,这是宫里人亲自去宣旨的,小的不会打探错。” 王府只有两柄玉如意,而他们侯府不但有玉如意,还有两车好东西,甚至私底下那位公公说,圣上还额外拨了冰给侯府,不过冰这东西娇贵,要等到晚上气温降下来再运到侯府的冰窖。 常随这么说,顾宸煜的眉头拧地更紧了。 侯府再得圣上看重,那也是在他父亲在的时候了。前些年,父亲去世,直到他长大,也没见圣上特待过侯府,怎么他一成婚,就变了?这变的也太奇怪太诡异了。 常随却没主子这么多的心思,他道:“侯爷,您是觉得圣上给的赏赐重了?小的可不这么想,圣上这是明着要打压那位燕王呢!咱们侯府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得了利而已。” 顾宸煜觉得自己的常随说的好似真有几分道理,可真的只是这样吗?还有之前他受重伤时的方医正,难道只是他想多了? 顾宸煜朝着常随挥了挥手,“下去吧,我一个人在书房里静一静。” 常随轻手轻脚退下了。 晚上,顾宸煜照样与沈娇娇分房睡了,次日一早,天刚亮,沈娇娇就起床收拾准备回门的东西。 昨日圣上的赏赐,窦茵让人送了一部分来给沈娇娇,有一套蓝宝石的头面,今日她就准备戴这一套,让沈千歌看一看,圣上的赏赐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得到的,比如沈千歌就没有,沈千歌还是皇家正宗的儿媳妇呢! 等沈娇娇从头到脚打扮好了,茯苓却焦急的过来回道:“夫人,侯爷还没起,您亲自过去看看吧!” 什么?顾宸煜还没起床?今天可是她回门的大日子! 原本还高高兴兴准备回沈府给沈千歌致命一击的沈娇娇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茯苓见沈娇娇不高兴,忙替顾宸煜说话,“许是侯爷身子不适,所以起晚了,夫人你莫急,先过去看看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顾宸煜心中是有她的 沈娇娇忍了忍,到底是听了茯苓的劝,起身去了隔壁的客房。 顾宸煜躺在床上,尽管接受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方医正的医治,可想要恢复那也需要时间,每日晚上睡觉时伤口都隐隐疼痛,他虽然在府中静养,但每日睡的时间并不多。一来他本就睡的少,而来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也让他很难睡着。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睁眼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但是他也并不想起床,就这么睁着眼盯着帐顶。 今天沈娇娇回门,他想多赖会儿,甚至是不想陪着沈娇娇一起回沈府,他实在是不想看到燕王与沈千歌成双成对的模样。 于是,他干脆装作起不来。 见他没起,伺候的丫鬟嬷嬷也不敢进来打扰,本以为能躲过,却听到了门外沈娇娇的声音。 顾宸煜顿时心情就开始烦躁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成亲后,他好似更不喜沈娇娇了。 沈娇娇看到守在客房门口的常随和丫鬟,她来了竟然也不让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让开,我要进去看看侯爷。” 常随脸色发苦,“夫人,侯爷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侯爷身上还有伤,您多体谅体谅。” 沈娇娇眉头蹙了起来,“侯爷是我夫君,难道我会不体谅侯爷?可今日回门,不好叫侯府丢了面子。” 沈娇娇用这个理由,常随也不好拦着了,常随一让开,沈娇娇就将客房门推开,朝着里间走。 进了碧纱橱,果然见顾宸煜正躺在拔步床里,闭着眼睛,呼吸悠长,好似睡的还很沉。 沈娇娇见他这副样子心中郁闷。 今日回门,对她来说是个大日子,这是向娘家展示她在夫家生活的如何,让娘家长脸的,她要让沈夫人看看,她在侯府会比在沈府更好,甚至是比哥哥沈景晏活的更好,让沈家夫妻日后只能巴结着她。 可顾宸煜却一点没为她着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居然睡迟了,他这般难道让她独自一人回沈府?那她不是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轻轻坐到了顾宸煜床边,盯着顾宸煜瘦削了许多的面容,沈娇娇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了顾宸煜的脸颊。 顾宸煜即便是消瘦了,可仍然俊逸非凡,苍白的脸色只让女人看了后更加心疼。 她终于与喜欢的人成为了夫妻,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怪罪他呢? 顾宸煜许是真的受伤太过严重,需要充足的睡眠,这才起晚了,如果她为了这点小事与顾宸煜发生了争执,让他对自己的印象变差,岂不是如了一些人的意!她一定要与顾宸煜相爱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都说男人是要调教的,他有些小错误让她不满,她慢慢调教便是。 压下了心底那点不快和不满,沈娇娇放柔了表情,放轻了语气,附身让自己丰腴的胸口压在顾宸煜身上,而后轻轻在他耳边唤道:“夫君,夫君,时候不早了,起床了。” 说话的时候,沈千歌的嘴唇几乎要碰到顾宸煜耳垂,带着淡香的气息就吹拂在顾宸煜的颈侧,赤果果的诱惑。 按说沈娇娇这样的长相,若是想讨好男人,怕是没有几个不会上钩的,可这世界上就是有特殊,顾宸煜对沈娇娇就是。 从沈娇娇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开始,他就有些忍耐不住了,如果不是在装睡,怕是一个偏头就躲开了。 随后又感受到沈娇娇的气息,顾宸煜不但没有一点脸红心跳,反而想立刻一把将俯在自己身上的沈娇娇推地远远的。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与沈娇娇这般亲密,他就极为排斥。 怕沈娇娇还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原本还想再忍耐一会儿的顾宸煜立即睁开了双眼。 他故意装作迷蒙的样子,“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几时了?昨晚腿疼了一夜,直到下半夜才睡着,是不是我起晚了?” 顾宸煜话一说出口,沈娇娇心里松了松,果然,顾宸煜是因为身体疼痛才没起来的,不是故意的。 她直起身子,扶着顾宸煜靠坐在床头,甜蜜笑道:“不晚,若不是今日回门,我哪里希望夫君劳顿,能与夫君一起回娘家,也是全了侯府的颜面,只是今日要辛苦夫君了。” 说着,沈娇娇要亲自伺候顾宸煜穿鞋。 她的手要触碰到顾宸煜的脚,顾宸煜情不自禁微微一缩,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后,顾宸煜解释道:“这种伺候人的事情哪里能让夫人动手。”说完就唤站在门口的常随进来帮忙穿鞋穿衣。 沈娇娇还以为顾宸煜是真的心疼她,笑着站起身换常随来伺候,“那我给侯爷拿出门的衣裳去。” “麻烦夫人了。”顾宸煜客气道。 沈娇娇嗔道:“我与侯爷是夫妻,侯爷与我还客气什么。” 说完带着目光落在顾宸煜身上的茯苓出了客房,去给顾宸煜取今日要穿的衣衫了。 等沈娇娇取来衣裳穿到了顾宸煜的身上,他才发现两人穿的衣衫布料颜色居然相似,一眼看去,像是情侣装一般。 顾宸煜心里有些排斥,可衣裳上身了这个时候却找不到理由换掉。 顾宸煜虽然勉强能出门,但因为腿伤,还是要坐在轮椅上,上马车的时候,还是常随将他背上去的。 夫妻两一起乘坐马车去往沈府,只是这一番耽搁,已经有些迟了。 马车内,顾宸煜故意闭着眼睛,好似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其实经过这些日子方医正的治疗,他的伤势早就没那么痛了,完全在常人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沈娇娇担忧的询问了几句,见她还要再说,顾宸煜连忙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身子不适,想闭目养神一会儿。” 听他这么说,沈娇娇也就不说话了。 等行到了半路,顾宸煜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一重,微微睁开眼帘,却见沈娇娇故意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也因此离地特别近。 这个时候,顾宸煜却也不好直接将她推开,可心里对沈娇娇的不满越积越多。 沈娇娇心中却在窃喜,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只不过是借着机会故意离顾宸煜更近一些而已。 还以为他会轻轻将她推开,可他一动不动就这么由她靠着,是不是说,顾宸煜心中也是有她的,否则他怎么会任由她这么接近他? 第二百七十九章 沈夫人心里不平衡 沈府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尤其是宁寿堂。 自从沈千歌出嫁后,沈大人夫妻就认为沈老夫人偏宠沈姑姑与沈千歌,当年分家的时候藏了私,将许多好东西私下扣留不给他们夫妻,而后这些东西又不给沈景晏留着,反而给了沈千歌一个女儿家。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活的如何就要看她的本事了,她沈家的老夫人不说帮着沈家的儿孙,怎的胳膊肘往外拐呢! 原来沈老夫人就与儿子儿媳妇井水不犯河水,老夫人和沈姑姑低调,这么多年虽仍生活在沈府,但她们凡事从未麻烦过沈夫人,生活更不用沈夫人照管,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彼此在一个屋檐下倒是相安无事。 可沈千歌的出嫁刺激了沈大人夫妻。 那日看了沈千歌的陪嫁,怕是比他们夫妻两手中的资财加起来都多。 于是这种表面上的平和就被打破了。 沈夫人让自己身边的下人整日里盯着宁寿堂。 在沈府,老夫人和沈姑姑不过住宁寿堂一个偏僻的院子,母女俩生活朴素,早年身边一半的下人都被她们送走了,留在身边伺候的都是衷心不二且不肯离开的。这部分人不多,加起来也就十个不到。沈府其他地方的下人加起来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七八十个人若是想监视着十来个人,那当真是做什么事都被监视的死死的。 沈府这么多年下来,下人之间通婚嫁娶,难免都沾亲带故的,若真想知道宁寿堂里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困难。 今日这个下人向沈夫人汇报了宁寿堂的吃食,宁寿堂那吃的样样精致,且味道好的不行,比沈府大厨房做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明日那个下人与沈夫人说宁寿堂的穿用,不管是老夫人身上穿的还是沈姑姑身上穿的,那都是上好的料子,有些好料子沈夫人都没几身呢,宁寿堂里的布置也是好的很,大到老夫人屋里的家具,小到沈姑姑平日里用来喝茶的茶盏,都是样样精致。 反正样样都比沈府其他院尤其是正院用的要舒适昂贵。 其实宁寿堂的厨娘是沈千歌专门让良辰带出来的,这厨娘本身就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沈千歌怕自己出嫁后祖母和姑姑吃饭就不顺口了,就让良辰将这厨娘带到便民食肆里学手艺。厨娘是在沈千歌出嫁前半个月回来的,专门照顾老夫人和沈姑姑饮食的。 而宁寿堂其他的物件儿,比如家具布置,平日里用的生活器具都是沈千歌断断续续添置的。 每次给便民食肆采办家具,沈千歌都让掌柜的帮宁寿堂带上几件。 这么陆陆续续的换,没几个月,宁寿堂的东西都被沈千歌换了一遍,都是最新的,有些还是沈千歌根据前世师傅说的改造的家具,能不好用嘛! 再加上沈姑姑本就喜欢种花种草,沈千歌每个月都会给祖母和姑姑日常花用的银子,这身上的银子多了,自然会买些自己喜爱的东西,沈姑姑又是个审美高雅的,今日在院子里这里布置一点,明日在院子里那里布置一点,这宁寿堂自然越来越好看舒适。 出嫁前一个月,沈千歌还专门花钱请了修缮老房子的手艺人来,将宁寿堂的里里外外重新修缮了一遍,外表虽然看不出什么来,可院子里原来漏水的地方不漏水了,缺了一角石雕花窗换上了新的,院子小花园里的鹅卵石路重新铺就了。 总之,虽然都是些小地方,修缮好了,当真大大提升了宁寿堂整体的美观度和舒适度。 以前,一到梅雨季节,沈老夫人住的屋子就会回潮,地上铺的石砖不但返潮还打滑,整个屋子里又闷又潮。 沈千歌让人将屋子里的石板翘起来,在石板下的地面上铺了防潮的隔层,又将石砖重新铺上,石砖上加了一层波斯地毯,这样老人家走在地毯上绝对不会滑倒。还给里间加了扇通透的窗户,这样就南北通透,不会憋闷了。 宁寿堂花了如此多的心思,如何能不好。 自然也不是沈府其他几十年的院子可以比的了。 听着下人一天天的来汇报,沈夫人心中愈发的不满,明明是住在一个府上,好似沈老夫人和沈姑姑过的是神仙的日子,而她与夫君过的却是普通凡人的日子。 凭什么! 终于,沈夫人忍不住了,带着身边的秋嬷嬷亲自去宁寿堂。 她去的突然,沈老夫人和沈姑姑都没有防备,虽然关系不好,却也不好拦着不让沈夫人进来。 沈夫人亲自进来这么一看,亲眼看到的居然比下人们汇报给她的还要好。 这下沈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这对比让她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 今日,女儿们回门,又听宁寿堂一大早就开始飘出各色诱人的香味,沈夫人更是不甘心。 凭什么那老东西带着克夫的女儿整日里山珍海味,住的舒服,她却要受罪! 不公平! 秋嬷嬷见到夫人脸色不好,张了张嘴还是道:“夫人,今儿两位小姐回门,若是有什么事也要等今天过了才好处理。” 听秋嬷嬷这么一劝,沈夫人才深吸了口气颔首,“我知道,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又怎么会差这几天?” 秋嬷嬷心里松了口气,当真是害怕夫人今日对老夫人翻脸,毕竟今天燕王和靖勇侯都会来府上吃团圆饭,要是夫人趁着这个时候给老夫人发难,不用一日,半日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 沈家还有什么脸面。 沈千歌嫁出去了,蒋贵妃答应的要求也做到了,用不了多久,沈大人就会升迁,终于是遂了沈大人多年的心愿。 如今他待的这个职位是清水衙门,且他在朝堂上已经十多年毫无寸进了。现在能动一动,沈大人如何能不高兴。 这两日上朝都比平日里积极地多。 今天即便是两个女儿要回门,他都没与上官请假,再过半个时辰,沈大人才能上完朝回府。 到底因为沈千歌的婚事,替沈大人谋了新的职位,不管沈大人夫妻如何不喜沈千歌,今日在沈府,还是要给燕王面子的。 这边沈夫人正与秋嬷嬷说话,外面有丫鬟禀报说是燕王与沈千歌到沈府门口了。 第二百八十章 影帝燕王 沈夫人就算是再不愿意也要出门迎接。 沈夫人到了沈府门口,恰好沈千歌一行也停在了沈府照壁外。 只见马车边骑在神俊马匹上的燕王一个利索地翻身就下了马,而后燕王就站在马车边等着。 原本燕王是不想扶沈千歌下马车的,他虽然吃了沈千歌送的早膳,可新婚夜当晚的事他还没原谅她呢! 但见沈夫人往这边走,离这边不远了,视线又落在他这里,燕王便主动帮沈千歌撩开了车帘,夫妻两内里不管如何,在外还是要互相给些面子。 沈千歌正准备下马车呢,同坐在马车里的文杏刚要撩帘子,就见马车车帘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撩开了。 沈千歌微微惊讶,一抬头就与燕王深邃的视线对上,燕王见她看过来,忙转过头。 沈千歌发现他不想看她,抿了抿樱唇,垂眸提裙准备踩着踏板下马车。 可她刚伸手准备扶着车壁,纤细的手指就被燕王一把抓住了。 那只大掌几乎能将她的手整个保住,手心虽然有点粗糙,但却又干爽又温热。温暖的热度好像要从她的手背传到她的心底。 这样突然被燕王抓住手,沈千歌不自在了一瞬,下意识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可还没用劲,就听到了不远处沈夫人的声音,这声音让沈千歌停止了动作,她又抬头看了燕王一眼,发现燕王虽然握着她的手,眼神却微敛瞥到一边,像是一只傲娇的猫科猛兽。 燕王手臂健壮有力,将沈千歌扶地稳稳地,就算沈千歌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燕王手臂上,恐怕他都能轻易扶住。 在燕王的搀扶下,沈千歌下了马车后,脸情不自禁有些红。 往这边走来的沈夫人远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顿时心里一股不舒服像是嫉妒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嫁到沈府这么多年,好似沈大人都没有这么照顾过她,不但沈大人,儿子也一样没有。 上下马车,都是身边的丫鬟婆子,沈大人和儿子从未伸过一次手。 虽只是一些小动作,可从这些细节里就能看出燕王对她这个女儿很满意。 见到小两口生活“和谐”,沈夫人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将沈千歌许配给燕王了。 沈夫人原本脸上还能摆出几分喜色来,随着越走越近,脸色的笑意也越来越少。 到了跟前,沈千歌与燕王给沈夫人行晚辈礼。 “母亲/岳母安康。” “快起快起,我怎么能受殿下的礼,一早过来,定然舟车劳顿,快跟我去花厅休息休息。”说着,沈夫人一个劲儿的招揽燕王,好似已经将站在一旁的沈千歌当成了透明人。 燕王本对沈家的关系有些了解,但没想到,沈夫人居然忽略女儿至此。 旁的正常母亲,女儿回门,不是应该先看女儿穿着和表情,判断下女儿在夫家有没有受委屈,再开始招待女儿女婿,沈夫人倒好,直接将女儿晾到一边,只顾招呼王爷女婿了…… 燕王礼貌扯了扯嘴角,往后退了一步,与沈千歌并肩,故意低头问身边的沈千歌,“朝食你没吃多少,一会儿本王再陪你吃些点心?” 虽然燕王仍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沈千歌情不自禁有些感动。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的燕王居然是大师级的演员。 即使两个人还闹着别扭,可燕王愿意陪着她在娘家演一演,让祖母和姑姑放心,她还是很愿意配合的。 沈千歌抿唇一笑,点点头,好似新嫁娘娇羞了一般。 燕王见到就与沈千歌并肩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徒留下沈夫人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秋嬷嬷连忙上前一步提醒,“王爷来了,大人还没回来,要不要老奴去请大少爷过来?” 毕竟家里没有一个男主子招待,确实不太方便。 被秋嬷嬷一打岔,沈夫人也来不及生气了,挥手让她去,还叮嘱道:“若是景晏的腿还没好,就让小厮准备轮椅推到花厅。” “夫人放心,老奴省得。” 这边燕王和沈千歌刚到前院花厅,走在一旁的沈夫人就道:“殿下请坐。” 燕王点点头,拉着沈千歌准备在一侧椅子上并排坐下,还没等沈千歌坐下呢,沈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千歌,还不快给殿下倒茶,怎的这么不懂事呢,平日里在家中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沈千歌:…… 自己这母亲是不是脑子哪里有什么问题,嫁出去的女儿再回来就是贵客,哪里有女儿回门的时候让女儿倒茶端水的,这不是在折煞自己的亲女儿! 沈千歌刚要开口,燕王就微蹙着剑眉道:“本王的王妃与本王一般是天潢贵胄,这等小事不用王妃动手,荣顺!” 一直低首跟在身边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荣顺听到王爷喊了,立马应声。 “殿下有何吩咐。” “去给王妃倒杯茶来。” “是,小的这就去。” 说完,走到了摆放着茶具的小几上,标准又利索的沏茶,只是动作刚到一半,荣顺就皱着眉头问身边的丫鬟,“这是什么茶,怎的如此浑浊?” 沏茶的丫鬟还没遇过这种事,讷讷的道:“回公公,这是……是齐北名茶玖红分茶。” “齐北的?这顶多算是一等茶,我们王妃只喝极品茶或者贡茶,你这可有?” 丫鬟又惊又怕,“没……没有……” 天呐,极品茶和一等茶虽然只差一个档次,但是价格却差了十倍不止。更不要说贡茶,这贡品茶只有皇宫中有,圣上每年会赏赐一些贡茶给重臣,但是沈大人这样的却是没有的。 沈府这几个月过的拮据,一等茶还是今日为了撑面子拿出来的,更不要说极品茶了,沈大人平日里都是没那多余的银子喝的。 荣顺脸一沉,放下手中茶盏,抱着浮尘道:“那算了,不用你们的茶了,省得我们王妃喝不顺口。” 随后,荣顺就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马车上取从王府里带出来的贡茶给王爷王妃各沏一杯。 小太监快跑着去了,荣顺还到沈千歌身边不好意思的赔礼,“王妃,今儿只带了拢茶出来,没您喜欢的昼茶,您今日就凑合凑合,下次出门,小的定然再想的周全些。” 一旁的沈夫人顿时脸色气的酱紫。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小姐大姑爷到门口了 她不过是让自己女儿倒杯茶而已,燕王就让身边的贴身内侍如此打她的脸!之前就算是沈千歌也没这么不给她脸的时候。 沈夫人心中憋着一口气,很想立刻发泄出来,但面前偏偏坐着的是燕王,虽然不得圣宠,可他毕竟是皇子,而且因为他的关系,自己的夫君在仕途上刚有了进益。 就算是燕王今日在花厅里将沈夫人大骂一顿,这口气她都要忍下来。 沈夫人脸色扭曲了一下,最后不得不扭正挤出一个笑容,“殿下别怪罪,是我今日招待不周了,您要是喜欢喝什么茶,告诉我,下次您来的时候保准给您准备好。” 这么低声下气的沈夫人,沈千歌还是第一次见。 在她面前,沈夫人永远是嫌弃和颐指气使的。 沈千歌并不心疼甚至同情沈夫人,上一世,她可是为了沈家,命都丢了,早就不欠沈家和沈夫人什么了。 只是沈千歌没想到平日里话语颇少的燕王居然能与荣顺唱了这么一出,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喝什么昼茶,这贡茶她见都没见过,她喜欢的茶水是上辈子师傅制出来的绿茶和红茶。 不过沈千歌也没傻到拆穿燕王和荣顺。 燕王请嗯了一声,而后就微微敛起眉目,不时低声与沈千歌说几句话,沈夫人被晾在一边,完全无法将自己融入到燕王与沈千歌之间。 这一刻,沈夫人只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巨大的灯泡,坐在主位上碍眼的很。 她一点都不想关注燕王与沈千歌,可视线却忍不住往两人身上落。 年轻的小夫妻,男才女貌,当真像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般配的很。 明明小夫妻两轻声低语,亲密说话如胶似漆的样子很养眼,也让人觉得很恩爱,可沈夫人看了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荣顺端着两杯茶进来,一杯放在燕王手边一杯放在沈千歌身边,笑着道:“王爷王妃,茶沏好了,你们尝尝。” 沈夫人身边小几上放着的是小丫鬟沏的齐北玖红,这茶平时等闲她都喝不着,府上好茶都是先紧着沈大人和沈景晏的,其次才是沈夫人,前几日,专门让管家买了这茶来。沈夫人难得奢侈地让丫鬟沏了一壶,顿时对这齐北玖红“惊为天人”,感慨不愧是好茶,就是与普通市面上的分茶味道口感不一样。如今齐北玖红被荣顺贬低了一番,沈夫人瞬间就觉得这茶也就这样了,很想尝尝燕王和沈千歌喝的贡茶,只是这个时候让她如何能开口。 燕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放了下来,脸上没有丝毫变动,好似在喝最为普通的茶水一样,喝完他道:“还行,只是比起昼茶还是差了些。” 沈千歌见燕王喝了,也端起茶盏,妆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茶一入口,沈千歌眼帘微微一动,可她的异样却没让沈夫人等人看出来。 她喝的茶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后来又跟着师傅身后品评各种茗茶,又自己制茶,什么茶她还是能喝出来的,这哪里是什么贡茶,就是普通的分茶。亏燕王还岿然不动,什么异样也看出来。 沈千歌放下茶盏后微微拧眉,附和道:“殿下说的是。” 燕王扫了沈千歌一眼,方才她喝茶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就是怕她表现出异样来,没想到沈二脸皮也如此之厚。 其实让他说,什么皇宫贡茶,极品贡品,都不如沈二制的绿茶,有了那种绿茶,这些茶都是俗物。 沈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掌已经紧紧攥起了帕子。 见燕王和沈千歌喝了贡茶,还一副嫌弃的样子,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沈夫人觉得这宽敞的花厅空气都稀薄了起来,让她喘不过气。 幸好这个时候沈景晏来了才没让沈夫人继续郁闷下去。 沈景晏在沈千歌大婚那日自己伤了腿,虽不至于坐在轮椅上不能动,但走路也不能过分吃力,正常走动的时候有些跛,出入都是常随护卫扶着。 沈景晏刚来,并不知道先前母亲接待燕王和沈千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被常随扶着一进来就朝着燕王行礼。 “在下腿有些小伤,来的迟了,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伤着了,就赶紧坐下吧。” 常随将沈景晏扶到沈夫人下首坐下。 原本沈夫人还想将沈千歌单独叫出去问问王府情况,告诉沈千歌虽然嫁入了王府,但不能不知恩,要懂得回报,不能忘本,时刻要想着给了你这么多的沈家。帮扶自己的父母和兄长。 可从进府,燕王就打了沈夫人两次脸,她哪里还敢将沈千歌单独叫出去打压和洗脑。若是叫这位燕王听到了,还不将整个沈府给掀了。 沈夫人僵着脸道:“景晏来了,殿下和景晏聊聊,我去问问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刚起身,秋嬷嬷就疾步匆匆的过来压低声音说:“夫人,大小姐大姑爷快到门口了。” 秋嬷嬷虽然压着声音,但这会儿花厅本来就安静,再加上在座的又都是耳聪目明的,如何听不见。 沈夫人道:“来了?我这就去迎一迎!”说完又叮嘱沈景晏好好陪着燕王。 比起燕王这个女婿,沈夫人更想巴结的其实是顾宸煜这个侯爷。 昨日宫里给赐婚燕王府和靖勇侯府都赏赐了东西下来,虽然外人不至于知道具体赏赐了哪些物件儿,但是谁多谁少还是知道的。 沈夫人一早就派人打探呢。 随后没多久就知道了燕王只得了两柄玉如意,侯府那边赏赐的却颇多,这样下来,皇上重视谁一目了然。 沈夫人本就是个市侩的人,这会子恨不得跑着到沈府门口。 撂下这句话,沈夫人就带着嬷嬷丫鬟走了。 沈景晏本来还镇定自若,可一听到沈娇娇的消息,他眼底忍不住就晃了晃。 娇娇回来了…… 也不知道她这两日在侯府如何,可受了委屈,可……可与靖勇侯圆了房…… 沈千歌本就是重生的,一见沈景晏的神情,就知道沈景晏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花厅里了,怕是此刻已经飞到了沈府门口,黏在了沈娇娇的身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伺候了 沈千歌朝着燕王看了一眼,此刻燕王也正凝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沈景晏端起手边茶盏,朝着燕王的方向敬了敬,“王爷请用茶,多有怠慢,还请王爷见谅。” 燕王话都没说一句,只意思地点了一下头,显然并不想与沈景晏深谈。 沈景晏好似没看到燕王脸上的冷漠,脸上一直带着笑。 沈千歌还以为沈景晏会多应付燕王几句,谁知道他隐晦的朝着自己身边的常随使了个眼色,那常随快步出去,没一会儿重新进来,满脸急切的道:“大少爷,老爷专门替您请的太医来府上了,您……” 沈景晏笑着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怎的如此无理,王爷还在这里呢!” 常随满脸惭愧,可又无比衷心的道:“大少爷,那位太医可是不好请,若是耽误了太医,您这腿要是有什么问题,小的没了命也赔不起……” 沈景晏还要说,燕王开口道:“沈大少爷,身体为重,你还是快些去看腿吧。” 沈千歌在心中讽刺的一笑,沈景晏怕就是在等着这句话呢! 果然,沈景晏顿了顿歉疚的道:“是我手下不识礼数,我一会儿定然罚他,既然王爷都这么说,那我便先去太医那里看诊,稍后就回来陪王爷,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告知一旁伺候的丫鬟就行,他们都能办。” 说完,就带着常随匆匆出了正院花厅。 一出来,沈景晏的腿看着就比之前利索多了,走起路来,几乎已经与常人无异,只是腿上划破的地方还留着伤口而已。 常随跟在沈景晏身后问道:“大少爷,要不要小的让人递牌子请个太医来?” 沈景晏心思压根就不在花厅里了,他烦躁地摇摇手,“不用,王爷哪里会有心思问这么件小事。” 常随顿了顿,看着大少爷急匆匆的身影,又迅速跟了上去。 沈景晏走后,沈家正院的花厅里只剩下燕王和沈千歌。 哪里有这样待客的,主人家都跑了,只留下客人坐在厅堂里,周围是一圈拿不了事的下人。 沈千歌本就不指望沈家夫妻招待,她起身对身边的燕王道:“殿下,烦请您跟着我去宁寿堂坐坐。” 燕王扫了沈千歌一眼,起身,夫妻两正准备出去了,就见沈姑姑带着白嬷嬷已经朝着这边走了。 沈姑姑先是看到两人,脸上一喜,快步迎了过来,到了花厅正门,看到里面居然只有侄女和侄女婿,沈家其他的主子一个都没有,沈姑姑脸上就没了笑容。 哥哥嫂子怎么能如此怠慢自己的亲女儿! 沈姑姑先给燕王行礼,膝盖还没下蹲就被燕王扶了起来。 “王爷王妃去宁寿堂坐吧,一大早母亲就在等着你们了,还吩咐了厨娘做了你们爱吃的菜色。” 沈千歌连忙抱住沈姑姑的胳膊,脸上显出了真心的笑意。两人看着这才像真正的母女。 往宁寿堂走的时候,沈姑姑注意到燕王往旁边让了让,叫沈千歌与沈姑姑先走。穿过花园的时候,有几支花枝伸了出来,若是不小心走过,会被刮到衣衫和裙摆,燕王走在沈千歌一侧,默默替她挡掉了这些惹人的花枝。 虽然这燕王脸上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但沈姑姑心里倒是对他作为侄女婿多了一丝肯定。 正院大门口,沈夫人带着人已经等着了,随后就看到侯府的车马到了门口停下。 先是沈娇娇被丫鬟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其次顾宸煜被常随小心扶着下了马车,马车边放着木制的轮椅,由沈娇娇推着进了沈府大门。 虽然顾宸煜还坐在轮椅上,身上和腿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但是新婚夫妻两人穿着配色相同的衣裳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 沈娇娇一见到沈夫人就上来抱住她的胳膊,娇羞又儒慕的唤“娘”,沈夫人摸了摸沈娇娇的鬓发。 靖勇侯坐在轮椅上朝着沈夫人拱了拱手,“岳母安好。” 沈夫人忙道:“都好都好,快到正院去坐坐。老爷上朝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顾宸煜忍不住想问沈千歌回门了没,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回不回来,到了沈府待客的地方,一会儿自然能见。 于是,沈夫人亲自领着两人朝正院去。 顾宸煜坐的轮椅是特制的,从侧面加上两根木棍抬起来就是步撵,侯府跟了不少的护卫伺候,不用麻烦沈府的人。 沈景晏立在一处拐角,这处拐角恰好可以看到不远处沈府的大门口和照壁,但因为视野的关系,大门口的人却注意不到他这里。 他亲眼看着沈娇娇在顾宸煜身边笑靥如花,娇羞脸红,明明现在顾宸煜还只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沈景晏压抑在胸腔中的怒火就越发的上涌,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攥越紧。 顾宸煜难道就这么好? 要是他永远都站不起来了,娇娇还会喜欢他吗? 常随低着头一声不发跟在沈景晏身后,这个时候轻声问了一句,“大少爷,大小姐回来了,您不去见见吗?” 等沈娇娇一行离开沈府大门,沈景晏才道:“不急在这一时,很快在花厅里就能见了。” 常随感受到了主子的怒气,不敢说话,但心里却疑惑的很,自然不急,大少爷又何必故意撂下燕王到前院来看大小姐和姑爷进门。 这不是吃力不讨好的得罪人嘛! 果然主子们的想法与他们这些下人的都不同。 “走,回花厅。”沈景晏留下这么一句,就率先走了。 常随愣了一瞬,急忙跟上。 主仆两人抄的小道回的正院花厅,速度比沈娇娇他们还要快。 等沈夫人带着沈娇娇顾宸煜到花厅的时候,花厅里就只坐着沈景晏一个人。 沈夫人蹙着眉问,“燕王和千歌呢?” 沈娇娇微微扬了扬眉想道:原来沈千歌已经提前回来了。 顾宸煜情不自禁四下环顾,想第一时间看到沈千歌的身影。 沈景晏不紧不慢站起身,走路的时候,脚一跛一跛的,眉头拧着,像是在忍耐着腿伤,到了沈娇娇和沈夫人面前,无奈的道:“千歌要带着燕王去宁寿堂,儿子如何能拦,就算是想拦,这腿现在也不当用。” 第二百八十三章 沈二的床真好睡 原来沈千歌去了宁寿堂,顾宸煜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失落。 沈娇娇一直与沈千歌住在一个府邸里,她如何不知道沈夫人对沈千歌的苛待。 但是不苛待沈千歌,就会是她,她一点都不同情沈千歌,甚至在心底还极为嫉妒沈千歌。 不管她多得沈夫人的喜爱,在外名声多好,可也不是沈府真正的嫡女,沈千歌自从回了沈府之后,就夺走了她的“身份”!她如何会不憎恨。 听到哥哥这么说,沈娇娇气道:“妹妹怎么能这样,今儿回门,竟然不好好陪陪娘,当真是一点孝心也无!” 沈娇娇这么说,沈夫人顿时觉得这个女儿贴心不已。 沈夫人委屈的道:“出嫁了,我也无法管她了,随她吧,来,快坐,嬷嬷,给姑娘姑爷上最好的茶。” 顾宸煜被沈娇娇推到上首,而后她坐到了顾宸煜的身边,亲手从秋嬷嬷手中接过茶水,放到顾宸煜手边,在顾宸煜喝的时候,特意轻声叮嘱道:“宸煜,这茶刚沏好,有些烫。” 顾宸煜觉得沈千歌并不像沈景晏口中说的那般无理,更不是个会不记恩情的人,他以前并不了解沈家父母兄妹的关系,所以这般看来,就觉得沈夫人沈大少爷和沈娇娇都怪怪的。 沈娇娇轻声叮嘱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口中分茶顿时五味杂陈,让本就不舒服的口腔,更加苦涩粘腻起来,若不是顾着沈家人还在,他定然立马吩咐下人倒了温水来给他漱口。 喝了一口后,顾宸煜再不动手边的茶盏,喝了这盏茶,不知道为什么,顾宸煜更想念母亲当时无意带回来的大麦茶了。 没多久,沈大人回来了。 没见到燕王和沈千歌他也没说什么,只派大管家去宁寿堂问了声就罢了。 毕竟燕王对于他的用处已经用完,后续还不如与靖勇侯府保持好关系,拿的好处多些,从圣上赐下的礼物就能看出,圣上虽然给六皇子成婚,但依然并不宠爱这位皇子。 中午午膳,靖勇侯沈娇娇陪着沈家父母和沈景晏在前院用的。 而沈千歌燕王在宁寿堂陪着老夫人和沈姑姑一起用的饭菜。 用膳后,沈千歌带着燕王去了自己出嫁前住的偏院午休,这里还有不少之前她试做的酱油陈醋各种果酒,等今日傍晚回王府,她给祖母和姑姑留一些,剩下的她都准备带回王府。 许多的方子还要不断调试和改进,现在这些并不是最好的,等日后做的味道更好的,她会派人再给祖母姑姑送来。 之前燕王在,祖母姑姑一些话都不好问她,现在趁着将燕王安顿了,这会子她去祖母的房间与她们说说私房话,也好叫祖母姑姑不要担忧她。 等沈千歌离开,燕王便带着荣顺在这小小的偏院里乱逛起来。 这间偏院当真不大,只一进,左边是小厨房和库房,右边是一排倒座房,给下人住的,拢共才四五间,院门口旁是一间小门房,正屋只三间,一间花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就占满了。 院子里有一颗石榴树,石榴树旁放着石椅石凳,这就是这间偏院的全部了。 这小院子都不如燕王府里随便犄角旮旯里的一个院子。 院子虽小,但却极为整洁舒适。 不大的书房里铺着花色各异的地毯,不但没有让人觉得杂乱,反而有一种异域的感觉。 书房里没有大大的博古架,而是一个木制的三层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籍和账册。 那书桌后的圈椅里竟然还有垫子和靠枕,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舒服的很,靠枕也是,上面还绣着他从未见过的图案。 虽然燕王之前偷偷摸摸晚上溜进来过,但如此大大方方参观沈千歌的闺房还是第一回。 在净房里看到一排的绣鞋,感慨沈二的脚也太小了,他伸脚在她的绣鞋旁比了比,他的脚竟然比沈二大了三分之一! 总之,燕王看到沈千歌的东西都好奇无比,直到将整个闺房细细看了一遍,这才优哉游哉地躺到沈千歌的床上准备午睡。 这一躺下来就舒服的叹了声,也不知道沈二这床下垫的是什么,如此之软,而且卧室前后通风,垂下轻纱,这么大中午的睡觉竟然不觉得热。 闻着他向往的淡淡幽香,燕王很快就陷入睡梦中了。 睡的居然非常香甜,没多久就打起了微微的鼾声。 站在边上守着荣顺张着的嘴因为吃惊还没来得及合上。 自家主子在外面还从来没有睡的这么香过,更别说这还是女子睡过的床榻! 难道王妃对于自家主子是特殊的存在? 以前出门,不管是在客栈还是酒楼,亦或是在外面的私产院子里,王爷一晚上能睡上一两个时辰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燕王认床,只有在燕王府里的房间才能睡的好一些。 这……与他幼年的经历有关,至于是什么经历,就连荣顺也不知道。 所以王爷在外面从来不睡午觉。 但一到王妃闺房,这习惯居然说没就没了。 荣顺恨不得将沈千歌的这张床偷回王府,让王爷能多睡上一睡。 沈千歌在陪了祖母和姑姑聊天后,见祖母露出疲意,笑着催促祖母赶快休息,等看着祖母躺下后,沈千歌又陪着沈姑姑回了她的房间。 从姑姑的房间出来,沈千歌再看宁寿堂,顿时就觉得心境不一样了。 好似觉得这宁寿堂她已有许久没有回来一般,鹅卵石旁的花都开的繁盛了许多,实际上她只从这里出嫁不到两天而已。 瞬间,沈千歌心中百感交集,想着燕王在她住的偏院里,这个时候她回去了难道要和燕王在一张床上午睡? 心思愁绪,沈千歌深吸了口气,一阵微风拂来,带走了夏日里的一丝暑气,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决定趁着这个空档,最后在沈府里转一转,散散心。 沈千歌只想一个人待一待,所以将身边跟着的文杏也打发去帮她收拾酱菜和果酒了。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走到了沈府的花园。 这个时候正值盛夏,大中午的,花园里只有微风和蝉鸣,连个下人也没有,沈千歌漫步往花园边的凉亭走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知道不远处正有个人一直暗暗跟着她。 第二百八十四章 晚上侯爷睡在客房 沈娇娇在暗处盯着沈千歌窈窕的背影,手捏地紧紧的。 这次沈千歌没有戴面纱,那张脸变得甚至比记忆中还要好看,原本外人还私下叫她们双姝,可若是现在的她站在沈千歌身边,怕是要被沈千歌比下去。 沈千歌身上的衣裳虽然样式简单,身上的首饰也不多,可那料子不是寻常勋贵人家能弄来的,剪裁也是一绝,一件首饰的价格怕是能买她身上的一套了。 再加上摘就更没得比了。 沈娇娇捏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将沈千歌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抢走。 眼底是赤果果嫉妒的火焰。 沈娇娇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在沈千歌身上别的地方。 她凝神盯着沈千歌,很快沈娇娇视野里就出现了那盆跟在沈千歌身边漂浮在空中的花盆。 花盆还是那个老样子,但是花盆里的植物却变得不同了。 上一次她看到的植物还是被一层白色的光晕包围着,小小的花苞迎风招展,像是沐浴在初春阳光下正在茁壮成长的迎春花,可现在花盆里的植物身上的白色光晕一点都没有了,花苞也变得无精打采,垂着头,像是失眠了多日的人一般。全没有了神气。 沈娇娇眼睛一亮,心里终于有了一丝高兴。 看来沈千歌这神奇的花盆定然是出问题了! 是不是自己上次私下里写给燕王的信起了效果!若是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没有的东西,凭什么沈千歌就能有! 这花盆定然有什么作用,若是有一日,她能夺过来就好了! 盯着看了会儿,沈娇娇就悄悄转身离开。 她绕过假山,从小路走准备回斗春园,顾宸煜被安排在斗春园里休息,她出来的时候特意支开了茯苓,此时是一个人在路上。 刚转过一个圆拱门,低着头想着事情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看去,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睛,沈娇娇骇地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支支吾吾的道:“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景晏死死盯着沈娇娇,而后突然一笑,“我的好娇娇,这里是沈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是啊,这个沈府里是哪个地方沈景晏不知道的,很多小路都是她小时候哥哥带着她走过的。在沈府里,想瞒过沈景晏,除非他愿意让你瞒着。 沈娇娇听到沈景晏的声音心肝就一颤,“妹妹还有事,先……先回去了。” 说完沈娇娇就想走,刚要擦过沈景晏的身体,纤细的手腕一把被沈景晏给攥住了。 “娇娇,不和哥哥聊聊就要走?” 沈娇娇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只能低着头小声道:“哥哥要与我说什么?” 沈景晏见沈娇娇一下子乖顺下来,心里有心疼又不落忍,松了她的手腕,放柔了语气,“娇娇,你……你这两日在侯府过的如何?” 沈娇娇也不傻,知道沈景晏对她是什么样的,她调整了脸上的情绪,等沈景晏的话说完,抬起脸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视着沈景晏,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柔弱小猫一样,偏还倔强道:“侯府很好,婆母人也不错,除了不自在外也没……没什么……晚上侯爷都睡在客房……哥哥不用担心我。” 说完,阴沉了好几天的沈景晏心情好似突然就变好了。 沈娇娇具体说了什么,沈景晏好似都没听清楚,满脑子都回响着“侯爷睡在客房!”,难道说娇娇与顾宸煜还没有洞房? 这么一想,沈景晏就回想起顾宸煜到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进出,身体这般好似真的不能洞房。 阴着脸的沈景晏顿时就开颜了。 他伸手摸了摸沈娇娇的头发,“别人家再好又怎么能与自己家里比,娇娇在外受苦了。” 沈娇娇露出一副只有哥哥才会疼她的表情来,心里想的却与沈景晏说的相反。 她已经嫁人了,现在她的家只有靖勇侯府,她是靖勇侯夫人,名正言顺的!而沈府她虽然生活了十五年多,但她却是沈府的养女!沈府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家,现在她又嫁人了,沈府就更不是她的家了。 沈景晏知道了这件事,立马就有心情问沈娇娇其他的了。 “方才娇娇去了哪里?可是需要什么,哥哥立马叫人去给你取来。” 沈娇娇摇摇头,“哥哥,娇娇什么也不缺,不用操心。” 她嘴上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没发生什么。 沈景晏眉头一皱,“娇娇难道还要隐瞒哥哥?” 见沈景晏一定要问,沈娇娇才支吾着开口,不好意思的道:“刚用了饭,这两日没回府,府里的荷花快开了,哥哥一直知道我喜欢花园里的荷花,所以打算去看看。恰好中午的时候花园里没人,这个时候去不会打扰任何人。但是我走到花园入口,却被妹妹身边的人拦住了,原来妹妹在花园里,妹妹身边的下人说我不配进花园,我不想争吵,便回来了,在这里,恰巧遇到哥哥……” 沈娇娇的一席话顿时让沈景晏怒火四起。 以前在府上的时候,两姐妹就会时常争吵,在他眼里,娇娇总是吃亏,现在两人都出嫁了,沈千歌居然还回来摆谱,以为有祖母和姑姑撑腰,就能为所欲为?这个沈府以后可是他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沈府与沈千歌已经没有一点关系,她也没资格阻拦他的娇娇! 沈景晏连忙安慰沈娇娇,“娇娇别怕,现在还想去花园吗,哥哥陪你去,哥哥定把不相干的人撵走!” 沈娇娇连忙摇头,“不用了,哥哥,我远远看了一眼,荷花只开了两三朵,也没什么看的,我现在回院子里休息。” 花园里的荷花确实没怎么开,沈景晏也不强迫沈娇娇再去了,他安抚道:“娇娇放心,哥哥定然替你出口恶气。” “多谢哥哥,你对娇娇还是像以前一样好。” 被沈娇娇夸的心里舒坦,沈景晏道:“那是,娇娇,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沈娇娇对沈景晏笑了笑,离开了这处拱门,等拐了个弯,沈娇娇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干净,哪里还有一点在沈景晏面前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加快脚步,恨不得一下子离沈景晏远远的,自从知道了兄长对她有非分之想,她就觉得沈景晏恶心的很!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她不会在沈景晏面前演戏。 到了斗春园门口,茯苓看到了她,快步迎过来,焦急道:“大小姐,侯爷说这会儿有风,想在沈府里转转,您看这……” 沈娇娇眼瞳一转,对茯苓道:“别担心,我去找侯爷。”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本王要去摘荷花 问了顾宸煜在哪里,沈娇娇就带着茯苓去找他了。 这会儿顾宸煜正让身边常随推着逛斗春园的长廊,长廊两侧种了爬山虎。这种植物生命力强,尤其是春夏日里,郁郁葱葱一片,将整个长廊都爬满了,长廊两边有风拂过,站在这样的长廊里解了暑热,让人心情一片大好。 可惜,顾宸煜并无欣赏这难得清凉美景的心情,他外表看着好像是闲适的,但内心却焦灼难耐。 而远远往这边走的沈娇娇看到顾宸煜在长廊里,微微抬着头望着旁边翠碧的树叶,神情释然,好似一幅立刻能入画的场景,她嘴角不自觉都扬起了弧度,这般优秀的男人现在居然是她的夫君了,看来她的福气并不比沈千歌少!说不定日后老天还会加倍补偿她的! 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顾宸煜转头看过去,恰好与沈娇娇的视线对上,他温言道:“夫人,我午后一时睡不着,想在府中逛逛散散心,可有推荐去的地方。” 沈娇娇快走两步到了顾宸煜的身边,她眼神微转,立即笑着说:“夫君,要说沈府风景好的地方,那定然是后花园莫属,不然我陪夫君去后花园转转。” 顾宸煜一来确实心中憋闷,二来今日到现在都没见到沈千歌,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沈府里走走,说不定会遇到沈千歌呢? 他点点头。 沈娇娇刚要推顾宸煜出院子往后花园的方向走,突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过来,她先是向顾宸煜福了福身,而后才对沈娇娇道:“大姑奶奶,夫人请您去正院说话。” 沈娇娇眉头微蹙,“你回去回禀夫人,说我在陪着侯爷散步,半个时辰后再去。” 小丫鬟一脸为难的样子。 顾宸煜却道:“夫人,日后我们在侯府中时间有许多,岳母找你定然有事,你先去岳母那里吧,常随陪着我逛,一样的,等会儿逛完后花园我就回斗春园里等夫人。” 被顾宸煜这么一说,沈娇娇只能答应下来,“好,侯爷,若是您有什么需要,随便找个下人,他们会来通知我的。” 说完,沈娇娇就跟着小丫鬟走了,茯苓犹犹豫豫不想跟在沈娇娇身后,想在顾宸煜身边伺候,被沈娇娇瞪了一眼,灰溜溜跟在了沈娇娇身边。 等沈娇娇离开后,顾宸煜反而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此时沈娇娇跟在他身边。 常随问道:“侯爷,您还去沈府后花园吗?” 顾宸煜点头。 常随便随便找了个斗春园的小丫鬟问了路,就推着顾宸煜的轮椅往后花园走。 沈府布局虽然不如侯府远矣,但是这花园算是不错的,各种花草布置的错落有致,春来秋往,都有繁华盛放。 顾宸煜并不知道这些都是沈姑姑在没出嫁的时候给沈府改造的,否则,沈府的花园也不过平平罢了。 穿过一片湘妃竹林,离完全进入了沈府花园。 花园中心是一池不小的荷塘,延伸到沈府东面和西面,细长形。 荷塘一边都是抄手游廊,靠着池水的这边装了一长条的美人靠,闲暇的时候坐在美人靠上,弄些鱼食,逗弄池中的锦鲤定然风雅有趣。 但这一刻,顾宸煜的视线完全不在池中那些活蹦乱跳的锦鲤身上,而是落在了坐在美人靠边的美人上…… 沈娇娇跟着小丫鬟往正院沈夫人的住处走,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对茯苓道:“茯苓,你帮我回斗春园收拾些东西,我以前一些衣物需要收捡带回侯府,只你知道在哪。” 茯苓道是,回斗春园的路上,茯苓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还要带那些旧衣服回侯府,大小姐成婚的时候,用那些布料做的新衣都穿不完呢!有那么多新衣服,还要那旧衣服作甚。 等茯苓离开,沈娇娇脚步停了下来,她脸色淡淡的道:“好了,可以不用走了。” 小丫鬟闻言停下脚步,方才她额头都吓出了汗,这要是真去夫人的院子,她该怎么交代……非被嬷嬷打断了腿不可。 沈娇娇给了小丫鬟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小丫鬟接过捏了捏,心中一喜,里面可都是小锭的银子!怕是有三十两左右!她在沈府当十年丫鬟都拿不到这些银子! 沈娇娇看到了小丫鬟惊喜的表情很满意,“我还有一件事让你做。” “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是奴婢能做的,奴婢一定肝脑涂地!” 沈娇娇招手让她到身边来,在她耳边耳语了一会儿。 听完后,小丫鬟笑道:“大小姐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奴婢一定办好!” “办好了,我会再让人给你捎十两银子。” 听到还有钱拿,小丫鬟更卖命了,“多谢大小姐赏赐!” 吩咐完,打发了小丫鬟,沈娇娇随意在府中转了转,就往斗春园走。 宁寿堂偏院,燕王这一顿午觉睡的香甜无比,但他生活很有规律,就算是再香甜的午觉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到点了,他就自己醒了过来,刚醒还没叫守在外面的荣顺呢,就听到外面有两个小丫鬟的说话声。 “花园里的荷花开了,二小姐以往最喜欢荷花了,我们要不要摘点放到二小姐的房间里,若是二小姐喜欢,说不定会带回王府,顺便给我们几个赏钱呢!” “啊?真的?什么时候开的?我前几日路过花园看到了,只池中心那块有花苞,离岸边远着呢,这会儿咱们去怎么摘啊!” “哎……也是,若是打搅了主子们就不好了,算了,你知道二小姐还喜欢什么吗?” …… 后面的话燕王没心思再听下去,脑海里只有“沈二居然喜欢荷花”几个字。 那池中心的荷花旁人没那本事摘,可他有啊,只要用一块浮木放在荷塘中,他用那块浮木借力,就能摘到,回到岸上的时候,保准靴子都不会湿上一点。 许是听到了里面有窸窣的响动,荣顺赶紧进来,看到燕王一脸精神的样子,笑道:“王爷,您醒了,可要喝杯茶醒醒神?” 燕王从床上起来,穿好鞋,就迈开长腿快步往外走,“荣顺,打探打探沈府的花园在哪里,本王要去摘荷花。” 第二百八十六章 花园“偶遇” 哎呦,王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怎么又突然想摘荷花了!想要荷花还不简单,他让护卫去西市上买去,想要多少有多少,这会子,半下午的,要跑去沈府花园摘,这不是折腾人嘛! 但荣顺也只敢在心里这么吐槽,嘴上已经开始询问沈府下人沈府后花园在哪里了。 花园离宁寿堂很近,走过去半刻钟都要不了。 打听好地方,燕王就带着荣顺快步朝花园走去。 顾宸煜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到沈府花园转转居然就看到了沈千歌! 当真好似是上天注视着他,专门给他实现了冤枉。 于是,顾宸煜的眼神再也无法从沈千歌身上移开。 荷池对面的沈千歌没有再戴那恼人的面纱,她今日穿着一身绯色衣裙,外面罩着一件轻纱的披帛,飞云髻,有两缕发丝垂落在胸前,侧脸弧度优美,仿若微微侧首的天鹅。 她靠坐在美人靠上,一手撑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眉头微微蹙着。 推着自家侯爷的常随见侯爷看的出神,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说话。 看来侯……侯爷好似更喜欢沈家的二小姐…… 顾宸煜突然发话,“推我过去。” 常随“啊”一声,见主子冷眼看过来,连忙道是,推着自家主子往美人靠那边去。 沈千歌正想事情,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惊醒,转头一看,却见到顾宸煜正被他的常随推着往这边过来,原来就没舒展的眉头就皱地更紧了。 这位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是一点也不想与他接触! 见顾宸煜离她越来越近,沈千歌干脆起身,准备离开,既然靖勇侯喜欢这个地方,那她就走开,不碍眼了。 本来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可她刚起身,迈出两步,身后顾宸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沈二小姐,请留步!” 靖勇侯点名叫她了,若是还是无所顾忌地离开,那就不礼貌了,只是顾宸煜的称呼就让沈千歌不太喜欢,沈二小姐?若是她没出嫁,顾宸煜这么称呼她没问题,可她已经嫁人,现在是燕王的王妃。 沈千歌脸色淡淡地转过身,“不知道侯爷也逛了过来,请问侯爷叫我有什么事?” 沈千歌说话的语气里算不上客气,她没忘记那天晚上顾宸煜要将她强行带入龙岭,若不是燕王及时赶到,就算是她在龙岭里活了下来,名节也会受损! 顾宸煜被常随推到了沈千歌的身边,他抬头看着沈千歌那张脸。 充足的光线下,尤其是在夏日午后,沈千歌的这张脸更加明艳美丽,这是一种恬静却又馥郁的想要人接近的美,没有一点沈娇娇的那种娇柔,让人忍不住想要尊重和收藏。 那天晚上,他不小心碰掉了她的面纱就知道她脸上并没有留下伤疤,夜色下美就那么绽放在他的眼前,仿佛在他心底刻印下了一样,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今日盛阳下再看到沈千歌,她少了那天晚上的惊惶神色,多了一丝气定神闲,可却更吸引他了。 此刻,顾宸煜觉得自己就像是飞向猛火的飞蛾,尽管知道没有什么好后果,但仍然想要得到,也绝对不会后悔。 顾宸煜对着身后的常随做了个手势,常随一愣后朝着他行了一礼,而后快速退到了十米开外。 这下沈千歌变得更谨慎了,碰到了说话就说话,顾宸煜为什么要把自己身边的常随都支走。 顾宸煜盯着沈千歌,不知道为什么早就决定的事,这一刻滔天的悔意袭来,恨不得重来一遍才好。 如果当时他没同意沈娇娇的要求,是不是现在沈千歌就是他的妻子了。 明明之前是沈千歌先喜欢他的,不知道是那段在上书房的经历加上了滤镜还是如何,当时让顾宸煜觉得厌恶的沈千歌在记忆中也变得可爱起来。 顾宸煜抿了抿唇道:“上次在隆山驿是我冒犯沈二小姐了,当时我实在无法,牵累了沈二小姐是我的过错。” 沈千歌心里冷笑了一声。 好像顾宸煜这般道歉了之后那件事就不存在了一样,他当时是什么眼神她可见的一清二楚,赤果果的想要占有的眼神!如饿狼一般!让人恶心! 说这些动动嘴皮子的话谁不会,要是觉得愧疚,还不如送些礼物亲自上门赔礼来的更实诚些。 沈千歌冷着脸,像是冰霜神女,愈发的让顾宸煜沉迷。 “靖勇侯,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吗?你道歉是你的事,我原不原谅是我的事,如果靖勇侯只想与我说这些,那恕不奉陪!” 话音一落,沈千歌就又要离开,顾宸煜见到她要走,忙继续道:“沈二小姐,当初在上书房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我还留着……” 沈千歌几乎是一下子没想起来顾宸煜说的是什么。 对于重生后的她来说,那些记忆实在是有些遥远了。 不过虽然藏在记忆深处,沈千歌愣了愣,还是翻了出来。 噢,那是她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顾宸煜优秀,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想送给他,有时候是无意间吃到的一两样好点心,有时候是一个扇套,有时候是一幅不知道从哪儿掏来的书画……虽然都不值什么银子,但却是她的一片心意。 可那个时候顾宸煜是怎么对待的呢。 送给他的书画被他当面扔了,吃的送给了乞丐,扇套她从未见到他用过……不但如此,他一见到她就远远躲开,一副厌恶的模样。 知道顾宸煜讨厌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心思也单纯,伤心了好久。 现在顾宸煜又突然跑到她面前说她送给他的东西他还留着?想说明什么?现在又不讨厌她了?不但不讨厌甚至还有一点点好感? 开什么玩笑,别说她现在对这位书中男主角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们现在都各自成家了好不好! 大齐虽说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已婚夫妇可以随便在外面勾/搭旁人……男子也就罢了,对女子还是很严格的! 顾宸煜想干什么?想引她犯罪?让她亲手将好日子毁了?她看他是更加讨厌加上憎恶自己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恐怖的表白 沈千歌本来就冷冰冰的脸色,在听到顾宸煜说的这句话之后就更不好看了。 “侯爷,你莫要与我开玩笑了,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多有打扰侯爷,以前那些东西都不过是小玩意儿而已,既然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那就随侯爷处置,已与我彻底无关。侯爷,人都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沈二小姐了,还望侯爷尊重。” 那个时候虽然爱慕顾宸煜,但她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送什么过界的东西,不过是些吃食小玩意,最亲近的东西就是扇套了,但这也不算什么,就算是顾宸煜拿出去说,也不能污了她的名讳。 现在再在她面前提这件事,尤其还在两人成婚后,沈千歌更觉得他别有用心。 男子要是婚后与旁的女人发生点什么,世人会说这男人风流倜傥,但女人若是发生了点什么,那就是不守妇道!要被千万人唾骂! 所以作为女人,沈千歌更不能行差踏错。 顾宸煜紧紧盯着沈千歌,将她的眼神变化一丝不落看在眼底,之前她突然见到他有些惊讶,目光里带着防备,可他说完了留着她赠物的东西时候,她眼底不但有震惊,还有厌恶和恶心。 顾宸煜心一沉,突然明白了沈千歌的意思。 她以为他在故意害她! 怎么会!他怎么舍得!他……他是心里真的有她!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就突然有了她,她像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种子发芽越长越大,抛藤开花,将他心房占据的越来越多,让他控都控制不住! 沈千歌刚刚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人都是会变的,他也一样。 当初的他可能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自己会这般疯狂的喜欢当时讨厌的姑娘吧…… 造化弄人! 顾宸煜见沈千歌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有些着急,“千歌,不是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我喜欢你!” 晴天霹雳…… 沈千歌瞪大一双杏眼,觉得此刻顾宸煜的脑子一定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明明重生后,她已经尽力避开顾宸煜,能不与他接触就不与他接触,怎么这个时候这位书中男主还要向他表白……疯了吧! 她记得,重生后她忙着帮祖母姑姑扭转命运,帮着燕王躲避灾难,偷偷吸取燕王气运,甚至是忙于自己的铺子寻找师傅,她真的没有将一分精力放在顾宸煜身上,从重生后到现在,她都与他没见过几次面,怎么他就喜欢她了?这不是扯嘛! 这一刻,沈千歌也终于领略到了书中男主的“恐怖”之处,顾宸煜这演技比燕王还要好。 他此刻看起来真诚的很,可惜谁知道他心里在谋划着什么,能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沈千歌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头脑不清楚在感情一事上翻车。要不是她要吸取燕王的气运,她连婚都不想结,她只想这辈子让祖母姑姑过上好日子就行,更别说现在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位书中男主。 听到了顾宸煜的表白,沈千歌脸上不但没有一点感动,反而还一脸惊吓和防备。 沈千歌朝着顾宸煜福了福身,“想必靖勇侯伤还没养好,这精神上都开始不正常了,我还有事,先一步告辞。” 沈千歌说完转身就走,顾宸煜没想到他鼓起勇气与沈千歌坦白了心意,得到的回应居然是这样!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辜负了不算,还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两下。 结果这个踩了的人居然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是堂堂靖勇侯,虽然父亲早几年过世,可他的面子也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 沈千歌刚转身脚步还没迈出去,纤细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而且攥地紧紧的,像是被铁钳钳住了一样,疼的她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正大步往沈府花园走的燕王,刚过了竹林落入他眼里的就是这么一幕。 不远处的池边凉亭里,只一男一女,女子长裙飘飘,身材纤细,男子虽坐在轮椅上,可也昂扬倜傥。 男人不知道与女人说什么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女人,像是要将身边女人用力拉入自己怀中一般。 盛夏午后,流水假山,荷池莲叶,锦鲤遨游,俊男美女,可不是一副让人看了如痴如醉的美景! 燕王轻松的步伐瞬间就顿住了,那双脚仿佛被绑上了上千斤的大石,让他再也迈不出一步。 跟在主子身后的荣顺也骇了一跳,王妃怎么在那边,而且还与靖勇侯在一起! 他连忙对主子轻声道:“王妃怕是在外散步遇到靖勇侯了。” 听了荣顺的话,燕王的脸色仍然阴沉着。 当真像是荣顺说的那样不小心遇到?要他看不是吧! 如果两人突然遇到,身边会没有一个下人? 下人此刻在两人身边就是妨碍!所以才会被远远的打发走!怪不得文杏在院子里收拾东西,沈二恐怕就是故意不带文杏出来,所以把文杏帮在宁寿堂偏院,用事情绊住她! 怒火上涌,瞬间就充满了燕王的胸腔。 荣顺瞬间就觉得自家主子身上散发着能飘散十里的醋味……他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再乱说话了。 燕王又想到当初他来沈府提亲的时候,顾宸煜想对沈千歌提亲,后来又想强待沈千歌进龙岭,怕是这靖勇侯早就对沈千歌有想法了! 以前沈千歌是姑娘家,顾宸煜如何想他管不着,但是现在沈千歌是他的王妃,别说顾宸煜拽着自己王妃的手臂,就算是想一想让他看出来了,他都要打的他满地找牙! 虽然顾宸煜坐在轮椅上,身上的重伤刚有好转,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力气比沈千歌一个弱女子大的多。 攥着沈千歌手腕的手只要他不主动放开,沈千歌一时还真难甩脱。 用了几下劲儿,发现睁不开,沈千歌火了,她愤怒地瞪着顾宸煜,“侯爷自重,放开!我现在是燕王妃!” 顾宸煜盯着沈千歌,他发现沈千歌压抑着愤怒的时候那张脸居然愈发的娇艳,他视线都舍不得离开一秒。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朝着茅房跑去 顾宸煜不但没放开,反而还更用力,眼看沈千歌就要被顾宸煜拉到他的怀中。 一直盯着的燕王如何会看着这样的事发生,踏着旁边假山,掠过长廊,三两步就到了顾宸煜和沈千歌身边,他一把拉住沈千歌另一只手,随后长腿一踹,那只有力的大脚直接落在顾宸煜的肩膀上。 顾宸煜本来就坐在轮椅上,身上受的重伤才好一点,哪里是武功高强的燕王的对手,受力直接往旁边一倒,从轮椅上滚落下来,“噗通”一声掉进了荷池里…… 沈千歌本来就处于惊讶中,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燕王会出现,他来的这般及时,怕是已经在隐蔽的地方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了。 正准备解释她在花园里散步是无意碰到顾宸煜的,就听到巨大的落水声,顾宸煜被燕王踹荷塘里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沈千歌都来不及震惊,就见到一个人又“噗通”一声跳进荷塘里了。 那是顾宸煜身边的常随。 他虽然被顾宸煜支开了,可一直都远远看着自家主子,这会子见自家主子落水了,连忙第一时间跑出来救援。 燕王突然出现,吓了顾宸煜一跳,再加上他受伤反应变慢,才直接被燕王摆了一道,可他也是会水的,落水后并没有像是普通人一样紧张呼救,而是保持着平衡浮在水面上,直到常随跳下来帮忙,扶着他上了岸。 沈千歌一开始还有点紧张,怕燕王一脚真将顾宸煜踹出个什么好歹来,见顾宸煜落水了,还能镇定的浮水,悄悄松了口气,看来顾宸煜没什么大事,否则这件事燕王可少不了罚。 顾宸煜在外面死在了哪里,那沈千歌不管,但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因为燕王死了,怕是整个顾家和长公主都不会放过燕王。 沈千歌见顾宸煜被他的常随弄上了岸,松了口气。 她这模样恰好被燕王注意到,燕王眉头顿时一蹙。 沈二难道真与顾宸煜有什么?两人在这里见面是故意的? 这么一猜测,燕王心中的怒火更甚。 现在是盛夏,这样的天气一个会水的人摔进荷塘里没什么大事,可关键是狼狈。 今年春夏雨水都不多,入了夏之后又热,沈府后花园里的荷塘水要比往年要少,水的深度怕都没有一个成人的高。 但是池底多年没有清理,淤泥成片,顾宸煜一身精致的长衫全部被淤泥沾染,贴在身上,斑斑驳驳,带着臭气,头顶还顶着半块枯烂了一半的黄绿色荷叶…… 顾宸煜从小到大恐怕都没这么狼狈过。 沈千歌一开始还担心来着,现在看到顾宸煜这副样子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当真是报应来的太快,让顾宸煜措手不及。 燕王见到顾宸煜这模样,嗤笑了一声道:“本王看现在这个样子比较适合靖勇侯,日后,靖勇侯最好见到本王的王妃就绕道走!” 说完,就拉着沈千歌要离开。 此刻,顾宸煜头上顶着绿色的荷叶,燕王分明是骂他戴绿帽子,顾宸煜就算再是好脾气也忍不了。 他看着沈千歌窈窕的背影,而后咬牙切齿道:“燕王殿下,那你最好能守住沈二小姐!” 都这会儿了,顾宸煜仍然不想承认沈千歌燕王妃的身份,执着的叫她沈二小姐。 燕王听到顾宸煜这句话顿了顿,随后脸上冷笑,拉着沈千歌走的更快了,他不想让顾宸煜在沈千歌面前多出现一秒钟。 燕王和沈千歌走后,常随搀扶着顾宸煜坐到了轮椅上,常随担忧道:“侯爷,方才落水有没有伤到哪里?” 顾宸煜沉着脸摇头,“我没事,先回斗春园换身衣裳。” 常随点头忙推着自家主子回斗春园。 沈娇娇根本没去沈夫人的院子,她正在斗春园里等着呢,可没想到等回来的却是一身落汤鸡一般的顾宸煜。 她骇了一跳,“夫君,您这是……” 今日后花园那出在沈府不一定能瞒得住,虽然旁人可能不知道在后花园他与沈千歌说了什么,但是两人碰见了这事很快就会传开来。 顾宸煜朝着常随使了个眼神,常随便说在后花园不小心遇到了燕王妃,结果燕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误会了侯爷,一脚将侯爷踹进了荷池里…… 什么! 燕王怎么敢!要是燕王这一脚将顾宸煜踹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这件事虽然是沈娇娇设计的,但她并不希望顾宸煜受伤,她不过是想给沈千歌和燕王之间下蛆而已。 她边吩咐茯苓去给顾宸煜取衣裳,边愤怒的骂道:“这燕王殿下怎么这般!怪不得不得圣宠!” 沈娇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心虚,怕顾宸煜察觉到蛛丝马迹,会发现这件事与她有关。 实际上顾宸煜哪里有这个心思想沈娇娇如何。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沈千歌,仿佛越难得到的对他的吸引力就越大。 燕王拽着沈千歌的手腕越攥越紧,紧的沈千歌都痛的皱起了眉头,她停下脚步,用力想甩开燕王的大掌。 燕王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度。 原来女子与男子这般不同,他不过稍稍用力,沈二细白的手腕就已经红了。 他放轻了力道,不过并没有放开沈千歌。 沈千歌顿了顿,到底是解释了一句,“殿下,我在花园里是无意间遇到靖勇侯的,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至于靖勇侯想引诱她犯罪这些猜测沈千歌就不好说了。 这些毕竟是她的猜测,不能算是事实,但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与靖勇侯之间一清二白,她更是对靖勇侯没有丝毫的想法。 沈千歌语气真诚,可这一刻,燕王却无法一下子相信她。 她说与顾宸煜没什么便真的没什么了吗? 那为何两人说话的时候,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顾宸煜居然还拽着她的手腕! 一想到这,燕王心里的醋坛子就又翻了。 这时,他也放开了沈千歌的手腕,冷冷的道:“日后,你不许与顾宸煜见面!不管是在哪里!” 沈千歌:…… 这一刻,沈千歌只觉得燕王有些无理,她眉头蹙了蹙,难道日后燕王不喜的人,她都不能见?若是燕王不喜欢祖母姑姑了,她也不能见祖母姑姑吗? 不过,顾宸煜这个人,她确实一点也不喜欢,不见便不见吧,以后遇到他,她绕道走便是。 沈千歌刚要说话,突然发现燕王的表情瞬间扭曲,而后捂着肚子就朝着茅房的方向跑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误会 这突然的变化让沈千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见片刻燕王就消失在视野里,荣顺看了立在原地有些懵的王妃,又看了眼明显不对劲的燕王,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身追着燕王去了。 沈千歌愣了愣,很快回神,她并不知道燕王这突然是怎么了,只能一个人回了宁寿堂。 燕王捂着肚子脸色扭曲的让荣顺打听宁寿堂的茅房在哪里。 荣顺哪里见主子那脸色,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很快就领着自家主子进了宁寿堂偏院的净房。 主子们出恭哪里会去茅房,在净房里专门放着恭桶,只是这里是沈千歌的闺房,燕王不好意思去而已,可这个时候,肚子突然翻江倒海一般,燕王已经快忍不住了,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 荣顺伺候着进了净房,不一会儿,里面不一会儿就传来不小的声响……就连在旁边小书房里收拾的文杏都听到了。 文杏脸色顿时就不对了。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寻沈千歌。 这会儿,沈千歌已经独自一个人回了宁寿堂偏院,正走到花厅门外。 文杏见主子回来了,连忙快步迎了过去,满脸担忧的低声道:“王妃,王爷肚子不舒服,在净房里,拉的好像挺厉害,王爷会不会是早上吃了变质的酸梅汤才这样的?” 沈千歌被文杏说的一愣,随后恍然,立马明白了刚刚燕王为什么突然脸色扭曲的离开了。 今日回门,在正院花厅并没有吃任何东西,连那里的茶都没喝,喝了一口还是荣顺让人送来的茶,不可能有问题。 后来就是回宁寿堂用饭,宁寿堂的东西都是祖母姑姑亲自把关过的,他们吃的人一个个都好好的,燕王不可能有什么不同,那剩下的就早上燕王吃的那一碟南瓜饼和一小壶的酸梅汤。 看来还真是那酸梅汤的问题。 沈千歌没想到稍微有些变质的酸梅汤会让燕王拉成这样,怕是他身体对变质的食物格外敏感。 总不能看着燕王真这般拉下去吧,况且这酸梅汤还是从她这里出去的,沈千歌觉得自己确实有一份责任。 她对文杏道:“你去寻祖母,让祖母派人请个大夫来给王爷看看。” 文杏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沈千歌文杏并不知道,两人花厅门口说的话却不小心让刚要进来的小太监听到了。 这小太监是荣顺的手下,燕王身边几乎没有丫鬟伺候,几乎内务都是太监打理,为了方便,荣顺出门经常会多带两个手下,这小太监便是。 小太监脸色骇然,怎么也没想到王爷之所以突然腹痛,是王妃造成的。 他一点都不敢耽搁,等沈千歌和文杏离开后,立马去净房门口寻荣顺,将这事儿告诉了上司。 荣顺脸沉沉的,严肃的对小太监道:“你可听清楚了?文杏当真是这么说的?” 小太监被吓的差点跪在地上,“总管,奴才如何也不敢用这事儿在您面前撒谎啊!” 荣顺觉得也是,王府里的太监可都是他管着,他们的命门可都捏在他手里呢! 荣顺朝着小太监挥挥手,“你下去吧!” 小太监低着头离开了。 燕王耳聪目明,又武功高强,荣顺与小太监的话他压根就不用问,已经在净房里听到了。 荣顺苦着脸进了净房,看着自家坐在恭桶上脸色黑沉的主子,讷讷的道:“殿下,许是王妃也不知道那酸梅汤有问题。” 沈千歌不知道?不知道的话她身边的大丫鬟会那么说? 怕就是故意将有问题的朝食送给他吃,惩罚他吧! 燕王越想越这么觉得,不然沈二怎么可能会在路上送吃的给他。 燕王忍着肚子的疼痛,脸色越来越难看。 荣顺话说出口后低着头却很久没听到主子的回答,终于忍不住朝着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一看,他更不敢为王妃说话了。 良久后,燕王才低沉着声音说,“让王妃不用找大夫了,她找的大夫本王没那个胆子看!” 故意给他吃坏了的东西,再给他找大夫,呵!这大夫配的药,他还敢吃嘛! 主子脸色这么差,荣顺不敢违抗,点头后退了出去。 沈千歌坐在外间,见荣顺出来了问他,“殿下如何了?我方才已让文杏去请大夫了。” 荣顺低着头道:“殿下已拉了两刻钟,但看样子不是很严重,殿下说……不用给他请大夫。” 燕王说的那些气话,荣顺哪里敢与沈千歌说。 不过虽然没说,沈千歌也立马领会到了燕王的意思,他怕是自己找的大夫不但看不好反而会越来越严重吧! 难道在燕王心里,她就是那样一个小人? 早上那事又不是她故意的,她是想让白泉将酸梅汤扔了,哪里想到那食盒会被燕王劫走,还很快又将里面的食物都吃了。 沈千歌脸色也没多好,她道:“不管公公信不信,早上在路上那食盒我让白泉拿出来并非是要给殿下的,殿下会错了意,等我想让白泉拿回来的时候,食盒里的东西已经被殿下吃完了。既然殿下不信我,那大夫我会让人送回去,等回了王府,还烦请荣顺公公去请太医来给殿下看看。” 荣顺忙倒是,这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作为一个下人,不好在其中来回的插手,省得两位主子的关系越闹越僵。 到了傍晚,沈老夫人让人早早准备了晚膳,吃完了就让燕王和沈千歌早些回王府。 只是吃晚饭的时候,燕王脸色不大好,吃的也不多,临走的时候沈姑姑才悄悄拉了沈千歌询问,是不是下午的时候小两口吵架闹矛盾,燕王情绪不好。 沈姑姑叮嘱沈千歌,两口子过日子最重要的是信任和坦白,有什么事一定要两人当着面互相说开了,否则有了误会,只会越来越蹉跎,到时候谁都不好过。 沈千歌捏了捏姑姑的手,笑着道知道了,随后在沈姑姑担忧的眼神里上了王府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沈千歌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她与燕王的联系和关系都很复杂,就光是那个气运花盆,她就不能与姑姑坦白。 暂时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百九十章 不比燕王身份差 顾宸煜与沈娇娇也并未在沈府多待。 一来顾宸煜在沈府被燕王踹进荷塘这个意外,沈娇娇怕顾宸煜伤了身子,又怕见到沈景晏,所以干脆早早在正院用了晚饭,就与沈大人夫妻辞行。 回侯府的马车内,顾宸煜靠在车壁上,身上那一身沾染了荷塘污泥的脏衣已经换下了,但他的脸色并不好,脸色苍白,情绪也不高。 沈娇娇坐到顾宸煜的身边,小心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侯爷可有哪里不舒服?” 早上出门在马车上的时候,顾宸煜还有些心情应付沈娇娇,这会儿想到燕王与沈千歌在一起,一点心情都没了,他摇摇头,那一个字都不想说。 顾宸煜什么也不说,反而让沈娇娇想多了。 难道是顾宸煜身上不好,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闭口不谈? 沈娇娇关切的道:“侯爷闭目好好休息一会儿,等到了侯府我再叫您。”说着又给顾宸煜身后垫了柔软的大迎枕。 顾宸煜顺势靠在迎枕上,当真闭上了眼睛。 沈娇娇见他好似真的累了,也不敢去打扰,只安静坐在一旁陪着。 可顾宸煜根本就睡不着,眼睛一闭上,就是沈千歌的容貌。 那天晚上她掉的精致侧脸……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些画面在脑海中反而更加清晰。 随后脑海里是燕王“得意”的在他面前宣示对沈千歌的主权。 燕王双眼下有些发青,这段日子,方医正天天都来给他看诊,吃了那么多药,他从方医正那里也学了许多养生的法子和药理,特别是他要成婚了,方医正怕他年轻,一时冲动乱来,特意点过他男女之事上要注意节制。 燕王双眼下的青黑怕是这两日大婚不节制所致。 一想到,燕王已与沈千歌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占有了沈千歌的每一寸肌肤,他压在心底的凶兽就越发的咆哮起来,想要挣脱牢笼,出来肆虐一番。 就这般好不容易挨到了侯府门口。 顾宸煜进了侯府,常随就推着他去寻方医正瞧瞧了,就怕真伤到了哪里亦或是扯到了旧伤。 顾宸煜去了方医正那,沈娇娇就要去婆婆窦茵那汇报。 到了听雨轩,赵嬷嬷就迎了出来,“夫人,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听说侯爷去了方医正那?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正急着呢,要不是你过来,老夫人也要去寻方医正了。” 沈娇娇立马拉了赵嬷嬷的手边说边往听雨轩里走。 “嬷嬷莫急,夫君没什么大碍,一会子我亲自去方医正那里问问,再回来给母亲汇报。” 听娇娇这么说,赵嬷嬷松了口气,知道侯爷大概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否则沈娇娇也不会这般沉得住气了。 进了听雨轩花厅,赵嬷嬷直接就将沈娇娇领到了窦茵面前。 窦茵是真着急了,竟然不在她一向喜欢的听雨轩的后院,而是到了前院花厅,瞧这穿戴利索的架势,要不是她来的及时,窦茵已经带着人出了院子去方医正那了。 沈娇娇蹲身给窦茵行礼,“母亲。” 窦茵一把将她扶起来,“好孩子,与我还客气什么,出去了一天累了吧,赶紧坐下歇歇。” “多谢母亲。”说着,沈娇娇不但没有自己先坐下来,反而还扶着窦茵的手,让她先坐下,等窦茵坐下了,她才坐到窦茵下首的位置。 赵嬷嬷连忙让丫鬟端了茶送来。 两人一坐下,窦茵就忍不住问:“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可在沈府用过了晚膳?” 沈娇娇当然知道窦茵想知道什么,作为母亲,窦茵最担心的定然是她的儿子,之所以开始要与她这般寒暄,不过是为了面子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已。 沈娇娇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窦茵,“母亲,您莫要与我客气,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儿媳知道您最担心的莫过于侯爷。其实我们提前回来,也是儿媳担心侯爷的身子。” 听到沈娇娇提到儿子的身子,窦茵还以为儿子的身体旧伤加剧了,骇了一跳,“娇娇说的对,那母亲便不与你说这些客气话了,宸煜他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赵嬷嬷心都提了起来。 靖勇侯顾宸煜可是他们整个沈府唯一的希望,要是顾宸煜有个三长两短,这靖勇侯府也就倒了。 沈娇娇安抚地拍了拍窦茵的手,“母亲别急,今日侯爷虽在沈府出了些意外,但身上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已去方医正那里了,有方医正,侯爷不会有事。” “那到底在沈府是怎么回事?” 沈娇娇便将燕王一脚把顾宸煜踹到荷池里的事说了。 虽然沈府的荷花池不深,顾宸煜又会水,但是他当时毕竟重伤刚刚好转,担心他身子有样,这才提前回来了。 沈娇娇说完,窦茵已经咬牙切齿,还从没有人这般伤她的宝贝儿子! 她看向沈娇娇,声音严肃的问:“这件事可确定是燕王所做?” 沈娇娇立马道:“母亲,这种事我如何能随口乱说,是夫君的常随亲眼所见,您若不信,可将他传来仔细询问。” 沈千歌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绝对不会有假。 窦茵定然是要将顾宸煜的常随叫到身边来问一问细节的,但不是在沈娇娇面前。 她拍了拍沈娇娇的手臂,“娇娇,为娘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事为娘定要问的清楚才行,咱们顾家虽然人丁单薄,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沈娇娇颔首,“母亲,我懂您的意思,可……可对方毕竟是一位王爷……” 侯府是臣,虽然燕王不受宠,那也是皇家人,在臣子眼里那也是君。 窦茵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本来她想将儿子的身世秘密带进棺材里,可上天偏不给她这个机会,既然已经泄露了,那他的儿子就是皇子,又哪里比燕王的身份差了! 燕王既然敢这般伤他儿子,她如何能让燕王顺遂! 心中虽这么想,这个时候却不能与儿媳这般说,窦茵坚定的道:“王爷又如何,在京城,王爷还少了?真就每一个王爷都能活的顺心嘛!” 比如当今的兄弟们,当年为了争夺皇位,闹的一出又一出,现在如何呢?那当初在大齐呼风唤雨的五王爷,现在不过在禅寺里当和尚而已,粗茶淡饭,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多心了 沈娇娇听到婆母这么说,总觉得婆母话里有话,靖勇侯府虽然有爵位在身,婆母又是长公主的外甥女,可与皇家还是不能抗衡的,可婆母说这话的时候满身自信,不像是心中没数的人。难道婆母私底下还有她不知道的依仗? 这么一想,沈娇娇更觉得应该抓住靖勇侯府了,看来嫁入侯府嫁给顾宸煜这步棋她没有走错! 沈娇娇满眼崇拜的看着窦茵,儒慕道:“有母亲庇护,那儿媳可高枕无忧了。” 窦茵伸手摸了摸沈娇娇柔顺的发髻,“好孩子,母亲年纪也不小了,日后还是要靠你和宸煜,不过你也放心,我们侯府不是谁想扳倒就扳倒的。” 窦茵这么一说,沈娇娇更加确信她这婆母还有什么底牌。 “好了,宸煜的身子我还是不放心,我们一起去方医正那看看。” 沈娇娇便先起身扶着窦茵的手臂,婆媳两一起去方医正暂住在侯爷的院落。 等到了地方,方医正已经给顾宸煜诊治好了,身上的伤口全部重新包扎过,院子小厨房里,药童正给顾宸煜熬制方医正最新开的汤药。 窦茵一进来就先去看儿子脸色,见儿子脸色尚可,这才询问方医正,“方医正,请问我儿这伤势如何,今日落水可有影响。” 方医正朝着窦茵行礼,恭敬道:“夫人莫要担心,侯爷伤势无碍,幸而侯爷年轻,身子底子好,只需在汤药里增添两位去湿的即可,不过下次定要注意了,切莫在伤势好之前再落水了。” 窦茵忙在心里谢过神佛,又亲自谢过方医正,便与沈娇娇一起将顾宸煜送到了世安居的客房里。 刚到客房,顾宸煜就疲惫的对母亲妻子道:“母亲,娇娇,你们都回去吧,儿子累了,想休息片刻。” 窦茵见儿子情绪不好,而且神色疲惫,顿时就愈发的心疼了。 之前儿子受了重伤,要不是成婚冲喜差点去了大半条命,现在不过陪着儿媳回了趟娘家,就被燕王踹到荷池里,弄的狼狈不堪。 就算是儿子能忍得下这口气,她也忍不得! 沈娇娇本来还想陪着顾宸煜也被窦茵拉走了,她让沈娇娇帮着处理家事支开了沈娇娇,给儿子留一点单独休息的空间。 晚上,大厨房送到听雨轩的食盒被退了回来,赵嬷嬷说是老夫人今日胃口不好,早早洗漱歇着了。 常随来给顾宸煜汇报这事儿的时候,顾宸煜还以为母亲身子哪里不适,连忙道:“可是母亲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去请方医正给母亲看看。” 等顾宸煜带着常随到了听雨轩的门口,赵嬷嬷带着窦茵身边的大丫鬟迎出来。 赵嬷嬷见到顾宸煜眼神微微一闪,连忙蹲身给顾宸煜行礼,“侯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听说母亲连晚膳都没用,我来看看母亲。” 赵嬷嬷没让开地方,“侯爷,老奴日日在主子身边照看,这段日子,方医正也常来给主子请平安脉,主子的身体没问题,今日许是因为您的事情被刺激了,心里不得劲,这才早早睡下。老奴方才出来的时候,主子已经睡着了,您这个时候进去打搅,怕是主子这睡头一过,今晚一夜都要睡不着,您想来看主子,还是明日一早再来吧。” 赵嬷嬷是母亲极为信任的亲信,也是一路看着顾宸煜长大的,与半个奶娘没什么区别,既然她出来解释了,顾宸煜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真的去打扰母亲。 “多谢嬷嬷提点,若是母亲这边有什么事,还麻烦赵嬷嬷第一时间通知我。” 赵嬷嬷忙应下,又亲自将顾宸煜送到了世安居院门口才折返。 顾宸煜进了院子,让常随停下,他转头看着赵嬷嬷的背影,皱起眉头,虽然赵嬷嬷说的很是有理,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宸煜就是觉得今日的母亲和听雨轩有点反常。 但他作为成年儿子又不能真的直直闯入母亲的房间。 顾宸煜朝着常随挥手,“走,推我去书房。” 子夜刚过,靖勇侯府后门响了三下,随后王管家亲自开了门。 不一会儿,身穿普通衣裙头戴帷帽的女人从后门进了府邸。 王管家赶紧将后门关好,而后低头行礼,“夫人。”虽然沈娇娇进府,按照辈分窦茵已经是老夫人了,可在没有小辈的场合,王管家还是习惯叫窦茵夫人。 “今日我走后,府中可发生了什么?” 王管家低声道:“夫人,放心,有老奴看着,不会出任何问题,只是天擦黑的时候,侯爷到听雨轩看您,被赵嬷嬷挡了。” 窦茵微微一怔,随后道:“我知晓了,今日我出府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就算是侯爷问起,也不能说!” “是!” 窦茵被两个侍女护送着,乘着夜色回了听雨轩。 听雨轩位置景色都没有世安居好,但有一点好处,便是离侯府后门近,只要守好了后门,进出侯府不会有人知晓。 赵嬷嬷还没睡呢,亲自守在听雨轩的侧门,听到听雨轩侧门响了,忙去开门,见带着帷帽的夫人回来了,她长长松了口气,随后就扶着窦茵回了卧房。 翌日清晨,顾宸煜一大早过来请安,当看到母亲坐在花厅餐桌上吃着清淡的早膳时,他心里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一夜他的心都提着,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发生了一样,直到亲眼看到母亲他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窦茵抬头看向儿子,满脸惊讶,“宸煜,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起来了?娇娇没与你一起?” 顾宸煜让常随将他推到母亲身边,又让赵嬷嬷给他也盛一碗小米粥,“因为养病,日日都睡,也不困,就早些起来给母亲请安,母亲昨日睡的早,我担心母亲身体不舒服。我起的很早,就没叫娇娇,昨日她也累了,让她再睡一会。” 窦茵颔首,与儿子边吃边聊,“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成了家,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有儿女了,可有想过入朝?” 入朝? 以前母亲从不管他入仕的事,好似总希望他能一直无忧无虑快活平安就好,怎么突然就问起他入仕的事了。不知道是不是顾宸煜的错觉,他总觉得母亲看他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一下子又分辨不出来。 母亲的关系就是大长公主那边,顾宸煜并不希望借着长公主入仕,简单与母亲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窦茵沉默下来,顿了顿才道:“我儿并不比谁差,先将伤养好再说,有你父亲的荫庇,我儿入朝不难。” 顾宸煜只当是母亲突然想到了他的未来才这么问的,对于日后入朝,他自己已有初步的打算,上次给那位递的投名状也不算是白递。 至少现在周家侯爷怕是回不了原来的官位了! 那那位至少不会什么都不给他。 等着吧,等他的伤势稍微好些了,应该就有消息了。 沈千歌与燕王回了燕王府,燕王并未回王府后院,而是下了马后直接去了前院大书房。 荣顺见王爷脚步匆匆,他立马跟上,他这会儿担心王爷生王妃的气,准备跟在后面再劝慰几句。 可刚到大书房,见王爷就往净房跑,他一愣,这才知道,王爷到了王府都未与王妃打声招呼,怕是在路上就憋忍着呢,这会儿大概是憋不住了,所以才脚步匆匆从前院去了大书房。 果然,王爷刚进书房旁边的净房,他在外面就听到了一阵翻江倒海的声音…… 荣顺赶紧吩咐人去请黄太医来一趟,不管如何,还是看看大夫的好。 之前王爷身子强壮,每日晨起都要晨练半个时辰,一拳更是能将两个成年小伙子打倒,饭量也大,连风寒这种小病都很少生,怎的喝了一竹杯有些问题的酸梅汤就拉成了这样。 荣顺不知道,越是不容易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就越严重。 燕王身体许是对坏了的食物格外敏感,所以表现的比常人要严重许多。 黄太医半个时辰后就到了燕王府。 黄太医被领到大书房的时候,燕王又拉了好几次,此刻正虚脱地躺在大书房旁边的客房床上。 荣顺将黄太医领到客房,“黄太医,殿下就在里面。” 进了内室,黄太医走到床边上行礼后坐下,看到燕王发白的脸色时骇了一跳,“殿 荣顺便将王爷误食了坏了的酸梅汤说了。 “按理,那酸梅汤只有一竹杯,量不大,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拉的这么厉害。”荣顺忧心道。 黄太医点点头,“公公莫急,等我号脉后再说。” 黄太医给燕王左右手都号了脉,又查看了舌苔,让药童取了银针,给燕王扎了两针,两刻钟后才起身道:“殿下好好休息一晚上便无碍了,我留下两包药,殿下这两日记得按时服用。” 燕王拉的实在是脱力,朝着黄太医挥了挥手,又让荣顺亲自送黄太医。 等荣顺陪着黄太医到了外间,他才问,“黄太医可知王爷为何拉的这般严重?是不是王爷除了喝了酸梅汤有问题,还被有心人下了药?” 黄太医捋了捋胡须,道:“这应该与王爷体质有关,王爷症状并不像是被下药的症状,公公多心了,王爷年轻,身强体壮,这两日好好护养就行,不会有问题,日后吃用,就不要再喝这种对王爷身体有影响酸梅汤了。” 黄太医这般说完,荣顺心里才放心,看来王妃并无陷害王爷的想法,是他多心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想法子制冰 等黄太医离开,荣顺亲自盯着人熬好药,端到大书房看着燕王喝了,这才守在了旁边。 不得不说黄太医开的药见效很快,药喝下去两刻钟就止了泻,汤药里应该是有安神的成分,燕王躺在大书房旁边的客房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从回府就开始折腾了,这会儿燕王好不容易睡下,荣顺也不打扰他,吩咐小厮好好照看,他就从客房里退了出来。 想着等王爷一觉睡醒,他再去问问王爷要不要回后院王妃那。 荣顺哪里知道王爷这一觉会睡到第二天一大早。 夫妻两进了王府就分道扬镳了,燕王留在前院,沈千歌带着人直接回了后院的留香园。 将从宁寿堂偏院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 在宁寿堂晚饭吃的早,沈千歌与燕王吃的都不多,等回留香园,良辰就在炉子上炖着银耳莲子羹,准备晚些时候端给王爷王妃。 可天黑好一会儿,燕王仍然没来后院。 良辰端了银耳莲子羹来放在沈千歌桌边,小声问道:“王妃,许是王爷到现在身子还是不舒服,不如您带了银耳莲子羹去前院看看?” 沈千歌眉头顿时蹙了起来,“那酸梅汤一早白泉也喝了,他到现在如何了?” 早上吊在井里的酸梅汤是白泉取回来的,沈千歌见他送来的时候头上一头的汗,就让他喝上一碗解解暑。 白泉乐颠颠的喝了,这家伙也没喝过酸梅汤,有问题的酸梅汤还当是就是那个味儿,后来良辰和沈千歌才发现变质了。 可一天下来,白泉不过拉的稀了点,顿顿饭都正常吃,一点问题都没有,燕王身体比白泉还要强壮,这症状难道还会比白泉重多少?难道重的都起不来?沈千歌是一点都不信的。 那燕王到现在都不来后院,这说明他还在为白天她与顾宸煜遇到的事生气。 可白天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是顾宸煜碰到她自己贴上来的,她害怕顾宸煜故意设计他,想走的远远的,没想到燕王倒是先钻进了空子里! 如果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么容易被人算计,这么不相信彼此,那就算她一直将就燕王,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 还不如两人就像是现在这样,谁也不要理谁也不要管束彼此,各过各的,出门在外,在人前做个样子就行。 良辰顿了顿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回王妃,白泉好着呢,方才奴婢盛莲子羹的时候还特意过来问奴婢做了什么,贪嘴的还想再吃半碗。” 良辰也觉得燕王不会有多严重,可二小姐这般冷着王爷,这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这毕竟是王府。没有老夫人和沈姑姑撑腰帮衬,她们也只是下人,且二小姐从沈府带来的人并不多,当不了大用。 她没忍住又劝,“王妃,许是您哄一哄王爷就好了呢?” 沈千歌扫了良辰一眼,良辰她们许多事都不知道。前世,燕王直到她死都未娶一人,府中更是连个伺候的丫鬟侍女都没有,所以她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这辈子她的命运虽然与燕王联系在了一起,但是也从未指望与燕王成为真正的夫妻,她只想着靠着他活下来罢了,让她去低头哄燕王,先不说燕王会不会领情,就算是燕王领情了,两人又不能当真正的夫妻,她何必去受这个罪。 所以沈千歌就算是知道自己心底里对燕王已经慢慢改观,甚至是对他有了好感,但也一直拼命压抑着,她怕她自己只是单方面的付出,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 与其永远无法得到,还不如保持距离看着他,只要燕王好好的,她就能好好的。这样互相不干预的生活在一个府邸也不错。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对良辰却不能这么说。 “若是王爷这点小事都需要我去哄,咱们日后在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良辰被王妃说的一愣,随后也意识到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她都看在眼里,从她一个外人眼里看,自家小姐确实没什么过错,过错方反而是燕王,新婚第二天去宫中,二小姐受王爷的连累,皇上都没留他们夫妻在宫里用膳,后来宫中的赏赐都不如靖勇侯府,紧接着王爷晚上不回后院,直接在前院歇下了。在沈府,王妃在花园里遇到靖勇侯并非是王妃本意,王爷不小心吃了坏了的东西也不是王妃安排的,纯属巧合……这一桩桩一件件虽大部分是小事,可真与自家小姐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那又怎么能轮到自家小姐去道歉呢? 小姐说的没问题,如果这点小事小姐都要去哄王爷,日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难道小姐要将王爷当成菩萨供起来?在王爷面前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 真要是小姐过了这样的日子,她在旁边看着都会心疼。 良辰想明白了,不再劝了,“王妃,快喝了这碗银耳莲子羹吧,晚上吃的早,这会儿怕是要饿了。” 沈千歌端起碗,喝了小半碗,燕王从回王府到现在都在前院,没一丁点儿消息,府里又都是王府的人,她连个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虽然尽量让自己去忽视去不在乎了,可心里却忍不住想,情绪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味道也没多少。 放下碗,沈千歌起身交代道:“我喝半碗就够了,若是还有,给葛嬷嬷也送些去,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不用等王爷了,今晚王爷怕是不会回来。” 说完,沈千歌就朝着净房走去。 文杏伺候着洗漱,沈千歌换了身轻薄的寝衣,熄了灯火,就上床休息去了。 京城每个夏日都炎热,今夏尤甚。 傍晚的时候,王府的下人们已经给廊檐下泼了水,可晚间,房间里还是闷热的很。 王府冰库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冰了,总之,留香园这两日里是没有冰的,文杏方才又被沈千歌打发去休息了,再叫回来给她打扇就不人道了,再说了,她热文杏她们也热。 闷热的难受,沈千歌只好又坐靠在床头,拿起一旁的团扇给自己扇风。 这两日天气越来越闷,今年大齐以北又传来大旱的消息,上一世的时候,她并不关心这些民生,隐约听到后续一两个月还会有水患。 沈千歌眉头皱起,不管是干旱还是水患,这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脑子里随意想了些,又想到祖母和姑姑,今年夏天这般热,就算是宁寿堂的房屋重新修缮过,那日子也不会好过,祖母身子还有隐患,看来是时候赶紧想法子制冰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点都不剩了 这般想着,等到半夜温度降下来一点,沈千歌半开着窗户,让夜风吹进来些,她才睡着。 而前院大书房,荣顺瞧着天黑了,先去客房里看了眼主子,发现主子还在睡着,且睡的满头是汗。 准备叫醒主子,可想到昨天主子几乎是一夜没睡,下午在宁寿堂偏院也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回来脸都拉白了,想了想,还是让主子去睡吧,他一会儿亲自去后院与王妃说一声。 叫了手下的小太监到外间吩咐:“去冰库取些冰来放在王爷身边,快去快回,记得给王妃那边也送去一些。” 小太监领命,很快带着人去了,可没一会儿又空着手回来了。 荣顺看到空着手的手下,眉头紧拧,“冰呢!” 小太监满脸的为难,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怎么说。 荣顺见到他这样,眉心拧地更紧了,“问你话呢!哑巴了?” 平日里荣顺治下虽然严格,但是对手下也不错,从不无故惩罚手下,手下的人对他都很尊重,见荣顺是真的生气了,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道:“总管,冰窖里已经没冰了……一块都没了……” 荣顺:…… 冰怎么会用的这么快,虽然王爷大婚那日用了不少,也不该一块都不剩啊! 冰窖的钥匙平日里就放在荣顺身上,用冰都要经过他的同意才会派人去取,所以不可能有下人中饱私囊这事儿。 “宫中不是每年夏日都有冰分配下来嘛,我记得,今年宫里冰分下来的日子就在这两日吧?” 小太监脸色发苦,“总管,今年宫里头还没送冰到府上呢……” 什么!堂堂王府夏日里的份额居然还没送到? 王府冰窖里没了冰也不能怪这些手下,他们哪里又能变出冰来,荣顺想了想道:“明日一早你去打探打探旁的府邸收到今年的份额没?”至于他,准备天一亮就去内务府问问今年王府的冰什么时候送到。 小太监被打发下去了。 王府冰窖里没冰了,自然王爷王妃都用不着了。 荣顺只好寻了个小厮站在王爷床边专门给王爷打扇散热,他则带着手下往后院留香园去了,准备告诉王妃王爷的情况。 在离留香园不远的地方,就发现留香园里已经漆黑一片,荣顺蹙了蹙眉,走到院门口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看门的婆子出来了,见是荣顺,忙给他行礼。 “快开门,我寻王妃娘娘有事。” 看门的老婆子是葛嬷嬷从沈府带来的下人,虽然脑子不灵活,但最是衷心。 老婆子为难地扯了扯嘴角,“公公,实在不是老奴不让您进去,是王妃已经歇下了,您瞧瞧,院子里的灯都熄了。” 荣顺往里面一看,果然,主屋里已是漆黑一片。 他对着看门老婆子颔首,就带着人离开了。 女主子睡着了,他哪里好再去打扰,得了,什么事也没休息重要,不管如何,还是等明日一早汇报给殿下吧。 许是王爷王妃冷静了一晚上,关系自然好了呢! 天刚亮,沈千歌就被热醒了,寝衣已经穿的尽量轻薄,拔步床上也换成了凉席,可就是这样,一觉起来,还是浑身粘腻的汗渍。 文杏良辰在外面听到里间的响动,放轻脚步进来查看,见主子醒了,忙过来帮着收拾。 沈千歌道:“房间里良辰收拾,文杏帮我去准备水沐浴,沐浴的水温度稍微低点。” 说着,沈千歌亲自去橱柜旁取了一套轻薄的常服,良辰手脚利索的将床铺收拾好了,只忙了这一会儿,额头鼻子上就已经溢出了汗珠,她从沈千歌手中接过衣物道:“王妃,您不觉得今年比往年热上许多嘛!” 沈千歌颔首,可不是,去年这个时候,不过是中午下午热,早晚还是凉快的,可今年从大清早的就开始热了。 去年,她带着丫鬟嬷嬷们住在归雁居,归雁居本就有一半在水上,蚊虫多,院子小,四面围挡,一到夏日里,蚊虫起舞不说,还格外闷热潮湿。燕王府的留香园环境可比归雁居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可就这样,她还感觉比在归雁居的时候热,可见今年夏日的天气多么奇怪和异常。 “一会儿你带着小丫鬟做些绿豆汤放在水井里冰镇着,等下午天气热的时候分给院子里当差的下人们。” 良辰点头应下。 沈千歌沐浴后这才觉得浑身舒服点,趁着良辰去做早膳的功夫,她写了酸梅汤和百合绿豆汤的方子,准备一会儿让白泉送去便民食肆给何掌柜,让他近两日在便民食肆新上这两道解暑的饮品。 吃早膳的时候,沈千歌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王爷可回来过或者派人来传话了?” 葛嬷嬷朝着良辰文杏看了一眼,两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沈千歌便知道,燕王昨夜又是一夜没回来,并且都没派人来传过话。 原本良辰今早做的黄鱼面让她胃口大开,可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她顿时什么胃口也没了,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前院大书房,燕王一大早也是被热醒的。 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这一觉睡的太长,醒后一瞬都不知今夕何夕。 之前被荣顺安排在床边扇扇子的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困的睡了过去,这会儿正趴在床边呢。 燕王盯了床顶片刻,又朝着两侧看了一眼,顿时发现这里是大书房旁边的客房。 他出声叫人,床边的小太监立马醒了,荣顺也快步进来了。 荣顺走到床边,赶紧让小太监下去休息,他亲自递了湿帕子给燕王净面,“殿下,您醒了,肚子可好些了?” 昨日回来黄太医来扎了两针,睡前又喝了汤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么长长一觉起来浑身都是汗水,就连贴身的寝衣都汗湿了。 接过湿布巾随意抹了抹脸后燕王吩咐道:“让人准备水,本王要沐浴。”扫了一周房间,燕王眉心微拧,“这么热,房间内怎么没有放冰。” 第二百九十四章 特别炎热的夏日 荣顺一脸苦色,这事儿又不能瞒着王爷,只好直言道:“殿下,王府冰窖里已经没冰了。” 燕王一顿,“之前大婚的时候用的是去年剩下的藏冰,今年的冰还没用呢?怎会没有?” 荣顺一大早就出门去打听了,这会儿也基本知道了其中的原由。 “今年的份例宫里还没送来,小的今儿一早就去了内务府询问,这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年宫里冰窖的冰也紧张,说是今年夏季的冰没有燕王府的份……” 也就是说荣顺跑了趟空。 荣顺也不傻,以前就算是圣上不喜王爷,但有蒋贵妃,王爷该有的份例自家王府不会少,可今年这么热,宫里一点冰都不给就有些过分了。 他又去打探了几家皇族里的老王爷和几家大臣府邸。 得到的消息是,不光燕王府没有冰,有几位老王爷府上也没有,重臣府邸今年分得的冰也比往年少许多。 看来内务府说今年藏冰少也不是敷衍的话。 听了荣顺的话,燕王冷嗤了一声,难道他这个六皇子在圣上眼里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本王那些皇兄们呢,他们可有?” 荣顺心里一叹,道:“其他几位开府的皇子都有,只不过份例也比往年少了三成以上。” 看来圣上最看不上的还是他这个儿子! 燕王脸色黑沉。 “若是今年宫里不分冰下来,王妃那边怕是夏日要吃苦了。” 其实宫里将这些冰分下来,不管是皇族还是重臣家里,冰都是给后宅用了,大多是给府里的老人年幼的儿女孕妇妻妾等,男人只是跟着父母妻子儿女后沾点光,用的反而是最少的。 往年燕王府的冰都有剩,燕王自己用的不多,大多还是孝敬给宫里的蒋贵妃或者是给五公主了,所以大婚的时候,新房里有不少去年剩的冰用。 今年没有冰,苦的可不就是燕王妃沈千歌。 提到沈千歌,燕王就想起自己还睡在书房旁边的客房呢,他问荣顺,“本王昨晚没回后院,王妃可派人来问了?” 荣顺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燕王一见他这模样就猜到了七分,他脸色一阴,“王妃是不是没派人来?” 荣顺只好将昨晚他去后院,后院已经熄灯的事说了。 瞧着王爷愈发不好看的脸色,荣顺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好一个沈千歌!她是不是忘了她是燕王妃!是本王的妻子!好,既然你不来,本王也不去!”沈二这性子就该磨一磨了!若是一直这般,他一个男人岂不是还被她拿捏住了!那他哪里还有一点男人的面子! 若是沈娇娇那封信说的没错,那么两人这般,总有沈千歌来求他的一天,那他就等着这一天快点到来! 荣顺被燕王的话骇了一跳,可这个时候,主子明显是在气头上,他不敢劝,怕激起主子逆反的心理。 他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后低声询问:“殿下,水准备好了,该去沐浴了。” 在去净房的时候,燕王到底还是没忍住吩咐荣顺,“宫里的冰指望不上了,你今明两日去京城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人私下里在冬日储冰了,买些回来。” 得,王爷嘴上虽然又硬又狠,可心里还是心疼王妃的。 民间也有人储冰,但都是在冬日里偷着储存,造一座能储冰的冰窖可要花不少银子,一般的百姓真造不起,只一些富贾会偷偷的造,储冰这事儿,朝廷有管制,普通商贾是不允许冬日储冰的。 所以民间虽然也有冰卖,但都贵的不行,当真是一块冰能卖到天价去,就算是皇亲贵胄也不会轻易花那个冤枉钱在夏日里购冰。 就这天价,王爷还说要买,这不是心疼王妃是什么。银子都和打了水漂一样往外洒。 “是,一会儿小的就让人出去看看。” 于是,夫妻两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隔的不远,却谁也不见谁。 沈千歌身边的人本来就不多,良辰又被她暂时派到便民食肆教厨子做酸梅汤和百合绿豆汤了,人就更少了,见燕王都不派人来后院问一声,沈千歌也铆着劲儿忍着不去关注燕王。 燕王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后院看沈千歌,但他私下还是让身边的护卫盯着,让他们每日都给自己汇报。 只是知道沈千歌并不惦记着他后,他愈发的生气了。 这两日在前院就没一刻钟是有好脸的,就算是荣顺都被燕王骂了好几次,别说旁人了。 便民食肆的酸梅汤和绿豆汤上了后,生意愈发的好了,就连许多高门贵胄的府邸都派人来在便民食肆订酸梅汤和绿豆汤,卖的太好,没法子,何掌柜只能限定每日只接外面外带的一百号单子,外带的价格甚至涨到了堂食的十倍,就这样每日外带的单子都排到了十日后…… 这个月,光是酸梅汤和绿豆汤,便民食肆就狠赚了一笔。 只是这酸梅汤和绿豆汤虽解暑,那也没有冰饮解暑,若是有冰来做冰饮,怕就是这整个京城的头一份了! 今天夏天出奇的热,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月初分冰的时候,就连蒋贵妃住的常宁宫冰的份例也被扣除了四分之一,五公主的宫里也一样。 要是今年像是往年夏天的温度,这冰省省也够了,偏偏今年夏天特殊,冰本来就比往年少,用的又快,可不就不够用了。 现在整个皇宫,除了圣上和太后那,怕是其他地方的冰都紧缺着。 皇宫都紧缺,更不用说各位大臣家里了。 像是周子愈所在武乡侯府,武乡侯腿还受着伤,没反朝,外面都传说武乡侯的腿压根就好不了,现在只不过是拖着而已,等过了三个月拖不了了,那官位武乡侯不想辞也得辞。 这种缺冰的时候,武乡侯的官位又不稳,宫里的那些太监也看人下菜碟,这不,今年夏天武乡侯府也没分到一块冰。 沈府沈大人官位本就处于集权权力边缘,虽然品级不错,这次又因为蒋贵妃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但是离中枢还是有距离的,往年分冰没沈家的份儿,今年倒是有了,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有一点,寥胜于无罢了。 就算是细细用,那也撑不过三四天的。 一个夏季要三个月左右呢!看今年这情况,最热的时候怕是要三四十天,几天的冰够干什么!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送冰 沈景晏腿伤还没好,沈夫人又最是疼爱这个儿子,沈府分得的冰,一大半都送到儿子的院子,她自己和沈大人都是尽量受着的。 他们自己都没得用,又因为沈千歌嫁妆的事记恨着沈老夫人,这沈府的冰哪里会有沈老夫人的份儿。 不过今年沈老夫人和沈姑姑的日子也不差。 沈千歌在出嫁前里里外外花了银子将宁寿堂重新翻新了一遍,尤其是通风防晒这块做的极好。 沈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如从前,怕冷怕热。为此沈千歌专门让下人采买了几棵大桂树栽种到宁寿堂的院子里,其中有一棵就在沈老夫人的窗边,夏日里不但遮阳,桂树旁栽种了驱蚊的花草,蚊虫又不多。桂树高大,低处不挡风,老夫人卧房南北两面窗都开着,既穿风,又透亮。 卧房后面种了一片湘妃竹,小竹林旁边搭建了一个紫藤架,夏日里,紫藤花虽然谢了,但郁郁葱葱,坐在紫藤架下,微风徐徐,一点也不热。 就这样,沈千歌觉得还不够,又派何掌柜专门采买了江南名匠做的竹席,夏日里铺在床榻座椅上,晚上睡前让丫鬟们用湿布巾沾了井水擦一遍,再躺在上面,当真是凉爽的紧。 不单单是沈老夫人的卧房这般布置了,沈姑姑的卧房也一样。 所以今夏虽然无比炎热,老夫人母女却觉得日子比往年夏天还要好过一点。 何掌柜得了沈千歌的吩咐,每日都会让店里伙计给沈府宁寿堂送些消暑的点心或者是绿豆汤酸梅汤等汤水。 这日是阴天,一大早,沈姑姑起床指挥丫鬟们将之前放在廊檐下躲太阳的花盆往院子里搬,这里面很多名贵的花草,都不耐热,早上只需要晒一会儿太阳,就要搬到廊下的阴凉处。今日难得阴天,沈姑姑这才让搬出来,在外头放上一天。 虽然阴天,但却愈发的闷热了,树上树叶动都不动,坐着什么也不做,没一会儿就会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姑姑手中拿了把团扇,不时地扇一扇,这才觉得凉快一点。 平日里不用冰其实都没问题,可这种没有风又闷热的天气要是有点冰,不管是放在房间里,还是用来放在饮水里,都能让人舒服许多。 跟在一旁白嬷嬷听到沈姑姑叹了口气,也知道姑奶奶想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小姐,不然老奴去问问大管家,让夫人挪些冰给老夫人用。” 沈姑姑听到白嬷嬷的话嗤笑了一声,“沈府的冰不多,都送到了大少爷那了,怕是我那嫂子自己都舍不得用,更不要说给母亲了。” 白嬷嬷也知道姑奶奶说的没错,可这不是没法子了嘛! “那老奴派人去问问王妃那边?” 沈姑姑脸色的讥诮之色消失,反而变得担心起来,“千歌那孩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和她祖母,要是王府里有多的冰,你觉得她不会送来?”就怕沈千歌在王府的日子还不如在宁寿堂呢! 而且便民食肆那边每日都会送吃食过来,这不就是沈千歌授意的?做点新鲜的吃食都要送来,若是有了冰,她会不想着老夫人? “没事,冰而已,又不是什么一定要用的东西,要是太热,中午的时候让丫鬟们用井水给院子的地面上再泼一遍水。”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京城里虽然也有商贾兜售私冰,但那都是天价,不是他们能用得起的。那价格就算是富贾们买了都要肉痛。 忙完了这些廊下的名贵花草,沈姑姑刚要去母亲那里,一个丫鬟匆匆来报说是沈府后门有人求见。 沈姑姑正觉得奇怪,她与母亲算是在沈府里隐居,除了出嫁的沈千歌还会有谁来找她们。定然不是寻沈大人沈夫人的,要是寻他们,就走正门了。 带着好奇,沈姑姑带着丫鬟婆婆去了后门。 刚到门口,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恭敬的给沈姑姑行礼,“沈姑奶奶安康,老奴是逍遥王府二管家胡申。” 只见胡申身后跟着一队护卫,护卫中间是一辆不小的黑漆平头马车,马车朴素却稳重,由两匹健硕的马匹拉着,看着不像是人坐的马车,倒像是拉货物的马车。 这胡申是逍遥王派人的? 沈姑姑脑海里立马出现了逍遥王的身影和那双她怎么也忘不掉的眼睛。 来者是客,总不能让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沈姑姑将人请进来,胡申就直接让人将马车从后门赶了进来。 到了后院一处偏厅,沈姑姑让人坐下说话。 胡申喝了两口茶水解渴,就直言道:“沈姑奶奶不必客气,老奴是奉家主之给沈老夫人送冰的,都在那马车当中,这夏日里,冰保存的再好都容易融化,请问府上冰库在哪里,老奴这就帮着将冰存到库里。” 沈姑姑没想到这位胡申管家居然是送冰来的。 在这夏日里,京城里的私冰都被炒到天价了,她哪里好意思收逍遥王送来的冰。 沈姑姑忙拒绝,“胡管家太客气了,我与母亲在这宁寿堂生活样样都不缺,房子王妃也帮我们修缮过了,实在是不用,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还是赶紧将冰拉回去吧。” 送来的东西,要是胡申再拉回去,还不被王爷骂个底掉,他这管家也就做不成了。 胡申立马摆出一副苦脸,“沈姑奶奶,您就可怜可怜老奴,这冰是天不亮老奴带着下人从王府冰窖里拉出来的,好不容易送到了这,这已经化了小半了,您这再不接着,老奴拉回去怕是就剩下一车水了,过了早上,这天气可是越来越热了。等老奴回去事情没办成,冰也没了,老奴和这些手下可都活不成了。您就当心疼心疼老奴可好。” 既然王府有冰窖,定然是有好的保存冰的方法,一大早从逍遥王府拉到沈府后门定然是有损耗的,可也没胡申说的那么多。可沈姑姑一个不懂行的人哪里知道,只当是一会儿真都化完了。 无法,为了不连累这几个人,她也只能做主接下来。 宁寿堂旁边就有冰窖,沈府的冰都放在前院,怕这边私下里偷着用,早防着呢,现在这冰窖正好派上用场。 胡申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带着人将一马车的冰运进了冰窖里,东西送到了,还留下了一个“冰鉴”,这东西类似于现代的冰箱,不带可以储存食物和汤水,还能降温,让内室凉爽。 宁寿堂一向都没冰用,都十多年了,哪里来的冰鉴这东西,这点逍遥王都想到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沈夫人的嫉妒 东西都留下了,胡申像是被狼撵的兔子,向沈姑姑告别后,带着人手一刻都不留,就匆匆回了王府,生怕耽搁了一会儿,就会被沈姑姑叫住,将东西都还给他。 白嬷嬷盯着胡申恨不得立马消失的背影,好笑的道:“这位王府的胡管家倒是有趣的很。无功不受禄,小姐,这东西,咱们要不要派人送回逍遥王府?” 沈姑姑心里有些异样,可很快就掩盖了这不同的情绪,对着白嬷嬷无奈的笑了笑,“算了,冰咱们都留下了,若是要好好用那些冰,冰鉴少不了,这个时候派人出去买做好的冰鉴,不说不好买,也太招眼的很,留着用吧,等冰用完了,我派人将这冰鉴送还给王府。” 白嬷嬷一想也觉得行。 冰这东西本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冰鉴更是难寻,好些的冰鉴只有皇宫里的内务府才会做,且不是那么好买的呢! 冰都收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冰鉴,这大概就是债多不愁了吧。 不过,白嬷嬷也不是傻子,这逍遥王对自家姑奶奶这般用心,怕是对姑奶奶早就有了心思,只是这么长时间两人还是没有进展,其实还是自家这姑奶奶看不开。 白嬷嬷在心中一叹,感慨自家姑奶奶命苦,三十多了,不但没有丈夫,身边连个子女都没有。 沈老夫人今早起来的迟了些,刚起身,浑身就被汗湿的不舒服,沐浴后,天气太热也没吃早膳的胃口,最后只喝了几口粥。 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是没风,加上潮湿,还不如有风的时候舒服。 这脸色看起来明显没有前几日好,透着一股虚弱和苍白。 既然有冰了,放着也不会生银子,还不如物尽其用。 沈姑姑干脆指挥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装了冰的冰鉴搬到了沈老夫人的卧房里放着。 当冰鉴一放到卧房里,没两刻钟,就有一股冰凉的气息散发出来,顿时驱散了卧房里燥热,让人舒服地叹了口气。 沈姑姑亲自从冰鉴里取了冰镇的绿豆汤端到母亲面前,笑着道:“娘,现在可舒服些了,来,喝碗百合莲子绿豆汤,这是一大早便民食肆的何掌柜亲自送来的。” 沈老夫人不接沈姑姑手里的绿豆汤,板着脸问,“这冰鉴是哪里来的?” 这么多年了,在沈府都没有冰用过,怎么可能突然有了冰,还有一尊这么华美的冰鉴。 这事瞒不住老夫人,宁寿堂那么多下人呢,总有人会对老夫人说的。 沈姑姑叹息了一声,将事原原本本的与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沉默的看着面前已经不年轻的女儿,眼眶含泪,伸手摸着女儿柔顺的发髻,“青儿为了娘可是受委屈了。” 如果不是为了沈老夫人,怕是沈姑姑就算是知道冰会化没了也不会收下冰和冰鉴。 沈姑姑笑笑,“娘,就你多想,这冰要是再运回去不化了啊,那多可惜的,还不如咱们用了呢!放心,这人情女儿日后一定会找机会还给逍遥王的。” 老夫人颔首,不管如何,东西都收下了,不好再退回去,她也不能让女儿难过失望。 先用着吧。 接过女儿手中的碗,喝了一口绿豆汤,这冰镇过的绿豆汤就是与常温的不一样,沁凉透爽,小半碗下去,好似一整日的暑气都被带走了一样。 难怪便民食肆每日里做那么多,还是卖断了货。 沈老夫人赶紧让女儿也喝一碗。 有冰有冰鉴,院子又修缮过,今年这个夏日是沈老夫人母女过的最舒坦的一个夏季。 冰鉴放在卧房里,沈老夫人干脆让女儿晚上跟着她一起住,又安排白嬷嬷在外间榻上睡,有了逍遥王送的冰和冰鉴来,一宁寿堂主子和下人都得利享福。 倒是正院的沈夫人整日里热的心浮气躁的,吃也吃不下,这两日脸色蜡黄。 这天中午,秋嬷嬷正端了清淡的粥菜进来,想要沈夫人吃上两口,沈夫人一瞧见那冒着热气的粥,顿时一腔火气上来,把托盘整个都掀翻了。中午愣是一口都没吃。 下午靠在穿风的花厅玫瑰椅上小憩,一不小心听到小丫鬟们讨论。 “姐姐,今儿下午你替妹妹当值吧,妹妹去宁寿堂那边躲凉去,等妹妹回来的时候,给您带好吃的点心。” 被称作姐姐的丫鬟奇怪道:“你去宁寿堂做什么,明知道咱们夫人不喜欢那边,你还与那边的人搅和在一起,小心被夫人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小丫鬟撅了撅嘴,“姐姐,不是这样,这几天不是热嘛,妹妹去那边蹭凉。听说老夫人房间里还有冰用,妹妹虽然蹭不到冰,但宁寿堂那边比夫人院子里凉快,带着针线与那边的丫鬟们一起做,一下午能赶出不少针线来。等妹妹用这针线换了银子,给姐姐买个小玩意儿。” 最近天气反常,要是这么干坐着做针线,手汗湿了,针都拿不住,平日里一天的活儿,最近可是要做好几日才能做完,怪不得这小丫鬟要去宁寿堂蹭凉了。 那大一些的丫鬟好似被她说动了,嗔怪道:“好,我给你当值,你下午去吧,记得偷偷去,别叫旁人知道。” “多谢姐姐,妹妹知道。” 这一席对话险些将沈夫人给点着。 冰! 宁寿堂居然还有冰用! 沈府正院都没冰,她热的饭都吃不下,那老东西居然还能让下人蹭凉气! 这怎么让她能忍得了! 沈夫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哪里还睡得着,蹭一下起身叫秋嬷嬷进来。 沈夫人打发了秋嬷嬷去打听。 秋嬷嬷对府上的人口熟,很快就得了消息回来了。 沈夫人一问,确定宁寿堂在用冰呢,不但用着冰,老夫人卧房里还放着一个豪华的冰鉴! 不时的能吃上一口凉爽的东西,日子真真是爽快! 冰鉴!就算沈府分了些冰,那也没有冰鉴用,这东西制造复杂,大多出于大内,量又少的可怜,民间会造的人很少,沈夫人只在国公府里见过一两次,自家是没用过的。 现在听到宁寿堂在用,能不嫉妒嘛! 第二百九十七章 自私的人 只是不管是秋嬷嬷还是沈夫人并不知道这冰和冰鉴是逍遥王府的人送来的。逍遥王府本来就低调,这次被派来的胡申又是府里不怎么出面的二管家,沈夫人如何能知晓。 秋嬷嬷只能打听出来一早有人给宁寿堂送冰和冰鉴,哪里知道是什么人。她还以为是沈千歌派人送的呢! 当然,沈夫人也这么想。 沈千歌说来是她生下来的,她才是沈千歌的母亲,凭什么沈千歌这个闺女对老夫人比对她还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老夫人那边,却好似完全将自己和他爹忘记了一样。 这就是个白眼狼! 沈夫人这种利己主义者,从未想过她是如何对沈千歌这个亲女儿的,只想着回报不想着付出,就算是再亲密的关系,最后也会变成陌路。 沈府正院占地面积虽然大,也是当初沈府里最好的院子,可是近几年沈府入不敷出,外面的铺子也大多都赔钱,沈夫人应酬都是算计着花用,哪里还有银子修缮的院子。 正院东墙有一面墙壁因为有一年大雨冲刷倒塌了一小块都一直没余钱修理,更不要说旁的地方了。 院子里的鹅卵石和大理石路应该要重新铺了,那长廊的隔窗也早该换了,还有屋子里的地毯、博古架、博古架上的摆件等,这么一看要换的东西多了去了,可都缺银子。 去年院子里有一棵桂树冬日里冻死了,春天没发芽,后来沈夫人让秋嬷嬷找人来将这棵桂树挖了,当时有年数的大桂树不好买,而且贵,就耽误了。 后来到了夏天,院子里少了棵大桂树遮阳,明晃晃的太阳直接照射在四方院子里,像是烤炉一般。 院子里比往年更热了,不管中午的时候泼几盆水都没办法降温。 这两日太阳晒的厉害,朝南的花厅和卧房根本就没法待,晚上,沈大人沈夫人干脆搬到了西边的厢房睡,这才好点。 秋嬷嬷刚说完,沈景晏院里的嬷嬷求见。 这位嬷嬷姓张,一进来就道:“夫人,大少爷院里的冰用完了,这两晚都没睡好,腿伤也变严重了。” 沈夫人一听顿时心疼的不行,愈发对沈老夫人有意见,有了冰不给他们用就算了,可连唯一的孙子都不管,也太过了! 景晏可是他们沈家日后唯一的希望! 沈夫人挥手让张嬷嬷下去,“你放心,这两日有了冰,我就让人给景晏的院子送去。” 张嬷嬷恭敬地退下了。 没一会儿,沈大人上了早朝回来。 一进门,满头满脸的汗,上朝要穿朝服,官员的朝服只有春夏秋和冬两套,春夏秋穿的是一样的,顶多夏天里面减一件中衣,秋天稍微冷了加一件中衣,其他时候都差不多,这就导致夏日穿朝服热的不行。 沈大人进门的时候后背就汗了个湿透。 沈夫人忙起身让他去净房冲个凉,再换上家常轻薄的衣衫,从净房里出来的时候,刚洗完澡沈大人又热的一头汗。 沈夫人边帮着他打扇边奇怪的问道:“夫君,今儿没去衙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大人摇摇手,一脸苦笑,“别提了,我们那衙门实在是太热,这两日有两位老大人中暑,险些没捡回一条命来,所以今日上官让我们早朝后会各自的府邸批阅公文,等傍晚的时候再回衙署一起商议。” 沈夫人皱眉,“衙署里没发冰?” 往年京中各个衙门在盛夏里都会有冰分下来,就放在衙署里,给官员们降暑。那衙署里可比府邸里凉爽多了,大人们哪里愿意回府邸办理公务。 沈大人吩咐小丫鬟在旁边给他打扇,他坐下道:“今年太热,宫里的冰都不够用,重臣府邸也没分到多少,现在除了中枢的衙门还有冰用之外,其他的衙门都停了,又怕一些老臣有事,所以才让我们回府办公。” 沈夫人嗤笑了一声,“衙署都没冰用了,但是老夫人那边还在用着冰鉴呢!” 沈大人灌下一杯凉茶这才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用冰鉴可是要用冰的,没有冰,那冰鉴放着不过是个空把式,可宁寿堂哪里来的冰?不说冰了,除了皇家,哪个府邸又有冰鉴! 沈夫人就将宁寿堂“大手笔”用冰和冰鉴的事说了。 “我们都要热死了,你娘却带着你妹妹在府里享福呢!天这么热,腿受了伤的景晏都要受着,你娘连景晏都不念。” 本来沈大人就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被妻子一说,那火气顿时冲顶。 在他印象里,爹娘次次都偏着妹妹,后来沈千歌出嫁又偏着孙女,他和儿子难道不是沈家的?这做娘的没有一点疼惜嘛!景晏都受伤了! 既然这老东西不知道心疼他们,那他也不必顾念着那点母子情分了! 这么一想,沈大人立即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沈夫人立马追上,拉着沈大人的手臂,“老爷,这么热的天,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大人冷哼一声,“我看看我那会享福的老娘去!” 去宁寿堂!沈夫人心中一喜,脸上却担忧的道:“老爷,那毕竟是你娘,你可莫要冲动,否则她用孝道来压你,怕是圣上知道了都要说您。” 沈大人现在看着无所畏惧,“忍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忍了!” 在沈大人眼里,沈老夫人这么多年都是在苛待他,也不想想,沈老夫人几乎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沈大人,怕儿子被外人议论,更是带着女儿搬到了沈府角落居住,这么多年没用过沈府的一分一毫就算了,活的都如隐形人一般,就这样,还被沈大人误会,只能说沈大人的本性就是自私自利的,更是见不得旁人有一点比他好的。 沈夫人忙跟在沈大人身后,嘴上喊着,“老爷,你莫要冲动,等等妾身,妾身陪着您一起。” 沈夫人心中又解气又高兴,她说这些话,不过是将这事推出去,省得事后沈大人会觉得心里过不去,回头又将这事怪罪到她的头上,事情是沈大人要做的,她可不背这个锅。 第二百九十八章 躲不过 夫妻两带着几位亲信很快就到了宁寿堂外。 看着面前绿树掩映着古朴精致的院子,沈大人几乎难以相信记忆力与荒废没多少区别的宁寿堂就是这里了。 守门的婆子怎么也没想到沈大人沈夫人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宁寿堂院门前,她赶紧过来行礼,“老爷夫人可是寻老夫人有事?老奴这就进去禀报。” 婆子话还没说话就被沈大人一把推到了一边,而后恶狠狠的道:“这里是沈府,我是沈府的主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了你一个下人通报!滚开!” 看门的婆子年纪大了,哪里能与壮年的沈大人比力气,被沈大人这么一推,撞在院墙上,险些磕到后脑勺。 这老婆子还从未见过火气这么大的沈大人,低着头瑟缩在院墙边,哪里还敢言语。 于是,沈大人夫妻带着亲信一路横冲直撞往宁寿堂的花厅走。 越往里走,沈大人就越是愤怒。 在绿树掩映间的宁寿堂与沈府的其他院落好似不是一个地方,一进宁寿堂,被各种大树遮盖的宁寿堂院子就一阵清凉袭来,微风拂面,温度比外面低了几度。 而后往里走,靠着一边是长长紫藤花廊道,廊道镂空,清风徐徐,往花厅走的路一点太阳都晒不到。廊道两边不时设有美人靠,有两三个丫鬟婆子正坐在美人靠边说话,神色都是安逸的。 宁寿堂主院里的鹅卵石小径全部重新铺设过,中庭还设有一凉亭,凉亭四周围着轻纱帷幔,既不挡风又可隔绝蚊虫,晚间在小亭里沏壶茶或是温一壶酒,那都是享受。 宁寿堂院子里被沈姑姑遍植了各色花草,错落有致,就算是在炎热的夏日里,也有芬芳满园,这些夏日里开放的花草不但五颜六色,还有驱逐蚊虫的功效,徜徉在宁寿堂悠长的长廊里,居然没有蚊虫过来骚扰。 过了中庭到了花厅外,沈大人看到眼前院里的建筑全部焕然一新,就连门廊上都重新上过漆,门上釉彩也换了,看起来与新房没有任何区别。 这么一感受,沈大人胸腔中的火气压抑不住。 母亲还说没有留下私产,还说没有偏爱妹妹,从宁寿堂院门进来,到现在这里,光是院子和房屋外观,重新修缮一遍少说也要五六千两银子,这还没算上屋子里的任何布置! 这般多的银子是没有私产的人能拿的出来的? 好啊,他带着妻儿住在破破烂烂的沈府主院,母亲和妹妹却将宁寿堂修缮成了世外桃源!母亲就这般不待见他? 看来母亲从未疼爱过自己,她和父亲一样,眼里只有妹妹,更是不喜景晏,拿一个不值钱的孙女当宝贝,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是母亲先放弃他的,那他放弃母亲也无可厚非了! 沈大人带着妻子下人闯进了宁寿堂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耳里。 白嬷嬷脸上满是担忧,“老夫人,老爷带着夫人闯进来了。” 沈老夫人原本坐在凉快花厅里间礼佛,手中拨着佛珠,自从有了冰鉴,沈姑姑就做主将老夫人的佛堂搬到了花厅里间,这样人不受罪,母亲又可以坚持信仰,相信佛祖也不会怪罪的。 白嬷嬷仓惶的进来这么一说,老夫人睁开了闭着的双眼,波动着佛珠的动作一顿,“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白嬷嬷摇摇头,“不知,老奴只知道,老爷一回来就发火,而后就带着夫人闯入了宁寿堂,进了宁寿堂,老爷脸色愈发的不好了。” 老夫人一顿,手中佛珠突然断开,玉制的佛珠一颗颗从老夫人手中滚落,散了一地。 白嬷嬷看到这一幕大惊,“老夫人!” 老夫人愣愣看着一地佛珠,片刻后苦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外面门帘处已经有小丫鬟仓惶道:“老夫人,老爷夫人进来了,让您出去见他们。” 老夫人将手中剩下的几颗佛珠放到礼佛的桌案上,对旁边脸色发白的白嬷嬷道:“扶我起来,该老身的,老身如何都躲不过,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走吧,一起出去,一会儿你将青儿也叫来。” 白嬷嬷连忙应下,扶着老夫人从垫子上起身。 此时,沈大人沈夫人已经在花厅里坐下了,逍遥王让人送来的冰鉴就放在花厅正中,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被仆役们挪到老夫人的卧房外间。 偌大的花厅正因为有了这个冰鉴,凉爽舒适,一点都不显得炎热,仿佛外面炙热的骄阳是春日里的暖阳让人惬意舒适。 进了宁寿堂花厅,沈大人愈发的惊讶。 花厅旁博古架上摆放的物件儿随便挑出来一件都比正院博古架上的要珍贵值钱,尤其是地上铺的柔软的地毯,是波斯商人贩卖过来的,花纹奇特,冬暖夏凉,小小一张就要一二百两银子,花厅里的这张这般大,怕是没有一千两也拿不下来。 再看丫鬟们端来的茶点,不但点心样样精致,就连装点心的碗碟都是成套的甜白瓷彩绘,这小小一只瓷碟就要几十两银子,比他们夫妻用的都好。 本来沈大人心里就不平衡,亲眼看到了宁寿堂里的东西后愈发的不平衡了。 沈夫人同样是咬牙切齿,这些东西应该给他们和景晏才对,如何能轮到沈姑姑一个嫁出去还被退回来的外人! 等了会儿,沈老夫人就在白嬷嬷的搀扶下出来了。 沈大人带着妻子给老夫人请安,“母亲当真是安逸,没想到这宁寿堂不但如世外桃源一般,居然还有冰鉴用,景晏腿受伤了,这会儿热的满头大汗,在书房里挨着,连块降温的冰都没有呢!” 白嬷嬷听沈大人这么一说,脸色就凝重起来,看来沈大人夫妻怕是误会老夫人了,老夫人不是个喜欢多说的人,白嬷嬷怕沈大人真这么误会下来,忙道:“老爷,您误会了,老夫人这里的冰鉴是……” 白嬷嬷还没说完,沈夫人的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见她打的头偏到了一边,嘴角都留下了血迹,紧接着沈夫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主子说话,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插嘴!这一巴掌是叫你学个乖!” 第二百九十九章 撵出沈府 沈老夫人被沈大人夫妻两这突然话语和动作都吓住了,虽然这么多年不怎么来往,可到底沈大人是老夫人的亲儿子,老夫人哪里想到母子会到这个程度。 沈老夫人弯腰要扶白嬷嬷,沈姑姑进来恰好看到白嬷嬷被打的这一幕。 脸色瞬间被气的铁青。 白嬷嬷是沈姑姑的奶嬷嬷,对她一直很好,年纪只不过比沈老夫人小几岁,怎么能经得住沈夫人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她快步走过来,与丫鬟一起扶白嬷嬷,“嬷嬷,你怎么样!” 被扶起来的白嬷嬷怕沈姑姑受欺负,忙摆手道:“小姐,老奴没事,您不用担心。” 哪里是没事,白嬷嬷右边脸颊肿的老高,嘴角还流着血,看起来狼狈不已。 沈夫人看到一个白嬷嬷被老夫人和沈姑姑关心,顿时心气更不顺了,她凉凉道:“一个老奴婢而已,别说打一巴掌,今日就算是卖了她,她也没资格说一句话!” 沈姑姑终于忍不住了,白嬷嬷可是被她当做半个娘来孝敬的,却被沈夫人当面这样折辱,她挡在白嬷嬷面前,盯着沈夫人冷声道:“嫂子,宁寿堂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沈夫人朝着沈大人看了一眼,见沈大人眼里不但没有一点阻拦的意思,反而还有鼓励的神情,她就更肆无忌惮了。 “沈青,你十几年前就说过与你哥哥断绝关系了,所以现在不用再叫我嫂子,我可当不起。当初分家的时候,母亲可是说了,这沈家老宅给的是我们,这整个府邸都是我们的,收留你这些年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怎的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被你的声名牵累,老爷这么多年会没有一点寸进?如今能动一点了,还是我们这么多年努力的结果。” 沈夫人这话一出口,沈姑姑脸色顿时愈发的冷了,她眼睛眯了眯,盯着沈夫人,瞬间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以前要不是沈姑姑沉浸在往日痛苦的经历里颓唐,其实她是一个精明又干练的女人,后来沈千歌搬进宁寿堂,慢慢地安抚她,让她逐渐从往日的痛苦里走了出来,重新看待生活,所以现在站在沈夫人面前的沈青早不是十多年前被母亲接回家里的不敢面对一切的沈青了。 母亲当初能护住她,她现在也能护住母亲! “沈夫人,那你是什么意思?想将我们母女赶出沈府!”沈青挡在沈老夫人面前,如坚强的山岳一般。 沈夫人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总觉得沈姑姑好似不是以前印象里那个胆小颓然的女人了。 沈夫人眉头拧了拧,“我可没这么说,母亲终归是我们母亲,我们照顾母亲也是应该的。” 到底沈夫人还是怕旁人给他们夫妻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她搬走了,独独留母亲在沈府,凭着这哥嫂性子,母亲能有好日子过嘛! 沈姑姑正要再说,却被身后的母亲一把抓住了手腕拉了一下。 沈老夫人走到了沈大人夫妻面前,一双老眼却犀利又清明,看的沈大人不敢与之对视。 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出口,“沈广源!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沈广源是沈大人的名字,沈老夫人一向不会连名带姓的这般叫他,每一次这么喊都是最愤怒失望的时候。 沈大人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说到底,他是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他不孝。 他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片刻,沈大人嘴里还是没蹦出一个字来,不过就这样,沈老夫人也明白了。 儿子不说话那不过是默认罢了。 “好,既然你们夫妻一心,那老身便如了你们的愿,从今日开始,我们断绝母子关系,日后你沈广源的一切都与我们母女无关!” 当老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大人难以置信的眼睛大睁,可到最后他也没反驳一句,最后对着老夫人还点点头,“好,一切都听母亲的。” 什么一切都听老夫人的,这不过是他想要的结果罢了,说的倒是好听。 沈夫人心中一喜,她没想到今天这趟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 这宁寿堂是个好地方,她都开始幻想老夫人沈姑姑搬出去之后,她搬过来住是一副怎样舒适的情景了。 沈姑姑一脸担心的看着母亲,她对于住不住在沈府其实没什么执念,要不是母亲在身边,这个沈府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沈夫人扫了一眼宁寿堂布置的高雅的花厅,道:“既然母亲做了这个决定,那这沈府也就不是母亲的沈府了。” 沈姑姑怒气勃发,她指着沈夫人,声音像是啐了冰,“沈夫人放心,我今日就带着母亲搬出沈府!” 沈夫人达到目的,咯咯的一笑,“沈青,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过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就算是晚上一两日,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老夫人语气平静的道:“沈广源已不是老身的儿子,你也莫要唤老身母亲了,沈夫人,还请快走吧,老身要收拾东西了。” 沈夫人被老夫人这么一怼,想回嘴又看了眼沈大人,最后还是闭嘴了,不管如何,沈老夫人都是她夫君的亲娘,沈夫人还是不敢将事做绝的。 沈大人朝着老夫人的方向行了最后一礼,大步卖出宁寿堂花厅,沈夫人见状,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等出了宁寿堂,沈夫人小声在沈大人身边道:“老爷,咱们这样做不会被人说嘛?老爷在朝中会不会难做人?” 沈大人扫了她一眼,“你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吗?为何还要问我,事情做都做了,你难道还后悔了?” 沈夫人立马摇头,笑着道:“只要老爷不后悔,我又怎会后悔!” 沈大人眼睛眯了起来,绝情道:“我这辈子都不后悔!” “那就好那就好!这宁寿堂挺大,过两日,我在宁寿堂给景晏也安排一间房间,这样不管是白日里还是晚上,他都不会受累了。” “这些你看着办就好!”沈大人挥了挥手,加快步子往前院书房去了。 等丈夫走了,沈夫人这才畅快的笑起来。 丈夫是笃定了沈老夫人会念着最后一点情分,就算是搬出去了,也不会在外面乱说,毁了丈夫的名誉。 她也正是因为拿捏住了这点,才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榨取沈老夫人最后一点的价值。 第三百章 气运花盆骤变 沈大人夫妻离开之后,白嬷嬷愣愣地跌坐到地上,随后膝行着爬到沈老夫人的脚边,抱着沈老夫人的腿愧疚道:“老夫人,是老奴不好,若是老奴不插嘴,今日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老奴罪该万死啊……” 白嬷嬷是真的很内疚,她以为今日这件事都是因为她引起的。 这一刻,沈老夫人满脸的沧桑,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沈姑姑担忧的看了母亲一眼,而后走到白嬷嬷身边,“嬷嬷,你莫要自责了,之前就算你不插话,今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过迟早的事而已。” 白嬷嬷被沈姑姑扶起身,安坐到一旁。 沈姑姑又走到沈老夫人身边,低声温柔道:“娘,咱们不是早就看清楚了吗,离了沈府也好,日后我们娘两过,我来奉养娘亲到老,只要娘亲不嫌弃我,我一辈子都和娘亲住在一起。” 沈老夫人拉着沈姑姑的手,瞬间老泪纵横,“青儿,是娘对不住你!生下了这么个孽障,让你和千歌都受苦。” “娘,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若不是您,我和千歌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您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沈青了,您就放宽心的依靠我就行。” 沈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起身,点点头。 母亲脸上虽然尽量没有表现出来,可沈姑姑知道,母亲这次当真是伤透了心。当初虽然就与哥哥分家了,但是这么多年,母亲还是对哥哥保有一丝希望的,可今天哥哥彻底斩断了这一丝希望,像是斩断了母亲生活里唯一的亮光一样,让她险些扛不住。 “娘,你先去休息片刻,这里一切有我呢,我来安排。”沈姑姑说完就让身边的大丫鬟扶着沈老夫人去卧房里休息。 沈老夫人颔首,刚刚在沈大人面前威严,可她现在当真是没有一丝气力了。 等沈老夫人回卧房休息了,沈姑姑深吸一口气,开始吩咐下人们打包行李。 沈姑姑打算先搬到城郊的庄子上住,那座庄子是她当初的陪嫁。 虽叫庄子,但其实是一处别院,是以前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置办的,三进的大院子,里面都布置的好好的,过了这么多年,许多物件儿都旧了,但是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 而且那庄子周围也有许多高门的别院,安全上不用担心。 以前这庄子是当做夏日里沈家避暑的去处,气温比京中肯定要稍微低一些,这会儿搬过去避暑正好。 先用这庄子过度一段时间,后面看看情况,若是需要,再在京中慢慢寻觅适合的住处。 如今只她和母亲带着十来个衷仆,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城里的院子两进的就行。 这么一想好,沈姑姑就派人先去郊外庄子看看,剩下的人打包行李,想了想,还是派遣了身边的大丫鬟彩月去燕王府告知沈千歌。 燕王已经好几日没来王府后院休息了,两人就这般僵着,谁也不理谁。 葛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日,一大早,沈千歌就醒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睡眠愈发的不好了起来,身子也整日里酸软无力。 不管是以前多喜欢吃的东西,现在吃到嘴里都没滋没味的,一日三餐,吃了不到半碗就吃不下了。以前饭量虽然也不大,但是吃上一碗白米饭还是没问题的,做了点心还是吃上几块。 外面天还没完全亮,文杏和小丫鬟都还在外间睡着,沈千歌睡不着了,也不打算打扰她们,自己起身点了灯烛,去净房取了家常穿的衣裙换上,而后走到妆台前坐下,准备随意梳个方便的发式。 坐在妆台前往镜子里一看,沈千歌就愣住了,随即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睑有一圈淡淡的青色,不但如此,那脸颊上之前消失的疤痕处又有了一点点痕迹! 沈千歌用手轻轻碰了碰,是她前世怎么也忘不了麻麻的粗糙的触感! 镜子里的她现在这个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前世自己刚刚生了重病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她的小半张脸上都是疤痕,因为生病,瘦的厉害不说,脸色也极差,眼圈凹陷,身上提不起力气,咳嗽一声,整个五脏六腑都会跟着疼痛! 现在的自己除了脸上的疤痕很小,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痛苦,脸色没有以前那般狼狈外,所有的症状都与重病初始时的症状是一模一样的! 那陷在深处的记忆、她几乎已经忘掉的记忆顷刻间好像都回来了,并且在她脑海里一帧一帧地跳转而过,沈千歌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惨无人色。 难道上一世的命运又回来了吗?难道这些不好的事情就算是重来一次也是躲不过的? 脑子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了转动,过了好一会儿,沈千歌才回过神来,她突然想到了身边的那个气运花盆,会不会是因为这几日她都没接触过燕王,所以才会这样! 当初她脸上的疤痕完全去掉是因为那个气运花盆的缘故! 这么一想,沈千歌连忙凝神,随后那个气运花盆就浮现在了眼前。 看到花盆的模样后,沈千歌大惊失色。 原本花盆里长出了绿油油的植物这会儿整个都蔫了,叶片不但蔫耷耷的像是缺了水分躺在花盆里,而且发黄发枯。 之前已经长出来的可爱花苞,这会儿干瘪瘪的,像是失去了水分,这模样好似看不到它开花,它的花苞就会枯萎脱落了。 花盆里的植株原来鲜绿可爱,身周还围绕着氤氲的白光,当真像是仙家宝物一样,可就是这段日子,它就变得比普通的植物还不如,像是一株被晒久了快要干瘪发黄的杂草。 沈千歌猛然觉得这株植物就像是她一样,突然间就要枯萎败落。 跌坐在锦杌上,沈千歌心中却一点也没有妥协,上一世的经历已经够悲惨的了,这一世为了活下去,她一开始妥协了,答应了父母嫁给燕王,这让她靠着燕王的气运确实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可她就要这样一直妥协下去嘛!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第三百零一章 无惧就无怕 沈千歌深吸了口气,她趴在梳妆台前,而后扯了扯嘴角,她心里很明白的告诉她,她并不想这么活下去,不想成为依附燕王的槲寄生,靠在燕王,她才能活。 上天已经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她还不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多了这一次的机会又能如何呢? 从最初发现自己身体变化的恐惧里走出来,沈千歌一下子就变得镇定了。 无惧就无怕! 如果她真的因为抗拒不过命运面临死亡,那她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冷静下来的沈千歌脸色变得好了些,那有了一点疤痕的脸庞不再是只有无措的苍白了。 深吸了口气,沈千歌冷静的想着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突然,她想起最初看到气运花盆时,那份悬浮在气运花盆旁的竹简,她记得那是一份气运名单!排在榜首的就是燕王李潜! 那个时候,她只粗略看了一眼,后来就对着燕王努力,随即她脸上的疤痕很快就消失了,再后来,她与燕王接触,从来就没有缺过气运,甚至吸收到的气运多的都能附着在花盆里植株上。 所以除了第一次粗略扫了眼气运名单外,后来她碰都没碰过那份气运名单了。 现在想起来,沈千歌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对,燕王的气运她吸不了了,那还有别人的气运! 这么一想,沈千歌连忙凝神,片刻,那卷竹简就出现在了气运花盆的旁边。 气运花盆和竹简都不是实体,只有沈千歌想看到的时候才会显现,竹简更是奇特,只要沈千歌不想起来,这东西好似就没存在过一样,就连沈娇娇都没发现过。 竹简出现后,沈千歌又用意识控制着将竹简打开,那份之前她看过的气运名单就在面前显示了出来。 排在第一的就是燕王硕大的名字,他的名字居然还镶嵌了金边,赤果果的表明着与别人的不同。 排在第二的是一位叫贺天逸的人,只一个名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沈千歌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不姓李,那显然不是皇家的人。 不认识的,先不管了,继续看后面的。 排第三的人名叫唐穆贞,这应该就是女子的名字,这一瞬沈千歌觉得这个名字好似有点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名单中,除了燕王,贺天逸和唐穆贞的字体最大,后面的一些人名都差不多,沈千歌猜测剩下来的人应该是气运比较低的档次,这其中排在前面的有五公主、大长公主、周子愈、太子殿下、太子妃、逍遥王、镇国公府的世子裴焕…… 沈千歌粗略地扫了一眼,这些带有气运的人居然都身份不凡! 之前她没注意,没想到这名单中人数这般多,既然人这么多,那她又何必只认定燕王一个人“薅羊毛”,既然燕王不理她,她去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她就不信,没了燕王,她真的无路可走! 沈千歌迅速地记下名单上的一些人名,而后合上竹简,坐在妆台前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盘起发髻,幸好现在脸上的疤痕还不严重,淡妆还能遮住,若是不盯着细看,脸颊上的那块小小的疤压根就看不出来。 既然除了燕王,她还能蹭别人的气运,那她就要准备起来,比如五公主长公主这些人就能走动起来了。不管如何,先看看情况,看看他们的气运能不能维持她的身体健康,等最基本保持了,她才能考虑其他的。 周子愈倒是好办,他常常来燕王府,与燕王关系好,还是个吃货,她定期做些点心送给他便是,而镇国公府的世子裴焕,他也是上书房出去的,他们算是同门师兄妹了,他与燕王的年纪差不多,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成婚。 之前这位裴世子倒是定过一门亲事,但是在大婚前一个月,那位与裴世子订婚的大家小姐出了意外过世了。 裴世子伤心欲绝,为了祭奠未过门的妻子,也是给未过门的妻子家里一个交代,他干愿为妻子守孝两年,两年过后,国公夫人想给他再寻觅一门好亲事,京中的高门却不愿意将家中爱女嫁给他了,说是裴世子克妻。 太低的门户国公夫人看不上,更觉得配不上儿子,太高的人家不愿意嫁女儿,这位裴世子的婚事就这么变成了老大难。 这两年若是相看不到合适的姑娘家,国公夫人怕是要放低要求了。反而这位裴世子看开的很,也不着急,年纪愈大,反倒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去年,裴世子靠着镇国公的荫蔽,在礼部鸿胪寺谋了个官职,转管接待外宾,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国公夫人连人都找不着,更不用说管裴世子的婚事了。 这么七想八想的,时间过的飞快,天亮了,文杏没听到内间的动静,骇了一跳,以为沈千歌出了什么事,王妃明显这两日心情不好,等她惊怕地进来就见到王妃坐在妆台前发呆,而且已经换好了衣衫化了淡妆。 她忍住心中的惊诧,走到沈千歌身边轻声询问,“王妃,这还早呢!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叫奴婢一声,奴婢就在外面,警醒着呢,只要您叫一声就立马能进来伺候您。” 沈千歌回神,笑了笑,“没事,我是睡不着了就起来了,怕你们休息不好,索性没叫你们,没事,我这也是才起床不久,半个时辰还没到呢!” 文杏心疼,王妃这两天脸色愈发的差了,王爷也不来后院,明显是晾着王妃呢,刚新婚,她们王妃没做任何错事,怎的就被王爷厌弃了呢!她们王妃够坚强的了,这要是换成别的任何一个女人,这会儿怕是都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哪里还能反过来安慰她。 看王妃浑身收拾的齐整的样子,床上被褥都整理好了,哪里是像刚起来的样子,分明是早就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梳妆台前了。 “王妃今早想吃什么?”前两天王妃胃口越来越差,就算良辰费尽心思做了好吃的,王妃总是半碗都用不到,问王妃想吃什么,王妃也都说随便。 叫沈千歌陪嫁来的下人们都跟着心焦。 “做点煎饺吧,配上一碗熬地糯糯的白米粥就行。”沈千歌说道。 听到王妃说有想吃的,文杏比沈千歌还高兴,“好,王妃,奴婢这就去告诉良辰。” 相通了的沈千歌朝食确实比前几日要多用了点,可留香园里的下人还没来得及高兴,葛嬷嬷就肃着脸进来通报沈老夫人和沈姑姑的事了。 第三百零二章 能耐大了 沈千歌手上还拿着调羹呢,听了葛嬷嬷的话,调羹没拿住直接跌落到地板上,“哗啦”摔成了两瓣。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嬷嬷,你说什么!祖母和姑姑被撵出府了?” 葛嬷嬷苦着脸点头,“王妃,这事老奴如何敢乱说,是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彩月亲自来通知的。” “彩月人呢?快传进来!” 彩月带着老车夫还候在后院角门,沈千歌传了,葛嬷嬷立马让人将她带了进来。 沈千歌问清楚了其中来龙去脉,哪里还有心情用朝食。 她立马起身,吩咐道:“让白泉去准备马车,你们几个都跟我去沈府,我去看看祖母和姑姑。” 祖母姑姑身边的下人并不多,加起来不过十来个,这么大热的天被沈大人夫妻逼走,不去看看沈千歌如何能放心。 这一去,怕是要亲眼看着祖母和姑姑安顿下来,她才能放心回王府。 彩月见沈千歌要去,心中一喜,王妃若是去的话,沈大人夫妻就更不会为难沈姑姑了,有王妃镇着,虽然离了沈府,但是能带的东西定然都带走,不会有人有胆子出来阻拦。 所以听说沈千歌要去,彩月就立在一旁闭着嘴,不说话了。 葛嬷嬷却担心的看了沈千歌一眼,而后将沈千歌拉到了里间说话,显然是想避着人。 “王妃,您要去老夫人那里,要不要派人告诉王爷一声?若是王爷知晓这事,怕是会多派些人跟着,这到了老夫人那边都是壮劳力,能派上大用场。” 只要王爷有一点心疼王妃,怕是都会亲自跟着,这样沈府就更不会为难老夫人和沈姑姑了,沈千歌嫁给了燕王,这点势还是可以借的。 沈千歌嗤笑了一声,“这好几日王爷都不愿来后院,嬷嬷,你觉得王爷知道了会管吗?他连我这王妃都不愿意管,又怎会管我的祖母和姑姑,嬷嬷,莫要说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府吧,我担心祖母因为这事儿,身体会受到刺激。” 葛嬷嬷被沈千歌说的一愣,想与王妃说,王爷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人,可这事她哪里能保证,万一像是王妃说的这般,那去寻王爷帮忙不是让王妃打自己的脸,叫王妃丢人。 算了,自家的事自家处理,老夫人与沈姑奶奶确实与王爷没什么干系,姑奶奶的名声又不好,怕是王爷还会以为这么两个亲人是拖累。 葛嬷嬷叹息了一声,道:“好,那老奴帮着王妃收拾些东西带过去,这搬家什么零碎的都要置办,可不是那么好一下子能置办齐全的。” 沈千歌攥了攥葛嬷嬷的手,“那就麻烦嬷嬷了。” “哎,王妃与老奴怎还这般客气。” 沈千歌从里间出来,彩月眼巴巴的看着她,心中害怕沈千歌突然改了主意说不去了。 沈千歌走到她身边安抚道:“别急,我让嬷嬷去收拾东西了,两刻钟后就走,你跟着我们的马车一起回沈府宁寿堂。” 听沈千歌这般说,彩月脸上才有了笑颜色,她连忙跪下给沈千歌磕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沈千歌将她拉起来,“谢什么,那是我祖母和姑姑,我不帮她们谁帮她们。” 可沈老夫人和沈姑姑也是沈景晏和沈娇娇的祖母姑姑,这对兄妹却问都没问过一句。 沈千歌的动作很快,让文杏葛嬷嬷帮着收拾了一车家常能用到的物件儿后,就带着人分了两辆马车从燕王府的后门离开了王府,迅速朝着沈府的方向奔去了。 这边沈千歌出了王府,那边燕王就得到了消息。 虽然这几天燕王没去后院,但一直让人盯着后院的动静,沈千歌每日三餐的饭菜吃什么,他都知道,更不要说别的事了。 荣顺将王妃出府回沈老夫人那的消息说了,就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站到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之前就一直沉着脸的燕王听了这个消息后脸色更黑了。 仿佛黑云压城一般。 他气怒之下,一把将桌案上的公文都抚到了地上,而后无奈又气愤地坐回到圈椅里。 好一个沈千歌!好一个沈二! 这是能耐大了!沈府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他,是觉得她自己厉害是吧,能上天了是吧!她是不是忘了,他是她的夫君! 既然她不稀罕,有想要逞能,那他何必要问要管! 等到沈二碰壁到头破血流,没了办法后,她自然会来哭着求他。 这沈二还是没有吃过亏,就是欠教训! 燕王黑沉着脸,自己在大书房里发泄了一通后,就沉默着坐在桌案后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脸色很难看。 荣顺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主子说别的,只要硬着头皮问道:“殿下,王妃只带了自己陪嫁的下人过去,要不要小的再派些人去王妃那帮忙。” 燕王幽深的眸子冷冷扫了荣顺一眼,把荣顺扫了浑身一个哆嗦,很不得将头低到裤裆里。 “不用,王妃都没开口,你开什么口,既然王妃不说,那这些事王妃自然能解决,不用管!要是让本王发现你管了,那么你也不用在本王身边当差了。”、 “是是,小的知道了,定然遵命。” 荣顺在心里哀叹,王爷也不像是不喜欢王妃,每日里都让人汇报王妃做了什么,连一件小事都没放过,可这个时候却什么都不管,王妃不说,心里怕是会与王爷有隔阂。 “周子愈呢?”燕王冷声问。 荣顺忙回道:“小侯爷今儿刚来,怕是正在花厅里用朝食呢!您有事寻小侯爷吗?” 吃朝食?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他自己都没心情吃朝食,周子愈胃口却这么好,燕王心里极度不平衡。 “让他去演武场,告诉他,本王在那里候着他,今日找他练练。” 听到王爷这么说,荣顺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起来,今儿怕是小侯爷要受苦了,王爷这怒气没法发泄,这是找沙包呢! 一刻钟,荣顺看着正在王府前院花厅傻吃的周子愈,啧了啧舌,立马挂上了一副笑脸,“小侯爷,今天的朝食还合胃口?” 周子愈满意的咽下一口鱼片粥,“不错不错,怎么几天没来,王府大厨房的朝食进步了这么多?” “王府的厨娘跟着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学了两招,这不,就是您今儿吃的这道鱼片粥。” “沈二的方子!怪不得!”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荣顺笑着,吃吧吃吧,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挨殿下的揍。 第三百零三章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沈千歌坐在马车上,马车尽量行驶的快一些,从燕王府到沈府,大约三刻钟的路程,马车眼看都要行驶到一半路程了,可王府中仍然没有传来一点消息。 葛嬷嬷微微敛着眉目,对之前劝解王妃说的话有些羞愧后悔。 沈千歌坐在马车里,眼神悠远,她平静的对身边的葛嬷嬷道:“嬷嬷,我们出门这么长时间,还专门让下人收拾了东西带上,这么大的阵仗,你觉得王爷会不知道吗?” 燕王不可能不知道,可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到现在也没派人来帮一把,所以在王府的时候,幸好没有对燕王求助,否则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沈千歌眼神更加坚定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经过了这次,她愈发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很快,到了沈府后门,沈千歌正准备叫白泉停下马车,白泉却在外面道:“王妃,后门有好几辆马车已经停在那儿了。” 沈千歌蹙眉,难道这些马车是姑姑让人雇来拉行李的? 因为宁寿堂常用的马车就两辆,一辆极为普通,下人们平日里去采买用的,还有一辆马车是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出门用的。之前新造了一辆马车,老夫人将那辆马车当成陪嫁,添上马匹给沈千歌带到王府里私用了。 这么想着,沈千歌悄悄掀开车帘往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看,沈千歌眼睛就眯了起来。 门口停的几辆马车虽不过分奢华,但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更不像是车行里租赁来的那种一水的黑漆马车。 沈千歌叫来白泉吩咐他去打听打听马车是谁家的。 白泉答应一声,很快就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小声在马车边道:“王妃,小的打听到那些马车是逍遥王府的,是来运冰鉴的。” 冰鉴? 那东西可只有有了冰才有用,祖母和姑姑这里怎么会有冰鉴。 沈千歌听了之后愈发的不放心了,她从马车上跳下来,让白泉嘴紧些,打听到的这些事不要透露出去。 下了马车后,沈千歌带了人从沈府后门进了宁寿堂。 她一来,就有小丫鬟去通报沈姑姑了。 刚进宁寿堂的大门,沈姑姑就迎了过来。 沈姑姑拉着沈千歌的手,用帕子擦她额头的细汗,“千歌,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热的很,赶紧进来歇歇。” 沈千歌任由姑姑牵着自己的手,“彩月去王府说了,我不放心祖母和姑姑,定然是要亲自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沈姑姑也不与沈千歌客气了。 但是往沈千歌身后看了一眼,见跟来的都是沈千歌陪嫁的下人,沈姑姑心里一个咯噔,顿时了然,但现在这个忙乱的情况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姑姑将沈千歌带到了老夫人卧房的外间说话。 这里放着冰鉴,一进来温度就比外面让人浑身冒汗的温度低了好几度,凉爽舒适扑面而来。 沈千歌目光落在那巨大的冰鉴上,这冰鉴里定然装满了冰,否则不会这般凉爽。 沈姑姑随着沈千歌的目光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这是逍遥王派人送来的,我本不想收,但是还送了冰来,一大早让人送来的,若是不留下退回去都化了,也是浪费,而且你祖母这些日子精神不好,我就做主留了下来给你祖母用。当初在净慈寺,我无意中救过逍遥王,这些就全当是他还我的人情吧。” 听到姑姑这么说,沈千歌眼睛瞪大,什么!姑姑当初在净慈寺救过逍遥王? 这件事,姑姑之前从来没有说过,怕是对祖母也瞒着的。 若是这样的话就对了,前世,逍遥王在净慈寺受了重伤,重症不治早早过世,这一世,逍遥王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她还觉得奇怪,难道许多事因为她的重生都改变了,没想到是姑姑救了逍遥王,这才让逍遥王的命运有了变化。 如果真的是这样,逍遥王送了冰和冰鉴来也不算什么。 但沈千歌就是暗暗觉得逍遥王对姑姑怕不只是想还人情这么简单。 既然提到了冰和冰鉴,沈千歌也大致猜出来为什么这个时候沈家父母要与祖母姑姑撕破脸皮,将祖母姑姑赶出府了。 今年全京城的高门世家都缺冰用,想必今年沈府分得的冰更少,而这个时候祖母这里却还有冰鉴用,沈夫人能不嫉妒? 这尊冰鉴怕才是这件事的导火suo。 沈姑姑与沈千歌对视了一眼,沈姑姑知道沈千歌心里想的没错,她苦笑一声,“千歌,我原本以为这冰鉴能让母亲每日舒服些,谁想到会招来这样的事,是我拖累母亲了。” 沈千歌摇摇头,“姑姑,你别这么说,沈大人夫妻本就是这个性格,就算不是因为冰鉴,迟早他们也容不下祖母和您,借着这个机会,还是早搬出去的好,祖母也能过几年清净的日子。” 沈姑姑颔首,她与沈大人兄妹这么多年,比沈千歌还要了解她这个哥哥,之前若不是无法,又心疼母亲,她又怎会留在沈府这么多年。 沈姑姑与沈千歌说了要搬的地方。 沈千歌印象里有这处庄子,只是她从未去过,前世被姑姑祖母救后,姑姑祖母的私产因为被沈家牵累都卖了,更是没有机会看这处庄子。 她有些担心这庄子长久没去住过,已经破败了。 沈姑姑拍了拍沈千歌的手臂,“放心,那庄子虽然十多年都没去住过,但是一直有人在那边看着,帮忙打扫,虽然庄子不在城里,但地段不差,就是旧了点,别的没你想的那么坏,一会子你先陪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千歌颔首,起身去里面看了祖母后,就带人跟着姑姑身后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事宜。 放在沈老夫人卧房外的冰鉴不可能留给沈家,沈夫人打算最后的时候让逍遥王府的人将冰鉴连着冰一起带回去。就算是中途有冰化了,那也比留在沈府给沈大人夫妻的好! 第三百零四章 点滴不留 帮着姑姑收拾,沈千歌才知道祖母和姑姑的东西并不多。 好些好东西都在她大婚的时候当了她的陪嫁,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用了多年的旧物罢了。 沈姑姑的东西收拾完了只不过两三箱子,比老夫人的还要少。 那首饰匣子里的首饰不过十来件,都是旧物件了,有的黄金和白银首饰都退了色。 沈千歌看着这些,抿了抿唇,等祖母姑姑安置好了,她定要给她们买些合用的饰品。 整个宁寿堂最多的就是沈姑姑平日里栽种培育的各种名贵花草和沈千歌搬到宁寿堂来陆续给宁寿堂添置的东西,比如博古架上的小玩意儿,舒适的桌椅小几家具等。 总之,只要是能带走的,沈姑姑一律全部带走! 要不是院子里的树木花草这个时候不是移栽的好时候,沈姑姑恨不得都将这些树木花草都挖走。 收拾的人不但有宁寿堂原本的下人,还有沈千歌带来的人和逍遥王府派来的人,虽然宁寿堂不小,但这么些人收拾起来倒也快。 半天时间,几乎能装箱能搬走的都上了马车搬走。 沈千歌亲自将祖母扶上马车,让白嬷嬷和葛嬷嬷在马车里陪着祖母,她和沈姑姑一会儿要另外坐一辆轻便的马车,先去庄子上看看如何布置。 姑侄两人走在搬空的宁寿堂里,顿时慨然。 不管如何,这地方沈姑姑也住了十来年,猛然离开,她仍是不舍的,这里浸染了她十多年的光阴和回忆。 深吸了口气,最后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宁寿堂,叹息一声对沈千歌道:“走吧!” 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千歌点点头,扶着沈姑姑出了宁寿堂的院门。 她原本放在宁寿堂偏院的东西也带走了,随着马车一起搬到祖母姑姑要住的庄子上,日后她的娘家就是那里,沈府如何,与她再也没有关系! 沈府后门,沈千歌与沈姑姑一出来就遇到了逍遥王府派来的人,这人上次沈姑姑见过,是那位管家胡申。 沈姑姑奇怪道:“胡管家为何还不上路?那马车上的冰若是时间放长了,可就都融化了,岂不是浪费。” 冰和冰鉴,沈姑姑都要还给逍遥王,城外庄子上可没有冰窖,存不了冰,那就用不了冰鉴了,留给沈家不如还回王府。 逍遥王府的方向与他们要去城外庄子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胡申笑道:“王爷说了,叫小的将这冰送到城外别院去,那边有冰窖,日后方便殿下在城外别院避暑的时候用,这不与姑奶奶同路,小的带的人多,就顺便送姑奶奶一程。顺路的事,还望姑奶奶莫要拒绝小的好意。” 见是这样,沈姑姑就点了点头,“那就多谢王爷和胡管家了。” “哪里哪里,小的不敢当谢,姑奶奶,那这就出发?” 沈姑姑颔首。 不管是宁寿堂这边的下人还是沈千歌带回来帮忙的人,都是女人居多,就算是有男人也都年纪颇大,老的老少的少,又女人居多,运这些行李去城外确实不安全,胡申带的都是逍遥王府的护卫和小厮,有他们护着出城确实安心许多。 沈千歌与沈姑姑上了马车,走在最前面,这辆马车是白泉驾车,身后跟着胡申派来的护卫,胡申则带着人押运着其他装了各种东西的马车与沈老夫人一起走在后面。 宁寿堂的人一走,沈夫人就得到了下人的禀报。 秋嬷嬷笑着进来,边走边说,“夫人,都走了都走了!” 沈夫人一下子从玫瑰椅上站起身,惊喜道:“真的?这么快!” 秋嬷嬷连连点头,听说老夫人的宁寿堂有冰鉴,凉快的不行,她也想去体验一番。 “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快过去看看。” 沈夫人连衣裳都没心情换,带着秋嬷嬷和身边的几位亲信就往宁寿堂的方向走。 本来沈夫人想派人过去看着宁寿堂那边搬走的,但派去的人说沈千歌到了,好似带了不少人,其实这些人并不是燕王府的护卫,而是逍遥王府的。 沈夫人怕沈千歌带回来的人是王府的人,她目前还不想得罪燕王,所以就将派去的人撤了回来。如今人都走了,她才匆匆带人赶了过去。 一想起来整个宁寿堂里不光是那布置精致的院落,就连花厅里的各色摆件,大到博古架,小到地毯都成了她的东西,她心里就舒坦的不行。 那老东西和扫把星不是不待见她嘛,那么她就让她们全部滚蛋,她就将她们的东西都占为己有! 去往宁寿堂的路上,不光是沈夫人,秋嬷嬷和一起来的丫鬟们都脸上都带着笑。 宁寿堂里的主子下人整个都搬走了,这般匆忙,说不定下人们会落下一些东西,她们这会儿过去说不定能捡个漏。 原本小半刻钟的路程在沈夫人的迫切心情下居然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到了宁寿堂的院门口,这次没有恼人的看门婆子了。 远远的,就能见到宁寿堂院子里那棵伸出院子大桂树,又大又绿,定然遮阳的很,秋日里定会桂花飘香,香气满园。 站在宁寿堂院门口,仿佛空气都变得凉爽清新了。 “开门!”沈夫人高声吩咐道。 一旁的秋嬷嬷忙笑着应和,“是,夫人!” 话音一落,立马吩咐两个小丫鬟将院门给推开。 沈夫人嘴角扬着笑容,充满希望的准备迎接宁寿堂的美景。 可当门被两个小丫鬟慢慢推开后,顷刻间,笑容就僵硬在沈夫人的脸上。 眼前光秃秃的院子哪里像是之前的宁寿堂! 院子里原本到处都是各色鲜花,高低错落有致,这里一簇那里一篷,好似处处是景,鲜花淡淡的香味徜徉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可现在呢,院子里一处鲜花都没了,只剩下一棵光秃秃硕大的桂树,这情形,好似整个院子被洗劫了一番,不但是洗劫了,是连着院子的一层地皮都被铲走了。 沈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一切,等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随后她快步往宁寿堂的花厅走。 那里原本放着华贵又精致的冰鉴。 第三百零五章 一场空 但是现在不见了! 不但冰鉴没了,旁边的博古架桌椅也没了,不仅这些,地上的地毯都没了……花厅里空荡荡一片,就连窗户旁边安装的窗帘都不见了。 这……这简直比大盗洗劫的还干净! 沈夫人气的脸色一篇青白,有谁家搬家是像这样的,尤其还都是高门! 平日里,她搬家不过只是带走衣物和贵重首饰等,其他的一应用品都会留下,比如各种家具,这老东西倒好,带的什么都不剩,沈夫人相信,若是可以,宁寿堂这屋舍老夫人都会带走。 秋嬷嬷还抱着一丝希望进了里间和西厢看了看,与花厅如出一辙,连一根针都没剩下。 她回到沈夫人身边苦着脸摇摇头,“夫人,其他房间也一样。” 沈夫人怒的想摔只茶盏,踹倒桌子泄愤,可惜这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突然想到什么,沈夫人立即道:“快派人去宁寿堂旁边的冰窖看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冰了!” 秋嬷嬷听了沈夫人的话,立即亲自带着人去看。 秋嬷嬷离开后,沈夫人想找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能坐在长廊外面的美人靠上。 没了冰鉴,院子里的花草又被沈姑姑一盆不落的都带走了,一些不大的好移植的也被挖好了带走,院子里只一棵桂树能挡什么烈阳,没了大多数植物,整个宁寿堂热的和蒸笼一般,还不如她现在住的正院呢! 只在廊下坐了半刻钟,沈夫人后背的衣衫就被汗水汗湿,细密的汗珠不断的从脸上冒出,越是等待沈夫人心中越是火起。 好不容易将秋嬷嬷等回来,沈夫人迫不及待站起身问:“如何?” 秋嬷嬷尴尬地抹了一把额头鼻尖的汗水,摇摇头,“回夫人,冰窖里一块冰都没了。”但是冰窖里温度很低,之前定然是放过不少冰的,只是现在都没了罢了。 什么! 沈夫人一巴掌拍在廊柱上,手掌都拍疼了,但是这个时候愤怒的她压根就不觉得。 “那冰鉴呢!她们也带走了?冰鉴是千歌送回来的,我是她的母亲,也有用的资格!你们去追马车,将冰鉴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沈夫人当真是气极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失态,都不顾脸面让下人去抢东西了。 可刚刚秋嬷嬷去冰窖的时候在路上打听到了一些事。 沈夫人发了话,丫鬟嬷嬷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秋嬷嬷只好上前来好声道:“夫人,您莫气,老奴方才知道了一些事。” 沈夫人深吸了口气,冷眼瞥了秋嬷嬷一眼,“什么事,说!磨磨蹭蹭想挨罚?” 秋嬷嬷赧然道:“夫人,老奴方才打听到了,那冰鉴并不是王妃派人送到宁寿堂的,那些冰也不是。今年,燕王府都没分到冰,王妃也没那个冰送给老夫人。那冰和冰鉴是逍遥王府的下人送来的……如今,老夫人姑奶奶要搬走了,冰鉴和冰都还给了逍遥王府。之前拉走冰鉴和冰的也是逍遥王府的管家和护卫……” 沈夫人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而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深吸了口气,她还是吩咐道:“不用让人去追冰鉴了。” 这还怎么追,逍遥王府的东西,她根本没有任何支配的权利。那位王爷虽然是闲散王爷,但是最受圣宠,做事也无规矩可寻,说不定什么时候对谁非常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厌恶了某人,皇上都不与他计较,那她还怎么计较。 今日这一出闹的,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可能还会不小心得罪了逍遥王。 沈夫人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 得罪了这位王爷,他可没什么道理与你好讲,他不高兴了针对死你,圣上怕是也就说他几句…… 回正院的路上,虽然沈夫人的脸色很难看,但有些事秋嬷嬷该问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问。 “夫人,那您要不要搬到宁寿堂去住?” 之前沈夫人与她说过,等沈老夫人搬出府后,她就带着丫鬟嬷嬷们搬到宁寿堂,老夫人还没搬走的时候,她就吩咐丫鬟们开始打包了,现在老夫人和沈姑姑都走了,那合该还是要问一问的,否则回去了,沈夫人怪罪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沈夫人听到了这话狠狠瞪了秋嬷嬷一眼,“不搬!”气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两个字。 宁寿堂都那样了,还不如现在沈府的正院呢,她还搬个什么劲儿。 秋嬷嬷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被夫人排揎了一下,但不搬的话,她们这些下人也省了许多麻烦。 何况现在宁寿堂那个样子,夫人可没那么多东西将空荡荡的宁寿堂填满,光是整个院子里的花草都要整顿小半月的,原来那地方都是姑奶奶种植的名贵花草,想还原成原样,少说都要几千两银子,这还不能保证成活…… 不搬好不搬好。 一行人欣喜的去宁寿堂,却灰头土脸的回了正院。 傍晚,沈大人从衙署回来,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在正院花厅里的圈椅里坐下,取了小丫鬟递来的茶水,满足地喝了一口,沈老夫人和沈姑姑走了,好似整个沈府都变得轻松凉快起来了一般。 沈夫人带着秋嬷嬷进来,取了家常的衣衫正要伺候沈大人换上。 沈大人挥了挥手,表示不急,他扫了沈夫人一眼,“我早上走的时候,你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我们明日再搬去宁寿堂?记得给景晏也在宁寿堂收拾出一间房间来,那边凉爽,比府里其他院子可好多了,让他好好养伤。对了,明儿天不亮让下人装上半车冰让我带去衙署,太阳没出来前,温度没上来,冰不容易化。” 沈夫人:…… 沈夫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夫君,整个人都僵住了,秋嬷嬷更是赶忙将头低着,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这个时候触了沈大人的霉头。 沈大人等了会儿,将自己这夫人只是站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眉头微拢,“怎么?舍不得?放心,这些冰不是白浪费的,我今日答应了上官,若是这惠施的好,我还能更进一步,你也知道,到了我这个地步,想进一步是有多难。” 第三百零六章 总不能突然蹦个情敌出来 沈大人说的沈夫人当然都知道,可这不是没有冰嘛!别说是半车了,就是一块,她也拿不出来。 沈大人见她还不说话,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别告诉我府上连半车冰都没有?我要运冰的马车不大,平常的半车冰可以装我那马车一整车!宁寿堂那可是用着冰鉴的,那个冰鉴那般大,半车的冰也不过只够那冰鉴用上个三四次的。能用这冰鉴,宁寿堂那边的藏冰定然不会少的,你派人明早给我装好便是。” 沈大人催的这般急,沈夫人哪里还瞒得住,她惨然地扯了扯嘴角,“老爷,没有冰了,一块都没有了!冰和冰鉴都被带走了!不光是冰和冰鉴,宁寿堂里什么都没剩下!” 沈夫人这么一说,沈大人瞪大眼难以置信,等回过神来就急切的道:“那快派人将冰和冰鉴追回来!” 去的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将人拦在半路上! 沈夫人耷拉着眼皮,“冰和冰鉴是逍遥王府的,不是千歌送来的。” 逍遥王府? 沈大人身体顷刻僵住,等回过神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圈椅里。 沈夫人便细细将宁寿堂什么都不剩的事情说了。 沈大人顿时感到了一股绝望。 他今日还在上官面前保证,明日一早定然把冰送到衙署……这没有冰,可怎么办! 想了想,沈大人猛然站起身,吩咐沈夫人,“连夜让人去黑市上买冰!定然要买够半车的量!” 沈夫人震惊地看着丈夫,“老爷,黑市的冰咱们那里买的起!” 就算是最热的时候,再没有冰用,人再不舒服,沈府都没买过私冰,更不用说黑市上的了。 沈大人盯着身边的妻子,说话残酷,“你难道不想当沈夫人了?诰命也不想要了?若是你这么想的,就不买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管家这么多年,自己也私藏了不少银子,将那些银子拿出来,还是够买半车冰的!” 以前不要关键的时候,沈大人对沈夫人往自己荷包里扒银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府里的东西,都是他们夫妻的,在谁那里还不是一样,谁知道这老娘们就是一只貔貅,只进不出。 攒了这么多年,她那里的银子怕是不会少。 沈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丈夫这个时候会说这样的话。 她眼神心虚了一瞬。 确实,这些年她管家贪墨不少,都放在自己的嫁妆里经营了,但是她那些嫁妆铺子庄子少有盈利的,其实这些年也赔了不少进去,手上的现银一部分还想留着给儿子大婚用,能动的没多少……这要是买上半车黑市上的冰,万把两白银可就出去了!当真是将她的私房榨的一点都不剩! 可这个时候,沈夫人却不能不答应。 她咬咬牙,“老爷,妾身知晓了,这就去安排。” 这半车冰明日一早就要,这要是去迟了,拿着银子在黑市上都买不到! 原本高高兴兴从衙署回来的沈大人顷刻间心情就跌落到谷底,他也没心思在正院里带着,起身就往前院的大书房去了。 沈夫人看着夫君离开,却也没心思安慰,她这会儿正心疼自己贴出去的私房银子! 一万两,可是她小心积攒了十来年才积攒到的。 沈千歌这边从沈府刚出发,燕王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荣顺道:“殿下,王妃已经从沈府离开了,现在正陪着沈府的姑奶奶和老夫人去城外的沈姑姑的庄子。” 王府书房里,燕王阴着脸,在听完荣顺的话后,脸色更不好看,这个沈二居然真的将他这个夫君完完全全忘记了,出去了这么久都不与他说一声就算了,连王府的护卫都不带! 荣顺见主子微微低着头没说话,只好继续道:“回来的人说了,逍遥王府的人也去帮忙了,老夫人搬家的队伍,都由逍遥王府的人护卫着,出动了一队护卫,要是这么多人,怕是今日到傍晚就能安顿好了。” 燕王:…… 他现在心里恨不得将逍遥王这个叔叔骂一百遍,当他的闲散王爷不好嘛,非要这个时候来凑热闹,真是讨厌死了! 不然沈二忙不过来还不是要回来求助他! 他到时候就趁势一个台阶下来,也不用像是现在这样与沈二僵着。 可他这个叔叔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可以,燕王恨不得给逍遥王套一个麻袋,然后将他痛殴一遍! 周子愈坐在大书房旁边的圈椅里,早上出门时还齐齐整整一公子哥,现在可好,龇牙咧嘴的,浑身都又酸又痛,想到方才在演武场被燕王单方面殴打的场景,他浑身肌肉都反射性酸痛起来,活该这位被沈二嫌弃。 周子愈翻了个白眼,“殿下,您还是赶紧去帮忙吧,否则刚娶回来的王妃怕是就要跑了!” 燕王冷冷朝着他扫了一眼,“怎么?你明日还想去演武场?” 周子愈连忙摇手,“不不不用,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周子愈总算是看出来了,自家这殿下怕是心里早就和猫爪挠了一样,恨不得立刻飞到沈二身边看看情况,顺便帮沈老夫人安顿,可之前两人定然是闹了矛盾,殿下下不来台,沈二又不妥协,于是两人就那么刚着呢! 得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就是那个遭殃的小鬼,这个时候还是躲远一些好。 周子愈呲溜一下窜起身,朝着燕王拱了拱手,“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府了,父亲一大早就说想吃便民食肆的绿豆汤,我前几日就去预定了,这会儿去拿去。” 周子愈的父亲周侯爷这会子腿伤还没好呢,还在府里修养,周子愈用这个借口,燕王也不好留着他。 燕王现在看到谁都心烦,朝着周子愈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周子愈窜起来就溜了,那速度快的不行。 周子愈离开后,书房里就安静下来,知道殿下在气头上,荣顺也不敢插嘴了。 良久,燕王沉着声带着怒气开口,“继续派人盯着,天黑之前再来与本王汇报!” 荣顺想再劝几句,可想着那边有逍遥王府的人盯着倒也安全,逍遥王对沈姑姑有意思,这事儿他也知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自家的王妃,可王爷这般……算了,先照着王爷的意思办吧! 有沈老夫人、沈姑奶奶、逍遥王看着,总不可能自家王爷会突然蹦出个情敌出来。 第三百零七章 白雪 半个时辰后出了城到了京郊的沈姑姑的庄子上。 离庄子不远,沈千歌就看到不远处庄子连成一片,这里不是城内,各家庄子都盖的很大,一半以上都是五进的大宅院,离这片庄子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条长街,长街上开了许多家店铺,一排排的,鳞次栉比。最西边是菜市,这会儿还有一些来卖菜的农家还没收摊。 这京郊庄子附近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县城,若是想清净避暑,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虽然东西没有京城里的花样多,但平日里基本的生活采买已经足够了,价格还比京城里便宜上两三成。 过了长街,就到了高门大户庄子的聚集地。 这里清净,庄子虽然多,但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在这边照看,主家来住的并不多。 再往里走,只不过小半刻钟的时间,沈姑姑就叫马车停了下来。 白泉停了马车,从旁边取了小巧的杌子来放到马车边上,沈千歌先从马车上跳下来,而后才扶着沈姑姑下了马车。 站在一处宅院门前,沈姑姑笑道:“千歌,这便是我的庄子。” 白泉上前敲了两下门环,里面就有一个响亮粗矿的女声应了,快步过来开了门。 门一打开,沈千歌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梳着妇人发髻,黝黑脸膛却收拾利索的妇人。 沈姑姑看到这妇人,眼睛一亮,高兴地喊道:“白雪!” 沈千歌一惊,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这妇人脸庞黑的快如卤蛋一般了,名字叫白雪? “小姐!您怎么来了!”叫白雪的黑脸妇人激动地握住沈姑姑的手,眼泪都要下来了。 沈姑姑笑着拍了拍她,“好了,我日后怕是要和你一起住了。”说完介绍旁边的沈千歌,“白雪,这是我侄女千歌,现在是燕王妃。” 白雪连忙给沈千歌行礼,“王妃安康。” 沈千歌见这白雪和姑姑的关系不一般,将她扶起身,“不用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 沈姑姑嘴角的笑容更真切了,在白雪的陪同下,姑侄两人带人进了宅院,沈姑姑好笑的与沈千歌道:“千歌,你是不是觉得白雪的名字奇怪?” 沈千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姑姑好似瞬间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白雪是从小伺候我的贴身丫鬟,比我大上两岁,其实白雪以前真的人若其名,皮肤雪白,是后来她为了救我顶罪被发配到南岭,一路上晒伤加上在南岭苦熬了十年才变成这样的。前几年,她才被我派去的人买了回来,安置在这宅院里。” 沈千歌哑然,这白雪身上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沈千歌停住了脚步,对着白雪蹲身行礼,“还请白雪姑姑受我一拜,多谢你当年救了姑姑,您既然救了姑姑,也当得姑姑这声称呼。” 白雪直摇手,手足无措的想要拒绝,却被沈姑姑按住了。 “白雪,我的侄女就是你的侄女,你以后也疼着千歌便是。” 白雪这才安静的看着沈千歌行了礼,等沈千歌起身,她将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退了下来塞给沈千歌,“奴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既然王妃愿意叫奴婢一声姑姑,这银镯便当做见面礼,望王妃莫要嫌弃。” 沈姑姑扫了眼那银镯,微微怔了怔,嗔怪的看了一眼白雪,白雪朝着沈姑姑眨了眨眼睛。 既然叫了白雪姑姑,便是长辈,长辈给的东西不好不收。 沈千歌收下了白雪给的手镯,与她们一起进了宅子。 这处宅子虽然在周边其他的五进宅院里不算什么,但三进的宅院也不算小了。 何况现在只沈姑姑与沈老夫人住,要那么大的院子也没什么用,反而空旷和不好管理。 一进宅子,迎面的就是一面照壁,照壁后面是前院,穿过前院到了中庭,中庭有一处不大的花园,花园旁边是临水的小院和书房,绕过花园就到了后院。 后院两个院子,相隔不远,分别为东跨院西跨院,东跨院大一些,西跨院小一些。 跨院后是一排倒座房,给下人住的。 沈姑姑笑道:“我打算与你祖母都住在东跨院,这西跨院我也让人收拾出来,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住在西跨院。” 一路看来,房舍虽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养的很好,应该是每年都会小范围修缮的,这保护的最好的就是院子里那些花草树木,定期的修剪和施肥,院子里花香遍地,那一片片低矮灌木整齐的生长着,长廊上都看不到一片落下的枯叶。 沈姑姑见沈千歌看了微微点头,解释道:“这院子,都是白雪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打理的。” “白雪姑姑辛苦了。”沈千歌道。 “这有什么,这点活计抽个空就做了,可比奴婢在南岭的时候不知道轻省多少倍,再说小姐喜欢这些花草,打理好了,小姐若是想起这里来了,还能来看看。” 虽然主仆两都三十多了,但白雪还是习惯称呼沈姑姑为小姐。 沈姑姑一行虽然来的突然,但宅子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倒也不用另外收拾,只将一些旧物件搬入库房,然后换上从宁寿堂带来的新物件儿就行。 沈千歌带着人帮忙,在老夫人一行来之前就搬好了。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来了,姑侄两亲自去门口迎接,又亲自让仆役们将宁寿堂的东西搬下马车安置好。 宁寿堂几乎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这些东西原样放入东跨院里,乍眼一看,除了这院子布局有些不一样外,与沈府的宁寿堂也没什么区别。 地毯家具博古架各色摆件放在花厅卧房里,好似比放在宁寿堂更加适用。 沈千歌扶着祖母坐下,用一直拿在手里的团扇给祖母扇风,“祖母,热不热?我两刻钟前让文杏去煮绿豆汤了,一会儿给你端一碗来。” 沈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珠,“没事,老身还能忍得,这京郊到底是比京中凉快一些。” 她老人家话刚说完,胡申就带着几个体壮的护卫将那尊硕大的冰鉴抬了进来。 第三百零八章 “麻辣”香锅和双皮奶 冰鉴被抬到了花厅正中放下,冰鉴放下后,没一会儿,整个花厅里的气温就降了下来,让人舒服忍不住舒了口气。 沈姑姑追进来,蹙着眉道:“胡管家,这冰鉴你还是带回去吧,我这庄子上没有冰窖,这冰鉴里的冰用完了,放在这里也是浪费。” 胡管家连忙对着沈姑姑拱手,“沈姑奶奶,王府里还有其他的冰鉴,王爷并不差一尊冰鉴用,这冰鉴里还有许多冰呢,带回去在路上岂不是浪费。王爷在附近的庄子只有下人看着庄子,没主子,那些浑人也用不了这贵重东西,不过那边倒是有冰窖,小的方才已经把剩下的冰送过去了。这冰鉴里的冰若是用完了,您派人来和小的说一声,小的立马让人送冰来。” 这……胡申说的这么诚恳,沈姑姑不好拒绝,况且,让他将冰鉴再带回去确实是浪费,沈姑姑看到母亲又热的浑身难受。 先就这么着吧,等这冰鉴里的冰用完了就算了,她是绝对不好意思再去寻胡申,去麻烦他运冰过来的,到时候她让下人将冰鉴好好擦洗一番,给胡申送过去。 沈姑姑笑了笑,“那我就不浪费胡管家的好意了,还请胡管家带我谢过王爷。” 胡管家高兴地嘿嘿直笑,“好说好说。” 见沈姑姑接受了这冰鉴,他又命人跟在葛嬷嬷身后帮沈千歌收拾西跨院。 忙累了一日,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累地不轻,尤其是沈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么一折腾,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沈千歌就带着良辰准备给做祖母做些开胃清淡的吃食。 这里离长街的集市不远,这会儿天没黑,还有在做生意的,沈千歌想好了需要的食材,白雪带着两个婆子现买去了。 今晚,大家都累了,人也多,胡申这些人来帮忙,不可能不招待饭食。 夏日里热,许多人胃口都不好,那她就做一大锅“麻辣香锅”! 现在还没有辣椒,那就只能先用茱萸替代,虽然口味没法与辣椒相比,但也不会差太远。 将麻辣香锅稍微改良一番,辣椒用茱萸替代,多用各色酱料,做成酱香的香锅,那也相当开胃下饭。 关键是这种一锅炒的麻辣香锅什么菜都可以放,不管白雪姑姑买到什么菜都能做,有荤有素,酱香十足,香的人口水都会滴下来。 另外再加上绿豆汤降暑,就已经相当丰盛了。 恰好沈千歌从宁寿堂偏院里带来了许多之前制作的各色酱料。 这菜做起来快,不浪费工夫。 白雪姑姑的速度很快,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将好几篮子的菜色放到厨房,她扬着笑容到沈千歌身边,一张口一嘴的整齐大白牙衬的她皮肤愈发的黑了。 “王妃,你看看奴婢买到了什么!”说着从盖着蓝布的竹篮里取出一个瓦罐来放到沈千歌面前,示意沈千歌看。 沈千歌揭开瓦罐口的纱布,瞅了一眼,里面浓白一片,一股奶香味从瓦罐里散发出来。 沈千歌眼中一喜,“白雪姑姑,这是牛奶?” 白雪朝着沈千歌竖起大拇指,“王妃好眼力,这东西可不好买,恰好让奴婢在集市上碰到了,都被奴婢买回来了,听说牛奶对老人孩子女人的身子都好,恰好买回来给你们补补。” 看到这牛奶沈千歌瞬间想到了前世师傅给她做过的一种叫双皮奶的甜点。 入口滑滑嫩嫩,冰冰凉凉,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再在上面撒上一点干果或者水果粒就更好吃了。 沈千歌笑道:“白雪姑姑,这个交给我来处理,保准做的你们都喜欢吃。” 白雪怎么也没想到沈千歌要亲自下厨,她站在一旁想拦又不知道该怎么拦的样子,良辰看到拉了拉白雪的手臂,“白雪姑姑,王妃在宁寿堂住的时候,就喜欢做各种吃食孝敬老夫人和姑奶奶,您不用觉得奇怪,再说,还有奴婢帮忙呢,定不会叫王妃吃苦的。” 白雪听到良辰这么说,这才点点头。 沈千歌指挥着一波丫鬟将白雪姑姑买回来菘菜、莴笋、莲藕、豆芽、萝卜等素材清洗处理好,又指挥着另一波丫鬟处理鸡鸭鱼,宰杀后,取了鸡鸭内脏清洗,鸡鸭的血也留着,让良辰专门去切了腊肉和腊肠。 等这些食材准备好后,沈千歌就在厨房里教良辰怎么做麻辣香锅。 其实麻辣香锅做起来简单的很,素材煮熟,放在一边,荤菜吊水单独翻炒,加入沈千歌之前做好的各色酱料,最后倒入烫熟的蔬菜一起一锅炒制,控制好火候,大火翻炒一会儿就可以了,最后撒上写香菜碎和炒熟的白芝麻。 这道菜最重要的是那些酱料,,有了这些酱料,只要有些灶上功夫的,做起来都简单的很。 沈千歌给良辰示范了一遍,今日人多,这麻辣香锅做的也要多,剩下的,沈千歌就放心交给良辰来做了。 而沈千歌这边则腾出工夫来开始做双皮奶。 她熟练的先蒸牛奶,再取来鸡蛋滤出蛋清打发加糖,等牛奶蒸好了,稍冷,倒出奶皮下的牛奶与蛋清混合,混合好后重新倒入有奶皮的碗中,回锅再蒸,一刻钟就能出锅,这就是最原始版的双皮奶了。 根据口味可以在双皮奶上撒上煮熟的红豆、各色果仁果脯、各种水果粒,甚至还可以淋上果酱,将做好的双皮奶放入冰鉴中,冷藏后再拿出来的食用,就成了可以解暑的甜品。 双皮奶成分简单,又养人,入口润滑香甜,就算是牙口不好,吃起来也一点都没问题。 白雪买到的牛奶只一小罐,留下一些给祖母明日里喝,剩下的牛奶做成了六份双皮奶。全部放入了冰鉴里冰镇着,等吃的时候取出来,根据口味加入各种水果和果仁就行。 这么一来,已经冷情了好些年的宅院从厨房里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 勾的干活的下人们都忍不住抽鼻子。 沈姑姑这所宅子的后门,胡申带着护卫出来给站在门边的主子行礼,“王爷!” 逍遥王颔首,问道:“安顿的如何了?” 胡申抬头悄悄看了主子一眼,只见并非主子一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公子。 第三百零九章 洒了的药包 这位年轻的公子胡申倒是认识,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裴焕,可是平日里自家王爷甚少与这位裴世子联系,今日怎的就见面了,还走在一起。 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胡申却不敢询问。 别看自家王爷整日里好似游手好闲,在外好似也不怎么管他们这些下人,可实际上,王府的规矩却甚为严苛,不该他们问的事若是私底里打听了,可是要重罚的。 胡申恭敬的行礼,又朝着裴世子拱了拱手,这才道:“王爷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冰鉴也送到了沈老夫人的花厅里。” 逍遥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朝着胡申使了个眼色。 胡申退到了一边,躬身低着头不再言语。 逍遥王这个时候转身笑道:“本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世子,当真是巧啊,不知世子到这里来可有要事?” 站在一边的胡申这才知道自家王爷是无意间在这里遇到裴世子的,怪不得两人会在一起。 裴焕今年二十有四,比燕王还要大上两岁,他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袍,宽大的袖摆,腰间别着一把折扇,手中却提着几个药包,身边一个下人护卫都没带。 裴世子一出口就是清越舒缓的男声,他气质如竹露清风,让人一见就有一种君子温雅如玉的感觉。 裴焕朝着逍遥王行礼,“回王爷,家母前几日到这里的庄子避暑,今儿一早下人去府上禀报说是家母身子不适,这不,我提着大夫开的汤药亲自给母亲送来。”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裴世子还是快去国公夫人那吧。” 裴焕微微扬了扬嘴角,“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裴焕拎着药包离开,等拐过拐角,他却顿住了脚步,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到逍遥王的身影了,但他还是觉得奇怪,不明白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逍遥王为什么会出现在京郊这处。 逍遥王虽然在这里也有庄子,但是往年他可是从未来住过。 圣上对这位王爷圣宠颇厚,他有专门的皇庄别院,不论是哪一处的产业,都比这里的宅院精致几倍。 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有些奇怪。 裴焕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这栋宅子。 这栋三进的宅院不大,前些年也一直没来过主人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产业,反正绝对不可能是逍遥王的,逍遥王在这里的庄子是最大的,离这边不远,那宅院至少是五进的。 正想着事,裴焕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药包没拿稳,顿时就掉落到了地上。 那药包包地不紧,又是用麻线松松系着,落到地上就散开了……里面各色的药材撒了一地。 白泉拎着两只麻袋,一只麻袋撞地脱了手,他一手提着剩下的麻袋,一手摸着撞到的鼻子,抬头一看被撞的人,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瞧面前这年轻男人的装扮和气质,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麻袋,上前两步向裴焕赔礼。 “这位公子,当真是不好意思,小的走路太急,撞到了您,小的给您赔个不是!” 低头,白泉又看到了洒了一地的药材,急忙补充道:“公子,这是您的药材吧,抱歉抱歉,您这药材多少银子,小的赔给您,还望公子能原谅小的,给小的一个赔礼的机会。” 裴焕抬头一看,面前是个收拾利索的小厮,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而旁边恰好是这庄子的后门,小厮拎着的麻袋里装的都是垃圾,这小厮怕是出来扔东西的,走的太急,恰好他又在想事情,就不小心撞到了。 那药包不过是顺手在药铺买的,以防万一,洒了也就洒了,没什么要紧。 他刚要说话,白泉就蹲了下来给他将没洒的药材捡了起来,重新包好。 他看着这小厮的动作,笑了笑,准备说没事时,听到了门里有动静,不一会儿有个女声响了起来,“白泉,让你扔个东西,怎么这么慢,还在外面和人唠起了嗑,快些,主子还等着呢!” 话音一落,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圆脸丫鬟走了出来。 那丫鬟一出来,看到了裴焕,愣了愣,而后朝着裴焕福了福身看向白泉,“白泉,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这位公子?” 白泉朝着裴焕拱了拱手,歉意的笑了笑,而后回身快步走到了文杏身边,将手中的药包展开给文杏看,苦着脸低声道:“文杏,我方才出来扔东西,不小心撞到这位公子了,还将这位公子的药包撞洒了,这是药包里的药材,我正想用银子赔给这位公子呢!” 文杏“啊”了一声,白泉也真是够衰的,她低头扫了白泉手里微微开着的药包一眼,瞬间眼睛就直了,这药包里掺杂的中药居然有人参!虽然那参被切成了一块块的,但文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之前文杏就帮沈千歌收过一根人参,那是沈老夫人给沈千歌的陪嫁之一,一只上好的野山参,当时,沈千歌专门拿出来教她认了,她记得主子说,“这棵山参先放着,等哪天祖母身子不舒服,请黄太医用这根山参做出滋补的丸药再送给祖母。” 所以文杏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认错药包里的山参块。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不敢相信白泉要是赔银子给这位公子要赔多少,怕是将他自己卖了都不够。 文杏只能低声将药包里有野山参的事与白泉说了。 白泉听后,脸色一白,腿都要站不住了。 他哆嗦着转身,哭丧着脸与裴焕赔不是。 “这位公子,您这药包里可是有野山参?” 裴焕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认出来,他点点头,道:“确实是有一根野山参。” 那根野山参不大,也并不是什么极品,是他在药铺里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这三百两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眼前这小厮恐怕算是巨款,裴焕不打算为难这小厮,刚要开口说不用赔了,那边丫鬟过来拉了拉白泉的袖子,与他道:“白泉,这事你解决不了,你先将这位公子请进来吧,我去寻主子。”也只有主子才能出得起这笔银子。 第三百一十章 气运名单上的名字 文杏说完就转身脚步匆匆的进去了,白泉只能愈发歉意的给裴焕道歉,并且请他进宅子里暂坐。 原本裴焕想说算了,但见这小厮和丫鬟有趣,且逍遥王好似与这家也有些关心,就点头答应下来。 他跟着白泉从后门进了这三进宅院,宅院里虽然今日才开始收拾,可胡申带了那么多人帮忙,其实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后面也就剩下一些零碎的小事,沈姑姑安排安排就可以了。 这处后门连着宅院的花园侧门,从后门进来,沿着鹅卵石小径就到了花园,穿过花园就是宅院里的厨房,顺着花园正中的石板路走,往前是去往前院,往后是去往后院的东西跨院。 路过花园的时候,裴焕着实是有些震惊的。 这小小的花园里居然遍植了各种名贵花草,看那些花盆,这些名贵花草为了方便照顾,大部分都是种植在各种花盆里的,若是遇上了大风大雨或者是烈阳,能随意的移动。可这也不影响这些名贵花草的美丽,有的一丛丛摆放在一起,像是天边多彩的云霞,让人看到心情就好了起来。 跟在这小厮身后,边走边欣赏着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和布景,相当的惬意。 走到花园一角的时候,突然一股菜肴的香味随风飘到了面前,呼吸间不经意的闻到,原本就已经瘪瘪的肚子顿时就饥饿起来,口中馋涎也情不自禁的分泌。 出生在国公府,又是世子,只要是大齐的山珍海味他基本上都吃过,可就是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这么刺激浓郁的味道。 他没忍住问走在前面的白泉,“这位小哥,可是府上在做什么特别的吃食,这味道我从未闻过。” 白泉没想到这位公子居然问这个,愣了一下后紧张感反而消散了一些,他如实道:“今儿,我们主子命人做了大家从未吃过的菜肴,叫什么麻辣香锅,这会儿府上的人怕是都等着开饭呢!” 麻辣香锅? 裴焕绝对能肯定这道菜他从未吃过,连听都没听过。 就算是宫宴上都没有过这道菜。 他突然就好奇起来,加上这霸道香味的刺激,弄的他也想试试了,想到他方才被这小厮撞倒在地的药包,他嘴角扬了扬,不如就用这药包换上一顿饭吧! 瞧这小厮领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前院。 果然,小半刻钟后,小厮将他领到了前院的花厅里安置。 “这位公子,小的叫白泉,还未请教您大名。” 裴焕坐到花厅右边的圈椅里,“我姓裴,你叫我裴公子便是。” 白泉拱拱手,“裴公子,您稍稍安坐,小的的主子马上就来,小的现在给您沏茶去。” 白泉的动作很快,旁边偏厅里就有烧好泡好的大麦茶,就是用来招待客人和给主子们喝的,他倒了一杯就端了过来放到裴焕手边的小几上。 裴焕也在外面跑了好几个时辰了,这会儿正口渴,朝着白泉点点头,端起茶盏尝了一口这茶。 一口下肚,茶水带着特有的麦香和焦香,又润喉又解渴,温温热热的,恰好的温度。 喝了一口后,他立马将整杯都喝了下去。 喝完一整杯茶水,他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顿时觉得浊气全部吐了出来,在这燥热的夏日里舒服多了。 白泉看这位公子一口喝完就知道他喜欢这大麦茶,笑着起身去给他又倒了一杯。 将第二杯茶送进来,沈千歌已经被文杏请到了花厅外。 沈千歌快步进了花厅,就看到了坐在花厅里的裴世子。 裴世子虽也是上书房出来的,但是比沈千歌大了八/九岁,沈千歌有所耳闻,却并不认识这个人,上一世更是没机会接触到这位声名在外的世子。 听到花厅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裴焕站起身,没想到进来的是一名女子,而且看年纪并不大,只是梳着妇人发髻,怕是已经出阁了。 这女子面庞精致,眉如远黛,琼鼻红唇,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文杏在旁边小声道:“王妃,就是这位公子。” 沈千歌刚想上前与这位公子替白泉赔礼,外面又响起了说话声。 没一会儿,逍遥王就与沈姑姑一起进来了。 逍遥王一进来看到裴焕微微惊讶,“裴世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千歌微微惊讶,白泉不小心撞到的人居然是镇国公府的裴世子裴焕,这位不是在气运名单上! 逍遥王掌管着皇家暗地里的势力,对各家各府的关系知道的最是清楚,这裴家与沈家可是没有一丁点儿联系,为何裴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方才不是说带着药包去看望裴夫人的? 裴世子也没想到会遇到逍遥王。 他看了眼站在逍遥王身边的女人,这女人保养的极好,若不是那双眼睛幽深,他都要觉得这女人不过二十出头,但真实年纪应该至少三十岁了。 从逍遥王不经意的动作里就能看出这位闲散王爷对这女人的维护。 裴焕淡定的将来龙去脉说了。 逍遥王看了沈姑姑和沈千歌一眼,沈姑姑点点头,逍遥王才请裴世子坐下。 “原来是这样,既然这么巧,裴世子又对府上晚上吃什么感兴趣,那干脆留下来用膳,本王陪你。” “既然王爷有请,那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裴世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逍遥王伸手点了点裴世子,笑道:“裴世子随本王去偏厅吧,马上就开饭了。” 逍遥王都这么说了,裴世子朝着沈千歌和沈姑姑行了一礼,就跟在了逍遥王身后去偏厅。 这逍遥王好似是有意无意的将他与花厅里的两个女人隔开,居然连介绍都没与他介绍。 不过这也没关系,他只要知道了这宅院,回去让人打听一番就能知道这宅院里住的是谁,也不着急。 逍遥王和裴世子去了偏厅后,沈姑姑就才拉了沈千歌的手,“走,跟姑姑去后院陪你祖母,一会儿有什么事,让白泉在前院支应着就行,再不行,还有姑姑,这里不用你插手。” 沈千歌被姑姑拉着去了后院,她也明白了,姑姑这是间接的保护自己,省得别人传出什么闲话出去,对她不利。 沈千歌在心里叹息,这宅院里只住着姑姑和祖母,没个男主人,到底还是有许多的不便。 比如这今日接待之事就尴尬的很,若不是听说有人被带到前院花厅,怕是姑姑也不会留逍遥王在府上用膳。 第三百一十一章 硝石 到了东跨院,沈老夫人已经等着了,花厅里放着冰鉴,甚是凉爽。 餐桌就摆在冰鉴旁边,此刻一大盘麻辣香锅已经被白嬷嬷端上了桌,菜肴的香气顿时就在花厅里四散开来,让人忍不住抽动鼻子。 见女儿和孙女进来了,老夫人赶忙招手,“快来用膳,今儿千歌做的这个叫什么麻辣香锅的让人闻起来就有胃口。” 沈千歌快步过去扶着祖母坐到了桌边,又亲手给祖母盛了一小碗饭。 三代人就在一张桌子上用起饭来。 这麻辣香锅沈千歌让良辰做了许多,今儿在宅子里帮忙的人都有份儿。 沈千歌这边开始用饭了,沈姑姑也遣了白嬷嬷葛嬷嬷她们去旁边的偏厅里吃,那边特意放了一桌给贴身的丫鬟和嬷嬷,怕她们与主子坐一桌不自在。 厨房那边开了两桌,给粗使的丫鬟婆子,前院开了几桌给男仆们和胡申带来帮忙的护卫们。 因为逍遥王和裴世子要留下来用膳,除了麻辣香锅,沈千歌又命良辰多做了两个菜给前院偏厅送过去。 这又辣又入味的麻辣香锅沈姑姑也是第一次吃,今儿累了一日,吃这么一顿重口的,虽是一个菜,但是有肉又有素,沈姑姑都没忍住多吃了一碗饭。 老夫人原本没多少胃口,可吃了麻辣香锅,也将一小碗饭给吃完了。 这段时间老夫人胃口一日比一日小,有时候晚上干脆就不吃了,今日吃的要比平时多了一些,让沈姑姑更高兴了。 麻辣香锅的味道辛香浓烈,最是下饭,做好后沈千歌觉得自己胃口不错,可真到了吃的时候,却没吃下多少。 尽管已经努力强迫着自己进食了,到最后沈千歌一小碗饭都没吃完就放下了筷子。 不过看到姑姑和祖母能多吃一些,她心里也高兴。 等祖母姑姑放下筷子的时候,沈千歌才跟着放下碗筷,可她碗里的饭没吃完却被沈姑姑暗暗看在眼里。 沈千歌让丫鬟将桌子收拾了,笑着对祖母和姑姑道:“还有一样吃食没上,祖母,姑姑,你们等一下。” 沈姑姑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的看着沈千歌,傍晚的时候白雪来与她说过,说是王妃在厨房折腾牛奶做的吃食,不知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沈姑姑暗暗决定,就算是这吃食一般,她也定要说好吃美味。 沈千歌说完,就让白雪姑姑帮着将冰鉴打开,而后从里面将冰镇着的双皮奶端了出来。 那双皮奶装在绿釉小碗里,那绿釉的碗衬托着双皮奶的雪白,反差愈发的明显,仿佛鸡蛋白一样光滑的双皮奶上还有各色点缀,每一碗拿出来的都不同。 有红豆的,有西瓜果粒的,有玫瑰卤子的,有蜜枣的……足足拿出来六碗,每一碗都不同! 饶是老夫人都没见过这样的吃食,“千歌,这是什么?” 沈千歌笑着道:“祖母,这是双皮奶,每一碗的口味都不同,入口滑爽,最合适您老人家吃。”说完,将那碗玫瑰卤子地端到老夫人面前。老人家牙口不好,吃玫瑰卤子的最好。 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听孙女这么说了,她笑着端起小碗,用汤勺掏了一勺送到嘴里。 入口一股香甜的奶香,而后果然如沈千歌说的一样,入口即化,上面的玫瑰卤子掺杂到双皮奶里,玫瑰清淡的香味加上浓郁的奶香味,让整个双皮奶的口感都提升了。因为双皮奶放在冰鉴里冰镇过,冰冰凉凉的,又不像直接食用冰块那么冰,这冰爽度恰恰好,恰好解了刚刚吃饭到时的热气。 老夫人吃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千歌,这道甜点祖母喜欢。” 不甜腻又爽口,软滑味道又好,还养人。 沈姑姑见母亲都夸赞,忍不住也取了一份,她选的是一份加了西瓜粒的。 吃到口中,奶香味里带着清新的西瓜,口感新奇,沈姑姑惊喜地瞪着眼睛,“千歌,这双皮奶上可以加各种东西?” 沈千歌颔首,笑着道:“是,若是姑姑有什么喜欢的水果和果酱都可以放,做起来也简单,我一会儿把方子写给白雪姑姑,姑姑想吃的时候,就让白雪姑姑做。” 沈姑姑笑着答应下来,三人吃了三份双皮奶,又给了白雪姑姑一份,这牛奶毕竟是她买回来的,剩下两份,一份上面加了红豆,一份上面加了干果,想着前院还有逍遥王和裴世子用膳,便让文杏将这两份双皮奶送了过去。 老夫人一大早就被沈大人从宁寿堂撵了出来,这次是彻底与儿子断绝关系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了这样大的刺激,脸上虽然没有显现出来,但是明显精神比之前差了,刚用完了饭,就精神不济。 沈姑姑和沈千歌亲自将老夫人扶到了卧房休息。 从老夫人卧房里出来,沈姑姑这才问她为什么和那位裴世子碰到了一起。 沈千歌将事情与姑姑说了。 沈姑姑蹙着眉头,“那药包还在吗,拿过来叫你白雪姑姑看看有什么药材。” 沈千歌没想到白雪姑姑还能认识药材,那药包在白泉那里,她准备让白泉拿到药铺请大夫看看有什么药材,然后再按照市价的银子赔给裴世子,却没想到家里就有个懂行的,不用往外跑了。 这更好,让良辰去寻白泉要了药包。 没一会儿,几包散开又重新被包在一起药包交到了白雪姑姑的手中。 白雪小心拆开纸包,仔细分辨了一番,随后捻起小小的一片放在鼻尖嗅了嗅,“小姐,王妃,这是野山参,最便宜的怕是也要一百多两银子,品相好一点能到五百两以上,不过看着药包里,差不多得有一根野山参,这品质在三百两左右。” 果然是野山参,看来之前文杏看的没错。 沈千歌点了点头,“白雪姑姑还看出其他贵重的药材了吗?” “鸡肠菜、柏子仁、硝石……这些都不贵,估莫着,这几包药材不会超过三百一十两银子。”白雪姑姑严肃道。 沈姑姑无奈道:“若是这药包里没这根野山参,那不过十两银子的事。” 白雪姑姑点头,“要是没这野山参,这包药不过就是清热降燥的作用,也就值当几两银子,若是普通人用,不讲究药材,几十文铜板也能配到一副。” 要不是当真是白泉不小心将裴世子的药包撞倒了,沈千歌都要怀疑这裴世子是故意来讹自己的了。 等等,刚刚白雪姑姑说了什么?硝石? 前世,师傅制冰的时候就用了这种叫硝石的东西,当时她一心只想学些特别的厨艺,师傅说硝石可以制冰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后来师傅当着她的面做过一次,她也不过当做稀奇事看了,没问过师傅这件事的原委,更不知道这硝石居然是一种药材! 如果有大量的硝石,那她还愁没有冰用嘛!有了冰,那还要逍遥王的冰做甚,她自己就能给祖母提供冰了,这个格外炎热的夏日也好过了许多。 第三百一十二章 凶残的吃相 这么一想,沈千歌激动的抓住白雪姑姑的手腕,“白雪姑姑,你说这药包里有硝石?” 白雪被沈千歌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沈千歌突然问起硝石是干什么,但问了,的她就顺口答了,“对,对啊!”说着,白雪将药包打开放到沈千歌面前,她用手指拂开最上面的各色草药,露出最看,这就是硝石,有一种无色结晶的颗粒,有一股苦味,很好辨认,我绝对不会认错。” 沈千歌顺着白雪的视线看她手中的药包,果然见到了无色结晶的颗粒和粉末,这和记忆中师傅用过的东西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还可以做药。 “白雪姑姑,这硝石在哪里能获得?”沈千歌急切的问道。 白雪怎么也不明白沈千歌为什么会问硝石这东西,这种药材用的地方很少,连药铺进货都是很久才进一次,她还真不知道哪里产这个。 “王妃您别急,这东西药铺里有许多,也不值钱,若是王妃需要,何不派人去各家药铺问问这东西的来处?” 白雪姑姑这么一说,沈千歌才反应过来,对啊,想要知道这东西哪里有,直接去药铺询问就行,不管如何,这价格都没有黑市上的冰贵,怕是黑市上的一块冰都能买几十倍重量的硝石了。 被白雪这么一说,沈千歌脑子转过弯来,她抱着白雪的胳膊,笑着道:“多谢白雪姑姑提点。” 皮肤黑黑的白雪被沈千歌抱的都不好意思,她摸了摸后脑勺,脸色泛红,不好意思的道:“王妃说的什么话,奴婢也没帮什么忙,若是王妃还想知道什么,问奴婢便是,奴婢一定知无不尽。” 沈姑姑被白雪与沈千歌之间的对话弄愣住了,见到沈千歌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不管如何,她也放心了些。今日她从王府到宁寿堂后,就没怎么真切笑过了。 “可是又有了什么鬼点子,要是需要你白雪姑姑帮忙,我让白雪跟着你一段日子。”沈姑姑宠溺的对沈千歌道。 沈千歌摇手,“不用,姑姑和白雪姑姑好不容易能一起相处,你们两还没亲香够呢,我怎么能把白雪姑姑抢走,若是有需要白雪姑姑帮忙的时候,我亲自过来请白雪姑姑。” 知道了沈千歌为的什么事见了裴世子,沈姑姑也就放心了。 确实是将人家的药包弄洒了,那就得赔偿。 沈姑姑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沈千歌,“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一会儿等前院用完了膳,我陪着你亲自给那位裴世子道歉,你将这银子赔给人家,有逍遥王从中说项,这事儿日后也就过了。” 毕竟镇国公府势力不能小觑,虽然这位世子只是在鸿胪寺,但是镇国公却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就算是已经入朝的那些皇子也不会去得罪这位,更不用说不得圣宠的燕王了。 沈千歌哪里会要沈姑姑给的银票。 她把银票推回去,“我都听姑姑的,银票我也有,您自己的您留着,刚搬过来,还要添置各种东西呢,哪里都需要花银子。” 沈千歌这么一说,沈姑姑也没推辞,收回了银票,否则她今日替沈千歌出了银票,回头她这实诚的侄女又要塞给她更多的,现在五百两沈千歌确实能拿出来,倒也不用纠结这些银子。 “好,那就这样,等一会子那边传消息了,咱们就过去。” 裴世子被逍遥王领到前院的偏厅。 偏厅已经收拾好了,放了张从宁寿堂搬过来的餐桌,旁边屏风博古架,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这院落虽然不大,但收拾的比好些官员的府邸还要周全舒适。 样样东西虽然不是顶好的,可无一样看起来用起来不是舒适的,比如那圈椅里的坐垫,也不知道用什么制作的,薄薄的一张,让人坐下去一点都不觉得热。 裴世子将小小的偏厅打量了一遍,而后才随着逍遥王坐下。 很快白泉就领着小丫鬟将各色的菜肴端上了桌。 正当中的就是一大碟麻辣香锅,旁边是咕咾肉、干锅菘菜、两瓣莴笋丝、红烧肉、红烧鱼。 白泉低声询问逍遥王,“王爷可要饮酒?” 逍遥王看到这一桌菜,心里痒痒想喝酒,可是有裴焕在旁边,他忍着馋意一本正经的道:“不用了,上两杯大麦茶就行,给我们装饭吧,看到这些菜,着实是饿了。” 逍遥王都这么说了,裴焕一个蹭饭的,当然没有反对的资格,何况逍遥王还比他大一辈,算是他的长辈,长辈都说不喝酒了,他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白泉应声后都出去准备了,逍遥王才转头笑着对裴焕道:“裴世子觉得呢?” 裴焕扯了扯了嘴角,您都决定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晚辈也不喜喝酒,茶水就行。” “那便好。”逍遥王满意地点头。 其实裴焕现在压根就没有精力注意逍遥王,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到了面前的一桌菜色上。 这桌上上的六道菜,他居然都没见过!更是没吃过! 做这些菜肴的食材,他倒是常见的很,但做成这般的,他确定自己从没看到过,尤其是中间那一碟,像是各色食材混杂在一起做的,可偏偏散发出的香味最为浓烈,让人忍不住分泌馋涎。 抽空注意了一下,逍遥王也是食指大动的样子,裴焕微微一顿,难道王爷也不常吃到这菜肴? 逍遥王哪里不常吃到,是压根就没吃过,知道沈姑姑的侄女沈千歌也就是现在的燕王妃有许多菜肴的秘方,可唯一吃过一次的也就是在净慈寺的时候,这才是第二次呢!而且上一次的菜肴与这一次的完全不同,上一次是临时在净慈寺做了些吃的应付,不像是今天,都是大菜硬菜,更合他口味。 白泉很快就送进来了一壶大麦茶和两碗雪白的粳米饭。 随后两位高门贵子的吃相就把白泉给吓到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裴世子和逍遥王的晚膳 菜一上来,逍遥王就看中了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红烧肉,他是无肉不欢的主儿,等到端起米饭,他伸筷就夹起了面前酱色的红烧肉,这红烧肉酱汁浓郁,柔软Q弹,上面洒了些细碎的葱段,翠碧的绿色更衬托的红烧肉“秀色可餐”。 逍遥王将这块红烧肉送进口里,瞬间浓郁的酱汁味儿、微微甜味混合着五花肉特有的香甜松软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当中,猪肉一点都不腥膻,这肉更是肥而不腻,五花肉切成恰好一口的一小块,让人吃了一口后就想立马吃第二口。 逍遥王本就看上了这道菜,饶是他涵养良好,可脸上的表情还是情不自禁就表现出了不同。一口红烧肉下肚,立马扒一口雪白的粳米饭,接着筷子又落到了那盘红烧肉里,随后就是一口一块红烧肉,丝毫都不含糊。 这样粗豪的逍遥王,将裴世子都看呆了,这位平日里都是闲散王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圣上又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一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王爷,他能有什么是没吃过的,居然对着一盘肉这么狼吞虎咽…… 裴世子从小也是被父母宠大的,同样是富贵堆里出来的,看逍遥王吃一道菜都能吃成这样,也忍不住对这桌上的菜色产生了好奇。 他可没什么让着逍遥王的想法,拿起筷子也夹了块红烧肉。 这块红烧肉一送到口中,裴世子就顿住了,随后唇齿就忍不住迅速动了起来。 果然,连逍遥王都觉得好吃的东西,当真是好吃! 裴世子倒是没一直盯着那盘红烧肉,他伸筷很快又尝了其他的菜肴,这一桌的菜倒是那道红烧鱼最是合他胃口,其次就是中间那盘麻辣香锅,又麻又辣,也不知是放了什么,居然有这等新奇的体验。 这本来就是夏日,虽然到了傍晚,可依然暑气未退。 逍遥王与裴世子在偏厅里用膳,很快就吃了满脑门的汗水,衣服后背都汗湿了,可即便是这样,两人都不想停下手中的筷子,偏厅里除了玉筷不小心碰到餐盘的声音,微小的咀嚼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哪里像是平日里男人们吃饭时的推杯换盏。 直等到一桌六道菜都成了空盘子,两人才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放下筷子,从方才吃饭时的平民状态又恢复成了贵族。 逍遥王从旁边护卫手中接过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感慨道:“好久没胃口这么好,吃的这么饱足了。”今晚这桌菜竟然让他吃了四碗饭!旁边这位裴世子没想到也是个饭量大的,添饭的速度居然丝毫不比自己慢! 裴世子笑了笑,端起旁边的茶盏,那是之前饭前白泉给两人倒的大麦茶,这个时候喝上一大口,解腻又舒适,这一个小小的三进院子,谁知道做的饭食会是如此美味呢! “今日裴某还是沾了王爷的光。” “巧合罢了,裴世子还是莫要自谦了。” 白泉带着人将餐桌上的碗碟都撤了,而后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端着个托盘进来,将两碗看着像是点心一样的东西放到逍遥王和裴世子面前。 这点心白的如雪,质感像是刚煮好的鸡蛋白,两碗上面撒了不同的东西,一碗是红豆,一碗是干果,干果的摆在裴世子面前,红豆的摆在逍遥王面前。 白泉在旁边笑着介绍,“王爷、世子,这是我们王妃今日做的甜点,叫双皮奶,您二位请尝尝。” 王妃? 裴世子听到这小厮这么说,想起了之前见到那个很年轻的夫人,那夫人就是这小厮的主子,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逍遥王打岔带到了这偏厅。 那位夫人居然是王妃! 几位皇子的王妃裴世子也几乎都见过,可没一位王妃是长这个模样的,那这位王妃是哪个府邸的? 心中虽然有疑惑,裴世子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目光落在面前的甜点上,刚刚吃了那一顿饭后,裴焕对眼前的甜心愈发的期待了,这甜点的名字也很有趣,为何叫“双皮奶”? 逍遥王一见到有新鲜吃食,笑着夸赞,“你们王妃当真是玲珑心肝,这点心本王还从未见过呢。” 说着已经毫不客气拿起摆放在小碗旁边的银勺,挖了一口送入口中。 双皮奶的奶香混着红豆的香甜,瞬间融化在口腔里,而且还带着丝丝的冰凉,一下子就降下了之前用饭时的燥热。 逍遥王惊喜地抬头问白泉,“这点心放在冰鉴里冰过了?” 白泉笑答,“不愧是王爷,这点都瞒不过您,这点心确实冰镇过了,我们主子说了,这双皮奶冰镇后口感更好,也降温降暑。” 逍遥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是本王近几年吃过最好吃的甜点了,软滑细嫩,老人家吃也没什么问题。” “王爷说的正是,后院老夫人也很喜欢呢!” 说着逍遥王已经三两口将一碗双皮奶吃完了,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吃了一碗冰的双皮奶,没之前那么热了,心情也愈发的好了起来。 裴焕吃双皮奶的速度丝毫不比逍遥王慢,他吃出双皮奶中淡淡香香的牛奶味,至于还添加了什么他就吃不出来了。 其实裴焕一向都不爱吃什么甜点,总觉得甜腻,可这碗双皮奶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想到一到夏日里就热的难受的老娘,这碗双皮奶正合适老娘吃,于是,他就有些后悔将面前这碗双皮奶一下子吃完了。 他正盯着吃完了的双皮奶空碗愣神,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沈姑姑和沈千歌。 逍遥王忙站起身迎了过去,“你们怎么过来了,裴世子自有本王照顾,一会儿本王会派人将裴世子送回府中。” 沈千歌朝着逍遥王福了福身,沈姑姑说明了沈千歌的来意,而后将一个普通的蓝色荷包放在托盘上,让白泉端着递到裴焕面前。 沈千歌歉意道:“我的手下不小心撞了世子,毁了世子的药包,那药包里有野山参,这是五百两银票,虽抵不过世子的野山参,但也当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世子收下,饶过我那莽撞的手下。” 沈千歌说着,白泉就满脸愧疚地朝着裴世子弯腰拱手道歉。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一样的世子爷 裴焕再次见到沈千歌,眼中仍然有惊艳的感觉,不过沈千歌到底是成婚了的,他秉持着君子之道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方才吃的甜点双皮奶就是这位王妃做的,他还想求个几份带回宅院给老母亲尝尝,那药包只不过是他一时起意在药铺配的,其实可有可无。 裴焕连忙推拒,微笑着直言道:“王妃严重了,裴某如何能收这银子,今日厚颜在府上用膳,多有打扰,若是王妃觉得歉意,那裴某斗胆向王妃讨要几份今日吃的这道双皮奶,裴某想带回去给母亲尝尝,家中老母这几日胃口着实是不好,若是能吃到这般好吃的甜点,家母定然会开怀一些。” 裴焕都这么说了,再强迫他收下那五百两银票也不合适。 沈千歌笑道:“既然裴世子这般说,那明日我让身边丫鬟将做好的双皮奶送到贵府。” “那就有劳王妃了。”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这三进宅院里都是女主人,逍遥王和裴世子仍待在这里并不方便。 于是,逍遥王临走时就将裴世子也带出了宅院。 逍遥王回了自己在旁边的别院,逍遥王府的别院只与沈姑姑的宅院斜对面,面积要比沈姑姑的宅子大上十几倍,从这边大门出来,再进逍遥王的别院后门,半刻钟都要不了。 逍遥王派遣自己身边的护卫送裴世子回别院。 裴家别院离沈姑姑的宅院也不远,只一刻半钟的路程。 逍遥王的护卫将裴世子送到了裴家别院门口就告辞了,领着小厮开门的是裴世子的常随裴秋。 等逍遥王的护卫离开了,裴秋朝着自家世子爷身后又看了看,确定人都走了,这才奇怪的问道:“世子爷,方才送您回来的人是谁啊!小的从来没见过。” 因为今日要来看老母亲,所以裴秋一早就被打发到这边的宅院。 裴焕随口答道:“逍遥王的护卫。” 裴秋听完嘴巴张的大大的,“什么,那位王爷的护卫?您之前不是不与这位王爷来往吗?” 裴焕嘴角扬着,浑身好似都在散发着一种快乐的气息,“之前是没来往过,今日是恰巧碰到了。” 裴秋盯着自家主子,突然眉头蹙起,他觉得今天自家主子不对劲,很不对劲!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之前他可没见过自家主子像是这样情不自禁带着笑的,一看就心情很好。 裴秋亦步亦趋的跟着裴世子,等到了书房门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爷,您今儿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裴焕脚步一顿,扫了眼身后的常随,“噢?为什么这么说?” 裴秋两只手指点在自己嘴角,而后往上拉了拉,“您难道不知道,自从您进别院,这嘴角都是带着弧度的。小的可是很久没见您这么笑过了。” 啊?连裴焕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会有这个变化,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连忙恢复成平日里的表情,随意的回道:“没什么事,只不过今日晚间吃的好了点。” 跟裴焕一起长大的裴秋心里才不信,可这个时候他不也不会拆主子的台。 “呦!老夫人那边还等着您用晚膳呢,您不是说要带药包来的吗?” “没事还是少吃些汤药。”说着裴焕就进了内室,准备换身家常的衣衫再到母亲那里。 “那要不要小的先过去通知一声。” 裴焕脚步顿了顿道:“不急,母亲那儿我一会儿就去,你去帮我打听几个人。” 裴秋很快就带着人出了别院,而裴焕换了衣裳就往裴府老夫人那里走。 裴焕是裴老夫人的老来子,四十岁时候裴老夫人才有了他,所以对他格外宠爱,前头生的都是闺女,另有两个庶子,后来这小儿子婚事还不顺,裴老夫人就愈发觉得自己亏了这个小儿子。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守门的丫鬟连忙进去通报。 等裴焕进了花厅,裴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快,传膳,天都黑了,定然是饿了。” 裴焕也不解释,只笑着坐到了母亲的身边,裴母等菜上上来了,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念叨儿子什么时候愿意娶妻,她盯着裴焕,让裴焕多吃,自己却只吃了一点点,明显胃口不大好。 等裴焕将老娘送到卧房里睡下,回了自己的院子,裴秋已经在等着了。 裴焕喝了一口裴秋递过来的茶,茶一入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之前一直不觉得,与逍遥王一起喝过大麦茶之后,再喝这分茶,顿时觉得腻味又不难喝。 他勉强咽下去一口,就将茶盏放到了桌边,碰都不想碰了。 裴秋将主子的动作看在眼里,“世子爷,这茶有什么问题?” “腻味,不喝了,一会儿给我上一杯温水便可。” 裴秋满肚子疑惑却不好问,这茶就是世子爷平日在府里喝惯了的,一斤可是不便宜呢,怕世子爷过来不习惯,他是特意带过来的,绝对没有一点问题,怎么世子爷突然就不喜欢喝了呢? 裴秋想着许是世子爷在老夫人那用膳吃的都是油腻的,所以这会子才不想喝这茶水,说不定明日就好了呢!他也不敢再问。 “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了?”裴焕坐在桌案后问道。 裴秋立马道:“世子爷,都打听好了,刚搬到附近那座三进宅院的是沈广源沈大人的母亲沈老夫人,还有沈家的姑奶奶,您今日见到的那位王妃是燕王的王妃,乃是沈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前不久刚大婚的。” 裴焕蹙眉,“沈老夫人前些年过来住过吗?” 裴秋摇头,“没有,今年是第一次过来,小的问过了,那座三进宅院在这附近空置许久了,平日里只有沈姑奶奶的人在这边打理。” “既然前些年都不过来,怎的今年过来了?” “对外说是今年夏日太热,特意过来避暑的。” “沈家除了老夫人和沈姑奶奶,沈夫人来了吗?可有派人过来帮忙收拾?” 世子爷这么一问,连裴秋都觉得奇怪了,“这倒是没有,今日搬家的下人都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还有王妃带来的人,逍遥王的人也帮了不少,没见沈夫人和沈夫人的人,也没见沈府少爷。”而且沈老夫人带来的东西有许多,就连拔步床都拆了带到了那座三进宅院里,根本不像是来避暑的,倒更像是来长住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王妃那如何了 那这就奇怪了。 老夫人带着沈姑姑过来这边宅院住,作为一家主母的沈夫人不可能不过来看看,除非是沈家内部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几日,派人多注意点沈姑奶奶在这边宅院的动静。”裴世子交代道。 裴秋立马领命。 逍遥王与裴焕都离开后,沈千歌陪着姑姑回到了后院东跨院。 这会子沈老夫人已经睡下了,沈姑姑拉着沈千歌进了自己的卧房,而后不经意的问,“今晚还回王府吗?” 沈千歌心虚了一瞬才道:“不回去了,出门的时候已经和王爷说过了,这两日就在祖母和姑姑这里帮忙,过两日再回王府,况且,王爷也有事情正在忙呢,他那边腾不出手。” 沈姑姑盯着沈千歌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不忍心拆穿她,“千歌,你与燕王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不舒心的尽和姑姑说,姑姑定然站在你这边。只是成了亲,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夫妻之间要学会相互体谅,相互信任,最是忌讳一人一个心思,你们两之间对对方有什么不满,都当面说出来。燕王那孩子,姑姑也接触过好几次,不像是个不讲理的。” 沈姑姑这番话就是在提点沈千歌,夫妻之间要坦白。 可道理她又如何不懂,只是真的要做的时候,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是有瞒着燕王的事,可燕王何尝没有? 再是坦诚,在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直接将自己重生有气运花盆的事与燕王直言不讳。 沈千歌苦笑,“千歌多谢姑姑指点,姑姑的话,千歌会牢牢记住的。”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跟着我们累了一日,既然今晚不回王府,就去西跨院歇着吧。”沈姑姑打发沈千歌去休息。 见到姑姑脸上的疲惫之色,沈千歌朝着姑姑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回了西跨院。 她今日也着实是累了,在净房里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 外间临时摆放着两张长榻,给文杏和良辰休息,今日来的匆忙,很多下人房都没收拾,只暂时收拾了两间出来,一间给男人,一间给女人,今晚挤着凑合睡,文杏和良辰留下陪着沈千歌,顺便值夜。 听不到里间的声音了,文杏还是皱着眉,良辰一心都在做美食上面,心思倒是愈发的单纯,见文杏蹙着眉头,她轻轻推了推文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王妃今晚不回去,要不要派个人去王府里说一声。王爷会不会怪罪王妃。” 没想到文杏担心的是这事,良辰大大咧咧的,“没事,王妃又不是在外面过夜,是在老夫人姑奶奶这里,王爷知道了,也没刺可挑拣的,是王爷先不理王妃的,王妃做错过什么。” “是这样,可王妃出门也应该与王爷说一声,这样才不好让王爷挑刺。” 良辰翻了个白眼,“文杏,你到底是哪边的?” 被良辰质疑,文杏急了,“我当然是王妃的婢女!”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快睡吧,就算咱们想告诉王爷,没王妃的同意,咱们去告诉王爷岂不是打王妃的脸,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你有这烦神的工夫,不如想想明日朝食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文杏心里叹了口气,良辰这妮子,怎么眼里心里脑子里都只有吃,也不知道王妃教她做菜是好是坏。 两位贴身丫鬟在外间榻上嘀嘀咕咕的说话,沈千歌听的并不清楚也没有管。 等内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后,她忙用意识显现出气运花盆,当看到花盆的样子后,她顿时满脸的失望。 那气运花盆并没有因为今日她见了裴世子变得好转,里面的植株仍然蔫蔫的,一点白色的气运光点都没有。 沈千歌又调出写着气运名单的竹简翻看,确定那名单里靠前的就有裴世子裴焕这个人。 既然在名单上,肯定是可以收集气运的。 看来今天仅仅是认识还不够。 沈千歌回想着当初是怎么从燕王那里吸取气运的,顿时,她眼睛一亮。 明日有空,裴世子也向她请求了,那她明日就做一些双皮奶送过去,看看能不能有效。 这么一想,沈千歌也不再纠结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可是眼睛一闭,脑海里情不自禁就出现了燕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上,他的眼神幽深,就这么定定盯着她,仿佛深邃的眸子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他视线里带着一点哀愁和乞求,仿若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让人忍不住去柔柔他的头,安慰一番。 沈千歌连忙睁开眼睛,甩掉脑袋里的影子。 黑暗里,沈千歌抿了抿唇,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她造成的! 这一刻,虚空中花盆里的植株好似又脆弱了一点,原本蔫蔫的叶子瞬间就焦黄了,那仅有的一只花苞也愈发的枯萎。 紧接着,沈千歌的身体也出现了不适。 原本有疤痕处的脸颊也火烧火燎起来,那早上看着还不明显用脂粉就能遮盖一二的淡疤在这一刻变得明显起来。 沈千歌碰了碰脸颊,而后咬着唇,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尽量不碰到之前受伤的那一边脸颊,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强迫自己陷入睡眠。 燕王坐在大书房里,从中午一直坐到了晚上天黑,随着天黑,他的心情越来越差,整个书房好似都充斥着一股滚滚的黑云,好似下一秒就能降下来滂沱大雨和电闪雷鸣。 外面护卫的脚步匆匆,这才唤醒电闪雷鸣下的“巨兽”,燕王头一抬,黑沉的脸色差点将进来汇报的护卫吓的屁滚尿流。 护卫牙齿打着颤道:“殿……殿下……” “王妃那如何了,说!” 护卫这才哭丧着脸将自己看到的打听到的与自家主子交代了。 “王……王妃带着自己的手下去了沈府后,帮着沈老夫人和沈姑奶奶搬家……” 护卫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燕王打断,只听到燕王冷哼了一声,低声嘀咕道:“沈二,你就那么点人,搬家?怕不是要搬上好几天吧!本王就等着你回来求本王!” 可他话刚说完,护卫就僵着脸道:“殿下,不止王妃带去的那几个人帮忙,还……还有逍遥王府的人……逍遥王府的二管家胡申亲自带着人去的,整整带了两队护卫,个个人高马大,一个护卫当两个壮劳力使都行。” 燕王:…… 第三百一十六章 王妃今晚不回王府 原本脸色就不好的燕王,听到了属下说这个消息脸上像是要马上滴出墨汁。 放在桌上抓着小毫的手指都捏紧了,手背上青筋必现。 好啊!他的这个好皇叔,还真是他的好帮手,他还要不要脸,献殷勤献成了这样,游手好闲也就算了,脸皮还这般厚,沈姑姑还没对他表现出点什么呢,他的脸皮就比全京城的人加起来都厚了。他怎么不把整个逍遥王府的护卫都派去呢! 其实逍遥王也想啊,这不是怕人派去太多了,沈姑姑反感,要是可以,他自己都想亲自去帮忙,帮沈姑姑搬梳妆台拔步床都行。 护卫被主子的脸色吓到,都不敢出声了,旁边的荣顺连忙对他使眼色,表达的意思很简单,让护卫快说,不然这钝刀子磨,怕是还没等他说完,护卫就要被打出去了,长痛不如短痛,快点说完,护卫也好快点退下去。 接受到信号,护卫连忙继续道:“沈府宁寿堂的东西大半天就都搬去了郊外沈姑奶奶的庄子上,那庄子位置不错,虽然只是个三进的不大的院子,但是周围都是显贵们的别院,安全不用担心,逍遥王的别院就在那三进宅子的斜对面。” 燕王的拳头攥地更紧了,怎么哪哪儿都有他这位王叔!圣上宠爱了不起嘛!钱多院子多了不起嘛!他这就在那附近也买一座大院子!比他那皇叔的还要气派的! 护卫不敢停嘴,“有逍遥王的人帮忙,沈老夫人和沈姑奶奶的院子收拾的很快,晚间,王妃亲自下厨做了一种叫麻辣香锅的菜肴招待逍遥王和裴世子……” 护卫还要再说,燕王眼神一利,突然打断了他,“你说什么?裴世子!裴焕?” 护卫骇了一跳,低着头,抖着声音回道:“对,殿下,镇国公府的世子裴焕裴世子……” 下一秒,燕王的声音就像是啐了冰渣,“他怎会在沈姑奶奶的宅院!”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只打探到裴世子确实是留在宅院里与逍遥王一起用膳的,王妃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一桌的菜肴,饭后还用了王妃新研制出来的叫双皮奶的甜点,听说非常好吃。” 燕王:…… 燕王手中的小毫笔顿时被他攥成了两半……那脆裂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明显不已,让旁边的荣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随后,晚膳过后,逍遥王与裴世子一起离开。王妃也在宅院里歇下了。” 总算是说完了,那护卫后背已经汗了个湿透,头恨不能低到裤裆里,他在心里发誓,以后这事儿他绝对再也不干了,殿下的怒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可话说完的护卫就觉得现在的殿下怒气已经到达了巅峰。 护卫听到殿下询问,“王妃在郊外老夫人的宅院歇下了?她今晚不回王府?” 殿下这不是废话嘛!王妃都睡了,还怎么回王府……护卫想这么回,可惜没这个胆子,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荣顺见势不好,忙朝着汇报的护卫挥手,对着他使眼色,让他赶紧下去,话都说完了,还杵在这做什么。 护卫收到了荣顺的信息,轻轻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书房门口,这才一转身跑了出去,生怕慢上一秒就被王爷狠狠处罚。 等护卫一出去,燕王面前桌案上的东西就遭了秧,瞬间全部被他挥到了地上。 荣顺站在一边气都不敢透,现在可不敢说话,王爷正在气头上,要让他先发泄一番,稍稍冷静了他再开口。 要荣顺评理,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到王妃身上。 王爷这两日故意冷着王妃,连后院都不去,王妃又是刚嫁过来的,没了王爷撑腰,更加的没有归属感,早上沈府宁寿堂那边人来得急,王妃最是在乎祖母和姑姑,怎么可能不去。 王爷想着王妃求到他这里,他好有台阶下,可惜王妃也是个脾气硬的,这不夫妻两就对上了。 要是王爷早上肯派人跟着王妃去宁寿堂帮忙,晚上那些人带着王妃回来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就算是王妃要陪一陪沈老夫人和沈姑奶奶,那也有王府的护卫们,也不用担心会被旁人趁机钻了空子。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要他说,夫妻两都有错,不过还是殿下这边错更多些。 深吸口气,燕王好不容易压下了胸腔中的怒意,他冷着脸对身边荣顺吩咐,“去沈老夫人的宅院周围买一座别院,要比逍遥王和裴家的都大!现在就去!” 荣顺:…… 殿下这不是开玩笑嘛! 沈老夫人那座三进的宅院在京郊皇庄附近,那里的山庄最是紧俏,而且许多达官贵人早就买下了,现在别说是三进的宅院,怕是二进的都不好找,这还要买比逍遥王和裴府更大的……就更找不着了,逍遥王那是圣上好些年前亲赐的别院,裴府的也是五进的大宅子。那附近五进的宅子不超过十座,各个都是有主的,非富即贵,哪里是想买就能买。最重要的是,貌似他们王府好似也没买五进宅子的银钱…… 本来还剩不少的银钱,之前王爷一个主子各项开支都很少,而且王爷也不是个挑剔的人,只偶尔喜吃些美食,花不了多少银子。 圣上虽然不喜王爷,但是在生活上却没亏待多少,又有蒋贵妃时不时的补贴。开府以来,很是存了些银钱。 但是这大婚一项就花了许多,之前聘礼等开支也不小,王爷为了让王妃夏日里能舒服点,还让去采买了私冰,那冰可不便宜,光是两车冰,都五六千两了。 如今整个王府账目上能动的银两就三千两白银。 若是想多些银子,要等今年年底各个庄子和铺子上轧账才行。 按道理这三千两银子王府里平日花用定然是够了,可要买宅子……哪里能买得起,沈老夫人和沈姑姑住的三进宅院就要三千多两,若是五进大宅院,没有五千到一万两是拿不下来的。 燕王说完见自己这贴身的伴当动都没动,于是抬头看向荣顺,“怎么?本王现在连你都支使不动了?” 荣顺心里叹息了一声,苦着脸色直言道:“殿下,并不是小的不愿去买,实在是府里已经没买宅子的银子了,昨日,小的就将府里公账的账本放在您桌案上了,您还没来得及看呢!” 燕王往自己挥下去的那些公文账本书册看了一眼,荣顺连忙取了地上的那册账本双手递到主子面前。 燕王迅速地翻了翻,看完了账册,他脸色更差了。 王府公账上居然只剩下三千两白银! 荣顺见主子已经知晓了,就站在一边不说了。 过了良久,燕王突然从桌案后站起身,“通知下去,本王要带人出府!” 听到主子这么说,荣顺心里一喜,殿下这是想开了,要亲自去沈老夫人那里接王妃回府? 荣顺高声应了一声,“殿下等着,小的这就去通知护卫们。” 于是,天色暗黑之后,燕王穿着一身短打的玄衣,带着一队护卫出了燕王府,快马加鞭直奔京郊。 等出了内城,到了沈姑姑的宅子附近,荣顺指着沈姑姑宅子的方向,高兴道:“殿下,您看,就是那座宅子,这会儿还亮着灯呢,应该是还有人没睡。” 殿下过去,如果今晚不回王府,大不了和王妃挤一间房,年轻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说不定明日一早王爷和王妃就重修旧好了。 燕王朝着沈姑姑宅子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打马就带着人往庄子的方向走了,后面的护卫们跟着也很有劲儿。 可到了沈姑姑宅子的大门前,燕王却没有停下,仍然打马向前,骑马跟在一旁的荣顺急了,提醒道:“殿下,您走错了,那边是沈姑奶奶宅子的大门。” 燕王撇头扫了荣顺一眼,“谁说本王要去沈姑姑的宅子?” “啊?!”那您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是做甚!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生气的燕王 难道不是为了见王妃的吗? 荣顺咽了口唾沫,觉得情况开始不对劲了。 燕王打马停了停,朝着旁边这座三进宅子看了一眼,一想到沈千歌今晚就住在这里,连王府都不回,并且还不派个人去告诉他,他的心火就又烧了起来。 荣顺见主子停了下来,立马再接再厉,“殿下,要不小的去拍门通知王妃?” 这次燕王理都没理荣顺,催动马匹径直往前走,荣顺只能继续跟着。 燕王操控着马匹在一处气派的别院大门前停了下来,荣顺抬头一看上面的牌匾,微微惊讶了一瞬,这里居然是逍遥王的别院。 燕王向荣顺使眼色,让他上去敲门。 荣顺只好苦着脸去了,这位逍遥王他可是从来都没打过交道。 逍遥王这边刚批阅完公文正准备睡下,护卫进来通报燕王求见。 逍遥王解衣带的手顿了顿,难以置信道:“什么?你说谁来了?” 护卫同样也是满头雾水,那位燕王可是一向不得圣宠,而且几乎不与自家王爷来往,怎么这个时候这么晚上门,“回王爷,是燕王殿下,此刻就在大门外。” 逍遥王满头黑线,他都累了,当真是不想这个时候见任何人,于是道:“让他回去,就说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让他明天来找我。” 护卫有些无语,脚步都没挪,继续道:“王爷,那位说了,您若是不见他,今晚暂时在别院里帮他安排个住处也行,他明日一早亲自来找您。” 逍遥王:…… 这小子没完没了是不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赖皮。 依逍遥王的脾气当真想一脚将燕王踹出去,然后破口大骂让他滚蛋,本想开口这么吩咐,可一想到这小子王妃是沈千歌,而沈姑姑最看重的就是沈千歌,万一这小子使坏,挑拨他和沈姑姑的关系,他不是吃暗亏…… 捏了捏眉心,对着护卫挥手,“得了,你让人将隔壁的院子收拾一下,让燕王暂时在隔壁院子睡一晚,其他的,等本王明早起床后再说。” 护卫也是一言难尽,听到主子这么吩咐了,连忙应了下来,去安排了。 没多久,逍遥王别院的大门被打开,燕王带着自己的一群手下进了别院,直接被领到了正院旁边的院落歇下,护卫们也被安排到了前院客房休息。 在花厅坐下,荣顺还有些懵,“殿下,您与逍遥王的关系还不错?”不然这么晚也不会什么话都不说就帮殿下安排好住处,而且住的地方还是这么好的院子,连跟来的护卫都帮忙安排好了。 燕王扫了身边的荣顺一眼,面无表情道:“本王的这位皇叔,暂时可不敢得罪本王。” 否则就要小心他追了这么久的媳妇儿鸡飞蛋打了。 以前他与沈二没完婚,两人都没正式“上岗”,地位可不都是旗鼓相当,现在沈二已经是他的王妃,他这位皇叔在沈姑姑面前可还是没名没分呢! 这个时候哪里会得罪自己,自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敲他这个皇叔一竹杠。 荣顺没明白主子的意思,看主子没有再解释的打算,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他将燕王的披风挂到旁边的衣架上,见主子坐着没动,小心的询问:“殿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小的陪着殿下去沈老夫人那儿?” 荣顺的话刚说完,燕王不但冷着脸没有回答,反而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音,荣顺连忙心里叫该死,自家主子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可不是饿了! “都怪小的,殿下晚膳还没用呢,小的这就去问问厨房,让人给殿下做些吃食来,殿下您等等,很快的。” 说完,荣顺就要转身出去张罗吃的,却被燕王叫住了,“不用了,本王不饿。” 其实哪里是不饿,燕王年轻,本就是身体消化代谢最快的时候,一顿不吃饿得慌,肚子都叫了,怎会不饿,可一想到今日傍晚,沈二给裴世子做饭,而且做的还是他没吃过的菜式,他心里就各种不爽,更是难受的不行,恨不得将沈二拎到自己面前狠狠的训斥一顿,再问问她知错了没有! 那位裴世子可是京中的钻石王老五,出生更是一等一的,沈二这是又看上他了?用在自己身上的招数要再用在裴世子身上一遍? 想到了这里,燕王哪里还有一点吃饭的心思。 主子这么说了,作为贴身内侍的荣顺却不能这么做,他也是个人精,立马换了个说法,“殿下,您先休息一会儿,小的出去问问外面逍遥王府伺候的下人这别院的地形,顺便再让人送些热水进来。” 燕王没心思管荣顺,朝着他挥了挥手就罢了。 荣顺退了出来就招手叫了站在一旁的小厮,“别院的厨房在哪里,你去厨房传话,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我们殿下要用。” 那小厮也听话,很快就去了,两刻钟就回来了,将一个食盒递给荣顺,“荣顺公公,这是厨房准备的吃食,与我们王爷平日里吃的是一样的。” 荣顺又嘱咐小厮给净房里准备热水,这才提着食盒进了主子的卧房。 进去后,燕王正怔怔坐在圈椅里出神,荣顺也不打扰,轻手轻脚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了出来摆放在桌上。 等将米饭盛好,筷子摆放好,这才轻步走到燕王身边,“殿下,小的方才让人送了些吃食来,您还是用点吧。” 燕王朝着不远处的餐桌上扫了一眼,而后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筷子。 面前的菜色其实挺丰盛的,有荤有素有汤,荤菜两道素菜两道还有一道汤品,卖相也不错,可与沈千歌做出的菜肴还是差的太远了,也不如便民食肆的吃食。 一看到这些吃食,燕王就愈发的想到了沈千歌。 他提筷勉强吃了两口,味道甚至还不如卖相,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燕王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口味早就被沈二养刁了! 这定然也是沈二设计的“阴谋”! 见主子放下筷子,荣顺有些着急,他在旁边小声询问,“殿下,可是这饭菜不合口味?” 燕王突然起身,“本王没什么胃口,饭菜拿下去给护卫们分了吧。” “这……”王爷才吃了两口……荣顺哪里还有心思去收拾饭菜,跟着主子就进了里间,只见主子换了身利索的黑衣,腰间别着把匕首就大步往外走去。 “殿下,这么晚了,您去哪里!” 燕王一顿,压根就没回荣顺的问题,“本王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一落,就已经出了外面的长廊,消失在黑暗中,荣顺想拦都来不及。 他跺了跺脚,回了花厅,只期望主子今晚能早些回来。 逍遥王的别院就在沈姑姑的斜对面,燕王翻墙出了别院,三两步就落在了沈姑姑的三进宅院里。 宅院里很安静,除了几名巡逻的小厮,应该大部分人都睡了。 燕王直接往后院去了,先去的东跨院,发现里面睡的是老夫人,随即就往西跨院去,在西跨院发现了睡在外间的沈千歌的丫鬟,便知道沈千歌定然是歇在里间的。 一路看来,这宅院虽然不大,收拾的却极为精致规整,西跨院也比宁寿堂的偏院大多了,仅仅大半日就已经收拾出了大致的样子,院子里假山流水,样样不缺,再加上沈姑姑那些名贵花草的布置,更显娴静雅致。 如果不看大小,与燕王府的留香园比也不差什么。 燕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中愈发的怨念:沈二这是干什么,将这里收拾的这么齐整是打算不回王府住了,要在这里长住? 燕王的醋坛子彻底翻倒了,他悄声走到沈千歌房间的窗外,而后伸手微微推开窗户,许是太热,窗户并没有从里面反锁,微微用力就推开了一条缝儿。 窗户旁边就是妆台,拔步床离妆台只有几步的距离。 半开着窗,站在窗户外,耳聪目明的燕王都能听到沈千歌的呼吸声。 那清浅的呼吸声非常有节奏,绵长而又清悠,很明显就是熟睡的呼吸声。 听着这样的呼吸声,燕王更气了。 要不是这里是沈姑姑的宅院,他都恨不得冲进去将沈二摇晃起来,陪着他一起失眠。 两人闹矛盾,沈二倒好,和没事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还睡的这么香甜,原来痛苦难过失眠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一直面无表情的燕王这个时候脸上现出了一抹惨色,在月光的照射下,脸好似也变得苍白了一分。 燕王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到了地上,抬头盯着散发着清辉的月亮,眼里带上了一丝迷茫。 这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与沈千歌之间的关系了,更不能确定沈千歌的心意。 她的妻子沈千歌心里真的有一点点他的位置吗? 也不知道坐到了什么时候,直到身体都已经开始麻痹了,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燕王才摇摇晃晃地起身,三两步借力离开了这座宅院。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逍遥王和沈姑姑的心思 逍遥王别院。 许是昨天事情顺利,又在沈家宅院用了顿极为舒心的晚膳,所以休息的很好,一大早,逍遥王就起床了。 他起床也不用人伺候,洗漱换衣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护卫站在旁边汇报着昨晚发生的重要事件。 逍遥王换好了衣裳,走到外间,取了挂在墙上的长剑准备去院子里练上半个时辰,提着长剑的逍遥王突然脚步一顿,问护卫,“燕王还在旁边院子?” 这里是逍遥王的别院,暗中守着许多暗卫,别说风吹草动了,就是一只蚊子飞进了院子,都能被发现。 护卫见主子问了,连忙答道:“回王爷,燕王殿下还在,这会儿没起,昨晚半夜他一个人偷偷出了别院,两个多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天都有点亮了。” “噢?燕王半夜离开了?”逍遥王这么说着,就抬头朝着沈姑姑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扬了扬嘴角,这小子,只怕是昨晚去了那吧! “王爷,燕王殿下那边可有什么吩咐?”护卫连忙问。 逍遥王挥挥手,“不用管,衣食照顾好就行,燕王想住到什么时候就让他住到什么时候。”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逍遥王心情愉快的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法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花厅,就已经看到丫鬟们在桌上摆放朝食了。 护卫忙从逍遥王手中接过长剑,又将拧好的湿帕子递给主子,“王爷,朝食已经准备好了。” 原本逍遥王在吃食上就不是很在意,这些年来,表面他看起来好似游手好闲,实际上要办的事情很多,有时候连吃饭的工夫都腾不出来,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能填饱肚子就行,在府里,大厨房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好伺候的很。 可经过了昨晚在沈姑姑宅子的那一顿,平日里常吃的朝食在他眼里突然就没了吸引力,甚至一想起这朝食的味道,他就一点胃口都没了。 坐下勉强吃了两口,就蹙眉放下了筷子。 守在一旁的护卫骇了一跳,连忙担忧的询问,“王爷,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属下这就去传太医来。” 逍遥王无奈的笑了一声,“本王没事,刚才晨练不是好好的嘛。都撤下去吧,今日本王没什么胃口。” 啊?护卫怎么也没想到主子会这么说,可是别院里的厨子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啊,平日里做饭王爷都爱吃,鲜少有挑拣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没胃口了呢!练了半个时辰,该是最饿的时候才是。 饶是心里这么想,这护卫也不敢直说出来,主子不想吃,做下属的哪里敢强迫主子。 护卫对着旁边站着的丫鬟们挥手,让她们将这些撤下去。 “那属下给王爷沏杯茶?” 逍遥王摇手起身,不用了,本王要出别院一趟。 说完,就独自快步出了花厅,护卫一愣,连忙跟上。 等出了别院,看自家主子走路的方向,护卫就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去沈姑奶奶的院子。 在巷道里,还没到沈姑奶奶院子的大门,就闻到了一股让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护卫早上起的也早,在王爷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就起了,那时候天还没亮呢,在大厨房匆匆吃了两块锅盔一碗肉汤就到王爷院子里当值,这会子离他吃朝食过了一个多时辰,本就年轻,消化的快,到现在已经有了饿意。这会儿被这味道一吸引,顿时更加觉得肚子饿得慌。 想起昨晚王爷就是在沈姑姑的宅子里用晚膳的,要是顿顿饭闻起来都这么香的话,吃起来自然也不会差,如果是这样,王爷吃不下自家府上厨子做出来的吃食也就不奇怪了。 这会儿,护卫心里已经满是怎么跟着主子身后在沈宅混饭了。 逍遥王吸了吸鼻子,嘴角情不自禁扬起笑容,脚下的脚步也情不自禁变得更快了。 没一会儿护卫就帮王爷敲响了沈宅的大门。 沈宅大门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仆从里面打开,看到门口是谁后,老仆忙请逍遥王进来,并且让一旁机灵的小厮快步进去通报了。 老仆引着逍遥王去了前院的花厅安置,上了茶水,告知家中主子一会儿就来,这才退了下去。 大清早的,在这盛夏里,就一股暑热,这会儿太阳出来就更热了,逍遥王只不过从自己的别院走到沈姑姑的宅院,后背就已经汗湿了。 见沈宅的老仆上了茶水,逍遥王正好渴了,伸手就准备端起来一口喝了,可手刚触碰到杯壁上,顷刻一阵凉意袭来,逍遥王愣了愣,下一刻大掌整个都贴了上去,冰爽顺着手心一下子传到了他心里,他舒服的想长叹一声。 这茶盏定是从冰鉴里拿出来的,沈宅能这般款待他,逍遥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甜蜜来。 稍稍解了凉意,他掀开杯盏上的盖子,发现里面盛着的并不是茶水,而是一种汤品。 乍一看当真是看不出这是什么汤品,逍遥王好奇起来,端起来凑到鼻息间嗅了嗅,只有淡淡清甜的味道,刚要喝上一口,护卫连忙拦住,“王爷,还是让属下先给您试试毒吧。” 逍遥王顿住,转头朝着自己的护卫扫了一眼,“不用,既是怀疑人家,本王何必要一大早来打扰人家。”说完,逍遥王就将杯盏凑到唇边,大口啜饮。 清爽微甜的味道,带着清新居然还有一点点规划味,一盏下肚,瞬间早上的暑气就被驱散了,让人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舒坦!”夏天就应该喝这个! 护卫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生怕自家主子喝了这不知道什么的汤品出什么问题,要是真有问题,他几十条命可都不够赔的。可见自家主子喝完了什么事都没有,还一脸愉悦,他立即放松了神经,很快又对主子喝的这个汤品好奇起来,也想尝上一口。 喝完这一盏桂花绿豆汤,逍遥王立马吩咐身边的护卫,“回别院去通知胡申,让他送冰到沈宅来,量够沈宅这边一日用的就可以。” 护卫连忙应是,护卫还以为王爷只送一日的冰是怕浪费,实际上,逍遥王是想借着每日送冰的借口来沈宅串门,想要追媳妇,可不得先混熟了嘛。 逍遥王一大早来沈宅,沈姑姑和沈千歌就得到了消息。 姑侄两正在后院东跨院的花厅里商量着今日怎么布置后院,白嬷嬷就来禀报说是逍遥王来了。 沈姑姑微微蹙眉道:“好,我这就过去。” 沈千歌想陪着姑姑一起去,却被沈姑姑拦住了,“千歌,你去厨房看看,让良辰多做些朝食,说不定要招待逍遥王,我去就行了。” 见姑姑这么坚定,沈千歌也就不坚持了,今日还要做双皮奶送到裴世子那,是得去厨房看看,问问白雪姑姑今日买到了鲜牛乳没有。 沈姑姑见侄女带着人去厨房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逍遥王对她这般特殊,沈姑姑如何感觉不到,他们虽然男无夫女无妇,可她并非是云英未嫁之身,而且还背着克夫克父的名声,逍遥王这样的身份还颇受圣宠,他们根本无在一起的可能。 他这样每日到她的宅子中来,时间一长,不知道外面会传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 她自己无所谓,可母亲年纪大了,她还有侄女,她哪里能拖累她们。 趁着今早这个机会,她与他当面说清楚吧。 沈姑姑下了这样的决心,脸色愈发的严肃起来,深吸了口气,她带着白嬷嬷和大丫鬟彩月往前院花厅快步走去。 刚到前院,老仆良叔快步迎过来。 沈姑姑见他脸上带着急色,忙问道:“良叔,怎么了?” 良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喘了口气道:“小姐,逍遥王府的人送冰来了,您看要不要放到冰鉴里,这天热,冰不放冰鉴里很快就要化了,这东西在夏日里娇贵,浪费了可不好。” 沈姑姑:…… 所以逍遥王是专门送冰来的? 想直接拒绝算了,不管是冰还是冰鉴,都不是她和母亲用得起的东西,但是沈姑姑又想起早上起来的时候母亲不适的样子,今年夏天还是太热了……算了,冰确实是好东西,这般浪费好东西是要遭天谴的! “你带人将冰送到母亲那里,我这就去谢过王爷。” 良叔答应了一声,立马带人去接冰了。 到了前院,丫鬟见沈姑姑来了,连忙迎过来,“小姐,王爷在花厅里,方才良叔给王爷上了一盏绿豆汤。” 沈姑姑颔首,道知道了。 她朝着花厅的方向看去,随后深吸了口气,让她狂跳的心镇定下来,这才朝着花厅大步走去。 一进花厅,沈姑姑就见到逍遥王正坐在左首的圈椅里,与身边的护卫低声说着事情,逍遥王脸上的那双眼睛顿时映到她的心里。 逍遥王见到进来的沈姑姑时,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向着沈姑姑行礼。 沈姑姑蹲身回礼,而后心神定了定,好似终于下了决心,就要开口将心里婉拒的话说出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尝试 可等她刚张开口,逍遥王就笑着不好意思的道:“沈青,可有吃食,本王一大早给老夫人送冰来,还没吃东西呢,此时腹内空空,着实是饿的很了。” 逍遥王的话顿时就打断了沈姑姑到口要说的话,有时候勇气就是这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逍遥王不小心打断后,沈姑姑就没那个勇气说出口了。而且,逍遥王现在饿着,又是为了她的母亲才送冰来的,作为主人,难道真的好意思让客人饿着说话吗? 沈姑姑愣了一下,而后立马道:“那王爷先在这花厅里休息片刻,我去厨房给王爷取些吃食来。” 逍遥王客气的道:“那就有劳了。” 沈姑姑抬头偷偷看了逍遥王一眼,转身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 在旁边看了个全场的护卫惊地眼睛都瞪大了,刚刚他看到了什么! 自家这王爷哪里是没朝食吃,分明是别院里厨子做的不合他的胃口,故意来蹭饭的。而且,刚刚,沈姑奶奶好似要与自家的王爷说什么,被王爷一时打断了。 他不敢乱想,低着头站在王爷身后尽量装空气。 逍遥王吁了口气,等沈姑姑走了,他大掌抚了两下胸口,他是玲珑心肝,又怎么会不知道沈姑姑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他就是不能让她说出口,否则,他日后还怎么找理由来沈宅“烦扰”她,好女怕缠郎,逍遥王相信,只要他诚心,定能感化沈姑姑。 况且,他看她的眼睛,对他并不像无意。 沈千歌在厨房正和良辰一起做朝食呢,没想到前院发生的事。 既然昨天答应了裴世子,那她今日就要守诺做到,况且这有关于她吸取气运,不能不放在心上。 一大早拜托白雪姑姑买牛乳,白雪跑了附近好几个集市,最后是在一户庄子上买到的,不多,只一瓦罐,不过只用来做双皮奶也尽够了。 见沈千歌撩起袖子要亲自上手,良辰忙跑过来拦住她,“王妃,天气热,你在旁边歇歇,奴婢来做。” 昨天沈千歌做双皮奶的时候,良辰全程都在边上,她又是个聪慧的,在厨艺一道上也有灵性,且双皮奶并不难,良辰已经学会了,就算是第一次做的没有沈千歌好,多做上两次,手艺也不差。 沈千歌拦住良辰,“不用,双皮奶我来做,你去做别的,昨天既然答应了别人,而且这是赔礼用的,就要说到做到,况且做些双皮奶而已,又不费什么大力气。” 良辰在沈千歌身边伺候多年,也了解了自家主子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性子执拗。 以前在闺阁中时,二小姐就在各种方面努力,希望得到夫人的一句夸赞,可惜夫人好似砍不到二小姐一样,不论二小姐做的多好多努力,夫人总是能找到缺点和瑕疵,反而是大小姐,总是被夫人夸奖。后来二小姐像是魔怔了一样,总想在老爷夫人大少爷面前证明自己,可结果都是适得其反。幸好后来二小姐看开了,不然二小姐哪里有现在的日子过。 这么一想,良辰也不拦着了。 做点事也好,分散注意力,省得主子多想,这两日,主子的心情明显不好,饭食都用的少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沈千歌将良辰打发去做了别的,就接手开始做双皮奶,这是谢礼也是吸取气运的试验品,所以沈千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做,务必做出来的比昨天的还要完美。 等装着双皮奶的碗都上了蒸笼,沈姑姑也过来了。 此刻沈姑姑脸色已经平静,让人看不出什么来,就连沈千歌也没发现什么不同。 沈姑姑只道:“千歌,让人送些朝食到前院,逍遥王送冰来得急,还没吃朝食。” 啊?逍遥王来沈宅送冰没吃早饭? 沈千歌怎么觉得逍遥王是故意来蹭饭的?偌大的王府别院不可能没有厨子。 不过他送了冰来,祖母能舒坦些,这朝食权当做是谢礼吧。 沈千歌立马吩咐文杏将刚刚做好的鲜虾抄手、鸡蛋灌饼、肉夹馍、红糖糍粑给逍遥王每样上一份。 沈姑姑通知完就借口有事回了东跨院,沈千歌没有多想,等双皮奶做好,送到冰鉴里冰镇,而后放入食盒交给白泉,让他亲自将双皮奶送去裴家的别院,食盒里不但有之前答应裴世子的双皮奶,还有早上做的各种抄手、肉夹馍和一碟红糖糍粑。 白泉拎着食盒小心护着小跑着出了沈宅。 沈千歌让文杏将朝食送到东跨院去给祖母和姑姑,她则带了一些回了西跨院用。 裴府的别院,裴世子起床后,身边的常随裴秋就过来汇报。 “世子爷,小的打听到了那位燕王妃今日派人出去打听硝石的事。” 裴焕坐在书桌后拿着小毫的手一顿,“硝石?燕王妃找硝石做什么?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裴秋嘿嘿一笑,他就知道自家世子爷要问,所以来之前就打听好了。 他立马口若悬河,“硝石这东西我们大齐多的是,便宜的很,是一位中药,还能当爆竹用,那过年的时候烧的爆竹里面添加的就是这个。” “就这些?”裴秋拧眉。 “回世子爷,就这些。”裴秋突然眉头一拧,还想起了这东西的一桩用处,“世子爷,小的突然想起来,之前太医和小的随口提了一句,说是硝石这东西还能炼丹。” 那些臭道士炼的那些大部分没什么用反而还有毒的丹药里面就含有许多这个叫硝石的! 这会儿,民间的那些道观可是香火旺盛的很,这燕王妃要这个东西,不会也是迷上了丹药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嗜好,弄不好,身子都要被毁了。 “世子爷,这……”裴秋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焕眉头情不自禁皱了皱,“这件事你别管,就当是不知道,毕竟不管是燕王还是燕王妃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暗中还是派人盯着,不要让人发现,发现什么不对了,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世子爷。”裴秋应下后,表情放松下来。 “世子爷,还有一件事,燕王妃派人送食盒来了,您要不要将人请进来?” 第三百二十章 动摇 裴秋这件事一说,裴焕顿时来了精神,他从早上起来忙着处理公文,还没吃任何东西呢。 “快请进来。”裴焕道。 没一会儿,裴秋就将白泉领进了裴世子的书房。 白泉恭敬的将食盒呈上,“世子爷,这是我们王妃的赔礼,还请您收下,王妃说了,这天气热,东西放不住,里面的点心和吃食,今日就要吃完。” 将食盒送到,白泉也没有多留,就告辞离开了。 白泉一走,裴焕示意裴秋将食盒打开。 食盒被裴秋小心的打开第一层后,就看到放在最上面的一盘抄手,形状不同,好似味道也不同,因怕抄手一直放在汤汁里,泡糊了,所以抄手和汤是分开放的,旁边还有一个放着蘸料的小碟,褐色偏黑的蘸料,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第二层是鸡蛋灌饼、肉夹馍、红糖糍粑,这些朝食的名字,方才白泉在的时候都说过,虽然没对着介绍,但是听名字,还是能对上的。 食盒最后一层才是四碗雪白的双皮奶,上面洒了四种不同的配料。摸起来还带着冰,怕是专门做好了冰镇过才送过来的。 不得不说,这位燕王妃心思细腻,更是考虑周到。 裴秋跟着自家主子一层层看下来,馋涎都忍不住分泌了,他咽了口口水,“世子爷,这些东西,小的怎么一样都没吃过。” 裴焕无奈的笑,“别说是你了,除了最 裴秋瞪大眼睛,“这燕王妃当真是奇人,她哪里来的这些秘方,做这些连您都没吃过的菜肴。”关键是,这每一样看起来闻起来都好好吃的样子。 裴焕也奇怪,也想知道。 “好了,带着食盒,我要去母亲那,与母亲享用这一顿特殊的朝食。” 很快,裴焕就到了老母亲的院子。 母亲年纪大了,觉头也变得少了,每日里睡的早,起的更早。 他今日为了处理鸿胪寺的公务,起的已经够早了,等他到母亲院子的时候,母亲已经去花园溜达了一圈回来了。 此时,花厅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各种朝食,裴夫人正坐在桌边出神,旁边丫鬟轻声哄着,“夫人,你吃一口这粥,里面添了绿豆,熬的软烂,最是养人。” 裴夫人摇摇手,“拿下去,我吃不下。” 大丫鬟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来这别院住了快半个月,本以为别院这边凉快点,夫人身子也能养好点,有了胃口,可这段时间下来,夫人不但身子没好,反而还消瘦了。这要是回去让老爷看到了,还不狠狠地罚她们这些伺候的。 大丫鬟转头就看到了往这边走的裴世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忙笑着道:“世子爷,您来了,夫人正在用朝食呢,您陪着用些吧,兴许有您陪着,夫人能吃一些。” 裴焕朝着伺候的丫鬟们挥挥手,让她们下去,而后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娘,今天身体感觉如何?” 裴夫人看到自己这幼子如何能不高兴,拉着儿子的手道:“我不过是吃不下,这是苦夏胃口不好,也没什么病症,她们这些丫头非让我吃,我被这么一烦,不是更吃不下了。” 裴焕笑着安慰母亲,“娘,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今日给您带您喜欢的吃食来了。”说完让嬷嬷带着丫鬟们将桌上的朝食全部都撤了。 收拾完,让裴秋把食盒放在桌上。 裴夫人盯着桌上看不出来特别的食盒,嘴角僵了僵道:“焕儿,为娘可不吃那些难吃的药膳,你可别弄那些东西来糊弄为娘。” 之前她这儿子就这么干过,折腾的她更难受了。 其实裴夫人的身子当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人,今年夏日又格外炎热,更没胃口了,当了这么多年富贵夫人,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吃的多了,都腻味了,对吃食上更是没兴趣,才这般。 裴焕好笑,让裴秋打开食盒,“娘,这次绝对没有,若是不喜欢,您好歹先尝了之后再训斥儿子。” 于是,食盒里的那些朝食被一样样端出来,出来一道,裴夫人的眼睛就睁大了一分,怎么没一样是她见过的? 她看向儿子,“焕儿,这些都是什么,怎么好似我都没吃过。” 裴焕将筷子递给母亲,“既然都没吃过,就都尝尝,看看合不合娘的胃口。” 接过筷子,裴夫人先夹了只胖乎乎的抄手到嘴边,吹了吹,轻咬了一口,顿时里面的汤汁顺着破口流到了口中,鲜香的内馅儿,再加上又软又韧的表皮,还有一股特别的鲜味!一击必中裴夫人的口味。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三两口就将那只三鲜馅儿的抄手给吃了下去。 随后就停不住筷子的尝了别的,同样都是她从未吃过的味道。 最后裴夫人又干掉了一碗双皮奶,这才满足地拿帕子拭了拭嘴角。 裴世子在旁边陪着母亲吃,最后母子两居然将一食盒的食物都吃个金光,只剩下了一碗双皮奶,裴焕让丫鬟拿下去冰镇着给母亲下午热的时候吃。 裴夫人好些日子没吃的这么满足,她舒服的叹了口气,“焕儿,这些吃食是哪里来的?” 裴世子对母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沈老夫人沈姑姑搬到附近的消息说了,又与母亲说了燕王妃下人不小心撞到他的事。 裴夫人顿了顿,最后还是蹙着眉头道:“圣上不喜六皇子。” 裴焕一顿,“母亲的意思我知道,我有分寸。” 裴夫人颔首,“你从小我就放心,只是你这不成婚可不行,我和你爹由着你这么些年了,可不能再这么放纵下去,今年,定要把你的婚事定下,若是你不愿意也行,你选几个丫头放房里,总不能让咱们裴家无后吧!” 没想到好好的,老母亲又开始催婚,裴焕敷衍了两句,迅速撤离。 只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后,却不得不想起母亲的话。 念儿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他真的要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吗? 父母年纪大了,他能等,可是父母却等不了多久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微乎其微 沈千歌回了西跨院后随便用了几口朝食就去了旁边连带的小书房。 她把文杏良辰她们都打发出去收拾西跨院,小书房里只她一个人。 桌边摆放着便民食肆的账册,文杏良辰以为王妃正在书房里核算账本呢。 实际上,沈千歌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正在时刻注意着身边的那只花盆。 气运名单上,裴世子排的还是比较靠前的,如果接触裴世子她能获得足够多的气运,够她维持身体康健,那她也不用刻意去靠近燕王了。 花盆里的植株显现的时候还是蔫蔫的,没有什么生机,沈千歌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来愈不适。 白泉在两刻钟前已经出门,现在恐怕也回来了,她特意让白泉叮嘱裴世子送去的食物要尽快吃掉,裴世子应该不会多放。 沈千歌就这么坐在小书房里,盯着身边的花盆看了一个时辰,看的外面守着的文杏都有些担心了,沈千歌这才歇下来。 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古朴的花盆,这花盆好似就没有变过,无论是花盆本身,还是花盆里的植物! 植株还是发蔫,没有生机,花苞还是瘪瘪的,以往植株外面裹着的那层白色光晕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如果说要有什么任何改变的话,那就是沈千歌发现植株的其中一片小小的叶子,叶子尖由黄变绿了,但那范围只有一个小拇指的半个指甲盖儿那么大…… 花盆里的这一株植物不下一百多片的叶子……这要是改变,得到什么时候! 沈千歌一下子颓丧地靠在椅背上,难道只有蹭燕王气运一个办法了吗? 门外的文杏听到里面微小的响动,忙在外面焦急地敲门,“王妃,您可是有什么事?” 沈千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没事,文杏,你进来。” 文杏忙推门进了小书房,一进来就抬头看沈千歌脸色,她发现王妃的脸色比昨天更不好了,一张小脸泛着不健康的苍白,那左脸上有一处有一点点发灰,难道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的脏污? “王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文杏着急的询问。 沈千歌身上确实不太舒服,她不但觉得自己左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烧痛,还觉得身体哪哪儿都不舒坦。 沈千歌颔首,这会儿她是真有些忍不住了,这种浑身都难受的感觉,与前世病重出期出奇的一致。 瞬间满眼的恐惧袭来,让沈千歌的瞳孔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文杏骇然,“王妃,您别急,奴婢这就去寻大夫来!” 文杏话音刚落就跑着出了小书房,而后赶紧让葛嬷嬷和良辰进去照顾,她则是去寻白泉,让她快去请大夫! 等大夫到了沈宅,沈姑姑那都知道了沈千歌不舒服的消息。 沈老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沈姑姑留白嬷嬷照顾母亲,并未告诉母亲沈千歌身子不适,大夫到的时候,沈姑姑已经在西跨院里等着了。 白泉请来的是附近药铺里的老大夫,据说这老大夫医术不错,人品也好。 沈姑姑亲自陪着老大夫进了沈千歌的卧房,老大夫足足在床边看诊了一刻多钟才出来。 老大夫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眉头就紧锁着,沈姑姑一见老大夫这模样,心里咯噔了一声。 到了花厅后,沈姑姑紧张的询问:“大夫,我侄女是哪里不好?” 老大夫抬头看向沈姑姑,只见她梳着妇人髻,便道:“这位夫人,您侄女这情况也是怪哉,老朽诊脉看病有四十载,可却从未遇到过您侄女这种情况,她的不适绝对不是假的,可偏偏这脉象上看着都是正常的!与常人无异!” 什么! 沈姑姑简直不敢相信,沈千歌额头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浑身发烫,嘴唇发白,这两日更是一日比一日消瘦,这些症状无一不显示着沈千歌身体出了问题,可现在这老大夫却说她的脉象与正常人一样,这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您看错了?”沈姑姑道。 老大夫摇摇头,“绝无可能,老朽一天要给几十位病人看诊,摸过的脉象不计其数,方才您侄女的左右手的脉象老夫都摸过,且摸了多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若是夫人不信老朽,尽可以找旁的大夫再看,怕是宫里的太医都看不出异样。老朽惭愧,您侄女这病老朽无能为力。” 说完,老大夫带着药童就往外走,诊银都没要。 作为一个大夫,没看出病人病症在哪里,他也不好意思要这银子。 沈姑姑哪里想到会这样,病症病症那脉象定然都是有变化的,从未听大夫说过出现了病症,脉象却像是正常人的。 难道千歌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也不该啊,从昨日她带着人来帮忙到今日,都是与自己在一起的,也没见离了人眼。 送走了老大夫,沈姑姑连忙进了沈千歌的卧房,“千歌,你怎么样?” 靠在床头的沈千歌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姑姑,我没事,许是昨日太热,有些中暑,休息一两日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也不用与祖母说。” 沈姑姑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千歌,见她仍然是脸色苍白,眼神疲惫,哪里能放心,可嘴上还是道:“那好,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姑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说完,摸了摸沈千歌的额头,叮嘱文杏良辰好好照顾,这才起身离开。 文杏用湿巾帕给沈千歌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沈千歌抬手,“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躺一会儿。” 文杏的担忧的看了王妃一眼,还是乖顺的与良辰一起出去了。 等卧房里的人都出去了,沈千歌一个人盯着帐顶发呆,看来气运名单上的其他人对她的作用很小,小到甚至微乎其微! 要想靠这点气运让自己保持健康几乎是不可能。 今天做的事,只不过是让花盆里的植株半片叶子变绿,想要让整棵植株变正常,怕不知要做多少这样类似的事……她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忽然左颊一片刺痛袭来,沈千歌踉跄着起身在妆台上取了小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憔悴,左边脸颊那块疤痕好似比昨天更明显了! 她伸手碰了碰疤痕的地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坚定了决心,再难还有前世难嘛! 既然裴世子一个人的气运不行,那就多收集几个,再试试,她现在脸上的疤痕只不过是轻微的,离上一世重病的身体还要许久,她还有时间,绝不会轻易放弃! 沈千歌起身将之前戴的面纱重新找出来,脸上的疤痕再过几日,就算是浓妆也遮不住了,还是尽早做准备吧。 沈姑姑从沈千歌这边出去,回了东跨院换了身衣裳,直接带着人出了沈宅,去了逍遥王的别院。 第三百二十二章 熟人太医 逍遥王早上在沈宅吃了朝食,就回了别院,表面上他是个闲散王爷,实际上身上的任务却不少,每日里都有各处暗地里送来的公文和消息要看。 等处理好了,已经快到午时了,刚起身伸了个懒腰,护卫就迅速进来禀报,“王爷,沈姑奶奶来了。” 逍遥王脸色一喜,怎么也没想到沈青会在这个时候找他,“快,快请进来。” 护卫见王爷这么高兴,脸上也带了笑,“王爷稍后,属下这就去,保准把人给您带回来。” 没一会儿,沈姑姑果然被护卫请到了逍遥王的书房。 沈姑姑一进来,逍遥王就注意到她脸色不怎么好,他眉头一皱,迅速迎了上去,“沈青,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既然绝对来向逍遥王求助,沈姑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词,这个时候也没什么需要客套的。 沈姑姑颔首,“不知王爷可否帮忙请一位太医到我那宅院去。” 原本沈府是有资格请太医的,可现在她与母亲已经搬了出来,母亲虽然与大长公主交好,可那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最近也没多走动多少,她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求长公主,那么想请太医看诊,只能来求逍遥王。 逍遥王心一沉,“是老夫人身子不好了?” 沈姑姑摇头,“不是,娘身子虽然不是很康健,但这次并非是我娘,而是千歌,不知道怎么回事,千歌身子突然不妥,请了附近的老大夫来看,却看不出问题,只能托请王爷请太医来给千歌看看。” 逍遥王没想到是沈千歌的身子出了问题,他眉心拧着,沈千歌一个年轻小姑娘怎会身体不适到要沈青来求他找太医的地步,之前他见到时不是还好好的? 不管怎样,沈青既然来求了,那必不能有假,沈千歌也比较稳重,不会用这种事来糊弄长辈。 可沈千歌本来就是王妃,丈夫是燕王,身后还有蒋贵妃,为何请太医不走燕王那边,要拐个弯儿的需要沈青帮忙? 逍遥王多精明,扫了沈姑姑担忧的眼神一眼,就大致猜出燕王夫妻之间感情估莫着是出现了些问题。 逍遥王安慰道:“你别着急,本王现在就派护卫去太医院请太医,快的话,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你先去府里边照顾千歌边等着。” 沈姑姑没想到逍遥王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出口了“谢谢”两个字。 逍遥王眼底的亮光由盛转向平静,他看着沈姑姑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过是本王的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就叫二管家胡申亲自将沈姑姑送回到了沈宅。 等沈姑姑离开后,逍遥王眼睛眯了眯,突然吩咐身边护卫,“你去追胡管家,私下里告诉他,让他带着沈家姑奶奶在燕王住的院子前面绕上一圈,务必要让燕王的人看到,另外,燕王的人若是想打探什么,只要是关于沈家关于燕王妃的,通通告诉他们,一字不瞒!” 护卫想了想,连忙抱拳应是。 沈姑姑被送回到沈宅的时候,总觉得走的路比来的时候长了。 她还觉得奇怪,可一想到逍遥王的别院本来就大,许是进去的时候走的一条路,出来的时候管家带她走的另外一条,用的时间不一样也正常。 沈姑姑从燕王住的院子旁边过的时候,被燕王身边的护卫看到了,护卫是燕王的亲随,沈家的人王爷熟悉的人他都认识。 怎么也没想到沈姑姑为何会到逍遥王的别院来,看到后就快速进去告诉了荣顺。 荣顺拧着眉,“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沈姑奶奶来别院是为了什么事。” 护卫得了命令迅速去办了。 有了逍遥王的提前知会,燕王护卫的消息打探的很快,几乎是毫不受阻,半刻钟就回来回复荣顺。 荣顺听了后,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王妃生病了!沈姑奶奶是来求王爷找太医去沈宅的?” 护卫得知了这个消息同样满脸担心,“是,逍遥王已经派人去太医院了,这个不能有假。” 荣顺本来觉得护卫打探消息的时间也太快了些,可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心里的那点怀疑顿时就被惊没了。 本来早上得知了王妃给裴世子别院送朝食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殿下,如今得知了王妃居然要请太医,这就不能耽搁和瞒着了。 荣顺挥手让护卫在外面守着,自己快步跑进了里间。 燕王昨晚天快亮才回来,回来后躺在床上更是毫无困意,眼睛睁着直到天亮才勉强睡着,这会子睡下还不到一个时辰。 荣顺也顾不得主子睡没睡好了,他站在床边轻声叫燕王起床。叫了几声,燕王就睁开了疲惫泛红的眼眸,心里一堆事,燕王压根就没睡熟,被荣顺一吵,更是满脸不耐烦,他喑哑着嗓音开口,“荣顺,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否则,别怪本王罚你!” 荣顺连忙道:“殿下,是关于王妃的!” 听到是关于沈千歌的,燕王脸上的不耐烦少了一分,“说。” “王妃好似身子不适,沈姑奶奶特意到别院里请逍遥王帮着请太医。” 燕王听到荣顺这么说,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剑眉拧地紧紧的! “你说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燕王哪里还有睡觉的心思,心里往下直沉。 “就是方才,半刻钟前沈姑奶奶才出府。” “皇叔身边的人出发去太医院了吗?” “去了,才去不久,还没一炷香的时间。” 听完荣顺这句,燕王起身从床边抓起衣裳套到身上就往外走,荣顺见主子连发冠都没戴,连忙追上去,“殿下,您等等,你别急……小的立马让人跟您一起去……” 追到门口,荣顺就只能看到主子一个背影了。 沈千歌躺在床上休息,这会子,浑身没劲儿,连起个床浑身都冒虚汗。 文杏高兴的进来,“王妃,太医来了。” 太医?沈千歌蹙眉,她自己没让人拿着她王妃的对牌去太医院是请不到太医的,那怎会有太医到沈宅来? 刚这么想,就听到了人声,没一会儿,沈姑姑就领着一位太医进来了。 沈千歌抬头一看,这太医还是个熟人,是太医院的黄太医。 第三百二十三章 燕王妃的病情 黄太医怎么来了? 不过此时沈千歌也顾不了黄太医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她看向姑姑,已经猜到太医为什么来了。怕是姑姑专门去请托逍遥王的…… 沈姑姑看到侄女看向自己歉疚的眼神,忙三两步走到沈千歌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千歌,别多想,先让太医给你看看身体状况,其他的事,等太医走了再说。” 姑姑已经将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好意思拒绝。 黄太医的医术自然没得说,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身体是不是在不吸取气运的情况下真的治不好。 上次燕王请黄太医来给祖母看诊的时候,沈千歌就将那本药圣手札的抄录本给了他,他的医术又有精进,现在的水平怕是与方医正都差不多。 若是他也看不出毛病,那怕是药圣在世也无能为力。 黄太医进来先是恭敬的给沈千歌行礼,随后才坐到床边望闻问切。 时间一分一秒相当难熬,站在一旁的沈姑姑不敢出声打扰黄太医,一直焦虑的等着,直到两刻钟黄太医的手才从沈千歌的手腕上移开,他安抚的朝着沈千歌看了一眼,才道:“王妃恐怕是因为夏日太过炎热,这才心燥气郁,下官给王妃开几副药,每日早晚各喝一次,坚持半个月,下官再来给王妃看诊。” 黄太医这话一出口,沈千歌面纱下的笑容就变得惨淡起来。 看来没有足够的气运,现在的医术根本就救不了她,黄太医怕是此刻心里也是奇怪的很,之所以这么在她面前说,怕只是安慰她罢了。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虚弱的道歉,“有劳黄太医了。” 黄太医连忙行礼,“这是下官该做的。” 沈姑姑一直站在床边陪着,先看看沈千歌又看向黄太医,顿时脸色苍白了一瞬,她轻轻拍了拍沈千歌的手,“千歌,你先歇着,我去送送黄太医。” 沈姑姑将黄太医送到了外间后,着急的问,“太医,您与我说实话,千歌的身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黄太医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沈姑姑,斟酌了片刻这才道:“沈姑奶奶暂时莫要担忧,王妃身子确实是出了些问题,但目前还不要紧,暂时只能先配合黄某的药方吃着,再行观察,为了方便,黄某还是建议先将王妃送回王府,不管如何,有燕王在,黄某出入也更加方便。” 说完,黄太医就以要立马回太医院给沈千歌配药告辞了,一刻都没有多留。 沈姑姑也不敢耽搁,让老管家亲自将黄太医送上马车。 可黄太医上了马车后,压根就没立刻就回太医院,而是绕了一圈进了逍遥王别院的后门。 那里荣顺正等着他呢。 荣顺终于看到黄太医,立马迎过去,抱怨道:“黄太医,你怎么这么慢,殿下都等急了。” 黄太医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时间擦,就跟着荣顺去了燕王的院子。 一进花厅,燕王就忍不住从座位后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重新坐了回去。 但是他的声音里还是透露出了他的急切和担忧,“黄太医,王妃怎么样?” 黄太医看了周围一眼,荣顺立马明白黄太医的意思,他驱赶走了旁边的护卫,连带着自己也出了花厅,还特意将门关上,他则亲自守在了花厅门口。 见花厅里只剩下他与燕王二人,黄太医这才放心的和盘托出。 “殿下,微臣无能,实在是看不出王妃是什么病情,还请殿下赶紧另请高明!” 黄太医的话传到了燕王耳中,仿佛是晴天霹雳!叫他难以置信! “怎么会看不出病情呢?!”燕王压低着声音怒吼道。 黄太医没有一丝隐瞒的将他看到的都告诉了燕王,“王妃的身体看起来当真是不适,可微臣把脉却把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只能先开一些滋补的药材给王妃暂时调养着,不过,微臣已建议沈姑奶奶将王妃送回王府调养。” 燕王有些颓然的坐回到了圈椅里,听完了黄太医说的后,他一时间一言不发,过了片刻才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王妃的病情谁能不能透露,过几日再去给王妃复诊。” “微臣领命。” 燕王挥手让黄太医离开,荣顺将黄太医亲自送出逍遥王别院这才回来。 王爷既然故意不让他知道,荣顺也不敢问,只好站在一旁当透明人。 只是主子脸色一直沉着,荣顺觉得自己像是待在冰窟里一样,大热天的,后背居然有一阵阵凉意袭来,让他都快忍不住打哆嗦。 燕王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沈千歌奇怪的病情让他心急如焚,可是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沈娇娇给他的那封信。 这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倒是站在旁边的荣顺先忍不住了,迟疑的道:“殿下,要不去将王妃接回府里养病吧,这府里都是咱们的人,还有冰用,太医也可以请到府里,怎么的,也比沈姑奶奶这宅院好。” 荣顺话说完,瞄着主子的脸色,见主子脸上没什么动静,他识趣地闭了嘴。 过了良久,燕王才道:“不急,既然王妃要与本王赌气,就让王妃好好知道好歹,否则本王这些心焦又算得了什么!” 这还不急啊!荣顺都被自家主子这话给惊到了,话不是这么说的,万一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折磨的还是自家这主子啊! 可这话在这个时候,荣顺却不敢说。 他在旁边冷眼瞧着,就觉得王爷王妃对彼此都不像是无意,可偏偏像是两只带刺的刺猬,还没靠近呢,就已经互相伤着了,到现在都不知道要用互相柔软的地方先贴近。 黄太医一走,逍遥王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常随疑惑的道:“王爷,黄太医已经回太医院了,不过燕王那边还是没消息。” “哦?那便等着,你找个机会将燕王妃生病的消息告诉裴世子。” 常随被自家王爷的吩咐惊到了,“啊?这……” “这什么?你觉得本王这是在搅事?” “没……没,属下没这个意思。” “哼,照本王说的去办便是。” “是……”常随一脸牙疼的去办了,自家王爷这不叫搅事叫什么?燕王燕王妃才大婚不久,大婚的时候,谁都知道沈二小姐容貌未损,甚至是比以前还要貌美姝艳,自家王爷拼命将燕王妃和未婚的裴世子拉到一起,这是做什么! 燕王可是个狠人,自家王爷可不会有事,这一旦让燕王知道了,还不提着剑来劈砍了他。 常随越想越觉得可怕了。 他决定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黄太医这边还没让人送药到沈宅,裴焕就已经知道了沈千歌请太医来的消息。 裴焕眉头一蹙,问一旁的裴秋,“昨天我见到燕王妃的时候,她身子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请了太医?可问清楚了,这太医真的是给燕王妃看诊的?不是给沈宅的老夫人?” 裴秋肯定的道:“小的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专门打听了,这事儿是从逍遥王别院里透露的,说是沈家姑姑专门去求的逍遥王请的太医,却是给燕王妃看诊的。一丁点儿都没错,方才小的还在巷子里碰到沈宅的人,就是不小心撞到您的那个小厮,他一脸肃色,若不是他的主子出事,他不会情不自禁的就这般。” 那这样,太医给燕王妃看诊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位燕王妃才送了赔礼,而且还是让母亲开怀的食物,裴焕知道了总不能无动于衷。 他眉头皱紧,片刻后道:“裴秋,你回府上将裴医女请来,然后让她随我去一趟沈宅,若是母亲问起了,你就与母亲直言是给燕王妃看诊的。” 裴医女是宫中方医正的关门弟子,是自小被裴家收留的孤女,后来被方医正看中学医,后来出嫁嫁给了方医正的一位弟子,只是这位弟子命不好,在外地出诊的时候感染了时疫,没了,丈夫也是无父无母,两人婚后又没有孩子,裴医女就又被裴老夫人接回了大将军府住。 如今裴医女的年纪也与沈姑姑差不多了。 裴秋应声了连忙要去办,这让裴医女来给燕王妃看诊,也算是还了燕王妃那个食盒的人情了。 还没走呢,裴焕又叮嘱,“燕王妃那边硝石的事还是要继续盯着。” “是,世子爷,小的都记得呢!” 等裴秋出了世子爷的书房,抓了抓头发,才觉得奇怪,自家主子好似有些对这位燕王妃太关注了一些。 这么一想,随后裴秋用力摇了摇头,怎么会!自家世子爷最是光风霁月的人,绝对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是他想多了。 裴医女平日里就在将军府的药房待着,这些年,她大部分的精力都在研制各种药方和草药的药效,若不是必要,她并不出诊,所以裴秋过去一请,她很快就来了裴家的别院。 先是帮裴夫人请了平安脉,又给裴夫人配了些安神养生的汤药,这才到裴世子这边复命。 裴世子让裴医女在别院休息一晚,与她约好,明日让她去沈宅给燕王妃看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愣住的裴世子 气运花盆一次的验证并不能让沈千歌信服,次日一早,她挣扎着起身,一早去厨房做了点心和朝食,一部分留给了祖母和姑姑,一部分分为若干个食盒,让白嬷嬷安排着给附近住的邻里送去,全当是给邻里们示个好,打个招呼。祖母和姑姑日后要长期住在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前两日在收拾院子没腾出手,今日有空了,就要准备起来,当然,送给裴府别院的,沈千歌另外准备了更精致的,她想看看结果是不是像是昨天一样。 送食盒去的白泉并不知道食盒里的不同。 按照主子的吩咐送到裴府别院,裴秋亲自拎着送到了世子爷的房间。 裴焕已经起床,正要吃点东西喝杯茶去书房批阅公文,一出内间就看到裴秋拎着个食盒进来,奇怪道:“一大早从大厨房拎的?裴秋,你知道我的习惯。” 裴秋哎呦了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裴焕身边,给世子爷理了理袖摆,“世子爷,您看看这食盒,哪里是咱们府上的,小的还不懂您,怎么会一大早跑去大厨房拿食盒。” 裴焕走到桌边,定睛去看食盒,当看到食盒侧面很小的一个“沈”字时,有些惊讶道:“沈府的?” 裴秋笑,“正是!沈府小厮送来的,说是刚做好的,让您趁热吃。” 燕王妃昨天送了赔礼的食盒来,今日又送了食盒来,不经意间,裴焕的心好似被暗中撞了一下。 不过这点一闪而逝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没抓住,他只是蹙了蹙眉,“沈府不是昨日已经送了食盒来?” 裴秋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幸好他直言问了白泉,这会儿他道:“沈老夫人沈姑奶奶刚搬过来,这食盒是见面礼,周围的庄子别院都有,就连逍遥王那边也有一份呢。” 原来是见面礼,怪不得…… 裴焕安心收下,一样拎着食盒到母亲的院子,与母亲一起用,这次又添了裴医女。 裴医女平日里痴迷研制各色药物,口腹之欲不重,可饶是这样一个人,吃到沈宅做出来的点心和朝食后,都忍不住赞不绝口。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这么美味的食物,裴医女都不好意思不去沈宅给那位燕王妃看诊了。 沈千歌撑着身子,勉强做完了朝食,这才回了西跨院。 一进西跨院,即便是戴着面纱,那露出的半张脸也苍白的叫人害怕,文杏看到了,忙快走几步上前将人搀扶住,焦急道:“王妃,你怎么样!” 沈千歌虚弱地摇摇手,“我没事,先扶我去床边坐坐,让我歇一歇。” 幸而文杏力气大,沈千歌几乎是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文杏小心扶着沈千歌坐到了床边,又给她端了温水来,“王妃,喝杯温水缓缓。” 大半杯温水下肚,沈千歌这才觉得好受点,她对着文杏挥手,“下去吧,我躺着歇会儿。” 文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道:“王妃,不然奴婢去通知王爷吧,让王爷叫黄太医再来给您瞧瞧,您这样怎么行!”说着说着,文杏都要哭了。 要是黄太医真有用,昨天他就当面说清楚了,何必说的那般含含糊糊。 可当真文杏的面却不好这么说,沈千歌扯了扯嘴角,“太医都来了,还是逍遥王亲自让人去请的,若是王爷在乎我这边的话,会不知道?好了,文杏,太医都来看了,也说了,更是配了汤药,许是这两日汤药暗示用了,就没事了。” 文杏被王妃说的哑口无言,她擦了擦忍不住流下来的眼泪,“那王妃歇着,奴婢去给您熬药。” 沈千歌对着她笑了笑,让她下去。 文杏一离开,沈千歌就开始观察面前的气运花盆,可惜,看了良久,结果与昨日没什么两样,花盆里快要枯萎的植株只绿了半片叶子,甚至那半片叶子比昨日的叶子还要小…… 沈千歌惨然一笑,看来那气运名单上后面的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脸颊上又一阵灼热的疼痛袭来,沈千歌伸手捂住左边脸颊,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盯着帐顶,顿时感觉无奈又无力。 正出神,文杏在外面禀报道:“王妃,姑奶奶来让人告诉您,裴世子送裴医女来了。” 裴医女? 沈千歌眉头蹙了蹙,忽然想起这位裴医女来。 那还是前世,这位裴医女她远远见过一面,那还是在裴夫人出门烧香的时候,当时,她已重病,良辰听说裴大将军府的裴医女要从郊外路过,良辰背着她等在路口,可惜大将军府护卫众多,裴医女坐在马车里,良辰还没上去拦着求人,就被护卫们推开了。 最后,裴医女好似听到了声响,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让沈千歌匆匆瞥到了一眼。 这位裴医女心善,许是看到了重病的她,让身边的丫鬟送了保养的丸药来,可惜这丸药还没送到沈千歌的手里,就被那些护卫私自截下了。 等裴府的人走后,良辰才背着她回去。 后来沈千歌一直躺在床上,外面的消息她知道的很少,知道的一些事情都是良辰为了哄她喝药说的。 其中就有一件事是关于裴医女的,裴家将裴医女送进宫里给宫里的贵人看诊,不知是不小心惹到了宫里的哪一位贵人,被皇上赐死,直接拉到了午门砍了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的沈千歌自身都难保了,也只能怅然了一瞬作罢。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会在这个时候再次遇到这位裴医女。 文杏怕沈千歌不知道,还专门介绍的了一下这位裴医女。 文杏很高兴,虽不知道裴医女有多厉害,但这位裴医女至少是方医正的关门弟子,而且还是个女大夫,许是能治好王妃! 可被黄太医看诊后的沈千歌知道,不管如何厉害的大夫对她的身体都没法子,怕是药圣在世都不行。 不过人都来了,沈千歌也不能不见,而且还是这位裴世子请来的人,怕是姑姑请黄太医过来让这位世子得了消息。 “伺候我换身衣裳。”沈千歌道。 文杏连忙答应,高兴地给沈千歌选衣裳穿。 沈千歌看着文杏翻衣箱,指了一套藕荷色的儒裙,“就这套吧。” “啊?这套?”文杏拿出沈千歌指的这套儒裙问。 沈千歌颔首。 文杏看了看这套衣裙,觉得也行。 这套衣裙是沈姑姑给沈千歌的,是沈姑姑存下来的布料,布料上等,虽然花色是几年前的了,但是衣裳裁剪的样式都是最经典的,不容易过时,还搭了件老料子的甜橙色披帛,不至于让这身衣裙颜色太素。 沈姑姑亲自做的那些衣裳,沈千歌还有好些套没有上过身,这套就是。 沈千歌在文杏的伺候下换了这身衣裙,文杏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点头,这套衣裳王妃穿在身上真好看。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文杏又在妆盒里挑了支玛瑙的步摇坠在发髻上,简单端庄,这就可以了。 沈姑姑也没想到裴世子会在这个时候来访,而且还带来了裴医女。 裴医女在男人中的名声不显,但在女人中名声却不小,很多高门贵妇,看些妇科病都需要请女大夫,京中甚少有像裴医女医术这么好的女大夫,她又出自裴府,身份不低,就更多贵妇追捧了,可惜裴医女不轻易出诊,否则这整个京城的后台都知道她。 沈姑姑正担忧侄女的身子呢,若是裴医女能给沈千歌看看那就再好不过了。 之前对这位裴世子还无感,这次裴世子亲自送裴医女来,立马让沈姑姑对他改观了。 进了沈宅,沈姑姑就亲自接待,并且让葛嬷嬷和良辰上最好的点心和茶。 说了会儿话,沈姑姑就领裴世子和裴医女去后院。 这就是家中无男性长辈的坏处,沈姑姑总不好将裴世子一个人留在前院,由下人照顾,只能带着,等去了西跨院,裴医女看诊的时候让裴世子等在外面的花厅就是。 这边沈姑姑裴世子裴医女到了花园,沈千歌就得了下人通知。 文杏扶着她走到花厅坐下等着。 幸好沈千歌今日重新将面纱戴上,否则那脸色苍白的让人都不忍看,就算是脂粉都不能完全掩盖。 文杏亲自去西跨院的院门口看了看,而后快步回来,惊喜道:“王妃,姑奶奶带着裴医女来了,马上就要到院门口了。” 等沈姑姑领着裴世子和裴医女进了花厅,沈千歌站起身,迎了两步。 沈姑姑道:“裴医女,这便是王妃。” 裴医女朝着沈千歌看去,只见这位燕王妃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杏眸,一身素色的衣裙打扮得体又大方,身量纤细,凹凸有致,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让自己感受到了善意。 可裴医女心中却莫名感觉到了一分熟悉感,有一种好似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不过她只愣神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朝着沈千歌见礼。 “民女给王妃请安。” 沈千歌伸手扶了一把,“不用这般见外,一会儿还要麻烦裴医女呢。” 这位燕王妃这么一说话,裴医女又不觉的熟悉了。 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花厅门口的裴世子早就愣住多时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忍不住了 裴世子嘴唇忍不住动了动,“念儿”两个字在嘴巴里滚了滚,还是被他轻轻念了出来。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念儿还没患病的时候,与他一起去郊外踏青,那个时候十五岁不到的少女穿着的衣裙就是沈千歌身上这个颜色,那花色和样式与沈千歌今日穿的如出一辙。 少女害羞,头上戴着帷帽,到了郊外,初春风大,风儿调皮的掀起少女的帷帽,轻纱浮动,露出少女一张又惊讶又惊喜的笑颜。 杏眸弯弯,里面像是藏着一汩清泉,让人觉得清澈单纯。 那双眼睛瞬间与面前沈千歌的眼睛重合。 沈千歌今日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杏目,她眼睛本来就澄澈,双眼皮,睫毛浓密,如今恰与裴世子心里的念儿相似。 沈千歌朝着裴世子走去,而后微微对着裴世子福身,按道理她的身份不用给裴世子行礼,但今日裴世子特意给她请来了裴医女,这一礼,裴世子能当得。 可她行了礼后,裴世子不但不动不动,还盯着沈千歌看。 那眼神里带着感情深重无比,让人看了后,都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裴世子突然这般,一时让整个花厅都陷入的尴尬,还是裴医女忙拉了裴世子一把,提醒道:“世子,燕王妃与您说话呢!” 被裴医女叫醒的裴世子脸上一阵尴尬,忙低首给沈千歌回礼,“王妃安好,今日心情混杂,一时出神,实在是失礼!” 众人见他正常了,心里都松了口气,沈姑姑多看了裴世子一眼,忙请裴世子坐下,她在花厅陪着,而后让葛嬷嬷带着裴医女与沈千歌一起进里间,准备让裴医女给沈千歌看诊。 在逍遥王别院的燕王很快就得到了护卫送来沈千歌的消息。 护卫低着头汇报,“早上王妃给附近的邻居都送了食盒作为见面礼,其中,逍遥王府的食盒和裴府别院的食盒最大,应是最好的。” 早上起床什么都没吃的燕王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槽牙都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而后明知故问道:“王妃的食盒可有本王的?” 护卫:…… 这叫他怎么回,要是有王爷的,定然第一时间就送进来了,况且,王爷来逍遥王别院也没与王妃说过啊……王妃身边就那么几个下人,她不是神算子,哪里知道王爷的行踪。 护卫只好低头装死。 燕王又打听给裴府别院的食盒里装了什么。 明知道自己知道了会更生气,可燕王就是忍不住想知道的更多。 正听的脸色发黑呢,荣顺急匆匆的进来了,“殿下!不好了!” 燕王朝他觑了一眼,“又怎么了?” 荣顺也顾不得还有护卫在了,直接道:“殿下,裴世子带着裴医女去沈宅了,怕是去给王妃治病的。” 荣顺话音刚落,燕王就一拍桌子愤怒地站了起来,“岂有此理,裴焕居然还登堂入室!本王的王妃要他管!” 主子发怒,荣顺忙缩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之前来汇报的护卫更是恨不得缩成一个团,让主子看不见自己才好。 燕王终于再也忍不住,也没心思与沈千歌玩你躲我藏的游戏了,立马招集了护卫,往逍遥王别院旁的沈宅快步走去。 到了沈宅的门口,是老仆良叔开的门,一开门看到燕王带着护卫站在门口,骇了一跳,随后忙行礼问候,“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燕王扫了一眼良叔,“本王是来接王妃回王府的!” 良叔听后,连忙道:“那老仆这就去通知王妃。” 可不等良叔去通知,燕王就带着人直接进了沈宅,随后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燕王带着的一群护卫身强力壮,走路如风,沈宅的下人们压根就来不及通知。 燕王前一天晚上已经来沈宅摸过点了,这个时候直直朝着沈千歌住的西跨院走去。 这边沈姑姑正在外间陪着神思不蜀的裴世子,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燕王。 燕王朝着裴世子的方向扫了一眼,脸上满是愤怒和排斥,毫无善意。 燕王向沈姑姑拱手行礼,而后就走到了裴世子面前,冷声道:“不知裴世子在本王王妃这里是做什么?” 燕王这句话一说出来,沈姑姑就变了脸色,她连忙拉住燕王,“殿下,您误会了,裴世子这是送裴医女来给王妃看诊的,没别的意思。” 裴焕这个时候也站起了身,本来他在鸿胪寺任职,官阶不高,见到燕王是要行礼的,可面前的燕王让他彻底失了行礼的心思。 按照裴家的地位来说,他一个世子的身份完全能与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相提并论。 裴焕站在燕王对面,背脊挺直,他只比燕王矮了一个指节,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双方眼中都迸发着怒火。 之前就听说过燕王在外不堪的名声,暴怒狂虐,对待女人尤其狠辣,如今亲眼看了,果然如此! 燕王妃是他的正妻,他都这样,更不论别的女人了。 若是他关心自己的妻子,会让燕王妃一个人带着她陪嫁的下人回沈老夫人这边帮忙,而后燕王妃生病了,他也不管不顾?直到听到他带裴医女来给王妃看诊才出现? 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简直就是他们男人的耻辱! 裴世子愈发的看不上眼前的燕王,更不怕与燕王对上。 他一直低调,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裴世子冷笑,“燕王殿下当真是好大的威风!这样的威风为何不在圣上面前展示展示。” 裴焕也不是好惹的,一出口就是戳燕王的痛处。 燕王的眸子愈发的黑沉,窄袖下的双手攥紧,直接咯咯作响,“裴世子当真是好口才,可惜这里不是你施展的地方!” 说完对身边的护卫道:“送客!”而后就大步朝着内室走去。 内室里,沈千歌坐在玫瑰椅上,裴医女正要给她号脉看诊,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沈千歌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此刻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燕王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接王妃回府 裴医女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看着沈千歌,用眼神询问她。 沈千歌刚要婉拒裴医女的看诊,之前裴医女是沈姑姑带来的,沈姑姑对裴医女期待很高,她不想让姑姑担心,这才决定让裴医女看诊,可实际情况是,她的身体状况让太多的大夫知道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燕王来了,她也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婉拒裴医女。 可不等沈千歌开口,燕王已经进了内室。 看到坐在一旁裴医女,燕王冷声道:“王妃的病症自有太医料理,就不用麻烦裴医女了。” 裴医女抬头看了燕王一眼,又转头担忧的看向沈千歌,过了片刻,都没听见沈千歌说话,她才起身,对着燕王行礼,而后道:“既然这般,民女就不打扰王爷王妃了,民女告退。” “不送!”燕王从唇齿里挤出两个字。 裴医女又不放心的看了低着头的沈千歌一眼,而后对着燕王和沈千歌都福了福身,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外间沈姑姑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只能赔礼道歉,而后亲自将裴世子和裴医女送走。 裴世子和裴医女一离开,沈姑姑就吩咐身边大丫鬟彩月,“去让人盯着王妃那边,若是有什么大动静,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是!奴婢这就去。” 裴医女离开后,内室里只剩下燕王和沈千歌,其他人都被燕王轰了出去。 燕王黑沉的眸子盯着坐在玫瑰椅上垂着眼帘的沈千歌,心中乱成一团,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心会有这么乱的时候,好似用什么办法,燕王都舍不得,可是不治一治眼前的女人,他心里的怒气又沸腾的很。 燕王背着手在沈千歌身边走来走去,像是一只焦躁的大狮子。 最后燕王好似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压抑住怒气,沉声道:“跟本王回王府!” 家丑不可外扬,教妻也要背着人,这么一直让妻子住在沈宅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沈千歌抬头看向燕王,此刻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澄澈的杏眸,亮闪闪的,里面却蓄着泪水,那泪水她好似强忍着,这才没落下来。 “住在王府的留香园与住在沈宅的西跨院有什么区别!”沈千歌终是没憋住,吐出了这么一句。 好似受了长时间委屈的小猫咪,在张牙舞爪的威胁,其实这模样在别人看来不但没有威胁,反而像是在撒娇。 燕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住了,可随即他像是任督二脉被打开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千歌的意思。 这沈二在埋怨他根本就不回留香园,将她一个人留在留香园住!是不是! 她……这是在吃醋? 原本滔天的怒气好似被沈千歌这句话瞬间给抚平了,燕王胸腔中那股愤懑顿时消弭,滔天巨浪变成风平浪静,甚至还有微微轻柔的海风吹拂。 话是沈千歌情急之下说出口的,根本就没想着思考,等话说出来,她才觉得懊恼,这话压根就站不住脚,像是一个埋怨丈夫不归的怨妇。 她瞪着眼,面纱下的脸颊一时间羞窘的通红,立马低下头,都不敢去看燕王脸上的表情。 燕王心里舒坦的像是吃了一颗清心丸,他走到沈千歌身边坐下,伸手揽住沈千歌纤细的肩膀,“王妃既然要求了,那本王定然日日回留香园住。现在王妃肯与本王回王府了吗?” 沈千歌:…… 这家伙接到梯子就顺着往上爬,这让她怎么回! 沈千歌心中一时羞涩一时又懊恼,若不是面纱遮着,她怕是想把整张脸都用袖子遮起来。 燕王盯着她的眼睛,诚挚道:“裴医女虽然医术名声都不错,但她毕竟是裴家的人,又是方医正的关门弟子,你的病情找她始终不妥,放心,回了王府,我让黄太医从新来给你看诊。” 让黄太医重新给她看诊? 这句话瞬间在沈千歌的脑子里徘徊,下一秒,她惊诧地盯着燕王,难道说之前黄太医来给她看诊,他是知道的?甚至为什么来的是黄太医不是别的太医,还有可能是他专门安排的?那么她的病情,燕王也是知道的?那他有没有产生怀疑呢?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突然来阻止裴医女来给她看诊? 一时间,沈千歌脑子里冒出了太多的问题,让她一团乱麻。 燕王见沈千歌出神着,不说话,立马吩咐外面候着的文杏良辰等人,“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王妃收拾东西,一会儿本王就带着王妃回王府。” 没第一时间听到里间王妃反对的声音,文杏良辰连忙应是,两人带着小丫鬟迅速去收拾了。 等沈千歌反应过来,回王府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装上马车了。 都这样了,沈千歌哪里还能继续在沈宅住下去。 沈千歌起身对一旁的燕王道:“殿下,请让我与祖母姑姑告个别。” 燕王干脆也起身,“走,本王陪你一起去。” 燕王跟着一起,沈千歌就不能与沈姑姑单独说体己话了,想拒绝,可燕王已经先一步走在前面了。 燕王陪着沈千歌与沈老夫人和沈姑姑告别后,沈姑姑亲自将夫妻两送到了大门口,看着燕王扶着沈千歌上了马车,虽然沈千歌戴着面纱,但是沈姑姑从沈千歌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还是看出了浓浓的担忧。 马车行远,上了通向京城的官道,沈姑姑袖口下的双手还是攥地紧紧的。 她这般是自在了,可是却无法给到侄女丝毫的助力。 她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与母亲相依养老吗? 万一母亲有个头疼脑热的,她们这样的身份连个太医都请不了,别说是太医了,就算是京城的名医,她们都出不了几次银钱。 沈千歌没想到燕王没骑马,而是与她一起坐进了马车。 马车的空间不大,燕王又与她坐在一排,燕王身高腿长,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沈千歌为了不挤到他,几乎是缩在了角落里。 燕王见她这样故意离自己远远的就皱眉,这沈二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找各种理由与自己贴近吗?怎么成婚后,反而变得矜持了?难道她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为了试探沈千歌,燕王故意伸长腿碰到她的膝盖和裙裾,甚至还故意压住沈千歌的裙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千歌别怕 沈千歌哪里想到燕王还有这么磨人的时候,她觉得费解,之前燕王不是看到她的时候脸色都不好,甚至都不愿意回后院,怎么一下子好似变了一个人。 燕王越是这般,沈千歌的防备心就愈大。 而且她现在脸上有疤痕,虽然戴着面纱,却不敢接近燕王,生怕燕王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她的伤疤。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让燕王看到她脸上有疤痕的丑陋模样。 虽然没有故意隐藏,但燕王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她的闪躲。 郊外回城的路并不平坦,时而颠簸一下,每次颠簸的时候,燕王都故意往沈千歌身边靠。 沈千歌苦不堪言,她觉得自己都要被燕王挤到车壁上了,可燕王好似不知道一般。 她想开口,可又不好开口,以前他贴的自己这么近,她能以两人男女授受不亲让他离的远一些,可现在两人就是夫妻,贴的近那也是天经地义。 沈千歌就用一只手撑在燕王结实的臂膀上。 夏日里,衣裳薄,沈千歌手掌抓在燕王的小臂上,手心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燕王的皮肤上,好似瞬间就传到了他的心底,让他的心也跟着火热起来。 又是一个抖动,燕王愈发地贴近沈千歌了,燕王宽大的肩膀几乎是将沈千歌包裹在自己的怀中。如果不是沈千歌一只手推着他的肩膀,两人已经是贴在一块儿了,可就是这样,燕王已经与沈千歌的侧脸相贴,他低首就能看到沈千歌浓长的睫毛和眼底的慌乱。 沈千歌终于忍不住了,低着头,小声的控诉,“王爷,你贴的我太近,热!” 燕王哂笑一声,“你以为本王想贴的这么近,这路颠簸,将人颠来颠去的,本王若不是离你这么近,一会儿你被颠出去!” 好似外面驾车的护卫感受到了主子的心情一般,马车又用力地颠簸了一下,把沈千歌颠的摇来晃去,要不是燕王坚实的臂膀圈着她,她还真可能一头栽到马车对面去,磕碰到身体。 都这样了,让沈千歌还怎么说……不要燕王护着吗……那岂不是不知好歹。 面纱下,沈千歌只能咬着唇,微微低头,眼睫不安地颤抖着。 沈千歌的“异样”被燕王彻底看在眼里,好些日子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了,怀中的女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磬香,让他着迷,好像这样圈着她,他整个人都觉得圆满了,灰色的世界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燕王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好几日不见,她瘦了,不但瘦了,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皮肤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折就破一般。 燕王心疼地抿了抿唇,想安抚几句,可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之前这女人偷偷离开王府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账还没与她算呢!若是一直这么纵着她,用不了多久,这女人还不造反! 忍耐着心底的不舍,燕王微微沉下脸,肃着声音问沈千歌,“怎的又将面纱戴上了,这天气,蒙着脸不热吗?” 大齐对男女大防不苛刻,年轻女子春日出去踏青少有戴帷帽和面纱的,甚至还有女商人独自在外经商,这都不算什么,所以沈千歌突然又戴上面纱这才让燕王觉得奇怪。 沈千歌没想到他突然问到脸上面纱的事,瞳孔微微一缩,眼神晃了两下,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直接见裴世子不好,就戴了面纱。” 沈千歌这话刚出口,燕王就知道她说的并非真话。 什么为了与裴世子避嫌才戴的面纱,如果真是这样,第一次因为白泉的关系与裴世子见到就会戴着面纱,也不用等到今日。护卫向他汇报,前两日王妃看起来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戴了面纱? 燕王眼睛眯了眯,在车壁上好似无意的敲打了两下,已经恢复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又颠簸起来,而且还颠簸的越来越严重。 沈千歌心中奇怪无比,之前她与姑姑一起去沈宅的时候,路途都是平稳的,怎的现在差别这么大。 她这么想的就这么问了出来。 燕王脸色不变,只淡淡道:“我们回府是抄的近道,并非走的官道,路程短了许多,可路却不如官道平坦,自是颠簸了许多。” 是这样吗? 沈千歌也不好这个时候掀开车帘看一看,不过就算是看了,她也不知道真假,京城到京郊的路她只走过几次,压根就记不住。 在她微微出神的时候,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燕王忙固定住身体,将沈千歌揽在自己怀中,不让她的身体磕到坚硬的车壁,可不知怎么的,燕王的右手一个不小心,却将沈千歌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剧烈的颠簸过后,前面驾车的护卫连忙出声道歉,“王爷王妃,你们怎么样,方才路上有个坑,根本避不过去,请王爷王妃恕罪。” 沈千歌和燕王哪里有精力理驾车的护卫,燕王是眯着眼盯着沈千歌的脸颊,而沈千歌是惊慌失措的想要用手遮住脸颊上已经显眼的疤痕。 可燕王的眼睛多利,沈千歌两只手怎么能遮得住。 面纱就是他故意弄掉的,在面纱掉下来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 燕王眉心紧促着,严厉的问沈千歌,“沈二!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沈千歌能与他说是以前的伤痕没吸收他的气运复发了吗? 那之前她的脸完好如初怎么解释?哪里有人脸好好的,又会突然有疤痕的? 如果真的这样,燕王会不会将她当做妖怪…… 沈千歌心里恐惧害怕,却还要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燕王这么问了,就说明她的动作就是掩耳盗铃。 沈千歌低着头,一只手依然捂着脸颊上的疤痕,不敢再让燕王看上一眼,嘴唇紧紧抿着。 她以为燕王会勃然大怒,可等了会儿,自己那只捂在伤疤上的手的手背上却突然一热,那是他的大掌包裹住了她的手。 燕王的大掌微微用力,拉下她捂着伤疤的手,言语也变得温柔起来,“千歌,别怕,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想与她再接近一点 沈千歌极力想要遮掩的脸颊顿时就落入了燕王的视线里。 原本白皙如玉的左脸上突然多出了一块青色的疤痕,大约有手指指腹大小,让这张脸好似如白璧微瑕一般,让人觉得可惜。 燕王眉头愈蹙愈紧,心思飞速地转着。 沈二这脸是怎么回事,明明在王府的时候都好好的,一点瑕疵也没有,怎么帮着沈老夫人和沈姑姑搬个家就变成了这样? 虽然他表面好似故意在冷着沈二,可暗地里他派人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沈二的行踪。若是沈二突然受伤,暗中保护的护卫定然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可这两日护卫并没有提到沈二受伤的事。 燕王心中愈发觉得这件事蹊跷。 自从燕王一定要看沈千歌的脸,沈千歌在无意识中就紧紧注意着燕王的神态。 见燕王看到她的带着疤痕的脸颊时,眉头紧锁,好似一副不悦和讨厌的样子,沈千歌连忙用力将自己的手从燕王的大掌中抽了出来,而后又重新捂住了她脸上的那块伤疤。 燕王垂首看着怀中的小女人,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害怕地缩在马车车厢的角落,只要他微微一吓,她就要拼命的跳车逃跑。 燕王微微放缓了脸上严肃的神色,放柔了脸上的表情,特意用舒缓的语气道:“千歌,没事,疤痕不大,请太医来很快就能看好的,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许是燕王在外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第一次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这么做,让他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奇怪起来。 沈千歌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燕王现在更吓人了。 话没有起到安慰效果,反而让沈千歌的情绪越加的紧绷。 她在心里苦笑,太医哪里能看的好她的脸,若是太医真能看得好,那就好了,如果没有燕王,只怕就算是方医正来,也只会越看越严重…… 这叫她怎么能不恐惧和担忧。 这还仅仅是第一步,伴随着脸颊疤痕的,还有身体的衰弱,像是前世一样,到最后,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整个房间里只有溃烂腐朽的气息和永无止境的咳嗽,咳到最后,她像是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视野里都充满着颤抖。 她不想变成那样,再也不想变成那样! 这么一想,沈千歌的眼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一直暗暗注视着沈千歌的燕王很快就发现了沈千歌的不同。 他不知道沈千歌突然是怎么回事,只发现她好似很害怕很恐惧。 燕王想都没想,手臂微微用力,就将沈千歌瘦弱的身躯揽进了宽阔的怀中。 而后大掌轻轻拍在沈千歌的后背上,这个时候,看她这么可怜的模样,燕王哪里还有什么心情与她赌气。 “好了,别怕,有本王在呢!”燕王边拍抚着沈千歌的后背边笨拙的安慰着。 自小长这么大,除了娘,燕王还从没有这样与一个女子这般紧密的接触,就连养母蒋贵妃都没有过。 与沈千歌贴的这般紧密,可他心里一点排斥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想与她再接近一点,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被燕王这般密不透风地抱着,听着他笨拙却真诚的安慰,沈千歌突然感觉到燕王身周白色的气运疯狂的往她身上涌动,而后通过自己的身体再朝着那只旁人都看不见的花盆里汇集! 那花盆中原本快要枯萎的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黄变绿,那只刚刚孕育出的花苞也变得“昂首挺胸”起来,到最后,这植株在短时间内居然又彻底活了过来! 直到花盆里植株变得正常,她身体也停止了吸取燕王身周的气运。 沈千歌在燕王怀中瞪着眼看到花盆这一系列变化,惊地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 倏尔,沈千歌想起自己的脸! 气运花盆变得正常了,那她的脸呢!会不会也变得正常了? 先不管脸颊,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顺畅了,浑身也有劲起来,视野好像都变得通透清晰了。 沈千歌:…… 她忙微微用力想要推开燕王,而后低头四处寻找那块之前自己戴着的面纱。 低着头好不容易将面纱重新戴到了脸上,沈千歌心中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呼吸也变得正常起来。 燕王冷不防她突然这般,还以为沈千歌受了刺激,害怕让人看到她脸上的疤痕,所以才拼命找面纱。 她脸上的伤疤他看也看了,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没有阻止她的动作,由着她折腾,他怕他多说两句,反而会不小心刺激到她。 燕王坐在一旁,耐心的等沈千歌将面纱重新戴好、整理好了情绪,他才说道:“千歌,放心,我不在乎你脸上有没有疤痕,只要是你就好。” 燕王话音深沉,眼神深邃却明澈,几乎将沈千歌吸进去。 可很快,沈千歌就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她很想相信燕王的话,但是她又不敢相信。 这个世界的悲剧太多,她哪里敢将自己的信任轻易交托给一个男人。 有几个人是不在乎外表的,若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一步,这世上就没有痴男怨女了。 有些话,也只能听一听……信,暂时就免了吧…… 沈千歌勉强笑了笑,挤出了一句话,“多谢殿下。” 虽然戴着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让燕王看到沈千歌一双在外的眼眸,可燕王还是敏感的发现沈千歌听了她的话并非有多少感动,很可能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燕王眉头微微拧了拧,心中有些挫败,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除了沈千歌,他确是真心实意,毫无掺假。 燕王深吸了口气,按捺住自己郁闷的心情,放缓了语气问,“千歌,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沈千歌虽然想极力回避这个问题,可燕王问出口了,她总不能不答,她什么都不知道,燕王私底下也会调查,到时候会更糟糕。 想了一番,沈千歌道:“没什么大事,是我不小心在房间里磕到了桌角,青了一块,为了不让祖母和姑姑担心,这才戴了面纱。” 她话一说完,燕王就忍不住拧眉,他垂头看向怀中的女人,她低头说话,眼睫抖动着,目光压根就不敢直视他! 他一眼就认定她在说谎!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说谎 在她说谎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燕王紧贴着沈千歌,反而是第一个发现的。 可这个时候,燕王并未拆穿沈千歌,他颔了颔首,“原来是这样,可这脸上不比其他地方,磕到一点就要好好保护,回府后,本王让人请黄太医来再看看。” 沈千歌连忙道:“殿下,不……不用了,黄太医前两日刚给我看过,配的药方我还在用,等汤药喝完了再请黄太医吧。” 黄太医哪里能来,她前两日一看就不正常,刚刚因为吸取了燕王的气运已经痊愈,黄太医再一看,岂不是就曝光了!到时候不管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燕王眉心拧着,深沉的眼神落在沈千歌戴着面纱的侧脸上,“当真不用?黄太医再看看本王会放心一些。” 沈千歌忙摇头,“不用不用,殿下,我这几日见大夫见的都害怕了,让我缓几日吧。” 沈千歌仰头看向燕王的眼睛,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一双杏眸带着委屈的看向他,像是在向他撒娇一样,燕王立马毫无底线的就心软了。 罢了,谁又喜欢看大夫。 这辈子恨不得都见不到大夫才好。 燕王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千歌的后背,“罢了罢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等汤药喝完了,再让黄太医来一趟。” “多谢殿下!”沈千歌心里立马松了口气。如果能多拖上几天,那到时候她全好了,就能说是因为喝了黄太医开的方子,这样看起来好似就没有多少破绽了。 沈千歌的放松完全被燕王尽收眼底,他不明白,沈千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害怕什么?不过是看个大夫而已,之前他去沈宅西跨院,看到裴医女给她看诊,她都没表现的那么害怕。 燕王明显能感觉到他同意了她不用看大夫后,身体都轻松了,不那么僵硬了。 两人表面看着都平静了下来。 沈千歌挣扎两下,想从燕王的臂膀里挣扎出来,燕王揽着她的手臂却更紧了,“小心,一会儿路还会抖,万一你又磕到哪里怎么办?” 得,沈千歌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了下去,燕王说这理由她还没法反驳,毕竟她刚用了这个理由敷衍了燕王。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就这么被燕王揽在怀里。 其实燕王的怀抱宽厚结实,好似能挑起她永远也挑不起的重担,怀抱中味道清新,若不是前世的那些经历和传闻,还有这段时间燕王奇怪的试探和情绪,她当真是想不管不顾依靠在这样的怀抱里。 思绪越来越远,燕王一个问话就将沈千歌的思维拉了回来。 “之前出门为何没有告诉本王?” 沈千歌:…… 这叫她怎么回?难道说整个王府都是殿下的人,她出门,殿下会不知道? 沈千歌搅动着手指,憋了很久才憋出了一个回答,“殿下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让人来告诉我。” 燕王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呢,等着听沈千歌的回话,看这个没良心的沈二要怎么解释出花来,可怎么也没想到,沈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整个人一愣,随即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 沈二这是在怪自己不关注她,行踪也不向她报备吗? 是不是也可以侧面说明她心里并非是没有一点他的? 燕王忙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的道:“千歌,放心,下次本王出门一定先与你说。” 沈千歌:…… 燕王的理解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这和他出门与她说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没话找话说的狡辩而已…… 沈千歌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虚道:“若是殿下这般,那我下次出门定然也先告知殿下。” 这下燕王有点满意了。 后面一路上的路居然一点都不颠簸,出奇的平稳起来,一路平稳到燕王府的大门口。 从沈宅出来后,裴医女跟着裴世子回了裴府别院,等进了别院,裴世子才拧着眉头问,“燕王妃到底是什么病?” 裴医女如实道:“世子,我刚想给王妃看诊,燕王殿下就闯了进来,他拦阻了我给王妃搭脉,王妃又戴了面纱,仅凭一眼,我实在是看不出王妃是什么病情。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王妃的身子定然有异样,医家望闻问切,即便是不诊脉,我也能看出个三四分来。” “你的意思是燕王妃确实是生病了?只是何种病情,你不诊脉并不知道?” 裴医女颔首。 “你与我说说当时燕王进内室时的情形。” 裴医女没有一丝隐瞒的将当时发生的事和话说了,就低头站在一边等着。 “你说燕王进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好?” 裴医女点头,“不但不好,好似还带着怒火,对王妃也不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裴世子心纠了一下,改说的都说了,他派人送裴医女回母亲那边。 “你去好好陪着母亲吧,若是喜欢别院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裴医女告退离开。 裴世子安静地坐在桌案后,面前摊开的公文半个时辰了,一页都没翻过去。 裴秋进来送茶水的时候,瞅了一眼,小声问道:“世子爷,燕王妃回王府了,那我们的人燕王妃那边还盯着吗?” 裴世子顿了顿,放在公文一旁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片刻之后才道:“继续盯着,每日向我汇报。” 裴秋顿了顿,才道是。 沈千歌回了燕王府后,燕王亲自将沈千歌送回了留香园,这才去处理自己的事。 等到下午,刚到傍晚,燕王就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往留香园跑了。 这边良辰正询问沈千歌晚上做什么吃呢,她刚想问主子王爷来不来用膳,燕王已经到门口了。 这下不用问了…… 沈千歌又默默在拟好的菜单后面加了一道红烧肉和一道水煮鱼,燕王是无肉不欢的主。 这么多天来,今晚是燕王晚饭吃的最香的一次。 一盘红烧肉一盘水煮鱼,几乎是被他一个人吃光了,一个人吃了五碗饭!若不是沈千歌拦着,他还要再添。 第三百三十章 败家殿下 “殿下,晚间吃多了积食对身子不好,到时候您若是觉得饿了,我让良辰再熬一道甜汤放着做夜宵。” 沈千歌这么说了,燕王才作罢,放下碗筷。 葛嬷嬷连忙带着下人将碗筷收拾下去,不一会儿,整个留香园的花厅里就只剩下沈千歌与燕王夫妻两。 沈千歌愣着,一下子只剩下两人,她还真不知道怎么与燕王相处。 还有,天色已经微微黑了,燕王难道还不走吗? 自两人大婚以来,除了洞房花烛当晚,燕王还从未在留香园留宿过,所以沈千歌都默认他不会留下来。 刚这么想着,沈千歌突然觉得一股舒爽的凉意袭来,刚刚用膳,额头身上都是一股粘腻汗液渗出,很是难受,这股突来的凉意瞬间减缓了这种燥热的感觉。 沈千歌转身四处看了看,想寻找这股凉意的来源,看是不是外面起风了,窗户没关,才这般舒爽的,可看了半天,发现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花厅一处多出了一个硕大的黑影。 沈千歌情不自禁起身走过去想查看个究竟。 等走到面前,才发现是一个硕大的冰鉴! 这个冰鉴要比逍遥王送到沈宅还要大上一倍,四周纹着瑞兽,又尊贵又精致,最关键的是,整个冰鉴都散发着冷气,给花厅带来丝丝让人舒爽的凉气。 沈千歌瞠目,这么大一个冰鉴,想要达到现在的效果,可是要装满冰的! 燕王府连一块冰都没有,哪里来的这么多冰装在冰鉴里? 燕王见沈千歌发现了不远处的冰鉴,跟着走了过去,有了冰鉴,花厅里的温度低了好几度,舒服多了。 沈千歌转头看向燕王,“殿下,这……这冰鉴和冰是哪里来的?” 燕王挺胸有些自豪的道:“冰鉴本来就是府里的,每年夏日里都会搬出来用,冰是在黑市上买回来的,王妃放心用,冰窖里还多着呢,定是够王妃用一个夏日的。” 其实哪里是每年夏天都会拿出来用,每年燕王府分的冰都不够装满这冰鉴三次的,往年都是一块冰一块冰细细的用,燕王一个大男人也不是那么在乎。 冰鉴是当初出宫开府的时候,蒋贵妃给的,一直放在王府库房里,直到今日沈千歌回来了,才被荣顺赶忙找出来用上了。 冰窖里的冰实际上也不多,若是用这般硕大的冰鉴,那冰只够几日用的。 当然,冰有多少,燕王并不知道,也不会在乎这点事,这些府上的杂事之前都是荣顺管着的,到时候用完了,先发愁的就是荣顺。恐怕荣顺也没想到自家殿下会在王妃面前夸下这样的海口。 黑市上买的! 怕是这一冰鉴的冰就要花一两千两银子……沈千歌更加吃惊了,这燕王,败家也没这么败的! 府上有再多的银子也没办法这般造啊! 若是想给内室降温,完全不用这般大的冰鉴,换上一个小的,这一冰鉴里的冰都能多用四五日。 沈千歌想说燕王两句,转过头却看到燕王盯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沈千歌不赞同的话就一个字说不出口了。 她舌头一转,只能改话,“多谢殿下,殿下费心了,只是用了这么多的冰,着实是有些破费。” 听到沈千歌这么说,燕王果然高兴了。 他大掌一挥,“这点算什么,只要本王的王妃舒服就好。” 沈千歌想问燕王,您的银子真的这么多吗?这么挥霍黑市的冰都没问题? 燕王的银子多不多沈千歌不知道,沈千歌只知道,要是她的银子像是这么花,怕是没几日就要睡大街了。 既然这花厅里放了这偌大的冰鉴,温度降下许多,花厅里在这炎热夏日,舒爽无比,自然是不能浪费这空间。 沈千歌便叫文杏将她的书案搬过来放在一旁,她准备今晚就着这冰鉴的温度,将之前落下的账本都清了。 沈千歌吩咐了文杏后,看向燕王,支支吾吾的道:“殿下,我这会儿要在冰鉴旁处理些事情,怕是没时间陪您。” 言下之意,燕王殿下,您爱干嘛干嘛去,最好是去前院的书房处理自己的事。 谁知道燕王听了后没有立马回复沈千歌的话,而是高声守在外面的荣顺叫来,“去前院书房将本王的那些公文全部搬过来,本王要在这里办公。” 沈千歌:…… 吩咐完,燕王转头对沈千歌道:“王妃放心,本王也有事要处理,王妃在旁边给本王多添上一方案几便可,不用管本王。” 沈千歌:…… 最后沈千歌只能抽着嘴角让下人在冰鉴旁面对面放了两张案几。其实沈千歌的本意是想让燕王尽快回前院,现在这么一弄,反而弄巧成拙了。 燕王看到下人将案几面对面的放置,蹙了蹙眉,指手画脚的让下人移案几的位置。 等沈千歌抱着账本回到花厅的时候,燕王已经坐下开始批阅自己的公文了,而属于她的那个案几就摆放在燕王旁边,与他的案几并排。 案几并不大,是临时搬过来的小案几,燕王身高腿长,坐在那里已经占满了一整张案几,他的公文放不下,有一小半已经摞到了她的案几上…… 发现沈千歌抱着账本愣在旁边,燕王一手提着毫笔,抬起头来看向沈千歌,“愣着做什么,时候也不早了,赶紧把你的账册看完,早些休息,记得休息前将黄太医开的汤药喝了。” 说完,见沈千歌淡眉微微拧着,而后燕王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案几,歉意道:“本王的公文太多了,放不下,有几本放在了你的案几上,你的账本多吗?” 燕王都这么解释了,完全断了沈千歌想叫人移开案几的可能,燕王的公文都在她的案几上呢,万一燕王需要,她把案几移开就很不方便了。 最后,沈千歌只能苦着脸抱着账册坐到了燕王的身边。 她一坐下,两人身上的衣摆就碰到了一起,燕王几乎是一转头就能清晰的看到沈千歌纤长的睫毛。 沈千歌深吸了口气,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开始认真的核算起账本来。 笔墨纸砚,燕王已经让人帮她准备好了,她提笔就能算。 可身边突然多出来个大男人,沈千歌能一下子静下心就有鬼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与王妃同饮一杯茶 旁边燕王的公文不时地翻一页,而沈千歌面前的账册,堪堪第一页,她就算错了几次。 她有些懊恼为什么刚刚要说核算账册,这会儿就算是不想算也要硬着头皮算下去。 燕王表面看起来好似沉迷于批阅公文,其实效率奇低,不时地翻过去一张,只不过是他掩饰尴尬的小手段罢了,其实公文上写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下去。 沈千歌强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账册上,终于一刻钟后,她慢慢地提高了效率,速度与平日里持平了。 可燕王手里的公文却越翻越慢,无他,他是将注意力彻底地落在了沈千歌的身上。 他并未在朝中任职,这些公文不过是三省六部分发给皇子们长见识的公文,早就批阅过了,并不是真的需要他批阅,王府杂事的公文不多,并不需要花上多少时间,留到明日看也行。 燕王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与沈二并排坐着处理工作,他觉得又新奇又喜悦。 他一手拿着毫笔,毫笔笔尖上的墨汁都滴落在了公文上,他都不自知。 安静的花厅,舒适的温度,明亮的灯火,旁边的女人微微拧着黛眉,全身心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的账本上,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执着小小的毫笔,旁边摆放着一只桃木算盘,小小巧巧的,声音也小。 只见她不时的在账本上写上几笔,温软的灯火下,藕荷色的裙裾延展到他的长袍上,挺直的背脊,夏日里完全挽起的长发恰好露出她纤细的脖颈。 那脖颈仿若天鹅,弧度优美至极,又纤弱至极,好像他的大掌放在上面,两只手指都能圈过来,微微一用力,就会让她呼痛。 光影落在沈千歌的半边脸上,打在她浓密的睫毛上,从侧面看来,她的睫毛愈发的长,羽翼一般,一眨一眨的,像是挠在燕王的心尖上,让他的心脏跟着噗通噗通跟着极速的颤抖起来。 光透过面纱,映出挺翘的琼鼻和水润的菱唇,勾勒出让燕王心跳的弧度。 果然,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沈千歌沉浸进去后,效率很高,一本账册,半个时辰核算了一半,觉得有些口渴了,这才端起旁边的茶盏,微微掀起面纱,抿了一小口,只沾湿了唇,就放在了一旁,继续核算。 可没多久,沈千歌微微转头,居然看到了燕王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了她刚刚喝过的那只茶盏。 沈千歌骇了一跳,连忙伸手要阻止,“殿下——” 可是燕王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已经揭开了茶盏的盖子,茶盏也送到了唇边,只见他喉头滚动了几下,自己刚刚喝过的那杯茶就都进了燕王的肚子……该死的是,燕王喝的那块,恰好是她刚刚喝的那一边……那……那上面还沾着她的口脂呢…… 顿时,沈千歌面红耳赤,要不是面纱和晚间微黄的灯光,只怕她的脸与红红的苹果也没什么差别。 燕王一口干掉了大半杯茶水,只觉得意犹未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杯凉的大麦茶,可喝进了胃里,浑身却还是活灼火燎的,一点也没有降温,还有,沈二喝过的茶好像是比别的茶香一些,他都忍不住想要咂咂嘴。 放下茶盏,燕王好似才发现一旁惊讶的沈千歌一般,疑惑的问,“王妃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要不本王叫荣顺进来?” 茶水都被燕王喝干了,哪里还有什么事! 沈千歌微微抿着唇,红着脸看向燕王刚刚放下的茶盏。 燕王视线顺着沈千歌看过去,疑惑道:“王妃渴了?盯着本王的茶盏做甚?” 什么他的茶盏,是她的!这茶盏就放在她的案几边上的。 见沈千歌欲言又止的样子,燕王指了指沈千歌的另一边放着的小几,“本王这杯茶喝完了,若是没喝完,给王妃喝也不算什么,其实与王妃的都是一样的茶水。王妃的茶盏就在那,若是觉得茶水冷了,本王唤人进来换。” 沈千歌顺着燕王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果然她案几旁边放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盏茶和一只小巧的白瓷碟,白瓷碟里有几只点心,都是她喜爱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良辰专门为她准备的。茶盏上有仙鹤纹,是她平日里最爱用的茶盏! 那刚刚她喝的那盏茶是燕王的?茶盏也是燕王的? 是她喝错了茶盏而不是燕王喝错了? 沈千歌有些不信地盯着另外一只茶盏看,只见虽然是一样样式的茶盏,可燕王刚刚喝过的那只茶盏上纹路是貔貅…… 确实是她自己喝错了…… 沈千歌顿时脸色爆红,哪里有这样的!燕王喝的茶盏为什么要放在她的案几上! 见沈千歌羞恼地盯着自己的那只茶盏,燕王憋住笑,一本正经的道:“本王的公文太多了,茶盏没处放,就暂时放在王妃的案几上了,还望王妃见谅。” 见谅……见你个大头鬼! 沈千歌压根就不敢再提茶盏的事,刚刚可是她先喝了燕王的茶水! 她没事找事做地端起自己那杯茶,放到唇边抿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觉得燕王那杯茶更好喝一些…… 越想脑子越乱,脸色越红,这下可是真没心思核算剩下的账册了。 好不容易熬了一刻钟,坐在锦垫上却忍不住动来动去。 燕王嘴角微扬地欣赏身边沈二的羞窘和不安,觉得这样的沈二可爱极了。 他这般偷偷观察着,沈千歌很快就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视线。 可每次等到她转头看向燕王方向的时候,燕王却又在认真的看着公文。 面纱下,她嘴巴微鼓,难道是她的感觉有问题?燕王根本就没有看她? 账本也看不下去,沈千歌终于熬不住了,主动合起账册,昧着良心对身边的燕王道:“殿下,我的账册已经核算完了,今天一日下来着实是有些累了,我就先去洗漱休息了。” 沈千歌说完,就抱着账册起身,准备率先开溜,燕王还有那么多公文呢,定然还要继续批阅的。 谁知道,沈千歌话音一落,燕王就放下了手中的毫笔,跟着站起了身。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早些休息 边起身还边道:“本王也不批阅了,王妃说的对,早些休息。” 沈千歌:…… 她整个身体都一下子僵住了,机械的转头,嗓音干涩的道:“殿下,您还有那么多的公文呢,若是今日不批阅就要积压到明日了,今日是今日毕。” 燕王挑了挑眉,“王妃不用替本王担心,这些公文里有一半都是尚书府送来给皇子们开眼界的,本王只需看过就行,并不需要批阅,需要批阅的公文只有一小半而已,本王已经批阅完了,王妃可要检查检查?” 沈千歌:…… 她突然怀疑燕王让人搬来这么多公文,还占了自己一小半案几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惜她没有任何证据! “不……不用了……殿下的公文我也看不懂……”艰难的从嘴唇里挤出这句话,沈千歌恨不得落荒而逃。 燕王好似也看穿了沈千歌的尴尬,他自然的道:“王妃快去洗漱吧,本王去一趟书房。” 燕王要去书房! 沈千歌一个人睡习惯了,一下子让燕王回来与她同床共枕,她还真的很别扭,但两人毕竟是夫妻,她不好开口撵燕王,燕王自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让她心弦顿时松懈下来,防备也变浅了。 沈千歌蹲身朝着燕王福了福,就去了内间净房。 看着沈千歌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燕王这才全然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弯起弧度。 他喊荣顺进来收拾了案几和公文,而后他率先迈出步子,真朝着前院书房走去。 燕王一离开,良辰就有些担心,自家王妃与王爷关系刚好一点,王爷怎么就去前院了?难道今晚不在留香园留宿?年轻夫妻不住在一起可怎么是好! 这般担忧的想着,良辰就快步去净房将燕王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沈千歌,良辰希望自家主子知道的快些,好想些办法挽回。 可坐在浴桶里的沈千歌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只要晚上暂时不与燕王同床共枕,她心里的紧张就散去了大半。 她靠在浴桶壁上,享受着这难得的舒适。 闭着眼睛对良辰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良辰与文杏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叹息了一声,只能告退了。 她们一出去,沈千歌就摘下了面纱,取了旁边的小镜子看自己的脸颊。 下一刻,沈千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就愣住了,果然!脸上的疤痕又完全消失了!恢复成了白皙透亮毫无瑕疵的皮肤…… 沈千歌有些颓然的放下棱镜,借着又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幸好燕王回了前院书房,否则她这样让燕王发现了,不知又会如何想。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妖怪! 沈千歌凄然一笑,不过很快她又将这些抛到了脑后。 既然气运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那她也要腾出时间来做些事了,她总不能一直这般坐以待毙下去。 前院书房,荣顺将主子的公文放好,见主子坐在一旁一动不动,没忍住问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不去后院休息?” 燕王听到他的话,抬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怎么?本王不去后院,还睡书房?” 虽然被主子怼了,但听到主子说要回后院休息,荣顺还是高兴地咧嘴,“小的这是为自己高兴呢,殿下去了王妃那休息,小的晚上也能偷偷懒,不用值夜,多睡会儿了。” “你就这点出息!” 荣顺嘿嘿直笑。 突然燕王脸色一转,语气变得冰冷严肃起来,“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燕王脸色变了,荣顺也跟着冷静起来,他立马答道:“殿下,方才护卫统领刚来汇报过,说是这几日有人暗中跟着王妃的人。而且,半个时辰前,在王府附近,也发现了好几个陌生人。” “都是谁的人?”燕王的眸子变得愈发的危险。 “我们的人抓了一个,刚撬开他的嘴,是裴府的护卫。” 裴府的?裴世子身边的吧! “这些人可做过什么事?” 荣顺拧眉,“小的暂时还没查到。” “盯紧了!” “殿下,那抓到的这个怎么办?” 燕王眼睛眯了眯,“放了吧,让这只狗回去警告他的主子!” 这么一番对话下来,又在书房待了会儿,顺便在书房旁边的客房里沐浴后,就起身朝着后院走。 不知道为什么,跟在后面的荣顺就是觉得自家殿下的脚步好似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沈千歌一个人在浴桶里泡了两刻钟,而后自家起身擦干身子,换了良辰给她准备好的寝衣,重新戴上面纱,从净房里走了出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出净房入了卧房,卧房里格外安静。 她蹙了蹙眉,轻轻唤了文杏和良辰几声,都没人应答,沈千歌蹙眉,难道她们被葛嬷嬷叫去吩咐事情了? 无奈,沈千歌只能自己走到妆台边坐下,将如云的墨发梳通顺,而后起身将一旁的灯灭了一盏,这样卧房内室里的光黯淡下来,似有若无,最是适合就寝。 好似下人们将冰鉴移到了卧房外间,丝丝凉气吹拂进来,这样炎热的夏日晚上,这房间里一点都不感觉到闷热,反而舒适凉爽,沈千歌连扇都不用打。 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还是有冰好。 若是用现在的日子与前世或者是在沈家的时候对比,那她从未这么舒坦过。 这么一想,她一个人霸占着这偌大的冰鉴睡的舒适,是不是有点愧对燕王殿下? 人都是不经念叨的,沈千歌还不知道她刚刚想到的燕王殿下早就在床帐后等着她呢! 沈千歌边想边走向拔步床边,此刻,床帐已经放下,光线微暗,内室里还点了安神的熏香,是个休息的绝好环境。 沈千歌舒缓地吐了一口气,伸手微微掀开床帘,下一刻,她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床帘掀开,里面居然躺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里衣许是因为热,微敞着,露出了精壮的胸肌和有力的六块腹肌,沈千歌吓地都定住了,愣愣盯着已经躺在床上的燕王,仿佛化作了一座雕像。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再睡一会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燕王好似因为沈千歌的动静吵醒了他,他微微睁开了眼帘,看向沈千歌,打量了一眼后,仿佛是带着困意道:“沈二,你怎么这么墨迹,快上来睡了,本王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不……不是,燕王不是在前院书房嘛!什么时候回了留香园,还在床上躺着了? 沈千歌被燕王的话震的回过神来,她连忙移开放在燕王身上的视线,面纱下的脸颊也在一瞬间赤红,沈千歌想问燕王怎么在这里,话还没出口,就又被她咽了下去。 两人现在是夫妻,住在一间卧室里天经地义,她如何能这般问。 于是,沈千歌第一时间想回避燕王,既然燕王抢先占了大床,那……那她就去外间凑合睡在榻上,反正有冰鉴,也不会热。 嘴唇啜嗫了两下,沈千歌低垂着眼睫紧张道:“是我不好,打扰殿下休息了,殿下赶紧睡,我还有些事要做。”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可脚步还没迈出去,纤细的手臂就被燕王的大掌拽住了,她抽动了一下,完全脱离不了。只能回头惊讶地看向燕王。 燕王像是有起床气一般,眉头蹙了蹙,抬头朝着她瞅了一眼,“都这么晚了,去做什么?若是有事明日在做,之前不是说累了吗?累了还不快睡!放心,本王也累了,没精力与你做别的什么,赶紧的,别磨蹭了,睡觉!” 没想到她的心思全被燕王摆在了明处……沈千歌羞赧。 她相信燕王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他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好找借口离开…… 沈千歌抿了抿水润的红唇,低声柔顺道:“好,都听殿下的。” 燕王见沈千歌这副小媳妇儿样,这才觉得满意顺眼多了,要是沈二能一直这般听他的话该多好。 不经觉得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太纵容她了? 沈千歌说完,慢慢挪着步子走到床边坐下,而后就要睡在床外侧那窄小的位置上。 燕王蹙眉,“本王不习惯睡里面,王妃睡里面去。” 沈千歌看了一眼床里侧的位置,敛了敛目,其实她倒是习惯于睡床里侧,许是从小就没什么安全感,每次她睡觉,都睡的里侧,好似这样才感觉到安全。 再说这拔步床里面要宽敞多了,她可以不用碰到燕王,免得尴尬。 沈千歌依言去了床里侧躺下,拔步床很大,睡四五个人都没问题,何况现在只睡了她与燕王两人,而且燕王是靠在外面边侧睡的,这样里面的面积就更大了,沈千歌觉得自己翻个身都不一定能碰到燕王,这下,她就更放心了。 燕王见她已经到了床里侧,抬手就重新放下了床帘,闭上眼睛的时候还提醒沈千歌,“快睡,别明日早上又睡不醒!” 夏日里,床上是两床薄薄的毯子,沈千歌拉了一条来盖在自己身上,又确定了自己与燕王的距离完全不会有问题,这下终于放心,闭上了眼眸。 真的累了,眼睛刚闭上没多久,沈千歌就陷入了酣甜的睡梦中,呼吸变得清浅又悠长。 内室里微微的灯光透过床帐照射进来,虽然昏暗,却足够燕王看清拔步床上的一切了。 他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严肃,哪里还有一点睡意的模样。 燕王微微动了动身子,侧身躺到了沈千歌身边。 深沉的眼眸里是沈千歌熟睡时娇柔无害的模样。 只是她睡觉都戴着面纱。 燕王盯着沈千歌看了良久,这才伸手轻轻揭下她脸上的面纱。 雪白的半透明轻纱,在揭下来的那一刻,沈千歌被面纱遮住的容颜也一寸寸展现在燕王的视线里。 那脸上的肌肤洁白无瑕,像是琼脂一般,哪里有他白天时看到的青色疤痕! 燕王好似不信般的伸手在沈千歌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抚了抚,触手滑嫩,像是柔滑的羊脂玉,完全没有疤痕的痕迹! 燕王的剑眉一下子就拧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天在马车里,他明明亲眼看到沈千歌左边脸颊上有一块拇指指腹大小的疤痕!微微泛着青,虽然不是特别显眼,但绝对存在! 为什么到了晚上,那疤痕就彻底消失了! 他想起之前黄太医与他说的沈千歌的身体问题,而后想起沈娇娇让人给他的那封信,最后又想到沈千歌回府的时候不但不愿意请太医,睡觉还要故意戴着面纱…… 沈二自己的脸,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脸的情况,但她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奇怪的神色,还极力想要遮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二身上又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燕王直觉觉得沈千歌身上的秘密不小,又怕她被别的有心人盯上,于是他愈发对旁人带着防备了。 尤其是沈二那个姐姐沈娇娇,她怕是知道沈二的什么事! 睡梦中的沈千歌突然嘟囔了一下,燕王被拉回神思,等回神,燕王发现自己的手还落在沈千歌的脸上,沈千歌好似感觉到有人触碰他了,皱了皱黛眉,想要伸手将燕王的手拿开。 燕王顺势移开了手掌,只是手掌虽然离开了沈千歌的脸颊,但那股刚刚触碰的柔滑感觉好似还留在手掌心。他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像是在留住这种感觉一般。 等沈千歌蹙着的眉头展开,燕王松了口气,又等了片刻,沈千歌重新睡熟,燕王将面纱重又给她戴上,侧着身,盯着沈千歌的睡颜缓缓入睡。 不知是不是沈千歌在身边的原因,之前很难入睡的燕王没用多长时间就陷入了睡眠。 睡梦酣畅,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今夜也远离他了。 好似一瞬间一夜就过去了,一夜无梦到天亮。 燕王每日都按时按点起来练武,今日也不例外,时间差不多了,强大的生物钟就将他唤醒。 眼睛微微睁开,就感觉自己的怀抱鼓囊囊的,好似多了什么。 他微微低垂眼帘朝着自己的臂弯看去,只见沈千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他的怀里,小脸埋在他的胸膛边,睡的香甜。 燕王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胸口胀地满满的,如自己的臂弯一般。 他微微收紧手臂,让沈千歌贴的自己更近一些。 从来都按时起床的燕王今早却难得放弃了早起练武的想法,重新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以后都要同床共枕 前几日莫名的病痛折磨着沈千歌,让她晚上白天都没睡好的时候,现在回到了燕王身边,有足够的气运,身体恢复如初,睡觉都睡的香甜无比。 这么一睡,等再睁开眼睛,夜晚早就过去。 沈千歌盯着帐顶有片刻的模糊,身边软软的,温度也适宜,沈千歌情不自禁地抓了两下,下一秒,朦胧的感觉立马被吓没了! 她僵硬地微微转头,很快就发现,她是睡在燕王的臂弯里!而她的一只手臂居然搭在燕王的胸膛上,刚刚她手抓的地方是燕王的胸肌…… 虽然触感不错,可她再也不敢再碰一次了,都觉得现在她的手心都火灼火燎的,反应过来后,立马移开她的手。 深吸口气,沈千歌偷偷看向燕王轮廓分明的脸,发现他还在熟睡中,沈千歌高高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还好还好……燕王醒的比她晚……不然自己刚才的行为多丢脸! 沈千歌轻轻退出燕王的怀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脸上的面纱还在,心弦更是放松了。 想必燕王昨日也是累了,睡的比她还要熟。 在床上沈千歌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寝衣,就要起身,可她很快发现,人高马大的燕王拦在床外侧,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将她的路都挡住了,让她不好下床…… 她要是想成功下床,必须要从燕王的身上跨过去…… 如果她不下床,难道要等燕王醒过来?到时候两人在床上对视,岂不是更尴尬…… 想来想去,沈千歌做了好几番心理建设,最后还是决定,要先燕王起床,就算要从燕王身上跨过去,那就跨过去吧,认命了! 深吸了口气,沈千歌撑着手臂,抬起腿,准备直接跨过燕王的腰部。 她哪里知道,燕王眼睛觑了条缝儿,盯着她盯了许久了,现在看到她的动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沈二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却变得蠢萌起来。 燕王袖手旁观准备看沈千歌要怎么下床。 沈千歌废了老大劲儿提着裙摆一条腿从燕王腰上跨了过去踩在了床沿上,而后重心往床沿移,长长的裙摆落在燕王的身上,正要跨另一条腿时,燕王突然头微微转动,好似要醒过来了一般,沈千歌居高临下盯着燕王,吓的心脏都要紧张地跳出来。 浑身保持着现在别扭的姿势,动也不敢动一下。 她盯着燕王,祈祷着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要醒过来。 好似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燕王当真只是转了一下头,就又睡了过去。 等发现燕王不再动了,沈千歌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将那颗噗通乱跳的心脏按了回去。 还好还好。 等了会儿,沈千歌又尝试将自己的另一条腿跨过来。 抬腿,往外跨,眼看就要跨过去了,燕王突然一个侧身,一下子压住了沈千歌长长的寝衣衣摆。 沈千歌没注意被燕王压到的衣摆,燕王这么一动,直接将沈千歌带的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在燕王身上! 这若是一压,就算是睡的再熟的燕王也会醒过来…… 可到了这个时候,状况已经不是沈千歌能控制的了。 她下意识紧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和尴尬的来袭。 不过,想象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沈千歌只觉得摔倒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一双有力的臂膀顷刻间将她扶住,她一点也没有磕碰到! 意识到这样,沈千歌像是鸵鸟一样,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周围的情况。 刚睁开眼就听到燕王睡醒时带着喑哑的声音,“沈千歌,本王刚醒,你就忍不住投怀送抱?” 下一秒,沈千歌的眼神就与燕王带着笑的目光对上。 燕王的话音落下,沈千歌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整个人都趴在燕王身上!姿势极其不雅! 沈千歌:…… 她连忙手忙脚乱的要从燕王身上下来,可一直起身子,她整个人就坐在了燕王的腰上。 顿时,面纱下,沈千歌的脸红成一片。 燕王被她不小心的挑逗弄的额头冒汗,脸也跟着赤红了,眼神瞬间变得暗沉起来。 “沈千歌,你……是不是故意的?”燕王眼睛眯了起来。 沈千歌连忙摇头急切的解释,“殿下,不……不是,你没睡醒,我不好起床,这才想着从你身上跨过去,谁想到你突然一动,压到了我的裙摆,把我带倒了。” 燕王上下打量她,眼神里明显带着不信。 沈千歌觉得自己浑身就算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当务之急,还是从燕王身上下去吧,不然夫妻两这样说话,总觉得又怪又尴尬。 沈千歌动了动身子,想要从燕王身上下来,这次燕王没有再故意使坏,顺手就放了沈千歌,实在是这样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火气。 沈千歌手忙脚乱的从燕王身上爬下来,又迅速下了床,等到她理好了衣衫,站到了床边,心里才长长吁了口气。 经历刚刚尴尬的事情,沈千歌不敢看燕王此时脸上的表情,借口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我去吩咐良辰做朝食。” 沈千歌都羞地抬不起头,燕王今日一早也捉弄够了,大发慈悲的放了沈千歌出去。 一出内室,沈千歌直接去了净房,用了冷水净面,这才将脸上的潮红给压下去。 等擦干脸上的水珠,沈千歌就愣住了。 以后两人不会就这样天天晚上都要睡一起吧? 可是燕王若是回来,她让他去别的地方睡下那才不像话,虽然实际上两人还没圆房,可那御赐的婚书可做不了假。 沈千歌刚刚降下温度的脸又情不自禁红了起来。 可如果燕王日日与她同床共枕,发生今早这样的事不是更尴尬? 而且燕王前世还是个不近女色的人,怕是他心里对女人都很排斥,那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会不会也讨厌她? 沈千歌心里顿时就纠结了。 最后她破罐子破摔,决定顺其自然。 两人就这般先当着夫妻,至于会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目前也离不开燕王,上次只与燕王闹了七八日的矛盾,她脸上的伤疤就又复发了。 她都不知道,若是她现在离开燕王半个月一个月的她自己身体会发生什么改变。 第三百三十五章 厨房和中馈 沈千歌洗漱后直接去了外面寻良辰,大厨房的朝食,沈千歌不吃,嫁到燕王府后,自从王府的大厨房第一次没送食盒,沈千歌就让良辰自己在留香园开火了。 暂时安置的炉灶就在留香园旁边的偏院里,这里只两个炉子,做一做主子们的朝食还行,要再做留香园下人们的吃食就困难了,所以暂时留香园的下人们吃的都是大厨房送过来的。 昨晚房间里放着硕大的冰鉴,温度适宜,沈千歌睡的很好,今早起来,精神当然就不错。 良辰正在包抄手呢,见沈千歌进来,忙迎过来,上下看了沈千歌一眼,立马满脸惊喜,“王妃,您今天气色不错!” 沈千歌笑了笑,今天确实是这几日感觉最好的一天。 良辰说完,立马将熬好的汤药端到沈千歌面前,“王妃,药熬好了,看来,黄太医真的有一手,这汤药您要坚持喝完。” 沈千歌听到良辰这么说,在心中苦笑,看来她身边的人以为她身体好了是因为黄太医高明的医术。 沈千歌在心里无奈地摇摇头,接过甜白瓷的小碗,微微掀开面纱,一仰头一口就将半碗汤药喝了下去。 罢了,就让她们这么认为吧,她上一世久病成医,闻一闻就知道这汤药并不是什么对症的方子,不过是些普通的补药而已,喝了对身体有益无害。 见沈千歌一下子喝完了汤药,良辰高兴,忙将准备好的蜜饯端给主子,“王妃,药苦,快吃一颗。” 沈千歌随手捻了一颗杏干放在嘴里,而后就看旁边摆放的食材。 这些食材都是良辰一早与白泉一起出去采买的,都新鲜着呢! 良辰见王妃在看,笑着道:“王妃,奴婢见您之前做的双皮奶不错,现在王府又用了冰鉴,就自己做主买了些牛乳,等一会子,您也尝尝奴婢做的双皮奶。” 沈千歌颔首,“一大早热的很,简单做几样便罢了。” 沈千歌正想动手自己做些烙饼,旁边案板上有良辰和好的面在那醒着呢,刚准备系起袖子,荣顺就带着一排人笑眯眯的进来了。 后面那一排人各个手中都拎着包裹或者食盒。 荣顺快步走到沈千歌面前行礼,“王妃,小的正找您呢,没想到您在这里。” 沈千歌顿时,微微拧眉看着荣顺,“荣顺公公什么事?” 荣顺忙挥手叫了身后几个人上前来,将包裹都打开,“殿下知道王妃要在留香园开火,特意让小的送些新鲜的食材来,王妃看看可有什么中意的。若是不够或是缺什么,就让人通知大厨房,半个时辰定然能给王妃采买来。” 沈千歌随意扫了眼荣顺让人打开的包裹,一眼看去,还真有几道不易得的,比如牛肉、寒瓜等。 “有劳荣顺公公了。” “王妃说的哪里的话,另外这些食盒都是大厨房做好的吃食,王妃这里的灶台小,这些饭菜是给留香园的下人们准备的,殿下昨日就吩咐小的,要在留香园偏院盖一座厨房,这两日就能弄好,三日后,王妃就能用了,到时,每天大厨房都会送新鲜的菜来。要是王妃哪里有不满意的,直接发落了便是!” 沈千歌没想到荣顺匆匆来是要给她安排厨房的事,她想了想,倒不用这么抛费,整个王府只有她与燕王两个主子,哪里需要这么抛费,“不用这般,等厨房弄好了,我每日会让良辰列采买食材的单子,让大厨房的管事照着采买送过来就行。” 荣顺见沈千歌这么吩咐,连忙道:“王妃这法子自是更好。” 跟在荣顺身后的一位中年男人立即松了口气,他是王府里现在负责大厨房采买的管事。 要是让他随意采买,一不小心买到了主子不喜欢的,就只能等着倒霉,每天要去猜主子的心思,哪里能猜得着,王妃这样每日里给他单子倒是更好。 送了东西汇报过,荣顺就带着人下去了。 他管的琐事一点也不少,这会子打发了大厨房的这些人,他还要去看看自家殿下。 荣顺进留香园正房花厅的时候,燕王已经起身了。 荣顺虽然一直在他身边伺候,但自幼燕王的母亲就教他自立,虽是龙子,可平日里起床穿衣等事,并不用下人。 荣顺进来的时候,燕王已经沐浴过,换了身家常的衣裳。 荣顺一进来就看到自家殿下神采奕奕,与前几日的黑沉脸色完全不同,他就知道,殿下这是与王妃重修旧好了。 燕王在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比较好讲话的。 荣顺连忙趁着这个时候汇报道:“殿下,前院二管家老刘两日前摔断了腿,他年纪大了,这次又伤的重,怕是日后好了,腿也会落下残疾,这二管家的位置是再当不了了,您要换个人选。太后娘娘的寿辰快到了,这寿礼我们王府也当准备起来,您看这次太后千秋我们王府送什么?” 燕王本就不擅处理这些琐事,可之前燕王府除了他再没别的主子,这些事虽然大部分是由荣顺做主,但有些事却也不得不燕王拿主意,比如前院管家的任命,太后寿辰的寿礼。 燕王突然想沈千歌。 沈千歌嫁入王府,是王府的女主人,这些内宅上的事她应该也要管起来了,燕王府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家,女主人哪里能不管事。 燕王吩咐道:“日后王府这些事都交给王妃打理,你直接与王妃汇报,另外,你与大管家商量,找个时间让王妃见一见王府的管事和护卫统领们。” 荣顺没想到自家殿下一把将王府的中馈都交给了王妃,他瞠目结舌,而后又忍不住问,“那库房和公中的账目呢?” “一并交给王妃。”燕王淡定道。 荣顺惊地沉默了片刻,回过神后立马答应下来。 自家殿下不受圣宠,其实私产很少,大部分的资产都是放在公中和库房,这些都交给王妃的话,殿下相当于将九成的身家都给了,若是王妃有了任何外心,殿下可就没有退路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上了贼船 不过自家殿下既然决定了,他作为下属自然不会阻拦。 “是。”荣顺恭敬应道。 外间已经有丫鬟进出在桌上摆放朝食了。 沈千歌打理好了心情故意放重了脚步走了进来,见到燕王已经打理好了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否则让她伺候燕王穿衣洗漱,她还真是不习惯。 “殿下,朝食准备好了。” 燕王看了微微低着头朝他行礼的沈千歌一眼,就快步朝着沈千歌走去,到了沈千歌面前,他顿住脚步,“既然准备好了,本王与王妃一起出去用膳。” 等坐到桌边,燕王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两碗双皮奶,这两碗吃食,他从来没见过。 “沈二,这是什么?” 沈千歌道:“双皮奶,是这两日我刚教良辰做的,殿下尝尝如何?” 双皮奶? 燕王一听这个名字眼睛就微微眯了起来,透出一抹冷光来。 他记得前两日,荣顺来给他汇报的,沈千歌专门送了这种吃食去了裴府别院! 他都没见过没吃过,居然先送到裴焕那! 沈千歌小心的看了燕王一眼,恰好发现燕王脸色不怎么好。 她眉头微微一拧,难道燕王不喜欢双皮奶的样子或者味道? 她小心的问:“殿下不喜欢?若是这样,我让人将这两碗双皮奶撤下去。” 沈千歌刚要叫人,就被燕王拦住了,“不用,本王还没吃过,先尝尝味道再说。” 他倒是要尝尝这双皮奶是什么味道,值得沈千歌送去讨好人! 沈千歌觉得奇怪,明明前一刻燕王还好好的,满脸春风,怎么只一瞬,燕王的心情突然就变了,她好似还隐隐感觉到了燕王对她生了闷气。这短短时间,她什么也没做呀! 当真是男人的心思如海底捞针,没事别想着猜一猜。 沈千歌只好将一碗双皮奶端到燕王面前,“那殿下尝尝。” 本来心里就憋着气,尝过了双皮奶后心情愈发的不好了。 这双皮奶嫩滑甜香,应该是放在冰鉴里冰过,冰的恰当好处,又能降温却不冰牙,这样的甜点怕是皇宫里他那位父皇都没吃过。 可这样的好东西,沈千歌亲手做出来的,居然先送到了裴府别院!这让燕王如何能心理平衡。 沈千歌坐在一旁,见燕王先是吃了两口,而后愣了愣,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燕王对牛奶过敏,不喜欢双皮奶这种甜点?沈千歌刚要开口叫燕王别吃了,吃点别的,可燕王却又接连吃了好几口,没一会儿,整碗双皮奶就都吃完了…… 沈千歌这下就弄不懂了,燕王这是喜欢双皮奶呢还是不喜欢? 说他喜欢吧,可就算是整碗吃完脸色也仍然不好,说他不喜欢吧,可一碗没几下就被他迅速吃完了,这…… 沈千歌猜不出燕王的心思,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殿下尝尝这个吧,今早良辰做的样数多,每一样量都不大,殿下可以都尝几样,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说着将良辰做的一碗抄手放到燕王面前。 今儿,良辰做的是鲜虾抄手,汤里还专门加了虾皮、紫菜和薄薄细细的蛋皮,本就是高汤熬成的汤,再加上这些就更鲜美了,汤里漂浮着一个个白嫩的透出内馅儿的抄手,恰好能让人一口一个,吃完再喝口汤,当真是满足又安逸。 燕王用朝食时,一直沉默着,可吃的一点都不少,等他放下筷子,桌子上的几样吃食都已经空盘了。 用完了朝食,燕王也不在留香园多待,他自己有不少事要处理。 可走前却把荣顺留了下来。 用完朝食,沈千歌让丫鬟们收拾花厅,她就朝着旁边自己的小书房走去,昨晚账册只核算了一小半,被燕王打扰,还有一大半都没看呢! 荣顺在沈千歌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到了书房,沈千歌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荣顺公公跟在我身边可是有事?” 荣顺忙笑着道:“王妃,您是王府的女主子,以前王府是只有殿下一个主人,许多内宅的事殿下不得不管着,如今,您到了府上,这内宅的事当然就要交到您手里,殿下也能放下心去做外面的事了。” 沈千歌惊讶又狐疑的看向荣顺,她没想到燕王竟然真就这么放心的将燕王府的中馈都交给了她,或者荣顺这么说只是燕王派来试探她的? 沈千歌想了想道:“我来王府不过几日,许多规矩还不了解。” 言下之意,她并不是想这么快接手王府中馈,对接手王府中馈也不急切。 荣顺听她这么说,连忙补充,“王妃,这个不急,您有什么不知道,就问小的,小的定然知无不尽竟无不言!” 沈千歌蹙起眉头,荣顺这么说,她就不好再推辞了。 荣顺一见王妃这般,连忙吩咐身边的下属,“快去找大管家来,并且让他将王府这些年的账册和库房的账册都送来。” 结果,沈千歌还没来得及核算自己店铺的账册,面前又被荣顺堆了半人高的各种王府账本和库房清单。 荣顺呵呵笑着,“王妃,东西都在这儿了,这几日,小的就跟在您身边,您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小的,一会子下午,小的让管事们和护卫同龄们来留香园给您请安。” 沈千歌浑身一僵,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本来还挺清闲,一下子就揽了这么一兜的事情,旁边这位公公笑眯眯,眼里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会这些事,以前都是荣顺干的吧? 沈千歌朝着荣顺挥挥手,“我知道了,上午我先看看这些账册,你去外间候着吧,有事再叫你。” 荣顺利索去了外间。 伺候在一旁文杏和良辰却没有沈千歌愁眉苦脸的模样,两人脸上带着笑,互相看了一眼,既然殿下肯将王府中馈都交给王妃,说明殿下心中对王妃看重而且很信任,那王妃的日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过,整个燕王府的下人也会真正将王妃当主子对待。 文杏笑着道:“王妃,奴婢去给您沏茶,就沏您最爱喝的雨山红梅。”这是沈千歌前不久炒制的红茶,清甜甘冽。 第三百三十七章 烂摊子 沈千歌也没心思听文杏要沏什么茶了,只对着她挥手,实在是眼前的账本太多,让她一下子有了焦虑感,她是那种急性子搁不住事情的人,看到这么多账本就想一下子将账本清掉。 幸好前世的时候师傅教的记账算账的方法很好用,平常一位账房先生一天算的账本,沈千歌一个时辰不到就能搞定,最后还能做出一张对比的表格出来,一眼看来更是一目了然。 于是,核算王府的账本沈千歌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等到了傍晚,书桌上这一摞账册她就看完了,并且还有工夫揪出其中的漏洞,做出了总结的表格。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王府开支收入里,是有人在其中贪墨了,但并不算多,因为本来油水就不多,想贪也没得贪,再加上之前荣顺管理的很严格,欺下瞒上的事情很少发生。 可这账目没大问题不代表王府中馈就没问题。 这笔账怎么回事,黑市上买冰花了万两银子? 整个燕王府前几年,日常花用一年都用不到一万两呢! 这么看来,燕王在皇子当中已经非常节省了。 沈千歌气呼呼的将荣顺叫进来问怎么回事。 荣顺尴尬的不说话,只盯着不远处巨大的冰鉴看,把沈千歌看的莫名其妙,她随着荣顺的实现看过去,落在冰鉴上时,瞬间恍然大悟。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黑市一万两的冰都在这里?” 荣顺扯了扯嘴角,“王妃,那倒是不至于,还有一半在冰窖里,若是您想看,小的现在可以带您去。” 一半?沈千歌都难以置信了,一万两就买这么些冰?加上昨天用的,这拢共都不到两车? 她都不知道燕王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才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么些私冰。 荣顺偷偷看了王妃一眼,“王妃,这是殿下怕您热,特意托人采买来的,今年,宫里并没有分配冰到王府……” 皇宫里现在各宫都没有多少冰用,更不用说燕王这种不受宠的皇子。 听了荣顺的解释,沈千歌没有再言语,但是紧蹙的眉头却没有展开。 留下荣顺,沈千歌又问了一些王府产业上的问题,就打开荣顺出去了。 这大半日的账册看下来,沈千歌发现燕王也没比她富裕多少…… 公中明面上剩下的银两竟然五千两都不到……这还不如她的私房钱多呢…… 各处的店铺庄子产业都要到年底的时候才会将盈利送到王府,根据前几年的统计,这些产出并没有多少。另外王府的用度等都是皇宫内务府拨的银子。每年一次,不多也不少,恰好够王府开销。 想到大婚的时候,燕王拿出那么多的彩礼、聘礼以及银两,这些怕是燕王开府这些年下来积攒的六七成了。 这一刻沈千歌突然为燕王有一点心酸。 但很快这丝感觉就被眼前的庶务给冲没了。 表面看燕王是看重她,尊重她,她刚嫁进王府,就全权让她管理王府中馈,实际上这是将王府的烂摊子扔给她吧?是想让她当这个免费的管家吧? 摆在面前的就有一件急事需要处理。 马上就是太后的千秋,不管是各位大臣还是各位皇子王爷都要送礼,一般来说,这千秋礼都是非富即贵的,太后什么没见过,若是送的礼太过轻了,不用太后说,旁人的口水都能将你淹死。更不用说燕王还是个不受宠的王爷,若是太后不满,怕是皇上还要牵累他。 按照王府以往的惯例,千秋礼的花费大概在一万两左右,上下浮动不超过两千两。 要么买观音金身,要么买翡翠宝珠亦或是名人字画,这些礼物虽然不能出彩,可却贵重,符合太后的身份,中规中矩,但不会出错。 原本燕王府再拮据,几万两还是拿的出来的,可今年燕王大婚花了许多银子,而后又花了一万两买这私冰,公中银子只剩下不到五千两,哪里能置办的起往年的礼物。 若是没银子置办贵重的礼物,那就得在心思上下工夫。 离太后的寿辰也没多少日子了,这件事当真是棘手。 沈千歌揉了揉额头,良辰进来给她送茶和点心,抬头见沈千歌满眼愁色,安慰道:“王妃,你今日在书房大半日了,还是吃点东西出去转转吧。” 沈千歌心不在焉地伸手喝了口红茶,红茶的甘甜也没法驱走她的烦躁。 中午吃的少,这会子歇了会儿,顿时饥饿感就袭来了。 她目光落在托盘上,见红木托盘上的青瓷小碟里放着像是四块饼一样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随后笑道:“中秋节还早呢,怎么今儿想起来做月饼了?” 那四块圆圆的厚厚的饼就是现在大齐的月饼,每年中秋必吃的,里面的内馅儿是红豆沙,外皮虽然酥脆,但口感却不怎么好,不过每年大家吃这点心也就图个庆祝,这么多年下来,却没有任何改进。 良辰见王妃终于有了点笑颜色,解释道:“今早起来,就听葛嬷嬷说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了,一想到中秋,奴婢就想到月饼,问了文杏,她也想吃,奴婢就做了些,这会让王妃尝个鲜。” 毕竟不到日子,各家各户鲜少会做月饼。 说到月饼,沈千歌就想起前世师傅教她做的月饼,当时,她从未想过,家家户户做的一样的圆饼居然有这种多种做法!而且每一样都又好吃口味又独特! 当时师傅拿着月饼带着她坐在大槐树下,师傅抬头盯着头顶上的圆圆的月亮,而后咬了一口月饼,对着月亮边叹息边说:“你师娘最喜欢吃莲蓉蛋黄的月饼,不知道她今年中秋节吃了没有……” 她吃着师傅做的美味月饼,嘟囔的回答道:“肯定吃了,师娘吃的时候说不定正在想着师傅呢!” 师傅听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髻,而后抬头盯着头顶的月亮,师傅的眼睛被月亮映照的亮亮的,却又让人觉得很深沉。 良辰见王妃好似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叫道:“王妃,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想吃月饼吗?” 沈千歌回神后,扬了扬嘴角,拿起一块干巴巴的月饼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干干的带着甜,并不好吃,可她前世在沈府在沈夫人的面前,一盘四个月饼,沈大人沈夫人沈景晏沈娇娇一人一个,唯独没有她的,当时,她对这盘月饼有多馋只有她自己知道。 没有吃到家里的月饼,被师傅知道后,才教她做了那么多种月饼,并且还告诉她,以后想吃月饼就自己给自己做,什么时候想吃都行! 她跟着师傅学会了那么多种菜式,每学会一样,都第一时间回沈府做了孝敬父母兄长,可唯独月饼,她从来没给他们做过。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清二白的殿下 “味道还行,等过两日,我教你做月饼。” 沈千歌突然想到太后千秋她能送什么礼物了。 太后入宫多年,又没有亲生的子女,这般日日在皇宫里的日子定然难熬,最惦记的不过就是宫外的父母,月饼代表团圆,她做上一个月饼礼盒赠予太后怕是最合适的。 再有两个月就是中秋了,太后可将这礼盒分开赐予父母,一起分享美食,共享团圆。 暂时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事情,沈千歌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心情也变得明媚了许多。 指挥着良辰将这些看完的账册整理好,沈千歌也有了心情出去走走。 自从嫁进燕王府,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这王府景色。 让良辰带着两个丫鬟准备晚膳,文杏陪着沈千歌去花园转转。 燕王府花园的精致虽算不上绝品,但也不差,起码与沈府比起来,是高沈府一筹的。 花园里有荷塘,荷塘边有凉亭,凉亭边挂着纱幔,透气又凉快,还能隔绝蚊虫,是个看景的好地方。 沈千歌坐在凉亭里,边看景边喂荷池里的锦鲤,只觉得一日疲惫尽除,不管是在沈府还是在沈姑姑那,都未体验过这种安逸和平稳,好似不用思考未来的种种苦难,这般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就好。 荣顺在留香园回了沈千歌的话,就去了前院的书房。燕王已在书房等了他大半日了。 “殿下。”荣顺快步跑到书房,给主子行礼。 这一抬头,就见主子满额头的汗水,身上的衣衫胸前后背都汗湿了,他微微一怔,这才感觉到这前院大书房有多热。 他大半日都待在王妃那,王妃身边就放着冰鉴,很凉快,他都没感觉到热。 这下回到殿下的书房,方才他还没觉得,见殿下热的衣衫都湿了,他立即就感觉到周围热浪扑来。 荣顺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道:“殿下,小的给您去冰窖里取几块冰放在书房里吧。” 燕王摇头,“不用了,这点热本王还能忍住,如何,王妃今日可问了你什么?” 荣顺心疼主子,殿下不用那些冰,还不是想省着给王妃用。 往年,不管如何,宫里夏日都会分些冰下来,至少够殿下用过最热的那段时间,现在有了王妃,殿下的日子反而过的比以前差了。 但这些他不好在殿 听到沈千歌大半日就将王府的账册核算处理好,燕王眼睛亮了亮,“当真?” 荣顺赶紧回,“确实,小的在一旁看了不少的时间,有些问题小的之前也发现了,只是耐着还没处理而已,没想到小的几个月里才发现的账目问题,王妃半日里就都找出来了,而且还找到了小的之前没发现的漏洞。” 在这点上,荣顺不得不佩服沈千歌。 他是从小就跟着大太监历练的,后来跟在殿下身后出来开府,这燕王府上上下下的账本都由他把持,算是个极为老练的账房先生了。 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王妃居然比他还要厉害。 燕王听荣顺这么说,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心里得意的在想:本王看中的女人能不厉害嘛! “太后千秋的事可与王妃汇报过了?” 荣顺颔首,“小的已与王妃说了。” “王妃可有什么看法?” “王妃还没说什么,方才小的来的时候见王妃带着丫鬟去花园散步,心情颇好的样子,怕是心里对这事已经有了章程。” 燕王蹙眉,再有章程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花银子,这就是过不去的坎儿。 燕王顿了顿道:“这样,你去本王那座院子的地契,将那座院子卖了,银票交给王妃,告诉王妃,给太后的寿礼用这些银钱置办。” 荣顺听到主子这么说,眼睛瞪大,不敢置信,他急着道:“殿下,这怎么能行!那可是娘娘留给您唯一的东西!” 燕王生母过世后什么都没能留下,唯有那一栋不大的二进宅院,是燕王生母进宫前住过的,燕王生母临去前,亲手将地契交到了才几岁大的燕王手里。 这些年,燕王每到生母的忌日,就会去那座宅子祭奠,每个月也会派人去打扫。 那宅子虽不大,却是燕王对生母的唯一寄托。 宅子因为在闹市,地段好,即便不大却能卖上不错的价格。 燕王沉默着没说话。 荣顺接着道:“您大婚的时候给了王妃那般多的聘礼,王妃手中不可能没有给太后寿礼的银子,这银子不如让王妃出吧……” 王妃嫁入了燕王府,也是燕王府的主子,自要与殿下患难与共。 燕王摇头,“本王是男人,如何能用发妻的嫁妆和银子!去将宅子卖了,银钱尽快交到王妃手中。” 荣顺抿了抿唇,只能点头应下。 他虽然心疼殿下,却不能违背殿下的命令。 殿下卖了这宅子,当真是一清二白了…… 荣顺领了命令,就去处理那宅子了,宅子要尽快卖掉,不然就赶不上太后的千秋节了。 荣顺走后,燕王继续处理公务,之前他一直心不在焉,现在听了荣顺的汇报,心安了不少,公务也能沉得下心去处理了。 这般一工作就忘了时辰,汗水浸湿了额发,他都没感觉。 这等酷暑对他来说,当真是算不得什么,不说那几年在北大营里的历练,过的与小兵一样的日子,就说生母离世后,他年幼在宫里那几年的生活,哪一个不比现在的酷热难熬百倍。 加上他喜安静,在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身边有人,所以连打扇的小厮护卫都没安排。 沈千歌从花园回来天色就已经渐暗了。 去花园转了一圈,虽然凉亭里比较舒爽,可来回路上却并不清凉,回到留香园就热了一身汗水,葛嬷嬷连忙叫小丫鬟准备热水给王妃沐浴。 洗去一身汗渍,换了素净的家常衣裙,房间里又有冰鉴,手中团扇再扇两下,当真是舒适凉爽。 沈千歌一出来,良辰就上前询问:“王妃,不早了,可要摆膳?” 沈千歌扫了一圈,“殿下回来了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沈二怎么这么可爱 良辰忙回,“还没。” “荣顺公公呢?” “说是有事出门了,一个时辰前还派人来通知您,那个时候您在花园,奴婢就说等您回来了再告诉您。” “大厨房那边可有去前院给殿下送饭食?” “没有,大厨房的管事今日一直在旁边的偏院领着人修缮小厨房,他今日还与奴婢说了,说是王府的大厨房日后只负责护卫和下人们的餐食,若是有客人,让王妃单独吩咐。” 良辰这么一说,燕王还在前院书房办公? “殿下可出门了?” 良辰摇头,“应该没有,荣顺公公让人通知您的时候,还带了话,说是殿下在书房处理公务。” 行吧,既然这样,为何到了饭点,燕王还不回留香园,等着她去请? 良辰立马意识到王妃问这番话的意思,她小心道:“王妃,您要不要派人去前院问问殿下?” 想到两人既然是明面上的夫妻,她又掌了王府的中馈,总不能把自己的“伙伴”给饿着吧,算了,就算是搭伙过日子,也要和平共处。 “良辰,你带人准备晚膳,文杏,你跟着我去前院书房一趟。” 见王妃终于关心王爷了,良辰文杏也跟着高兴。 文杏朝着良辰开心得挤了挤眼睛,而后就跟在沈千歌身后往前院走。 待在后院还不觉得,毕竟后院花草树木多,花园有活水的荷塘,离后院很近,到了前院,就算此时已经天色擦黑,也感觉到了燥热。 文杏见王妃额头冒了细汗,忙将手中的团扇递给王妃。 “王妃,这天气热,您扇一扇吧。” 沈千歌拿着扇子,时不时扇上一下,这才觉得好点,但就是这样,刚换的衣裳已经见了汗意,刚才这澡是白洗了,晚上睡觉前还要重新洗一遍。 从连接后院的拱门走出来,再走上半刻钟就是一片演武场,演武场隔壁的院子就是前院书房,燕王平日里经常办公的地方。 这一片连着的两个院子,只有书房那个院子窗边种了些竹子,其他树木少有,尤其是书房旁边还是偌大的平坦的演武场,让人觉得这附近更热了。 沈千歌一到书房院子的门口,护卫见到她立马行礼。 沈千歌瞅了眼守在院门口的年轻护卫,这小伙子脸晒的发红,额头上更是浸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她道:“你去书房里通知殿下我来了,通知完便先下去休息吧。” 护卫忙快跑着去通知了。 沈千歌漫步走在护卫身后,上了台阶,就在门口等着。 等护卫出来回复,沈千歌才走到书房门口,抬起脚步跨进了前院书房。 一进书房就一股闷热的感觉袭来,许是西晒的原因,这会儿书房里愈发的热了,没风、不透气,居然比在外面还不舒服。 燕王坐在书桌后,见到沈千歌进来,他虽然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沈千歌一眼,但嘴角的弧度还是没压住,微微弯了起来。 “王妃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沈千歌往燕王身边走,越往里走越蹙眉,手中的团扇动的愈发的勤了,实在是热得慌。 在这样的环境下,燕王怎么能工作下去的? 王府里不是有冰嘛! “殿下,用晚膳的时间到了。” 燕王微微一怔,哪里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他还以为刚过去半个时辰呢,没想到天都快擦黑了。 “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本王收拾一下,这便好。” 燕王也不用下人动手,自己整理好桌案上的公文,便起身走到了沈千歌的身边,“沈二,今晚吃什么?” 沈千歌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燕王,他额头上都是汗珠,胸前的衣襟汗湿了小半,脸侧的轮廓都有汗水滴落下来。 沈千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袖口里抽出雪白的丝帕递给燕王,“殿下,您先擦擦。” 燕王低头扫了一眼沈千歌纤细手指递过来的手帕,眼神深了深,他没伸手接,而是微微低头,将脸凑到了沈千歌面前,“本王的手刚才抓了笔,有墨迹,没的凭白将王妃的帕子弄脏了,王妃帮本王擦吧。” 沈千歌低头看到燕王手指上确实沾染了一点黑色的墨迹,不是在说谎,只能抬头微微踮脚,用自己的帕子给燕王擦脸上的汗渍。 燕王由着她拿着帕子轻柔的在他脸上擦拭,他视线落在沈千歌戴着面纱的脸上,能将她每一个眼神的变化都看在眼底。 不闹别扭的沈二为什么如此可爱。 那乌黑的浓浓的睫毛翘翘的,眨眼的时候,像是在蹭着他的心尖,让燕王心都要跟着化掉了。 沈千歌被燕王火热的眼神盯的手都要开始颤抖了,面纱下的脸颊也情不自禁变的越来越红,睫毛忍不住开始紧张地抖动。 好不容易将燕王脸上的汗渍擦干净,沈千歌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见燕王还是将脸伸到她面前,沈千歌尴尬的提醒,“殿下,已经擦好了。” 燕王觉得要是沈二以后都能这样给自己擦汗,他流再多的汗也值得。 燕王直起身,心情变得愈发的好了。 夫妻两一起出了前院书房,即便是夏日傍晚微微的热风也让燕王觉得舒服了很多,他轻轻吐了口气。 沈千歌转头看了燕王一眼,马上又转回来,“殿下怎么不让人去冰窖去取些冰放在书房里降温,这书房实在是太闷热了些。” 燕王无所谓的道:“这点热对本王来说不算什么,冰窖里的冰都留给王妃用。” 燕王是真觉得这点暑热没什么,他能忍得了。 女儿家到底身子娇贵,要多爱惜,多用好东西,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要用那么贵的私冰做什么,根本就是浪费。 沈千歌被燕王说的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燕王的话让她心脏一麻,浑身像是过电一样,脸就又忍不住发红了。 前世今生,好似还从未有一个男人为自己这么节省,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要她遭罪的。 燕王说的理所当然,可沈千歌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她哪里能看着燕王在满头大汗,热的快中暑的书房批阅公文,而自己却在舒爽的地方享受难得的冰凉。 话语不过脑的就从嘴巴里冒了出来,“前院大书房实在是太热,殿下若不嫌弃,与我共用留香园的小书房吧。” 第三百四十章 院子 燕王听到沈千歌说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那张一向都面无表情的俊脸瞬间像是铺满了阳光一样。 燕王没等沈千歌反应过来就答应的非常干脆。 “王妃既然邀请了,本王哪里有不从的道理。” 如果不是文杏和护卫还跟在夫妻两身后,燕王都想伸手摸一摸沈千歌的头,今天的王妃怎么这么通情达理,招人喜爱呢! 燕王话音落下,沈千歌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说了什么。 她努了努嘴,想反悔,可抬头看到燕王明媚的眼神,反悔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沈千歌咬了咬唇,罢了!与燕王一个书房就一个书房,大不了将两人的桌案分的开一些,互相不干扰就行! 否则,她一个人用那么大的冰鉴确实有些浪费。 夫妻两说完就一起朝着后院留香园走去。 跟在燕王身后的护卫抬头看了走在前面的王爷和王妃一眼,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家殿下好似在用苦肉计。 回留香园的路上,燕王一路都心情好的不行,他侧头不时看向还有些懊恼的沈千歌,眼神愈发的深邃了。 在留香园与沈千歌一起用完了晚膳,燕王便叫贴身的护卫去前院书房将他的那些公文都搬到留香园的小书房。 沈千歌书桌的对面添了张大一些的书桌,好在不与沈千歌用的那张书桌连着,叫沈千歌看到后松了口气。 燕王公文着急看完,过两日还要去宫中向圣上回复,所以用完了晚膳,他就去了书房继续批阅公文。 冰鉴就放在书房的外间,这样里外两间房都不觉得热。 燕王在里间处理公务,沈千歌在外间先见内院的几位女管事,了解王府的一些事宜。 半个时辰后,荣顺匆匆的回来了。 沈千歌正交代良辰明儿去采买一些干桂花和应季的葡萄,回来酿葡萄酒和桂花酒。 这两样做好了,恰好可以放入给太后准备的寿辰礼盒里。 太后的生辰还有十多日,现在做这两种酒也不算晚。 荣顺回府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来留香园复命。 见到沈千歌,荣顺连忙恭敬的行礼,“王妃安好。” 沈千歌上下打量了荣顺一眼,他半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现在回来浑身上下汗了个半湿,一眼看去带着狼狈。 “荣顺公公这是做什么去了。” 荣顺嘿嘿笑了两声,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取了个蓝色荷包出来呈到沈千歌面前,“王妃,小的是奉殿下之命去取银子去了。” 沈千歌眉头一拢,取银子? 她接过荣顺手中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沓银票出来,一水五百两的面额,十六张,一共八千两银子! 沈千歌看看这银票,又看看荣顺,锁住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燕王刚刚把中馈交给她,之前如果有银子,那个时候应该就给了,不会等到现在让荣顺去取吧?这着实有点不正常。 荣顺带着笑,“这不是太后的千秋节要到了,公中账上的银子不多,殿下担心公中的银子不够,让王妃为难,就让小的出门去殿下的私产铺子提前结了半年的账,只是银子到底还是少了点,只八千两,王妃若是觉得不够,直接与殿下说,殿下会再想法子。” 私产铺子?还半年赚八千两,沈千歌怎么这么不信呢! 如果真有这样的铺子,王府怎么会缺给太后送千秋礼的银子? 而且荣顺是不是对各家铺子有什么曲解。 如今京城,除了朱雀大街上的大铺面、秦楼楚馆、赌坊这类的,怕是很少能有半年净赚八千两银子的旺铺,燕王要是有这样的旺铺,怕是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便民食肆之所以能赚钱,那是因为便民食肆现在卖的吃食市面上都没有,而且还有雅间不同档次的消费,赚的是市面上的独一份儿。哪里能与一般的铺面比。 沈千歌心中虽然知道这些,但是在荣顺面前,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挑明。 燕王在这个时候能拿出这笔银子,还是让沈千歌惊讶且感动的。 要是换做旁人,既然将中馈都给了她管理,那太后千秋节的礼就要她来操心,至于购置的礼物的银子够不够,你也是沈千歌的事,真没办法,沈千歌用自己的嫁妆银子也要往里贴钱。 可燕王并没有让她贴钱的想法。 沈千歌颔首,“我知道了,你赶紧的去洗漱休息吃点东西吧。” 荣顺只觉得王妃看自己的眼神清明澄澈,好似一眼就将他说的谎看穿了一般,等了好一会儿,听到王妃这么一句,他高高提起的心顿时就放下了。 刚刚一定是他感觉错了,宅子可是他亲自去卖的,王妃只要不去特意打听,绝对不会知道这银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荣顺告退下去洗漱吃饭了。 沈千歌将装着银票的荷包递给文杏,“拿去钱匣子里锁好,这银子暂时不动。” 文杏整日里跟在沈千歌身边,当然知道府里这些棘手的事,她惊讶道:“王妃,不拿这银子置办寿礼吗?公中可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来。”王妃不会真要用自己的体己来买寿礼吧? 王妃大婚以来,手中的银票加起来也就只有五千两左右,便民食肆虽然赚钱,但海货铺子还在发展,需要大量投入,每个月王妃还要孝敬老夫人和姑奶奶那边,自己余不下来多少。 金玉首饰是有一匣子,但那都是老夫人给的,用来撑场面的东西,这个时候哪里能变卖。 沈千歌摇头,“先收着,我会看着办。” 文杏将装着银票的荷包好好收进钱匣子。 沈千歌却起身去了花厅,她将白泉叫来叮嘱,“白泉,你去打听打听荣顺公公下午到底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另外再打听一番王府有没有旺铺。” 白泉接了命令就去了。 没等到沈千歌休息,白泉就回来复命。 沈千歌坐在偏厅里听着白泉说完,眼里微微带着讶异,那颗不争气的心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你说,荣顺傍晚的时候是出去卖院子了?” 白泉抹了把额头的汗,点头,“小的确定,还找到了荣顺公公找的牙行管事,那管事说,院子地段好,要是不急着卖,可以卖九千两,但是荣顺公公急着用银子,就将院子抵押给了牙行,牙行给了八千两。” 第三百四十一章 府上的冰用完了 燕王几乎将自己所有的产业都放在了公中,以前燕王府就他一个主人,所以也不存在什么私产公产之分,索性都放在了一起,便于管理。 现在怎么突然都出了个院子来?而且还让荣顺亲自去处理的院子。 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 顿了顿,见主子没说话,白泉道:“王妃,要不要小的再去调查调查。” 沈千歌摇头,“不用了,你下去歇着吧。”再调查恐怕也调查不出多余的来,不如直接去问荣顺,他之前在她面前说的一定不是真话。 沈千歌直接吩咐文杏将荣顺叫来。 荣顺不知道王妃这个时候叫他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要处理公中账册呢。 他吃了晚饭,洗漱后换了身衣裳,清清爽爽的来见女主人。 沈千歌上下打量了面前的荣顺一眼。 荣顺只觉得主子这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一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打哆嗦。 最后到底是荣顺没忍住,颤着音小声问道:“王妃,请问您叫小的来有什么事?” 沈千歌也不与他打太极了,直言道:“之前你交的八千两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荣顺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时候,王妃之所以这么问,那肯定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荣顺是个精明的,立马意识到这个时候在王妃面前只能说实话。 荣顺脸色一苦,立马在沈千歌面前跪了下来。 “王妃,是小的不好,是小的欺骗了您,其实那八千两银子是卖了殿下的院子得来的……”既然已经开口,那不如一次性说个清楚。 荣顺点滴不留的将卖院子的事抖个底掉。 “若不是殿下不想您为难,也不会狠心让小的将那座院子卖了……” 听了荣顺这么说,沈千歌才觉得没什么问题,可燕王宁愿卖生母留下的院子,也不愿用自己的嫁妆,还是让沈千歌有些动容。 不管前世燕王的名声有多坏,可只这一点,就说明他是个合格男人和丈夫。 燕王既然心疼她了,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燕王对生母唯一的寄托丢失。 沈千歌吩咐文杏将荣顺之前给她的荷包取来,并且另外再多拿一千两银子。 等文杏回来后,沈千歌对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愧疚的荣顺道:“起来吧,这是殿下吩咐你做的,也不是你的错。” 荣顺没有矫情,王妃让起身就起身了,只是眼眶微红,他着实是心疼自家殿下。 圣上不喜欢也就罢了,为了千秋节,为了王妃,生母的东西都没留住。 沈千歌让文杏将蓝色荷包和一千两银票端到他面前。 荣顺看到那只熟悉蓝色荷包,惊讶地抬头看向王妃。 面纱下,沈千歌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这些银子你拿着,去把殿下的院子赎回来,放心,太后千秋节的礼我已经想好了,不花费多少银子,也不会丢了殿下的面子!” 牙行拿了八千两给荣顺,不可能八千两就让他赎回去的,起码得加上一千两,这件事办的隐秘,宁可多花这一千两银子。 荣顺看到多出的一千两如何能不知道沈千歌所想。 荣顺接过盛着荷包和银票的托盘,这次当真是真诚的给沈千歌下跪道谢。 “多谢王妃,殿下定然会高兴非常的。” 沈千歌笑着颔首,“这件事你悄悄的做,在太后的千秋节之前,这事暂时不要告诉殿下。”否则,燕王那大男子主义的想法,还以为她故意不接受他给的银子呢! “是,小的一切都听王妃的。” 沈千歌吩咐完,就起身回了正房。 不知道是知道沈千歌就在留香园里的关系还是什么,搬到留香园小书房里办公的燕王效率出奇的高。 一下午没看多少的公文,用完了晚膳后,居然很快就看完了,等再看时间,居然只用了一个半时辰都不到。 亲自收拾好公文,燕王叫了守在门外的护卫问王妃在哪里。 “回殿下,王妃在偏厅,荣顺公公也在那边。” 估莫着沈二怕是在问荣顺王府的情况,燕王优哉游哉的起身自己先去净室洗澡,换了舒适的寝衣后就靠在床头看着闲书。 他浑身都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沈千歌回来发现燕王已经躺在床上了,她进去打了声招呼,就去沐浴。 有了昨晚两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经验,沈千歌对于与燕王同床共枕倒是没有太大的排斥了。 她淡定的沐浴换衣,进了卧室。 燕王见她来了,放下手里的书,轻声问她:“困吗?要不要现在就睡?” 沈千歌点头,今天从早上起来就忙乱了一天,说不累是假的,早睡早起,又能美容身体也好! 等沈千歌进了床里,燕王手一挥,床边小几上的灯火就被拂灭,落下的床帐让拔步床的空间里又昏暗又暧昧。 本来还好好的,环境突然变成这样了,沈千歌猛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新婚那晚的情形就不期然的闯入自己的脑海中。 沈千歌紧张地往床里侧靠了靠,尽量离燕王远一些。 刚刚还真有点困,可两个人在这么一个“封闭”的拔步床的空间里,呼吸的声音都可闻,沈千歌一下子就变得清醒了。 她侧身朝里,压根就不敢看燕王,睁着眼睛盯着床帐,一双杏眸咕噜噜地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背后的燕王除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两刻钟过去,沈千歌的那股紧张也慢慢消失,看来燕王压根就没想做什么,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了压力之后,沈千歌睡的很快。 她睡眠本来就不错,加上躺在燕王的身边,在心底里,她莫名有一种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安全感,睡的就更快了。 等沈千歌睡熟后,燕王才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将沈千歌揽到自己怀里。 这般抱着怀里柔软的小女人,燕王才安心入睡。 等沈千歌睡醒,自然又是她“死气白赖”抱着燕王的画面。 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她已经能淡定的处理了。 她起床后,燕王也跟着起床了。 夏日里,就算是清晨,都燥热不已,沈千歌从内室里一出来,葛嬷嬷就不好意思的道:“王妃,府上的冰用完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王妃您要的东西都弄来了 沈千歌的眉头蹙了蹙,没想到府上的冰这么快就用完了,这也才两天多点吧?不过想起放在不远处的硕大冰鉴,沈千歌也了然了。 那么大的冰鉴,用的不快那才怪呢! 若是没有这冰鉴,这两日留香园的正房也不会这么凉快。 只是这夏日刚到没多久,就已是这般热了,这要是到了盛夏,会不会更热? 今年出奇热的夏日,剩下的时间又怎么熬过去。 尤其是前两日一直用着冰,这突然没了,可不就一下子适应不了了嘛。 其实沈千歌醒的时候,在他怀里微微一动,燕王就醒了,只是怕把这只刚刚胆子才大一点的兔子吓跑,所以燕王才装睡。 沈千歌一下床,放下床帐,燕王就睁开了眼睛。 他朝着沈千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很快就听到了净房洗漱的声音,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这一刻,燕王希望自己以后每一日的清晨都像是这般一样,与沈二一起醒来一起度过。 燕王脑海里还在回忆着刚刚的恬静,沈二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不觉得,沈二起床了,他就没心思再睡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这内室里越来越热呢? 燕王干脆也不躺着了,他起身洗漱,衣裳都被下人放在了净房,他不用别人伺候,自己换了就出来了。 刚要出去就听到葛嬷嬷的那一句冰没了。 这下燕王终于知道为什么室内开始热起来,有冰用的时候不觉得,没有冰用的时候,才切身感受到之前是多么凉爽。 透过纱帘,燕王看到沈二额角都有微微的汗意,他开口就道:“本王让荣顺今日就去采买些冰回来。” 沈千歌:…… 葛嬷嬷没想到燕王这个时候出来了,连忙行礼,殿下既然这么说了,葛嬷嬷刚要应下,却被沈千歌立马拦住。 “嬷嬷等等!” 葛嬷嬷:啊? 葛嬷嬷都有点懵,看看燕王又看看自家王妃,随后低下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千歌当真想立刻就问问燕王是不是个败家王爷。 而且现在燕王府哪里还有买私冰的银子!这个家伙是忘了千秋节置办寿礼的银子都是他卖了院子换来的吗? 燕王蹙着剑眉看沈千歌。 沈千歌低声对葛嬷嬷道:“嬷嬷今日让丫鬟们挑些井水上来浇在院子的石板路上,冰鉴今日暂时不用了。” 葛嬷嬷见王妃发话,燕王也没说什么,忙应下出去吩咐了。 等葛嬷嬷离开,房间里暂时只剩下沈千歌与燕王两人。 沈千歌拉着燕王的衣袖,将他带到旁边的桌边坐下。 燕王本来想逞一逞大男人的威风,可看到身边的沈千歌等着澄澈的杏眸,一副埋怨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他顿时就心软了。 被沈千歌这样拉着,乖乖在桌边坐好。 一坐下,沈千歌就“严肃”的与燕王道:“殿下,府上暂时没有多余的银两买私冰了!公账上只剩下五千两不到的银钱,这些银子,府上还要花用半年时间呢!” 如果买私冰,没有一万两银子的私冰哪里能够用上三五天的!银钱可不能这么浪费。 燕王知道王府公中可能有些拮据,可也没想到只剩这么点银子了,以前他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有时候甚至一个夏天下来都用不到一块冰,宫中分出来的冰他还能送给蒋贵妃,孝敬孝敬养母,可今年什么都没有。 燕王一时间有些怔住,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燕王突然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王妃用的冰都挣不回来。 沈千歌怕他不知道行情,耐心的与燕王道:“殿下,现在私冰昂贵,前些日子,您买的那两车私冰要一万两,人是舒服了,可耗费实在是大。其实没必要的,以前我在沈府一整个夏日里都用不到一块冰,也这么过来了,荣顺也与我说了,殿下也极为节俭,以前夏天都不怎么用冰。既然以前都过来了,今年咱们节省些也没什么。” 沈千歌好言相劝,她是顾着燕王的面子,怕他逞能,硬是要花银子买冰,这不值当,再说她还会制冰的法子呢!等找到了合适的材料,制了冰,王府就有的用了。她也不傻,能有好的条件,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苦受累。 燕王没想到沈千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也没想到沈千歌为了王府为了他们这个小家,宁愿自己受苦。 燕王薄唇抿了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千歌的头。 “沈二,可是今年的夏天可不像是往年,格外的热,本王怕你一个女子受不住。” 沈千歌微微歪头,眼睛弯了起来,“那也没什么,那些普通老百姓可没这个银钱买冰用,那他们就不活了?他们能好好的活着,我自然也能。殿下,我没那么娇气,这院子里,每日早中晚冲一冲井水也很凉快的。” 燕王盯着面前的沈千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怎么沈二也有这么懂事的时候! 要不是怕吓到她,燕王现在恨不得将身边的女人揉到自己怀里亲一亲。 话是这么说,沈千歌说的也确实有理,但一个男人都做不到让自己在乎和喜欢的女人过上好日子,还算什么男人,更别说他还是大齐的皇子。 小的时候,被兄弟们欺负,他因为母亲的身份低,都是忍气吞声,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这些兄弟,连累自己的母亲,后来母亲没了,燕王也习惯于在暗黑的世界里。 他没有希望也不想反抗。 父皇不喜他,他也没想过讨父皇的欢心。 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关系也越来越僵。 权利钱财他都不在乎,本想就这样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生算了,可在这一刻,燕王却生了争权夺利的心思。 起码手中有了权力,他能让沈二过上什么都有,谁都不敢欺负的日子。 不会连买冰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燕王眼神深了深,对着沈千歌的时候,嘴角却微微扬起,“好,这次听王妃的,冰暂时不买了。” 不过,他发誓,以后一定让王妃有用不完的冰,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沈千歌没想到这么快就说通了燕王。 她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燕王扫了她一眼,哼笑道:“怎么,王妃这么快就后悔了?” 沈千歌连忙摇头,她只是突然发现燕王是一个如此好说话的人,而且,好像一点架子都没有。 但是这些话沈千歌却不敢现在和燕王说,怕尴尬,沈千歌连忙岔开话题,“晨起了,殿下也该饿了,一起去用早膳吧。” 燕王一边起身,一边还伸出强壮的手臂拖了沈千歌一把。 修长的手指托在沈千歌右手臂的肘关节处,手心滚烫的温度通过绸纱的布料传到她的胳膊上,等燕王将手掌移开,她被燕王托住的那块皮肤还隐隐发烫。 两人移步到花厅用朝食。 今儿良辰做的是青菜瘦肉粥,烧麦,花卷,烧饼,还有一小蝶赛螃蟹和几碟各色的小菜。 简单清爽。 燕王吃了不少,等吃完,夫妻两额头都冒了汗。 吃完了,燕王要看半个时辰的书,再去演武场练武。 燕王起身就朝着沈千歌的书房走,虽然府上没冰了,但燕王也没提要回前院的大书房。 沈千歌就当没看见,由着他。 就算是没有冰,留香园的书房确实也比前院的书房要凉快一些。 沈千歌今天上午要召见王府的管事们,这人进进出出的,嘈杂的很,便将书房留给了燕王,她自己去偏厅召见了。 之前有冰鉴还感觉不出来,这一下子没了后,不但没了各色冰镇的吃食和茶饮,屋子里的温度也很快就升了上来。 文杏见王妃这么热的天还要管理家事,与管事们商议,额头都冒了一层层的汗珠,用手帕擦了好几回,她索性站到王妃身边,轻轻给王妃打扇。 王妃是舒服点了,可文杏自己却不停的往外冒汗,没小半个时辰,她衣裳的后背都汗湿了,鼻尖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 沈千歌转头看了一眼,忙从文杏手中夺过扇子,“好了,我自己扇,你赶紧下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去。” 文杏连忙尴尬的笑着去了,去前还道:“王妃,奴婢回来给您带个井水拧的冰帕子来。” 沈千歌颔首,挥手让她快去。 天气太热,人也受不了,今天一早上只见了王府比较重要的几名管事,剩下的铁定是见不完了,可都还在院子里等着呢,沈千歌也不为难他们,让葛嬷嬷去将人暂时都遣回去,让他们明日再来。 都快中午了,这么热的天,人也没什么胃口。 良辰这边刚想问沈千歌中午做什么菜,白泉就匆匆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急匆匆的向沈千歌汇报,“王妃,您要的东西都弄来了!” 沈千歌没想到今日居然有这样的惊喜,因为炎热,蔫了半天的情绪顿时就被提了起来,“有多少?” 白泉声音抖着道:“您想要多少有多少!但是那位提供货源的陈掌柜说有个前提。” 沈千歌蹙眉,什么情况,她不过是想要大批采买硝石,为何还有什么条件? “什么前提?”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制冰之法 白泉也是一万个不解,不过还是迅速道:“陈掌柜说您只要不是用那东西炼丹,想要多少,他能给您多少。” 炼丹…… 沈千歌突然想起师傅与她说过,这个时候,大多数道观炼丹都会用到硝石,师傅说了丹药那东西成分复杂,里面被那些道士放了多少种东西谁都不知道,一定莫要接触丹药这种东西。那些丹药大部分都是有毒的。 炼丹这个先放到一边,只是听这位掌柜说话就觉得他口气大的很。 她要多少他就有多少……难道她想买一座硝石矿这位掌柜都能提供?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怕不仅仅是一位普通的掌柜,要么此人本身就厉害非常,要么他身后有强大的支柱和靠山。 沈千歌直接问白泉,“这位陈掌柜乃何许人?” 白泉这才一拍脑袋,“是小的莽撞,居然没介绍这位陈掌柜。陈掌柜就是离姑奶奶别院不远的药房掌柜,那家药房叫中和堂,京城里有好几家分号,这位姓陈的掌柜三十余岁,单名一个凤字。您让小的打听硝石的来路,小的只能找到药铺去,目前也只有药铺能买到硝石,各家都是当着药材用的。” 陈凤?“此人在京中很有名吗?” 白泉连忙摇头,“陈掌柜跟着老父亲从小学习医术,后来就接了老父亲的班,做了中和堂的掌柜,若要是说名声,只是在姑奶奶别院附近人缘很好,有时候附近父老乡亲有个头疼脑热的,会请陈掌柜瞧瞧,顺便在药铺抓几包药。在京中,就算是在医药方面,这位陈掌柜也名声不显。” 那就奇怪了,一家平平无奇的药铺分号掌柜,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口气? 问到这,白泉也反应了过来。 他直擦了额头的汗,一下子在沈千歌面前跪了下来,“王妃,小的疏忽,请给小的治罪。” 沈千歌让葛嬷嬷将他扶起来,“起来吧,下次做我交代的事注意点就行,下不为例!” “是,多谢王妃。” 沈千歌情不自禁地卷着手中的帕子,难道暗中有人故意注意着她? 或者是等着抓她甚至是通过她抓燕王的把柄? 如今她是燕王妃,她与燕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 沈千歌叮嘱白泉,“这位陈掌柜,你不要再去接触了,即便下次我还需要硝石,会让你去其他药铺买的。” 白泉连忙应下。 说完后,沈千歌表情才微微放松,她对白泉道:“别愣着了,快把让你买的硝石都抬进来。” “是,王妃,小的这就让人抬进来。” 白泉总共买了三竹筐,这几乎是中和堂里现有的所有硝石了,被他带着人一次都搬回来了。 葛嬷嬷和文杏看着放在偏厅里的三只大竹筐,大眼瞪小眼,谁也猜不出来王妃要这东西做什么。 就算是药当饭吃,这三大竹筐怕是也要吃上几个月的。 除了当药,几人实在是想不出来这硝石还能做什么。 沈千歌看着身边的几个亲信,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们就像是当初她在师傅面前一样,一脸懵,压根就猜不到任何头绪。 沈千歌吩咐文杏,“文杏,快去拿一只木桶来,木桶里装半桶干净的井水。”说完又吩咐葛嬷嬷,“嬷嬷,你去取一只可以密封的竹筒,小些也没关系。” 两人根据沈千歌的要求,很快就取来了沈千歌要的东西。 沈千歌让葛嬷嬷将小丫鬟们都打发到了外间,而后亲自在竹筒里注满了水并且盖上盖子,而后她走到装着硝石的竹筐边,伸出双手从竹筐里捧出一大把硝石,直接洒进了那只装了小半桶水的木桶里。 几个人都不知道王妃这是在做什么,都一眨不眨地盯着。 沈千歌将硝石洒到木桶里后,就盯着木桶看。 果然,没一会儿,木桶里的水表面就慢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沈千歌嘴角一弯,让葛嬷嬷文杏白泉良辰几人凑到近前自己观察。 “你们看看木桶里。” 文杏是第一个上前的,一开始她还没发现木桶里的水有什么变化,可听了王妃的话,她仔细盯着木桶里的水,那水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了! 即便只有很薄的一层,但是她确确实实看到了! 文杏连忙让良辰上前看,“良辰,快来,你看看这木桶里的水是不是结冰了!我眼睛应该没问题!” 几人被文杏这么一说,哪里还耐得住,这可是能把人热出一身汗的大夏天!水居然结冰!如果不是他们几个亲眼看见,绝对不会相信! 白泉到底是男子,胆子最大,他将手伸到木桶里抹了一下刚刚结成的薄薄小小的冰块,手一接触这小冰块,立马感觉到了一份冰凉!摸了摸,是冰!没错!绝对是冰! 白泉从木桶里捞了一块出来放到沈千歌面前,“王妃,这木桶里怎么会结冰?” 沈千歌将旁边装了水的竹筒扔进木桶里,才道:“就是这硝石的缘故。只要在水中洒上硝石,掌握好分量,水就能结冰!” 前世的时候,师傅给她耐心的讲解过原理,但那太复杂,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将这些说与白泉等人听,他们不理解反而会觉得奇怪,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事实就好。 白泉虽然奇怪王妃怎么知道这个别人不知道的方法,但仍然是狂喜不已。 他惊喜道:“主子,若是我们采买了足够多的硝石,您就不缺冰用了,若是有多余,还可以给王府赚些银子。” 旁边的文杏和良辰互相抓着手也高兴不已。 沈千歌就是这么想的,自从她掌握了燕王府的中馈后,更是发现处处都要用银子,有了足够的银两,很多事都能解决,不过想要大量采买硝石也不容易,如果操作不好,怕是会惹人觊觎。 沈千歌叮嘱几人这件事暂时不能透露出去,至于燕王,她会私底下与燕王说的。 另外沈千歌又让白泉带人出去小心打听硝石矿,暗中采买一部分。 这制冰的法子定然保不住,可她要的只是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日后,再多的利益,她有自知之明。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 天色渐渐擦黑,往常这个时候中和堂还没到打烊的时辰,陈凤定然也是最后一个离开药铺的,可今天药铺已经开始上门板,准备打烊了。 从傍晚开始,陈凤就不停的往门口看,虽然他尽力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伙计看出来了些。 伙计用搭在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走到陈掌柜身边,小声的问:“掌柜的,您可是有急事?若是这样,您相信小的就将药铺丢给小的照应,小的定然给您处理的妥妥帖帖的,一会子亲自将药铺的钥匙送到您家里去。” 伙计对陈掌柜说了这话,陈掌柜好似更待不下去了,他肃着脸交代道:“我信你,药铺丢给你照顾,下了门板后,仔细检查一下铺子里的药材,然后将账册和钥匙送到我家中亲自交给夫人。” 伙计连忙应下,保证事儿绝对办妥。 交代完伙计,陈掌柜就出了药铺,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刚刚四起的朦胧夜色中。 裴家别院。 裴秋匆匆进了书房,低声汇报,“世子爷,陈掌柜来了。” 刚刚还沉浸在公文里的裴焕,顿时抬起头,写了一半公文立即放到了一边,可脸上还是尽力保持着不动声色,不过主子一时的失态却被裴秋看在眼里。 “快请进来。” “是。”裴秋麻溜的出去请陈掌柜了。 很快,陈掌柜就到了书房。 怕是到今日都没人知道京中响当当的药铺商号中和堂是裴焕的产业。而这位陈凤掌柜其实是裴焕的亲信之一。 见到主子,陈凤立即行礼。 裴世子扫了陈掌柜一眼,道:“这个时候来,说说怎么回事?” 陈掌柜不敢有一点隐瞒,将白泉从他这里买了几筐硝石的事情说了,“属下实在想不到,这位燕王妃采买这么些硝石是要做什么。” “白泉可买了什么别的?” 陈掌柜摇头,“没有,属下也派人暗里跟着了,白泉确实只买了硝石,别的什么都没买就回了王府。” 若是燕王妃炼丹,只有这一种硝石可不行,而且就算是炼丹,那么多硝石压根用不完,用几年分量都嫌多。 应该不是用于炼丹。 陈掌柜顿了顿,继续道:“世子爷,白泉买了硝石之后,再没派人来,属下怀疑燕王妃对药铺已经有了怀疑,您特意给属下的硝石矿怕是卖不出去了。” 其实陈掌柜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要他与燕王妃的人交往,甚至还要半卖半送的要给燕王妃送矿山。 虽然那座硝石矿不大,也不怎么值钱,可那也是一座山啊,也要四五千两银子。 不过作为聪明的下属,陈掌柜不会傻到在主子面前将这问题问出来。 裴焕苦笑一声,又飞速的掩去了,他为的什么,不过是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和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安罢了。 陈凤都发现了他们被怀疑,再加上特意被燕王放回来的人手,裴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管是燕王妃,燕王也开始防备他了。 只是他不甘心。 不受圣宠,资质平平,名声暴虐,注定以后什么都没有的燕王凭什么能娶到那么好的王妃! 他却至今却是孤家寡人! 一直压抑在心底里的思念和愤怒,在那一天见到燕王妃之后,仿佛一下子被触动,爆发了出来,这像是一头猛兽,让他拦也拦不住。 陈掌柜说完,发现主子微微敛目,什么也没说,只好与裴秋一起等着。 良久之后,裴世子吩咐,“你们自己莫要与燕王妃的人接触了,找旁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矿山低价卖给燕王妃,其他的,你们暂时莫要管。” “是,世子爷,属下今晚就回去准备。”陈掌柜拱手。 裴焕对着他挥挥手,让他回去。 晚上裴世子的胃口不大好,饭菜只动了两口就让撤下去了。 裴秋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想劝上两句,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 这两日,自家世子爷吃的明显比以前少多了,人肉眼可见的瘦了,要说吃的香,还是那两日沈宅那边送食盒来吃的香。 听说七贤街有家便民食肆做的吃食味道极好,明日他一定要抽空去便民食肆买些菜肴带回来给主子尝尝,希望世子爷能多吃两口。 沈千歌将竹筒扔进加了硝石的木桶之后,白泉几人眼睁睁看着竹筒里的水被冻成了冰! 而后沈千歌吩咐良辰将装了冰的竹筒取出来,拿到厨房将里面的冰敲碎,浇上牛奶和果酱,上面再铺上水果粒。 这就是前世师傅教她做的第一碗冰酪。 师傅说了,有了冰,如果能来一杯冰奶茶那才妙。师傅口中美妙的奶茶,到见师傅最后一面时,她才喝到……这么一想,沈千歌立马觉得心口酸涩起来。 现在这三筐硝石做出吃用的冰是尽够的。 良辰照着王妃说的方法,做了好几份不同口味的冰酪。 沈千歌选了一份西瓜味的,只吃了半盏,毕竟是冰,吃太多对牙口对身子都不好,让良辰文杏也别太贪嘴。 良辰眯着眼睛吃着桃子味的冰酪,感慨道:“王妃,奴婢从来不知道冰还能这样吃,怎么在沈宅的时候,王妃不教奴婢做这个。” 沈千歌笑了笑,“沈宅那些冰都是逍遥王送来的,应是冬日里的藏冰,虽是冰,却不知道冻成冰的水干不干净,做吃食容易出问题,用倒是不影响,瞧你这点出息,不过是一个冰酪而已,日后我教你做冰棒、雪糕、冰淇淋、珍珠奶茶!保证每一种都比这冰酪好吃!” 良辰被主子说的睁大眼睛呆愣在原地,主子说的吃食她一样没听过,可就是觉得一定非常好吃,她没想到,居然还有吃食比手里的冰酪还要美味,那该是什么样子的味道! 她恨不得现在都能尝一遍! 良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真……真的?” 沈千歌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可曾骗过你?” 良辰头摇地像是拨浪鼓。 正在气氛最好的时候,燕王的声音在偏厅门口响起,“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燕王的小担心 良辰文杏几人一听到燕王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给燕王行礼。 燕王看向沈千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在这一刻沈千歌居然看到了委屈…… 燕王是个会在她面前委屈的人嘛?沈千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迈着长腿走到偏厅旁边的圈椅里坐下,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沈千歌看到燕王这副模样觉得好笑,正要吩咐良辰去将留给燕王的西瓜味的冰酪端来,就见他看着旁边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冰酪问,“这是王妃吃的?” 沈千歌颔首,“殿下,那碗方才是我吃的,我让……”良辰来给你端新的来。 可沈千歌话还没说完呢,燕王已经端起沈千歌吃过的那碗西瓜味冰酪吃了起来。 沈千歌:…… 燕王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今天吃她吃过的冰酪,每日里与燕王一起用饭,自己放下筷子了,燕王就会将剩下的菜一扫而光,要是别人见了,还以为她苛待了自己的夫君。 文杏等人看见燕王这么做,立马都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良辰用眼神询问王妃还给不给燕王端新的冰酪来,沈千歌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若是需要,再唤他们进来。 葛嬷嬷带着偏厅里的人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燕王尝了一口冰酪,立马眼睛一亮,随后急忙又吃了一大口。 将冰沙含在嘴里抿了片刻,品了品,咽下去,他舒坦地叹了口气,惊喜的问沈千歌:“千歌,这是用冰做的吃食?” 沈千歌笑着点头,“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冰爽沁凉,清甜醇厚,夏日里消暑降温最好不过!” 燕王又上下看了沈千歌一眼,“只是这东西太凉,千歌,你一次还是少吃些。” 而后燕王就毫不客气的将沈千歌剩的半碗冰酪都吃进了肚子。 “殿下,公文处理完了?” 燕王眼神闪烁了一下,道:“还未,恰好有些累了,出来转转。” 实际上哪里是累了,是从早上起来用了早膳后就没见沈千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慌慌乱乱的,心思无法集中,就干脆起来找到了偏厅,却没想到这小没良心的居然在这里偷偷吃好东西。 沈千歌没人住,问道:“殿下不好奇这做冰酪的冰是从哪里来的?” 燕王摇头,“本王既然将中馈交给你,那么燕王府的家就由你来当,如何花银子都是王妃说了算。” 沈千歌微微张着嘴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燕王这是以为自己用的冰是从外面买的。 想解释一二,一时间沈千歌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等买到矿山,再将这件事告诉燕王,再将办法告知燕王,至于如何处理这制冰的方子,那就看燕王的了。 七日后,沈千歌收到了白泉传来的好消息。 “王妃,这是地契和契书,您看看。” 沈千歌仔细看了看,确定无假,这才询问白泉,“这矿山是多少银子收的?” 白泉高兴的道:“四千五百两!还带着山下一个大院子,专门给矿户们住的,小的又私自做主多加了一百两,将原本那些在矿山开矿的矿户们都买了下来。身契也在小的这里呢!不过这些人都不是死契,而是十年的活契。”十年之期到了,可以再续,或者招新的矿户都行。 沈千歌总觉得突然一座矿山拿到手,手有些烫。 她谨慎的问,“可打探过了?这矿山如何?” 白泉认真解释,“打探了,何掌柜全程陪着小的一起,这矿山在临城,其实不大,但开采个十年以上绝对没有问题。离城池远,好管理,这矿山应在原主手里挣的不多,所以才要卖,原主人拿了银子要去西边跑商。若是按照市面上的价格,这矿山至少六千两,用不到五千两银子拿下,是我们捡漏了。” 五千两银子也不算少了。 现在海货铺子还在投银子,现在又买了座矿山,后面这矿山还要投银子,其实便民食肆转的银子九成都投进去了,沈千歌每个月收到的不过一两千两,再分一千两给沈宅的祖母和姑姑,其实沈千歌每个月不过一千两银子。 不过若是矿山到正轨了,今夏到结束,很是能赚上一笔大的。 到时候,不管是燕王府,还是沈千歌的私产,才会真正宽裕。 沈千歌把矿山的地契和契书收好,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这矿山可与上次的陈掌柜有干系?” 白泉连忙摇头,“王妃放心,绝对没有问题,自从您上次说了小的后,小的再也未与陈掌柜接触,小的得到矿山的消息,还是上次帮荣顺公公卖院子的牙行掌柜无意间提到的,而后小的又寻了何掌柜亲自张目,这才买了下来。” 从荣顺关系认识的牙行掌柜应该与那位陈掌柜没有关系,再来还有何掌柜把关,沈千歌终于放下心来。 “你去与何掌柜说,这段日子将重点放在矿山上,等过了夏日就能闲下来了,便民食肆先交给二掌柜管理。” “是!” 自从采买了矿山,燕王府的冰就没缺过! 留香园的花厅和书房每日里清清凉凉的,燕王饶是以前是个不注重生活品质的,半个月下来也被沈千歌的口味养叼了。 在书房里处理公文,从没有一次像是往年那样,一坐就是一身汗,连手背手心都是汗珠,抓着毫笔黏黏腻腻的,难受的不行。 每日不但有冰用,还有各色消暑的冰饮。 今日冰酪,明日就是滋味各不相同的小小冰棍,后日就是什么冰奶茶? 反正燕王是觉得自己从没有一个夏日是像今年这个夏日这么舒服的。 搞的他都有种错觉,好像今年的夏天一点也不热。 实际是,今年的夏天比往年的都要热。 只是有一点燕王有点担心。 王妃之前劝他不要把银子花在买私冰上,要考虑长远,但是王妃自己却日日买冰,将用冰都当做了家常便饭,这府上的银子够花吗? 他卖宅子的银子不会都给王妃拿去买冰了吧? 王妃不让他这么做,自己却这么做,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燕王担心夏天还没过呢,燕王府怕是就要破产了。 他想提醒王妃,可每日里看王妃笑着忙里忙外的,捣鼓着各种用冰做的吃食,他又不忍出口。 第三百四十六章 哪里有什么不对 沈千歌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自从制成了冰,她让人给沈宅那边送了两车,还有一部分就放在王府的冰窖里,供平日里取用。 她让白泉和何掌柜在京城买了个带冰窖的偏一点的院子,这日后制冰就在那个院子里,制完了就放在那里的冰窖存着,而后每日取一部分拉去便民食肆做吃食,剩下的拿去市场上卖。 沈千歌吩咐了何掌柜在市场上卖的冰并不多,所以暂时起不到冲击市场上的作用,可就是这样,每日里卖私冰的银子都有三四千两,简直就是暴利! 每日里净利润就是三四千两,一个月下来那就是十万两银子! 就算是这笔钱只挣这一回,就已经够了,有了这笔银子,日后想做什么买卖都行。 所以这几日,沈千歌的心情也愈发的好了起来。 天天与燕王吃住在一起,沈千歌脸上的疤痕彻底消失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沈千歌干脆借着吃完了汤药的由头,去了面纱。 冰酪、各色水果口味的冰棒,还有冰淇淋,已经在便民食肆里上了菜单。 最便宜的就是冰酪,不过一份也要半两银子,冰棒和冰淇淋都只能在雅间的菜单里才能点到,一两到三两银子不等。 虽然昂贵,但推出的夏日解暑吃食在便民食肆里却是供不应求。 毕竟黑市上私冰都那般贵了,用冰做的吃食贵那也是无可厚非。 有些富家公子带着弟弟妹妹去雅间什么都不点,就点冰棒和冰淇淋,这么消费下来居然有几十两银子! 便民食肆推出了几日消暑的菜单后,实在是供不应求,只能预约定雅间。 一时间,便民食肆的生意比原来更是红火了几倍不止。 有些家仆为了给主家排队预约雅间,天不亮就等在门口了。 好些少爷小姐都抱怨便民食肆为什么开在七贤街,为何不在朱雀大街开上一间。 怕是何掌柜一旦要透露出在朱雀大街开分店的意思,这些少爷小姐免费给何掌柜集资都行。 燕王在王府里看着沈千歌这么来来回回奢侈的用冰终于没忍住叫了荣顺。 荣顺这几日都拨给了沈千歌使唤,主要是梳理燕王府的仆役和账目,整理库房的东西,列成册子,日后有需要,在册子上找了,再对应物品就行,更加方便省力。 跟着王妃干活,自然吃用都与王妃的人一起。 王妃这边有良辰姑娘掌厨,午后良辰给王妃王爷准备下午茶的时候,也会给他们多准备上一份。 不过才几日,荣顺的脸就吃的圆润了起来,整个人有横向发展的趋势。 现在只怕是让荣顺再吃王府大厨房做的菜,他是下不去筷子了。 荣顺站在主子面前,嘴角一弯,一张脸变圆了,眼睛好似都变得比以前小了,“殿下,您找小的。” 燕王上下打量这小子,总觉得只几日,这小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荣顺,你小子心情不错?” 荣顺笑着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回殿下,吃得好睡得好,这几日好似长些肉了。” 燕王哼了一声,“荣顺,你这是在埋怨本王以前没给你吃好睡好?” 荣顺连忙请罪,“殿下,小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跟在殿下身边自然是最好的日子。” “你小子也学会奉承了。” “殿下,小的该死。” “行了行了,别在本王面前来这套,若是喜欢跟着王妃,日后你就跟在王妃身边伺候。今日本王找你来是有别的事。” 荣顺抹了抹额头的汗,忙狗腿的道:“殿下,您说。小的定然知无不尽。” 燕王手指点着桌案,淡淡的问,“王妃最近买私冰花了多少银子?” 买私冰?花银子? 荣顺这几日跟着沈千歌,每日公账中的进出他都知道,王妃也没打算瞒着他,这些不光是王妃管着,还有大管家要过目的。 荣顺并未在公账上看到有买私冰的支出。 可这几日留香园里到处都是清凉一片,有时候他在前院带着管事们处理事物,王妃还时不时的让留香园的下人们送上解暑的冰酪。吃了王妃的东西,管事们做事都更加利索了。 王妃怕是买了不少的冰,不然哪里还有冰给管事们解暑。 荣顺实诚的道:“殿下,王府公账上并没有买冰的支出。” 燕王听完后就狠狠蹙眉,“那这么多冰都是王妃用自己的嫁妆买的?” 之前荣顺办事的时候,从府里的冰窖路过了一下,好家伙,整个冰窖,往年从来没有堆满过十分之一,现在可好,冰窖一半都被冰塞满了! 这数量省着点用,度过夏天完全没问题,甚至还能有剩余。 当时他有急事,看了一眼就走了,转头好多事情打岔,就将这事给忘了,现在想来,好似实在是不正常,这么多冰,哪里来的?这要是在黑市上采买,怕是王妃的嫁妆全搭上那都不够。话说,王妃想花嫁妆银子,那也没这么破费的吧,王妃可没傻到连自己的后路都不留,只给王府囤这些冰。 荣顺连忙将自己前几日看到的与主子说了。 燕王一愣,抚了抚额头,拧眉,“这个败家的沈二,不会把本王卖宅子的银子也搭进去了吧,那可是给太后置办寿礼用的,总不能太后过寿,她送一车冰去吧!” 荣顺想与主子说那不可能,您那宅子,王妃并没有卖,反而添了一千两赎回来了。可王妃又叮嘱过他,在太后的寿辰没到之前,这件事要先瞒着殿下,省得伤了殿下的颜面。 荣顺挠了挠头,很想告诉殿下,但又只能忍着不说。这种感觉当真是难受。 最后荣顺只能道:“王妃聪慧也有分寸,定然不会这般做的,不过府上的冰确实是不少……” 今年夏天这么热,宫里的冰都是计划着用,私冰比往年更加昂贵,现在想来,王妃的冰哪里来的是愈发的蹊跷,总归,不可能是宫里给的。 燕王起身,脸色严肃,“走,陪本王去冰窖看看。” 进了冰窖,好家伙,里面堆的冰比之前荣顺看到的还多! 第三百四十七章 珍珠奶茶 这下荣顺都没办法解释这些冰是哪里来的了。 全王府的银子拢起来也不够买这么些私冰啊! 荣顺顿时觉得眼前这些冰不是冰,而是闪闪发光的银锭子。 燕王扫了冰窖一眼,愕然,怪不得沈二这段时间用冰没有节制,这么多冰,正常用,一夏日都用不完!可不开始霍霍了嘛! 这个败家的! 就是欠教训! 几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 燕王从冰窖里出来,就直接往留香园大步走去,这几日,沈千歌都在留香园的偏厅里处理王府的琐事,管事嬷嬷们每天都进进出出的,热闹的很,他之前看到过一次,还以为沈二这是在梳理王府的下人,估莫着都是跑前跑后给她采买私冰呢! 到了偏院门口,与燕王迎面走过来的就是一位前院的管事嬷嬷,这位嬷嬷是管着下人院的,平日里不苟言笑,府上都有人传言这位嬷嬷不会笑,要不是这嬷嬷负责,荣顺怕是早就将她给换下去了。 可今天碰到,就见这冷脸嬷嬷满脸喜气,居然眉花眼笑的,一张老脸笑起来后皱成了一张橘子皮。 荣顺看到都惊了一下,这嬷嬷在府上这么些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呢,王妃给了她什么好事做? 燕王板着脸,心中同样一片疑惑。 那嬷嬷抬头看到了燕王,连忙蹲身行礼,掩去了笑容,而后直接从燕王身边过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燕王训斥了这位嬷嬷呢。 燕王顿了顿,转到了偏院旁边的一棵大树后站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里,从偏院主厅里出来的管事们各个脸上都带了笑,像是见了善财童子一样。 燕王剑眉拢起,这沈二是做什么呢!这么些王府的老人就这么被沈二给收买了?居然没挑出一点麻烦来叫沈二头疼? 当初他掌府的时候,这群人也没这么好压服啊?时不时的还会给荣顺搞点事出来。 现在倒好,王妃不过掌家了十来日,整个燕王府一片祥和乐呵,像是过大年一样。让人不禁怀疑王妃是不是会什么迷魂之术,把这些下人都给迷了去。 这想法要是让沈千歌知道了,肯定给燕王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要是真会迷魂术就好了,治理王府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 她不过是最近赚了银子,每个月划出了一百两出来,给定了个奖励的章程,不管是管事,还是粗使的下人们,若是做的好,达到了考评的标准就有奖励的银子拿,这奖励的银子在沈千歌看来不多,但是对于一个月拿个百来文、几百文的下人和管事,确实是不少了。拿到了这最多一两银子的赏赐,一个月着实可以办上不少事。 有的家生子,嫁个闺女,取个媳妇,十两银子也就办了,若是能拿上一年的赏赐,这嫁娶的银子就赚回来了。家中有子的,也能用这银子送儿子去学堂,多给闺女添上一身衣裳或是一两只头花。 王妃这添的不是赏赐,是下人们生活的奔头。 到现在,可没听说哪家府邸每月有这个奖励的。 王妃不但每月拨了银子给奖励,还让王府绣房给下人们添置了入秋的新衣,中秋一过就会发下来。不但当差的大人们有,连各家的孩子们都有一身,若是觉得孩子去绣房量衣裳不方便,还能领了布料自己回去做。 沈千歌做的不仅仅如此,她又单独给大厨房每月多拨十两银子,让给府上的下人们加餐,这样天热的下午,必然能有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或是酸梅汤。派人买了材料重新修缮了下人们住的院子和倒座房,府上请了个大夫每旬来免费坐诊,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直接找大夫看就行,大夫的诊费王府来出。 虽然沈千歌带着大管家彻底将王府里的下人梳理了一遍,一些尸位素餐或做事不利的被踢出发卖了,但又下发了这么多福利,不但没有引起王府老人们的反感,反而各个都念着王妃的好呢! 沈千歌又将王府郊外的一个庄子拨出来,让一些做不动的家生子过去养老,顺便看着庄子。 这下几乎是解决了府里下人的所有后顾之忧。 可不是各个都带着笑脸,觉得灰暗的生活有了奔头嘛。 现在大家得了什么稀罕东西,都往王妃的面前送,只希望能在王妃面前露露脸。 燕王想着下人们为什么会突然变化,现在不急,回头让荣顺打听了就都知道了,他现在要搞清楚冰窖里那么多冰都是哪里来的。 他从暗处走出来,大步朝着偏厅走,门口下人一看到他过来,立马快步进去通报了。 等燕王进了偏厅,沈千歌已经让管事们带人退下去了。 刚进了偏厅,沈千歌就笑着端了一只甜白瓷的小碗到燕王面前,“殿下,您尝尝这个,是我今早新做的,今年第一次吃。” 燕王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沈千歌一眼,怀疑沈千歌是不是知道他来“质问”来了,所以故意用美食要把自己的嘴先堵住。 燕王本想坚定内心,绝对不接受王妃的贿赂,可低头一看小小的甜白瓷碗里焦糖色的茶,浓浓的,散发着一股甜香,勺子微微搅动一下,里面还有一颗颗圆溜溜的黑色小丸子。 这又是什么美味的吃食,他一次都没吃过。 不过光看这模样,就想喝上一口,尝一尝,品一品,看看究竟是什么味道。 最后,燕王到底是没抵挡住新奇美食的诱惑,端起甜白瓷的小碗喝了一口。 这一口到嘴里,醇厚香甜带着茶的味道直冲味蕾,那黑色的小丸子甜甜的,糯糯的,还弹牙,这种口感,他还从未体验过! 燕王情不自禁眼睛微微瞪大,等放下碗,燕王就忍不住问:“沈二,这是什么吃食,居然让人如此上瘾。” 沈千歌眼睛弯弯,“殿下,这个饮品叫珍珠奶茶!里面添了小冰块,喝起来是不是愈发的清爽醇香?” 前世师傅说了,这种饮品有着奇怪的魔力,只要喝了一次,很难不想喝第二次,在师傅的家乡,各色的奶茶店开遍了大街小巷,好多年轻人每天都要喝上一杯。冬天可以做成热饮,驱寒香甜,夏日做成冰饮,凉爽冰醇。 第三百四十八章 殿下有件事你误会了 原来这饮品叫“珍珠奶茶”,虽然名字听起来奇怪,但多叫几遍居然觉得很顺口。 沈千歌今日是第一次做珍珠奶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配方她不但一点也没忘记,反而在脑海中愈发的清晰了,做好了后,身边亲近的人都尝了,都说好喝。 沈千歌准备下一次便民食肆上新就上这个。 “殿下喜欢,我让人再端一碗来,等到天凉了,还能做成热的喝,也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燕王又喝了一盏珍珠奶茶。 等喝完,看着在一旁心情不错的王妃,燕王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 等想起来,燕王额头黑线,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给王妃的“迷魂汤”迷了。 燕王挥手遣走了沈千歌身边的人,舒爽的偏厅里顿时只剩下燕王夫妻两。 燕王故意板起脸,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让王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吸取教训,也让他这个一家之主支棱起来! 女人就不能一直惯着,时不时的要教训两句才行。这样才能让提醒她要以夫为天。 燕王板起脸后,想着用严肃的语气问沈千歌冰窖里的冰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可只见沈千歌走到自己身边坐下,而后双手支着下巴,瞪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杏眸疑惑的看着自己。 她这几日大概是觉得黄太医的汤药能掩盖她脸上疤痕的事了,摘了面纱,露出了脸蛋。 那脸蛋莹白如玉,吹弹可破,让人看到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捏一捏,试试手感。 这样的沈二认认真真的盯着他,还要眨眨眼,嘴角微微弯起柔柔的说:“殿下将丫鬟们都遣下去,是有什么心里话和我说吗?” 对着那一双澄澈的眼睛,燕王哪里还能保持住冷冰冰的表情。 憋了会儿,原本准备的威严话语,出了口却带着温柔和无奈,“沈二,冰窖里的冰是怎么回事?本王知道今年夏日里热,你难受着,买冰回来用也属正常,可也不用那般破费,买那么多,毕竟咱们日后还要过日子呢。” 这么说出口,燕王就有些懊恼,同时心里也有了一分紧迫感。 家里多了个这么会花银子的王妃,他能不急嘛! 说什么也要找点差事做,弄些银子回来,总不能老婆都养不起吧? 那还是男人嘛! 沈千歌还以为燕王有什么体己话与她说呢,没想到听完了他说的,是为了冰的事。 她瞪大眼睛,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来,自从制冰后,她忙的团团转,好像还没有将这件事清楚的与他说过……这点确实是她的不对,可府里日日敞着用冰,一点也不计算着,都快十来日了,燕王居然才发现? 是该说燕王太粗心还是他太相信自己? 沈千歌这时又觉得好笑,府上冰窖里突然多了那么多的冰,燕王大概是以为她发疯了,将王府别的产业都卖了换冰了吧! 她捂着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燕王不解的上下打量她,这沈二怎么一点不害怕担心,还笑成这样,像是个偷吃了美味的小猫咪,让他都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他的心就又跟着软了软,不等沈千歌回答,自己说道:“算了,不管多少银子,花了就花了,今夏先舒服了再说,若是觉得冰多,可以给沈老夫人那边送些,老人年纪大了,身子到底不如年轻人。至于银子和产业,花完了就再挣,本王大不了去向父皇求些差事,总也不会连媳妇都养不起。” 沈千歌没想到燕王会这么说……就算是他那般认为,最后也没有怪罪自己。 沈千歌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瞒着燕王实在是有些不地道,还害他担心。 沈千歌盯着燕王那张经常面无表情的俊脸,许是看的时间太长了,让燕王自己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摸了摸脸,“怎么?可是本王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放心,你不用小心翼翼的,也不用特意做吃的讨本王喜欢,这事儿都过去了,本王不怪你,要怪只怪本王没得父皇圣宠,连冰都没分到。” 沈千歌突然觉得燕王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又衷心的大狗狗,让她忍不住想要安慰。 她连忙摇头,皇上喜不喜欢燕王,燕王又不能决定,如果燕王只为了讨皇上的喜欢,去做那些燕王自己都不喜欢的事,那才是悲哀呢! 沈千歌盯着燕王,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特别招她稀罕。 “殿下,分不到宫里的冰也没关系,我们有那么多冰呢!不稀罕宫里的。” 燕王被沈千歌的话说的一愣,随后嘴角就有了弧度,这个沈二,现在也会安慰人了。 可真是个小傻瓜,宫里的冰是不要银子的,府上那些冰可都是要花银子买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燕王对沈千歌的这句话也非常受用。 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沈千歌柔顺的发髻。 “对,多花点银子的事而已,放心,本王也能挣银子回来。” 听到燕王的话,沈千歌睁大眼睛发现自己还没说到重点,这下,她直起身郑重的对燕王道:“殿下,有件事你误会了。” 燕王眉尖挑了挑,有件事他误会了?是哪件事?是她有奇怪花盆的事?还是她脸上伤疤的事?还是她会做各种别人都不会的吃食的事…… 他的王妃秘密可多着呢! “王妃说本王哪里误会王妃了?” 沈千歌眨了眨那双澄澈的双眸,看了看四周,然后俯身凑到了燕王的耳边做贼似的低声道:“殿下,府上冰窖里的那些冰不是买的。” 沈千歌说话的时候,清甜微热的气息扑打在燕王的耳侧,她身上带着的特有的淡淡的甜香味袭击着他的嗅觉,人高马大的燕王顿时耳朵就红了,脸也有点充血。 费了好大劲儿才分辨出沈千歌说了什么。 等知道了沈千歌话里的意思后,他脸色微微一僵,王妃说冰不是买来的,这点确实可信,毕竟将燕王府所有的产业都卖了,好似也买不到那一冰窖的冰……这虽然是个残酷的事实,但他得承认。 可不是买的,难不成是王妃让人抢来的偷来的?这……小妮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让自家王妃吃亏 燕王连忙掩饰掉震惊的表情,装出一副淡定来,实在是怕他惊讶的表情将沈千歌吓到。 “说吧,不管是偷来的还是强来的,这事儿本王都替你扛着了。” 沈千歌:…… 沈千歌心想为什么燕王不惊讶呢,敢情他以为王府冰窖里的冰是她派人抢来的偷来的…… 她嘴角先是僵硬了两秒,而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殿下,你觉得我身边那几个人谁会抢会偷?” 燕王想了想,也是,自家王妃身边能使唤的下人并不多,而且还有几个丫鬟,这些人够什么呀,就算是加上便民食肆的掌柜和伙计那也不够看的,哪里会是做出抢偷事情来的人。 于是,燕王就觉得怪了,那冰不是抢来的偷来的,也不是花银子买来的,那是怎么来的? 突然,燕王想起一种可能来。 裴家势大,每年圣上给裴家赏赐的冰最多,而之前裴焕还专门请裴医女给自家王妃看诊,这冰会不会是裴焕赠予的。 这么一想,燕王脸色就阴了下来。 沈千歌看见他这表情就知道燕王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 沈千歌心里叹息了一声,“殿下,定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等等,我让人准备些东西来,看完了你就知道我们府上的冰是哪里来的了。” 燕王微微蹙着眉看着自家王妃忙活,没一会儿一个装了一半水的木桶被拎到他的面前,就见王妃不知道抓了一把什么撒进去,没一会儿,在这大夏天里木桶里的水居然慢慢开始结冰了! 燕王一开始不大相信,可随着那冰块越来越凝实,他不得不信。 他立马严肃的看向沈千歌,“千歌,能让水结冰的东西是什么!” 既然决定告诉燕王,沈千歌就不会有一点隐瞒。 她把硝石摊在燕王面前,指着硝石道:“殿下,就是这东西,叫硝石,是一位药材。” 沈千歌可不敢说这是前世师傅教给她的,她告诉燕王,她不小心将给祖母配的药包掉进了水里发现的。 沈老夫人每日里都要吃药,沈千歌在沈宅的时候,经常亲自给祖母熬药,这么说倒是也说得过去。 燕王又问,“这法子还有谁知道?” 沈千歌严肃道:“除了我手下的亲信知道外,没有泄露给旁的任何人。” 沈千歌又将她买矿山制冰,并且在便民食肆里推出冰饮的事说了,也说了最近因这冰赚了多少银子,不过她在市面上出的冰数量有限,不会冲击目前私冰的黑市。 燕王高高提起的心顿时又放下来了些。 只要沈千歌还有理智还有分寸就好,也是自家王妃纯善,并不是谁在这样一眼看不到边的金山前还能保持清醒,只取很小一部分的。 要知道,愈是巨大的财富旁边愈是伴随着危险。 燕王微微拧眉,语重心长的对沈千歌道:“千歌,听本王一句,这法子找个合适的时间还是上交朝廷,咱们只取这最先的百分之一的利益就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沈千歌也想到了。 她跟着颔首,“殿下,我也是这般想的,那这件事还有劳殿下与朝廷交涉。” 要让自家王妃将自己发现的制冰法子就这么交出去,王妃居然也没有怪罪他,反而还通情达理,燕王顿时有些心虚,更是觉得愧疚,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沈千歌的后背,“王妃放心,咱们这法子也不是白交的,总要拿些好东西回来。” 不过交制冰之法也要找时机找合适的人。 燕王觉得他就是将十种这类的法子交给圣上,怕是圣上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应该的,还会反过来骂自己为什么不早些交出来,这么一直留在手里,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燕王没想到,他不过是几日没盯着自家的王妃,她就整出来个大的,打的他措手不及。 可这好处也是有的,王妃因这冰私底下定然是赚了不少私房银子。 这法子是王妃发现的,也是她自己派人运作的,赚的是不少,但也没到夸张的地步,银子自然是王妃的银子,府里已经因为这事得利了,燕王从没想过要王妃将这些银子放在公中。 他之前卖宅子的银子是置办太后寿礼的,他也没想着因为王妃卖冰赚了银子就要王妃将卖宅子的银子还给他。 不过知道王妃做这个事了,他就要帮王妃收紧了。 燕王与沈千歌通了气,派了些自己的人手给沈千歌,让她来使唤。 这下沈千歌手底下的人可宽泛多了,也安全多了。 燕王回了书房后,就叫了自己的常随过来,“去,查查这座矿山原来是谁名下的。” 常随接过殿下递来的纸条,迅速就去了。 在沈千歌面前没提,但燕王却隐隐觉得沈千歌这矿山买的也太顺了,人家居然还折价卖给她,人又不傻,哪里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正从泥泞里淌过来的燕王绝对不信。 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极为危险,像是一只暗处蓄势待发的黑豹。 常随的效率很快,次日就来回复燕王了。 “殿下,属下查到这矿山与裴世子有关……” 燕王捏着毫笔的手顿时一紧,居然是他! “裴焕除了让人卖了矿山给王妃,可还做了什么?” 常随道:“旁的属下没有查出来,只是这几日,裴世子日日都要去便民食肆用饭。”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常随连忙告退。 燕王的拳头忍不住捏紧,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裴焕到底要做什么! 裴家可不是谁想查就能查的,他的下属这么快能查出来,那定然是裴焕故意露了马脚,让他的人查到的。 让自己知道他将矿山故意卖给自己的王妃是什么意图,是觉得自己会为了这件事质问王妃?从而挑拨自己与王妃的关系? 原来明月清风一般的裴世子居然也会用这种污秽的伎俩吗! 看来,自己要找一个时间会不会裴世子了。 让他的目光放正一点,别动不动就歪,落到了别人的女人身上! 第三百五十章 怀疑 还有一点,燕王眼睛微眯,里面一抹冷光透了出来。 裴世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王妃,从王妃让人寻硝石开始,怕是就在盯着,那个时候他恐怕是不知道王妃要用这么多的硝石做什么。而后王妃又买矿山,便民食肆里又卖冰饮,黑市上又多了冰卖,这些他难道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那矿山本来属于裴世子的私产,明面上卖矿山的人跑商去了,那私底下那座矿山就真的安全吗?里面留下的矿户会不会有裴世子的人? 如果是这样,这制冰的法子怕是保密不了多久! 说不定这个时候,裴世子已经从手下的人那里知道了一星半点,猜测到千歌之所以买矿山是与制冰有关,只要知道了这点,发现方法就是迟早的事。 燕王攥了攥拳头,这件事不能耽搁,他必须要比裴焕早一步,走在最前面! 沈姑姑一大早就听白雪来报说是沈千歌让人送了两车冰来。 沈姑姑吓了一跳,这妮子哪里弄来的冰,还两车!这两车冰若是在黑市上买,那可是天价。 白雪着急的道:“小姐,这冰放哪里?咱们这宅子里可没有冰窖啊!” 而且这天不亮送来的,就怕在路上损耗的太多,这会儿都天光大亮,太阳出来了,不赶紧送去冰窖里,这冰就浪费了。 沈姑姑无奈地数落了一句沈千歌,只好亲自收拾了一下,带着送冰的队伍去了隔壁逍遥王的别院。 逍遥王的别院里有一个偌大的冰窖,里面的空间多的是,装下这两车冰完全没问题。 逍遥王没想到沈姑姑一大早会来拜访,也不练武了,将长剑扔给护卫,就带着人大步往前院走。 等见了沈姑姑才知道是什么事,他哈哈笑着立马让人帮忙将冰运到冰窖里。 沈姑姑歉意道:“当真麻烦王爷了。” “这有什么!你不用操心,本王特意给你安排个人,每天早上定时将冰给你送过去。” 这样他每天都有理由跟着去沈宅拜访。 前两日,沈姑姑都找理由在沈宅没有见他。 说是燕王妃回府了,沈宅用不了那么多冰,让他不要每日都送冰来。 现在好了,沈千歌让人送了冰来,这可是沈宅的冰,总不能沈宅的冰,沈姑姑都不要,这时候正热呢,沈老夫人可不能不用冰。 沈姑姑用沈千歌送来的东西当然更加心安,自己老娘那边确实也是缺不得冰,前几日她那是忍着呢,将冰都给老娘一个人用了,要省一些,昨日冰就用完了,沈姑姑还打算着派人去黑市采买,这下不用了。 等沈姑姑走的时候,燕王又让人给她带了不少的滋补药材。 “这些你带着,给老夫人用,本王身体好,这些药材放着也是放着,多放些时间下来,这药材都放坏了。” 逍遥王这么说,沈姑姑才接着。 这么好人生鹿茸燕窝,在外面有银子都没地方买去,老夫人确实需要这些药材进补。 等亲自将沈姑姑送到沈宅大门口,逍遥王才一脸高兴的回别院。 别院书房,他问身边的护卫,“那两车冰有多少?” 护卫笑道:“可是不老少呢!比一般的小马车要大出两倍,与其说是两车冰,不如说是四车。燕王妃当真是纯孝,能花这么大笔的银子给长辈买冰,好些高门的后辈都做不到这个地步。不是有心无力,就是没这孝心。” 这么多冰? 逍遥王一下子就蹙起了眉。 黑市上这分量的冰怕是需要两万两吧! 皇兄待他的优厚,每年夏天逍遥王府分的冰都比皇子还要多,就这也不过三四车,今年少了点,因为今年宫里的冰本来就不多。 他都让人运到别院冰窖,准备讨好未来的丈母娘了。 沈姑姑那边就一个冰鉴,用的时间也不长,逍遥王府今年一半的冰都消耗掉了,他正准备让手下去黑市上再买上一批,燕王妃居然让人送来了这么多的冰! 燕王那小子,皇兄不喜,什么东西都会少分一点,有时候还直接被苛刻了。 几个皇子,怕是就他最穷,能这么不眨眼买这么多冰? 燕王妃没出嫁的时候在沈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更是不可能大手大脚这么买冰。 逍遥王低声对身边的人道:“去查查,燕王府明面上有没有大笔的进账出账。” 裴焕表面是朗月清风的浊世佳公子,但其实心眼一点也不少,只是有时候他没用而已。 就像是燕王想的,他此刻已经多多少少推测出来了,沈千歌买矿山与制冰有关。 只是沈千歌关键程序用的人都是她最亲信的人手,用什么法子制冰,他并不知道。 燕王妃会制冰之法!这当真是个惊喜! 这一刻,燕王妃的影子与自己记忆里忘不掉的未婚妻的影子虽然有些分开了,但他好似并不排斥这样的不同。 反而好似激起了他更深探索的欲望! 到底,沈千歌还有多少他不知道不了解的地方。 沈千歌回了燕王府后,裴焕也不在裴府别院待了。 早前几日就回了京中的府邸。 他在鸿胪寺当值,中午午休,裴秋进来询问:“世子爷,午膳是去鸿胪寺的膳堂,还是去外面的酒楼。” 裴焕起身,直接往门外走,“让人备马车,去七贤街。” 裴秋一愣,连忙应下。 世子爷去七贤街,那定然是去便民食肆吃饭。 回京中这些日子,世子爷每日都必来便民食肆吃上一顿。 若是实在有事,就让裴秋去便民食肆定了食盒拎回来。 鸿胪寺离便民食肆可是不近的距离,小半个时辰才到。 裴焕从马车上跳下来,他并不走便民食肆的正门,而是走偏门进便民食肆的后院。 这里有比雅间更高一个档次的四院,环境和服务更好。 他一进来就有伙计迎上来,这伺候的伙计也是熟人,见到他,立马问好:“世子爷,您来了。” 裴焕颔首,“还是像昨日一样在兰苑。” 这伙计顿时就一脸为难,“裴世子,你昨日没有续订兰苑,这会子,兰苑已经有客人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君子报仇拳脚相加 裴秋听到伙计这么说就蹙眉,“你让那位客人将兰苑腾出来,该赔多少银子,我们世子爷来出!” 裴焕听到裴秋这么说没有阻拦,显然是心里是同意裴秋这么处理的。 作为裴府的世子,他何曾委屈过。 伙计暗道不好,可让旁的提前来的客人将地方让出来,这不是便民食肆的作风。 伙计只能好言相劝,“世子爷,要么给您这样安排怎么样,小的给您预定明日的兰苑,今儿您就将就些,去二楼的雅间,如何?” 裴焕淡淡扫了伙计一眼,压根就不顾伙计的阻止,带着裴秋直接朝着兰苑的方向走去。 伙计骇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另外立马让人去通知掌柜。 等到了兰苑门口,裴焕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名护卫,下一刻直接高声对兰苑里的客人道:“不知是哪位兄弟在里面用膳,可否将这兰苑让与本世子。” 他直接点出了自己世子的身份,明显就是在警告兰苑里的客人。 站在门口的两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好似根本就没有听懂裴焕话里的意思一样。 裴秋看了主子一眼后,走到两名护卫面前,“两位,在下姓裴,还请让一步。” 这个时候,兰苑里终于传出了脚步声,没一会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年轻男人,圆脸,笑眯眯的。 随后出来的是两位身高腿长的年轻男子,当先的冷面玄衣,后一步的是笑脸蓝衣。 一看到玄衣男子的脸,裴焕就面色一变。 燕王!他怎么在这里! 燕王面无表情的道:“裴世子,还当真是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周子愈跟在燕王身后嬉皮笑脸的,“裴世子不是当差了吗,也这么闲?” 听到周子愈这句欠扁的话,裴焕的嘴角抽了抽。 其实他平日里甚少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今天心情不好,想安静的吃个饭都没达成,就冲动了一把,没想到撞到了钢板上。 裴焕没动,只抬了抬手全当是给燕王行礼了,要说权势,裴焕怕是比燕王都要受器重,他有整个裴家做后盾,要真的面对面杠的话,他当真是不怕这位不受圣宠的燕王。 他闯了祸有整个裴家护着,可这位燕王背后又能有谁?蒋贵妃?一个没什么娘家底蕴的贵妃,最多也就能自保而已!旁的人可能忌惮三分,裴家可没什么忌惮的。 “本世子好歹有差事,虽然闲了些,但总比没有差事闲着要强些。” 裴世子一句话将燕王和周子愈都骂了进去。 燕王不受当今器重,别的皇子好歹都有些差事在身,不管是忙的还是闲的,都有个头衔,只燕王没日无事可做,周子愈这个燕王的伴读,自然也被忽略了。 燕王虽然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是身侧的拳头却硬了硬,周子愈是个憋不住的,上前一步怒道:“裴世子如此宝贝自己的差事,那可得好好守着鸿胪寺一辈子!” 裴秋一听,顿时就满脸愤怒,这周小侯爷不是在咒自家世子一辈子不能升官? 他要上前说话,被裴焕拦住了。 在这里遇到燕王,裴焕也没了用膳的心情,他上前两步,低声在燕王身边道:“虽然这便民食肆里的饭菜口味好,但再好也没有燕王妃亲手做的吃食滋味好,殿下,您说是不是。” 燕王面色微凝,“本王劝你还是知道分寸的好。” 裴焕嘴角微扬,“本世子要是不知分寸,殿下又能拿本世子如何呢?” 说完裴焕一转身就离开了兰苑,饭也不吃了,出了便民食肆后直接上了马车。 裴秋跟在主子身后,不敢说话,等上了马车后,他才小声道:“世子,您还没用饭呢,不然小的派人去买了食盒送到鸿胪寺。” 裴焕挥手,裴秋立即派人去了。 裴秋并不知道,裴世子和他身边的人已经被燕王让何掌柜拉黑,这一趟跑的注定是一场空了。 裴世子转身离开的时候,周子愈气的要追上去狠扁他一顿,却被燕王一把拉住了。 “殿下,你别拉着我,姓裴的,简直欺人太甚!我要让他知道我的拳头有多硬!” 燕王瞥了周子愈一眼,淡淡的开口,“你怎么这么蠢,本王有说不教训他了吗?” 这下周子愈瞬间安分了下来,狗腿的道:“殿下,当真?” 燕王看了他一眼后,带着周子愈回了兰苑。 不知道什么时候,兰苑里已经没了人。 裴焕虽然在便民食肆狠损了燕王,但下人去便民食肆并未买回食盒。 这便民食肆他让人调查过,背后的少东家就是燕王妃,可燕王能让便民食肆不卖吃食给他,那就说明燕王的话在燕王妃的人面前也是作数的,这夫妻两的关系并不像外表看的那么差。 了解到这一层,裴焕心情就好不起来了。 下午在鸿胪寺批阅公文的时候,他也心不在焉。 点卯的时辰还没到,裴焕就起身准备回府了。 鸿胪寺离裴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裴焕从小就被父母按照世家公子的标准培养大的。 又是幺儿,裴夫人对他极为溺爱。 裴世子从小又聪慧,博览群书,但是人就有弱点,裴世子在大多数人面前,哪哪都出色,但就是在武这方便很普通。 要不是小时候被镇国公硬是狠心压着练了段时间,怕是他武艺还不如普通的看家护院。 后来长大了,又对武这方面没多少兴趣,镇国公也就随他了。 因他是裴世子,又有个权势硬的老爹,裴世子就算是不带护卫走在朱雀大街上,都没人敢动他一根毫毛。 裴焕出门不喜欢人跟着,每日去鸿胪寺也只带着常随裴秋一人。 还以为今天像是平常一样安全回到镇国公府,哪里知道半路路过一个小巷就被人打了闷棍。 裴秋的武艺虽然比主子要好一些,但也只与普通护卫差不多,哪里能与燕王和周子愈这两个武痴子比。 主仆两人被两只麻袋套在头上,没一会儿就被拖入了暗巷,下一秒,拳脚像是雨点一点落在了身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打了人真爽 裴焕一下子都懵了,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人庇护,别说是被人打一下了,身边的人连一句重话都不敢与他说。 因为未婚妻夭折,他陷入情伤,他说不成婚就不成婚,连裴夫人都不敢逼他。就算是在鸿胪寺任职,每日里也是他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的,上官也不敢管他。 从未受过委屈的裴世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有走在路上被人打闷棍的一天!一拳拳,还是这样重! 这拳头不但是打在他的身体上,更是打在他的自尊上。 裴秋愣了一下就要扑在自家主子身上,周子愈哪里会让他得逞,强健的手臂微微用力,就将他拉开了,对着套着麻袋的脸就是一老拳,打的裴秋话都说不出来。 身边都是拳拳到肉的闷响,裴秋好不容易护住了头,想要抬脚还手,可被身边的人一脚踹地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他只能牙痒痒的威胁道:“你……你们是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嘛就敢打!我们是镇国公府的!若是我们世子爷出了什么事,国公爷抄你们全家!诛你们九族!” 燕王下手比周子愈更狠,一拳拳全都招呼在裴焕痛感最明显的位置,却又恰当好处没将他打残废。 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诛他九族?他巴不得,要是镇国公真能将他的皇上爹给掰倒了,他反而能佩服裴家几分。 裴焕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脸上顿时一痛,他想还手,可手脚刚动,别人就好似知道他要使什么招数,三两下,他就被制服,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他抱着头,狼狈的道:“有本事将本世子打死,否则让本世子知道你是谁,本世子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燕王嘴角一扬,不等裴焕的话说完,更重的拳头又落在了他身上。 最后裴焕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惨叫。 等觉得出气出够了,燕王对着周子愈打了个手势,两人跳向旁边的院墙,三两下就消失在窄巷中。 离开后,周子愈活动着手腕,嘿嘿笑,“殿下,好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今儿打的真爽。” 关键打的人是裴世子,家世比他好,混的也比他好,这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燕王瞥了周子愈一眼,嗤了一声,“不怕被本王连累?” 周子愈不知道从哪儿扯了根茅草叼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有殿下陪着,我怕什么,反正殿下好,小爷就好,殿下不好,小爷也没指望。” 燕王没忍住笑起来。 还别说,揍了裴焕一把,虽然拳头有点疼,但浑身却舒坦了,这心情也变得大好起来。 周子愈突然狗腿的凑过来,“殿下,您说这坏蛋我也帮你揍了,您就没有点赏赐?我要的也不多,您今晚留我在王府吃饭,我不打扰您和王妃,给我上一份与留香园一样的饭菜就行!” 燕王回了周子愈一个扑克脸。 不过回了王府后,燕王还是让良辰准备了一个食盒给周子愈带回去。 周大人在府上养伤一两个月,吃不了什么重口的,让良辰做一点美味清淡的饭食还是可以的,另外又让人私下里送了一车冰到武乡侯府。 武乡侯府有受伤的周大人和老侯爷,这些冰都是他们最需要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打人出气了的关系,燕王今晚的睡眠格外的好。 但裴世子可就受罪了。 等燕王和周子愈走了后,裴秋才挣扎着将自己头上的麻袋给摘下来,而后急忙跑到主子身边,帮主子摘下了麻袋。 下一瞬就看到了清俊的世子爷变成了猪头的脸…… 他连忙扶裴世子起身,“世……世子爷,您怎么样!” 裴世子压抑着怒气扫了裴秋一眼,“还没死!回府!” 等回了镇国公府,赶紧让护卫请了大夫来处理身上的伤势。 大夫看了后说没伤到骨头,但是一张脸却比刚被打的时候肿的更厉害了!连嘴唇都肿了起来,大夫叮嘱养伤的日子里只能吃些清淡的粥品了。 看来也不用再去便民食肆用饭了,变成这样,什么也吃不了。 很快镇国公和裴夫人都知道了儿子半路被打的事,整个镇国公府都因为这件事气氛低沉,下人们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可尽管生气,却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打人的更是没留下半点证据。 镇国公一肚子的邪火都没地方发,只能拿身边当差的人泄气。 卧房里,裴秋小声在裴世子身边问:“世子爷,您觉得这事儿是谁做的?” 平民百姓肯定不敢,定然是自家主子平日里来往过的人。 裴焕眼睛下意识就想眯起,可现在眼睛被打地肿了起来,微微动一动都有疼,哪里还能做出来什么表情。 “还能是谁!只能是燕王!” 裴秋愣了一下,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位王爷没权没势,不敢得罪咱们裴府吧?” “那你觉得会是谁?”裴焕冷眼看了裴秋一眼。 裴秋立马不敢说话了。 如果是那位王爷的话,那这位王爷胆子也太大了,不怕自家国公爷在皇上面前给他上眼药? 燕王还确实不怕,反正圣上也不喜他,他一个光脚的如何怕穿鞋的。 最近黑市上私冰多了一两成,虽然没有完全影响到私冰的价格,但是东西多了,价格总是要下降一点的。 沈府沈夫人咬牙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一车多冰。 一车的冰给沈大人送去府衙讨好上官了,剩下一小部分留在了沈府。 这部分一大半都被送到了沈景晏的院子,沈夫人偶尔才舍得取了一块出来放在卧房里降温。 这一车多的冰买的把沈夫人这些年存的那点私房银子都掏空了。 这日,沈大人回来就问沈夫人上次买私冰花了多少银子。 沈夫人还在心疼自己的银子呢,被夫君这么一问,没好气的说了六千两。 沈大人一听居然这般多,又问了具体的价格,另外他也没想到自己妻子竟然有这么多的私房银子。 既然有六千两,那就不会只有六千两! 沈大人怒骂沈夫人冰买贵了,现在这些冰五千五百两就能买回来! 而且上官又问他要冰了,他以此为借口让沈夫人再去采买一车回来。 可这次沈夫人是真没有银子了,总不能将之前蒋贵妃给的东西和从沈娇娇那里扣留下来的聘礼拿去卖了换银子吧,这些都是要留着给儿子成亲用的。 沈夫人想来想去,决定去找她的大女儿沈娇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沈娇娇的焦虑 靖勇侯府。 这段时间沈娇娇的日子过的还算是不错。 她与靖勇侯大婚,因是圣上赐婚,婚后得了宫中不少的赏赐。 不但有各色贵重的布匹首饰、滋补药品,竟然还有好几车冰! 婆婆窦茵对她很好,心疼她每日要照顾受伤正在恢复的儿子,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沈娇娇只需要一旬去两次听雨轩看看婆母,意思一番就行。 府上得了冰,窦茵每日都会让人送些来到世安居,给儿子儿媳一起用。 窦茵当真是不藏私,已经将侯府一部分事情交给沈娇娇管理了。 作为靖勇侯府的少夫人,窦茵已经能当侯府一小半的家了。 不过日子顺遂的沈娇娇有一件事却一直埋在心里,愈发的让她焦躁,那便是她的肚子…… 顾宸煜还在养伤,所以夫妻两虽然成婚了,但一直没同房。 顾宸煜就住在世安居的客房,沈娇娇住在新房里。 这天一早,沈娇娇天不亮就醒了,房间里一股凉爽的气息弥漫着,一点也没有夏日的燥热。 这是房间里放了冰鉴的缘故。 这样的条件,她在沈府从来没有过,也是她不敢奢求的,如今的日子本该是最好的日子,可惜她这肚子还揣了个不是顾宸煜的崽儿。 睡不着,干脆就起床。 在外间守夜的茯苓听到里面的动静,轻手轻脚的端着灯进来了。 “少夫人,还早呢,您怎么醒了?” 说完,放下烛台,就要过来搀扶沈娇娇。 沈娇娇蹙着眉对她挥手,“睡不着就起来了,我自己在屋里歇会儿,不用你,你出去继续睡会儿,灯留下。” 茯苓天一亮就要当差,还有许多事要安排,这会儿正困倦,主子这么说,她也不坚持了,留下了灯烛就回外间继续睡了。 以前谁都不愿意给主子值夜,现在这工作却成为了最抢手的。 因为主子屋里有冰鉴,凉快,虽然冰鉴不大,但她们在外间值夜,多少能蹭到凉气,这样下半夜睡觉就舒服的很了,不然这么热的天,有时候在自己那小屋子里,一夜都会热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好不容易轮到茯苓值夜,她可不想着睡个好觉嘛! 沈娇娇如何不知道这些下人的想法,她在心中讽刺的一笑,想着等日后这些势力的下人怕是更会巴着她! 茯苓出去了后,沈娇娇不继续睡了,她起身走到放衣柜和衣箱的地方,将这些都打开。 里面是新婚的时候做的一水儿的新衣裳,各色布料各种花色样式的都有。 一些是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一些是聘礼的衣料做的,更多的是侯府给她准备的,婆母窦茵赏赐的。 沈娇娇从小爱美,长的又好,就更喜欢在打扮上花心思了,虽然她自小在沈府长大,沈夫人没苛待过她,可她也从没有过这么多好看漂亮的衣裳。 如今一下子拥有这么多,还件件都是昂贵的,叫她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嫁到侯府这些日子以来,作为新妇,她每日都穿新衣,可饶是这样,这几箱子的新衣裳,她穿过的都不到三分之一。 沈娇娇这会儿又睡不着,干脆起来开始试这些没穿过新衣裳。 这些衣裳都是按照她的尺寸去做的,所以也不存在不合适,她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这种新衣服穿不完的满足感而已。 从衣箱里选了一件藕荷色掐丝长褙子,里面是轻薄同色的青纱里衬,裙子是颜色稍微浅一些洒金裙。这套衣裳最亮眼的地方就是腰部。 半长的薄褙子做了收腰的设计,腰间点缀着富贵牡丹的银线绣花,华丽又雍容。 这件衣裳是侯府给的聘礼里的料子做的,是沈娇娇最满意的衣裳之一。 之前之所以没穿,是因为夏日里一直很热,这套衣裳到初秋穿最好,现在房间里有冰鉴,很凉快,倒是可以穿到身上过过瘾。 这衣裳刚做好的时候,沈娇娇也试了,满意的不行,如今重新拿出来上身,她动作都轻了轻,生怕把衣裳哪里弄挑丝了。 先是内衬、洒金裙,最后才是中长的褙子。 这掐腰的褙子中间是两只花样繁复的盘扣,两对盘扣一扣,从后面看,腰身就如细柳一般,显身材的很。 穿上褙子,沈娇娇小心地拉着盘扣,准备扣起来,可微微一用力,两只盘扣居然扣不起来了!中间还有空余有一只手指的距离! 沈娇娇原本脸上的笑瞬间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她还不相信的试了试,除非是用蛮力,不然两只盘扣确实扣不上了…… 她一下子摸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惶恐无比。 这是她的腰围又大了! 再这样下去,她有孕的事根本就瞒不住! 这样一来,沈娇娇哪里还有试新衣服的心思,她甚至慌乱的将所有掐腰的衣裳都收了起来,选了几套宽松的裙衫放在外面,后面的日子,先穿这些宽松的! 回到床头靠着,沈娇娇一直睁眼到天明。 天亮了,丫鬟进来叫她起床,沈娇娇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但是贴身伺候的茯苓还是感觉到沈娇娇心情燥郁,这让她说话做事都小心起来。 沈娇娇收拾好后就去了顾宸煜身边,压根不用顾宸煜的常随动手,她亲自伺候顾宸煜起床洗漱,而后夫妻两一起用了朝食。 吃了朝食,方医正进来给顾宸煜号脉。 顾宸煜扫了一眼突然变得殷勤的沈娇娇,眉心拧了拧。 等方医正出了客房,沈娇娇连忙跟上去。 方医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住了脚步,沈娇娇走到方医正面前,福了福身。 方医正道:“少夫人可是要询问侯爷的伤情?” 沈娇娇不好意思的道:“正是,不知方医正可否细说一番。” 方医正的医术自然是出类拔萃的,不然也不会伺候在武帝身边了。 顾宸煜的身子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好了五六成,虽然伤势还是有些影响了他的身体,动摇了一些根本,比如日后用武不能太过肆意,否则伤势容易复发,但其实正常的生活倒是没问题的。 后面需要的就是好好休养进补。 沈娇娇听了眼睛微亮,而后赧然道:“方医正,那……不知我与夫君可能同房?” 第三百五十四章 家底硬 沈娇娇这么一问,方医正愣了一下就知道为什么了。 毕竟这位年轻的靖勇侯夫人新婚快一个月,还没洞房花烛,也就没与靖勇侯成为真正的夫妻,这让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不会放心。 方医正是个好人,他顿了顿道:“老朽知道少夫人的难处,其实侯爷现在的身子是能人事的,只是要注意着些,少夫人放心,老朽找个机会与窦夫人提上一句。” 沈娇娇当即眼睛一亮,谢过方医正,亲自将方医正送到世安居院门口。 这解决了心中的大石头,沈娇娇心情都变得轻松了些,正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茯苓匆匆来报。 “少夫人少夫人……” 沈娇娇转身见茯苓脸色焦急,蹙眉询问,“怎么回事?什么事值当你这么急!” 到了沈娇娇面前,茯苓喘息了一声,偷偷看了主子一眼才道:“少夫人,夫人来了……” “夫人?什么夫人?” 不会是她想的那位吧……沈娇娇情不自禁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茯苓见少夫人脸色变了,她忙低下头,“是……是您娘家的母亲沈夫人。” 偏偏最不想什么反而来什么! 如果可以,沈娇娇当真想当沈夫人不存在。 而且她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来,来之前还不让人递个信,就这么直接来了,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 茯苓也知道主子并不多想见到娘家的母亲,所以报信的时候都战战兢兢。 “人呢?”沈娇娇冷着声音问。 “都好好的安置在前院了,老夫人那边已经过去接待了,方才是前院来人通知的。” 这算是亲家第一次上门,窦茵如何能不好生款待。 毕竟沈家好端端的女儿其实是嫁到侯府冲喜的,沈夫人担心女儿在侯府过不好,突然来看看,实属正常。 算来,还是侯府比较理亏。 不过现在窦茵腰杆也慢慢硬了起来,好歹儿子的伤势越来越好了,起码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有了顾宸煜,那么沈娇娇嫁到了侯府就不会吃亏。 沈娇娇咬牙切齿道:“走,回去换身衣裳去见母亲。” 窦茵不是太擅长与沈夫人这样的人寒暄,因为心里带着亏欠,知道沈夫人来了侯府,窦茵让下人们拿出侯府最好的东西招待,还特意将自己院子里用的冰鉴搬到了前院待客的花厅,茶水点心无一不是靖勇侯府能拿出来的最好的。 沈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心里着实是震惊无比的。 她没想到侯府待客都会用冰鉴,喝的茶水居然还是贡品! 这茶沈大人一年都得不到一两,她自己怕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喝上两杯,平日里这点好茶都是丈夫和儿子喝的。 沈夫人被小丫鬟引着坐到了窦茵身边。 窦茵笑着道:“亲家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面热,赶紧喝杯茶去去暑气。” 沈夫人抿了一口,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实话不瞒着侯夫人,自从娇娇出嫁后,我这心里就担心的很,她在家里就娇气,是我没教好,让您费心了,如今她也入了侯府门庭一个月了,我这做母亲的实在不放心,就来看看,让侯夫人见笑了。” 沈夫人这么说了,窦茵还能说什么,只能各种夸赞沈娇娇的好,如今都能帮她管家事了,而后又从侧面说了自家儿子顾宸煜的身子在逐渐恢复,日后肯定是不会亏待沈娇娇的。 沈夫人又笑着解释,不是不相信侯夫人,而是她放不下女儿,亲眼看看才放心。 两人这么你来我回的,沈夫人累不累,窦茵不知道,反正她觉得自己挺累,并不想再这般应付沈夫人。 就立马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赶紧让人去请沈娇娇来陪自己的母亲。 好不容易将沈娇娇等来了,窦茵见到沈娇娇进了花厅,连忙笑着朝她招手,“好孩子,你娘亲来看你了,这段时日,你娘亲一直担心你呢,我也就不在这里碍事了,你多陪陪你娘亲,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去寻我就成。” 说完,拍了拍沈娇娇的手,就带着人开溜了。 沈娇娇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与婆母说。 沈娇娇愣了愣,嘴角发僵,转头看了婆婆消失的很快的背影一眼,硬着头皮转过身看向沈夫人。 她扯了扯嘴角,“娘,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沈夫人嗔怪的看了沈娇娇一眼,“还不是都因为不放心你!”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可落到了沈娇娇耳朵里,就是让她觉得一股恶寒。 沈娇娇搀扶着沈夫人重新坐下,“娘,我过的很好,不用您担心。” 沈夫人在心里哼了一声,在侯府什么都是最好的,客人都有冰用,可不是过的很好,只是她过的好,也不想想娘家的父母和兄弟过的好不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怪不得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沈夫人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这个时候却不能说出来,这花厅里还有侯府的下人伺候着呢。 “知道你过的好,不过我不亲眼看看也不能放心。” 沈娇娇与沈夫人相处这么多年,如何不了解她这个母亲。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今天突然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她还要准备洞房,可没多余的心思与沈夫人在这里耗。 直接对沈夫人道:“娘,您既然不放心我,跟着我去后院看看吧,女儿过的如何,您看看就知道了。” 沈夫人笑着点点沈娇娇的鼻尖。 而后母女俩起身往后院世安居走。 沈娇娇带着沈夫人随意在世安居转了一圈,就将沈夫人引到了自己的花厅,又让茯苓将屋子里伺候的小丫鬟都遣出去,花厅里只留下了沈娇娇自己、沈夫人、沈夫人的亲信秋嬷嬷,茯苓在门口守着。 母女俩在屋里说体己话,这个时候就算是被人知道也没什么。 等人都出去了,沈娇娇脸色微微一冷,“娘,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事?” 没了外人,沈夫人也不像是之前那么矜持了,她起身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而后发现新房里的东西居然都是极好的,不管是小摆件,还是各色家具,每一件都比沈府里用的好。 不用看,一定是窦茵私下里给儿子大婚准备的。 在外人看来,靖勇侯府只一根独苗,亲眷又少,日后定然发展的有限,可进来这么一看,靖勇侯府的家底实在是硬的很!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套路 知道了这些后,沈夫人对今日之行多了些信心。 要是按照侯府这摆放出来的家底,买上一车私冰不过是九牛一毛。 见到沈夫人这行为沈娇娇立即拧起了眉,而后从沈夫人的目光中沈娇娇又看到了觊觎。 看来今日母亲来怕是没什么好事。 果然,沈夫人看完后重新坐到了沈娇娇的身边,“这房间里的摆设都不错,比我们沈府的好,我闺女日子当真是过的不错,娇娇,你这般为娘当真是放心了。我现在也没什么愁的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哥哥了。” 虽然沈娇娇很不想提沈景晏,但却不得不做做样子,“娘,哥哥的腿可好些了?” 沈夫人的情绪突然由喜转忧,“还是老样子。”这么说着,沈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沈娇娇蹙眉,她心里一点都不信哥哥会有事,从小相处到大,沈景晏就不会是个会让自己有事的人!那点伤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这话她还不好不陪着沈夫人说下去。 “娘,既然哥哥伤势还没好转,您应该多给他找些名医看看。” 沈夫人偷偷看了沈娇娇一眼,“京中大夫虽多,可哪位大夫能比得过宫里的太医,尤其是给侯爷看诊的那位方医正,你哥哥若是能让方医正看看,怕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沈娇娇一愣,心中一咯噔,难道母亲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方医正给哥哥看诊? 这怎么可能!方医正是专门给圣上看诊的御医,就算是大长公主都不一定请得动,何况是沈家的人,虽然她已经是侯府的少夫人,但这件事她却是也做不来的,她与顾宸煜还没圆房,当下更不可能做让侯府让顾宸煜为难的事。 沈娇娇脸色微沉,“娘,方医正是圣上的御医,不是随便想给谁看诊就看诊的!” 沈夫人嘴角一撇,“那为什么方医正会给姑爷看诊?难道你哥哥还不如姑爷?你这孩子,怎么刚嫁人一个月胳膊肘就往外拐?若是你哥哥以后有个什么事让你帮忙,你是不是理都不想理?” 沈夫人这句话让沈娇娇又气又怒。 什么叫哥哥还不如姑爷?对她来说,兄长本就不如夫君!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她的夫君还是堂堂倜傥的侯爷,难道不比什么都不是的兄长强百倍!何况她自己的兄长对她还有那般龌龊的心思。 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母亲连她的聘礼都扣留,难道还要让她将沈府当成家?母亲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沈娇娇心中虽这么想,可这些话却不能当真沈夫人的面说出来。 可沈夫人这句话也让沈娇娇心里突然异样了一下。 母亲的话是很难听,有一句却说的很对,方医正明明是皇上的御医,以前也从来不给旁人看诊,就算是哪位老王爷病重,都没请到过这位方医正,为什么自己夫君重伤能请到方医正?难道自己夫君与皇家或者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沈娇娇急忙把自己发散的思维拉回来,板着脸道:“娘,这件事绝对不行!” 听到沈娇娇说的坚决,好似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沈夫人立马就降低了要求。 “算了,为娘也不忍心为难娇娇,那便不让方医正给你哥哥看伤了,但为娘有另外一件事求你,放心,在你这里不难办。” 沈娇娇听到母亲妥协,长长松了口气,她怕母亲反悔,立马道:“娘,不是女儿不帮娘家,实在是您说的这件事太让女儿为难了。放心,换一件旁的事,只要是女儿能做到的,定然帮娘。” 谁知道沈夫人听到沈娇娇这句话心里反而一喜,可脸上却还是一副为难难过的样子。 她叹息了一声,“娇娇,说实话,这段日子,府里不好过,你还不知道吧,你祖母和姑姑搬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去住,那边凉快。今年圣上一块冰都没分到咱们家,你哥哥在家中养病日子实在是难熬,你父亲在府衙办公中暑了几次。前些日子,你们姐妹成婚,家中开支不小。娘也不求你别的了,只要匀一车冰给娘就行,起码让你哥哥舒服的养伤,让你父亲在府衙里能好过点。” 沈娇娇没真正当过家,这段日子虽然帮着窦茵管理一部分侯府的事情,可许多事情根本就不清楚。 侯府冰窖也不归沈娇娇管,可每日里世安居的冰却从没有短缺过,不管是顾宸煜那边的,还是她这边的,甚至她房间里还专门放了一个小小的冰鉴。 之前在前院花厅接待沈夫人,那边都放有冰块降温,可见府上的冰应该不少。 沈娇娇以前在沈家,府上每年赐下来的冰本来就不多,轮不到她用,这东西什么市场价她没当家更是不会知道了。 现在嫁到侯府,见靖勇侯府用的这么频繁,还以为也就是一般的价格,顶死了这一车冰几百两银子呗,这价格已经很贵了,不过沈娇娇咬咬牙还是能给得起的,总比母亲闹着要让方医正给哥哥看诊的好。 沈娇娇故意装作迟疑不舍了一会儿,最后狠狠心道:“我也没为家里做过什么,既然娘求到我这里了,那我怎么能推辞。娘放心,这件事我答应你,一定给您准备一车冰送到家里。” 沈夫人还觉得就算是沈娇娇答应了,也要与她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可能只肯给她半车冰,没想到沈娇娇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这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到底是侯府有钱,只一句话,六千两银子就许出去了。 其实沈夫人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冰,之前什么方医正不过是她做的铺垫罢了,先说一个沈娇娇完不成的事情,然后再将要求降低到她差不多可以完成,这不过是沈夫人经常玩的老把戏罢了。 沈娇娇在沈夫人面前还是太年轻。 沈夫人“感动”地握住沈娇娇的手,“还是娇娇心疼父兄,为娘替你爹爹和哥哥先谢谢你。” 沈娇娇一把扶住沈夫人,“娘,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此刻的沈娇娇并不知道黑市上的冰会那么贵。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这么贵 沈夫人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想在侯府多留,沈娇娇当然也不想沈夫人还留在侯府,母女俩一拍即合。 “娇娇,你哥哥伤势还没好,你爹又去上朝了,家中还有一摊事,见到你在侯府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也不多留了。” 沈夫人这么说,沈娇娇立马起身,一副“不舍”的样子,“知道娘亲丢不开家里,我也不留娘亲用饭了,我亲自送娘亲到前院。” 说着吩咐茯苓让管家去冰窖给母亲装一车冰给带回去。这冰她不白给母亲带走,等母亲回了府,她去找管家将这银子补上,再让府上去采买了新的补上就行。 茯苓听少夫人这么吩咐,觉得也行,立马带着小丫鬟去办事了。 大管家听到少夫人的吩咐皱起眉头,顿了顿,想着去问一声确定一下,可想着少夫人的娘家人是第一次来,这是少夫人在用自己的银子尽孝心呢!少夫人都不心疼她自己的银子,他心疼什么。拆借点冰这事与夫人说了,夫人也会同意的。 为了不耽搁沈夫人的时间,大管家办事很快,等沈娇娇陪着沈夫人走到前院的时候,冰已经装好车了,让人驾车拉着直接就能跟着沈夫人回府了。 沈娇娇亲自将沈夫人送上了马车,看着沈夫人的马车带着装了冰的马车离开侯府大门口,沈娇娇终于松了口气。 她被茯苓扶着进了侯府的大门,沈娇娇吩咐茯苓,“走,去大管家那里。”这银子还得与公账结呢! 茯苓颔首,沈娇娇又问,“银子可带着了?” “少夫人放心,带着了,一千两银子,怎么也尽够了。” 沈娇娇微微咬唇,心疼的不行,一千两呢,应该花不完,还能剩下几百两,可那也是五六百两!她陪嫁的压箱底银子不过才一千两……母亲这一趟可算是将她的压箱底银子都给搜刮干净了。 没一会儿,到了前院王管家那。 王管家立马起身给沈娇娇行礼,“少夫人。” 沈娇娇点点头,让王管家起身,自己到了主位上坐下,“王管家,方才多亏了王管家帮忙,这银子多少你直说便是,不会少了一文的。” 王管家忙应下,与这位少夫人相处的时间还短,目前看来这位没什么问题,做事也都一个唾沫一个坑,他便直说了,“回少夫人,方才老奴已经打发人去市上买冰了,最近这冰的价格有所回落,沈夫人带走的这些冰一共六千两银子。” 王管家还怕沈娇娇不信,将之前采买的一小部分私冰的账单拿给沈娇娇看。 沈娇娇听到王管家说六千两的时候,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瞪大了。 她抖着手捏着手里的帕子,难以置信,嫁到侯府后用的冰不少,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冰会这般贵! 这一刻,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母亲带着冰走的那么仓促,这是怕她后悔将冰要回来呢! 站在沈娇娇身边的茯苓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六千两!茯苓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现在却被沈夫人就这么轻易带走了? 王管家话说完就低着头,看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少夫人的声音,他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少夫人脸带震惊,表情变幻不定。 王管家这个时候也猜到了一二。 这位少夫人怕是事先并不知道这私冰的价钱,这会儿后悔的不要不要的。 但是他这是一文钱都没昧下啊,确实就是这个价格。 若是少夫人反悔不给这银子,这六千两他可填补不了,他非告诉夫人和侯爷做主不可。 王管家连忙轻声提醒,“少夫人,这有关侯府冰窖的事,老奴可不敢乱言,侯爷身子还没好,每日里都要用冰,如今这冰窖快空了,老奴要及时补上才行。” 沈娇娇一怔,王管家说这话是在提醒她,要及时补上送给娘家的这些冰,否则婆母和夫君怕是都要过问,另外也说了这价格就是市场价,他并未说谎贪污。 沈娇娇这个时候就算是心里再不甘,再不愿,也不能在现在不答应不补冰的事。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自是信任王管家的,放心,我一会子就让人给王管家送银子来。” 听到少夫人给了这么一句话,王管家就放心了。 沈娇娇没在前院多留,很快就出来了。 茯苓身上揣着的一千两压根就没脸给出去。 回后院的路上,主仆两人都沉默着,实在是被这私冰的价格给镇住了。这么贵,六千两都够整个侯府半年的开销了!这还是在要走各家人情的情况下! 终于沈娇娇从震惊和后悔中回过神来,她咬牙道:“茯苓,你去打听打听市面上私冰的价格,一打听到就来回复我。” “是,少夫人。”茯苓把银票交还给沈娇娇就去打听了。 等沈娇娇回世安居一刻钟后,茯苓就回来了。 茯苓脸色凝重,声音低低的道:“少夫人,王管家没说谎,目前,市面上私冰的价格确实是六千两银子一车,这还是降了的,半个月前,比现在还要贵!” 沈娇娇:…… 她顿时面如死灰,这哪里是冰,压根就是金子! 沈娇娇朝着放在自己内室的小冰鉴看了一眼,原本以为这东西在高门府邸里很常见,以前沈府没有,不过是沈府一向清廉,哪里想到压根不是沈府清廉,而是侯府太奢侈富贵! 茯苓担忧的道:“少夫人,这下怎么办?要不,我们派人将夫人那车冰给要回来!” 怎么可能!那一车冰进了沈府后都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哪里还能要得回来! 这次她只能吃了个哑巴亏了。 沈娇娇咬牙道:“去整理看看我还有多少银子。” 茯苓瞅了主子一眼,见主子坚决,只能去整理了。 半个时辰后,茯苓将一个匣子搬到沈娇娇面前,“少夫人,这是所有的银子,一共五千八百两。” 沈娇娇打开匣子,一边放着各种面值的银票,共计五千两二百两,另一边是金锭子银锭子还有散碎的银子,差不多六百两。 这是她全部的银子了! 居然还差二百两! 沈娇娇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梳妆匣子里挑出了一只金步摇两只翠碧的手串交给茯苓。 “这三样别叫人知道,偷偷拿去当了,差不多能值三百两,二百两凑六千两,一百两拿回来,院里平日里散碎的还要用,匣子你带出去,换整的六千两银票回来,再交给王管家。” 第三百五十七章 喝两杯 茯苓这次可不敢再贪银子了,这些东西处处都是有来有去的,而且现在她不在沈府,而是在侯府,接下来的日子,她还要靠沈娇娇生活。 六千两银子成功交到了王管家手里,王管家办事也是利索的,立马用这银子在黑市上采买了私冰运回来填补了给沈夫人冰的亏空。 茯苓带着二百两银票和散碎的银子回来交给沈娇娇。 沈娇娇接过银子放进空空的匣子里,让茯苓好好收起来。 刚刚因为嫁人才有点自己的积蓄,一下子就被沈夫人给扒拉光了,沈娇娇胸口气闷的不行。 她心情不好,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茯苓知道,这个月主子本来要给的赏赐怕是也要作罢了,银子都没了,主子还能拿什么赏赐。 沈娇娇坐在内室里冷着脸,光线从旁边的窗户照进来,只一半打在沈娇娇的脸上,让她的脸上看起来愈发的阴晴不定,茯苓站在一旁都不敢多看一眼。 沈娇娇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不行,她不能这样下去,要迅速与顾宸煜圆房,只要圆房了,她就是怀了顾宸煜的孩子,有了子嗣,她在侯府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靖勇侯府这般有财力,她若是掌了侯府中馈,有了孩子傍身,难道还会这般在乎这六千两银子?! 沈娇娇用自己的银子贴了沈夫人,窦茵这边当然知道一二,她蹙了蹙眉,没说什么,毕竟媳妇贴补用的是媳妇的嫁妆。 可归根结底,媳妇为什么这般,还不是因为媳妇觉得她没在侯府站稳脚跟,所以不敢得罪娘家人。 六千两银子说少也不少了!好些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 今儿方医正又在她耳边提了儿子身子已大好的事,夫妻生活在一个房间也没问题了。 那不如让儿子媳妇尽快圆房,一旦儿媳有了孩子,那心就会彻底向着侯府,在侯府里也能有胆气了。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窦茵与沈娇娇是想到一块去了。 于是,窦茵今日去看儿子的时候就提了这件事。 顾宸煜听方医正的话,这些日子正在房间里试着正常的走路,腿伤好的慢,他已经练了有七八日,可走路的时候仍然不能像之前那样用力,有点瘸不说,走了两刻钟,伤处就开始疼。方医正说这个不能急,要想像正常人一样,还得要两三个月,而且以后用武也有影响,若是可以,练武这东西,最好还是别碰了。 这顾宸煜如何能接受得了,他从小就能文擅武,还没施展抱负呢,这武就不能用了?这怎么行!所以这段时日他强逼着自己每日练习,经常练的满身汗水。 顾宸煜听到自己娘说的话,立即蹙起了眉头。 窦茵扶着儿子坐到一旁的圈椅里,见到他的表情不对,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宸煜,娇娇这孩子之前是你说要娶的,如今你们都成婚了,难道你要把人家晾着?人家一个好好的千金,哪里对不起你了?” 顾宸煜顿时被母亲问的哑口无言。 他这时才想起,要娶沈娇娇的是他自己……沈娇娇当初救了他的命! 顾宸煜喉头滚动了一下,在母亲这些话面前,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心里有些排斥沈娇娇,可已经娶回了家,难道让她守活寡? 这不是一个大男人的担当! 整个靖勇侯府还要靠他开枝散叶…… 窦茵见自己劝动了儿子,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希望儿子有出息,可却不希望儿子忘本。 “好了,你也大了,为娘只不过是提醒你一句,时候到了,就不要将你媳妇晾着了,她毕竟现在是侯府的少夫人,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那时候你受了重伤,是她主动要嫁给你冲喜的!你如今伤势好了一大半,也有人家一半的功劳。” 顾宸煜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辜负,不是辜负母亲,就是辜负侯府,再不然就是辜负自己的妻子。 顾宸煜在心中惨然一笑,对母亲道:“母亲的提醒,儿子知道了,您放心,儿子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窦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满意自豪道:“对,我儿子是个能挑得起重担的好男儿!” 于是,顾宸煜立即让自己的常随去沈娇娇那边传信,说自己从今晚开始就在世安居的正房安置了,要劳烦沈娇娇多照顾。 这么明显的明示,沈娇娇收到消息立即眼睛一亮。 顾宸煜要与她圆房! 中午,夫妻两一起吃了饭,顾宸煜表情虽然冷冰冰的,但沈娇娇却一直殷勤的给他布菜。 吃饭的时候顾宸煜的表情虽然不怎么样,但用了饭,歇了午觉之后,他就让常随带着人将他平日里常用的东西往正房搬了。 沈娇娇高兴地跟着跑前跑后帮忙给顾宸煜安置。 窦茵那边还派了赵嬷嬷过来帮忙。 赵嬷嬷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只崭新的儿臂粗的红烛给点上,还找了百孙帐铺在两人的卧房里,除了那大红大紫的摆设,这卧房布置的与洞房花烛也差不多。 等到傍晚,沈娇娇专门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裙,头上戴的首饰选的是富贵花开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浓妆如霞,一走出来的时候当真是将人惊艳到了。 连赵嬷嬷都夸赞今日少夫人比成婚当日还要好看。 沈娇娇就这番打扮亲自去客房请顾宸煜回主院卧房。 顾宸煜抬头看了沈娇娇一眼,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来,任由着沈娇娇扶着走回了主院。 卧房外间的小花厅,摆了一桌的菜,旁边还温着一壶酒,大红的喜烛燃着,房间里顿时就暧/昧起来。 沈娇娇娇柔地站起身,执起旁边温着的酒壶,温言道:“侯爷,陪我喝两杯可好?” 顾宸煜正对这样的环境有些排斥,可偏偏挑不出理来斥责,只能忍着,现在沈娇娇邀他喝酒,他正巴不得,说不定喝的醉醺醺的,今晚的事不用自己强迫自己就能成了。这有了一,就能有二,以后指不定也就能过了自己心里那关,顺利成章了。 顾宸煜算不算海量,可酒量也还可以,勋贵家里长大的孩子,鲜少有不会喝酒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的酒好似更容易醉人。 半壶下去,顾宸煜就觉得自己迷迷糊糊了。 迷糊后,他拉着身边的女人就朝里间走。 第三百五十八章 梦里都是她 沈娇娇压根就没喝,端起酒杯的时候,她用衣袖遮住下半张脸,那酒全被她倒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里。 顾宸煜起身醉醺醺地拉着她往里间走的时候,她也装作迷迷糊糊往里走。 等进了里间,顾宸煜就拽着她走向拔步床,沈娇娇装作一不小心挥灭了灯盏,等与顾宸煜一起倒向拔步床的时候,她一个扭身,醉意朦胧的道要去净房换衣裳。 顾宸煜头疼欲裂,眼前愈发的模糊了,但还是挥手让沈娇娇快去快回。 沈娇娇连忙起身,装作歪歪倒倒的去净房。 净房里只有美景一个人在守着,是事先被沈娇娇安排在净房侍候的。 沈娇娇走进来的时候身子都站不稳,眼睛更是睁不开。 美景一直守在净房呢,净房就在卧室里间的旁边,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间两位主子发生了什么。 她连忙过去扶住了差点倒在地上的沈娇娇,轻轻问道:“少夫人,您怎么样?要不要沐浴?” 沈娇娇浑身像是软骨头一样,被美景扶着就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似乎是听到了美景说话的声音,眼睛迷蒙睁开了一条缝儿,而后茫然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茯苓呢?伺候我换衣裳,我要去伺候侯爷,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沈娇娇醉意盎然的话瞬间像是打开了美景心中的魔门。 美景神色变幻不定,最后笑着对沈娇娇道:“少夫人,茯苓不在这里,奴婢帮您换如何?” 沈娇娇被美景扶着刚站稳,立马就往旁边倒,她整个人一下子倒在净房里的长榻上,下一秒就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美景心跳加速,凑到沈娇娇面前盯着看了好几秒,闻到沈娇娇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大致知道沈娇娇为什么突然睡倒了,大小姐在沈府的时候酒量就不好,只逢年过节喝上一两杯果酒,如今喝这陈酿,能不醉死吗! 美景用在轻轻推了推沈娇娇,见她像是睡死过去一般,人事不知,瞬间,一抹狂喜涌上心头。 突然,里间顾宸煜喊了一声,“人……人呢……” 美景立即轻声应了一声,而后就听到侯爷道:“快点!” 美景热血往上涌,脸红成了一片,她心念电转,觉得自己如果不抓住现在的机会,这辈子想要更上一层楼,那是不太可能了! 这么一想,她立马下定决心,从旁边取了沈娇娇的寝衣,自己换上,而后对着镜子整了整她的鬓发,直接朝着昏暗的里间走去。 没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而躺在净房榻上的沈娇娇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 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哪里有一点迷蒙,眸子里冷光闪过,听着里面的声音,她双手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沈娇娇轻手轻脚换了衣裳,静静地等里面的声音消失了才放轻脚步朝着里间走。 拔步床的床帘一把被沈娇娇掀开。 男女在一起后的味道冲面而来,可沈娇娇脸色完全没有任何羞窘的情绪,反倒是什么都没穿的美景吓了一跳,刚要喊出声,沈娇娇一棒子就敲在了她的后颈,美景还没发出声音就晕倒了。 沈娇娇朝着旁边因为药效彻底昏睡过去顾宸煜扫了一眼,而后将美景拖到了净房。 她拢了拢身上凌乱的衣裳,处理了美景身上的痕迹,这才叫来嬷嬷,梨花带雨愤怒的哭诉,说是这妮子想要偷偷爬侯爷的床,被她用瓷枕给砸晕了。 嬷嬷没想到美景这丫头胆子居然这么大,觊觎姑爷也就算了,竟然选今日大小姐和姑爷圆房的晚上下手,怎么处置也不为过! 于是美景被沈娇娇的嬷嬷带着粗使的丫鬟关到了柴房,嬷嬷怕美景乱说有损自家大小姐的名誉,让粗使丫鬟给美景灌了哑药,又让人等到白天将她卖到私窑去。 美景被带走后,沈娇娇终于松了口气,她慢慢走到了拔步床边,在顾宸煜的身边躺了下来。 本想拥着顾宸煜睡下,可这满床帐都是别的女人的味道让她有些作呕,便罢了。 男人已经陷入了昏沉的睡眠,呼吸声沈娇娇都清晰可闻,她以为自己能睡着,可眼睛闭了很久也仍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突然,身边的男人说了什么,像是梦呓。 沈娇娇好奇的凑了过去,想听听顾宸煜说什么,等到她耳朵凑到了顾宸煜的唇边,从顾宸煜嘴里说出来的话顿时让她石化当场。 “千歌,千歌!是你对不对,你终于是我的了……”而后就是男人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沈娇娇整个人都僵在了床上,眼中怒火燃烧。 原来,自己夫君惦记的人一直是自己的妹妹! 连梦里都是她! 明明两人都已经出嫁了,嫁给了不同的人,也无交集,可沈千歌就是能无时无刻影响着她的生活。 沈娇娇拳头攥紧,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红痕,胸腔中都是怒火,让她都感受不到疼痛了。 天慢慢亮了。 赵嬷嬷一早就守在了世安居的门口。 外面的丫鬟轻声催促,沈娇娇才迷蒙的睁开眼睛。 顾宸煜也扶着额头睁开眼。 等发现他正与沈娇娇睡在一张床上时,他身体僵了一下,而后才道:“……昨晚我喝多了,你受苦了。” 沈娇娇含情脉脉地瞥了顾宸煜一眼,“侯爷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说着就羞嗒嗒的将床上的喜帕收了起来,放到了一旁。 顾宸煜扫了一眼,那喜帕上梅花点点。 虽然心里对沈娇娇还是排斥,可想着这个女人已与他有了关联,他应该担负起这份责任。 沈娇娇伸手要扶顾宸煜起身,顾宸煜摇摇手,“不用你伺候,你昨夜初经人事,身子不适,还是好好歇两日,一会儿我吩咐嬷嬷给你准备些温补的药膳。” 顾宸煜这么说着,竟自己起床穿衣,去了净房洗漱。 还吩咐茯苓进来伺候沈娇娇。 沈娇娇满脸甜蜜,亲自将装着喜帕的匣子递给了赵嬷嬷。 赵嬷嬷见少夫人满面红霞,朝着她福了福,高兴的祝贺,“老奴恭喜少夫人了,愿您与侯爷白头偕老。”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千秋节 沈娇娇忙让茯苓给赵嬷嬷赏钱,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嬷嬷们见赵嬷嬷这么一恭喜有银子拿,都机灵的上前恭喜沈娇娇。 赵嬷嬷恭喜的时候,沈娇娇还能笑出来,等这些下人都来了,她这笑就僵在脸上了。 给了赵嬷嬷赏钱,这些人总不能不给吧…… 可她现在拢共也只有二百两散碎银子…… 整个院子的下人硬着头皮都给了赏,这么一来,二三十两就出去了。 就算是在沈家,沈娇娇都没觉得自己这么缺银子过。 夫妻两圆房,窦茵看到赵嬷嬷拿来的喜帕,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当即免了沈娇娇的晨昏定省,让她在世安居好好休息,照顾好顾宸煜就行。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太后的生辰。 这天一早,沈千歌一起床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带着良辰,主仆在小厨房忙了一个多时辰,还用了厨房旁边刚砌好的土面包窑。忙完装入专门定制的礼盒当中。等沈千歌与燕王出发去宫里的时候已是午后了。 太后的千秋节,宫中赐宴,内外命妇去后宫祝寿,皇亲大臣们都在万民殿,由圣上亲自招待,宴会的时候,太后在万民殿露个脸就行了。 沈千歌坐在马车中,燕王骑马走到马车边。从燕王府去皇宫,并不远。 进了皇宫,男客与女客就要分开走了。 荣顺站在马车边,等着扶沈千歌从马车上下来。 沈千歌今日穿了一身软烟罗的紫色宫装,布料虽然昂贵,式样却简单素雅,只裙摆上绣了仙鹤云纹,头上配了红色玛瑙的分心和珍珠步摇,其他的首饰一概没戴,之前出入都戴的面纱也去了。 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纯色的衣裳,却更显得她容貌倾绝。 沈千歌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瞬间,连燕王都看呆了。 沈千歌对上燕王灼热的实现,脸上忍不住微微一红,“殿下怎么还在这里?” 就算是皇亲国戚的马车也只能行到这,在这里,男客与女客们是要分开的,女客们直接去内宫,有女官在那边接待,男客们则会被带去万民殿。 燕王干咳了两声,“本王许久没见皇祖母了,顺道与王妃过去看看。” 沈千歌看着燕王眨了眨杏眸,突然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 燕王会不会是担心自己从来没去过太后那,身边暂时又没有熟悉的人,所以他不放心,才要送她去太后的寝宫? 皇宫内院外男不允许入内,可这些皇子王爷却不包括在内。 燕王要进去见皇祖母,是没有人有资格拦着的。 “那一起走吧,殿下还愣着做什么!”沈千歌对着燕王扬起笑脸道。 看着沈二明媚的笑颜,燕王突然觉得自己灰暗的人生也变得光彩起来。 小夫妻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朝着太后的寝宫走去,荣顺带着丫鬟嬷嬷跟在后面,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千秋节算是朝中不小的节日,所有入宫的马车都要在附近停下,而后男女客分开去往内宫和万民殿。 顾宸煜是与沈娇娇同乘马车到宫中的,这次,窦茵也来了。 往常,自从夫君过世后,窦茵就没参加过宫中的宴会,这次来,时隔了将近十年,从马车上下来,听着周围人的声音,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当年她选择避开这座宫殿,没想到有一日,她会亲自走了进来。 身边儿子说话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儿子不能送您进去了,让娇娇陪着您,若是有什么急事,寻人到万民殿告诉儿子。” 随后顾宸煜又叮嘱沈娇娇,“好好伺候娘,进了宫,一切都听娘的。” 沈娇娇连忙点头,“夫君身上还有伤,在万民殿少喝几杯。” 顾宸煜颔首后就朝着万民殿的方向走去。 窦茵朝着儿子的高大挺拔的背影看了一眼,眼神闪了闪,到这里,只有皇子能陪着家眷进入后宫,原本他的儿子也有这个资格陪她进去的…… 沈娇娇在旁边发现婆母出神,轻声道:“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窦茵回神,“我们走吧,这个时候,只怕人到的差不多了,去太晚了不好。” 沈娇娇点头,她搀扶着婆母,说实话,这个时候她有点紧张,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太后的寝宫,第一次见太后娘娘。 这位太后身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正是因为这样,太后虽然不是圣上的生母,但在京中仍然炙手可热,每一年千秋节的热闹程度仅次于万寿节。 数不清的人给太后送礼,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在太后那里留下点印象。 尤其是在朝中的几位皇子陆续成年了之后,太后这是愈发的热闹了。 这也是为什么顾宸煜之前千方百计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想寻太后喜欢的物件儿的原因。 能得到太后的青眼,那在朝堂的路就好走了一半,尤其是对靖勇侯府这种子嗣单薄的府邸。 以前窦茵打算这辈子都瞒着儿子的身份,所以任由儿子艰难的折腾。 如今心里发了芽,却又一下子不敢将告诉儿子真相,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省得这一切让儿子高兴后又失望,毁了她引以为傲的独子。 深吸口气,窦茵在儿媳地搀扶下,一步步朝着深宫中走去。 燕王当真陪着沈千歌到了太后住的宫殿。 今日太后是主角,一大早后宫的人都来陪着了,哪里会有空见皇子皇孙们。 燕王将沈千歌送到太后宫中,寻人找来了五公主,这才折返去了万民殿,压根就没见太后。 五公主有好些日子没见沈千歌,见到她当即就揽住沈千歌的胳膊,“沈二,你这一成婚就把本公主给忘了!”沈千歌虽然是她嫂子,可五公主私下里还是喜欢称呼她为沈二。 “怎么会,只是公主在宫里,我不方便进宫。” 五公主哼了一声,也不与沈千歌计较了,她伸过头来,小声询问,“千秋节,你们准备送什么给皇祖母?” 这礼单都是要展示出来的,到时候谁家的礼送的太薄,怕是会被朝中人嗤笑,抬不起头来。同时,太后每年都要选出四份最合心意的寿礼,另外给赏赐。 这赏赐,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第三百六十章 太后的善意 沈千歌还没说呢,五公主就道:“没事,本公主准备的多,如果你那的寿礼准备的不合适,现在让人去本公主那挑一份也不迟。” 五公主语气虽然高傲,但说的话却是为了燕王府好。 其实她作为一个公主,圣上虽然偏爱一些,但能实际得的东西并不多,这逢年过节要给长辈准备礼物,兄弟姊妹又多,这都是人情。 按照大齐皇宫里的规定,公主的份例还没皇子多,她的那些东西也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沈千歌怎么可能真的好意思要。 沈千歌拍了拍五公主的手,“公主放心,绝对是你也喜欢的礼物!” 见沈千歌满脸笃定,五公主微微吃惊,之前就听母妃说王府夏天一块冰都没分到,怕是日子不大好过,这又到了太后的千秋节,还要破费一大笔。 可沈二又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她说准备好了定然是准备的不错。 想到上次沈二和六哥进宫给的见面礼,她口腔里就情不自禁的分泌口水。 五公主低声俏皮道:“沈二,你送的礼,不会是本公主没有吃过的吃食吧?” 沈千歌抿嘴一笑,“公主猜得对!” 啊?还真是! “是什么!本公主都没有吃过,味道一定很好!沈二,你快告诉本公主!” 沈千歌笑着卖了个关子,“太后宴会后会看寿礼的清单,到时候若是挑中王府送的,公主不就知道了?” 五公主被沈千歌说的心痒痒的,想第一时间知道沈千歌送给太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吃食,她唱衰道:“若是太后没挑中燕王府的寿礼,本公主还怎么看?” 沈千歌扬唇,“若是太后娘娘选不中,改日我再亲自做了给你和贵妃娘娘送去。” “当真?”五公主眼中异彩连连,“沈二,你可不许骗我!” “公主,我何时骗过你!”沈千歌无奈道。 想到五公主前世那样的结局,在这样傲娇却又纯善的五公主面前,她就想忍不住对她好一点。 “不对,沈二,就算是一会儿看到是什么东西,本公主也尝不到啊!不论如何,等千秋节过了,你都要给我做那种吃食。” 沈千歌被五公主缠的只好笑着答应下来。 很快,沈千歌就被五公主拉到了蒋贵妃身边,随后跟着蒋贵妃去给今日过寿的太后行礼。 平日里没进宫的时候没感觉过,现在到了太后寿辰,太后偌大的寝宫主殿,光是后宫的这些女人竟然就已经挤的满满当当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满屋子的女人真要是说起话来,怕是要将这大殿的顶给掀翻。 一群女人,沈千歌居然没有几个认识的…… 这样陌生的环境里,还是少说话的好。 沈千歌跟在蒋贵妃身后,与五公主并排走着,蒋贵妃蹲身给太后行礼,沈千歌跟在后面本想走个过场,拜了寿就退到一旁。 谁知道,刚行了礼,坐在主位上的太后竟然说话了。 “在贵妃身后的可是老六家的媳妇?”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太后居然会与她说话。 太后娘家虽然显赫,但当今因为不是太后亲生,所以太后压根就不管朝事。平日里有些超然世外,与后宫接触的也少,后宫里每日晨昏定省都免了。 宫妃和生活在后宫的皇子公主等只初一十五给太后请安。 太后对待这些人基本上都一视同仁。 还从没有单独叫过哪一位留下来说话的。 宫妃皇子皇女都这样,更不用说已经在宫外住的王妃们。 这些皇子妃里,大概太后只记得太子妃。 不管是太后为什么叫的,既然单独点名了,沈千歌就要回应。 她往旁边走出了一步,又给太后行了一礼,“正是晚辈。” 太后笑声爽朗,“上次你进宫谢恩,哀家虽然没见你,但是你送的见面礼,哀家很喜欢,今日有赏。” 听了太后明朗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沈千歌觉得太后是个开朗的人,她忍不住想抬头看太后一眼,鬼使神差的,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下一秒,太后的面庞就落在了沈千歌的视线里。 太后鬓间虽然已经有了白发,但整个人一点都不显老,见她看过来,还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这样的太后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姿容卓绝的英丽美人。 沈千歌看了眼后,立马向太后谢礼,“多谢太后恩赏。” 原来,这大殿里没人将目光落在沈千歌身上,现在太后多与沈千歌说了一句话,大家都开始打量她。 若是放在普通世家小姐这个年纪,这么多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都有,一定会感觉非常不自在,甚至恐惧害怕的。可前世,沈千歌重病的时候,什么样的目光没见过,现在这些人大多好奇的打量已经完全影响不了她。 她镇定从容的对着太后行礼后,便扶着蒋贵妃坐到了一边。 她如今还十六岁不到,在众人面前就有这样从容的气度,让不少来参加宴会的宫妃、外命妇都对这位燕王妃刮目相看起来。 之前不都是说这位沈二小姐是半路被找回来的,在农家长大的,是个破落户,后来脸还不小心毁容了,怎么现在出现在这里,不但穿着得体还好看,那张脸也好看的不行,水嘟嘟白嫩嫩的,让人想忍不住捏一捏。小姑娘漂亮鲜嫩也就罢了,品质和心性还这么好,好些家中有未娶妻儿子的夫人都眼馋呢,要是知道这沈二小姐这般不错,当时就给儿子求娶了。这样的媳妇娶回家中,还担心儿子以后立不住嘛!娶个好媳妇可是能旺三代的! 那燕王之前传出厌女暴虐的传言,不会就是为了等这位沈二小姐吧?若真是这样,也是值当的,这不,若是燕王妃能得太后看重,这燕王府也就能立住了。 沈千歌不知道这些八卦的夫人们都想到千里之外去了。 她心里的想法倒是简单的很。 燕王没有圣宠,自家虽然是王府,但这京中王府多了去了,压根没什么优势。太后这样看来并不是个难相处的长辈,作为晚辈,尽到自己本分就好,其他得失不用在乎太多。 第三百六十一章 别人的儿媳妇 太后点名了沈千歌,等蒋贵妃带着沈千歌和五公主坐到一旁的时候,一个宫装嬷嬷就笑着走了过来。 “老奴给贵妃娘娘、燕王妃、五公主请安。”这位过来请安的嬷嬷微胖,一说话的时候,嘴角弯弯,让人看着就可亲的很。 蒋贵妃看过来,就给沈千歌介绍,“千歌,这是太后身边的唐嬷嬷。” 太后身边的人!姓唐,沈千歌总觉得唐姓很熟悉,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再哪里看到过。 唐嬷嬷将手中一个精致的金丝线绣的荷包双手捧着递给沈千歌,“燕王妃,这是太后娘娘给的谢礼。” 长者赐不可辞,何况是太后娘娘赐的东西。 沈千歌立马起身接过荷包,而后朝着太后坐的方向福了福身。 唐嬷嬷见她这般,笑的更开心了,“主子们坐吧,老奴回去复命了。” 太后赐的东西也不好这个时候打开,沈千歌将这小小的荷包珍重的放在了自己衣袖中。 太后要等在大殿里接见品级高的内外命妇,结束了,才会宣布开宴,而后才是看礼单选中意的寿礼给与赏赐。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内殿的,像是沈夫人这样的,就没资格,她也来了,不过是安排在外殿参加宴会,是见不到太后本人的,只能在外面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沈娇娇陪着婆母进了内殿。 恰好遇到沈娇娇被太后赏赐的事儿。 身边的窦茵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向沈千歌的目光却是高兴欣慰的。 沈娇娇能明显感觉到,自家这婆婆看向沈千歌时,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好似恨不得沈千歌是她的儿媳才好。 沈娇娇微微敛着目,掩藏着自己的情绪。 一场行礼下来,太后没有对这些高品级的内外命妇多说一句话,坐在上面微微带着笑,像是观音一般,虽然看着和蔼,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唯一说过话的就是沈千歌。 这让人情不自禁对这位燕王妃多了一分关注。 窦茵带着儿媳给太后请过安后,就到了长公主身边,给长公主行礼。 大婚后,这还是长公主第一次见外甥女的儿媳,自然是少不了给沈娇娇一份见面礼。 沈娇娇怎么也没想到,靖勇侯府居然与大长公主还有亲,自家这婆婆竟然是长公主的外甥女。 若是这般,她在靖勇侯府的身份又贵重了一分。 长公主给的见面礼是一只羊脂玉佩,只看成色,就知道是极品。 这般好的玉佩,沈娇娇还从未佩戴过。 她连忙谢过大长公主,随即就让身边的丫鬟帮忙将这块玉佩佩戴在腰间。 窦茵看到儿媳的动作,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忍着一个字也没说。 为表亲近,大长公主给的玉佩是她随身经常佩戴的,这东西赏赐给晚辈也正常,但哪位晚辈得了不是在家中好好珍藏的,哪有拿了长公主的玉佩就往腰间挂的? 先不说这玉佩是不是适合现在沈娇娇的身份,就算是适合,她戴着长公主随身的玉佩在这样的宴会上招摇,不是在告诉大家,她是长公主的人?靖勇侯府与长公主联系的极为紧密。 长公主扫了沈娇娇一眼,更是什么都没言语。 婆媳两见了长公主后就去了侯府的座位。 沈娇娇今日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有侯府的家底,她这一身行头着实是不便宜。 光是身上这一套宫装就价值不菲,她长的好,又打扮的高调,跟在窦茵身边,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 可这里偏偏只是女人的聚集地,在这样的场合,女人们怕是讨厌的就是这种娇艳的过分的女人。 好些准备与窦茵打招呼的夫人瞧见了她身边的沈娇娇,立马就移开了目光歇了心思。 窦茵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一些世家夫人聊一聊,熟悉一波,毕竟自己儿子不可能一直不入朝,一旦儿子入仕,侯府的各种交际也要恢复,这次太后千秋节的宴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但因为儿媳的打扮,婆媳两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角,接受着别人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 窦茵憋着这口气,没有当场提醒儿媳,让她丢脸,她想着儿媳的年纪还小,还不懂,便给她这次机会,下次出门前,她定然好好提醒她。 想要兴家,首先就要家和,儿媳刚进门不久,不懂的多,日后慢慢教就好。 坐下后,沈娇娇也感受到了四处扫过来的目光。 落在她身上的不少,落在她腰间的目光更多。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般“万众瞩目”,不管别人看她的目光是怎样的,但总归她已经成为了焦点之一,她很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感觉。 当即微微昂起下巴,姿态更是矜贵了起来。 沈千歌坐在靠前的位置,她与蒋贵妃坐在一起,沾了蒋贵妃的光,沈娇娇坐在靠尾的位置,虽然离的远,但沈娇娇还是能看到沈千歌。 坐定后,她视线一直落在沈千歌身上。 在沈娇娇凝神后,她很快就看到了沈千歌身边虚空悬浮着的花盆。 这么一看之下,她眉头就微拧了起来。 此刻的沈千歌脸色看起来很好,唇红齿白,皮肤白润,犹如凝脂,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看看是什么触感。 她的脸色好似在反应着那只神奇花盆的情况。 花盆里分不清什么品种的植株又恢复了生命力,青翠欲滴,那只花苞娇艳欲滴,呈现着欲开不开的状态,花盆和植株周围像是镶嵌了一层柔和的白光一般,这盆植物的状态居然比上次在沈府回门的时候还要好! 沈娇娇情不自禁手指就紧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看来上次她的计策并没有影响到沈千歌多少! 而且此刻,她坐在蒋贵妃身旁,身侧有五公主,身边还围着几个年纪不大的世家小姐,仿若众星捧月。而自己却要坐在大殿的最末几位,若不是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在这华光万丈的大殿里,她与透明人又有什么区别。 沈娇娇心里又开始不平衡起来。 自小,沈千歌就不如自己,如今,自己又怎么能被她比下去! 再一想到,黑夜床帏里,顾宸煜叫沈千歌的名字,她心中愈发的忿恨。 第三百六十二章 让储君感兴趣的方子 到底什么办法能毁掉沈千歌那只神奇的花盆? 燕王今日进宫并不仅仅是给太后娘娘贺寿。 他怀中揣着沈千歌制冰的方子,站在万民殿外,抬头看了看万民殿里辉煌的灯火,眼睛里璀璨的光芒闪了闪。 荣顺见主子站在万民殿外好一会儿都没动,轻声提醒道:“殿下,您不进去?时辰快到了。” 燕王回神,这才抬起脚步朝着万民殿走。 在进入万民殿的时候,顾宸煜恰好走在后面看到了燕王的背影。 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股嫉妒之情油然而生,忍也忍不住。 右腿的伤还有些痛,这都是拜燕王所赐! 这么一想,顾宸煜在走路的时候,好似觉得自己的腿更痛了。 万民殿里都是朝中肱骨,每日上朝都见面,多的也不过是高门贵胄府邸中的后辈,互相行礼等武帝来了就都安静了下来。 少了太后寝殿里女人们的那股热闹。 武帝落座后,就宣布了宴会开始。 大殿里,编钟奏响,舞姬翩然,好似一片热闹的景象,可也因为武帝在,大殿里多了一份庄重,大臣皇子们相互敬酒也都不敢过量。 没多会儿,太后来了,接受了朝臣们的祝贺就又回了后宫。 这般这场千秋节的宴会在万民殿也就进行到一半了。 武帝也知道他在场,朝臣们放不开,太后离开后,他也找理由去后殿休息了。 武帝一走,朝臣们就四散了开来,觥筹交错,这样,真正的宴会才开始。 这个时候,在万民殿根据人多人少的就能区分哪位皇子人气高,哪一家的权势重。 比如说镇国公府裴家,不管是镇国公还是裴焕都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去敬酒的人不断,若是镇国公每一个人敬的酒都喝,今晚他非被护卫抬回去。 又比如二皇子,这位周围也都是人。 至于储君太子,身边的人反而不多。 倒是不是太子不好,太子其实一直持身立正,作风也无可挑剔,在武帝这个父皇面前,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太子有一条被外人诟病,就是无嗣。 太子今年而立之年,可如今与太子妃只育有一女,小郡主今年五岁,是个可爱的女孩,太子妃在产小郡主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诞下郡主之后,身体就断断续续的不好,亏空的厉害。 太子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不愿意再纳,想等太子妃将身子养好,两人再要儿子,可等了这么几年,太子妃的身子也不见好,这皇嗣的事也就拖了下来。 太子党也不是不催,可太子铁了心只想与太子妃生子,旁人就算是再急也没办法强迫太子。 武帝原本对太子还算是满意,可太子坚持这般后,慢慢对太子也有了意见,之前也不是没伺给太子秀女,可太子没有一个碰的,只这件事就将武帝气的不轻。 太子不愿,武帝也懒得搭理这个儿子了。 太子虽然贵为储君,可无后这一项就让他失去了一大半的人气,尤其是这几年,之前投靠太子的官员纷纷转投到其他皇子名下。 特别是二皇子。 武帝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后,二皇子李勤愈发的被武帝重用。 二皇子与太子同岁,只一个年头生,一个年尾生,他十八岁大婚,到现在名下光是嫡子就有两个,嫡女也有三个,楚王妃可是出了名的能生。 与太子比起来,起码二皇子不用担心皇家血脉的延续。 而且二皇子楚王在各方面并不差,在朝中的人缘也好,八面玲珑,这几年投靠楚王的人越来越多。 太子执杯回敬身边的官员,这些来敬酒的人要么就是再衷心不过的太子党,要么就是被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不容易下船的,这剩下的一半人,怕是其中有一半已经让家族暗中开始联系别的皇子了。 太子喝了杯中酒,脸上没表现出来任何情绪,心中却意兴阑珊。 这样的宴会只会体现出他处境的尴尬来,他倒是希望能早些结束的好。 注意太子这边的官员越来越少。 当然,接触燕王的官员那就更少了,少到几乎没有。 不过,这样的情况,燕王也已习惯了,以前他还没有爵位的时候,待遇比现在还不如呢,他也扛过来了,现在这点冷落又算得了什么。 他朝着太子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破天荒的端着酒盏起身,朝着太子坐的位置走去。 大家都在一个大殿中,燕王的动作当然瞒不了人,可没人在乎。 燕王这个在朝中都没有任何实权的皇子又能做出什么呢? 别说是找太子了,就算是去找太后,大家都不在乎。 圣上不喜,太后喜欢又有什么用,这皇位圣上是要传下去的,太后的势力虽然不小,可她毕竟不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总不会将皇位传给外姓人,再怎么也是要从这些受宠的皇子中选上一位的。 所以燕王的动作大家都看见了,却没人在意。 等燕王端着酒盏坐到了太子身边时,太子的眉头都好奇惊讶地挑了挑。 他这位六弟不受父皇宠爱,脾气诡异,不服管,却又特立独行,以前兄弟两就没怎么接触,两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位六弟父皇不给他权利,他也不在意,若不是宫中还有蒋贵妃,怕是这位六弟都要被圣上给忘了。 太子没想到,这位六弟居然会有亲自来找他的一天。 太子转头扫了燕王一眼,挑了挑眉,“老六,来找孤喝酒?” 燕王亲自将太子面前的杯盏倒满,“大哥,臣弟敬您一杯。” 太子还是第一次见燕王这般郑重严肃的与他说话,他眉尖又挑了挑,看来,自己这个六弟也不是外面传言的那么不靠谱。 他没有拒绝,拿起燕王倒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看到太子的动作后,燕王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也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杯盏,开门见山道:“臣弟有一方子想献给大哥,不知大哥感不感兴趣。” 方子? 这倒是奇了,能有什么方子居然还能让他一个一国储君提起兴趣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八百里加急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样他这六弟。 这么仔细一看,他倒是真发觉出身边高伟的男子好似与以前有些不同来。 以前就是个阴郁易怒的,走到哪儿好似都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平时,父皇赏赐什么他就接着,不给什么他也不要,甚至在兄弟中,明显的区别对待他,他也懒得争抢,在上书房念书,每日里也是高兴就读不高兴就睡。总之,像是对身边的所有人事都不看在眼里,也懒得搭理。 像是那种随时一脚要踏入地狱的样子。 可现在呢,少了那种阴郁,生活好似一下子照进了阳光,不知道他自己发现没有,他的笑变多了,可能只是淡淡的笑容,却让人见了觉得心情变好。 太子以前不怎么关注的这个六弟让他一下子感兴趣起来。 “说说。” 燕王低声咳嗽了一声,道:“大哥,不知你最近有没有发现黑市上的冰变多了。” 燕王提到这个,太子的表情由之前打趣变成了严肃,“继续。” 黑市上的冰确实是多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多少有变化,前两日,他手下的暗卫还来提过一嘴,他没在意,还以为哪位豪商在数九寒冬的时候赌对今年夏日特别热,所以花重金多存了冰块。既然燕王特地提到了这点,那这私冰的市场应该与豪商没有关系。 燕王压低声音将沈千歌告诉他的法子在太子耳边说了。 太子原来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的面色陡然变化。 “六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哥想知道真假,等回东宫,亲自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太子微微抿唇,认真看向燕王,“六弟,你既然将这方子给了哥哥,可想要什么?” 燕王扯了扯嘴角,“臣弟要说是无所求定然是假的,不过臣弟求的也不多,只希望日后在绝境的时候,大哥能保臣弟妻子一命。” 太子没想到他这六弟说的会是这样一个要求。 这要求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不过六弟说了,他作为一国储君如何会不答应。 太子拍了拍燕王的后背,“放心,这事孤答应你了,只是你自己没什么要孤帮忙的吗?” 燕王摇头,“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遇到什么事扛着便是,求大哥这件事,也不过是给妻子和未来的孩子留一条退路罢了。” 这一刻,太子既然还有一点敬佩他这个一直来另类又不被宠的六弟了。 太子看了燕王一眼,“六弟,孤其实有个疑问,为何你不将这方子献给父皇?说不定父皇知道了会龙心大悦,对你的看法有改变呢。” 燕王嗤笑了一声,“大哥,父皇要真的能对我改观,还用等到今日?父皇不喜我大概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我已习惯了,也不指望了,他既不喜我,就不会因为我献了这法子对我有改观。” 太子听了燕王的话一愣,他没想到他这弟弟看的这么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安抚道:“你也别太想不开,再如何说,你皇家的血脉是改变不了的,虎毒不食子,父皇就算不喜你,也不会对你如何,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便是。” 虎毒不食子?燕王心中觉得这句话好笑,这不食子对的也是皇上自己在乎的那些儿子女儿罢了。 天地君亲师,皇上先是这个天下的君再是一个父亲,如果为了天下,辜负了他父亲的角色,恐怕他也是愿意舍弃当一个父亲的。 这些,在他当初住在皇子所的时候就都悟到了,所以长到这么大,他从来不对皇上抱一丝希望。 心里这么想,却也不用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燕王没有反驳,只颔首,表示大哥的话他听到了。 太子见他这六弟这般,也不再劝,他从小被父母疼爱,后来母亲虽然过世,可后位一直空悬至今,父皇对母后定然是有感情的。即便父皇对他无后不满,可并未放弃他,所以他无法体会到燕王真正的感觉,也就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了。 说完这事儿,燕王就回了自己座位。 他身边又是一片门庭冷落的情形。 正在万民殿里一片热闹景象的时候,一名太监急匆匆进了大殿,太监身后跟着一名护卫。 只见那护卫狼狈不已,身上的衣裳沾满污渍,裤脚上都是泥泞,发冠歪斜着,嘴唇干裂,眼眶发黑,他身后背着一个红色的旗子,众人一看到那旗子都愣住了。 这是八百里加急的旗子! 怕是哪里出事了,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送急报进来。 报信的太监快步朝后殿跑,没一会儿武帝就在簇拥下从后殿走了出来。 武帝一出现,大殿里的音乐瞬间停止,下一瞬,那护卫就扑倒在武帝面前,拔出身后的旗子,嘶哑着嗓音高喊道:“皇上,八百里加急!” 武帝脸色一沉,“快呈上来!” 这是谁敢耽搁,洪威亲自走到报信的护卫面前,从他手中接过急报,转呈给武帝。 “圣上,这像是北边传来的急报。”洪威抖着手说,大齐东南西北四面用的封印都不同,洪威看到急报上的印章是北边的才这么说。 武帝一把夺过急报,拆了封泥展开,这么一看,武帝前一刻还红润的脸色立马苍白起来。 大齐以北的洛城水患!洪水已经连淹三县!若是情况不好,怕是整个洛城都要覆灭! 关键是今夏,洛城刚刚大旱,如今又大洪!这是不给洛城的百姓活路! 众人都盯着武帝呢,见皇上面色难看,就知道这事儿不小。 还是丞相先忍不住了,询问道:“圣上,是何事让您变色?” 武帝将急报递给身边的洪威,“念念,让大家都听听!” 洪威接过急报,扫了一眼,脸上一瞬间也变得苍白,洛城可是大齐几个大城池之一,有几十万的人口! 洪威沉声将急报一字一句念完。 这下,原本安静的大殿就变得落针可闻了。 突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万民殿的宴会哪里还有心情办下去。 武帝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舞姬,两步走到御座边坐下,“各位爱卿可有办法缓解灾情?” 洛城刚刚经历了几十年一遇的大旱,紧接着不到一个月又是洪水,饿殍满地,如何救扶?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吃亏的总是燕王 一月前大旱的时候,武帝就派遣官员带着震灾钱粮去了洛城,当时为了安定百姓,朝廷开仓放粮,可是贴了大笔的银子和钱粮,今年又不止洛城一处旱灾,还有西南两城也需要救助。朝廷囤积的震灾粮根本就不够用,在大旱的时候就已经见底。 户部今年预算震灾欠款都已经透支了。 这去洛城震灾的官员还在回京的路上呢,这又洪水,朝廷哪里还有另外一波粮食和银钱救济。 洛城乃大城,哪里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灾受难。 可洛城再次救灾的差事明显不是一个好差事,机灵的官员们这个时候可不敢开口一个字,都怕被武帝派遣去蹚这趟浑水。 武帝话一放出来,满座皆静,尤其是为首的高官们,各个低着头敛着目,一声都不敢发。 说什么? 自请去震灾嘛? 没看到各地存粮见底,就这还欠着民商的粮食还没还呢,这都要拖到明年春小麦上来的时候,收缴了百姓上交的粮食才能还上。 不用国家的,难道用自己家族的去贴补?开什么玩笑,就算能贴补,那可是一城的百姓!如何贴如何补?树大招风,就算是家族里有这么一大笔财富,又有几个人敢拿出来! 原本今日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千秋节,被这件突来的事情一打扰,谁都没了享乐的心思,也就是女人们不参政,否则,此刻后宫都热闹不起来。 武帝突听了这个消息本来就不高兴,现在见臣子们这么一副样子,压抑的怒气顿时就憋不住,一把将面前小几上的杯盏给挥落了下去,金杯银盏砸落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一殿的大臣们更是噤若寒蝉。 帝王一怒震千里,偌大的万民殿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得见。 武帝视线扫了一圈,没有再问这些大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这些皇子身上。 武帝的皇子不少,皇子们就坐在武帝右手下方一排。 他先将目光落在最首的太子身上,而后又将视线落在太子旁边的二皇子楚王身上。 这是武帝两个年纪最大的皇子,马上要而立之年,也不缺乏圣宠,与燕王相比,这两人早就在成年的时候就接触朝政了,手中握有一定的权柄,若是大臣们此刻不发声,那就只剩下皇子们。 未来的大齐的基业都是皇家的,皇子们作为继承人,此刻当然要想办法,就算是没办法,这个时候也必须说出一二来。 “太子和楚王可有法子?” 太子眉头微拢,片刻后,他起身朝着武帝的方向行了一礼,“百姓受苦,朝廷岂能坐视不理,当务之急应该筹措钱款震灾,让百姓免受流离之苦。先帮百姓保住性命,再帮百姓重铸家园,免除三年赋税,使洛城百姓修生养息。” 太子话音一落,五皇子就嗤笑了一声,“太子说的简单,我们能不知道百姓受苦,能不知道筹钱筹物,可这震灾的银子哪里来,物资哪里来?国库现在都空了!您从您的私库里出嘛!” 五皇子这话里就带着坑,只要太子敢提一句自己私库的事,整个东宫怕就要被诟病。 太子眉头拧地愈发地紧了。 武帝这问题就让人不好回答,他如何说?就算是有奇兵奇法,那没钱没物能行?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想什么奇策,而是震灾的钱粮! 与其他弟兄比起来,太子私库还当真是空空如也。 东宫就在皇宫中,吃穿用度走的都是内务府,吃喝是不愁了,但想有宽裕的银子那是别想,每年太子自己有俸禄,可这俸禄也不过只够东宫开支。 这些年武帝赏赐下来的皇庄封地等,都在明面上,用多少有多少,大家有目共睹,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而他自己出宫开府的兄弟们,却比太子自由许多,私底下赚些银子开些铺子,压根就没人管,若是遇到会捣鼓银子的皇子,那私产当真是不比太子少。 五皇子话说完,就收到了武帝一个冷眼,他也不在意,抱着双臂坐回到了自己位子上。武帝虽然不满五皇子说的话,可也没出言训斥他,这让这些围观的臣子们心里都开始掂量起来。 楚王这个时候满脸严肃地站起来,他先是朝着武帝恭敬的行礼,而后扫视了对面的大臣们,才开口,“小王协助户部尚书掌管户部,知道此刻国库情况如何,实是支付不起这次震灾款项,小王自己府中虽然算不上宽裕,但是挤一挤一万两还是能拿的出来的。小王愿意捐出一万两支持此次洛城震灾。” 二皇子楚王的这个举动终于叫武帝满意。 五皇子立马也道:“二哥都能扎紧裤腰带过日子,臣弟当然也行,臣弟不如二哥,只能拿出八千两捐给洛城。” 武帝立马龙心大悦,抚掌高兴道:“这才是朕的儿子!后宫也缩减开支,拿出五万两来支援洛城。” 太子顿时被架在了火上,弟弟和老子都捐钱了,他如何能不捐? 太子心中哀叹,东宫哪里能挤出这一万多两的银子,可嘴上只能说,“父皇说的是,是孤考虑不周,东宫也愿拿出一万五千两援助洛城。” 燕王也是逃不掉的,不过他今年刚大婚,说了捐出五千两,旁人也没说什么。 这皇家的皇子们都主动捐钱了,这些缩着头的大臣自然逃不掉。 就算是再少的官员,一千两是要拿出来的,这对于家境一般的官员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三品到四品的官员甚至一个人都要拿四五千两出来。 千秋节过的,莫名其妙就多了这么大一笔的开支。 坐在大臣群里的沈大人顿时就觉得头大。 前些天,他刚送了冰给上官,这会子却又要给洛城捐款,还不是小数目,可上官都捐了六千两了,他下级的官员也道要捐四千两,那他不拿五千两还如何在这官场混! 钱财有了,那震灾的官员派遣谁去? 这一程是二皇子楚王占据了上风,高位的老臣们也反应过来了,这事儿可不能由皇子们这么主导下去。 有时候天然的臣子就是和君王站在对立面,相互制约的。 其中一位老臣站出来,诚恳道:“圣上,既然这震灾的款项大家凑齐了,那这震灾的人选可要慎重,洛城刚经一劫,又迎一劫,最重要的就是抚慰百姓,聚拢人心,之前去震灾的官员还在归途,这次就算是派遣高位官员怕是也有隐患。” 武帝何尝不知道,这第二次震灾既要显示黄恩浩荡,又不能有失,“依爱卿来看,何人合适?” 这老臣微微抬头看了武帝一眼,重又低下头去,沉声道:“圣上,微臣希望圣上能派遣一位皇子去震灾。” 派遣了皇子,显示了皇家对震灾这件事的郑重,也能镇住当地那些有想法的官员,同时,也是变相教育了这些皇子,让他们安分守己些。 但这差事,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先不说洛城如今是何种模样,光是凑齐这些皇家臣子的捐款就不容易。有的老臣虽在万民殿说捐了多少银子,可到时候如果他们说拿不出来,你又能如何,将老臣拉到圣上面前,逼他拿出银子吗?万一他真的窘迫的拿不出来呢,这不是要逼死人? 再说洛城,之前大旱时就饥民满城,惨不忍睹了,如今再遇洪水,还不知是怎样一副情景,越是乱的地方,越是容易滋生各种犯罪,如果一个不好,到了洛城带着钱粮直接被抢的可能都有。 被逼到了绝境,许多百姓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这震灾一路上可是防不胜防。 老臣话一出口,武帝身边坐着的皇子们脸上都一紧。 武帝唇抿了抿,顿了一会儿,并未坚持就妥协了。 “爱卿说的有理,朕这些儿子自小出生在皇家,享受了富贵荣华,拥有了权力,自是要担负起该负的责任,这些受苦的百姓是朕的子民也是他们的子民,去震灾是应当的。” “圣上英明。”这老臣立马马屁就拍上了。 皇上既然已经答应,那这次震灾必是要派一位皇子去的。 武帝的儿子排号虽然到了十,但是能堪用的却不多。太子,二皇子楚王,三皇子幼时就夭折,四皇子脑子憨傻,五皇子正常,六皇子正常,七皇子夭折,八九十皇子都不到十岁,还是孩子呢。 这么算下来,能去震灾只有太子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太子是储君,不能轻易冒险,二皇子协理户部,信重他的大臣众多,这二位皇子定然不会去。 那就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 五皇子岳家是镇南将军府,镇南将军手握重兵,守卫南境,势力不小,想要派遣他还要考虑下镇南将军府的想法。 那还有什么选的,无非就是六皇子燕王一人还未入朝,帝王不喜,更无外家,就算有蒋贵妃这个养母,那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先发制人 许多大臣都往皇子座位这边看呢,最后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燕王身上。 太子眉头蹙了蹙,但这个时候他却不好开口。 二皇子楚王站起身,满面严肃,他朝着武帝郑重行了一礼,“父皇,既是这般,儿臣愿意自请去洛城震灾,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您和众位大臣的重托,安抚好洛城百姓。”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二皇子会站出来请命,他话一出口,一帮大臣立马就要欲言又止,就连主位上的武帝的眉头也紧拧了起来。 武帝朝着不远处臣子那边扫了一眼,目光多在一位臣子的身上停留了两秒。 被看的那位臣子立马从座位中走出,拱手进言,“万万不可啊,圣上,二皇子如今协理户部,户部算是六部里最忙的,哪里还能腾出身来去赈灾,若是二殿下去了洛城,这户部一大半的事情都要停摆。” 其实有更深层次的理由这位臣子并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但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臣却是心知肚明的。 二皇子如果离开京城,这些皇子们就唯太子独大,于武帝掌权不利。 二皇子如今是用来限制和制约太子的,不能轻易离开京城。 武帝颔首,“爱卿说的有理,老二,这是不用你,你安心在户部帮忙。” “父皇,若是这般,儿臣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二皇子楚王一副无奈的样子重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燕王嘴角微扯,周围的目光他何尝没有感觉到。 今日这人选只能是他一个人!除了他,任何人要去赈灾,圣上都不会同意。 燕王眼睛微微眯了眯,既然这样,他不走这一步,别人也会逼着他走,那不如他来个先手,这样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被逼走到那一步后,什么条件都讲不了了。 别人看这一招棋是死棋,那又怎么可能有天生的死棋,以前是他不想挣扎,可现在他有了家,若是不挣扎一番,自己这个家早晚会失去。 见大殿里又陷入了一篇沉静,二皇子准备起身进言推荐燕王,可他刚有动作,燕王就率先站起了身。 所有人被燕王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几乎整个大殿的视线都落在了燕王身上。 燕王板着脸走到大殿正中,随后朝着上首的武帝行了一礼。 武帝见燕王这样,眉头拧成了一条线,浑身都是对这个儿子的不满意。 怎么,他这个六皇子要直接拒绝去赈灾?找什么理由了吗? 他在心里冷嗤了一声,决定今日就算老六不想去也得去,他宁愿不要这个儿子,这次的赈灾也只能是他去冒险! 剩下的儿子里,武帝还真没有舍得的,老五二是二了点,但他纯孝,对自己这个帝王父亲也从来没什么隐瞒的。哪里像是老六,那样的出生也就罢了,对他这个父亲一点尊敬敬畏也无,与那从野狼窝里捡回来的狼崽子有什么不同,死不足惜。 不光是武帝这么想,大殿里的臣子们此刻脑子也在疯狂的转着,想着六皇子一回儿与皇上说不想去赈灾,他们该怎么劝的让他没办法再拒绝。 下一秒,燕王的声音在大殿里响了起来,明明声音正常,却好似在大殿里传的很远,让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圣上,儿臣愿意去洛城赈灾。” 燕王的声音落了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六皇子没有说不想去,不但这样,他还要自请去赈灾?若是只一个人,他怕是以为自己幻听,可这大殿里这么多人呢,幻听是不可能的了。 二皇子自请去赈灾,那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去,不过是出来表现一番,让人知道他仁德大义。六皇子的情况可不同,他这么说了,这事儿可就真的会落到他头上。 遭了两次大灾的洛城啊,先不说变成了什么样,听说那里活下来的百姓都开始易子而食了,这哪里是去赈灾,这是去狼窝好不好,一个不好,怕是就要出意外的。 看看前一波去赈灾的官员就知道了,在洛城的时候那么狼狈,回来的路上还被山贼给抢了,好不容易星夜赶路到了临城官家的驿站,一个个与乞丐也没什么区别,好几位官员都生了病,现在回来,留在驿站养病呢! 这还只是个大旱,而水患更不同,水灾常常伴着大疫,要是这中间出了个什么疫病,那可真是要人命的。 这些大臣酝酿在胸腔里的话突然一个字都没机会吐出来,好似如鲠在喉,难受的憋的慌。 就连二皇子听了也猛然皱眉,拳头捏紧,怎么这个六弟根本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好似这六弟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 五皇子的表现就非常从心了。 他张大嘴巴,惊地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他怀疑此刻是不是他自己的脑袋有病,这样的差事,老六竟然自请要去,这可是送命的事情,不是什么香饽饽! 五皇子现在真想敲一敲他六弟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些和大家不一样的东西。 武帝眼神微震,作为帝王,他承受能力比旁人强些,尽管心里也是惊讶的不行,但并没有太表现出来。 大殿安静了几秒钟,武帝好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六既然有这个心,那这件差事朕便交给你办了,赈灾的路上要小心,若是立功,回来朕重重有赏。” 武帝说了重赏这事儿,皇子们朝臣们没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这哪里是去办差,压根就是去送命的。 别说立功了,能四肢健全健康的回来就已是不错了,至于赏赐,如果在这种环境下,燕王还能立功,那他不管得什么赏赐也是应该的,没人有资格说什么,那个时候就算圣上不封赏,那洛城的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燕王谢恩,不过他自请去赈灾,并不是为了武帝这一句赏赐的话的。 燕王不傻,赈灾这事在这个时候不说清楚,等今日的宴会一结束,怕是难说清,想要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要的了。 燕王拱拱手,“圣上,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武帝这心理落差还没恢复正常呢,听到燕王说话虽然有些不高兴,但燕王毕竟刚答应了一件千难万险的事,不好在这个时候甩了燕王的面子。 “说,只要不是无理要求,朕都答应。” 燕王心中松了口气,抓住这个机会道:“赈灾事大,儿臣虽然自请亲为,可毕竟这是儿臣第一次涉足朝政,朝中许多事儿臣都不清楚。洛城情况复杂,儿臣此行需要准备的东西良多,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赈灾的款项和物资,二哥管理户部,又有积威,这筹措赈灾款项的事怕是要二哥帮忙了。这样儿臣也能将更多精力放在洛城一路上,还望圣上恩准。” 燕王提的这个要求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找的理由也很充分,在这样的环境下,武帝压根就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他不想二皇子楚王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筹款事宜。 武帝眼睛看着燕王眯了眯,这个老六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心思了。 罢了,现在正是需要老六的时候,洛城等着老六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暂且不牵累老六了。 二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这平时板着脸像是闷嘴葫芦一样的老六在这个时候居然摆了他一道。 若说去洛城是个送命的差事,可这筹款却也不是个好差事。 权贵众多,虽然大部分人安分,但也总有那些硬茬和钉子,想把这银子都收齐,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可六弟一句话就将这差事推给他了! 让他去做这个坏人…… 楚王刚要推拒,武帝却先他一步,“老六确实未参过朝政要事,老六求的朕允了,老二,这件事便交给你办,限你在五日之内筹措全款项和物资,务必让老六准时上路去洛城赈灾!” 圣上一锤定音,二皇子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楚王最后只能憋着气上前领命谢恩。 太子心中发笑,暗暗摇头,还以为这棒槌一样的老六会吃亏呢,没想到这老六表面看着是个冷面,肚子里却也是个黑的,并不好惹。 这回,老二和老五是算计了个空了。 只是老六这才大婚不久,就要去赈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刚进门的六弟妹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大殿里的大臣们心里各怀心思,还有些老勋贵们本想赖了这募捐,燕王未入朝,他们不拿出银子,难道燕王还会逼着他们拿出来,闹一闹,这事也就过去了,现在换了二皇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了。 坐在末尾的顾宸煜朝着燕王的方向看了一眼,燕王去洛城,这一路上的变故可太多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大臣勋贵又平白无故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心思再继续宴会,武帝心情也不甚好,挥手让万民殿的大臣勋贵提前散了,回家的回家,去前殿等家属的等家属。 不过到底是太后的千秋节,武帝这边散了宴会后,就去了后宫太后那。 千秋节,太后好不容易热闹一次,万民殿这边虽然收了八百里加急,朝堂里也限期了一层巨浪,但是后宫太后这里还是歌舞升平,谁也不敢在今晚搅和了太后的心情,能拖上一天也行。 宴会一开始,大殿里就有乐音响起,舞姬们翩翩起舞,舞蹈过后,就可以用膳了。 虽说是千秋节的宫宴,那吃食也就是那样。 多是御膳房早就做好的蒸碗,摆好样子端上来的,鸡鸭鱼肉图个好兆头,实际上腻味的很,甚至还不如各家在府上吃的热的饭菜。 大夏天的,女眷们穿的都清凉,胃口也不好,对宫宴上的菜色没兴趣,也就是吃上一两筷子意思一下,再给太后娘娘敬上一杯果子酒。 真想吃点什么的,都等着宴会结束回自家府邸吃热乎呢。 这些内外命妇是如此,太后何尝不是如此。 宴会上摆放的这些样子货,太后更是没胃口。 宴会开始后,她只喝了半杯茶水,这茶还是当初燕王与沈千歌大婚进宫的时候送的呢,她留着一个人细细喝,这才没喝完。 太后本来就不喜欢喝酒,虽不排斥果子酒,但这宫中却没有一样果子酒合她胃口的,索性太后就以茶代酒,她是太后,谁也不敢说上一句不合适的话。 旁边的女官低声询问:“太后娘娘,这献礼何时开始?” 太后轻轻挥手,意思是现在开始吧,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大家也能早点回家睡个安稳觉。 这么着,女官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立马去吩咐下去。 每年都有献寿礼的环节。 能露脸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重臣家眷。 就算是寿礼没能被太后看中,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露个脸也是许多夫人和小姐求之不得的。 这么一通知,那些早已准备的夫人小姐们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当先一波是外命妇和贵女们,随后就是皇子妃们,最后就是宫里的娘娘和公主压轴。 燕王府,沈千歌是新王妃,往年燕王只去皇上那边,后院也没个人到太后这里。 今年成了婚,有了王妃,燕王府就他们夫妻,沈千歌是不露面献寿礼都不行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鸣惊人的沈娇娇 这么想着,这献寿礼的环节就开始了。 当先的是外姓王爷淮南王的嫡孙女陈二小姐。 只见这位陈二小姐打扮隆重,如莲花轻移般的走到太后面前,身后跟着四位粉衣的宫娥,一起抬着一个用红色绸缎盖着的硕大物品。 这东西看着不小,又是盖着扎眼的红绸,当真是赚足了眼球。 陈二小姐到了太后面前,先是屈膝给太后行礼,又是说了好长一串的祝词,太后慈祥的夸奖了两句,陈二小姐觉得在太后面前留足了印象后,才命身后的宫娥揭开红绸。 红绸一被揭下,顿时满座的目光都落在了红绸下的物品上。 搞的这么神神秘秘,原来是一架屏风。 可这屏风与普通的屏风不同,居然是纯金打造! 屏风的骨架是纯金的,当中的凤啸九天的花样也全部都是金线绣制,而且还是难得的双面绣。整架屏风在大殿灯火的映衬下好似都闪着金光。 先不说这屏风美感如何,但着实是昂贵。 淮南王这次为了让自家的孙女露脸,当真是下了血本。 光是制作金屏风的这些金子就不是一般大臣家里能拿出来的。 老牌异姓王家中还是很有些家底的。 爱财的人看的两眼放光,酸的人吐槽这屏风土气,总之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太后笑着点点头,让女官请陈二小姐下去,这敬献的纯金寿礼屏风也被太监们搬到了一边。 这位陈二小姐也是个奇人,太后虽然和气,但这表情可以明显感觉出来,对这纯金的屏风并不感冒。 太后这地位,哪里会缺银子花,可就是这样,太后也并未因这屏风下陈二小姐的面子。陈二小姐也怕是只想有这个露脸的机会,对寿礼能不能被太后看中并没抱希望。 沈千歌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宫中的千秋宴会,半场献礼下来,可算是开了眼界。 送什么的都有,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孔雀,将尾巴毛染了各种颜色,说是凤凰献给太后;有那种长的很可爱的小香猪,被说成是瑞兽当康,发现了这种瑞兽,说明今年的收成一定很好,是丰年之兆;更有从西域高僧那里花高价买来的舍利子,说是只要供奉,太后能长命百岁…… 不过好些寿礼虽然奇葩,可无一不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不花高价是买不来的。 终于快轮到靖勇侯府了。 窦茵在旁边低声询问儿媳,“娇娇,寿礼可备好了?” 沈娇娇颔首,“在府上的时候,夫君就已经交代好了,娘放心,这次我一定会让我们府邸中选。” 窦茵轻拍了沈娇娇的手,“你们尽力就好,没被太后娘娘选中也没关系。” 本来窦茵要准备礼物的,可顾宸煜突然来与母亲说这次太后的寿礼他来准备,让母亲不用操心。 窦茵一向放心儿子,就将这事全全交给儿子处理,太后背后势力强大,若是儿子能得太后看中,日后做什么事都能事半功倍。窦茵对今日儿子准备的寿礼很是期待。 还有两轮就到靖勇侯府,沈娇娇带着丫鬟已经下去准备了。 临沅侯家的九小姐献过寿礼之后,本已经暂停了的音乐突然响起,典雅又悦耳,是古琴的声音,一阵缓一阵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顿时,这精湛的琴声就将整个大殿的人都吸引过去了。 随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就见殿尾处一年轻女子正在抚琴,这女子不是沈娇娇又会是谁。 纤纤素手,纱裙飘飘,一阵风从殿门口吹进来,扬起她层层叠叠的裙摆和柔顺的长发,配着这琴音,当真像是仙女下凡。 就连沈千歌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看到都觉得惊艳。 到底是书中的女主,沈娇娇不论人品,她这琴技还是相当过关的。 谁也没想到靖勇侯府的少夫人会来这一手,也有些外命妇反应过来,原来献礼还能是这样的,表演才艺加献寿礼,怎么也比单纯献寿礼要招人的眼啊。 只是沈娇娇已经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人再想模仿,却没她这么讨巧和惊艳了。 琴音先舒缓后欢快,素手在琴弦上跳动,再配合沈娇娇恰当其分的表情,让大殿的众人沉浸其中都不忍打扰。 古琴本就难学难练,像是沈娇娇这般大的能有这样的技巧已算是相当有天分了。 就算是主位上的太后也笑着点头,觉得沈娇娇只这古琴的表演就很不错了。 太后问身边的女官,“这演奏古琴的年轻夫人是谁家的?” 女官笑着道:“您怕是不太熟悉,是靖勇侯府的少夫人,原来沈家的大小姐,今年才过门的。” “噢?靖勇侯府的?那哀家是不太熟悉。” 窦茵也没想到自家这儿媳竟然会这般一鸣惊人,她自己都惊讶了,旁边有夫人来与她搭话。 “侯夫人,您家这儿媳娶的好,今日可是在老太后面前长脸了。” 窦茵心里高兴却也没自满的在旁人面前夸赞儿媳,“年纪还小呢,就喜欢出风头,还希望大家见谅才是。” “年轻人就要有冲劲儿,不然哪里叫年轻人。” …… 虽然觉得儿媳这做法有些大胆,但总体来说,此刻窦茵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光明正大,让太后注意到自家就成。 琴曲的时间并不长,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大殿上一众妇人还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沈娇娇突然站起身,裙摆翩飞,旁边有位丫鬟接着沈娇娇的位置,开始继续演奏古琴。而沈娇娇自己则是跟着古琴的韵律舞动起来。 她身姿本就纤巧,为了今日的献寿礼,特意穿了柔软带着华光的丝缎宫裙,身姿旋转,像是云蒸霞蔚里的仙子。 这么翩然的到了大殿正中。 此时,大殿正中出现了两位手拿着花卷的宫娥,一旁还放着文房四宝。 只见沈娇娇舞动着柔软的身体到了放置文房四宝的小几边,一个手势,两名宫娥慢慢将手中花卷打开展在沈娇娇面前。 当看到画作时,沈千歌眼睛都瞪大了,这是前朝女书画家陈秋慈晚年的作品。 这位大手因是女子,又生活在前朝那样严苛的环境里,留存于世的作品极少,所以到了现在极受追捧,尤其是爱画之人。 这幅画只要是真迹,那可是万两银子都不止。 沈千歌看向太后,见太后眼中惊讶带着喜爱,看来太后也喜欢清雅的书画,对陈秋慈也是相当欣赏的,不得不说,靖勇侯府这寿礼无意中送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可紧接着,沈娇娇就拿起旁边的小毫笔,边舞边朝着那画作上写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暴殄天物 沈千歌只见沈娇娇迅速的在那副名画的空白处题字,写的是祝贺太后寿比南山等吉祥话。 沈娇娇的字不错,写的一手一般人都写不了的行书。 若是这幅画是当即画好的,这手字也配得上这画作,可是这幅画乃是一百多年前的古董! 爱画爱古董的人看了沈娇娇这般心里只觉得心疼的不行。 这么好的古作,怎么能随意在上面增添笔墨,这不是毁了当初画者的意境? 可惜,在坐的大部分都不是爱画的女流,只觉得沈娇娇这一手当真是惊艳,边舞边写字,写出的字竟然丝毫不逊色于男子,这般看来,靖勇侯府的少夫人当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这边沈娇娇刚刚落下最后一笔,大殿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叫好声。 沈千歌微微蹙眉,随后悄悄朝着首座上的太后看了一眼。 原本她还能感受到太后由衷的惊艳,现在太后嘴角虽然也微微扬起,可那笑却不达眼底了。 太后心里怕是在可惜那副画作吧。 沈娇娇提完了字后,宫娥小心等字迹干了后,重新卷起画作放到沈娇娇手中。 沈娇娇捧着画作走到太后面前,蹲身将画作呈给太后,声音娇娇的道:“臣妇祝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福寿双全。” 太后叫起,而后让身边女官去接画作。 沈娇娇嘴角带着笑意慢慢退了下去,走到殿尾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却没见太后打开画作细细看看画作和她的题字。 沈娇娇眉头微蹙,心里想着,难道太后不喜欢古画?不会啊,这是夫君花了重金才打探到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也有可能是太后为了维持面子,就算是心里喜欢也不在这一时,古画已经送给太后了,太后什么时候看都是可以的。 一定是这样。 沈娇娇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换了衣裳回到了婆母的身边,这一次大家看沈娇娇的目光都不一样了,甚至还不时的有年轻夫人与她打招呼。 坐到了窦茵身边时,窦茵还亲自给她夹了菜,“累了吧,娇娇,赶紧吃点东西,缓缓。” 沈娇娇笑眯眯的,低声道:“多谢娘,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夫君好了,府上好了,我才能好!” 沈娇娇这么一献礼,又是跳舞又是题字的,顿时就显得后面的贵女们毫无特色。大家也没仔细看的兴致了。 所以后面的献礼就显得匆匆忙忙,像是在迅速走过场一般。 不过有一点好的是,这样明显加快了进度,没一会儿就轮到皇子妃们了。 先献礼的当然是太子妃。 太子妃只比太子小两岁,两人年少夫妻,到现在都成婚十多载了。 这位太子妃平日里低调的很,今日在这宴会上出席同样也不高调。 太子妃带着两位女官给太后挑的寿礼是一座纯白无瑕的玉观音,中规中矩,这观音佛像年年都有人送。 太后颔首后,太子妃就退下了。 接着就是二皇子妃,这位楚王妃起身的时候朝着太子妃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也带着女官献寿礼。 只是这位楚王妃好似故意的一般,准备给太后的寿礼竟然也是玉观音像,只是这玉观音的成色明显比太子妃的要好一个档次,整个观音像也比太子妃的要大上一倍。 玉这种东西,大块的本来就很难找,又是这般纯色毫无瑕疵的就更难了,楚王妃献的比太子妃大一倍,那实际的价值远远不止一倍,甚至可能差上十几倍都有可能。 从价值上来看,谁的寿礼有分量,普通人也能看出来。 不得不说,在祝寿上,太子妃就落下了一成。 这妯娌两,明显是杠上了。 大殿里,顿时就嗡嗡议论起来。 太后稳坐在上首,却好似没发现这两样寿礼有什么区别一样,一视同仁的对待,让楚王妃回自己位子上坐下了。 楚王妃故意这般也不是为了让太后刮目相看的,只不过就是想恶心太子妃一把而已,达到这个目的了,她也不在乎太后的看法,回自己的位子重新坐下了。 紧接着是五王妃。 五王妃本来就生的人高马大,嫁到了皇家后,生了几个孩子,身材比婚前更胖些。她是镇南将军唯一孙女,每年镇南将军府都要给她从南边寄来好些特产,南境的好东西,五王妃拥有的都是最好的。 五王妃为人爽朗,心直口快,从小在南境长大,又是家人千娇万宠的,所以性子比较直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她玩不来沈娇娇那套,可献给太后的寿礼都是最实诚的。 她身后的几个丫鬟拎着好几个麻布袋子,跟着她的丫鬟都比旁人的丫鬟高壮有力。 这样一看,哪里像是皇家的王妃,要说是带着特产去城里走亲戚的山里人,大家都信。 五王妃却并不在乎周围嫌弃的目光,到了太后面前,她恭敬的行礼,而后亲自将丫鬟手里的大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太后,这些都是孙媳娘家那边的特产,小小礼物,希望太后娘娘喜欢,若是吃完了,给孙媳捎句话,孙媳立马让人再送来。” 袋子一打开,大家就看到了袋子里装的东西。 顿时所有人嘴角就开始抽抽,那一袋子一袋子都快要顺地上拖的居然都是上品的野山参,野菌子,灵芝,鹿茸…… 这东西在京城,可都是一个一个分开卖,还要装在锦盒里,生怕有一点损了,一只起码都几百两银子,可五王妃居然用装大米的袋子装…… 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不得不说,五王妃娘家是真的有钱,于是这些人就更嫉妒了,凭什么长成五王妃这样的,还这么没脑子的,命能这么好,娘家护着,还能当王妃。 太后见到这些东西,又无奈又好笑,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这用口袋装的人生灵芝,她也吃用不尽啊……可这个时候哪里能退回去。 她和蔼的道:“尽够了,哀家知道你心诚,领你这份情,只是日后也不要送这些了,哀家一个人,吃不了这么些,放着也是浪费。好了,下去坐着吧。” 五王妃还执着的道:“那下次孙媳给你送别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燕王妃的特别寿礼 五王妃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接下来就轮到了沈千歌这个六王妃。 之前沈娇娇弄了那么大的阵仗,几乎所有大殿里女眷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了,对沈娇娇的那场表演也是记忆犹新,尤其是沈娇娇与沈千歌是姐妹,两人年纪一般,同出沈家,同是圣上赐婚,还在同一日成婚,一个是沈家找回来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沈家错养的养女,天生就会被放在一起比较。现在在这种情形下,大家都等着看沈千歌会给太后送什么呢。 如果送的东西不太好,明日只怕就会传遍京城的上流圈子,燕王府也会成为众人笑柄。 沈娇娇朝着沈千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扬了扬,燕王府又如何,没有圣宠,日子恐怕还不如靖勇侯府好过呢! 沈千歌又与沈老夫人沈姑姑走的近,有那对母女拖累,前段日子,听说那对母女搬出沈府,沈千歌还去帮忙了,这忙一帮,估莫着没少贴补。 就燕王府的财力,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吗? 何况还有个五王妃在前头比着,人家娘家是可以将野山参当做饭吃的家族,一旦沈千歌送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会被衬托的格外没脸面。 本来燕王就不受待见,若是今日沈千歌再表现不好,日后皇宫的宫宴可能都没他们夫妻的位置。 沈娇娇端坐了身子,下巴微微扬起,坐等看沈千歌的笑话。 沈千歌朝着身后的良辰使了个眼色,良辰将早准备好的礼盒拿上,跟在沈千歌身后。 沈千歌从人群中走出,带着良辰朝首座的太后走去。 这献礼的途中,她并无任何花哨,当真就是献礼,一步一步,走的端庄有礼,到了太后面前后,就是标准的给皇家长辈行的长辈礼。 太后极喜欢上次沈千歌送的礼盒,如今这位新过门的晚辈就在她面前,她笑容都变得更为和蔼了,“小六家的,快平身。” 沈千歌抬头看了这位和气的太后一眼,恭敬道:“太后娘娘,这是晚辈赠的寿礼,希望您能喜欢。” 沈千歌从良辰手中接过礼盒,亲自摆放到太后面前,而后指挥着一旁的女官打开礼盒的第一层。 这么一打开,太后顿时就愣住了,而后眼睛自己也无法从这礼盒的第一层移开。 站在太后身边唐嬷嬷顿时也瞪大了眼睛,没一会儿,唐嬷嬷眼里就积蓄了泪水,忍都忍不住直接滚落了下来。 太后经了那么多事,是个厉害人,虽然年纪大了后一副温和的长辈模样,也鲜少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了,可看到面前的东西,眼眶还是没控制住红了。 沈千歌站在一旁不说话,没打扰太后突然袭来的猛烈情绪。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这燕王妃到底献给太后娘娘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一向刚强的太后突然就情绪外露了? 连宫里的几位高品阶的妃嫔都好奇的厉害。 蒋贵妃瞧着沈千歌都有些担心,一旁的五公主倒是不担心,就是好奇的不行,想上去看看沈二究竟送了什么,要不是被蒋贵妃拘着,她怕是已经窜上去了。 原来还一副笃定能赢的沈娇娇在发现这个变故后,手中的帕子都被捏紧了,嘴唇也抿了起来。 在座的人,除了沈千歌自己,怕是没人能猜出第一层装的是什么。 其实第一层只是一个手工制作的微观模型。 这个微观模型是渝中笼燕山,太后出生在渝中的大家族,又长在渝中,可自从太后入宫后,就没回过渝中,渝中对她来说是永远放不下的乡愁。而笼燕山正是渝中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尤其是笼燕山上的长鸣寺。 这座微观模型完美还原了笼燕山,连山上的树木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像是整个笼燕山被缩小许多倍搬到了这小小的礼盒当中。 山脚下,还有顽皮的孩童追逐打闹,仿若是太后幼时在笼燕山下与姊妹兄长玩闹一般。 沈千歌心绪顿时也瞟了飘,这制作微观模型的办法是师傅教给她的,那个时候,师傅经常与她说回不去了,每到这个时候,师傅都会带着她在厨房做这种微观模型,只是师傅做的东西太奇怪,几乎没几样是她认识的。 师傅笑着一样样给她介绍:这是飞机,可以在天上飞,这是轮船,这是小汽车,这个是电视机,这个是空调……哎呀,还是师傅那里孩子生活好呀,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念初中呢…… 师傅的声音在回忆里响起,沈千歌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可很快她就控制住了。 等太后情绪稍微缓了缓,沈千歌才出声,“太后,您再看看第二层。”说着,沈千歌亲手小心的将第一层移开放到一旁,下一瞬,就露出了礼盒的第二层。 第二层是六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里放着一只精巧的月饼,月饼用专门打造的模具做的,上面印着福禄寿等吉祥的字眼,旁边还放着一小瓶沈千歌自己酿制的桂花酒,装桂花酒的瓷瓶是渝中产的,瓶上印着一个渝字。 沈千歌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这是孙媳亲自做的月饼和桂花酒,另外这月饼的方子就放在最 “这是月饼?”太后从思乡情中回神后,惊讶地看着面前像是艺术品一般的月饼,这样的月饼她还从没有见过,以前宫中中秋的时候吃的月饼就是一个圆饼,外皮都与这不一样。 月饼是今早新做的,这会儿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出来。 太后晚宴上没吃什么东西,如今有月饼和桂花酿,她当即就想要尝一尝,尤其是这月饼这么好看还这么精致。 太后笑着吩咐身边女官,“取一块来哀家尝尝。” 这给太后吃的东西,女官不敢随便。 她将太后吃的切了一半先放在旁边,而后她自己取了一小块先吃了。这是在试毒呢,皇上太后用膳都是这规矩,沈千歌淡定的在旁边等着。 只是下一秒,这试吃的女官眼睛像是点亮了星星一样,惊喜的亮闪闪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月饼和桂花酿 入口清甜,金黄的外皮带着淡淡的奶香,内里居然还有馅儿,而且不是一层,是两层!内馅儿第一层柔软,第二层微微咸香软糯,沙沙的口感,女官砸了砸嘴巴,立即品出了是咸蛋黄的味道!这月饼最里面的馅儿竟然是蛋黄!从未吃过这么奇怪的搭配,可就是觉得绝妙美味无比! 燕王妃是怎么想出来的! 女官伺候在太后娘娘身边,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凡几,还是第一次试菜试的馋了起来,往面前的小碟子上扫了一眼,那块月饼被切成了四份,当真是想再拿一份尝尝,刚刚那味道还没有细细体味过一遍呢! 女官吃完都忘记了她这是在试菜,过了会儿,见试菜的女官没有问题,还是唐嬷嬷先反应了过来,走到太后身边,瞪了沉浸在美味中的女官一眼,才将装着小块月饼的碟子放到太后面前,笑着道:“太后,您尝尝。” 太后和蔼,也没罚试菜的女官,拿起旁边的玉筷,夹起一块送到嘴边。 月饼送到嘴边的时候就一股清甜窜入鼻息,蜂蜜般的颜色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太后一口吃下这块小小的月饼,不怎么贪恋口腹之欲的太后眼睛也亮了,“哀家活这么大年纪还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月饼。” 太后可是从未亲口夸赞过哪道菜好吃的,如今这么一开口,整个大殿里的贵妇们都好奇了起来,这燕王妃到底是送了太后什么样的月饼才得到了这么高的评价,而且那月饼真这么好吃?她们也好想尝一尝! 坐的离太后近的几位公主和宫妃,一开始还以为太后娘娘这是故意给燕王妃面子,可很快她们就发现应该不是。 一块精致的月饼被试菜的女官分成了四份,女官试毒吃了一份,太后吃了一份,结果太后娘娘这么有节制的人,在吃完一份月饼后,竟然将盘子里剩下的两份都吃了! 就算那月饼不大,但也很能说明问题了,怕是真的很好吃! 一旁的几个年纪小的公主跟着忍不住咽口水,要不是各自的母妃拦着,她们都要忍不住跑到太后的身边,求太后赐给她们一点了。 太后吃完了大半块月饼还意犹未尽,朝着礼盒里看了一眼,沈千歌就知道意思了,她笑着道:“太后娘娘,剩下的几块月饼味道不尽相同,这月饼用料精细,不甜腻,您若是喜欢可以多吃两块。还有,这方子就在最底下,您喜欢的话,随时都能让人给您做。” 太后娘娘选了一个印着“福”字的月饼,“哀家尝尝这个。” 试毒的女官一喜,连忙上前取出那块月饼熟练的切成了四份,将三份放到太后面前,一份放在自己面前,还笑眼弯弯的询问,“太后,您要不要尝尝王妃献的桂花酒?” 见唐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桂花酒,沈千歌解释:“这桂花酒是用米儿酒酿制的,不醉人,反而还养人,太后可以喝上一杯半杯的尝尝。” 太后许久没吃到这么合口味的点心了,又看了与她记忆中几乎相同的笼燕山,喜悦由心而发,“那就尝尝!” 太后话一出口,试菜的女官就取了两只杯盏,一低调奢华的玉杯,一普通的瓷杯,她先给太后斟酒,然后再给瓷杯里倒了小半杯。 而后就见这女官高高兴兴的一手执瓷杯,一手拿月饼,开吃起来,先是一口月饼,呜呜呜,好吃,就是太少了,品了品,这个好像是枣泥味儿的,里面还有清清淡淡的桔子香,不知道燕王妃是怎么调制馅儿的,这种口味的也好好吃! 随后又喝了一口桂花酿,清甜爽口,米白的酒水里一粒桂花都没看到,却带着淡淡的恰当好处的桂花香味,让人一口下去仿佛跳跃到金秋十月,桂子飘香的季节。 好……好喝,就还是太少了,试菜的女官觉得,这一瓶桂花酒给她,她都能一口气喝完。 只看试菜女官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后拿了块不同口味的月饼又吃了一口,居然味道与上一块还不同,唯一相同的点就是一样的好吃。 吃了月饼,有些甜腻,再喝一口桂花酒,芳香四溢,恰好中和了口腔里多余的甜味,增加了桂花的淡淡香气。 太后今儿一天都没吃什么,就着这桂花酿,她老人家竟然吃了两块月饼,这才微微足兴,想再吃,唐嬷嬷忙过来拦住了,“太后娘娘若是喜欢,明儿再吃也是一样的。” 被身边的嬷嬷劝阻了,太后这才停下,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老六媳妇送的东西哀家很是喜欢。” 有这句夸赞可不简单,这几年圣上每年都给太后办千秋节,太后还没哪次亲自当着面夸赞过谁送的寿礼呢,沈千歌是第一个。 沈千歌笑着朝着太后福了福,“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太后娘娘喜欢就好。” 沈千歌被太后派唐嬷嬷亲自送到了位子上坐下。 这个时候太后身边的动静才往下传,没半刻钟,整个大殿里的女眷就知道燕王妃送给太后的寿礼是什么了。 沈娇娇旁边两位年轻的夫人正在小声议论。 “一会儿宴会结束了一定要找机会看看燕王妃送给太后娘娘的寿礼,听说是个缩小版的笼燕山,做的像极了,除了被缩小了外,其他的与平日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样的能工巧匠?” “哪里有什么能工巧匠,是燕王妃带着人亲自做的!” “真没想到燕王妃有这样的才能。” “其实我更好奇燕王妃做的那个月饼,又好看又好吃,你没见太后娘娘都爱不释口。” “要是今年的中秋,能收到燕王府的中秋礼就好了,那里面定然有燕王府的月饼,那个时候就知道是什么味儿了。” …… 太后的亲口夸赞一下子让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落在沈千歌身上,再没有人讨论沈娇娇不久前的表演,仿佛她的出色表演只是昙花一现一般,只能惊艳刹那,却不能持久。 沈娇娇捏着手中的帕子,目光都变得憎恶起来。 第三百七十章 吃的也太快了 连沈千歌自己都没想到,她没怎么花银子的寿礼居然这般受太后的喜爱。 太后本就是个和蔼的人,如今看太后高兴,沈千歌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 有时候给予人快乐比直接给人银钱还要让人开心。 可坐在沈千歌身后的良辰却不这般想。 自家王妃为了做那笼燕山的模型不知道翻了多少地方志,买了当地的文人手中有关笼燕山的画几十幅,还专门请了生活在笼燕山的人细细打听。 虽是花的银子比不上旁的这些寿礼,但光是打探这些消息就花了小半个月。 而后亲手制作模型,配色,王妃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整整三日才完成。 再说月饼,王妃连方子都献给太后了,光是这方子的价值就不在那些古董字画之下。更别说还有女子喝了都不醉人的桂花酿。 这寿礼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能用金钱衡量的范畴。 沈千歌送了寿礼之后,皇室的女眷们再没有让人惊艳的寿礼。 只七公主的亲手制的扇面让人印象深刻,还不是因为做的太好让人惊喜,而是水平还在平均之下,让人看了忍俊不禁才有印象。 但太后瞧了却很喜欢,七公主送的寿礼是公主当中唯一一个亲手制作的,七公主并不擅女红,献寿礼的时候,太后看到她手指上有大大小小的针眼还没愈合,就知道这孩子做寿礼的时候是受苦了。 等到后妃的寿礼献完,这环节就结束了。 到这里,其实这宴会也就差不多了。 太后刚想宣布被她选中的寿礼,殿外太监突然禀报圣上来了。 太后微微拧眉,怎么这个时候皇上来了,以往每年的千秋节,万民殿散的都比后宫晚,总也要女眷们在外殿等着男人们,有时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以上,皇上此刻过来了,就说明万民殿那边定然提前散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与当今虽然不是亲母子,但圣上把孝道看的很重,与太后相处的也算是和谐。 此刻皇上来了,太后当然要给皇上几分薄面。 皇上到了这里,除了太后,所有的女眷都立马起身迎接。 武帝进来后,让所有的女眷起身,太后身边,已经摆好了御座,皇上走到太后身边,先给太后行礼,而后笑着道:“朕给母后请安,望母后身体康泰,福寿延绵。” 太后笑着打趣,“好了,皇上好,哀家就好,快坐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武帝脸上表情丝毫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朕这不是急着来给太后祝寿嘛!” 太后知道皇上说的是假话,却只笑了笑,嗔怪地看了皇上一眼。 武帝见太后身旁摆满了各种寿礼,便问:“母后这是选寿礼呢?” “可不是,你来了,正好帮母后一起选。” 其实这每年的寿礼都是太后自己选出来的,她看下来早就心里有数了,可此刻皇上来,她怎么能不给皇上几分面子。 太后这么说,武帝丝毫不客气,开始站起身往旁边的那堆寿礼走去,旁边有女官轻声提醒,“圣上,一旁偏殿里还有些活物。” 武帝摇头,“那些活物劳民伤财,不看也罢,这里这些寿礼就很好。” 这话一出,说话的女官立马闭上了嘴,不但如此,明年千秋节,怕是没有人再敢给太后送活物了。 皇上在看寿礼,满殿都安静下来,都等着圣上发话呢。 武帝先是第一眼就被七公主制作的扇子吸引了目光,他笑道:“这手艺怕是小七的吧?” 太后应道:“可不是那孩子的,手艺虽然一般,但这份诚心可嘉。” 圣上跟着点头。 武帝视线扫过几个金的玉的佛像,太后礼佛,每年千秋节都有人送这个,已经完全不稀奇了,无非是几千两的佛像或者是几万两的佛像,又有何区别,都是佛像而已。 突然,武帝目光落在了沈千歌送的笼燕山的模型上。 大齐江山都是武帝的,这舆图当然是他手中的最全,笼燕山武帝在未登基的时候去过,面前这模型居然与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看着这模型,武帝一瞬间想到若是这制作模型的法子用于军事战争上,那该是如何的醒目了然! 这模型旁边就放着一盒未用完的月饼,看起来好似极为可口,而且这月饼模样武帝从没见过,往年宫里做的月饼与这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即便是武帝也好奇起来。 “母后,这也是寿礼?可是月饼?” 太后笑起来,看来有时候圣上的眼光与她差不多,“皇上好眼光,可不就是月饼,方才哀家还尝了,滋味着实不错。” “噢?母后既然尝了,朕也尝一口。” 武帝在万民殿的宴会上本来就没吃几口,后来又听了洛城二次受灾的事,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原本以为今天一天都会没胃口了,谁知道到了太后这里见了这月饼,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居然勾起了他的食欲。于是,借着太后的口,厚着脸皮也要尝尝。 圣上说要吃,谁敢不给。 跟在一边的洪公公立马安排。 太后看着剩下四块月饼,心中觉得有些可惜了,原本这剩下的月饼,她还想让人拿回去明日吃的,现在到了皇上嘴边,怕是一块都剩不了。 果然,太后想的没错,从第一块月饼进肚,圣上眼睛都亮了亮。 这么柔软丰富口感的月饼,他一国之君居然从未吃过。 本就饿,又吃到如此美味,男子的饭量又比女子大,这么一吃居然停不下来,那月饼只有女子手心的一半大,做的又精致无比,本来就是当做点心吃的,哪里能架得住武帝这般当饭吃,等武帝再想要一块的时候,旁边的洪威尴尬的道:“圣上,您刚才吃的那块已是最后一块了。” 武帝:…… 这么快的吗,他怎么觉得还没吃几口呢! 洪威瞅了主子一眼,那月饼都是又小又精致,您两口一个,可不是就几口就没了。 太后在旁边看的吃惊的瞪眼,这皇上吃的也太快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太后玉牌 武帝端起一旁的酒水掩盖尴尬,这酒水一入口,武帝眼睛顿时又是一亮,他砸了咂嘴,这酒醇而不腻,绵软可口,还带着一股让人心神舒畅的桂花香气,只是可惜的是这酒水不够辛辣,更适合女人的口味。 武帝一口将杯中酒干了,还问旁边的女官又要了一杯,“母后,您这里连酒都是极品。” 太后无语的嘴角扯了扯,“皇上,这桂花酒也是晚辈们送的寿礼。” 皇上浑身一僵,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可就这样,他也没拒绝女官新端过来的一杯桂花酒。 嗯,这要不是太后的寿礼,怕是武帝当场就要问太后要上两坛子带回御书房。 武帝看了一圈,当场就点了几样寿礼。 太后当然不会驳了皇上的面子。 虽然有一两样太后看不上的寿礼,可太后也忍了,幸而武帝还有些眼光,点的寿礼里燕王妃送的都在里面。 武帝拿起一幅画看了后直摇头,“这是陈秋慈的真迹,可惜……” 武帝后面的话没说完,是因为上面题的字是有关于太后的,他作为人子自是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不给嫡母面子。 太后没说什么,也没选这幅画,怕是与武帝的看法相同。 天家的两位母子在上面说话,然不大,却也能让坐的近的听见他说什么。 这位帝王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就传了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大殿的女眷都知道了。 没多久,沈娇娇就觉得如坐针毡。 她一直自诩自己的一手字不输于大家,可被皇上这么一说,她的字变成了一文不值,这怎能让她开怀。 不过此刻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先忍下来了。 今日是千秋节,虽然皇上突然来了,但太后还是主角,这被选中的寿礼当然还是要太后宣布。 最后太后与皇上两人选出的四样寿礼分别是沈千歌送的模型和月饼礼盒、七公主亲手制作的团扇、一位在地方任职十多年刚回京的官员夫人送的五谷礼、承平郡主送的千卷各地僧侣亲手誊写的祈求风调雨顺的经书。 等旁边的女官宣布之后,武帝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在万民殿刚坑了自己的六儿子,自己这六儿媳妇就在太后这里挣了脸面,关键还是他亲自点的。 若是他知道这是老六媳妇送的寿礼,怕是再让他满意,他今日也不会开口点这份寿礼…… 武帝朝着太后看了一眼,自己这位母后仍然端庄和蔼,让他看不出她的想法。 方才在看寿礼的时候,其实旁边人是有机会告诉他这都是谁家送的寿礼,可偏偏身边的人都没说,这难道是太后授意的? 武帝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想,毕竟是太后的生辰,今日都让太后做主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于是,沈千歌等四人各自被太后身边的唐嬷嬷亲自送了一枚小小白玉令牌来。 唐嬷嬷笑着道:“恭喜王妃,这是太后赐下的令牌,只要太后在一日,若是有了难事来,拿着这令牌进宫,太后娘娘定能帮上一把。” 沈千歌恭敬的接过那枚小巧的令牌,在心中呢喃,原来大家想得到的就是这枚令牌! 这是太后娘娘的承诺,小小的令牌兴许可以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兴衰,怪不得大家都铆着劲儿想在献寿礼的环节里出头。 皇上在这里,这宴会继续下去女眷们也放不开,太后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来,怕是反常,说不定前朝出了什么事,也就直接宣布散宴了,让大家早些各回各家去。 宴会一散,皇上陪着太后率先离席。 这两位一走,其他的内外命妇也起身一一离开。 五公主抱着沈千歌的胳膊,等着水润的眼眸,“沈二,你也太偏心了,就知道把好东西送给太后娘娘,本公主也想吃那个月饼!” 蒋贵妃心里高兴,今天沈千歌拿了太后上次的玉牌,也是给她长脸。 蒋贵妃瞪了五公主一眼,“好了,小五,不许任性,千歌是你嫂子,怎的没有一点规矩。” “没事,娘娘,五公主纯善,她这是叫习惯了。” 五公主翻了个白眼,故意捏着嗓子道:“六嫂,我的月饼~” 一声六嫂叫的沈千歌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投降,“放心,公主,您和娘娘的月饼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给你身边的女官,让她给您带回去。日后想吃,就派人到王府拿便是。” “真的?!六嫂,你太好了!”说着还抱着沈千歌的胳膊晃来晃去。 五公主被蒋贵妃嗔怪的看了一眼,但瞧女儿这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又舍不得在这个时候训斥她,只能希望女儿能永远这样纯粹,眼里不要染上阴霾才好。 沈娇娇一直盯着沈千歌的方向,此刻见到沈千歌与蒋贵妃五公主相处的这般好,心里更是难受。 正愣神,就听到婆婆窦茵的声音,“时候不早了,宸煜还在外殿等我们,我们快些走!” 沈娇娇可以明显感觉到,婆婆的声音比之前冷硬严肃了,好似与她隔开了一层。 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加快脚步跟上婆母。 沈千歌陪着蒋贵妃和五公主到了太后寝殿外,蒋贵妃母女这个时候不能出宫,蒋贵妃只能派了心腹的女官去送沈千歌到外殿与燕王汇合。 到了外殿,沈千歌一怔,因为她发现许多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就连沈娇娇也不例外,只是这次这些人的目光不是赞赏不是喜悦,而是可惜怜悯的,沈娇娇故意看过来的一眼也带着幸灾乐祸和戏谑。 可这从后宫出来的一路上她并未发生什么事啊,这些人的态度怎么会突然改变? 到了外殿,沈千歌就让蒋贵妃身边的女官快回去,顺便给娘娘报个平安。 沈千歌带着葛嬷嬷和良辰走在人群里,并没有因为旁人眼光的变化就踟蹰不安,反而愈发的镇定,还没找燕王在哪里,燕王就朝她迎了过来。 站在人群里并且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的燕王,面色也同样镇定,到了沈千歌面前后,还朝着她伸出一只宽大温暖的大掌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交代王妃生个孩子 沈千歌自然的就将她小巧纤细的手交到那只大掌里,而后,年轻的夫妻两携手很快离开。 燕王夫妻就在众人注视下消失在外殿。 顾宸煜坐在外殿一角,看向燕王背影的眸子眯了眯,里面散出一抹危险的光来。 这时,沈娇娇跟在窦茵身后走到了顾宸煜的身边。 母亲和媳妇的脸色都算不上好,顾宸煜扫了一眼,心沉了沉,这模样怕是没拿到太后的令牌…… 他早就让人打探清楚了,太后极爱陈秋慈的画,那寿礼怎么可能没入太后的眼?为了弄到那幅真迹,他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 可当着众人的面,顾宸煜也不好询问,在妻子的搀扶下,与母亲一起出了外殿。 上了马车后,不用顾宸煜询问,沈娇娇就先歉疚的道:“侯爷,都是我不好,没拿到太后的令牌。” 顾宸煜忍着心中的不耐,强言安慰,“无事,这也不是你的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细细说说。” 这事是想瞒也瞒不住的,毕竟宴会上那么多女眷都看着呢。 此刻自己与顾宸煜说清楚了,主动承认错误,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 于是,沈娇娇将宴会献寿礼的事说了,只是在说的时候不经意给她自己说了几句好话。 顾宸煜得知后,气的不轻,沈娇娇怎么这般糊涂,要在真迹上添上她自己的笔迹!他都没敢这么做!这个女人当真是自信过头! 要是以顾宸煜以往的脾气,应该狠狠训斥一顿沈娇娇,可沈娇娇主动与他承认错误,又保证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他这一口气憋在胸口,就又不好意思发泄出来了。 顾宸煜紧捏着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最后好不容易对着沈娇娇挤出了一丝笑意,违心的道:“没事,这事也不怪你,怪我事先没交代清楚,娇娇也是一片好心。” 这次献寿礼没拿到太后的承诺,那他的这步棋就要毁了,争取不到太后的势力,后面的布局只能将之前的推倒重新再来! 花了不小的代价,原本七八成的把握却失败了,这让顾宸煜心里如何不愤怒。 见顾宸煜虽然生气,当着她的面却也压抑住了,沈娇娇偷偷吁了口气,夫妻两随后在马车里的话不多,沈娇娇时刻都小心伺候着顾宸煜,生怕他一个忍不住火气被点燃。 等回了侯府,窦茵就先下马车回了她自己的院子,显然心情也不好。 与沈娇娇一起回了世安居,顾宸煜就自己去了书房。 他寻来跟着母亲和妻子一起参加后宫宴会的丫鬟仔细询问,当得知最后是燕王妃得了令牌后,他表情顿时数变。 强忍下起伏波动的情绪,顾宸煜让人退下去。 整个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半张脸隐在书房暗处,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突然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沈千歌嫁的人是他,那么今日这个令牌是不是也应该是他拿到! 沈千歌与燕王上了马车,燕王来的时候是骑马的,本来他想将沈千歌送上马车,自己再骑马,可刚要放下车帘,他的手却被沈千歌拽住了。 沈千歌眨了眨那双灵动的杏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殿下,车里有冰盆,比外面凉快,殿下还是上马车吧?” 燕王微微抬眉,欣然接受邀请,自己的王妃,对他还从没这么主动过呢! 燕王将缰绳扔给旁边护卫,自己撩开车帘就上了王妃的马车。 等马车行驶起来,沈千歌才直言不讳的问:“殿下,可是在万民殿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燕王一怔,没想到沈二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他苦笑一声,“沈二,只怕本王过不了几日就要出京一趟了。” 啊? 沈千歌满脸惊讶,小嘴微张。 沈千歌怎么也想不到燕王这个时候要出京。她每日汲取燕王的气运,不管是身边那奇怪的花盆还是她的身体都日益旺盛康健,燕王一旦离开,她又要怎么办? 见沈千歌表情严肃了起来,好似满眼担忧的看着自己,燕王心更软了。 圣上金口玉言,又是在满殿朝臣面前下的圣旨,不可能更改,让楚王帮忙筹集钱财,已经他为自己争取的最大利益了,这趟洛城他必须要去。 燕王情不自禁拉过沈千歌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当中。 沈二的手又小又软又嫩,他大掌轻轻揉搓了两下,只觉得爱不释手。 不过燕王神色还是严峻起来,这件事不可能瞒着沈千歌,他离开王府后,王府只沈千歌一个女主人,他还有许多事要交代,“沈二,今日八百里加急,洛城受了洪灾,过不了几日,本王要带人去洛城赈灾。” 洛城洪灾! 沈千歌绞尽脑汁的想前世的事情,可惜前世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努力的讨着父母兄长欢心,就是一心跟在师傅身边学习本事,对朝事知之甚少,只偶尔从师傅口中知道洛城的大旱,饥民满地。没想到,洛城大旱后又是洪灾……这时候去这个地方可谓是惊险重重,洪灾是一方面,人心怕是更可怖。 就连沈千歌这个没经历过朝事的女儿家都知道这不是一趟好差事。 如今这差事却突然落到了燕王身上…… 前世燕王去没去洛城沈千歌并不知道,她知道的是,燕王近几年在外的名声越来越差,后来脾气古怪到当街杀人,残虐生命的地步。 百姓们见到他的车架无不退避三尺。 他瘸着腿从马车上下来将被吓到的女童当即扔了出去,小小女童在闹市上当场被摔死……女童父母见了哭的撕心裂肺,却被燕王用鞭子抽打的疼的满地乱爬,这样残忍的场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沈千歌觉得一个人古怪和残忍的脾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是经过长期生活环境的影响和积累。 上一世在这个时候,燕王已经腿瘸,周子愈已殒命,武乡侯周家也都覆灭了。他性情怕是已经有些扭曲,如果按照这一世的走向,燕王八成也被派去了洛城赈灾,那么导致他后来性情大变的,怕就是这洛城一行。 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正常人被折磨成那样! 可见这洛城一行是有多么的凶险。 这一世,她与燕王成为夫妻,也就是绑在了同一条船上,燕王好也就好。 至少到现在为止,燕王都挺正常的,甚至还比大部分皇室子弟还要优秀,就算为了她自己,这次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她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能帮助燕王什么呢? 沈千歌深吸一口气,想问为什么朝堂上那么多能人,皇上就偏偏选了他,可很快她就想到这只怕是圣上故意的。 几位皇子综合一下就能知道这件事必定会落到燕王的头上,只因为圣上的心就是偏的! 沈千歌深吸口气,与燕王深邃的视线对视,真诚的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与我交代的?这一次,只要是殿下交代的,我定然给殿下办妥。” 燕王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妻子听了他的话会对他说这些。 这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旁人的妻子听到丈夫要出远门,而且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应该都是哭天抢地,娇滴滴的哭泣着说舍不得嘛,怎么自己的女人却严肃着面容问他有什么“后事”要交代……他命硬着呢,幼年时在皇宫那样吃人的地方都没死,难道这次去洛城他就会出事?这沈二可当真是个乌鸦嘴! 燕王嘴角抽了抽,“本王娶妻之前就是孤身一人,如今只有一个王妃,能有什么事交代,难道交代王妃给本王生个孩子出来?那本王这般说了,王妃能办到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第一次主动 沈千歌哪里想到平时总是板着脸一副高冷样子的燕王会能说出这番话来。 一时间,她的脸都情不自禁的红了。 “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燕王这句话,整张脸却红的能滴血了。 燕王一见沈千歌这模样就知道她羞窘的很了,心里高兴的同时也顺便给沈千歌递了个梯子下,“好了,本王逗你玩的,本王本无牵挂,现在既然有了王妃,有了家,那出趟远门自然只希望家中平安,别的再无所求。只要王妃能在京中好好的等本王回来就行。” 沈千歌的窘迫因为燕王接下来的话消退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燕王,却发现临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沈千歌什么也没说,却主动抱住了燕王强劲有力的胳膊,轻轻将头靠在了他坚实的肩膀上。 燕王浑身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沈千歌对他这么主动还是第一次。 若是早知能有这样的效果,那之前许多危险的事情他定然第一个请命。 沈千歌靠在燕王肩膀上,说话的声音嗡嗡的,“殿下,你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我就在王府里等你。” 燕王颔首,“放心,有你这句话,本王也会平安归来。” 燕王微微转身,用另外一只手臂揽住沈千歌,轻轻在她的后背上拍抚,像是在安慰一只伤心的小猫咪一般,还不时在沈千歌的发髻上抚一抚。 与燕王靠的如此之近,闻着燕王身上清淡的松柏般的气味,沈千歌不但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还有一股安心的感觉,沈千歌突然想这一刻永远延续下去。 从皇宫回燕王府的路本来就不长,两人这么相处,觉得时间过的更快了。好似依偎在一起没有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的护卫就开始提醒:“王爷王妃,到王府了。” 沈千歌连忙起身坐地端正,燕王也轻咳了一声。 站在马车边的护卫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怎么殿下在宫里还好好的,难道这会儿就风寒了? 等回了燕王府,听了燕王细细说了,沈千歌才了解到其中详情。 沈千歌眉头紧紧拧着,“看来这件事只会落在殿下头上,不过幸好殿下机辩,否则既要得罪京中的权贵,又要去洛城赈灾,到时候会两头不落好。” 燕王冷笑了一声,可不是这般! 燕王又将把制冰的方子给了太子的事说了。 沈千歌微微惊讶,她知道燕王不会将方子给圣上,只是没想到燕王选了太子,她还以为燕王会将方子给逍遥王。 不过自家这王爷夫君知不知道逍遥王内有乾坤,沈千歌很想将逍遥王并非只是逍遥王的事告诉燕王,可她又能找什么理由说服燕王她为什么知道这个秘密? 沈千歌捏了捏手,暂时只能干着急了。 沈千歌的异样很快就被燕王看了出来,他挑了挑眉,“千歌,你要说什么吗?” 沈千歌连忙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能说什么,只希望殿下这一路上小心身体,保重安全。” 话虽这么说,可燕王知道方才沈千歌心里并没有这么想。 现在不说不要紧,总有一天,他会让沈千歌将她的所有秘密都向他和盘托出,他们时间还很长,也不用急于这一时了。 今天又是进宫又是准备寿礼,起了个大早,忙活了一天,天黑之后才回府,已经累了,燕王安慰沈千歌,“好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想。” 说完燕王就熄了灯睡下。 虽说要早点睡,可躺在床上了,各种思绪又纷至沓来,沈千歌也在努力回想着前世发生了什么,夫妻两第一次在床上躺着失眠了,直到子时过了才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洛城洪灾事情紧急,圣上号召捐款捐物,二皇子就算是不想接这个烂摊子,这两日也不得不动起来,首先是后宫带头捐了银子,每个嫔妃公主皇子都不落。随后是皇子王爷宗室。 这皇家人都捐了,武帝带头减了后宫用度,剩下的其他的大臣哪里敢不捐。 就算是要找亲戚筹措银子,这银子也得拿出来,况且上门收银子的还是二皇子楚王。 按照登记,沈家要捐六千两银子。 沈夫人回来听沈大人说了后,还以为能赖掉,可连宗室的老王爷都捐了,他们作为臣子又怎能不捐,听说圣上现在一餐饭都是三菜一汤,难道他们还能越过圣上去? 沈夫人的嫁妆本来就不多,这些年公中商铺田产她不会经营,她的嫁妆往里面贴的都差不多了,后来没法子只能陆续变卖沈府财产。 到沈千歌沈娇娇成亲后,沈府公中的产业都没剩下多少,大多是一些田亩和庄子,这些进项都不大。 先前还能向沈娇娇坑一车六千多两的私冰,如今再去靖勇侯府,沈娇娇都学聪明了,各种理由推拒不见,显然知道沈夫人登门没有好事。 沈夫人知道儿子有些积蓄,但她作为一个母亲,又无比疼爱儿子,哪里拉的下脸问儿子要银子。 最后无法,将留给儿子成亲的银子拿了出来,交了朝廷的募捐。 这么一交完,沈府的日子立马就拮据了起来,下人的月钱都扣了一个月没发,沈府的下人们都开始人心不稳了。 最后无法,沈夫人偷偷当了一部分首饰,以应对府里的开支。 沈景晏身边的常随将这事儿告诉了自家大少爷,大少爷脸色微沉,却不为所动,常随见主子是这个态度也不敢多说了。他自小跟在少爷身边,帮着少爷管着名下的一些产业,他知道,其实大少爷一点也不穷,甚至可以说是富裕,光是城西的那几座勾栏一年入账少说有五千两银子……这么些年攒下来,存银多少他都不知道。 以前大小姐还没嫁人在府里的时候,大少爷时不时给大小姐买个新衣裳时新的首饰什么的,经常给大小姐银子花,出手就是几百两。另外一边,夫人还经常补贴大少爷呢……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没想到大少爷不管不顾…… 沈景晏扫了常随一眼,就知道自己这常随在想什么,他道:“你知道什么,我若是这个时候出手,母亲能自己醒悟?母亲接手府上中馈的时候,府上有多少银子,现在又有多少?再说母亲这般,我到底给多少银子合适?母亲若是知道了我在外面的产业,又会如何想我?” 常随被大少爷一说,顿时就觉得大少爷说的也有道理。 有的人不会经营,不管给他多少银子,都会没了,夫人就是这样的人,反倒是没了银子,夫人可能还能节省点。 大少爷说的道理是没错,可常随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好似哪里不对一般。 楚王背后势大,有他出手,筹措赈灾银子和物资的速度很快,用了三日,朝中捐款就已收齐,户部立马安排人手采买物资,到了第五日,这赈灾的物资已陆续到位,也就说明到了燕王要出发的日子。 这天傍晚刚用完晚膳,燕王府后门就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等荣顺将两名男子领到书房,为首的一位男子当着燕王的面摘下头上灰色的帷帽时,燕王微微惊讶,下一瞬,立马拱手行礼,“太子殿下安康。” 太子托住燕王的手,“好了,私下里来的,还行什么礼,不用叫我太子,大哥就行。” 燕王点头,请太子做到圈椅里,又让荣顺去上茶,“不知道大哥这个时候来可有急事?” 书房里的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就连太子带来的护卫都退到了门口守着。 荣顺速度很快,选了沈千歌让人制作的凉茶,端了两杯就送了进去,此刻正是大齐京城最热的时候,留香园里每日的凉茶是必备的,取用起来很是方便。 荣顺放下凉茶也不多留,与太子的护卫一样守到了门口。 既然到了地方,也不急在这一时了,太子扫了一眼面前茶盏里的茶水,见与平日里见到的分茶不一样,好奇的问道:“六弟,这是什么?” 燕王自己先端起一杯当着太子的面喝了一口才道:“是王妃自己做的凉茶,清热解暑,大哥尝尝。” 太子也不顾忌,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大口,这茶水带着淡淡的甜味,喝到口中又清新又舒爽,且是冰镇的,入了肚后,顿时赶路的暑热就被驱散了。 一口下肚,太子立马重新端起三两口将这杯茶都喝完了。 “舒爽!再给我来一杯。” 燕王唤荣顺进来再给太子倒杯凉茶来。 太子打量了这书房一圈,见一旁放着个小小的冰鉴,散着舒适的凉气,书房里的很多布置明显带着女儿家的温柔婉约,就笑了起来,“看来,六弟婚后的日子过的不错。” 燕王只笑不语。 等荣顺送了第二杯凉茶进来后,太子脸色严肃的道:“六弟,募集的赈灾粮食等物资凑齐了,暂时没有掺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只有一事相求 太子话音一落,燕王一怔,原来这位大哥突然夜访为的是这件事。 此次他虽被派遣去洛城赈灾,但明眼人谁都知道他是皇家的弃子,就是因为武帝舍不得派遣其他疼爱的儿子去,这差事最后才会落到他身上。 洛城是二次赈灾,谁也不知道洛城现在的情况,但可以预知的是,定然是比前一次还要凶险百倍,说不定有去无回,那这赈灾物资就很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燕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筹措钱粮的事推给了二皇子,可燕王却不是监察,这钱粮筹措如何他是没有资格去管的。 现在太子主动揽过了这个担子,可谓是帮了燕王的大忙。 若是燕王能平安去了洛城,却没有赈灾的物资,那就相当于把燕王最后一点活下来的机会给斩断了。 这次在朝堂上筹款,实际上筹得的银子比第一次户部拨的都多,这么多银子汇聚在一起,就像是一块最肥美的肉放在那里,周围的苍蝇闻到了,如何不想着咬下一块来。如今有太子把关,仿若是暂时将这块好肉放进了箱子里,不管哪只苍蝇来了也叮咬不到,如此,太子这会儿才能将这块肉连着箱子一起交给燕王,这样这块肉才能真正到达它该到的地方。 燕王反应过来后,连忙站起身,这次当真是心服口服的给太子行了礼。 只有真心为了受灾百姓着想的人才会主动揽下这件事,否则这件事本与太子无关,太子插进去了,到时候若是赈灾的物资有什么问题,很可能太子会被牵连。 “多谢大哥。” 太子伸手将燕王扶起来,点了点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我这般做也不全是为了你,洛城遭灾不能不管,再如何他们都是大齐的子民。另外,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一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太子顿了顿,接着道:“二弟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这一路危险,你要保重,到了万不得已,还是要以你的性命为先,出发前,若是有什么需要,就与我说。” 太子能做到的也只能到这里了,若是他再干预,怕是圣上都要有意见了。 燕王谢过太子之后,嘴唇抿了抿道:“臣弟只有一事求大哥。” “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替你办了。” “等臣弟出发后,王府只剩下王妃一人,臣弟前途未卜,希望大哥能照料王妃一二。” 太子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弟弟求他的竟然只是这样一桩事。 “你放心,你在外,作为兄长自是也要帮你照顾家里的,等回去了,我就嘱咐你嫂子,让她多与六弟妹亲近。” 太子在燕王府待的时间不长,说完了事,他就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临走时,问燕王要了一壶凉茶,说是要带回去给太子妃尝尝,让燕王额头多了几道黑线,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位大哥这般的厚脸皮。 送太子出了王府,燕王快步朝着留香园走去。 等到了留香园,燕王才放轻了脚步,走到花厅门口的时候,丫鬟们刚要给他行礼,就被他挥退了下去。 燕王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屏风外就听到沈千歌正与丫鬟文杏说话。 “把里面的那个箱笼收拾出来,都是殿下平日里爱穿的利索衣裳,另外我之前做的肉干也收拾出两袋来,还有一些酱菜,路上急着赶路,定然吃不好,这些吃了方便还可口。” 文杏急忙应了,“吃的奴婢一会儿就让良辰收拾。” 燕王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往常他贴身的这些事从没有人料理,现在有了王妃,好似做什么都顺手了许多,吃喝用度也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倍。 虽然自己身边不缺人伺候,可是他缺什么,都是要自己吩咐荣顺去料理,现在不需他开口说一个字,王妃都帮他料理的好好的。 这种有人惦记的家的温暖,他不知多少年没感受到了。 听了片刻,燕王就放重了脚步往里走去。 文杏见到燕王来了,立马退到了一边,沈千歌挥手让她先下去。 沈千歌边整理着手边的箱子边道:“殿下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出发。” 燕王微微挑眉,沈二竟然没问他刚才去见了谁,他自己走到沈千歌身边的锦杌上坐下,主动交代,“千歌,方才我去见了太子。” 沈千歌蹙起了眉头,停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燕王,“太子殿下怎么会过来?” 筹集赈灾物资的事是楚王在管,按照道理这件事太子应该不要插手,这样对太子来说才是最好的。 “我将你给的制冰的方子给了太子。”燕王继续道。 燕王这么一说,沈千歌就立马反应了过来,“太子殿下这是还人情来了?” 燕王眼神深了深,“是也不是,太子既然出面插手,确实有看在制冰之法面子上的,但我觉得太子也是真切关心洛城百姓的。” 沈千歌严肃着小脸问,“赈灾的钱物目前可有问题?” “有太子检查,目前定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这一路上会不会出纰漏。” 沈千歌立马从燕王的话里听出了潜藏的意思,“殿下是觉得会有人在路上动手脚。” 燕王嗤笑了一声,“这么多钱财,那些狗闻着味可不是就会咬上来。” 沈千歌脸色一沉,看来燕王这一趟行程比她想象的还要惊险! 见两句话将自己的王妃吓到了,燕王忙掩去了脸上凝重,笑着拍了拍沈千歌的肩膀,“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我还没被吓到,放心吧,你夫君也不是吃素的。” 沈千歌却并没有因为燕王的安慰而放松下来,她郑重的对燕王道:“殿下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给殿下想办法。” 燕王伸手轻轻抚了抚沈千歌的秀发,“嗯”了一声,可实际上却并没有将沈千歌的话放在心上,他一个大男人,是这个家的支柱,哪里能事事依靠女人,应该是他给王妃撑起一片天才对。 燕王将沈千歌手边的衣箱推开,“千歌,别收拾了,此行匆忙,洛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带不了这么多东西,只两身简单的换洗衣物就行,倒是你做的那些干粮给我带足了便是。快起来,我带你见个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王妃的影子 这个时候见人。 沈千歌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定然是非常重要的人,否则燕王不会在出发的前一晚才让自己去见。 沈千歌神色郑重的跟着燕王去了留香园的小书房。 进了小书房,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沈千歌疑惑的看向燕王,燕王突然拍了拍手,沈千歌余光处人影一闪,小书房暗影里就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带着灰色的蒙面,往亮处又走了两步,整个人都落在了沈千歌的视线里。下一刻,他揭下了脸上的灰布,露出了面容。 沈千歌瞪大眼睛看着内室里突然冒出的人,这人个头不高,身材中等,穿的更是普通,一张脸也是找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总之,丢在人群里,怕是就找不出来了。 她又看向燕王,“殿下,这位是……” 燕王表情严肃,对面前的男人吩咐道:“荣渊,给你主子行礼。” 荣渊这时候才抬头,他先看了眼燕王,随后才把视线落到了沈千歌身上,等看清楚了沈千歌的长相,抱拳给沈千歌恭敬行礼,“王妃安康。” 沈千歌忙让荣渊起来,看荣渊的年纪并不大,应该刚过了二十岁,只是怎么看荣渊的脸怎么觉得奇怪,可是哪里奇怪,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燕王却郑重的吩咐,“荣渊,日后你就在暗处保护王妃,做王妃的影子!” “是,属下遵命!” 燕王朝着荣渊挥手,片刻,荣渊就消失在小书房里,沈千歌惊讶的四处看了看,小书房哪里还有荣渊的影子,竟然好似他从没存在过一般。 由此可见,荣渊的功夫和隐藏术有多高超! 这样一个人以前连她都不知道,怕是武帝和蒋贵妃也不知道。 有荣渊在,燕王就多了一条命,这个时候,燕王却让荣渊跟在她身边,要去洛城的可是他,这怎么能行! “不行,荣渊不能跟着我,殿下,还是让他跟在你身边吧。” 燕王笑了笑,“千歌,你放心,我身边的暗卫不止荣渊一个人,也不差他一个,将他留在你身边,我在外面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沈千歌微微歪头看着燕王,好像是想从他的眼睛里分辨出他话的真假。 燕王身边暗处当真有这么多护卫保护? 如果是真的话,那当初燕王在大长公主别院轻易受袭又是怎么回事? 可这个时候,沈千歌又不好直接拆穿燕王,既然他已经决定做这样的打算,自然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 自己再推辞就是不识趣了。 沈千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心里又酸又胀,好似第一次,一个人在出门前还要担心在家中的自己。 燕王注意到沈千歌的情绪,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外面带,“明日天不亮我就要出发,今晚我们早些休息。” 沈千歌只能眼角酸涩地点点头。 与燕王从小书房出来,就看到荣顺恭敬地站在一边,燕王吩咐他去准备沐浴的热水。 沈千歌目光从荣顺身上划过,突然脑中光芒一闪,荣渊,荣顺,这两个名字如此相像,虽然荣渊的年纪看着比荣顺大五六岁,但两人一样的面上无须! 沈千歌终于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觉得荣渊有些违和了。 到了荣渊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就开始长胡茬了,就算是勤刮,那也有隐隐一层青色,比如燕王,可荣渊却没有! 沈千歌顿住,问燕王,“荣渊与荣顺一样?” 燕王微微愕然,显然没想到王妃观察的这般仔细。 他哀叹了一声,“荣渊与荣顺的出生一样,只是他比荣顺还要大上六岁,他们都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 果然,荣渊也是太监出生。 燕王这么说,也侧面证明了燕王身边暗处的护卫恐怕只有荣渊一个人,压根就再也没有别人了,而且这荣渊能到暗处怕是也不容易。武帝好似对燕王有着天生的不喜,往深处想,甚至有一点忌惮和排斥。 虎毒还不食子呢,憨傻的四皇子,武帝都厚待着,燕王也不比谁差,为何武帝单单不喜燕王? 沈千歌想再问,可燕王的情绪有些低落下来。 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荣渊的事怕是触及到燕王的伤心回忆,燕王马上就要去赈灾,还是不要再让燕王撕开伤疤的好。 “殿下放心,我会善待荣渊。” 燕王嘴角扬了扬,“府中有你在,我就安心了,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这次荣顺也留给你使唤,这小子,怕是早就想跟着你了。” 沈千歌颔首,她看向燕王,总有一种燕王在交代“后事”的感觉,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夫妻两回了正室后,燕王去了旁边相通的客房沐浴,沈千歌在内室旁边的净房沐浴。 文杏给沈千歌拿了她平息里喜欢的一套寝衣来,这寝衣虽然样式简单保守,但胜在穿着舒适透气,沈千歌平日里睡觉的时候都防着燕王,可不是选保守的寝衣穿,文杏良辰都习惯了。 良辰正给沈千歌洗头,洗好了,用干布巾擦头发。 沈千歌靠在浴桶里,而后睁开眼,朝着旁边的衣架一看,过了会儿,沈千歌好似下了决心一样开口,“文杏,给我拿套红色的寝衣来。” 文杏顿时有点懵,停顿了两秒才应了一声。 她快步朝着主子的衣箱走去,沈千歌房间里的内务是她一手打理,主子有什么衣裳,她比主子自己还要清楚。 这会儿主子突然说要穿红色的寝衣…… 王妃红色的寝衣不多,都是婚前老夫人和姑奶奶让人给做的,是给新婚的新妇穿的,难免就比普通的寝衣多了份妩媚。 王妃突然要换寝衣,怕也是因为王爷马上要离府的关系。 取了寝衣来,沈千歌从浴桶中走出来,良辰忙帮她将身体擦干,而后沈千歌穿上文杏取来的红色寝衣。 寝衣单薄,是用层层叠叠的薄纱裁制而成,烛光掩映下,将沈千歌玲珑的身段都凸显了出来。 尤其她还是刚刚沐浴过,这样一眼看去,半干的湿发微微披散在后背上,仿若出水的芙蓉,清丽又妖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想与他圆房 文杏抬头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惊艳,她还从未见过王妃主动这么穿,文杏脸颊微热,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多看。 沈千歌也不用文杏和良辰伺候了,让她们去休息,明儿一早要起床送燕王。 她自己用布巾擦干了湿发,而后轻步往内室拔步床边走。 燕王速度比沈千歌快许多,此时已经洗好靠在床头,正拿着本沈千歌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看呢。 看到精彩处还低笑了一声,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燕王抬起头,视线落在沈千歌的身上,瞬间,他身子就僵住了,血液上涌,这该死的女人,今晚这么穿一定是故意的! 沈千歌被燕王灼热的视线看的脸颊泛红,幸好这个时候内室灯光比较暗,看的不太明显,她在心里轻轻吁了口气,就故作镇定的往床边走去。 燕王的目光好似长在了沈千歌的身上了一样,一瞬间都舍不得移开。 沈千歌走到燕王身边,一伸手轻易取走了燕王手里拿着的话本,“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早点休息吧,喜欢这话本,明天给你带在行李里,路上无聊的时候再看。” 燕王乖乖交出话本,这话本虽是有些意思,可哪里有面前从未见过如此一面的美人重要。 沈千歌把话本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又亲自将小几旁边的灯烛给灭了,顿时,内室里愈发的昏暗了,只有远处花几上一盏小小的夜灯映照着整个屋子。 上了拔步床后,放下帐帘,淡淡的光线透过床帘穿进来,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朦胧美感。 一向晚上休息都穿着保守的沈千歌突然穿成这般,意思如何,燕王怎么会不了解。 她这是想与他圆房。 只要这个念头一在燕王脑子里炸开,他浑身的血液好似沸腾了一样。 自己身边躺着的是含情脉脉看着他的心上人,正等着他的采撷,这叫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如何能忍得住! 几乎是沈千歌刚躺下,燕王就扑了过来。 如火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面庞上,此刻的燕王如紧盯住肥美猎物的猎豹一般。那野性的眼神,沈千歌看到了都有些胆怯。 私缠狩猎……沈千歌都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可在最关键的时候,燕王却突然停了下来。 沈千歌能感受到燕王控制不住的喘息和如拉到极致的弯弓一般的身体,她满脸是汗,却还是疑惑的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燕王在沈千歌上方,两只有力的胳膊撑在她颈侧,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盯着她,几乎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眼神看在眼里,甚至,他好似还想通过她的眼神看到她的思想,摸到她最真实的想法。 沈千歌被他看的又窘迫又有点心虚,最终先坚持不住,移开了视线。 燕王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着身体的躁动,而后翻身睡到了一边。 他突然停止了动作让沈千歌惊讶极了,刚刚他的欲/望和身体的反应不是假的,却靠着强大的自控力忍住了,可为什么要忍,今晚明明是她主动的…… 沈千歌抿了抿唇,偷偷朝着身边的燕王看了一眼,这么看了还不算,还轻轻侧身,将身体靠了过去,蹭着燕王的胳膊。 此刻沈千歌还衣衫不整呢,这般燕王哪里能受得了。 燕王转过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强势的将胳膊抽了出来,放在了沈千歌的颈后,让她枕着,燕王手臂微微用力,沈千歌整个人就被他圈在了臂弯里。 他温暖有力的大掌在沈千歌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炸毛又好动的小猫咪一样。 “千歌,快睡吧,时候不早了。”燕王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平缓,可见刚刚的冲动。 沈千歌拧起眉头,抿了抿唇,还是问道:“殿下不想与我做真夫妻?” 燕王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本王刚刚的样子像是不想?” 沈千歌顿时脸色羞红,讷讷道:“那殿下为什么不继续了?” “沈二,绕过你,你就别招我,不然吃苦头的是你!” 沈千歌缩了缩脖子,今晚她的胆子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这么大,三番两次挑衅燕王。 燕王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后,叹息了一声,轻轻抚了抚沈千歌的后背,“千歌,现在不是时候,等本王从洛城回来,必不会放过你!” 沈千歌:…… 鼻息间是燕王身上淡淡的松香味,突然她将头埋在燕王的怀里,伸出手臂揽住燕王劲瘦却有力的窄腰。 她没说什么,可心里忽然间满是愧疚。 沈千歌突然这般,燕王一怔,眼神深了深,可并未拒绝沈千歌的亲近,他侧了侧,将沈千歌整个人都裹在了他宽大的怀中。 刚刚他与她对视,如何看不穿她的眼神。 今晚她这么主动,最大的原因是她想要补偿自己,万一他在外出了什么事,或许今晚能给他留下一丝血脉,这情感里也不是没有爱恋,可更多的是同情和愧疚。 既然他们已是夫妻,他就能等得起,燕王不希望沈千歌与自己在一起掺杂太多别的情感。更不想委屈她,他希望能等到她真正愿意的那一天! 而且,如果今晚糊里糊涂成事了,此行他若是有个万一,王妃又如何自处,两人没有夫妻之实其实也是给王妃留了一条不得已的后路。 这些他不想宣之于口,更不想给王妃压力,作为他的妻子,他希望王妃能一辈子快乐幸福。 燕王虽然沉默,可沈千歌也不是傻子,她多少明白他心里的顾虑。 这些两人都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说出来。 沈千歌紧紧抓住燕王胸前的衣襟,闭上了眼睛,耳边是燕王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同床共枕的好些日子,但是沈千歌就是觉得今晚是他们夫妻心贴的最近的一次。 还以为出行的前一晚会睡不着,哪里想到闻着互相身体上淡淡的香味,燕王和沈千歌居然都很快睡着了。 两人还一同入梦。 酣睡中,沈千歌并不知道,自己身边那只奇怪的花盆突然发生了变化。 第三百七十七章 燕王出发 花盆在灰暗的拔步床空间里突然亮起,原本花盆里就长的半大植株好似突然被施肥了一般,肉眼可见的长大,那只唯一的花苞居然缓缓舒展,张开了花瓣……金色的花瓣,银色的花蕊,花瓣层层叠叠,比牡丹芍药还要美。 那朵花在黑夜中轻轻摇动的身体,无风自动。 第二天天没亮,荣顺就在外间提醒燕王该起床了。 燕王睡觉比较警醒,听到有一点声音就利索的起身,见身边的沈千歌还在睡着,顺手就将被子给她压了压,才轻手轻脚去了外间。 荣顺在碧纱橱外等着呢,见主子出来了,忙将前一晚就准备好的衣裳服侍着燕王穿上。 因为要出远门,又是这般热的夏日,一身打扮还是以轻便为主。 等束起头发戴上头冠,燕王就去了旁边的厢房洗漱。 燕王一离开内室,沈千歌就醒了,伸手摸了摸被褥,旁边还有燕王留下来的温度。 燕王一时间突然离府,人还没走呢,她竟然就有些不习惯了。 也不耽搁了,自己没醒也就算了,既然醒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 她轻声换文杏进来伺候,就套了最简单的家常衣裳,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用一根玉簪束住,就带着良辰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燕王要赶在天亮之前出发,一来这个时候气温还不高,一行人赶路要舒服些,二来也是要走个措手不及,省得被众人知道了,将太子费了大劲准备好的物资霍霍了。那些物资可都是洛城百姓用来救命的,低调点才不会出差错。 这会子做那些费工夫的朝食已经来不及了。 炉灶上有炖了一晚上老母鸡汤,还有厨房小丫鬟一大早揉的面,沈千歌干脆就给燕王下个了鸡汤面,面里再卧上四个鸡蛋,这么一顿吃下去,就算是赶路也能抵到中午。 燕王洗漱好回来,就见花厅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面条并几样可口的酱菜。 燕王本想回来看看沈千歌就带人出发的,却没想到沈千歌都已经起床还给他做了朝食。 沈千歌见他愣愣站在门口,忙对他招手,“殿下,收拾好了就赶紧过来吃朝食” 燕王嘴角扬着坐到了桌边,沈千歌面前也放了一小碗面,陪着他一起吃。 鸡汤香滑,面条筋道,再加上爽口的小菜,一大碗面下肚,燕王抹了抹额头的汗,只觉得浑身舒畅。 沈千歌边吃边与他说,“殿下,前院与你一起出发的护卫我已经让荣顺带着文杏送吃的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燕王颔首,“千歌,你费心了。” 用完了朝食,时候真不早了,尽管一点也不想与沈千歌分开,但也不得不出发了。 良辰给沈千歌批上透气薄纱披风,沈千歌亲自将燕王送到燕王府后门,那里,燕王的护卫们都已经在等着了。 天色还暗沉着,月亮还挂在空中,在这样的清晨,燕王带着浓浓的不舍告别了沈千歌。 沈千歌站在院门口,目送着燕王骑着马消失在巷口,直到听不到马蹄的声音。 燕王从府中带着了两队二十名护卫。 另外剩下的三队护卫正被周子愈带着,在户部衙门的库房看管即将要去往洛城的物资。 燕王的人大概有五六十人,朝廷也会派遣百十来名官兵护送,这其中还有礼部去洛城安抚的随行官员,虽然这些官员官职不高,但好歹代表礼部,代表朝廷。 燕王此时就是要去户部库房,而后带着这行人直接南下去洛城。 燕王离开后,文杏良辰荣顺等人陪着沈千歌回了王府。 原本燕王在府里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人走了,沈千歌顿时觉得整个王府好似空了下来。 天还没亮,文杏见王妃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开口劝道:“王妃,时候还早,您再睡一会儿吧。” 沈千歌哪里还有心思睡觉,燕王这么一去也不知道危险几何,人能不能平安回来还另说呢。 她摇摇手,“不睡了,你让良辰将便民食肆和海货铺子的账册搬来,趁着这会儿,我把最近的账册核算了。” 文杏见了也只能起身去寻良辰。 小书房里,良辰已经将账册放到了案头,又给沈千歌沏了一杯红茶,“王妃,奴婢就在外间守着,有事您叫奴婢。” 沈千歌朝着良辰挥挥手。 沉下心来,沈千歌很快就将账册看了进去。 这么一看就是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光大亮,太阳高高升起挂在了空中,外面金蝉叫个不停。 沈千歌看完自己核算下来的结果,满意地颔首。 之前几个月便民食肆赚的银子几乎是全部投到了海货铺子里,何掌柜亲自去海货铺子主持,又专门让便民食肆做了一批干海鲜的特色菜,不管是海带还是海参鲍鱼反响都不错,又因为卖的昂贵,追捧的人就更多了。 前段时间,从东边海域运来的大批海带和海产干货都到货了,只这几船的海产就赚了五六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前期试水,日后若是用了法子运了新鲜的海货到京城,怕是能挣的更多! 再加上便民食肆最近一个月卖各色冰饮和冰的珍珠奶茶也狠赚了一笔,光是京中这最热的一个月,海货铺子和便民食肆就进账了怕是十万两! 不算不知道,这一算下还当真是让沈千歌吓一跳。 不知不觉,她靠着这两个铺面居然已经能日进斗金! 就这还没算上今夏黑市卖私冰的银子。 这一刻,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师傅学的那些本事,竟然能让她轻易赚钱,而且是海赚! 前世,她手中百两银子都没有,一心想着孝敬父母兄长,其实上她是一直握着点石成金的本事却不知道。 沈千歌苦笑了一声,只觉得上一世的自己十分可笑。 片刻的颓然之后,沈千歌顿时又强打起了精神,她唤在外面的文杏,让文杏去将白泉叫来。 手中这十万两看似多,可若是要用来援助燕王,恐怕还不够,她要统计最近私冰赚了多少,而后将这笔银子留下来,给燕王准备着,以备后患。 第三百七十八章 苦肉计 燕王一离开,逍遥王这边就得了消息。 太后千秋节当日,他因为私下里给武帝办一件秘事,所以并未参加,只让人将寿礼送到了。 他在外一惯都是闲散的性子,时常不在京城,所以没有人觉得奇怪。 等到再回来听到武帝派遣燕王去洛城赈灾,想去劝武帝几句,这事已经成为了定居,想挽回也挽回不了了。 本来逍遥王想在筹措赈灾物资上帮燕王一把,哪里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主动派人插手,将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个干净。 逍遥王顺势而为就隐没了下来。 这会儿,护卫来告诉他,燕王天没亮就出发了。 逍遥王摸着下巴,微蹙眉头询问,“到现在如何?” 护卫抱拳回话,“回王爷,到目前为止,未见任何异样。” “我们的人能保到哪里?” “我们都是暗中势力,最多能保护燕王一行到京郊十里亭,再往深处,我们的人怕是就要被发现了。” 逍遥王想了想,下决定道:“那就让他们暗中将燕王一行送到十里亭,平安送到后回来向本王复命。” 护卫点头应下,临行前又对着逍遥王拱手,感激道:“王爷高义,属下替洛城百姓谢谢王爷。” “行了行了,快去吧,这是本王该做的。” 原来这护卫祖籍是洛城,虽然从父辈开始就迁到了京城,但是族人还在洛城,这次洛城受灾,族人可都受牵连了,两个月过去,族人都生死不知。此次燕王带着物资援救洛城,那些物资可就是洛城人的命!这护卫可是在替族人争命。 护卫刚走,胡申就脚步匆匆的进了别院书房。 逍遥王打眼一瞧是胡申来了,顿时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怎么了?” 胡申脸上苦着,支支吾吾的道:“王爷,沈姑奶奶不让小的们进门送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胡申低着头,低声道:“今儿一早……” 逍遥王心里叹了口气,怕是沈青从哪里知道了圣上要派遣燕王去洛城赈灾的事,这是沈青在怪他没有在皇上面前劝上一两句。 去洛城赈灾,而且是二次赈灾,这在任何人眼里都不是一件好差事,甚至与送命也没什么区别,沈青又不是看不明白其中的危险,这怪罪也是应该的。 他确实也想劝,哪里知道事情发生的这么巧,恰好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 “本王知道了,你去帮本王准备些礼物,一会儿本王亲自去一趟。” 胡申立马去了,作为主子身边的明白人,胡管家可是眼看的清清楚楚这位沈姑奶奶在王爷心里的位置。 若是能讨好了这位沈姑奶奶,那他一家日后在王府的日子都会好过,所以他礼物准备的是极为用心。 半个时辰后,逍遥王就带着各色礼物去沈宅拜访了。 可哪里想到,逍遥王连沈宅的门都没敲开。 里面是白雪冷冷的声音,“王爷还是回去吧,宅子里只有我们老夫人和小姐,不方便待男客。” 逍遥王被白雪话怼的噎住,他能算是客人嘛!他只会是以后的男主子! 可这话现在逍遥王可不敢说。 逍遥王朝着旁边的胡申使了个眼色,胡申立马放软了声音劝道:“白雪姑姑,你就算是不让我们王爷进去,那好歹也收了小的送来的冰,这天这么热,老夫人可受不住。” 站在门里面的白雪翻了个白眼,这胡管家的脸皮真是厚,还白雪姑姑,她年纪可是比胡管家还要小。 “多谢王爷的好意,我们小姐说了,后院不怎么热,这段时间就不用冰了,那么多年,没用冰都过来了,人也没怎么着,现在不用了,一样能撑得下去。” 胡管家再接再厉,“白雪姑姑,这冰不是我们王府的,是王妃送来的,我们王府怎么能贪墨了呢,要是叫燕王妃知道了,怕是都会怪罪小的,您就心疼心疼小的吧。” “王妃娘娘那,我们小姐已经去信了,那剩下的冰,就当是我们小姐还给王爷借冰鉴的人情,王爷,请回吧,这天气这般热,您若是热出个好歹,咱们小小沈宅可赔不起。” 里面话音落下,胡申就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 没多久,一名护卫就来汇报,“王爷,门后的人离开了。” 看来,今日沈宅的门是不会为逍遥王打开了,除非他们主子带着他们翻墙……可要是翻墙进去,怕是沈姑奶奶知道了会更加的生气。 一行跟着逍遥王的护卫们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胡申也是一脸懊恼地站在一旁急的满头汗。 逍遥王朝着门头看了一眼,对身边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胡申立马抬头看王爷,又转头看了下高高挂在空中的烈日。 今儿这太阳可是比前两日还要烈,没见这太阳才出来不久,不远处柳树的树叶都被烤地蔫巴巴的了。 胡申没忍住,问道:“那王爷,您呢?” 逍遥王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您说呢!” 胡申脖子一缩,就知道自家王爷要做什么,只是刚刚不敢相信而已。 王爷怕是想站在门口被烈日晒着,做一回苦肉计呢! 胡申挠了挠头,他一个下人哪里敢让主子在这里被太阳烤着,“王爷,那属下在这里陪您。” 身边的两名护卫立马也附和。 “快滚,给本王滚的远远的,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逍遥王气个倒仰。 他这些属下在这里,那他这苦肉计还有个屁用。 胡申说完了,还从护卫手里接过了一把油纸伞,想要给主子挡太阳呢。 被逍遥王在屁股上踹了一脚,轰走了。 顿时,烈阳下,就只剩下逍遥王一个人。 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没一刻钟,逍遥王脸上就开始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被轰走的胡申和护卫哪里敢真的离开,几人找了个隐蔽的阴凉处猫着呢,小心盯着主子那边,生怕主子因为天气,当真出个什么问题,那时候他们罪过才大了。 沈宅院墙里面专门开了个洞,角度巧妙,透过这个洞可以看清大门前的情形。 白雪偷偷在洞里看了一眼,见逍遥王还在,她眉头一蹙,就快步朝后院去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巧合 前院书房,白雪快步进了书房,到了门口,她脚步停了停,先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自家小姐正拿着一本账册在看,视线落在账册上,好似心平气和的岿然不动,可过了好一会儿那账册都没翻过去一页,就连拿在手中的毫笔墨汁都滴落在账册上,自家小姐都没注意到。 白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尽管小姐表面上表现的平静,怕是内里早就波澜四起了。 她放重脚步进了书房,沈姑姑听到脚步声,连忙抬头,视线落在了白雪身上,想问上一句,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雪哪里不了解自家小姐的意思,她汇报道:“小姐,逍遥王不肯离开,遣走了随从,此时还一个人守在大门外,您看如何?” 沈姑姑视线忍不住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烈日炎炎,今年又比往年更热,这会儿人还能撑住,等过会儿到了中午,就算是那些耐热的老农也会中暑,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哪里能坚持的住。 沈姑姑眉头皱了皱,“你派人去劝他离开吧。” 白雪哪里没劝,可是这个时候是她劝了那位王爷就会走的吗,况且,小姐心里也不是真的希望逍遥王就这么离开了吧? 白雪想了想道:“奴婢已经劝过,可王爷执意如此。” 沈姑姑嘴唇抿起,抓着毫笔的手情不自禁用力,纤细的指节都开始发白,她赌气道:“王爷若是愿意这般待着就待着吧,门口并非沈府的地盘,他想待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不用管。” 小姐这分明是气话,可偏偏白雪不好劝,只能沉默了。 沈姑姑又吩咐,“你去准备东西,今日我要去一趟燕王府,燕王去赈灾了,还不知道千歌那孩子如何了,母亲这两日身子不太好,这件事暂时瞒着母亲吧,你叮嘱一番白嬷嬷。” 白雪应下很快就去了。 等白雪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当然她也没真蠢到真不盯着门口站着的逍遥王,她让门房的婆子盯着,两刻钟来给她汇报一次。 方才那汇报的婆子刚走,一个时辰了,逍遥王居然还站在大门口,而且没站在门廊阴凉里,而是直直站在大太阳下,这会儿,马上要到午时了,可是太阳最辣的时候! 汇报的婆子说了,逍遥王满脸汗水如雨下一般,整身的衣裳都汗湿了,脸庞更是被晒的发红,再这样下去,王爷非中了暑热不可,怕是小姐本意也不是让逍遥王生病。 白雪交代丫鬟再次检查一番要给沈千歌带去的东西,自己匆匆去了书房找沈姑姑。 自从白雪告诉沈姑姑逍遥王一直站在门外,沈姑姑心不在焉了一个早上。 一个时辰过去,她居然连账册的一页都没看完。 沈姑姑懊恼的放下手中毫笔,想让人出去打听一番又拉不下这个脸。 还是白雪进来解决了她的尴尬。 主仆连心,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再没人比白雪更了解沈姑姑的了。 不用沈姑姑开口,白雪就担忧的道:“小姐,王爷已经在门外大太阳下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守门的婆子说,王爷晒的快受不住了。说不定姑爷那事与王爷没关系呢,再怎么说,先将人请进来休息一会儿,身子可是本钱。” 白雪的话瞬间点到了沈姑姑的心坎上。 燕王去洛城赈灾这事儿发生的太快太反常,让人一下子接受不了。 她下意识就连累了逍遥王,可万一这件事真的与他无关,或者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京城,压根帮不了忙,她不是错怪他了?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误会呢?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逍遥王,是不是也太苛刻了。 白雪的话瞬间让沈姑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给了她纠结的心理一个台阶下。 沈姑姑的情绪放松了一些,也看开了一些,她道:“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王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白雪心里一喜,小姐能想开就好。她忙过去扶沈姑姑起来,又取了旁边的纸伞遮阳,陪着沈姑姑一起去沈宅大门口。 为了赢取心上人的谅解,逍遥王当真是在大太阳下晒了一个时辰,幸好他并非真的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纨绔文弱,不然的话,半个时辰不到,他怕是就要倒在了沈宅门口。 用袖子擦了一把像是雨水一般流下来的汗水,逍遥王那双鹰眸紧紧盯着沈宅门口,盼着什么时候沈姑姑能从那大门口走出来。 逍遥王私底下武艺高强,自然能听到沈宅里的动静。 每隔一刻钟,他就能听到脚步声,怕是沈宅里正有人注意着他,都被人注意了,逍遥王当下更要好好表现了。 一个时辰后,逍遥王就发现进去汇报的人脚步变得慌乱,里面的人估莫着是觉得他快坚持不住了,真要是这样的情况被汇报进去,那他很快就能见到沈青了,他了解沈青,在他面前,她就是个心软的,否则,两人当初第一次见面,她也不会救了他的命。 逍遥王咧嘴笑,晒的微红的脸庞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胡申和护卫在远处都看呆了,自家王爷这是晒傻了? 怎么晒的和红头虾一样,还傻不愣登的笑了起来,这不会是真中暑了吧? 在两人怔愣时,旁边突然路过了一位老农,那老农走到两人身边仿若不经意蹭了两人一下,等老农离开,胡申脸色严肃地四处看了看,这才小心打开手中刚刚老农给两人的暗信。 这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朝着护卫点点头,两人就起身朝着沈宅门口的逍遥王快步走去。 逍遥王眼见自己的苦肉计就要成功了,却发现胡申和护卫快跑过来,眉心拧出了一条线,等两人到了他身边,他沉声怒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是不让你们过来的?” 胡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王爷发火,将那小小的暗信塞到了主子手里。 逍遥王低头一看,脸色骤变,他朝着沈宅门口看了一眼,满脸纠结,最后还是转过头去,严声吩咐胡申和护卫,“走,即刻随本王秘密进宫!” “是,王爷!” 第三百八十章 沈姑姑失望 主仆三人片刻都不耽搁,迅速离开。 白雪跟着小姐快步走向前院,外面阳光毒辣,白雪想给小姐撑一把伞挡挡太阳,转身拿伞,刚拿完,就看到小姐已经先出去了。 白雪拿着伞连忙追了上去。 沈姑姑走到前院,隔着大门,她反而有些紧张的放慢了脚步。 白雪上前吩咐看门的老仆,“快把大门打开吧。” 沈姑姑深吸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老仆上前打开大门,随着大门打开,沈姑姑看向门外的视线由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成了失望,扬起的嘴角很快也僵硬在了脸上。 大门烈阳下哪里还有什么逍遥王的身影,别说逍遥王了,连个麻雀都没有…… 白雪看到这一幕也惊讶地愣在当场,她还不信一般的快步走到大门外,在门两边找了找,好似怕逍遥王短短时间内藏了起来。 之前看门的婆子也跟了过来,她苦着脸道:“王爷怎会不在了呢,老奴之前明明看到他就站在门外的……” 白雪拍了怕婆子的肩膀,安慰道:“这不管你的事,快下去歇着吧。” 沈姑姑这个时候彻底回神,她眼神一冷,身子一转,很快离开了前院。 即便是再坚强,在转身没人看到的时候,沈姑姑眼眶还是酸了酸,可到底是忍住了泪,她的眼泪在年轻的时候,早就流干了,哪里会给逍遥王剩下一滴来。 白雪知道小姐这回真伤心了,连忙追了上去安慰,“小姐,许是王爷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这才突然走的。” 沈姑姑冷笑了一声,“人家王爷有腿有脚,要去哪里我可拦不住,不用管他,爱去哪里去哪里,当下我最不放心的是千歌,用了午饭,你陪我去燕王府。” “是,小姐说的对,王妃才最是要紧。” 等逍遥王从皇宫出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他脸色肃穆,可出宫第一句话说的却是有关沈姑姑的,“走,去沈宅。” 这么长时间,沈青怕是早就等急了,要不是皇命不可违,他早就在宫里待不住了。 见主子打马就要往郊外别院跑,胡申立马苦着脸道:“王爷,沈姑奶奶出门了,去了燕王府。” 他这边叫人盯着沈宅呢,能不知道沈姑姑是什么样的情绪嘛,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恼了王爷。 “去燕王府。”逍遥王立马调转马头,之前已经耽搁了,这次要还耽搁下去,那与沈青的关系怕是就挽救不回来了。 胡申听到主子吩咐,立马应了一声,让身边的护卫们跟上。 燕王刚去洛城,王府中只有燕王妃一个主子,逍遥王这个时候不好单独上门拜访,到了燕王府附近后只能暂时先找了个家酒楼要了间雅间等着,另外派了护卫盯着燕王府的门口,看看沈姑姑什么时候离开。 王府里,沈千歌手头的账册还没整理完,就听葛嬷嬷禀报沈姑姑来了。 沈千歌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儿,亲自迎了出去。 这还是沈姑姑第一次进王府大门。 王府里的摆设虽然不像其他王府那样奢华,可也样样精致有矩,下人们规矩有理,并未因为燕王的突然离府人心惶惶,看到这样,沈姑姑暗暗在心里点头。 只要王府人心稳住,千歌就不用太过烦扰,可以省不少的心。 被荣顺恭敬地领到了前院花厅,沈千歌就已经带着葛嬷嬷等人到了。 祖母姑姑住在城外,沈千歌不想他们多担心,本来想多瞒几天,再去一趟沈宅专门与姑姑说清楚,哪里知道姑姑知道的这么快。 沈千歌快走两步迎上来,“姑姑,这么热的天,您怎么来了。” 沈姑姑瞪了沈千歌一眼,“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看看,如何能放心!” 沈千歌搀扶着沈姑姑往后院走,“事发突然,就连殿下也没视线料到。” 姑侄两往后院的一路上,沈千歌将当晚在皇宫里发生的事说了。 沈姑姑眉心拧了起来,“洛城竟然有如此大灾!” 沈千歌作为重活一世的人,都对上一世洛城的大灾不了解,只隐约记得有这件事,沈姑姑又怎么可能清楚。 作为妇孺,沈姑姑暂时也只能为洛城百姓哀叹,更多的现在却是做不了了。 燕王府本就人丁单薄,现在燕王又离开了,阖府只有沈千歌一个女主子,比起担忧燕王,沈姑姑现在更担心的反而是沈千歌这个侄女。 她将带来的东西交给沈千歌,两马车的东西,有给沈千歌做的衣裳,有庄子上的新鲜特产,沈姑姑拉着沈千歌的手交代,“若是觉得在王府住的不自在,就带良辰她们回姑姑那,有姑姑在,总能陪着你等到王爷回来。” 沈千歌笑着应是。 尽管心里担心燕王,在姑姑面前,沈千歌却不敢表现出来,怕姑姑跟着担心,姑姑那还有身体不太好的祖母需要照顾,姑姑也只不过一个人而已,哪里能让她有那么重的心思。 燕王刚离府,王府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沈姑姑也放心不下沈宅的沈老夫人,只在燕王府逗留了一个时辰不到就离开了。 沈千歌本想亲自送沈姑姑离开,可沈姑姑不让,最后沈千歌只能让荣顺带着几名王府的护卫送沈姑姑回沈宅。 沈姑姑今日来看沈千歌本就低调,走的时候也一样低调。 她从王府后门出来,上了一辆普通的青棚马车,身边只带了一位嬷嬷一位丫鬟和赶车的老仆小厮,荣顺带着王府的四名护卫跟在马车两边,迅速就往郊外沈宅赶。 逍遥王身边的人一直盯着燕王府的大门,可哪里想到沈姑姑压根就没从大门出来离开。 等逍遥王的人知道的时候,沈姑姑已经出了京城,回沈宅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 逍遥王狠狠瞪了一眼让盯着燕王府动静的护卫,要不是赶时间要追沈姑姑,他恨不得给自己这护卫来上两脚。 逍遥王紧赶慢赶,还是没在沈姑姑进沈宅前赶上沈姑姑的马车。 等打马快追上沈姑姑的时候,恰好沈姑姑的马车到了沈宅门口,逍遥王看着沈姑姑被丫鬟扶着进了府门…… 第三百八十一章 自作多情 胡申都要替自家王爷叹气了,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快追上了,沈姑奶奶恰好就进了府,胡申瞅了一眼自家主子泛黑的脸,小心建议道:“王爷,要不然属下去登门帮您解释一二。” 逍遥王摇摇头,“不用,走,随本王回别院。”若是追心上人都要手下出手,那他也太不诚心了,他一点也不想委屈沈青。 这两日实在是太忙,皇上吩咐的事还要做,这个一时耽误不得,不如先让沈青在府里冷静冷静,过两日,他忙完了,再来诚心追求,到时,让他在烈阳下的门外站上三天,他也愿意! 王爷这么吩咐了,胡申也不敢再说别的,他低声让手下时刻注意着沈宅的动静,一有任何消息就要立即向他汇报。 一回王府别院,逍遥王就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这么一忙就持续三天。 沈姑姑进了沈宅后,脸色不大好。 方才一路,逍遥王追来的动静并不小,她身边也跟着燕王府护送的护卫,如何能不知道后面追赶的人是谁。 是她吩咐车夫和护卫加快速度赶回沈宅,这个时候,尤其是逍遥王之前还忍不住离开,让她对逍遥王很是失望。 等回了沈宅,沈姑姑就坐立难安,最后到底是忍不住问了白雪逍遥王的情况。 门口的情况,守门的老仆早就过来汇报过了,只是小姐没问,白雪也不好开口而已。现在小姐问了,白雪支支吾吾小声道:“小姐,您不用担心,王爷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就回了王府别院……” 沈姑姑浑身一震,半个时辰前? 她回府不过也才半个时辰…… 难道逍遥王这么卖力的一路赶回来,并不是为了追她的车马,而是为了急着回别院? 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 白雪没想到说了逍遥王的真实情况,自家小姐的情绪会更加不好,她想替逍遥王解释,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毕竟逍遥王是如何想的,她也不知道,只能低着头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这段姻缘能不能成,说到底还是要看小姐要怎么走,她影响太多,对小姐不一定是好事。 沈姑姑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了冷静了半个时辰,强打起精神带着白雪往后院去,“走,去看看母亲。” 沈姑姑怕她一个下午不在,母亲瞧出端倪,平白让身子本就不大硬朗的母亲担忧。 去了沈老夫人那,见沈老夫人一切安好,沈姑姑心放了一半,只是因为今日府上没冰,这院子里着实是比平日里热上一些。沈姑姑不忍,与母亲道:“娘,这天还是热的厉害,之前千歌送来的冰用完了,不然我明日派人去再去取一些来。” 沈老夫人按住沈姑姑的手,摇摇头,“不用了,这郊外宅子比以前沈府的宁寿堂可凉快多了,以前老身能过的下去,如今如何不能了?若是再热,园子里还有水榭可以住,晚上给水榭旁的屋子窗户罩上纱帘,照样也能避暑,千歌这才出嫁多久,没自己的孩子,等她在王府站稳了脚跟,我们再麻烦她不迟。” 沈姑姑被母亲说动,点了点头,如今确实不是麻烦沈千歌的时候,燕王刚离京不久,整个燕王府都处境不好,她忙王府的事都要忙不过来了。 “娘,那您不舒服就与女儿说,女儿还有不少私房银子,就算是不麻烦千歌那边,女儿也能自己采买些私冰来给娘用。” 沈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臂。 等沈姑姑离开,沈老夫人的脸色才慢慢沉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严肃着脸对身边的白嬷嬷的道:“连你也瞒着老身?” 站在一旁的白嬷嬷唬了一跳,连忙跪下给老夫人请罪,“老奴惶恐!” “青儿这丫头是我亲手养大的,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何能瞒得过我,说吧!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我好。” 白嬷嬷叹息了一声,老夫人既然有所察觉了,这般瞒着让老夫人忧心反而是不好了。 于是,白嬷嬷便将燕王突然去洛城赈灾的事说了。 “燕王可是已经离京了?” 白嬷嬷颔首,“正式,已经离京了,下午,小姐还去了王府看望王妃娘娘。” 怪不得女儿这两日脸色不好。 白嬷嬷犹豫了会儿,还是将她自己的猜测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小姐还怀疑燕王这次去洛城赈灾与逍遥王有关……” 沈千歌送了不少的冰来,但沈宅没有冰窖,所以存在了逍遥王府别院,这两天沈姑姑突然不接胡申送来的冰,导致老夫人这里也没了冰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夫人这才将事都串联起来。 她微微拧着眉头,“这件事你只当老身不知道,区区冰而已,不用又如何,只是这路还得青儿自己来选,老身年纪大了,不能陪着她走到尽头。” 白嬷嬷伤感的连忙应了下来,“老夫人还能活的长长久久呢,日后还要看着小姐和王妃和和美美才是。” 白嬷嬷知道此时老夫人的心里一定是伤感的。 从小,小姐就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精心养到大,又精心给爱女挑选夫婿,可挑的两任夫婿都是短命,这才造成了小姐的悲剧。 现在小姐的身边又有了追随者,老夫人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小姐的感情之事一点手都不敢插,怕一个不好,小姐又会是同样的结局。 沈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就让白嬷嬷扶着起身去卧房旁边的小佛堂,她老人家这是准备给小姐和王妃祈福呢。 燕王离开京城后,沈千歌除了见了姑姑外,就明面上闭门谢客。 让荣顺将王府大门关起来,约束下人进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燕王府本就人丁单薄,只燕王和沈千歌两个主子,燕王不在京城,王妃这般倒也无人指摘。 关了府门后,本就没什么人上门的燕王府就更加冷清了。 高门大户都开始同情起这位新婚不久的燕王妃。 燕王这趟想手脚俱全的回来怕是不容易,谁不知道此时去洛城是个极差的差事,皇上这是拿自己最不喜的皇子填坑呢! 可作为人臣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同情燕王妃了。 可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沈千歌却并不像外人想的那般。 第三百八十二章 快去禀报王妃沈夫人到了 关了府门后,王府里的日子更加有条不紊起来,每日看到王妃神色镇定,下人们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虽然王爷不在府上,但是下人们只要安心干活,每个月还能多挣个百来文钱,这对于一心干活的普通下人已经是有油水的好日子了。好些喜欢安稳的奴仆恨不得一辈子都这般做下去,自然也就愈发的维护沈千歌这个王妃。 虽然府门关了不待客,但沈千歌并未轻松下来。 正门虽然不开,但是王府的后门却是整日里有人低调的进进出出,且接待的人就是燕王留下的荣顺,有荣顺把关,谁也不会觉得王妃见这些人有什么问题。 看似平静如水的燕王府,谁也不知道,沈千歌这段日子靠着制冰赚了多少银子。 若不是沈千歌亲自经手,也绝不会想到在这夏日,这制冰之法居然这般海赚。 银子虽多,沈千歌却不敢随便花用,她招来何掌柜。 “何叔,另您办的事办的如何了?” 何掌柜拱手,“王妃放心,那几艘大船老朽均已悉数买下,只是这本怕是没个两三年也回不来。”何掌柜担心的道。 沈千歌将一个木匣子推给何掌柜,“何叔,您打开看看。” 何掌柜照着沈千歌的话打开了面前的匣子,当看到匣子里一沓沓整齐的大额银票时,瞪大了眼睛,“王妃,这……这……” 沈千歌微微扬起嘴角,“何叔别怕,这些银子来的正当,都是今夏卖私冰的银子。” 饶是何掌柜做了不少大笔的买卖,可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银票,这银票加起来怕是有几十万两吧…… 他知道王妃做了私冰买卖,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年这私冰买卖这般赚钱,简直像是水里捞来的…… 沈千歌镇定的道:“何叔,这些银子可够你装满那些船只?” 何掌柜连忙道:“够了够了,别说装那些船了,就是再来一倍那船也能装满!” 但何掌柜着实是不明白王妃要用那些要命的东西装满船只作甚,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何叔,你只管采买,若是还能买到大船,你只管都买下,将船装满,您就在北海等着,到时我会给您消息。” “是,王妃。”何掌柜捧着装满了银票的匣子迅速下去了。 等何掌柜一走,沈千歌长出了口气,浑身软软的靠在圈椅里。 今年到现在,几乎是便民食肆、海货铺子、卖私冰的盈利都被她交托给了何掌柜,除了陪嫁的院子铺子,她现在当真又回到了一贫如洗的时候。 而最近除了沈千歌私下让人卖的私冰,黑市上又出现了不少的私冰,黑市私冰的价格正在迅速下降,如今的价格已是刚开始时的一半,相信随着黑市私冰的饱和,这一车冰最后大概只能卖到一到二百两银子,远不是前段时间能比的。 沈千歌知道,这是太子开始插手黑市私冰的事了。 只要太子开始入手,她这边私冰会降量,直到市场平和,到时候她那矿山也不过是个比较挣钱的一般营生,远没有现在的暴利。 能吃到第一口螃蟹,已是太子给燕王府放水了。 沈千歌知道进退。 她表现的无所谓,文杏却有些心疼。 她整日跟在王妃身边,怎么也没想到王妃会将最近赚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给何掌柜。 这些银子可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若是换做是她,肯定是舍不得。 文杏一边轻轻给沈千歌按着太阳穴一边与她说这两日府上的一些小事。 “王妃,今早,夫人递了帖子来,说是今日要来看您,估莫着一会儿就要到府上了,您见还是不见。” 文杏口中的夫人就是沈夫人。 沈千歌连续处理了好几日的账目上的事,早精疲力尽,哪里还有精力与沈夫人纠缠,正好明面上王府已经闭门,那就闭门到底。 “除了祖母和姑姑,谁来了都不见。” 文杏连忙应下,王妃出嫁的时候,嫁妆都是老夫人和姑姑出的,回门的时候夫人都没给王妃夫妇准备宴席,这个时候夫人来摆放王妃,估莫着没什么好事。 趁着闭门的机会,谢绝了更好,省得夫人闹什么幺蛾子。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沈夫人坐着马车到了燕王府的大门前。 马车帘子被秋嬷嬷掀开,顿时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秋嬷嬷连忙让先下车的小丫鬟拿伞过来给夫人遮阳。 她扶着沈夫人下了马车,心疼的道:“这么热的天,夫人就应该在府里好好休息,何必出门受这个罪,瞧瞧外面多热。” 确实是热,从马车上刚下来,额头就浸出了一层细汗,沈夫人拿着团扇连忙扇了两下,“我还不是担心千歌,王爷不在府上,她一个女儿家一个人管一个偌大的王府,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放心。” 秋嬷嬷忙拿了凉帕子给沈夫人擦汗,“王妃到底是从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有夫人会心疼王妃,老夫人和姑奶奶这会子都在京郊庄子上避暑呢,哪里会想起王妃一个人在王府受苦。” “可不是,别人再心疼王妃,哪里有我这个亲娘心疼。” 边与秋嬷嬷说着,沈夫人就开始打量周围。 马车停的是王府大门口。 大中午的,出门的人本来就不多,燕王府又在皇宫附近的府邸群里,这里都是高门大户,来往的人少,白日里很清净,加上燕王府已经燕王不在,关门谢客了好些日子,平日里大门都是关着的,只门房留着老仆和护卫看着。少了人气,就显得更加寥落。 当真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燕王不受宠,武帝赐的宅子虽不至于年久失修,但与其他王府相比,却是要差一些的。就连靖勇侯府的府邸都比不上。 这些因素加起来,陡然让沈夫人觉得燕王府更加破落了。 “这是王府?”要不是大门门匾上清晰的“燕王府”几个字,沈夫人都要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亲女儿沈千歌成婚两三个月,这居然是沈夫人第一次登门…… 跟在一边的秋嬷嬷有点尴尬,“夫人,咱们没走错,这确实是燕王府。” 这大门口加上门庭冷落,看起来还不如沈府呢…… 沈夫人给秋嬷嬷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门被一位老仆打开,秋嬷嬷扫了一眼老仆洗的都变色的衣裳,蹙着眉道:“快去禀报你们王妃,沈夫人到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破落王府 老仆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马车边的沈夫人,身边站着给她撑伞遮阳的小丫鬟,马车边还有四名家丁,他忙殷勤的道:“夫人快请进来,老奴这就让人去请王妃娘娘。” 老仆吩咐旁边年轻的小厮将沈夫人一行人领到前院花厅安置,他自己则带着车夫去安置车马。 王府大门外看着寥落,这进了王府也让人觉得清冷,从大门口进来一路到前院花厅,除了领路的小厮,居然没看到其他伺候的下人,还有燕王府的摆设也朴素简单的很,哪里有一点皇家奢华的样子。 沈夫人眉心拧了起来,她问身前领路的小厮,“这偌大的王府为何看起来如此冷清?干活的下人呢?就算是中午,也不应偷懒。” 这小厮是个嘴巴伶俐的,听沈夫人这么问,立马道:“沈夫人,您不知道,原来我们王府那也是人多的很,光是护卫就有百十来号人,可这次王爷去赈灾,护卫就都带走了。剩下些下人怕太多,王妃不好管理,发卖了一大半,可不就剩下咱们零星几个了嘛!您瞧着,等王爷回来,那王府定然会把发卖的下人再买回来,护卫们也回来了,那时候就热闹了。” 听到这小厮这么说,沈夫人立马拧起眉头,又想到前段日子,朝廷向官员们募集银钱。 哪个高门大户主子出门会发卖下人的,这些下人一代代培养起来可不容易,好些家生子都是养熟了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发卖。 现在王府轻易将下人给发卖了,怕不是因为主子少不好管理,而是缺银子吧! 这小厮嘴巴如此会说,竟然能这般圆回来,沈夫人嘴角抽了抽。 很快,沈夫人就被小厮领到了王府前院的花厅。 等她在花厅里坐下,小厮就退下说是去泡茶了。 整个花厅空旷的只剩下沈夫人带着丫鬟和秋嬷嬷。 秋嬷嬷到处看了看,这偌大的花厅居然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那最值钱的青花瓷瓶品相居然还不如沈府的…… 秋嬷嬷喃喃道:“夫人,这王府花厅怎的如此落魄。” 沈夫人脸色慢慢变黑,可不是落魄,摆设都不全,花厅虽大,南北通透,可这正直中午,太阳最是毒辣,花厅里没个冰盆,温度被照射的升高,坐着还没一会儿,沈夫人后背就汗湿了。 这还不如在沈府呢! 现在王府这境况与侯府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找这样的穷的叮当响的王府借银子,怕是难了。 倒茶的小厮很快回来了,给沈夫人上了杯热茶,“夫人快尝尝,这是府上收藏的名品,若不是夫人来,小的绝不拿出来。您稍等等,王妃身边的文杏姐姐一会儿过来接您去后院。” 说完这些,小厮就退下了。 沈夫人端起茶盏,扫了一眼这杯茶,浑浊不堪,热气熏人,忍着难受抿了一口,这哪里是什么名茶,压根就是二等茶,就这样的茶,王府的小厮还说是名品,这燕王府现在究竟穷成了什么样! 沈夫人抿了一口就将茶盏放下了,又烦又热的都懒得再瞅一眼。 等了大概一刻钟,花厅门口就听到了脚步声。 进来的是两个丫鬟,打头的是沈千歌身边的大丫鬟文杏。 以前在沈府打扮鲜亮长的又好的文杏,这会儿可谓是灰头土脸。 一身半旧的青色裙衫,脚上是双藕荷色的绣鞋,绣鞋鞋边都磨毛了,眼圈微微发黑,一头黑发梳地齐整,可上面却没戴一件首饰,只两只耳朵上戴了两个不大的银耳铛。 见到沈夫人就恭敬的行礼,而后笑着与沈夫人问安,“奴婢给夫人请安。自从王妃嫁到王府,奴婢可是有好一阵子没见着夫人了,夫人还是像奴婢记忆里那般年轻端庄。” 文杏这话一出口,沈夫人愣的都忘记让她起身。 以前这丫头在沈府里性格最是稳重,说话也温温柔柔秀秀气气的,什么时候见到她嘴巴这么甜过? 看到这样的文杏,让沈夫人浑身的不自在,甚至是骤然起了防备之心。 站在沈夫人身后的秋嬷嬷也觉得不太对,暗暗用手碰了碰沈夫人的后背提醒主子。 沈夫人立马打起精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丫头,别行礼了,快起来,你们王妃出嫁后我日日不放心,每晚做梦都能梦到王妃,也不知道王妃现在在王府如何了?” 见沈夫人说起沈千歌,文杏脸上强打起的笑立马就消失了,她瞅着沈夫人,泪盈于睫。 “就只有夫人还想着我们王妃了,要是王妃知道了,定然高兴不已。王爷离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王妃一个刚入府的小姐哪里站得住脚,王爷前些日子离开带了不少东西走,就连王妃的陪嫁都被带走了不少,府里的人手也不够,王妃这几日正愁着呢!身子都不大好了!奴婢瞧着揪心,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夫人您就来了。您快跟奴婢去后院看看吧,若是能派人给王妃请个好大夫来就更好了。王妃在这王府里也没什么指望,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沈家了,您不来,葛嬷嬷正说要奴婢去沈府跑一趟呢!” 啊?沈千歌在王府居然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前些日子在太后千秋节宴会上沈千歌的容色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么就过了这些日子就这般了? 怎么可能? 可怎么不可能,燕王那差事,就是填命的,王府有多少银子都不够往里砸的,可不砸,燕王怕是连命都保不住,沈千歌没别的选择,只能先紧着燕王,那弄成这样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沈夫人却不想管沈千歌这破事,她来是为了求援的,可不是为了扶贫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狠心,家中的儿子怎么办! 沈夫人与秋嬷嬷对视了一眼。 沈夫人连忙抓着文杏的手,“别哭,王妃有什么难事还有我这个母亲呢,你先进去禀告王妃,我现在就亲自去前院吩咐家丁立马去请大夫。” 文杏抹了泪,这才笑起来,一脸有救了的模样,“当真?夫人,有您真是太好了,王妃那不急,我让小丫鬟去通知,奴婢陪着您一起去。” 沈夫人按着文杏的手,“小丫鬟哪里有你伶俐,您亲自去通知王妃,我也放心,就这点距离,哪儿用得上你,我亲自去吩咐家丁我才能放心。” “好,那夫人等等奴婢,奴婢去去就回。” 文杏带着小丫鬟快步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满脸欣喜。 可等文杏一离开,沈夫人立马站起身,急急的对秋嬷嬷道:“快,我们现在就离开王府。” 这哪里是能借到银子的地方,分明就是要让她搭银子进来的地方! 秋嬷嬷有些不忍,“夫人,咱们真就这么走了?王妃……” “你有那银子给王妃请大夫?” 秋嬷嬷立马不说话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好消息 “那还不走,愣着做什么!”说完,沈夫人就率先迈开步子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沈夫人脚步匆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呢。 到了王府门口,看门的老仆连忙迎上来,“夫人这是做什么去,若是有事,交给老奴办便是?” 沈夫人心虚的道:“府中还有事,王妃一切都好,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生怕这老仆还要说什么,带着嬷嬷丫鬟就出了王府大门,还大声让车夫动作快些。 结果,不等文杏回来,沈夫人一行就一溜烟消失在燕王府大门前。 沈夫人一走,王府看门的老仆背脊挺直,冷嗤了一声,“好走不送!” 随后轻轻将王府大门重新关了起来。 沈夫人这趟来的在燕王府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这边沈夫人一走,那边后院的沈千歌就得了消息。 虽然文杏亲自去前院见了沈夫人,可真迅速得到沈夫人离开的消息,她还有点不管相信,夫人得知王妃日子过的艰难,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连个消息都没让人留下……这还是亲生的母亲呢,要放在旁人家,就算是沾亲带故的亲戚都不会这么狠心。 文杏怕主子伤心,小心的看了眼沈千歌的神色,谁知一看过去,王妃的表情变都没变,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一样。 还是良辰跟在沈千歌身边的时间长,她与主子一样,早就不对沈夫人有什么期待了。 “夫人就是这般,文杏,你习惯了就好。王妃不见是对的,夫人突然来,还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呢,你瞧着吧,从王妃这里没讨到好,定然还会去侯府。” 文杏吃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良辰的话。 最后只能喃喃道:“夫人当真是太狠心了些。”大少爷是亲生的,王妃就不是嘛! 幸而王妃早有筹谋,让人将前院摆件都收了起来,换了最平常的上去,当初王爷王妃大婚,王府是修缮了宅子的,为了让王妃住的舒服,后院都大修过,不过前院却保持了原来的样子,这让人进王府一看,再配上那些特意摆出去的摆件,可不就让人觉得王府破落了。 此刻,燕王不在王府,这般做也是为了防小人不防君子。 沈夫人见沈千歌这边过的还不如沈府,只能暂时打消了去王府打秋风的念头。 可府中如今日子过的实在是抠唆,儿子的年纪不小了,两个妹妹又都已经出嫁,正是该谈婚论嫁,但没有好聘礼,哪个高门贵女愿意嫁到沈府来。 之前存的银子都捐了朝廷当了赈灾的善款,如今又哪里弄银子去。 前些日子太后的千秋节宴会,她看上了好几家的贵女,这不想着找官媒去打探打探,可没银子没像样的聘礼开都开不了这个口。 为了这件事,大夏天的又热,沈夫人几天就上火长了满口的溃疡。 作为沈夫人的心腹,秋嬷嬷如何不知道沈夫人的难处。 她小声建议道:“夫人,王妃那不行,不如去侯府问问大小姐?侯府富贵,只要看重大小姐,如何淘不来几千两银子?” 沈夫人有些心虚的看了秋嬷嬷一眼,“可前段日子才从娇娇那运了一车冰回府……” “夫人,那会子黑市上私冰贵,一车冰几千两银子,可您看看现在才多少,也不过几百两,就算那会子侯府冰缺了,现在也应该补上了,不过是让大小姐贴了几百两银子而已,几百里对于大小姐一个侯府夫人也算不得什么。那您想想,除了从大小姐那使劲儿,那您还能去哪儿弄银子嘛!” 是啊,除了能从娇娇那里要,又能去哪儿找银子。 丈夫一心扑在朝堂进阶上,光是孝敬上官,一年就不知道花多少银子,可偏偏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因为答应了蒋贵妃将二女儿嫁出去,才寸进了一点。 这当官的若是不从旁的地方想想办法,那俸禄也不过够一大家子吃饱饭而已。 嫁到沈府来的时候,老夫人手中产业不少,后来闹了矛盾,分家了,公中产业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可她不擅经营,又对那些掌柜的疑心,后来找理由将老夫人留下来经营的老掌柜都换了自己的人。 这般下来以为每年拿到的盈利会越来越多,哪里知道一年比一年少。 这些些年下来,经营不下去的都卖了,苟延残喘下来的也没挣多少。 庄子也有一些,不过每年进项实在是有限。 老夫人管家的时候,沈府吃穿不愁,日子过的比普通高门都要好。 沈大人虽与父母关系不好,但从小也是蜜罐里长大的,豪奢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开销大,进项却少,可不是一年日子难过一年。 突然来这么几项大的开支,沈府就扛不住了。 沈夫人想了一圈,也只能想到沈娇娇了。 秋嬷嬷再劝,“大小姐是您一手养大的,从小什么都没亏欠过她,吃的用的都比二小姐要好许多,您对她当真是比亲娘还亲,如今您需要她帮忙,她如何能不尽心?若不尽心,岂不是不孝?” 本来沈夫人还有点犹豫,被秋嬷嬷这么一说,心就坚定了下来。 是啊,沈娇娇是她养大的,她对亲女儿都没对这个养女好,她应该知道感恩。 这个时候正是她报恩的时候! 再说了,景晏取了个好媳妇,沈家门楣撑起来了,对她一个外嫁的女儿如何没有好处呢? 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你说的对,过两日我就去侯府。”沈夫人道。 今儿实在是太热,中午都快过去了,她匆匆从王府里出来,还没用饭呢,先回府歇歇吧。 黑市上的冰价格降下来了,与之前一车五六千两相比,现在一车三四百两,便宜了十倍不止,让人感觉冰如此便宜。得了这个消息,沈夫人就让下人采买了两车回来,好似这个价格不买,就要立马吃亏了一样。要不是秋嬷嬷拦着,她要买三四车的。 冰的价格虽然降下来了,看也要三四百两银子呢,这两车下来,就千把两了,一千两银子放在普通的富户,都够花用一年都不止了。 回了沈府,有了冰用,那日子简直比沈夫人在王府上看到的要好上百倍。 这对比,让沈夫人对燕王府更没什么想法了。 正准备去侯府寻沈娇娇,还没动身呢,两日后,靖勇侯府传出来个大好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五章 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沈娇娇有身孕了! 沈夫人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呆,愣了会儿之后,连忙笑了起来,对着侯府来报信的婆子欣喜的连声问,“当真?可真是上天保佑!” 报信的婆子欢喜的应着,“夫人,这事还能有假,我们侯夫人知道了后就吩咐老奴第一时间来告诉夫人您。” 沈夫人立马让秋嬷嬷去取了个荷包打赏给这婆子。 婆子留下侯府报喜的礼盒,带着丫鬟回去向侯夫人复命。 秋嬷嬷笑着道:“大小姐有了孩子,这在侯府总算是站住脚了。” 沈夫人欢喜,“可不是!还是娇娇争气,我这正愁没理由去侯府呢,恰好能借着这个理由去一趟,嬷嬷,你帮我准备些礼物,我明日就去侯府。” 秋嬷嬷听了僵硬了一下,连忙应是。 幸好大小姐现在不在身边,不然要是知道了夫人这想法,怕是要动胎气……还以为夫人是真高兴呢,没想到只是因为能有理由去侯府了。 心里想归这么想,这些话秋嬷嬷是断然不会傻到说出口的。 侯府的人来沈府报喜,是此等喜事,自然是没人会瞒着,于是很快就传到了沈景晏的耳朵里。 常随将这事儿与大少爷说了,沈景晏脸色瞬间煞白,下一秒,手中的茶盏就飞了出去。要不是常随反应快,这茶盏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常随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沈景晏这才黑沉着脸站起来吩咐,“跟我出去走走!” 常随连忙跟上。 侯府报喜的婆子上了回府的马车才将沈夫人赏赐的荷包打开。 荷包一打开,只从里面倒出了几钱碎银子……算了算,一两银子都没有…… 旁边陪着婆子一起来的丫鬟嘴巴惊讶地微张:“嬷嬷,就这么点儿?难道沈夫人还赏赐了别的东西?” 婆子撅了撅嘴,“就这个荷包,没别的了。” 那沈府嬷嬷给了她这个荷包,她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首饰呢,精贵着,所以才只给了这么一个,要是几对银耳环也行,陪着她来的这么些丫鬟带她自己一人分一对,也算是讨了喜气了。可这一两银子不到,这么些人呢,一人分几个大钱,她们这些在侯夫人身边当差的当真是看不上。 婆子将荷包塞给身边的丫鬟,“拿去吧,给丫头们买点糖甜嘴儿。” 丫鬟将荷包接了,还捏了捏,“这位沈夫人也真够抠的,这可是少夫人有孕呢,这么小气,她可是未来小侯爷的外祖母!” “行了,别说了,这话可不能传到少夫人耳朵里,在这马车里说说就得了。” “不用嬷嬷提醒,奴婢知道轻重。” 少夫人是少夫人,沈夫人是沈夫人,她们可不会因为这个得罪少夫人,毕竟有了孩子,少夫人就当真是侯府未来的女主子了。女主子说话一言九鼎,她们这些下人算什么。 等报信的婆子回去了,将在沈府的事与一字不落的与窦茵身边的赵嬷嬷汇报了,赵嬷嬷颔首,朝着婆子挥挥手叫她们下去。 窦茵就坐在里间,赵嬷嬷与婆子说话的声音不大,她也听清楚了。 赵嬷嬷进来,脸色为难的问窦茵,“夫人,您看这……” 窦茵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这亲家母居然这般小气,可转念一想,人家只怕也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人家的了,她再高兴又有什么用。 “好了,她如何想咱们管不着,她若是来看看娇娇,咱们笑着招待便是,娇娇是给咱们侯府添丁增口,又不是给沈家,咱们高兴就行!一会子,你去让管家找找有没有南边来的厨子,娇娇最近胃口不好,听说是喜欢吃南边的口味,让管家聘个厨艺好的厨娘进府。” “哎!老奴现在就去办,少夫人当真是好福气,有您这样的婆母!” “快去!胆子不小了,还打趣你主子!” 沈娇娇是昨日诊断出来有孕的,一大早,大厨房给世安居这边准备了鱼片粥,可刚端到沈娇娇面前,还没入口呢,沈娇娇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旁边的茯苓一瞧主子这样子,急的立马要去寻大夫,又让人将这事儿立即告诉在书房的顾宸煜。 偏不巧,之前住在侯府帮顾宸煜养伤的方医正刚回宫。 方医正是圣上御用的太医,能这么长时间住在侯府给顾宸煜养伤实属不易,这个时候哪里再好意思请方医正跑一趟。 情急之下,茯苓亲自出去找的大夫。 找的是京城医馆的名医,这大夫来了,一号脉就道是怀上了,立马恭喜主家。 如今这医术可没那么先进,即便是方医正也没本事确定说妇人怀了几个月。 既然号出了滑脉,那就要靠孕妇自己推算大致是几个月。 这么一算,可不是才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 沈娇娇喜极而泣,当即赏赐了大夫。 顾宸煜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做爹了! 一时怔怔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安顿好了沈娇娇,又让厨房去准备药膳,他才能回自己书房缓一缓。 没让人打扰,只顾宸煜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面前的公文是怎么也看不下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得知沈娇娇有孕后,他第一时间不是惊喜,而是惊诧。 等震惊过后,坐在书房里,他居然很快就平静下来。 好似初当爹的喜悦并没有在他心里延续多久…… 他用力攥了攥拳头,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他的确是很难对沈娇娇生出男女之情,但她肚子里的孩子确确实实是他的,是他血脉的延续,侯府的未来,对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欢喜呢! 他不希望自己和沈娇娇的感情影响到孩子。 孩子是孩子,沈娇娇是沈娇娇。 深吸口气,顾宸煜努力想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想了半天,脑孩里竟然是沈千歌拉着一个肉团般小男孩的手在河边对着他娇笑的情形。而脑海里那个小男孩与沈千歌长的居然有五分神似…… 顾宸煜猛然摇摇头,驱散掉脑海里的画面,不能再想了,再这么想下去,他忍不住想将脑海里的画面变成现实! 如果……如果他与沈千歌有孩子,那孩子一定与他脑海里的孩子长的一模一样吧…… 现在燕王在去洛城的路上,九死一生,那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沈夫人的套路 顾宸煜突然觉得自己不小心放出了自己心底的狼。 但是已经放出来了,再想要将它关进去却是不太可能。 因为怀孕,沈娇娇收到了婆母送来的不少好东西,就连平日里有些冷冰冰的顾宸煜对她时都有了温柔的笑容。 站在窗前,她摸着肚子,竟然一下子觉得庆幸拥有了这个孩子。 前些日子的胆战心惊,到了这个时候,全部放到了肚子里。 茯苓端着托盘进来,将一只甜白瓷的小碗放到她身边的桌上,“少夫人,喝点燕窝补补吧,这是夫人那边让人亲自送来的血燕,可补着呢!” 沈娇娇回神,笑着扶着肚子坐到桌边,端起小碗品尝起来。 这血燕,她还从没吃过呢,以前吃燕窝的机会也不多,偶尔吃上几盏都是沈夫人吃不掉给她的。 与这燕窝味道一比,那燕窝简直就是不能入口了。 就那样,当时她还吃的美滋滋的。 不过就算如此,当时她也比沈千歌好,沈千歌在沈府都没吃过燕窝。 这么一想,吃到一半的沈娇娇居然高兴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沈千歌怕是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吧,得了太后的令牌又怎么样,燕王去赈灾,怕是等着她的就是沈姑姑的结局。 自己好歹还有自己的孩儿,她呢! 想到这里,沈娇娇觉得自己愈发的痛快,若不是不敢多吃,她当真是想让茯苓再给她盛一碗。 这边刚吃完了极品燕窝,小丫鬟就高兴的进来禀报说是沈夫人来了。 沈娇娇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高兴,眉头还锁了起来。 茯苓一直跟在沈娇娇身边,当然知道沈娇娇在愁什么,可夫人这个时候来,也不一定是来为难少夫人的吧?毕竟少夫人刚有孕,作为亲娘确实是要来看看,这是礼数。 “昨日少夫人一诊出来有孕,夫人那边就派人去沈府报喜了,今儿夫人来,怕只是不放心少夫人,来看看您。” 就算茯苓这么说,沈娇娇脸色也没有好起来。 她当真是想装作不舒服,将沈夫人拒之门外,可她若是说不适,沈夫人就更有理由进来看她了。 沈娇娇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身子重,就不出去迎娘了,茯苓,你带着人将娘迎进来。”如果沈夫人有什么别的目的,也只能暂时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反正是绝对不可能再将自己的银子搭进去! 茯苓领命带着小丫鬟出去迎沈夫人。 没一会儿,沈夫人就被请进了世安居的院子里。 沈夫人在侯府前院就受到非常不错的招待,跟着茯苓进了侯府后院,她更是满脸羡慕和惊喜。 本来以为前院的布置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这后院比前院更胜一筹。 家山亭台、花草楼阁错落有致,下人们井井有条的进进出出,丫鬟们穿着一水儿的衣裳,让人看着就舒心的很。 等进了世安居到了待客的大花厅,沈夫人心中又连连惊叹。 里面的摆设高雅又奢华,花厅里温度适宜,转头一看,屏风后放着一个偌大的冰鉴呢,怪不得一点也不炎热。 靖勇侯府里处处彰显着奢华,燕王府与侯府一比,瞬间就被比到了泥地里。 沈夫人在心里叹呢,这才是富贵高门住的地方,真真是一步一景,舒适享受。 论日子,还是她这大女儿日子过的好。 这婚事结的是对的! 沈夫人都进了花厅,还四处看呢,沈娇娇用力咳嗽了一声,才吸引回沈夫人的视线。 沈夫人一见站在桌边的沈娇娇立马快走几步到了沈娇娇的面前,她摆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伸手摸了摸沈娇娇因为害喜有些憔悴的脸颊。 “我儿当真是争气,这么快就怀上了,可是女子怀孕辛苦,娇娇可要保重好身子,为娘说句不讨好的话,孩子与自己相比,还是自己最重要。”说着,就牵着沈娇娇的手母女俩一同坐下。 沈娇娇没想到她这养母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似处处为她着想,竟然还让她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沈娇娇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娘亲的叮嘱,娇娇定然会记在心中的。不过这孩儿是侯爷的,侯爷身体康健,这孩子也一定会健健康康。” “是!娇娇说的对,定会顺利健康的,只要生下来是个男孩,娇娇也算是在侯府立足了。” 沈娇娇颔首,让茯苓给沈夫人上茶上点心。 茯苓动作很快,片刻就将茶水和点心端到了桌边,她见小姐心情比没见沈夫人之前好上一些,选的茶水点心都是府上最好的,怎么着,大小姐现在是侯府的少夫人,招待娘家母亲当然要用好东西,这也是彰显侯府的气度和底蕴。 沈娇娇扫了眼茯苓端上来茶水和点心,没说什么。 她对沈夫人道:“娘一早顶着暑热过来,定然是难受了一路,喝些茶吃些点心歇歇吧。” 沈夫人笑着拍了拍沈娇娇的手,“好,还是娇娇心疼母亲,你这孩子不知要比千歌孝顺多少倍!” 说着沈夫人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一口下来,顿时眼睛一亮,茶水不但不腻,还冰冰的,带着一股焦焦的麦香,爽口解暑无比。 再看向旁边的点心,同样是各个精致,形状不同,一个一个又好看又好吃。 “嗯,这茶好,这点心也好!”沈夫人忍不住夸赞。 沈娇娇笑道:“娘喜欢就好,这是侯爷今日特意派人出去买的,是那叫什么便民食肆出的茶和点心,就这么一小盒的点心,竟然要五两银子。” 沈夫人乍一听这便民食肆的名字实在是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她还有正事要做,也就先放到一边不想了。 “你哥哥这几日胃口不好,腿上的伤因为太热反反复复,若是这点心有多的,让娘带些回去给你哥哥尝尝。”沈夫人笑着将这话说了。 沈娇娇心里松了口气,与沈夫人说话的时候,沈娇娇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她要对她提什么要求,如果只是几盒点心,那倒是可以承受。 沈娇娇听沈夫人这么说,连忙道:“这茶也好,等娘走的时候,我让茯苓给娘收拾些茶点,给您带回去,也别只惦记着哥哥,让父亲也尝尝。” 沈夫人高兴的直夸沈娇娇,将沈娇娇夸的心虚起来。 大约在世安居待了一个时辰,沈娇娇小心伺候了一个时辰,沈夫人居然就要起身要回府了。 沈娇娇都惊了,沈夫人这次来竟然只是要了些点心和茶,其他什么都没提,与上次简直判若两人。 “好了,你有了身孕,处处都要小心,府里还有好些事等着为娘去料理呢,见你在侯府一切都好,为娘就放心了,这便回府,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就派个人去沈府告诉娘。” 沈娇娇愣了愣,才应了一声。 沈夫人给沈娇娇理了理鬓发,“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才开始怀呢,怎么就傻傻的了。好了,也不用你送了,你好好在院子里歇着,我去见见侯爷,为娘有些话要叮嘱侯爷,女儿有了孩子,男人该懂的还是要懂的,这样对你也好。” 沈娇娇这样就把沈夫人送走了,她有些不敢置信,沈夫人真就是来看她的……没别的目的…… 走的时候沈娇娇还有些心虚,又让茯苓准备了几身上好的料子给秋嬷嬷,让她带回去给父母哥哥做衣裳。 沈夫人在前院与顾宸煜说话的时间并不长,两刻钟都不到,就利索地离开了。 等沈夫人离开,茯苓却苍白着脸进来与沈娇娇禀报。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下次一定 沈娇娇正舒坦的享受小丫鬟的按摩呢,今日沈夫人来看她什么要求都没提,着实让她心中舒坦,心情都忍不住飞扬起来,见茯苓这么匆匆忙忙地进来,顿时不喜,“年纪也不小了,还这么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 茯苓一把扑到沈娇娇腿边,“少夫人,不好了!” 沈娇娇脸色微沉,“有什么事说便是。”这偌大侯府,还能有什么她承受不住的大事不成。 茯苓见她不甚在意,只好继续道:“方才,夫人临走前去见了侯爷,从侯爷那拿了八千两的银票!” “什么!”沈娇娇一下子脸色骤变,将身边给她按摩的小丫鬟都吓到了。 沈娇娇疾言厉色盯着茯苓,“你说的可是真的?” 茯苓跪在沈娇娇身边,愁眉苦脸,“少夫人,这事千真万确,奴婢哪里敢骗您,奴婢是从侯爷常随那知道的。” 顾宸煜身边的常随说的话,怎么会有假……他的话就是侯爷的话。 而且常随这么容易就将这事儿告诉她了,可见侯爷并不想将这件事瞒着少夫人,这是在借她的口告诉少夫人侯府的付出呢…… 一瞬间,沈娇娇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上次母亲来拿走了一车六千两的冰,现在又要了八千两的银票!一次比一次过分!当真拿她当票号呢! 即便是票号,也没她这么提银子的! 如果此刻沈娇娇不是坐在圈椅里,怕是已经气的栽倒在地。 她扶着额头,气道:“快派人去追!将银票追回来!” 茯苓傻眼,这追,怎么追,就算是追到了,又怎么问夫人要银票呢?用什么理由?到了夫人手里的银票,夫人怎么可能会再拿出来,若不这样,难道还要硬抢吗?抢的话,这成什么了,传出去,那才真是坏了,况且夫人又是个口上不饶人的。瞧瞧今儿一来,二小姐在夫人口中都成什么样了。 见茯苓不动,沈娇娇也没有再催,她也知道这银票给出去就拿不回来了。 可她当真是心疼这八千两银子!她自己都还没有过这么多银子呢!顾宸煜既然就这么轻易的给沈夫人了 ! 她有了侯府的孩子,等孩子出生,她就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到时婆母定然将府中中馈都交给她,那侯府就是她的,顾宸煜今日给的虽然是侯府的银子,可以后也是她的银子,叫她如何能不心疼。 而且母亲居然不要脸的问她的丈夫要银子,这是将她的脸面甩在地上用力的踩,若不是她如今有身孕,怕是在夫家都难再待下去。 茯苓见她脸色不好看,忙安慰她,“少夫人,您现在可是双身子,还是身子要紧啊!” 沈娇娇咬牙切齿地扯了扯嘴角,原来母亲在她这里什么都没说,这是早就想好了要在顾宸煜那里出力,她是提前就算好了,侯爷绝对不好拒绝她,以前怎么没觉得母亲是这么无耻的人! 沈娇娇深吸了口气,摇摇手,“放心,我会保重身体的。” 如何能不保重,只有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她才有翻盘的希望! “那侯爷那边……”茯苓蹙眉担忧道。 万一侯爷以为今儿这事是少夫人主导的,只由着娘家母亲从侯府扒拉,岂不是对少夫人不好? 被茯苓一提醒,沈娇娇也立即醒悟了过来。 “你说的对,不能由着侯爷误会,茯苓,帮我更衣,我们去一趟前院书房。” 茯苓连忙起身扶着沈娇娇去了净房。 沈娇娇换了一身衣裳后就赶往前院。 自从顾宸煜的伤养的差不多后,他平日里就去前院处理公务了。 沈娇娇让丫鬟提着食盒,又让茯苓取了她装钱物的匣子,主仆很快就赶到前院书房。 顾宸煜送走了“吸血”的丈母娘,此刻正烦躁呢,听小厮通传说是少夫人来了。他眉头不快地拧起,想不见,可又顾忌着沈娇娇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还是道:“请进来吧。” 片刻,茯苓就扶着沈娇娇进了书房。 书房里都是小厮伺候,摆设也很简洁,让人看着就是做事的地方。 沈娇娇看了先满意了五分,她走到顾宸煜身边,话还没说,就对着顾宸煜行了个大礼。 顾宸煜见她这般,连忙放下手中毫笔,起身扶她起来,“娇娇这是做什么!” 沈娇娇抬眉朝着顾宸煜惨然一笑,而后立刻让茯苓将匣子放到顾宸煜的书桌上,“侯爷,我方才才知道母亲在侯爷这里拿了银两,虽然娇娇是沈家的女儿,可娇娇已经嫁给了侯爷,就是顾家妇,以后老了也会入顾家的祠堂,孩子更是会跟着侯爷姓,那银两算是娇娇孝敬母亲的,但娇娇也不会让侯府吃亏。” 沈娇娇说完,茯苓就配合着打开了木匣。 木匣虽精致,可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有沈娇娇钟爱的首饰,有散碎的几百两银票,还有一些田产地契,这些都是沈娇娇自己的东西,分毫没有侯府的,这么零碎,可见是沈娇娇好不容易凑的。 就算这匣子里的东西全部加起来,怕是有三两千就不错了,远不及八千两。 不等顾宸煜说话,沈娇娇就道:“侯爷别嫌弃,虽然这些不值八千两银子,但已是娇娇能拿出的全部了,今日娇娇这孝道尽了,日后侯爷也不必觉得欠沈府的。娇娇也没什么歉疚了。”说着说着,沈娇娇眼角的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她本就穿了一身纯白的衣裙,头上丝毫首饰也无,再配上这样的表情,与刚出水的芙蓉一般,让人忍不住同情和怜爱。 顾宸煜原本还有几分对沈娇娇的不满,这下被她的动作和话语驱散个七七八八,他知道这不是沈娇娇的本意就好。 给沈夫人的银子就当是喂了狗,他也不傻,有了这次,不可能会有下次,毕竟这次沈夫人是借着沈娇娇怀孕的借口要的银子,不给的话确实不妥,只是连顾宸煜都没想到沈夫人的胃口这么大,一开口就是八千两。 八千两虽然多,可对于侯府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给了就给了。 现在沈娇娇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给他送来了,有这份心就够了,顾宸煜怎么可能会真要沈娇娇的东西。 可经此一事,日后必须要与沈家划清界限。 顾宸煜抬手给沈娇娇抹了落下的眼泪,而后安抚,“这不是你的错,也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好好养着身子。放心,八千两对于侯府来说不算什么,你自己的东西就好好留着,既然知道了你的态度,下次我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沈娇娇睁大眼睛“愕然”抬头看向顾宸煜,梨花带雨的模样,“侯爷当真不怪娇娇吗?” 顾宸煜扯了扯嘴角,“不怪你。” 沈娇娇突然抱住顾宸煜的腰,将整个人都靠在顾宸煜的怀里,感动的道:“谢谢你,侯爷,娇娇没嫁错人。” 这么猛然被沈娇娇抱住,顾宸煜下意识就想要将人推开,可手臂刚抬起来,就反应过来克制住了动作。 他忍着排斥伸手轻轻圈住沈娇娇,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安抚着说:“你是本侯的妻子,本侯怎么会不在乎你的感受。” 沈娇娇这一刻当真觉得顾宸煜心里是有自己的。 她抬起头,殷切的看向顾宸煜,“侯爷,娇娇以后定然给你生更多的儿女。” 下一次,下一次,她一定给他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第三百八十八章 赈灾路上 顾宸煜说了好些话这才将沈娇娇送走,又叮嘱沈娇娇身边的人好好伺候。 等沈娇娇带着她自己的木匣子离开,顾宸煜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又变成了一副冷肃的样子。 如果不是顾忌沈娇娇肚子里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想这样在沈娇娇面前伪装,一场交谈下来,让他身心俱疲。 沈娇娇与顾宸煜恰恰相反,是抱着木匣子甜蜜的回后院,今儿这事,这么处理下来,虽然让沈夫人占了便宜,但也让顾宸煜看清了沈家,更是让顾宸煜更看重她了。 上了马车,沈夫人就迅速吩咐车夫回沈府,一瞬都不能耽搁,而且还要尽量走人流多的街道。 秋嬷嬷不解,“夫人,这是为什么,想回复快些,不是走小巷超近路更快吗?” 沈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大路上人多,侯府若是派人追上来,可丢不起这个脸。”只要沈娇娇敢派人追来要银子,她就豁出去闹,那么多人,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只要人多,沈娇娇的银子就要不回去。 沈夫人这么一说,秋嬷嬷一愣,随后朝着主子竖起大拇指。 “夫人您想的真周到。” 沈夫人得意地扬了扬眉,坐在马车里就忍不住取出了荷包数银票,顾宸煜说话算话,竟真给了八千两,全部是最大的通汇银庄的银票,好兑的很! 一行人提心吊胆的回了沈府,侯府也没人追上来。 等进了沈府大门,沈夫人就立马命人将沈府大门暂时关上,谁来了也不见。 回了沈府正院,沈夫人将银票都锁在了自己的钱匣子里,好似才落袋为安。 有了银子,而且这么多银子来的还这么容易,沈夫人就忍不住想要犒劳自己一番。 她取了一千两银子出来,让自己的亲信去采买了私冰,又给府中添置了好些补品,还专门让人去便民食肆买了当季卖的最火的吃食拿回来。这光是在便民食肆里就花了将近一百两。 等晚上沈大人回来,发现正院里不但有冰用了,而且还奢侈的很,用量比平时还多,与夫人吃了一桌比以前吃过都美味的席面。 见夫人这般高兴,他问道:“夫人今儿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沈夫人哪里敢将去侯府要银子的事告诉丈夫,连忙起身给沈大人按着肩膀道:“还是因为娇娇有孕了,我跟着开心,你说要是生下个男嗣,她也就在侯府站住跟脚了。” 这事儿沈大人还是刚知道的,闻言立马抚掌大赞。 沈娇娇在侯府站住脚,那沈府也会被提携,尤其是他的儿子。 见沈夫人如此开心,沈大人趁着机会道:“过几日我要去上官家中贺喜,上官的嫡幼子成亲,夫人拿些银子给我。” 又要银子? 沈夫人眉头一皱,本想直接拒绝,可想到自家老爷有了银子确实也没乱花过,他说要贺喜,必然是有这回事,在这圈子里混,哪里能被人低看了。 只有夫君在朝堂的地位稳住,沈府的地位才能稳住。 沈夫人对着沈大人解释了一二,取了一千两银票交给沈大人。 沈大人还以为府中中馈已经到了艰难的程度,毕竟刚拿了几千两银子上交朝廷赈灾,见夫人这么容易就给了他一千两银子,他对府上的账目又自信起来,许是夫人经营的铺子在外赚的不少。当年老夫人确实留了不少产业给他,如果兢兢业业经营下来,沈府一年光是铺子的收入就不少。 这番一想,沈大人接了银子就准备大胆的花了。 沈景晏在自己的院子里计划着什么时候能见沈娇娇一面,不当面见到当面看到,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娇娇怀了别人的孩子! 燕王带着自己的人手一大早出发去接手赈灾物资。 他人手毕竟有限,随着一起去洛城的还有大批朝廷派遣的官员和官兵。 太子不放心,另外派遣了三十人跟在燕王身边,帮着燕王送一段路程,等三四天后,他们再折返,毕竟这些人是太子的人,一直跟着赈灾物资怕被人诟病。 四天过去,燕王带着赈灾队伍早已出了京城地界儿,往莽山进发,等翻过莽山就能到裕州,进了裕州就离洛城不远了。 莽山脚下,太子的人马向燕王告别,为首的是一位黑脸堂的中年络腮胡汉子,他拱手,“殿下,属下只能送到这里了,您请保重。” 一身玄衣的燕王颔首,拍了拍黑脸堂汉子的肩膀,“陈梁,谢谢你,你回去后代本王谢谢大哥。” “是,属下一定记住。” 说完,陈梁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队伍,回头朝着京城去了。 送走了陈梁,燕王愈发打起了精神,让周子愈带人将所有车马队伍再仔细检查一遍。 太子的人马走了,对于他来说,这趟运送才刚刚开始。 莽山是一片群山,山路陡峭,等进入山中,山道狭窄,他又带着这么多物资,所以要愈发的小心。 这路难走,燕王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不选莽山这条路,那就要绕开莽山,多路过两座城池,从渭河去洛城,那条虽然一路都是管道,可需要的时间却比走莽山多上一倍! 他可以走,但洛城的百姓却等不起。 为了护送这批物资,朝廷派人并没有吝啬,光是官兵就有五百人,再加上车夫官员,此行总人数有八百之多。 从山脚进入莽山,估莫着要两日才能翻过莽山,也就意味着定然要在莽山里露宿一夜。 急着去救灾,一行人压着物资几乎是急行军。 幸好天公还比较给面子,进入莽山后并未下雨,减去了不少麻烦。 山道走到了三分之一,周子愈驱马走了过来。 “殿下,夜色已起,赶不了路了,今晚我们在哪里安排扎营。” 燕王四处环视了一圈,这里正是一处山坳,虽然避风,但却不是一个好防守的地方,在这里扎营并不安全。 “本王已经拍斥候去前面打探,等他们回来,再确定过夜的地方。” 若是有斥候打探那就再靠谱不过了。 周子愈颔首,“那我去让护卫们再盯紧点,这会子天色刚起,正是人放松的时候。” 周子愈刚要走,却被燕王叫住,“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 燕王没说,只是朝着旁边的马车指了指。 这马车里面是空的,是给随性的燕王和主官准备的,骑马骑累了,可以换着上马车休息。 现在这马车里算是说话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将手中缰绳扔给护卫,先后上了空置的马车。 两人也没说多长时间,只不过半刻钟就出来了。 出来后,周子愈重新上马,带着他的护卫朝着车队最后跑去。 两刻钟后,先去探察的斥候回来了,将前方大致路线的地图递给燕王,燕王看着地图很快选出了今晚过夜的地方,让人将命令发下去。 选的过夜的地方是群山中的一处不高的山头。 这处易守难攻,一旦附近有山贼等靠近,至少提前一刻钟就会被发现。安排好值守的人,出事的概率很小。 车队一叫停,就都分队开始搭起了帐篷,为了省时间和不暴露行踪引来山贼,车队晚上不允许生火,吃食就是干粮和水。 帐篷搭好后,分派人值守,剩下的人就立即休息。 否则,半夜山头上有光,会很快吸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论是山贼还是野兽,都浪费时间和人力。 周子愈赖在燕王的帐篷里不肯走,时不时还从燕王包裹里偷点肉干吃。 嚼着肉干,喝着水,周子愈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这几天,为了赶路,吃的都是面饼干馍馍就着冷水,那干馍馍咽下去的时候,嗓子拉的都疼,队伍里的干粮其实也有肉干,但那肉干一块块硬邦邦的,咬都咬不动,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他哪里吃得下去,还不如干馍馍呢! 他们殿下倒好,藏着这么好吃的肉干一个人偷偷享受。 燕王瞧着这家伙已经连续吃了好几个肉干了,提醒道:“够了啊!当本王看不见?” 这一路必须轻车简从,他能带的东西不多,王妃一共就准备了那么多,有小一半都进了周子愈的肚子了。 周子愈嘿嘿一笑,又摸了个肉干塞嘴里,这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黑夜来临,没有火光,就算是安排的宿营地里也一片寂静,疲累了一天,可靠坐在帐篷里的燕王却并没有睡,他耳朵微动,在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有一丝微小的奇怪响动! 第三百八十九章 山贼悍匪 燕王合着眼立马睁开,犀利的视线像是暗中闪过的一道冷光一样。 他轻轻敲了两下旁边的小几,守在帐篷外的护卫立马就轻手轻脚的进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带人去西南方向查看,一定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 两道身影很快就窜了出去,融入到漆黑的夜色中。 不到半刻钟,两名黑衣护卫就回来了。 其中一人严肃禀告,“殿下,我们发现有山贼在附近埋伏!” 燕王顿时坐直了身体,“可探到有多少人?” 护卫伸出一个手,翻了正反两面,“光是埋伏的我们查探到的就有十人左右。” 燕王眼睛微眯,“让我们的人手都起来,今晚不休息了,全部撒出去盯着,若是他们半夜动手,就先他们一步,都擒住!若是他们今晚不动手,等天快亮的时候,将暗处的人一网打尽!” 护卫拱手,出去安排了。 周子愈这个时候拎着剑进来,“殿下,今晚我与您一个帐篷睡。” 燕王瞥了他一眼,“随你,只是那肉干已经被本王收起来了,今日你就别惦记了。” 周子愈在黑夜里翻了个大白眼,嘟囔着燕王小气。 他都来当殿下的护卫了,赏他吃几个肉干怎么了! 看着一片寂静安详的宿营地鼾声此起彼伏,实际上黑暗遮挡了暗流,一股蓄势待发的味道在营地里流窜。 埋伏在夜色中的人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过了子夜之后,就动手了。 他们从隐蔽处一窜出来,突然就被掣肘住,连多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服。 这些人并没有掀起风浪,甚至都没有吵醒营地里睡觉的车夫和官员。 半个时辰内,抓住了三十多人,都是青年中年的汉子,为首的中年大汉被带到了燕王的面前,他脸上横贯着一道刀疤,神情凶神恶煞。 到了燕王面前,这中年大汉还横着,“呸!放开老子!” 被捆住手的大汉膝盖一软,噗通跪在燕王面前。 护卫冷喝一声,“不知好歹。” 不用燕王出口,站在一边的周子愈就道:“你们从哪儿得的消息。” 大汉冷嗤,“还用得消息,你们这么一大队人马进山的时候老子就知道了。” “没看见赈灾的旗子?”周子愈蹙眉。 此次去洛城带的物资多,可他们人马也多,被发现确实正常,但是大齐有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赈灾的物资,只要举了旗,山贼小偷都不抢不偷,这些可都是救命的东西。 就算是那不讲道理的山贼,那抢也不会放这等暗箭,等到下半夜,抢够了山寨里吃的粮食,剩下的也会给赈灾的队伍留着。 “老子的寨子都没吃的了,哪里有空管别人!” 燕王眼中冷光闪烁,没让周子愈再问,他冷冰冰道:“都处理了,不用问了,他们不是山贼。” 啊?周子愈都惊了。 虽然还想再问问,但还是对属下做了个手势。 这大汉哪里想到坐在首位的年轻男人这样冷血,一言不合就要他的性命,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害怕。 他刚要喊出声,嘴巴就一把被护卫用湿布巾给捂住,从布缝里漏出来的只剩下“呜呜”两声。 大汉一被拖下去,周子愈就忍不住好奇问燕王,“殿下,您是怎么确定那人不是山贼的?” 燕王还没说话,又一名护卫进来低声在他身边汇报,“殿下,都查了,被捉的人用的都是长剑,且许多长剑较新。” 燕王点点头,“都处理了。” 等汇报的护卫离开,周子愈才恍然大悟,“殿下,原来你并不确定那大汉是不是山贼。” 但突然这么下命令,那大汉就会慌乱,是不是山贼,有没有说谎,在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大半成了。刀疤大汉就是在燕王下命令的时候露出了马脚,随后护卫又来禀告查出的事,就更加肯定这群人根本不是山贼。山贼都是各处散兵游勇,绝不会用统一制式的兵器,但是这群人却都用的长剑。这长剑如此之新,好似专门为了抢夺他们特意置办的。 燕王瞥了周子愈一眼,懒得解释。 周子愈脸色却一转,变得严肃,如果真是这样,看来盯着他们的人绝对势力不小。 “殿下,你歇会儿,我亲自去看看。” 燕王朝周子愈挥手,他继续闭上眸子小憩。 天一会儿就要亮了,怕是前面的路更难走,他要抓紧时间休息。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长,天色终于慢慢亮起,阳光驱散了黑暗。 队伍起床收拾出发,昨晚来袭的人已经被秘密处理,整个人队伍看似平静,可燕王和周子愈谁都不敢放松一点。 等到中午,路过一处山坳时,突然两侧有大石滚下。 即便车夫尽量避让了,但落石依然砸到了几匹马身上。 马匹被惊,顿时车队就混乱起来。 车队辎重本来就多,这么一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燕王本来就警醒着,一突发状况,他就立即对手下打了暗号,他手下的那些护卫瞬间就分散开来,准备对敌。 等落石停下,就立即有人喊杀着从两边山头冲下来。 车队里立马有车夫惊恐的喊道:“是山贼!山贼来了!” 燕王厉眸锁定那位车夫,护卫连忙去阻止那车夫大喊,可都晚了,这车夫一喊起来,本就慌乱的车队更加混乱起来。 燕王的人马本来就不多,又要抵御外敌,哪里能忙的过来。 这样一来,车队仿若菜市口,哭喊的,躲避的…… 可这个时候,燕王偏偏不能让护卫们去安定车队,因为两边正有悍匪冲过来。 燕王神色一深,冷声吩咐:“御敌!” 那些悍匪刚冲下来,就与燕王的护卫战到了一起。 刀光剑影,这些悍匪的武功居然都不弱,甚至比那些军营里的新兵蛋子们还要好许多。 周子愈带着侯府的护卫抵挡着一边,燕王带着王府的护卫抵挡着另外一边,剩下跟着押送的官兵居然三两下就被这些匪徒给打的落花流水…… 第三百九十章 惊险不断 燕王骑在马匹上一剑坎落冲过来的悍匪,看到不远处周子愈被四五名悍匪围困,他抽出身后背着的长剑,拉弓射箭,随着一声破空之声,一剑刺向周子愈后背的悍匪被射中,当场毙命! 周子愈反应过来,转头对着燕王的方向咧嘴一笑。少了一名匪徒,剩下的人被他和护卫三两下解决。 这次的悍匪比昨晚偷袭的悍匪人数还要多,几乎是昨晚人数的一倍! 等燕王和周子愈带着人解决了这些悍匪,车队也被重挫了。 光是受轻伤的车夫和官兵就有将近百人,还有几名车夫和官兵受了重伤不治已经身亡…… 这趟押运的车夫官兵官员拢共不足千人,这么一趟劫匪就伤了十分之一,这后面如何安全继续。 护卫迅速过来禀报,“殿下,一共五十六名悍匪,只剩下六名还活着,其他的都被我们的人在打斗中杀了。” 这么多劫匪居然只活下来六个! 是他的护卫太残忍?不可能!而是这些劫匪打斗的时候压根就不要命!招招朝着人要害的地方桶,这般拼命,护卫们如何能不拼命! 哪里抢劫的劫匪不要命的! 大部分劫匪不过是为了钱财和各种物资,命是第一等重要的,没了命,抢钱粮还有什么用?这样一比,这群劫匪看起来的愈发的奇怪。 燕王脸色冰冷,命令道:“剩下的人严加拷问,问不出什么来就地解决!” 护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转身就去了。 周子愈打着马苦着一张脸过来,“殿下,有十来匹马受伤了。” 这个时候,马匹受伤可是比人受伤还要麻烦,这么多马车都需要马匹,而且车队不能在此处多逗留。 燕王想了想,当机立断吩咐,“不能上路的马匹就地宰杀,当做这两日车队的口粮,缺少的马匹让官兵和官员们挪出来。”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受伤的人需要另外安排马车,又有马匹受伤被宰杀,这样一来,车队的马匹顿时就紧张起来。 等到下午,居然又来了一波贼匪。 数量与之前那次差不多。 等到晚上在莽山扎营的时候,周子愈脸色难看的来汇报,“殿下,今天一天伤了一百六十七人,死了十五人,还有三人重伤,怕是撑不了多久。另外坏了五辆马车,损失了将近三十匹马……” 这损失,着实是不小! 这还仅仅是一天的损失,如果这样下去,他们车队还没到洛城,人就已经死绝了!还赈什么灾! “另外一队呢?情况如何?”昨天为了测试,燕王特意秘密让周子愈从车队里分出一个几十人的小车队,走了另外一条山道。 这件事他谁也没说,除了去办事的周子愈和几名绝对亲信的护卫。 周子愈没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色愈发的严峻,“另外一队也受了袭击,只是袭击的人数没我们这边多,差不多也损失了十分之一的人和马匹。” 周子愈这么一说,燕王拳头就攥了起来。 另外一队走的路,除了他和周子愈没人知道,可就是这样还是被袭击了! 那说明什么,说明这车队里本来就有奸细! 车队之所以损失惨重,是这些匪徒和车队里的人里应外合的结果! 如果不是另外那一小队里有人给劫匪留记号,他们绝对不会被劫匪追击袭击。 周子愈明白燕王想什么,所以他表情更加凝重。 “殿下,现在怎么办?” “今晚守夜的全部换我们的人,分成两组,严格把守,明日天一亮就出发,迅速离开莽山!”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只要是在这莽山,车队就像是别人的活靶子! 果然,晚上又有小股山贼偷袭,虽然都被燕王的人解决了,但燕王的人也并非是完好无损,有十来名护卫受伤了。 终于在第三日傍晚,车队走出莽山,到了裕州地界儿。 离莽山不远就有一处驿站,离这里五六里路,在孟阳县。 这处驿站是官方的驿站,来往的官员使节都会住这里。 周子愈打马到了燕王身边,“殿下,我们今晚在驿站歇息吗?” 进了裕州,到了孟阳县境内,百姓多了,地面开阔,那些贼人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车队要安全许多。 燕王没有立即回周子愈,“先去孟阳县,到驿站附近再说。” 周子愈一怔,顿时明白燕王的意思,殿下这是怕提前将计划说出去,车队里的奸细会暗里通知盯着他们的贼人。 所以这样什么都不说,反而最好。 出了莽山后车队并不敢松懈,燕王带着车队一口气赶到孟阳县,到了驿站附近,居然没选驿站住进去,而是选了离驿站不远的客栈,主要官员的吃用不用客栈的,专门让护卫去镇里各处采买了吃食。 可谓已经是做到了小心又小心。 在这样的谨慎下,当晚客栈没有出问题。 因为一些人重伤不能再赶路,燕王将重伤人员留在了孟阳县,又在孟阳县临时添置了一批马匹。 可惜孟阳县乃小县城,车马行市上将能买的马匹都买了,也不过十匹马不到,而且个个都是劣等马。 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用这些马匹凑合了。 次日,燕王就带着车队离开了孟阳县。 又行两日,路过了两个县镇,只要过了前面不远处的裕河,就能到裕州,离开裕州就是洛城,此行的目的地! 这一路走来,惊险不断,可好歹赈灾物资都护持住了,没出任何问题。 这条去往裕河的路狭窄,加上昨日下了雨,地上都是泥泞,就愈发的难走了。不时就要有马车车轮陷到泥沟里弄不出来了,需要三两个壮汉去推马车才行。 行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前面马车不动了。 坐在马车里的燕王感受到马车停滞之后,睁开了眼眸,外面骑马的周子愈立马道:“殿下,前面好像车轮又陷进泥里了。” 这种事,光是今早就发生了十来次,来一次就要耽搁些时间,燕王也不在马车里坐了,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护卫就给燕王牵来了他的坐骑。 翻身上马,带着周子愈和护卫去查看发生事故的马车。 第三百九十一章 暗度陈仓 行了有一会儿,一直到车队前面四分之一的位置,就看到一辆马车侧翻在路上,马车上装的物资滚落了一地,有好几袋都滚到了路边的田地里。 那田是水田,里面种的是水稻,水稻长了半大,田里还蓄着水呢!这马车托运的可都是粮食! 装着粮食的袋子若是翻到了水田里,沾了水,这粮食可就废了! 燕王看到这情况,骑马刚到马车边,就急着从马匹上翻身下来,要去搬水田里躺着的粮食袋子。 可刚下马,他浑身都僵硬住了,他朝着水田里滚落的麻袋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几个车夫和官兵身上。 此刻,他们正在抢修车轴和轮子,准备一起将马车给扶正,眼里压根就没有散落满地的粮食袋子! 是他们不在意粮食吗! 应该不是!在路上吃干粮的时候,这些人不但一点都没有浪费,就连生了霉的馒头都舍不得扔,就着热水泡着吃完了,说是粮食不能浪费。 可就这样,他们却视散落满地甚至是掉进水田里的粮食不见,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车夫和官兵见燕王来了,连忙过来行礼,负责这一队车队的官员拱手内疚道:“殿下,是下官不好,没让人事先探好路,叫马车陷入到泥沟里才翻车的,下官领罪认罚!” 燕王冷冷地盯着这个认罪的小官,视线里透出寒冷让这小官忍不住心虚胆颤。 燕王冷声道:“恐怕你的罪名不止这一项!” 被燕王这么一说,小官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些车夫和官兵也跟着跪下,缩着头,不敢看燕王一眼。 燕王扫了一眼这些人情不自禁发抖的双手。 周子愈不明白殿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他过来劝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赶紧赶路,这些人还是等到洛城再处理吧,您让他们先将马车修好,物资搬上车。”说着,周子愈还朝着护卫们吩咐,让他们一起帮忙。 燕王却冷笑了一声,出口的声音像是带着冰渣,“都别动!子愈,你带人将水田里的粮食先搬上来。” 周子愈被提醒了,才发现还有几袋子粮食滚落在水田里呢。 他心疼的道:“怎么还有掉水田里的粮食,赶紧的,搬上来,这粮食沾了水发霉后可就不能吃了!快点,别愣着!”运粮食的麻袋可都是不防水的,他们一路运物资,最担心的就是下雨的日子,防水防潮可是不容易。 周子愈这么说完,就率先自己下到水田里搬装着粮食的麻袋,护卫们也呼啦啦跟着去搬。 等周子愈碰到粮食袋子,顿时眉头就蹙了起来,而后用手用力在袋子上捏了捏,猛然间,他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带着护卫将落在水田里的粮袋搬到翻倒的马车边,而后他抽出腰间长剑一把划开麻袋。 在周围护卫们震惊的目光里,就见划开的袋子里露出的哪里是什么粮食,根本就是黄色的泥土! 周子愈和护卫:…… 怎么会这样,马车运的不应该是赈灾的粮食嘛,怎么会是随处可见的泥土! 他不甘心的将附近散落的麻袋都划开,最后发现一车的麻袋里居然没有一袋装的是粮食,竟然全部都是泥土! 周子愈终于反应过来。 怪不得殿下突然发火,原来是已经发现了这些人的端倪! 就连他这个出生高门的公子都知道装着粮食的袋子落到了水田里不妥,这些人会不知道?他们不在乎,不外乎早就知道这马车里的麻袋装的不是粮食,而是不值钱的泥土! 这帮该死的! 这群跪在地上的车夫和官兵也没想到燕王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事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燕王冷眼看着,周子愈朝着燕王拱了拱手,带着护卫去旁边的马车,一辆马车一辆马车的检查。 小半个时辰,周子愈才将车队中所有的马车检查完毕。 回来汇报的时候,周子愈的脸色很差,“回殿下,八成的物资被掉包了,且剩下的二成都是成色最差的粮食……” 燕王脸色也难看无比,如今的情况比他料想的更差! 居然有八成的物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调换!这如何让人能忍! 周子愈看了眼燕王的脸色,都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一行车队里,气氛低沉的可怕。 片刻后,周子愈才听到燕王的声音,“周子愈,你去统计剩下的物资,被调换物资的马车、车夫、官员先全部登记在册,即刻出发,去齐武县。” 半日后到达了齐武县的驿站。 这次燕王没选什么客栈,直接入住驿站。 进了驿站,就严查车队里的所有物资。 这么仔细查下来,燕王愈发的火冒三丈。 结果比路上周子愈查的时候更糟,剩下的两成物资,还有一半被偷换了,换成了品质低的陈年粮食,原本专门采买的种子全部被淘换,成了黄土,这可是洛城百姓安家要用的种粮! 还有一些布匹等物居然也没了…… 燕王翻看着统计出来的账目气的脸色发黑。 旁边护卫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这些人一路上都由我们的人看着,他们是如何调换赈灾物资的?” 燕王声音森冷,“怕是除了我们带来的人外,这车队中就没有任何真想要赈灾的人!” 这一行人恐怕都是各方势力安插的人手,其中恐怕属二皇子五皇子的人最多。 朝廷让官员勋贵募集了那么多银子买的赈灾物资,这么一大块肥肉谁不盯着。所以赈灾的车队本就是各家钉子的合集。 这沿途一路不管是哪条路怕是都安排好了。 太子的人手一走,燕王没了帮手,在莽山的时候用好几拨人先消耗燕王的实力,出了莽山,不管是驿站还是各个县里的客栈都是各家派来的人。 燕王带的护卫不足百人,哪里能看得住千人以上的车队。 所以物资是在这些县镇上就被一波波偷换了的。不声不响,就连燕王的人手都没发觉。 现在这些被偷换的物资只怕已经被换成了银子,送到了各家主子的案头了! 当真一个个都是贪吃的貔秋,只进不出。 想将这些物资追讨回来,一来燕王没这个人手,二来也没有证据。 燕王和周子愈正将这些背后的人恨的牙痒痒时,护卫匆忙进来汇报,“殿下,车队里好些管理物资的官员自缢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燕王就这么走了 周子愈和燕王:…… 好了,这下连审问的人都没了,彻底查不出任何头绪,连物资是被哪家调换的都不知道。 怕是去赈灾之前,这些小官员就已经被安排好了,这些背后的主子为了钱财连自己养的狗命都不要了。 被安排的小官怕是在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否则不会在此刻一股脑的自缢身亡。 可若是查不出背后动手的都是谁,拿不出证据,丢了物资这事儿只能是燕王自己来背,圣上怪也只会怪燕王! 想到这样下去的后果,周子愈脸上平日里带着的那股散漫都消失了。面色一片凝重,“殿下,这样下去我们的处境不妙。” 燕王脸色冷沉,妙?他自从被迫接了这个差事,处境就没好过,现在也不过那些人早就给他安排好的坑而已。 到这个时候,她除了接着这个坑,稳住局面,根本就没有别的可选! 旁边的护卫也焦急的问,“殿下,现在我们要怎么办?物资本来就不够,现在又失去了八成,就算是到了洛城,也无法完成差事……” 燕王眼睛微眯,“将所有自缢的官员查清楚身份,汇报上来,另外将随行的朝廷人员全部留在此处,派几个人看守,务必拖住这些人,让他们晚点传出消息到京城。剩下的物资全部用我们自己的人手运送!安排下去,明日天不亮我们就出发!” 已经损失了八成,剩下的两成用燕王自己的人手完全够了,带着这么多人上路,反而耗费,说不定这些人还会半路出幺蛾子。 拖住他们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洛城的情况一路来有许多传闻,到底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只有亲自去看了才会清楚! 燕王这是要带剩下的物资尽快赶到洛城,私底下查看洛城真正的情况,再做最后的安排。 只要车队消息没有在第一时间传到京城,他就有时间赶到洛城,若不然,他事还没做,就要被圣上问罪了……那才是没有翻身的时候! 燕王这么一说,周子愈立马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周子愈朝着燕王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死了这么些人,又丢了这么些物资,唯一的好处是,东西少了,人也少了,燕王反而好管理多了。 用了一个晚上处理这些事,在天亮之前,队伍就重新整顿好了。 至于后期若是需要这些人,再让人通知他们,让他们自行赶往洛城便是。 而后天不亮,燕王穿着轻甲,带着他的人和剩下的物资就这么出发了,将随性的官员和车夫都留在了齐武县。 看着燕王带着人带着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被拘在驿站剩下的一些官员傻眼了。 燕王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将他们留下了? 这位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丢了这么多物资,这位不管了? 一位瘦高的官员朝着一位中年官员使了个眼色。 两人迅速从人群中闪了出来,进了驿站的一间客房。 瘦高的官员赶紧问:“难道燕王查出了什么线索?” 中年官员立马胡子翘翘的道:“绝对不可能!只要有牵扯的,各家都下了死命令,就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燕王怎会查到线索?” “那燕王为何将我们都留在这里?” 中年官员捋了捋胡须,皱着眉摇头,“这个我也不知。”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赶紧送密信给主子吧!” 中年官员颔首,转身就取了笔墨纸砚,开始写信,信极为简短,用的也不是汉字,而是各种奇怪的符号,就算是被人看了,也猜不出来信中的内容。 瘦高官员拿着信闪出房间,可没过一刻钟就又回来了。 中年官员看到他,眉头拢起,“信送过去了?” “外面都是燕王的人看着,我们的信怕是暂时送不出去了。” “什么!” “怎么办?” “先等等,过两日若是还是这般严格,我用秘法送信。” “那条线轻易动不得?” “那你说怎么办?” 瘦高官员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能抿着唇默认了中年官员的主意。 天未亮就出发,等午后就到了裕河岸边。 这次没有朝廷派遣的随行人员,他们速度要快上两倍。 附近早有燕王派遣的先锋队伍租好的船只。 借助裕河到洛城境内,可以节省一天的路程,只需要坐船顺着裕河往下一路行船一晚就能到达离洛城最近的码头。 从码头出发再到洛城不过一天半路程而已。 之前一行人多,安排船只麻烦,燕王并没有确定走裕河,如今人少物资也少,自然是选最快的路线,选别的,该来的还是会来,怕更是夜长梦多。 百来名护卫将剩下物资分批搬运到三艘快船上。 三艘船大小不一,行在最前面的船船身窄小,容量也最小,优点是速度快。最中间船只最大,可以装最多的物资,但是船身蠢笨,没有另外两艘船灵活。最后船只中等大小,更适合人员居住,货仓中等。 本来周子愈按照船只货仓大小的程度来安排物资装运,在物资搬到一般的时候,被燕王拦住了,他朝着周子愈招了招手,随后在他耳边低语了片刻,周子愈眼睛一亮,朝着燕王拱手后立马去吩咐。 等所有物资都运上了船,护卫们也分批上了船之后,裕河码头,船只顺流而下。 这个时候只有燕王和周子愈知道,这三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里,最小的那艘船,装载的物资反而最多,最后面中等大小的那艘反而最少。 而人员的分配上,并未因为有一艘船适合居住就安排的人手多一些,而是三艘船人手均等。 燕王在物资最少的大船上,周子愈在中等船上,最小的那艘船行在最前面,表面看来守卫反而是最少的。 在裕河上飘着,船只顺着水流,行驶的极快,两岸江风吹着,吹散了些暑热,让人觉得不是那么气闷。 光看着两岸风景,好似这个世界都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下午的时候,燕王特意在甲板上坐了会儿,居然还有闲心在甲板上钓了半个时辰的鱼,晚间让护卫在船头用钓到的鱼做了鱼汤吃。一直到天色微黑,燕王才回舱房休息。 夜色很快就浸染了整个天际和河面,偌大的裕河之上,只有三艘大船亮着不多的灯火,在河面上摇摇曳曳。 突然一朵朵微小的水花在大船行驶的声音掩盖下一层一层散开。 第三百九十三章 水贼 三艘大船仍在静谧中行驶,黑夜掩盖了微小的变化,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是护卫们已经打起精神了也没有发现船只周围的异动。燕王身边的护卫们虽然勇猛,可毕竟是陆上悍卒,却不是水里的。他们对水性也不过是只会游泳罢了,熟识完全谈不上。 船一直行驶着,到了最安静的子夜,护卫们好些都去休息了,只留下一小批在甲板和四周守夜。 突然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水花翻腾上来,一个黑影顺着船舷攀了上来,悄无声息。 两只滴着水的胳膊强劲有力的扣在扶杆上,只稍稍蓄力,一个腾挪就到了甲板上。 脚丫子踩在甲板上“啪嗒”一声,没等守夜的护卫转过头,这人一个手刀就劈在了护卫的后脖颈上,护卫一阵晕眩,浑身软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随着这人上了船,接二连三就有黑影跟了上来,他们身体灵活,如法炮制,没一会儿,甲板上守夜的护卫竟然都被他们劈晕了。 为首的强壮汉子吐了口唾沫,压着嗓子低声道:“还以为这朝廷的精兵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大家快,分头行动,搬运粮食第一,咱们能运多少是多少!” 跟来的汉子们点头,迅速分开就朝着船舱去了。 在进入船舱的门口砸晕了两名护卫,为首的强壮汉子就带着兄弟们很容易的进了舱房,舱房结构简单,所以找到货仓也很容易。 当看到货舱里堆的不多的粮食时,强壮的汉子顿时也满头黑线。 “这么大一艘船居然就这么些粮食?这是杀鸡用宰牛刀?” 其中一名汉子用身上的匕首割开了一个袋子,见里面流出的粮食并不是精米白面,而是一些成色不好的黑面和豆子,他惊怒道:“他娘的,朝廷的粮食也这么差?” 强壮汉子眉头拧成了毛毛虫,“不管了,先搬!趁着前面的船还没发现,我们将这些粮食都搬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寨子里都揭不开锅了,只要是粮食就行。 于是,这些人一拥而上,有的力气大的,居然能一把扛着两袋粮食。 为首的强壮汉子刚到门口,突然顿住了脚步,而后眼神狠戾的朝着身后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强壮汉子将自己肩膀上的两袋粮食往外面一扔,顿时几个人闪出来,刀剑就朝着自己方向劈砍了过来。 强壮汉子对身后的兄弟道:“我们被发现了!后面的能带多少是多少,快逃!” 而后整艘船立马灯火通明,原本被他们劈砍晕了的护卫们突然又出现了。 周子愈带着人站在甲板上,吩咐护卫,“全部拿下!” 顿时刀剑相抵的声响在船上响起。 不用周子愈亲自动手,一刻钟后,十几名浑身湿哒哒的汉子就被拿下了。 这些人被压着带到了周子愈面前,护卫们脚踢在这些人的膝弯,这些人被迫跪在周子愈面前。 这个时候,燕王也已乘小船到了这艘中等大小的船只上。 周子愈拱手,“殿下。” 为首的强壮汉子被制住,他不肯跪,此刻正被护卫按着头,脸颊贴在甲板上,他听到周子愈叫年轻的玄衣男子殿下,他浑身一惊,拼命地动了动头,想抬头看看这位被叫殿下的人长什么模样。 可惜被人牢牢扣着,压根就动不了。 燕王扫了一眼这些被捉住的水贼,问周子愈,“情况如何?” 周子愈点了护卫统领汇报。 那护卫统领如实道:“回殿下,一共二十五名水贼,活捉了十人,跑了十五人,本来属下们是能都捉住的,只……只是……” 护卫统领说着说着脸色愈发的愧疚。 周子愈挥挥手,“知道你们水性不好,怪不得你们,你继续说!粮食可少了?” 护卫统领松了口气,殿下和小侯爷不怪罪就好。 “粮食少了十九袋子,还少了一袋粗布……我们的人只受了轻伤,有两名水贼被剑刺中,伤势不轻,无人丧命。” 周子愈微微惊讶,就这样,还少了二十袋子的物资?这群人当真是要粮食不要命啊! 这粮食怕是被直接扔水里,然后被这些人拖着带回到岸上,至于粮食湿没湿,对他们其实没有影响,若是水贼窝里人多,粮食不到发霉就能吃完,就算吃不完也能及时晒干留着。 “活捉的人关舱房里,压着他来本王舱房回话!”燕王指了指脸贴着甲板的强壮汉子。 没一会儿,这强壮汉子就被押到了一间干净的舱房里,跪在燕王面前。 护卫给燕王端了盏茶来,燕王喝了一口,对旁边的周子愈使了个眼色。 “你是谁,报上名来!”周子愈问跪着的强壮汉子。 这汉子长的高大,因为游水赤膊,上身肌肉遒结,一张脸也是一副凶相,虽然被迫跪在燕王面前,却脊背挺的笔直,即便知道面前的是一位大齐的王爷,也并没有丝毫害怕。 “某姓萧,名竞。”汉子高声道。 周子愈挑了挑眉,居然还全名全姓,听这名字,并不像是普通百姓之家的。 “是谁派你来的?” 萧竞扯了扯嘴角,“还用谁派萧某来?萧某有寨子要养活,都活不下去了,哪里有粮食,萧某自然就上哪里去抢!” 周子愈笑容冷了下去,“那你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船上有粮食?” 萧竞呵呵粗狂的笑了一声,“只怕是沿途的水贼都知道了!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见周子愈脸色不好看了,萧竞又加了句,“今天一大早,寨子门口就有人留了消息,今日裕河路过的船只上有粮食。” 周子愈情急的看了眼燕王,“殿下!” 如果这萧竞说的是真的,怕是今晚他们不得安宁,不知道要迎接多少波水贼的抢劫!几波的话,他们可以扛得住,可若是十几波呢? 一波他们丢了十几二十袋粮食,一晚上下来,怕是连船都要被抢! 燕王微微弯腰,盯着不远处的萧竞,“你若是有办法避开这些水贼,本王再送你三十袋粮食另加两袋布匹!” 萧竞哪里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可随即他也警惕起来,“就……就算你是王爷,我凭什么信你!” 燕王突然笑了一声,“凭什么?就凭本王的护卫没杀你的兄弟!” 萧竞脸色一僵,想了一番,确实,这位王爷的手下确实对自己的兄弟没下死手,虽然有重伤的,但是并未死人,他如果现在不答应,结局不定怎样。 若是这位王爷说话算话,他能白赚那么些粮食和布匹,这都是宅子里的兄弟家人们缺的,尤其是孩子们。若是便宜了其他的水贼,那他这么几个人不一定能抢到三十袋的粮食和那么些布匹。 第三百九十四章 坑他们一把 谈妥后,燕王让人给萧竞和他的兄弟们拿了干净的衣裳换上,毕竟这群人上船的时候都是打着赤膊。 这群人摸着身上干爽舒适的衣裳,高兴的互相看了一眼,萧竞瞪了兄弟们一眼,先将他们带了出去。 这间舱房里,等萧竞出去了,周子愈立马道:“殿下,这群人当真是附近的水贼?” 他们现在宁愿这群人真是水匪,那不愿这群人是朝廷中人派来的刺客。 若是真的水匪,反而好收买,大家各取所需,若是朝廷里的刺客,才是真的糟糕,那些人多半是死士,杀人夺命! 燕王目光深了深,“这些人将粮食看的比人命还重,八成是真的水贼,不过我们也不能全然相信,总要留一招后手。” 只有真正缺粮的人才珍爱粮食,何况他们剩下的这些物资都是次等货,怕都是朝廷里那些人看不上的,不然这些物资也保不住。 可就这,这些东西在那几个被擒的汉子眼里,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如此可见一斑。 “是,殿下。我现在就去安排。” 萧竞将燕王的话对兄弟们说了,又给他们分析了一番。 听完的水贼们瞪大眼,惊喜道:“老大,当真?” 萧竞拧着浓黑的粗眉,“若不是真的,那位方才就能杀了我,目前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只能赌一把了!再说,我们平日里也没少吃那些人的亏,趁这次坑他们一把未尝不可!” 洛城离裕州并不远,洛城大旱又洪涝,许多洛城的百姓都往裕州这边逃难,今年年景不好,裕州也不富裕。 这样一来,导致裕河两岸的水贼愈发多了起来。 他们萧家庄是老牌的水贼,寨子里的老弱妇孺在寨子附近开荒了十几亩地,一年也有些收成,再加上外面不时抢来的,寨子里的日子倒还算是好过。 可一个月前,水贼变多后,萧家庄就被附近的水贼盯上了。 这些人趁着寨子里的青壮不在,夜间上寨子里抢夺,不但抢了粮食牲畜,还伤了老人,奸辱了妇人姑娘。 连着这么几波之后,男人死了不少,萧家庄外开垦的荒地也不敢种了,所有的人都缩在了寨子里,眼看那荒地可就到了收成的时候,水稻都抽穗了,却被那些水贼给霍霍了,颗粒无收。 所以萧竞这群人对这些新栖息在两岸的水贼们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有憎恶。 突然多了这么一位王爷,也恰巧让他多了借刀杀人的机会。 萧竞这么一说,身边的兄弟立马都同意了,之前死的那些人里,有许多都是这些兄弟的家人亲眷,如何能不恨。 萧竞将自己的人分成三组,分别上了三艘船。 他们与那些水贼交手多次,了解这些水贼的惯用伎俩。 那些人水性不如长期生活在裕河两岸的萧家庄的人,所以夜间偷袭多会借助浮木扁舟等物遮挡,好让他们在水中有个喘息。 萧竞视力极好,他站在甲板上,指着不远处一块好似不小心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木低声对周子愈道:“有人来了,就在那块浮木下,怕是不下于十名水贼!” 黑夜笼罩,不但没有丝毫的月光,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只有三艘船上微弱的灯火倒映在裕河上,仿若鬼灯。 在这样的情况下,萧竞居然还能发现不断飘近的浮木,不得不说,这个人确实有些能耐。 周子愈眯眼看向那块浮木,如果不注意,可能发现不了这块浮木居然已极慢的速度在接近他们的船只。 他对着身后的手下招手,而后做了个手势。 不时,就有十名护卫举着弓箭站到了甲板上的阴影里,这里避光,在水中向船上看,压根就看不到这些暗影里的弓箭手。 周子愈一个手势下来,破空之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下一秒就是水中传来的闷哼声和浮上来的殷红血迹,没多久,就有人从浮木下浮了上来,趴着浮木拼命往裕河岸边游去。 周子愈眼神愈发的冷了,又是两个手势,那趴在浮木上的人顿时栽入滚滚河水中,被冲的老远,血迹散了一片水域。 看着身边这位王爷手下的首领这么狠辣,萧竞血有点凉,这要是他们刚刚对自己这群人下死手,他的人估莫着一个都活不了。 看到这里,萧竞庆幸自己答应了那位的王爷的条件,同时更是不敢生出任何的异心。 他主动与周子愈建议,“这位贵人,今夜夜黑风高,我也不能每次都能发现来偷袭的水贼。不若这样,我这些兄弟们从小就是在裕河边长大的,水性很好,我带着他们下水,往两岸探探,一有动静,我们就潜水到船边来通知。” 周子愈盯着萧竞的眸子看了片刻,看的萧竞额头都起汗了,他才开口,“好,那就麻烦萧兄弟了,只是如果萧兄弟给了假消息,我这手里的箭矢可就不长眼睛了。” 萧竞被周子愈一句话说的浑身凉飕飕的,“明白,我萧竞是条说话算话的汉子!” 说完,萧竞就带着他那些兄弟跳进了裕河中。 这些人怕是将身上上好的衣衫弄湿了,跳进河里的时候还脱了上衣,整齐的叠放在甲板的角落,有一名黑瘦的汉子下水前还与周子愈的手下讨好的道:“大哥,这衣裳暂时放在这里,等咱们上船了再穿,您帮弟弟们看着些。” 那护卫道一声知道了,朝着黑瘦的汉子挥挥手,“放心吧,王爷赐给你们的东西,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没人会拿走。” 护卫这么说,这黑瘦汉子才高兴的眼睛一亮,下了水。 这些人水性确实是好,下水都没声音,就算是浮在水面换气,都看不到丝毫的影儿。 等萧竞带着人都下了裕河,周子愈身边的护卫才担忧道:“小侯爷,他们如果与两边的水贼联手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殿下已经吩咐所有的弓箭手准备了,没有殿下的命令,剩下的箭矢暂时别动。” 周子愈这么一说,护卫才松了口气。 黑夜船只的甲板上,静静等了大约两刻钟,船边才突然浮出半个人头,若不是燕王一直盯着水面,萧竞这么浮上来是要吓到人的。 萧竞吐出嘴里的河水,迅速道:“殿下,前面有两股水贼,大约有三十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硬仗 得到了萧竞的消息,燕王直接吩咐周子愈悄悄从大船上下了小船,去岸边将水贼绞杀。 而后一路上又绞杀了几波小股水贼。 眼看就快天亮,此刻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萧竞这次查探回来的时候,左臂居然带着一条不小的伤口! 他浑身湿漉漉地爬上甲板,眼神隐忍又愤怒,“殿下,前面是裕河两岸最大的一股水贼,头领姓王,叫王玖,他们有自己的船!这会儿已经朝着这边开过来了!我身上的伤就是被王玖伤的。” 不但萧竞伤了,他还有两名兄弟当场殒命,而王玖这波人正是这几个月打劫萧家庄最狠的一股水贼。 今夜,萧竞不断在水中打探消息,来回游水,消耗了大半的体力,若不是这样,方才他也不会这么容易被王玖所伤。 燕王神色微冷,朝着周子愈看了一眼,吩咐道:“叫上所有人,迎敌。”说完又朝着周子愈打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这手势旁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周子愈却清楚的很,殿下正在交代他不必省箭矢! 若是这关过不了,他们即便留着充足的武器,那也没什么用。 周子愈让人将萧竞的人都拉上来,同时将他们之前的武器还给了他们。 布置好一切,就见裕河两岸开始有船只接近。 船只上有人不时的喊上两声,像是在示威一般。 萧竞拧着粗眉,“王玖像是最近又收了流民,他们的人数怕是要上百!” 百人! 燕王和周子愈的人手加起来也不过才一百多人,还有几十人受伤留在齐武县的,现在三艘船上的人数不过去王玖的人数相当罢了。 王玖是裕河两岸的老油子,手下的人水性定然也不差,否则萧家庄也不会那么容易吃亏了。 看来这是一场硬仗! 四五艘小船缓缓朝着三艘大船驶近,其中一艘小船上火光一闪,就见到船头上亮起了五六只火把,将小船船头照的透亮。 就见站在中间的是一名身材壮硕却个矮的中年汉子。 萧竞小声道:“那就是王玖。” 那汉子朝着大船甲板这边指指点点,粗鲁的骂道:“萧家的狗杂种,你和朝廷的人混在一起,竟然给朝廷当狗,怪不得死了那么多两岸兄弟!今天我们就给萧家庄铲除逆贼!到时候老子提着你的人头亲自去萧家庄请功!” 萧竞被王玖说的怒火中烧,要论虚伪,怕是裕河两岸没有王玖虚伪的。 萧竞忍着怒气朝着王玖的方向啐了一口,“王哥还是想想今日怎么保住你自己的狗命吧!” 王玖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两下,也不多说,对着身后的兄弟们挥手,“上!抢了这三条船,咱们就真的是裕河的霸主!” 他在今天中午就得了消息,有朝廷载着物资的船会路过裕河。 那船上的人不过是那皇帝老儿的弃子,杀了便杀了,船上的人还没他的人手多,怕他娘! 王玖一声令下,好些汉子跃入水中,潜水朝着燕王的三艘大船游来。 还没靠近大船,好些箭矢从暗处飞了出来,顿时王玖的人就被射倒了一波。 王玖看到这个情况震惊的眼睛大睁,看他这么多年的水贼也不是白当的。 他立即吩咐手下全部潜入水中,借着夜色的掩护登船! 王玖也不傻,他并不知道燕王的人手有多少,未免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让手下集中登中间最大的那艘船。 其他两艘船分配的人数明显少了许多。 顿时两方就混战在一起。 燕王在三艘船只上安排的人数差不多,现在大船登陆的水贼最多,一个护卫几乎要面对三名以上的水贼。 即便有萧竞的人帮忙,那也是杯水车薪。 周子愈与燕王正站在最前面的这艘最小的船上,看着后面大船的打斗,他们在船只上的护卫渐渐落了下风,周子愈急道:“殿下,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帮忙!” 燕王眼神好似比夜色还要黑沉。 片刻从他的嘴里吐出了一句话,“不用,半刻钟后,你释放暗号,让他们弃船!剩下的本王安排。” 周子愈立刻答应下来。 燕王转身去了船舱内,没一会儿,几名穿着黑衣的护卫就悄悄跳进了水里。 最大的那艘船上厮杀越来越激烈,周子愈亲眼看到他的几名护卫受了重伤,萧竞和他的人也受伤不轻,他盯着时间,恨不得此刻时间过的快些再快些。 终于熬到了燕王说的时间,他拿起身边护卫的火把对着大船上的护卫打信号。 与水贼厮杀的护卫们一直注意着小船上的动静,这个时候看到了,一个传一个,于是,下一刻,很突然的,原本还勇武的护卫们好似一个个变成了逃兵,直直的往水里跳。 萧竞是个机灵的,见那些护卫们跳,他也让他的人跟着跳,反正他们的水性比这些护卫好,入水了存活率更大。 王玖拿大刀,刚砍伤了一名护卫,那护卫就落荒而逃了,不但如此,在船上的护卫都害怕的逃走了,看着自己的人占据了这艘大船,愣了一瞬,下一刻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都怕了吧!一群孬种!兄弟们!我们抢到大船了!” 王玖的人其实也损失了三分之一以上,但这个时候老大说抢到了船只还是给这些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这些水贼跟着王玖欢呼了起来。 在这些水贼欢呼的时候,剩下的两艘船已经悄悄离这艘最大的船越来越远。 有水贼发现了,连忙提醒:“老大,另外两艘船逃了!” 王玖站在甲板上,眯眼看越来越大的河面,“前面过了狭道,河面变宽,水流更急,就算是水中好手也不能单独潜水,让他们走!我们反正已经抢了最大的一条船,就留他们一条狗命!” 确实,裕河前面就是湍急的水流,就算是王玖一个人都不敢潜水,更别提其他人了。 这条船最大,物资定然最多,有了这艘大船,他们也能称霸在这段裕河上! “老大英明!”众水贼奉承。 王玖高兴道:“走,去看看船舱里有多少好东西!” 第三百九十六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行人初抢这么一条大船,这在这些人的水贼生涯里还是第一次,各个都兴奋的不行,王玖这么一说,一呼百应,都跟在王玖身后,想看看这艘运粮食的大船船舱里有多少好东西。 从甲板下去,很快就找到了船上的货仓。 王玖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上去用脚踹开了货仓的木门。 他这么豪放的动作,顿时引得水贼们鼓掌叫好。 王玖得意洋洋的迈步进入货仓,当身后的手下们举着火把跟着进入货仓,光亮将货仓照亮,王玖看到货舱里的情形,顿时浑身一僵。 只见偌大的货仓,居然只有角落堆着十几个麻袋,这货仓空旷的都能跑马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条船是官船,里面满载着赈灾的粮食嘛! 怎会就这么点! 王玖寨子里的人多,这些粮食还不够他们寨子的人吃上三天的…… 原本兴奋的小贼们见到这情况也是傻眼。 旁边一名小贼摸着头奇怪道:“怎么没几袋粮食?这大船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仓库?难道刚才那些当官的中饱私囊,将粮食都藏进了自己房间里?” 水贼这么一说,王玖立马让兄弟们去各个船舱搜查。 在这群人争相挤着去船舱看粮食的时候,有几个黑影从水里爬到了船上,而后将手里的东西倒在了这艘大船上,黑影再次入水前,故意将一只火盆推倒,顿时,火盆里火星沾染上甲板上,火瞬间就顺着甲板上的烈酒往船舱底下蔓延。 正在船舱里仓惶搜着粮食的水贼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其中一名水贼因为好奇上了甲板看了一眼,顿时被眼前的火海惊到了。 整条大船的主体都是木头,一旦烧起来蔓延的非常快。 一瞬间的工夫,烟气就往船舱底下钻了,压根就不用发现的水贼通知,船舱里的水贼就都发现了。 有水贼迅速来汇报,“老大,不好了,上面着火了!” 王玖眼睛顿时目恣欲裂,“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小的也不知道啊!”那水贼吓的腿肚子都抖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只想着逃命呢! 王玖朝着装着粮食的舱房扫了一眼,寨子里都要断顿了,就算是那些粮食没多少,那也要都带着! 他立马高声道:“快去抢粮食!扛了粮食就往水里跳,这条大船不要了,回我们自己的小船!” 火一起来,船上顿时骚乱一片,这些水贼本来就是王玖组织起来的散兵游勇。哪里有什么纪律性。 都这个时候了,逃命要紧。 只有跟着王玖时间长的几名水贼与王玖一起冲到了船舱里抢粮食。 饶是这几人再卖力,也只抢了十来袋的粮食出来。 等跳进裕河里,王玖的头发有一半都烧焦了。 跟在他身边的水贼在水里抓着粮食袋子,准备奋力朝着他们自己的小船游去,可抬头一看,这水面上火光映照,不远处他们停船的位置同样也笼罩在大火中!与这条大船如出一辙! 水贼心一沉,“老大,我们的船也着火了……” 王玖自然也看到了,他看了看旁边熊熊燃烧的大船,又看了看远处也在燃烧的他们的小船,咬牙切齿,“我们这是被算计了!他们弃车保帅!”而且连退路都不给他们留!这是要真正中伤他们! 旁边大船有跳的慢的水贼已经被烧成了重伤,而此时他们在裕河中央,前面就是裕河凶猛的阶段,水是顺流而下的,他们此时如果不拼命游到岸边,那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连自己的小船都没了…… 王玖还从来没有被这样算计过,饶是心里不敢愤怒,这个时候也只能冷静下来先保住命! 没了船只接应,再拎着手里的粮食袋子那就是拖累,他只能让自己手下扔了粮食,一起拼命往岸边游。 两刻钟后,眼看就要到岸边,但是河水也越来越凶猛,王玖即便是身强体壮,逆流游到现在也已筋疲力尽了,实在是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看到游在自己前面的两个手下,而后突然一把抓住一名手下的腰带,用力一拉,借着这股拉力,王玖往前窜了好大一截,而后伸出长臂一把抓住岸边一棵大石,整个上身出水,成功上岸。 而被他拉拽的那个手下,因为突然失力,被汹涌的河水冲到河中心去了……只窜出了几次头,很快就被河水淹没…… 剩下的一名手下紧随其后上了岸,他恐惧地看了王玖一眼,立马带着哭腔告饶道:“老大,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水贼群体里要重义气,尤其是忌讳拿身边的兄弟当垫脚石这回事。 王玖想再在裕河两岸混下去,方才这事就不能叫人知道。 他重重喘息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发抖的手下,一手拍在手下的肩膀上,内疚道:“兄弟,我方才当真不是故意的,脱力了,手胡乱抓了一下,谁知道抓到李三的腰带。” 手下半信半疑的道:“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和你们这些兄弟说过假话,不管如何,这次是我对不起李三。” 这手下好似有点被王玖说服,在他有些出神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一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正被王玖插在自己的胸膛……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王玖,“老……大……” 王玖冷笑了一声,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胡子,你既然这么担心李三,就去陪他吧!黄泉路上,你们两兄弟一起,还能有个伴儿!” 王玖杀了胡子,站在岸边拦着滚滚裕河,那艘大船还是火光盛天的向下游飘去,而他们的小船已经烧完沉没到了河中,远处只有几个游水的黑点,他带去抢船的兄弟居然没剩下几个! 王玖一咬牙,转身快步消失在岸边。 燕王当机立断让剩下的两条船开走,一刻多钟后,一个个穿着黑衣的护卫在船边浮起来,立马就被人拉到船上。 此刻,萧竞和他的兄弟们也被拉上剩下的两艘船。 浑身是水的站在甲板上,就看到被落下一截远的大船火光满天,王玖的小船也烧了起来,萧竞瞪大眼睛,既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急着问道:“殿下,那……那船上的粮食……” 周子愈拍了拍萧竞的肩膀,“萧兄弟,放心吧,那艘船上没多少物资。”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进入洛城境内 听到周子愈的话,萧竞吃惊地张大嘴,“当……当真?” 周子愈只对着他笑了笑,并未回应了。 这个时候,萧竞却一下子醒悟过来。 他带着虚惊,有些庆幸今晚这一场下来,他和他的兄弟们并未动什么歪心思,否则以这位王爷的手段,他们的下场恐怕与王玖也差不了多少。 压抑后怕的情绪,萧竞对燕王等人愈发的心服口服和恭敬了。 他再三叮嘱在船上的手下们千万不要放肆,王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万……万一一会儿说好的条件就算是这位王爷没给足,也不许有怨言! 他们现在的人手可惹不起这位王爷。 周子愈跟着燕王进了舱房,就小声在燕王耳边汇报,“殿下,已经震慑了,我瞧情况,怕是吓的有点过头了。” “依你看,这人如何?可能用?” 周子愈点头,“人实诚,也义气,刚刚要不是他和他的兄弟,我们的护卫怕是要多损失七八个。” “那把之前说好的东西都给他们,另外再加上一袋种粮。” 虽然八成的好粮食都被人掉包了,但也不是一点不剩,那几袋的种粮去了洛城根本打不了一点水花,不如现在给萧竞一袋,等秋日了,若是情况变好,萧家庄那荒地上用得上。 再不济,这种粮也是上好的粮食,比那些粗粮要好上几倍,不行的话就给萧竞这些人带回去,当细粮给老人孩子吃。 周子愈应下,让手下去准备了。 “叫他进来吧。”燕王吩咐。 没一会儿,萧竞和他的两个兄弟就被请到了燕王的船舱。 燕王开门见山,“萧兄弟,今晚多谢你相助,本王答应你的那些东西已经放在了甲板,你可以和你的兄弟们带着东西离开了。” 萧竞没想到事情结束了,这位王爷竟然当真遵守诺言。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谢过燕王后,就带着手下去甲板上查看。 这些汉子将一袋袋的粮食解开来细心验看了,最后发现这里不仅有之前答应他们的粮食和布匹,居然还有一袋种粮! 萧竞对站在一旁的燕王道:“殿下,多了一袋种粮出来,您让人将这袋搬走吧。” 燕王笑道:“这是额外给你们的,你们寨子不是有一些荒地吗,秋日里,这些种粮就能种上了。” 萧竞想拒绝,可又开不了这个口,上好的种粮实在是难寻,他们还是水贼,这种粮就更不好找了,他看了,燕王给的这一袋种粮可是比以往买的都好几倍! 但总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最后萧竞将自己贴身的一块羊皮纸送给了燕王,“王爷赠种粮,萧家庄上下都记得这个恩德,这是萧家庄的地图,王爷万一有需要,可派人拿着这张地图到萧家庄找在下,只要在下能帮上忙的,定然在所不辞!” 燕王接过破旧的羊皮地图,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这贼匪最重要的就是老窝,可是从来不随意将住地透露给外人的。 萧竞真诚,燕王也没拒绝,收下了这张地图,“快天亮了,你们赶快出发回去吧,我们也还有要事,就不送了。” 剩下的这两艘船与烧毁的那艘比虽然小了许多,但该有的都有,燕王命护卫将两艘小船放到河中,而后把物资运到小船上,送他们去岸边。 等护卫们划着小船回了大船上,大船很快就消失在裕河的水道里,开向了远方。 萧竞身边的兄弟摸着头有些担心的道:“老大,你就这样将我们寨子的地图给那位,是不是不太好。” 萧竞转头瞪了兄弟一眼,“那位贵人如果对我们寨子有意图,你觉得你我还会活着站在这里吗?” “老大说的好像也对。” “别想了,快让他们来将这些搬回去,寨子里老幼还都等着呢!今天让他们吃个饱饭!” “哎!” 萧竞一行离开后,两艘大船驶入宽阔的河道,水流湍急,不用再担心两岸的水贼,护卫们也能放松下来,换岗睡上一会儿了。 这一路惊险,虽然没有损失不是很多,却也不小。 光是护卫就受伤了二十多名,这些人等下了船是要安置到附近不能带上路的,物资剩的本就不多,又损失了一些,这样能带去洛城的物资就更少了。 越是往洛城走,燕王就越有一种前路艰难险阻的感觉。 好似这一路,谁也不愿意看到他成功赈灾。 不过,皇令不可违,否则就算他回了京城,等着他的结局也不会好。 用了一个晚上加半天,船停到了码头,燕王一行终于进了洛城境内。 洛城与裕州相邻最近的县便是周山县。 出发去周山县的时候,周子愈多了个心眼,让护卫们换了普通的民夫衣衫,将赈灾的车队改成了商队,这才出发。 半日时间到了周山县。 一都周山县城门附近,立马感受到与齐武县的区别。 齐武县官道整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虽然穿着普通,但鲜少见到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在街道上行走也颇有秩序,吆喝声、采买声、砍价声……一派平和的生活气息。 可周山县这还没到城门口呢,来来往往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饥民,拄着拐杖,拿着破了陶碗,向来往的行人乞讨。 城门口还有大批靠坐着的饥民,目无光彩,如在等死一般。 燕王这行人虽然穿着普通,可护卫们各个干净,一看就是不缺吃食的商队,他们刚接近城门,就有大批人涌了上来,若不是护卫们人高马大,腰身佩剑,这群饥民只怕是要冲上来抢马车上的东西。 戴着帷帽骑在马匹上的燕王看着这情况,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只见一破衣烂衫的妇人拉着一个瘦成干的小孩就往护卫脚边跪,“这位大哥,你行行好,给我的孩子一点吃的吧!求您了!他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再这样饿下去,会没命的!” 被求的护卫满脸的不忍,妇人身边的孩子瘦瘦小小,身上套着大人衣衫,头发乱蓬蓬的,一双大眼睛就那么渴求的看着他。 “大哥,小妇人给您磕头了,您只要给我的孩子一口吃的,我把孩子送给您!” 说着妇人就抱着孩子往护卫身边推。 孩子哪里舍得母亲,哭喊着要回到母亲怀里。 于心不忍的护卫从怀里掏出半块没吃完的干粮递给了跪在面前的妇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雪上加霜 “你拿着吧,给孩子吃,饼子硬,要用水泡一泡,我不要你的孩子……”护卫的话刚说完,妇人立马接过干粮塞进怀里捂的严严实实,匆匆对护卫道了谢,就拉着孩子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护卫都被妇人这般快的动作惊到了。 他怔了怔,下一秒,他就被乞讨的流民给围住了,这些乞讨的人里有许多是半大的孩子。 这其中,甚至有孩子趁着人乱,直接在这护卫身上搜寻起来…… 护卫骇了一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看这护卫都要被流民“吞没”了,旁边护卫统领立马将腰侧的长剑抽出来,怒道:“都让开!”说着那长剑剑柄一下打在一名年轻的男性流民身上,那人疼的哀嚎一声,吓的立马躲开,边躲开边恐惧的喊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有了这一番变故,这群流民才四散开,躲到了一边,对于手中有武器的人,他们还是害怕的。 这些人散开了,护卫统领这才让人去将被围住的护卫扶起来。 被扶进车队的护卫哪里还有刚才体面的样子,浑身的衣裳都被人扯烂了,身上挂着香囊长剑等物,一样都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那群流民趁乱夺走的。 这护卫脸色惨白,刚刚那瞬间,他都要以为他要被这群流民给瓜分了…… 护卫统领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你多管闲事!没看到主子都没发话嘛!去车队中间跟着,不要与这群流民接触!” 这位好心的护卫算是被刚刚那一出吓到了。 他本来以为他给妇人孩子吃食是做了好事,哪里想到差点将自己的命搭上。 原来人穷苦的时候是这么可怕。 燕王扫了一眼视野里的情况,就吩咐车队进城。 他们伪装的商队各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护卫统领又特意让两边的护卫们亮了亮腰间的利剑,这样的力量让城门口的那些流民恐惧的不敢上前。 到了城门口,燕王装扮的商队并未被阻拦就进了县城,见了这种情况,燕王只顿了顿就带着商队进了城里。 县城里开门做生意的商家并不多,最后选了一家体面的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的掌柜一见这行人就知道不一般,敢在这个时候路过洛城边缘地带的商队并不多,瞧这些高壮的护卫们就知道这商队是极有能耐的商队。 也不用小二招待,掌柜吩咐小二帮客人们停马车,而后他亲自上前与为首带着帷帽的燕王和周子愈行礼,“两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 周子愈上下扫了眼掌柜,掌柜身材中等,衣裳干净,一看就是活络人。 “不知道掌柜这客栈的房间可够我们这些人住?” 掌柜连忙笑眯眯地颔首,“够的,够的,绝对够住,现在小店里面的客房可都空着呢!” 掌柜这么一说,周子愈就看了燕王一眼。 掌柜连忙解释,他苦着脸道:“两位贵客刚刚定然是从城门口进来的,今夏洛城重灾,我们这虽然是洛城边缘,但也受了影响,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啊,您瞧瞧门口那些流民,所以小店这两月可都是做的赔本买卖,受了灾,来来往往的客商也就少了,近一个月,小店都没了生意,这客房可不都空着呢嘛!” 这个时候跟着去停车马的护卫低声在燕王身边禀报说是客栈后面一匹马都没有,只有店家自家的一头驴,那也是干瘦干瘦的。 燕王扫了周子愈一眼,周子愈对掌柜道:“那劳烦掌柜的给我们商队安排房间,另外再上些吃的来,让我这些兄弟们填饱肚子。” 见这一个商队的人都愿意住下来,掌柜立马眉开眼笑,他打包票,“两位贵客,您稍等,我这就让厨房给你们送吃的来。” 掌柜的说话也算话,果然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小二就端了吃的上来,放在大堂摆放的几张方桌上。 燕王看着眼前摆放的吃食,不过是最简单的馒头包子汤面,一眼看去就知道这用的面不怎么样,那馒头的颜色都泛着黄。 周子愈吩咐掌柜的给每周上一碗肉。 掌柜的为难道:“贵客,实在是对不住,咱们客栈里今日没有肉食,明儿一早,我就让小二去集市上看看,若是有卖肉的,定然第一时间给您买回来做些烧肉。” 一家不小的客栈,居然连肉食都没了。 周子愈只好作罢,他留下掌柜问话,“城门口的流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聚集的?为何不让他们进城?” 掌柜听周子愈这么一问,立马诉苦道:“一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有流民了,后来越来越多。一开始进城也没人拦着,可谁知道等城里流民多了,就时不时出现鸡鸣狗盗的事,后来更夸张,一些流民在城中集结,趁着晚上夜色掩护,直接进入百姓家中抢劫!好些孤儿寡母人口少的人家被盯上。县里越来越乱,商贾们都不管做生意了,关了铺子的门,安生在院子里过日子。就是因为这样,县老爷才让关着城门,不让那些流民进来。” 掌柜越说越无奈,“两位贵人可得小心着,你们今日白天带着商队从城门口进来,怕是已经被他们盯上了,等再出城的时候定然要谨慎。” 谢过了中年掌柜的提醒,怪不得客栈里的饭食简陋,关了城门,也就相当于断了大部分的贸易往来,城里就那么大,粮食蔬菜肉食供应不及时,可不就是没什么好东西吃,店家能拿出这些面食已是不错了。如果燕王猜测的没错,就只这么简单的饭食,价格怕是都不便宜。 这里还仅仅是洛城最外围,还没到受灾最重的洛城和周边的几个县。 燕王打算在周山县修整一晚,明日一早他将大部分队伍暂时留在周山县,只带着一队人马先赶到洛城看看真正的情况再做决定。 到了夜晚,客栈还算安静,分派了值夜的护卫,燕王便躺下休息了,到了半夜,却听到了街道上一些奇怪的声音。 次日一早,护卫就进来汇报,“殿下,昨晚隔壁的粮食铺子被抢了……” 怪不得昨晚那么多奇怪的动静……这些流民当真是被逼急了…… 燕王换好衣裳,周子愈就匆匆进来了,他脸上没了平日里的那一抹坏笑,表情凝重无比,“殿下,不好了,今早刚收到的消息,洛城有人患疫病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灾大疫 大灾加上大疫!这是最坏的结果! 燕王本就凝重的神色愈发的沉郁,发生疫病,有可能整个城池的人都活不下来,如果一旦疫病扩散,有可能会蔓延到大齐的半壁江山! 周子愈脸色也无比严肃,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建议道:“殿下,您还是别去洛城了,在此处等着,属下先去洛城探探具体情况,你等属下的消息!” 周子愈这是想先牺牲自己,为燕王荡平前路,如果这次的疫病还好,那燕王再去洛城,如果疫病严重,燕王不必再去洛城冒险。 至于他会不会因此丧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燕王剑眉拢起,看向周子愈,“不行。” 周子愈瞪大眼睛,“殿下,疫病不长眼,万一那疫病厉害,您叫王妃一个人在京中如何是好!” 燕王一双深眸看着周子愈,“正是因为本王有王妃,不管怎样,本王才更应该去洛城!你以为皇上的圣旨形同虚设?我们身边真没有一个探子?本王被派遣赈灾,这是皇命,皇命不可违!” 以前他只一个人,若是这次洛城极为危险,他可以选择逃走,可现在京中还有沈千歌,他一旦抗旨,沈千歌定然没有好下场! 所以这洛城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况且,他心里更不愿意看到洛城百姓受疫病的折磨。 他是大齐的王爷,作为此次赈灾的官员,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百姓受灾受难而袖手旁观。 周子愈顿时找不到话反驳燕王了。 燕王走到窗边,从半开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周山县即便是在早上,街道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各个都是脚步匆匆,好似生怕被流民突然打劫,这会儿更是能听到隔壁粮食铺子里妇人隐隐的哭泣声。 燕王声音坚定的吩咐,“一会儿用了朝食,本王带一队护卫去洛城,子愈,你带剩下的人留在周山县等本王的消息,另外再派人将本王写的信送回京城,务必要亲自送到王妃手中!” 周子愈瞪大眼,“殿下,我陪您一起去洛城!” “本王心意已决,就这么办,而且这里不留个本王信任的人,那本王当真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周子愈眼眶发红,燕王哪里是什么要给自己留后路,他压根就是将活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即使他们再小心,那物资也没保住,只剩下两成不到的物资,能干什么!对于受灾严重又起病疫的洛城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周子愈从小与燕王一起长大,很了解燕王,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就很少会有更改的。 燕王此刻心意已决! 很快,燕王简单用了朝食,将要给沈千歌的信亲手交给周子愈,而后就带着一队八名护卫骑马迅速往洛城去了。 而周山县也并不是外表看来的那么安全,因为洛城疫病,外流的流民越来越多,周山县城外聚集的流民也一天比一天多了,县令不让流民进城,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流民合起来反对,好些在城外执勤的兵士都快抵挡不住了。 燕王府后院,沈千歌将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遣退了出去,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此刻正在怔怔出神发呆,实际上她正在观察面前那只奇怪的花盆。 燕王已经离开王府二十多天了,沈千歌每日都会查看一下自己身边这只气运花盆。 她很明显的发现,这只花盆里的植物随着燕王的离开一日日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燕王在京城的时候,花盆里的植株周围都是璀璨的光晕,那些光晕聚集在植株周围,让它看起来真的像是仙家之物,而且沈千歌明显可以感觉到,花盆里的植株通过她吸收燕王的气运在慢慢长大,花苞一日日都变得更大,像是要开放了。 可等到燕王一走,这植株周围的光晕就随着时间一天天消散了。 奇怪的是,植株变得无精打采,她整个人好似像是这植株一样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到了现在,植株周围的光晕已经全部消失。 她每天的精神也比之前短了。 燕王在府上的时候,就算是她一天都集中精力忙活,那也没觉得累。 现在只能集中大半日的精神,昨日午时她坐在书桌前看账册居然看睡着了……直到良辰进来叫她,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头还觉得酸痛难忍。 良辰催着她去卧房休息,可沈千歌既然自己这些日子晚上睡的早起的也不早,休息的时间够才是,怎么可能缺少睡眠。 之前有了经验,沈千歌猜测这怕是因为燕王离了她身边,花盆没有气运的缘故。 燕王这一去洛城,先不说惊不惊险,能回来起码是好几月后了,她难道真要这么干巴巴的等着?现在燕王才离开一个月都不到,她已经觉得精神变短了,后面若是时间变长,还不知道她会怎样。 沈千歌咬了咬唇,思绪又收了回来。 她出声将外面的荣顺叫了进来。 荣顺恭敬的给沈千歌行礼,“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沈千歌看向他,“大半个月了,殿下可有消息传回来?” 荣顺被王妃问的一阵心虚,可殿下当真是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他就算是想知道也没法子啊,最后只能苦着脸摇摇头。 沈千歌惊讶,她没收到消息,荣顺也没消息,那就是说燕王当真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大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让人去一趟武乡侯府,问问小侯爷有没有捎回什么消息。” 荣顺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办了。 如果按照正常路程的时间,这个时候燕王应该快到洛城才是,也不知道燕王这一路上如何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沈千歌只能希望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是未雨绸缪,燕王不会有用到的时候。 到现在,不管是私心还是公心,沈千歌都不希望燕王有事,这一刻,燕王已与前世旁人口中传的杀人如麻又暴力冷血的奸臣越来越远。 燕王在沈千歌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已在她的心上烙上了不能轻易磨灭的印记。 荣顺刚走,良辰就脚步匆匆地进来了,“王妃,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第四百章 这就满了 平日本就热闹的七贤街,这一夏是更加的热闹了。 七贤街紧挨着西市,这里虽然每日里人来人往,但大多都是平民百姓,真正的贵族很少来西城,人家都在朱雀大街上耍呢!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七贤街经常能看到达官贵胄的马车。尤其是在便民食肆附近。 便民食肆开了小半年,火爆程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的有名气了。 前两个月,何掌柜更是将旁边一家做药材的铺子给吃了下来,打通后,变成了便民食肆的一部分,后院也连在了一起。 这番一改动,来便民食肆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贵人们大多从后面的院门进来,或是去二楼雅间,或是去包了的雅院。雅间在二楼,在楼上用膳就能看到一楼大堂的热闹场景,着实有一股人间烟火的气味。每逢双日头,掌柜还会在一楼安排说书的先生,说些有趣的话本,所以每到双日子,大堂总是挤满了人,二楼的雅间也早早就被订光,这时候,二楼雅间居然比雅院更受贵人们的欢迎。 人人都稀罕便民食肆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总也听不腻,特别是最近说那美猴王大闹天宫的段子,让人听了热血沸腾又幻想不断,今儿说书先生要说美猴王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也不知道那本领通天的猴子能不能逃出来。 沈娇娇坐在马车里,马车里放了冰盆解热,又垫了软软的垫子,赶车的车夫更是小心,生怕惊了马车里的少夫人,要知道,有了身孕的少夫人现在可是整个侯府的宝贝,谁都不敢马虎。 突然,匀速行驶的马车慢了下来,马车外百姓的说话声也变大了。 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沈娇娇睁开了眼,有些不耐的问身边的茯苓,“怎么回事?行的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茯苓听了主子的话,连忙与旁边跟着的护卫打探。 很快重新进了马车回道:“少夫人,前面堵住了,怕是要一刻钟才能疏通。” 沈娇娇惊讶,都快下午了,在西城都能堵住? 茯苓看出她要问什么,继续解释,“少夫人,您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家便民食肆,这家开在七贤街的店最近可火了,那掌柜的又请了个特别会说故事的说书先生,美猴王的故事都要传遍京城了,好些贵人双日子下午都去便民食肆听说书,这人一多,七贤街的街道不够宽,可不就堵住了。咱们这次定的雅院,若不是靠着侯府的面子,怕是都不容易定着。” 沈娇娇有些瞠目结舌,因为最近害口,顾宸煜就让人卖了便民食肆的吃食来给她调剂口味,没想到这么一吃就爱上了。 窦茵心疼她在这大热天怀孕过的难受,就每日里让人去便民食肆给沈娇娇定食盒。 沈娇娇每日吃着便民食肆的饭食,对这家店愈发的好奇,这才央求了窦茵出府,亲自来这家店看看。 只是没想到这家店居然在西城,离西市这么近,西市可都是贩夫走卒出没的地方,本有些嫌弃,可抵不住好奇还是来了,到了便民食肆附近,没想到这家店在京城这么火! 沈娇娇掀了车帘往外扫了一眼,光是她这一眼看到的,就有好几家勋贵的马车被堵住的。 猜的没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去便民食肆的。 因为七贤街除了这家店,也没别的出色的店铺。 看到别的勋贵们的马车都在等,沈娇娇也不急了,吩咐护卫叫车夫好好跟着排队便是。 她还有心情让茯苓取了大麦茶来喝。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沈夫人来侯府那日,其他的时候沈娇娇的日子着实过的不错。 她有了身孕,婆母就将大部分家事揽了过去,不让管事们平日里去叨扰沈娇娇。 知道她爱美,婆母让绣房给她做了十多套孕期穿的衣裳,那布料都是用的最好的,还给她在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定了好几套首饰。 不但是这些,还有各色补品,为了安她的心,将郊外的两个庄子给了她,月例也提了两倍。 就连顾宸煜每日出外忙碌,一回侯府,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饮食一应都按照她的胃口来。 因为有孕,顾宸煜晚上倒是不与她睡一张床,但是夫妻两,顾宸煜睡在外间,她睡在里间宽阔的拔步床上,没有一个晚上顾宸煜是去找别的女人的,就连刚成年时,婆母安排的教导人事的丫头都被顾宸煜打发到了庄子上。 这叫沈娇娇更加满意了。 正是这段时间养的太好,她皮肤白里透红,一身衣裙富贵逼人,人虽然微微有点胖了,但脸色却更加诱人,叫人一看就知道沈娇娇生活顺遂如意。 因为有贵人的马车在附近,护卫们都去疏通人流了,所以一刻钟后,马车就重新行驶起来。 一刻半钟,靖勇侯府的马车就到了便民食肆的后院门前。 门口有专门迎接安排车马的小厮。 茯苓先跳下马车,随后又伸手将马车里的沈娇娇小心扶了下来。 夏日太阳毒辣,沈娇娇一下马车,茯苓赶紧给她撑起伞,遮挡酷烈的阳光。 茯苓将侯府的名号报给小厮,小厮忙笑着道:“原来是靖勇侯府的贵人,请跟小的这边走。” 沈娇娇被茯苓搀扶着去了后院的雅院。 便民食肆里的雅院原本只有梅兰竹菊四院,后来接手了旁边的铺子,又扩展了,现下有八个小院子。 每个院子各有各的特色,虽然面积小了些,但是高雅精致,处处都得人喜欢,尤其是在这炎热夏日,进了院子居然一点都不热,刚迈进廊下就一股舒服的凉气袭来,让人忍不住叹息出声。 看来这一次三十两银子的钱也不算是白花,也不知道这便民食肆背后谁是真正的东家,能有这样的奇思。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往常难定的雅院,今日却格外的安静。 有丫鬟送了冰酪来,沈娇娇便直接问了,“怎的今日雅院这么静?” 丫鬟落落大方的道:“夫人您有所不知,今儿大堂有说书先生说美猴王的故事,还有半刻钟就开始了,雅院的客人这会儿都去了二楼的雅间,等说书先生开讲呢!前头可热闹了。” 沈娇娇一边享受的吃冰酪一边听着,侯府的厨娘也会做冰酪,可不知道为什么做的总没有便民食肆的好吃,也不知道便民食肆用的什么方子。听丫鬟这么说,沈娇娇就道:“那一会子我们也去前头看看,你给我们安排一间上好的雅间。” 丫鬟顿时就不好意思的道:“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今儿雅间前几日就订满了,你若是想要,奴婢现在给你预约,可怕是要等上几日了。” 茯苓惊讶地张大嘴巴,这就订满了? 第四百零一章 燕王赈灾王妃享乐 沈娇娇被这丫鬟这么一说,心中有些不爽,“那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让出雅间,本夫人愿意翻倍出银子!” 丫鬟扯了扯了嘴角,歉意道:“夫人,小店从不做违信客人的买卖,那雅间既然早就已经订出去了,自是不好更改的。” 便民食肆确实是有规矩,只要客人不来取消订的雅间,食肆就不会违约,即便有翻几倍的客人出价也不行,别说沈娇娇这种翻倍出价的了,就是十倍几十倍出价的都有,都被何掌柜挡回去了。 沈娇娇瞅了一眼这丫鬟说话的时候坚定,就知道这件事确实不可行,见一路上来的勋贵那般多,沈娇娇也拿不住便民食肆的底细,只好暂时作罢,万一是哪位王爷的产业,侯府也惹不起。 沈娇娇没了吃冰酪时的好心情,挥手让在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下去,她准备歇一歇。 这里虽然小了点,但布置精巧,屋子里更是处处周到,许多贵人来了这里都有午睡的习惯,起来饿了就吃些雅院里专门提供的点心,下午可以消磨一下午,晚上再叫了便民食肆特有的席面吃上一顿再回府。 半掩上窗户,在屋里点了熏香,沈娇娇正准备歇一会儿,却突然听到前院爆发出一阵高声喝彩声,随后是叫好声。 她有些不耐,吩咐茯苓,“你去前面看看,是不是真那么好看!” 茯苓本来就好奇的不行,正愁找不到借口呢,沈娇娇这么一吩咐,她立马应了下来,叮嘱小丫鬟们照顾好少夫人,就快步出去了。 茯苓这么一出去就快半个时辰,在沈娇娇等的快不耐烦要差遣小丫鬟去找的时候终于回来了。 茯苓是在前院大堂角落里听了两刻钟的说书才恋恋不舍的回来的。 以前她从没想过,一个说猴子的故事居然能这么好听! 她有些可惜没从头听,回头定然要找人打听这美猴王故事的开始是什么样儿的。 茯苓脸色兴奋的通红,进来的时候看到沈娇娇有些拉下来的脸这才猛然忍住了喜意。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茯苓连忙行礼请罪,“少夫人,请恕罪,等回去,您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沈娇娇今日心情好,懒得与她计较,用团扇扇了扇问道:“去前院可看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茯苓连忙将前院的情形与沈娇娇细细描述了,“少夫人,您是不知道,那说书先生说的猴子的故事可好听了,好些贵人都跟着喝彩呢!那位中年说书先生今日拿的赏钱怕是不少。奴婢也是被吸引住了,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茯苓以前跟着她在沈府和去别府做客也听了不少出戏,也没见这妮子夸过的,现在夸一个故事,可见这故事确实有几分不凡。 沈娇娇正无聊,又被茯苓说的心痒痒,若是今日能听了这故事,还能在婆母面前说说,下次与婆母一起出来。 茯苓一看沈娇娇的表情就知道主子也好奇,她连忙道:“少夫人,奴婢方才在前院看到了良辰,那妮子当时正去其中一间雅间呢!” 良辰? 沈千歌的贴身丫鬟。 既然她在,那沈千歌一定也在,而且是在二楼的雅间。 沈娇娇顿时就笑了起来,自己这妹妹在雅间,她可不是就有理由去二楼的雅间坐一坐了,给沈千歌一个惊喜也不妨。 沈娇娇手一抬,茯苓立马扶住,只听到沈娇娇娇俏的道:“妹妹既然来了,那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去看看她,走,我们也去前院的雅间。” 茯苓连忙应道:“还是少夫人记挂着姐妹,王妃看到少夫人一定会高兴的。” 沈娇娇轻笑一声,主仆带着丫鬟就往前院去了。 沈千歌上午就来了便民食肆,一来是巡视一圈,二来是将货铺子铺陈货物的事。 这些杂事到了午饭时辰才忙完。 她离开王府的时候低调,燕王又出门在外,沈千歌干脆就留在了便民食肆用膳,顺便考教厨子的手艺。见身边的人都对下午的说书感兴趣,就留了下来,准备听完说书再回府。 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都是前世师傅说给她听的,她将这些故事简单整理了交给掌柜让掌柜找合适的说书先生来说,本只是想给客人们一个调剂,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在京城里火了。 这大夏日里的,下午的生意居然比中午还好,这些人多半都是为了听说书来的。 来到店里,客人们也不好意思只听说书,总会点些吃的,没来过的,一尝便民食肆的吃食味道这样好,又免不了爱上,来的更勤,还时不时要给家里人打包上一些。如此一来,便民食肆的盈利比刚开业的那几个月居然又翻上一番。 以前是后院的雅院最难定,现在已经变成双日子里的雅间最难定了。 便民食肆里专门为东家留了一间位置好的雅间,平日里这间雅间轻易不待客,所以沈千歌无论什么时候来,那必然都是有位置的。 坐在雅间里吃了些点心,听着大堂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此刻沈千歌都不得不感慨,有些事有天赋和没天赋就是天差地别。 就像是她,对讲故事这行,就没什么天赋,整理的故事也只不过是将师傅说的大致的脉络给记录了下来,可到了这位说书先生的口里,那人物一个个活灵活现,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那大闹天宫的泼猴就在眼前一般,让人听了忍不住叫好。 她听了会儿,都开始给这位能人鼓掌了,这故事还是她听过的,旁边的白泉良辰文杏更是一个个听的目不转睛,像是全副心神都沉浸到了故事中,随着故事里的猴子一会儿悲一会儿喜。 沈千歌笑着摇摇头,执起面前的白瓷杯,喝了一口厨子专门调制的冰镇珍珠奶茶。 不过饶是心情不错,吃食样样顺口,可因为没有吸收燕王的气运,沈千歌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只出来这么大半日还不到,她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乏了,要不是不想打扰身边人的兴致,现在她怕是在雅间里待不住。 说书先生正将一个高潮说完, 沈千歌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身影,下一刻,那人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燕王在洛城赈灾,妹妹倒是好兴致,在这里听书享乐。” 第四百零二章 三兄妹 沈千歌顿时眉头微蹙,她没想到沈娇娇居然会出现在便民食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找到了她待的雅间。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娇娇。 此时的沈娇娇容光焕发,脸色红润剔透,脸颊就算是长了肉也没损她的颜色。她穿着宽松,有些孕味,可那身衣裙明显是特意裁制的,用了许多精巧的心思。 身上戴了好些贵重的首饰,往人前一站就让人知道她是豪门贵妇。 看来沈娇娇这段时间日子过的不错。 两人自从出嫁后,交集就少了,她是原书的主角,沈千歌本来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可今天她要故意招惹她,那她自然也不是前世那个好欺负的沈千歌。 沈娇娇话音刚落,就扶着茯苓的手进了雅间到了沈千歌的对面坐下,一派雍容模样。走路的时候甚至还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让本来气愤的想要上前拦阻的良辰文杏两人僵住了手脚。 沈千歌给了良辰文杏一个眼色,让她们稍安勿躁。 随后沈千歌看向沈娇娇,“姐姐的兴致也没比我差到哪里,有了身孕居然还出来到处找乐子,要是早知道姐姐订不到便民食肆的雅间,应该早些与妹妹说一声,妹妹定然给姐姐多定一间。” 沈千歌这是在嘲讽她一个侯府的少夫人居然连一家店的雅间都订不到,沦落到不要脸的来蹭妹妹的,当真脸皮厚的可以! 这要是放在以前,沈千歌这么说,沈娇娇怕是忍不住脾气就要炸了。 她最讨厌的事就是被沈千歌比下去。 小时候是这样,成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婚后更是这样。 可她定睛看沈千歌,却突然由衷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沈千歌还真是让她大跌眼镜。 上一次在皇宫千秋宴见到她时的好气色完全没了,不但这样,还脸色苍白,若不是化了妆,怕是气色更差。 再看她身边的那只神奇的花盆,沈娇娇眼睛更是一亮,甚至嘴角都有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之前那花盆里的植物还像是仙草仙植一般,现在跌落凡尘,与自家府里被太阳晒蔫了的花草也差不了多少了。 前后这么一联系,沈娇娇又不笨,瞬间大致猜测出来沈千歌的状态大概与她身边的那只花盆有联系。 沈娇娇又想到她之前看到的那么几回,顿时有了更深的猜想。 她眼睛微眯,视线好似要将沈千歌看透一般。 之前每次看到沈千歌身边那只神奇花盆状态好的时候,都是她倒霉的时候,现在这只花盆里的植物蔫了,可这段时间是她最近活的最舒畅的时候,那这诡异的花盆是不是与她有联系! 只要沈千歌过的不好了,自己就能过的好! 她们两只能有一个过的好!这花盆会抢夺她的气运! 想到这,沈娇娇愈发的讨厌沈千歌,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整个人都毁掉,好似这样她接下来的日子才能心想事成。 沈千歌说了这番话后发现沈娇娇不但没生气,还表情奇怪的打量她,这让她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那种感觉就好似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以往沈娇娇就是个白莲,即便是讨厌一个人只会给他下暗手,在人前总是娇娇柔柔,表现出她最无辜的一面。 也不知是她终于不想隐藏了,还是改了性子。 沈千歌一点也不想将自己的情绪浪费在沈娇娇身上,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空理沈娇娇这胡搅蛮缠的劲儿。 这么一想,沈千歌朝着旁边的良辰使了个眼色,对她做了个暗号,良辰便带着白泉小声退了出去,雅间里只留下文杏一人伺候。 沈娇娇厚脸皮地坐到沈千歌对面,居然对沈千歌的话充耳不闻,甚至还有闲心朝着窗边看了一眼,楼下大堂人都挤满了,都目不转睛盯着说书先生,沉浸在说书先生的故事当中,听了片刻,还当真是挺有意思的。 沈娇娇的变化让沈千歌蹙起眉头,她讽刺道:“姐姐还当真是不客气。” “在妹妹面前,我有什么好客气的。”说完,沈娇娇往沈千歌面前的桌上一瞥。只见她面前放了几盘点心和一杯茶,都只是吃了一半,可那点心和茶都是她没吃过喝过的。一看那品相就知道这怕事便民食肆的新品。 沈娇娇有了身孕,嘴巴比之前更加挑剔,现如今是非便民食肆的东西不吃,如今便民食肆上了新品,她却还没尝过让,她怎么能甘心。 沈千歌这个破落户都能吃,凭什么她没有,她不但也要有,还要比沈千歌的更好! 一这么想她争强好胜的心就上来了,她吩咐茯苓将侍候雅间的小二找来。 小二进了雅间后一看到沈千歌,顿了顿,立马又恢复了常态,恭敬的询问沈娇娇有什么吩咐。 沈娇娇素手一指,“照着这样给本夫人也来一份,另外再准备一份给本夫人带回府里。” 小二一看沈千歌面前茶点,顿时面露难色,“夫人,燕王妃用的是食肆的特供,数量有限,您的对牌还没到这个消费的额度……” 什么!买个点心,还要消费的额度!她在这便民食肆花的也不少了! 见沈千歌看过来,沈娇娇顿时尴尬的脸红。 正在沈娇娇僵硬的不知道说什么时,门口突然又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高大修长,一双眼睛一进来就粘在了沈娇娇的身上移不开,不是沈景晏还能有谁! “快给夫人上点心,不够的额度本少爷来补!” 小二隐晦的看了沈千歌一眼,沈千歌微微颔首,小二立马笑着道:“既如此,小的立马去准备,还请夫人稍候。” 沈景晏今日上午就来了便民食肆,他早早的定了雅间,估莫着也是来听说书的。这事儿是沈千歌之前翻账册看到的记录。 方才让良辰和白泉出去,就是让他们故意向沈景晏的常随透露沈娇娇在雅间的消息,果然,沈景晏一知道就直接过来了。 这个时候,想不费自己力气只制服沈娇娇,还真非沈景晏莫属。 沈娇娇满脸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哥哥也在这里。 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沈娇娇自己心知肚明,此刻突然遇到孩子真正的父亲,她顿时心虚不已。 可这个时候沈景晏突然出现解除了她的窘境,而且是在沈千歌面前,顿时又让沈娇娇觉得自己长了脸面。 沈娇娇忍不住抬了抬下巴看向沈千歌,满脸的炫耀之意,嘴巴里甜腻的道:“多谢哥哥!” 沈千歌扫了两人一眼,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对沈景晏道:“大哥,那我也要一份!” 沈景晏顿时蹙起眉头,不满道:“你不是有了,怎的还要,你面前的都没吃完呢!不知百姓种粮的疾苦,当了王妃了还这般没任性!简直胡闹!” 沈千歌被说的满脸愤懑。 这个时候,沈娇娇偏偏道:“哥哥,让他们再准备一份给我带回府去好不好?” 沈景晏立马脸上带了笑,对着沈娇娇时仿佛换了个人,“好,娇娇想吃多少都有。” 沈娇娇得意的瞥了沈千歌一下。这如果是前世,怕是沈千歌又要伤心几日,可这一世她早已不在乎兄长的亲情,此刻的沈景晏在她面前与陌生人也无异。 沈千歌狠狠瞪了沈娇娇一眼,装作负气的快步离开了雅间。 沈娇娇见自己将沈千歌气走了,又觉得自己发现了沈千歌花盆的秘密,心情顿时舒畅无比,连不想看到沈景晏她都不是那么排斥了。 从雅间一直走到后院,沈千歌脸上愤怒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文杏有些担忧的道:“王妃,您要是想吃什么,晚上就让良辰做,良辰的手艺可一点不比便民食肆的大厨差。” 沈千歌被文杏说的话弄的笑起来,便民食肆的大厨本来就是良辰,现在的大厨和厨娘都是良辰一手带出来的,良辰的手艺当然比他们好。 “好了,我知道你想安慰我,可是我没事,方才是故意装给他们看的,否则我怎么能这么快离开?你快派人去叫良辰白泉,我们回府了。” 文杏发现王妃脸上当真没有什么阴霾,这才放心,笑着点头去通知了。 等上了回府的马车,白泉小心将一封信递到沈千歌面前,他抓着后脑勺为难的对沈千歌道:“王妃,这是方才裴世子身边的人硬塞给小的的。” 第四百零三章 这便民食肆是抢钱的吧 裴世子裴焕的人。 沈千歌从白泉手中接过信,顿了顿,还是拆开信封打开了。 当看到信里的内容后,沈千歌瞬间浑身僵住,脸色霎时变得凝重无比。 良辰和文杏就坐在王妃的对面,两人见王妃表情瞬变,互相看了看,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沈千歌一字一字看着信上的内容,越看脸色愈差,燕王带着的赈灾物资在路上居然被人调换了!原本十成的物资只剩下了两成! 不但如此,一路上燕王还被各路山贼觊觎,光是人马就损失了不少,这只是在去洛城的路上,还没真正到洛城境内。 可照着这情况下去,就算燕王在洛城能保全自己,等回了京城怕是也要被圣上处置。但这事还没完成一半,燕王当真有全须全尾活着回来的可能吗? 洛城大灾,民不聊生,那里可不是一般的乱! 人一旦被逼到了绝路,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果燕王一不小心惹怒了灾民,被灾民们活剜了都有可能。 信的最后,裴世子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燕王未来渺渺,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王妃不过才入王府不久,连燕王的血脉也无,可却有至亲在世,未来人生还长,何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若是王妃信任在下,可去沈宅,在下定然倾力为王妃谋划。 沈千歌压根就没空注意裴焕信的最后说了什么,不管如何,沈千歌是不会找他商量的。 让她揪心的是,燕王居然在路上就出事了。 差事被派到燕王头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桩好差事,她同样也这么想,可不管如何,也没想到会这么凶险。 这还没到洛城呢!若是到了洛城怕是危险程度会上升的不止一级两级。 临行前,燕王已自己做了许多的防备,就是这般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出事了,可见这帮人怕是早就盯着那块肥肉,不吃到口中是不会罢休的! 沈千歌有些心疼,心疼的不是那些被调换的物资,而是燕王,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受伤了没有。 看来她之前让何掌柜预备的那些东西没有白预备。 不行,现在就要回府,吩咐人给何掌柜传信。 沈千歌将信重新塞回了信封,而后一把扔到旁边的红泥小炉上,炭火一卷那封信就化成了灰烬。 至于这个时候裴焕为什么会写信给她,她没有一丁点儿心思理会,原来觉得那名单上排在前列的人有用,可上次接触之后,发现并无多少用处,那她也就没必要特意交好裴世子了。 裴世子这人外表看来高风亮节,但私下里做事却行为古怪,他今日的信里虽然话里有话,可也毕竟是告诉了她燕王的消息,沈千歌只当是他好心来报信的了,等燕王回府后,她让燕王准备一份厚礼送到裴世子跟前。 良辰文杏见王妃神色严肃,急的张口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等她们询问,沈千歌低声道:“殿下在去洛城的路上出事了,我们快点回去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早就做了不好的准备,可良辰文杏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事! 两人骇了一跳,神色骤变,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一旦出事,这燕王府就要保不住了!她们主子是燕王妃,燕王出事,第一个连累的就是她们主子! 沈千歌带着人匆匆回了王府。 便民食肆二楼雅间,沈娇娇怎么也没想到沈千歌走的这么快! 竟然都不给她炫耀的时间…… 但她又没有任何理由将沈千歌留住。 沈娇娇点的吃食还没送来,沈景晏就站在她身边,雅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人,茯苓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哪出去了。 一时间,雅间的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沈娇娇微微低着头,想像是沈千歌一样一下子冲出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景晏已经站到了门口的方向,拦住了沈娇娇离开的路。 沈娇娇眼神犹疑,都不敢看向沈景晏。 沈景晏的目光却舍不得从沈娇娇的身上移开,许久不见,沈娇娇像是由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变成了肆意盛放的鲜花,让他目不转睛。 但是看着看着,沈景晏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沈娇娇的腹部,有一点微微拢起的腹部里是别的男人的孩子,一想到这,沈景晏就想要发狂,眼睛都因为压抑的愤怒变得赤红起来。 不过,看到沈娇娇看他一眼时那小心翼翼有些害怕的样子,他原本坚定的心又软了。 沈景晏走了两步坐到了沈娇娇的身边,他忍不住伸手摸向沈娇娇的发髻,沈娇娇也不敢躲开,任由他这么接触。 “娇娇,最近可好?” 沈娇娇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楼下说书先生的故事,与这样的沈景晏在一起,她简直想夺路而逃。 “还行,只是许久没见到哥哥,记挂哥哥了。”沈娇娇低垂着眼睑道。 沈景晏被沈娇娇说的这句话击中了心房的柔软处,眼神都变得温柔了。 “哥哥也是,一直都记挂着你。”沈景晏说着就靠的沈娇娇更近。 沈娇娇突然捂着肚子,难受的蹙起眉头,“哎呀,哥哥,我肚子有点疼。” 沈景晏看沈娇娇脸色不像是作假,连忙消弭了心里那点旖旎心思。 “要不要紧?哥哥陪你去看大夫?” 沈娇娇连忙摇头,“不用了,府里有大夫,大夫说了,我的怀相不好,怕是这孩子有些艰难。” 侯府的大夫确实比外面的大夫更加靠谱。 听到沈娇娇这么说,沈景晏有一种既担心又高兴的心情,担心的是沈娇娇的身体,高兴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能保住,只要他的娇娇还没有给别的男人生下孩子,那她日后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见沈娇娇实在是难受,沈景晏也不忍心为难她,让人叫了茯苓回来,将沈娇娇送到了侯府马车上,走的时候,沈景晏特意让小二将沈娇娇点的两份茶点食盒送到马车上,让沈娇娇带回府里吃。 沈景晏带着常随看着马车走远,走时他还担心的叮嘱,回了侯府要第一时间找大夫看看,身体不能马虎。 马车离了便民食肆不远,原本满脸痛苦的沈娇娇就恢复了常色,茯苓方才还在担忧呢,见少夫人突然好了,惊地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娇娇见她大惊小怪的,瞪了她一眼,“方才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又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也不出门了,每日你到便民食肆来给我买食盒送回到府里。” 茯苓听少夫人这么安排,哪里有不应的,今儿那美猴王被压五指山还没听完呢,那位说书先生每两日说一次,她若是能日日来便民食肆就能听全了,后面就算是少夫人想知道,她也可以单独说给少夫人听,给少夫人逗逗趣,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奴婢定然给您将差事办好。” “好了,将那食盒打开,我瞧瞧里面有什么?” 茯苓连忙将两份一样的食盒取了一份打开,回侯府的路都是京城里宽大石板路街道,平稳的很,在马车里吃东西一点也不影响。 将几只精致的碟子摆放在马车里的小几上,茯苓又将一只深口的茶杯端出来递给沈娇娇,“少夫人,先喝一口,奴婢瞧着像是奶做的。” 沈娇娇接过喝了一口珍珠奶茶,当吃到里面的珍珠丸子时,一双眼睛瞪大,像是被珍珠的口感给惊艳到了。 “这是什么?”茯苓赶紧在食盒里找,很快就在食盒侧面找到了一张菜单递给沈娇娇。 “少夫人,都在上面呢,像是叫什么珍珠奶茶。” 沈娇娇接过来仔细看,菜单上还有什么蛋卷、蛋挞、布丁……这些点心竟然都是她从未吃过的! 可能是怀孕的关系,沈娇娇最近变得很嗜甜。 还没到侯府,这两人份的下午茶居然被她一个人吃光了……连坐在旁边的茯苓都没分到一杯羹。 还剩下一个食盒的,沈娇娇是万分不舍的让茯苓送到顾宸煜的书房了。 沈娇娇走了后,沈景晏也没心思再在便民食肆待下去,他刚走出雅间,小二就追了出来将他拦住了。 沈景晏一脸不悦的看向小二,“拦着本少爷什么事!若是不说个所以然来,今日本少爷定然要找你们掌柜讨个说法!” 小二带着歉意道:“沈少爷,您银子还没付呢……” 沈景晏拧起眉头,不耐的道:“订雅间的时候不是已经付了?你们店想赖账?” 小二急忙摇手解释,“不是,沈少爷,不是您订雅间的银子,是方才侯府少夫人那点心的银子……您还没付呢……” 沈景晏想起了这茬,给沈娇娇买点心的银子确实没给,“多少银子。” 小二伸出五只手指。 沈景晏道:“五两?”说完让常随给钱。 小二差点想翻白眼,“沈少爷,不多不少,一共五百两银子。” 沈景晏:…… 什么!五百两!这便民食肆是抢钱的吧! 最关键的是,他今日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银子…… 第404章 这还是前世众人口中的大奸臣吗 饶是沈景晏这个并不是太缺银子的人也忍不住吃惊的道:“你们店收的这银子是不是太夸张了?” 朱雀大街上最好的酒楼都不敢一顿收这般多的银子! 小二好似早就预知了沈景晏的态度,他耐心的解释,“侯府的少夫人点的点心是小店会员最高等级的定制款,您与侯府少夫人的等级都不够,要先用银子补到最高的等级,才能够买那些点心。其实点心本身不贵,只五两银子的食盒,可您那等级却着实是差了不少。” 当时他只想给娇娇找回面子,哪里会想那么多,更是没想到便民食肆的会员额度这么夸张…… 沈景晏打发身边的常随去打探一番,没一会儿常随就回来了,低声在沈景晏耳边说了几句。 沈景晏嘴唇抿了抿,想不到这小二说的都是真的,最后只能忍痛让常随去钱庄取了银票付了银子。 对于沈景晏来说,五百两不算多,但今日这银子花的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最后,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些在沈娇娇花费的心思和钱,总有一日他会让沈娇娇用她的人来赔给他。 小二见沈景晏离开了便民食肆,冷哼了一声嘟囔道:“谁让你欺负我们东家,这银子花的该!” 京郊的裴家别院里,这几日裴世子都陪着母亲住在这边。 前院,常随裴秋匆匆进了书房。 到了裴焕的面前,裴秋汇报,“世子爷,信送到了。” 裴焕手中的毫笔顿了顿,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裴秋退了下去,书房里只剩下裴焕一人,这个时候,裴焕反而没有任何看公文的心思了。 放下手中毫笔,他往后靠在圈椅的后背上。 嘴角情不自禁有了一丝弧度。 这次燕王南下赈灾,他还没动手,就有如此多的朝中“水蛭”开始吸血了,以往他是很反感这种盘剥抢夺的方式,这次他却一点都不排斥。 给燕王愈大的困难,他自己就能获利更大。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燕王还没到洛城,物资几乎已经被瓜分完毕,没了物资,燕王如何赈灾? 巧妇难为无比之炊啊,难不成他燕王还能是神仙,凭空变出粮食不成? 裴焕冷笑。 沈千歌不傻,只要她能认清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她就不会不妥协! 裴焕活动了一番手指,又攥了攥拳头,好似沈千歌已经落入了他的五指山之内,他只要动动手指,沈千歌就无处可逃,只能栖身在他的地盘以求存活。 自小他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裴焕相信,这次也一样! 第一日,沈家宅子没有动静。 第二日,依然没有动静…… 第三日,裴焕终于有些耐不住了,他让人将裴秋叫来。 裴秋战战兢兢立在主子面前,连抬眼瞅一瞅的勇气都没有。 “沈宅那边有动静吗?” 裴秋:“……回世子爷,暂时没有。” 裴焕压下心底的焦躁,继续问,“燕王府那边呢?” “小的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异动,燕王妃除了那日出门去了便民食肆,这几日都待在王府内,深居简出,每日只派遣奴仆出来采买王府平日里的用度。” 那就说明沈千歌当真是没有任何动静! 裴焕攥着拳头,此刻恨不得能立刻到沈千歌面前亲自问问她怎么想的! 裴秋感受到来自主子的低气压,站在原地更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不敢有。 正当他以为今日要挨主子训的时候,突然一名护卫急匆匆的进来。 护卫拱手,“世子爷,有加急的消息送进来。” 被这么一打扰,裴秋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他立马从护卫手中接过信封,亲自奉到裴焕面前。 裴焕拧着眉打开信,看到信里的内容后,他先是怔了怔,随后居然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 裴秋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凑趣的问,“世子爷,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一说,裴焕立马拉了脸,满脸严肃的道:“洛城有了疫病,据说传染性极强。” 啊?洛城有了疫病!这是大灾碰上了大疫!当真是不给洛城百姓一条活路了! 那信里说的原来是这件事吗?可这事,自家主子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子怕是笃定燕王妃无路可走了…… 裴秋听了后怕显露了自己的情绪让主子不高兴,立即低下头。 “洛城百姓这是雪上加霜了。” 裴焕起身,冷着声音吩咐,“你派人将这个消息送到燕王府。要快!” 裴秋赶紧去办了。 裴焕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花圃里因为炎热而有些发蔫的牡丹花,这朵牡丹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附到他的房檐阴凉下,否则用不了一个夏日的酷热,牡丹花就会枯萎了。 燕王府,外面看着好似一座沉浸的孤岛。 可里面却异常的忙碌。 自从那日得知了燕王的情况,沈千歌回府就让丫鬟小厮们开始收拾。 又将荣顺叫来特意叮嘱了好些事情。 这天,沈千歌正在小书房里核对要带走的清单,突然窗户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发出“砰”的一声响。 没多久,暗处的荣渊闪了出来,将一只短短的箭矢交给沈千歌,“王妃,方才有人射进来的,属下追过去,已经没了人影,此人武功高强,是个顶级高手,这箭矢属下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 沈千歌将箭矢接过来,箭矢上绑着一张细长的纸条,沈千歌皱着眉头将纸条解下来展开。 当看到上面内容时,沈千歌惊的身子都站不住。 洛城居然有了疫病! 而且这纸条竟然又是裴世子送来的,第一次裴焕送来的信她信,因为她回来经过多番打探,确定了信里发生的事,可这一次呢?难道也是真的? 沈千歌下意识并不想相信。 可不等她多想,荣顺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王妃,殿下身边的容九容十回来了。” 容九容十是燕王身边的亲兵护卫,是与荣顺荣渊他们一起长大的,如果不是有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容九容十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快马加鞭的回京城。 “快请他们进来。” 荣顺立马跑出去,片刻,容九容十就被带进来了。 前些日子出发的时候一个个护卫都精神抖擞,身强体壮,现在站在沈千歌面前的容九容十,瘦了一圈,两颊都凹了进去。 两人蓬头垢面,衣衫被刮坏了好几处,炎热的天气下,浑身都有酸臭味了,可两人像是完全闻不到一样,到了沈千歌面前,容九就将怀里的信掏了出来,双手呈给沈千歌,“王妃,属下是奉殿下之命给王妃送信。” 荣顺接过信递给沈千歌,沈千歌赶紧让荣顺给容九容十安排房间洗漱休息。 荣顺将容九容十送了出去,让人给安排了,片刻却又进来了,进来后直盯着沈千歌看。 此时,沈千歌已经拆开了容九带的信的信封,拿出信纸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却又带着急切的潦草,但确实是燕王的字迹,沈千歌飞快看完信上的内容,一颗心跟着沉沉地往下坠。 看来裴世子故意送来的消息并不是假消息,洛城当真是有大疫了! 燕王信里的内容不多,但每一条都是在为沈千歌考虑,沈千歌原本沉郁的心看完这些内容后,情不自禁加快。 燕王道:不用担心他在洛城,他自幼没什么优点,只身强体壮,不然不可能在那样没有母亲保护的深宫活下来,所以洛城的疫病对他定然无效的。 燕王又道:他作为这次赈灾的朝廷主官,差事如何都不能推辞,但若真到了绝境,他会想办法自保,让沈千歌在京中保护好自己,容九容十既然已经回了王府,就让他们跟在沈千歌的身边随时保护她。 燕王还道:若是他千算万算还是被人算计失了性命,他出京之前已求了太子,太子会保全沈千歌,若是连太子也无法,那就告诉荣渊,让荣渊保护沈千歌离开京城,他在大齐境外安置了一个庄子,必定能让沈千歌安全无忧。 短短一封信,燕王将能保证沈千歌安全的方法都想到了,让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这还是她前世众人口中的暴戾大奸臣吗? 燕王真傻,哪里有人因为健康就一定不会得疫病的,安慰人都不会安慰! 而且他如果真的没了,她又哪里能活得下去,没了他的气运,她现在就半死不活了好嘛! 沈千歌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是又想哭又想笑,心口还沉沉酸酸的。 她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吸取他身上的气运接触他罢了,故意让他曲解她对他的感情,其实最卑劣的是她才对。 就这样,这个傻子竟然还为她考虑到这个地步! 算了,看在他不像是前世那么聪明的样子,她就勉强去帮他一把。 就算是有危险,两个人也总能比一个人的主意多。 沈千歌又仔细看了一遍信,随后将信折叠好小心放进荷包,又踹进了自己的怀里。 荣顺正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呢,还以为王妃看完信能给自己也看上两眼,却没想到王妃看完信直接踹怀里了…… 他急切又结巴的不好意思的问,“王妃……” 沈千歌扫了他一眼,眼神严肃又坚定,“殿下来的消息,洛城有了疫病!” 第405章 能帮燕王的只有她 荣顺手一抖,难以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们殿下这也太惨了,差事是被迫接着的,而后一路上千防万防还出了事,现在洛城又有疫病,贼老天是想绝了殿下的所有后路啊! 震惊的出神了一会儿,荣顺就赶紧看向王妃。 殿下刚成亲不久,殿下若是在外面出了事儿,这京中第一个被牵累可就是王妃! 想到殿下临行之前与他交代的好好保护和扶持王妃,荣顺瞬间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来。 他抖着声音到了沈千歌身边安慰她,“王妃,您……您别担心,殿下定然能化险为夷,府里有奴才和护卫们,我们定然能护住您的。” 沈千歌嘴角抽了抽,知道荣顺是好心安慰自己,可若是他的声音不发抖可能会更可信一点。 沈千歌拍了拍荣顺的肩膀,声音镇定果敢,“荣顺,不管你们怎么想,本王妃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到了这个时候,能帮殿下的只有我们了。” 荣顺听了沈千歌说的话,啊了一声,片刻后,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沈千歌,“王……王妃是说……” 沈千歌挑了挑眉看向荣顺,“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荣顺有些犹豫,“可……可是您……” 沈千歌神色变冷,“荣顺,难道除了本王妃,你还能给你们殿下搬出别的救兵吗?” 周子愈所在的周家?不可能! 其一周子愈本就随燕王一起去了洛城,其二周家之前被打压,周大人还在家养伤官职都没复原!世子在外到处周旋,实力实在是有限的很。 蒋贵妃虽是贵妃,可不允许参政,娘家没什么根基,也几乎是插不上手。 五公主贵为皇女却没有自己的势力。 指望那位逍遥王?沈千歌还不敢将自己的宝压在这位身上,通过上一世知道的,这位对他们不知是敌是友。 这么一圈下来,燕王根本就没有能指望的人! 荣顺被沈千歌一句话无情的堵住。 他想反驳王妃一句,可当真是被王妃打到了七寸,他确实是请不到任何人帮殿下…… 荣顺羞愧地低下了头。 “既然没有,那就都听本王妃的!” 荣顺一个“是”字还没说出口,荣渊就从暗中闪了出来。 就连荣顺都不知道荣渊被殿下放在了王妃身边,荣渊出来的时候,他骇了一跳。 顷刻间就更认清了王妃在殿下心目中的重要位置。 殿下怕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王妃有事。 荣渊出来后朝着沈千歌拱手,抬起头后却反对道:“王妃,属下反对。” 沈千歌定定看着他,“你是不相信本王妃?” 荣顺低头,“不敢……但是属下接收到的殿下的命令就是保护王妃的安全。” 沈千歌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荣渊,荣渊与荣顺不同,他之前一直跟在燕王身边,对她更加不信任,自然是一点也不相信她有能力帮助燕王的,她如果用王妃的身份来压他,他根本不惧。 沈千歌只能换一个方向,“荣渊,殿下可有说过本王妃不能帮他?只能在王府中坐以待毙?” 荣渊一愣,立马摇头,“回王妃,殿下从没这么说过。” “殿下可有让你阻拦本王妃这么做?” 荣渊:“……没有。” “那你有何资格反对?你只需保证本王妃的安全即可,若是这件事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你难道没有本事保本王妃一个人的安全?还是你对你自己没有自信!” 荣渊立即发誓,“属下虽然没有以一当百的能耐,但是保护王妃一个人的安全还是有信心的!” “那就行,既然这样,那你有何理由要阻止本王妃!” 荣渊被沈千歌这一番话说的顿时哑口无言。 王妃说的没错,既然王妃能为了殿下争一把,后路有他保障了,那他为何要拦着王妃,若是王妃不动,殿下那才当真是陷入死局,到时候,他们这些属下才更没有活路! 荣渊想通,立马对着沈千歌恭敬的行礼认错,“请王妃恕罪,是属下短视!” 沈千歌站在小书房门前,看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婆子,这次她不但要帮助燕王,她更是要亲自去! 其一,她需要燕王的气运,只有待在他身边,她的气运花盆才能维持。 其二,她不能待在京城,只要她在京城,那她就会成为燕王的拖累,一不小心就会变为他人要挟燕王的傀儡,敌在暗,而且不知道有多少,京城现在对于燕王来说是最危险的。 沈千歌神色坚定的吩咐,“荣顺,你跑一趟宫门,给五公主的女官递个话,就说我请五公主出宫一趟,我这里最近做了好些新奇的点心,叫她来尝一尝。另外容九容十那边休息好了,你让他们来见我,荣渊,你暂时还在暗处,莫要让人发现了你。” 沈千歌事一吩咐下去,午后,五公主就到了燕王府门口。 五公主也不用女官鸿雁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 王府大门口,荣顺正等着呢,见了五公主,连忙迎了过去。 等进了燕王府大门,五公主边走边看,总觉得燕王府好似哪里有些违和,下人们都来去匆匆,这大热天的,当真有这么多事做?沈二治家也太严格了吧! 到了王府后院的留香园外,沈千歌已经站在院门口等着五公主了。 五公主见了她,忙快跑两步到了沈千歌面前,嘟着嘴巴道:“沈二,不是说好了要进宫找我玩?怎么到今日才想起我,你也太没良心了。”蒋贵妃都说过多少遍了,五公主还是习惯叫沈千歌沈二。 沈千歌也没纠正她,笑着道:“这不是特意请公主来了?走,先进去,我给公主做了好些吃的,公主都尝尝。” 沈千歌拉着五公主进了花厅。 花厅屏风后放着冰鉴,很是凉爽,沈千歌又让良辰上了珍珠奶茶、蛋糕、酸奶水果捞。 这三样都是五公主从来没吃过的。 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吃食,五公主眼睛亮闪闪的,“沈二,这都是为我准备的?” “那可不。” “那我可不客气了。” 五公主拿起旁边放着的小银勺,挖了口蛋糕送到小嘴里,下一秒就就幸福的闭起了眼睛,含着蛋糕,她嘟囔道:“太好吃了!” 随后又尝了珍珠奶茶和水果捞,最后还是最简单的奶油蛋糕最受五公主的喜爱。 等吃了半饱,五公主转头对沈千歌道:“说吧,沈二,可是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第406章 太后玉牌的用处 沈千歌顿时尴尬了一下,没想到她心思已经被五公主猜了出来。 五公主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千歌,得意的道:“是不是没想到我能猜出来?”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是。” 五公主啜了一口珍珠奶茶,“这有什么猜不出来的,你跟我六哥一样不爱进宫,这个时候六哥不在京城,你就更加深居简出了,若是没事,你怕是不等六哥回京都不会进宫,可偏偏这个时候,你却让人请我出宫,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真是聪慧。” “得了,别奉承我了,我吃了你的好东西,自然帮你办事,只要不是我为难的,都交给我!” 沈千歌感激的看了五公主一眼,下一秒,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公主,殿下在去洛城的路上出事了。” 沈千歌简单将燕王在去洛城路上发生的和洛城有了疫病的事告诉了五公主,就算现在不告诉五公主,估莫着顶多再瞒半个月,京城也会有消息。 到时候,只怕是整个朝堂都会知道。 五公主本来胃口尚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面前的美食瞬间变得毫无滋味。 母妃是六哥的养母,母妃只有她这一个公主,根基又浅,以后只能靠着六哥,一旦六哥出事,她和母妃更是得不到一点好处。 五公主放下银勺,再多的她一下子根本就想不到,既然沈二将她叫来了,肯定是沈二有了办法。 “沈二,你想要我帮你什么?”五公主在心中发誓,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就算是损了自己的利益,她也会答应沈二。 沈千歌看着五公主严肃的稚嫩脸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就算是五公主想要豁出去,她也不会舍得的。 这一世,她和燕王还要保她一世平安呢! 沈千歌从怀里掏出一个素色的荷包递给五公主。 五公主疑惑的接过去,轻轻打开,随后就从素色荷包里拿出了一块古朴的玉牌。 五公主微微吃惊的看向沈千歌,“沈二,这……这是太后赏赐的玉牌?” 沈千歌点点头,正是上次千秋宴太后赏赐的玉牌。 拿着这块玉牌,五公主一瞬间就想通了,“沈二,你是想让我将这块玉牌悄悄交给太后?” 沈千歌笑起来,“是,公主,正是想托你这件事。” 五公主就住在皇宫,请她转交不会有人发现,这才能让她彻底低调,否则等洛城疫病的事传到了京城,怕是燕王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她就算是想帮燕王也帮不了。 沈千歌低声交代五公主几句。 五公主点头应下,这个时候五公主也松了口气,太后背后的势力她也知道,如果太后这次肯帮六哥,那六哥许是真的能平安归来。 此时,五公主并不知道沈千歌真正的打算,她满心以为只要太后肯帮忙,燕王就能没事。 沈千歌也没特意提醒,有时候想的越多反而忧思越重。 等送走了五公主,沈千歌派葛嬷嬷带着文杏去沈宅看祖母和姑姑,并让葛嬷嬷转交了一封信给姑姑。 剩下的就等太后那边的消息了。 傍晚,葛嬷嬷就带着沈千歌让带的东西和信到了沈宅。 这边看到沈宅门口有马车的动静,裴秋立马回去向裴焕汇报。 “世子爷,沈宅门口停着燕王府的马车!” 裴焕一下子站起身,那一丝得意冒出嘴角,“终于忍不住了,走,随我出去一趟。” 裴焕带着裴秋去了裴家的药铺,这家药铺就开在离沈宅不远的地方,出入沈宅都要走这条街道。 坐在药铺二楼,就能看到沈宅门口。 那停在沈宅门口的确实是燕王府的马车。 于是,裴焕坐在药铺二楼窗边一盏茶接着一盏茶的喝着,直到一壶茶都喝的差不多了,沈宅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随即就有丫鬟和老嬷嬷从里面出来,身边还有沈姑姑的贴身丫鬟白雪。 几人在门口寒暄片刻,老嬷嬷和丫鬟就被送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行驶起来,离开了沈宅。 等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沈宅的大门关上了,都没见到沈千歌的影子…… 裴焕的脸顿时黑成了一片。 旁边的裴秋何尝不知道自家世子爷的心思,他立马差人去打听。 一刻多钟后,打听的人回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裴秋的脸色一变,立马跪在裴焕身边请罪。 “世子爷,是小的不好,您罚小的吧,方才护卫来报,说……说是燕王妃并未亲自来沈宅,只派了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裴焕这半下午是白等了。 他脸色愈发的难看,原本俊朗的如斐公子模样,这会儿脸色扭曲,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骇然。 他一把将桌上的茶盏和茶壶推到了地上,茶壶里的茶水溅了裴秋半身,裴秋却不敢说一个字。 裴焕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冷冷对裴秋道:“回去自己领罚。” 说完,他一甩袖袍出了房间。 等走到了药铺门口,他朝着沈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日他特意给沈千歌机会,她不要,他日,他定会让她后悔! 夜色四起,燕王府也安静了下来。 留香园里大半的下人都歇下了,沈千歌却还在小书房里。 她面前放着何掌柜送来的信,可她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正胡思乱想间,荣渊闪了出来,双手将五公主之前带走的素色荷包递给沈千歌,“王妃,太后的人来了。” 沈千歌接了荷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确实躺着给五公主带走的太后玉牌。 没想到太后的人速度这般快,她连忙起身,“让荣顺引到前院书房。” 不知道太后派来的人是男是女,还是放在前院书房接待比较好。 沈千歌换了见客的衣服就去了前院书房。 等进了前院书房大门,一眼就看到书房里站着一个背对着她的高挑黑衣人。 这人一身夜行衣,让她一眼看来竟然分不出男女。 沈千歌进了书房,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黑衣人很快就转过身来。 第407章 如此聪明的燕王妃 沈千歌视线一看过去就愣住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太后身边的亲信女官蔡女官! 这位女官名气可是不小,目前三十多岁,与沈姑姑年龄相当,不过她到现在仍然是云英未嫁之身,据说是她自己向太后请了懿旨这辈子都不嫁人,太后担心放她归家后受到家族不公的待遇,所以一直留在身边重用。 之前在皇宫中看到这位女官,只知道她干练聪慧,却没想到她身手也很好,方才她是带着两名护卫翻墙进来的,见她又穿着一身夜行衣,怕是一身功夫不输给她身边的护卫。 蔡女官见到沈千歌进来了,向沈千歌的方向迎了迎,到了近前,恭敬的给沈千歌行礼,“燕王妃安好。” 沈千歌连忙将她扶起来做到一旁的圈椅里,“连累蔡女官跑一趟了。” 蔡女官摇头,“王妃手中既然有太后的玉牌,奴婢跑这一趟也是应当的,王妃不用客气。” 沈千歌让良辰给蔡女官上了最好的茶点,就将书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 等书房里只剩下蔡女官与沈千歌两人,蔡女官才直言不讳的问:“不知王妃有何事相求太后,依照规矩,奴婢不得不给王妃提个醒,太后她老人家只会担心她老人家能做到的事,望王妃知道分寸。” 沈千歌颔首,“蔡女官,多谢你的提醒。若不是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我也不想麻烦太后娘娘。你虽在深宫,想必也听说过一些洛城的事。” 蔡女官并非是太后身边单纯的贴身宫女,她还帮着太后管理着一部分宫外的事,甚至会时常出宫。 宫里的消息加上宫外的消息,大言不惭的说,她有时候比大部分当家的男人知道的都多。 蔡女官可惜,“燕王被圣上派遣去洛城赈灾这件事,太后知道了也是觉得可惜的。”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圣上金口玉言,不能违背,就算不是为了朝廷,为了洛城百姓,我们家王爷也会尽量将这件差事办好。” 蔡女官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燕王妃会这么说,毕竟这差事确实是谁都避之不及的,燕王是被皇上硬逼着接了这桩差事,心中怒气和不平应该更多才是,没想到不管是燕王还是燕王妃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大齐的百姓。 沈千歌也不与蔡女官绕弯子,“蔡女官消息灵通,最近我们王爷去往洛城路上的事,蔡女官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说完沈千歌就盯着蔡女官的脸看。 果然,沈千歌话音一落,蔡女官脸上的表情就有微小的变化,即便是她第一时间隐藏住了,但还是被沈千歌捕捉到了。 蔡女官本想装作不知道,可触及到燕王妃那双澄澈的双目,顿时什么假话也不好意思出口。 最后蔡女官只能点头承认。她确实是收到了一些有关于燕王去往洛城路上的消息。 燕王即便已经极为小心了,但仍然抵不过那些勋贵和世家的算计,想要好好保住的物资仍然在路途上的各种骚扰下被调换了大半! 这代表的什么,蔡女官如何能不清楚,没了物资,还赈什么灾,这不是说笑话嘛! 燕王赈灾不利的这个罪名是铁定要背上了! 这还是轻的,洛城危险几何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事太过棘手,而且远在洛城,怕是太后的势力也难以触及…… 蔡女官为难道:“奴婢知道王妃担心王爷,奴婢也觉得可惜,可这件事,太后怕是无能为力……太后她老人家虽是有些能力,可她老人家一向低调,又从不参与政事……” 沈千歌被蔡女官说的话弄的一愣,她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眉心也微拧着,“蔡女官,本王妃记得没错的话,本王妃还没说想请太后帮忙做什么?” 蔡女官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王妃,是奴婢想当然了,您尽管说,奴婢听着。” 沈千歌站起身,眼神坚定又悠远,“我并没想过用这枚玉牌强制要求太后娘娘死保王爷,我若是这般做,对太后娘娘也不公平。不管如何,我们王爷这一路上确实是让人偷换了物资,这罪责推脱不掉,也抹不掉,这些王爷不会不认,也不会让太后豁出脸面出手。我只想求太后娘娘一件事,派人掩护我出京!” 蔡女官先是听到沈千歌前面一席话,微微放下心来,若今日是太后坐在这里,她怕太后不好抹开脸面,才提前将事情拦住,却没想到这燕王妃并不是想让太后保住燕王。再听到燕王妃后面说的,她惊地嘴巴微张。 燕王妃要出京? 她一个王妃出京做什么?难道是想趁着事发之前逃走? 不会吧,燕王妃看着也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蔡女官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沈千歌几乎是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沈千歌笑了一声,“蔡女官是不是觉得本王妃贪生怕死,趋利避害?” 即便蔡女官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也没好意思当着沈千歌的面说出来,“没……没有,王妃说的哪里的话,做女人可不都得先为自己多想一些,太后娘娘以前就经常这般对奴婢说。” 沈千歌压根就没将蔡女官这番话放在心上,她收起笑意,精致的面庞又变得严肃起来,“蔡女官可想过,若是本王妃留在京中留在燕王府里,燕王不管是能不能回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吗?” 经沈千歌这么一提醒,蔡女官顺着这思路想下去,顿时心中一咯噔。 只要燕王在乎燕王妃,那燕王只要留着半条命就一定会回京,洛城的事办不好,回京等着燕王的怕是只有严重的治罪!严重到什么程度,她都不敢想。 燕王本就不受圣宠,为了平息民怒,什么结果都有可能! 太后虽然不管朝堂的事,但是女眷的事她老人家却可以管,一旦燕王妃出了京,不在燕王妃里,那就是给燕王留下了活下去的可能! 燕王妃一点也不笨,甚至是想到几十步后面去了! 这个时候,蔡女官都不得不佩服此刻如此年轻的燕王妃来。 这种情况下,这样的果断这样的镇定可不是普通女人能有的。 而且燕王妃还巧妙的踩在了太后的底线上,知道她的要求太后大半不会拒绝。 以蔡女官对太后娘娘的了解,这样的要求太后确实不会拒绝,不过是伸手保一位皇家女眷而已,若是日后燕王妃被查出并不在燕王府,太后就说被她接到了寝宫里,太后孤单,接一位丈夫不在京城的王妃去宫里陪着,难道圣上还要管? 第408章 让人惊讶的装扮 蔡女官起身朝着沈千歌拱手,“王妃的胆识奴婢佩服至极。放心,王妃的话,奴婢定当一字不差的帮忙转达给太后娘娘,还请王妃等上一等,太后娘娘很快就会有回复。” “那就有劳蔡女官了。蔡女官放心,只要太后娘娘能保我出京,剩下的事,一概不用太后娘娘操心,后果也由我一应承担。” 蔡女官怔了怔,而后点点头。 此刻,她虽然有些同情这位燕王妃,但她也帮不了她太多,太后出手后,日后一切就看她的命数了。 沈千歌亲自将蔡女官送出了书房的院门,蔡女官让沈千歌留步,而后戴上黑色面纱,带着两名护卫转眼就消失在燕王府的院墙外。 良辰担忧的看了沈千歌一眼,“王妃,不早了,您还是回后院休息吧。” 沈千歌颔首,在良辰的搀扶下回了留香园,可送出了消息,不等着收到消息,沈千歌哪里能睡得着,她进卧室前交代了暗中的荣渊盯着燕王府里的情况,只要蔡女官传了消息来,立马提醒她。 后半夜,沈千歌的窗户被荣渊敲了三下,沈千歌立马披衣起身,将外间的良辰叫醒,她便从荣渊的手中接过了一根小小的铜管,打开铜管,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只一行,却是太后的字迹,落款是太后用的私章。 荣渊道:“王妃,这是蔡女官在外面让人放进来的鸽子腿上绑着的。” 看到那一行字的内容,沈千歌紧绷了一日的心弦终于松开,她惊喜的对荣渊和良辰道:“成了!” 荣渊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个时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良辰先是笑,后又满脸担忧起来。 她抬头看了王妃一眼,她们家小姐自幼都没离开过京城,这次出京,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受得了,更不用说这次出门还危险重重了。 沈千歌朝着荣渊挥了挥手,道知道了,荣渊很快离开。 沈千歌将太后给的细纸条细细藏在贴身的荷包里,转身就回了里间卧室,良辰却反而心思不属的。 “王妃,不然奴婢现在就给您收拾?这夏日的衣裳要多待些,还有您最喜欢的两双绣鞋一定要带上,对了,还有殿下之前给您买的那些首饰……” 不等良辰说完,沈千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良辰,冷静,我这趟是要出远门,带那些都用不着,而且估莫着没机会用,你明日一早给我收拾两套男子衣裳,再收拾两套普通妇人穿的家常衣裳就行了。” 说完也不等良辰反应过来,沈千歌自己回了拔步床上补眠。 今晚定然要睡好,明晚下半夜,太后就会安排人来帮她出京! 沈千歌将内室的灯火都吹熄了,良辰还愣在原地呢,等她回神,立马捂住了嘴巴,她怕因为自己太过惊讶叫出声来。 王妃根本就不单单是想出京,怕还是想亲自去一趟洛城! 王妃到底是女子,如何受得了这般颠沛之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次日下半夜。 太后的人如约到了燕王府,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一晚来的蔡女官。 蔡女官今晚并非是一身黑衣,而是一身普通民妇的打扮,带着人进了留香园,看到沈千歌时,蔡女官都惊讶了一瞬,只见面前的燕王妃已不是昨晚见到时一身华丽裙衫的模样。 此刻燕王妃一身男子装束,一头乌发梳成男子发髻,用簪子固定住,哪里还是什么王妃,分明就是一翩翩少年郎。 尤其是带着笑容的时候,像是一束阳光照进人的心田。 蔡女官惊艳了一瞬,立即朝着沈千歌行礼。 沈千歌连忙将她扶起,“今夜又要麻烦蔡女官了。” “王妃说的哪里的话,只不过今晚王妃的装扮实在是让奴婢惊讶。”蔡女官笑着道。 沈千歌展臂问,“可是有哪里不合适?” 蔡女官连忙摇头,“没有,王妃这一身要比平日家常的穿着合适的多。”说着,蔡女官拉着沈千歌进了里间,将沈千歌扶到妆台边坐下,扫了眼妆台上的妆品,取了螺黛轻轻在沈千歌脸上动了几下。 不一会儿,沈千歌本柔和的脸庞就有了棱角。 又过了一会儿,镜子里原本清丽无双的燕王妃居然当真变成了浓眉星目的佳公子! 蔡女官看着镜子里的沈千歌道:“王妃,这般就更像了。” 蔡女官又耐心说了几点装扮男子的要点,每一样对于沈千歌来说都像是打开了异世界的天窗一般,她一一用心记住。 看来蔡女官在外行走这些易容的技巧并没有少用,否则不会这般的娴熟。 弄好后,蔡女官询问,“王妃出京可要带什么东西?” 沈千歌让良辰和文杏各提着一个包裹到蔡女官的身边,“就是这些。” 见到只两包裹的东西,蔡女官松了口气,她当真怕没出去过的燕王妃给她收拾出几马车的东西,若是这样,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幸好燕王妃没这么做。 “好好,就这些就行,出了京城,王妃若是需要什么,与奴婢说便是,奴婢定然让人给您安排好,现在有这些尽够了。” 沈千歌笑了笑,谢过蔡女官。 蔡女官扫了周围一眼,“王妃若是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于是,沈千歌带着葛嬷嬷文杏良辰荣顺白泉几人跟着蔡女官到了王府侧院,侧院有一道小门连通王府外,这道门很少用,平日里都是紧闭着,轻易不开,所以几乎没人会注意这里。 小门一打开,就从不远处行了一辆马车过来。 蔡女官扶着沈千歌上了马车,葛嬷嬷文杏良辰想要陪着主子坐马车,却一把被蔡女官拦住了。 “你们今夜不能跟着王妃,我会另外给你们安排马车马匹送你们出京。” 谁也没想到蔡女官这个时候不让这些人跟着沈千歌,白泉当即就有些急了,王妃手无寸铁,哪里真的能将她交给太后的人,万一…… “不行!我们要跟在王妃身边。” 不等蔡女官反驳,已经坐在马车里的沈千歌出声了,“白泉,听蔡女官的安排,荣顺,你与白泉一起。” 第409章 裴家的人追来了 荣顺被王妃一点名,就知道了王妃的用意,王妃虽然没带他们,但是王妃身边暗中有荣渊保护,若是太后的人真有问题,荣渊不会不出手,既然已经求到了太后面前,此时确实只能听从蔡女官的安排。 若是在这个时候闹出矛盾,最不利的就是王妃就是燕王府了。 白泉不放心还要再劝主子,胳膊却一把被荣顺拉住了,荣顺抬起头朝着白泉使了个眼色。 白泉这才止了话音,退到了一边。 蔡女官颔首,吩咐身边的手下,“车夫,两名护卫,两名丫鬟,剩下的人安排另外一趟。” 她这么一说,立马又有一辆马车跟了过来,蔡女官带着两个丫鬟打扮的陌生女子上了后面一辆马车,沈千歌马车边跟着两名护卫,蔡女官一个暗哨一打,一行人静悄悄出发。 拉车的马匹和骑着的马匹蹄子下都包了软布,走在石板路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等载着沈千歌的马车走远了,蔡女官留下的人手这才对白泉良辰等人道:“跟着我。” 葛嬷嬷荣顺白泉良辰文杏一行五人被分成了两批,其中荣顺白泉扮成了出城倒夜香的下等人,葛嬷嬷带着良辰文杏被安排扮成母女三人跟着一小官的女眷出城。 虽然已经宵禁,但零零散散出城的人也不少,一些是带着出城令牌的人,一些是倒夜香这种必不可少的活计的人。 沈千歌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只能听到的打更声,浑身都警惕起来,若是没有燕王留给她的荣渊,遇到蔡女官今夜这样的安排,她怕是也要退缩。 深吸一口气,沈千歌打起全副心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马车外有护卫好似在后面马车边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沈千歌就算是集中精神也听不清楚。 后面马车里的蔡女官听了护卫的汇报后,紧紧拧起了眉头。 她道:“裴家的人?裴家如何会盯上我们?裴家可与燕王府有仇怨?” 旁边两个丫鬟摇头:“姑娘,裴家与燕王府从未有过交集,怎会有仇怨。” “看来现在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了,不管了,我们只要把太后交代的事办好就行,其他的我们不用管,若是那位裴世子要硬来,我们就接着。”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吩咐。” 于是,沈千歌明显感觉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马车后不远处,裴焕打着马跟着,旁边是裴秋和两名护卫。 裴焕扫了身边的裴秋一眼,“你确定前面两辆马车是从燕王府出来的?” 裴秋怔了一下,如实道:“回世子爷,小的虽没有亲眼见这两辆马车从燕王府出来,但是这马车确实从燕王府附近的巷子里出来的,那巷子只有燕王府一府开了小门,总不会是别的府里的人绕了一圈才从那巷子里出来的吧?” 裴秋这么一说,裴焕眼睛就眯了起来,死死盯着前面两辆马车。 他派人特意给沈千歌送了两次消息,第一次沈千歌忍住了,可第二次她不可能还坐得住! 这几日他等的焦躁,一直派人注意着燕王府的动静,却没想到今晚得到的是这个消息。 沈千歌会不会就坐在前面的马车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趁着这夜色将人强行带回府中! 不管是燕王能不能回来,沈千歌怕是都无法与燕王再继续下去! 这是他对沈千歌这两次不理不睬的惩罚。 想到了这里,裴焕的眸子里愈发的危险了。 裴秋提醒,“世子爷,前面的马车好像发现我们了,行驶的速度变快了!” “追!到前面西市附近,将两辆马车拦住!”裴焕冷声吩咐。 护卫们立马应是。 裴焕带的不止跟在身边的两名护卫,后面还隐着五六名护卫,命令一散下去,后面的护卫会从旁边的街道超近路过去,提前在西市边拦住前面的两辆马车。恰好这里是西市,街道错综复杂,对隐蔽极为有利。 很快,蔡女官也收到消息。 “姑娘,身后裴家的人跟上来了。” 蔡女官脸色变得严肃,“看清楚了,跟了多少人?” “一共四人,打头的是裴世子,身边跟着常随和两名护卫。姑娘,我们怎么办?” “先不用管他们,我们快走,迅速出城,等出城自然有人接应。” “是!” 随后,马车的速度又加快了。 沈千歌心跳也跟着马车速度加快,这样反常的情况,她知道定然是遇到事情了。 绑着软布的马蹄落在地上,发出闷响,像是踏在人的心尖,又重又压抑。 后面的马车里,丫鬟提醒,“姑娘,马上路过西市。后面裴家的人离我们更近了。” 他们一行毕竟是两辆马车,哪里能和只骑马相比,就算是今晚马车快的要飞起来,那还是要被骑马的追上的。 蔡女官攥着手心,咬牙吩咐,“不管,继续走,过了西市边,离西城门就近了!” 饶是蔡女官这么说,后面的马蹄声还是越来越近,在还没离开西市范围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窜出了骑马的四名护卫将两辆马车的前路给堵的死死的。 眼看着前面骑马的四名护卫拦着路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让开的想法,车夫不得不突然拉动缰绳,将马车停在了原地。 坐在马车里的沈千歌被惯性冲的差点撞到马车前面的车壁。 马车停了后,就听到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这声音颇为熟悉。 “大半夜的,已经宵禁,谁准许你们在城中驾了马车出来溜达的?” 一句话落下,沈千歌立马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了。 这……这是裴世子身边常随的声音! 难道她的马车是被裴世子拦住了? 沈千歌心中立马警铃大作! 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蔡女官还没说话,她要先听听蔡女官怎么说,再判断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裴秋话刚说完,就听到后面马车的动静。 蔡女官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她一副干净利索的妇人打扮,看起来当真与一个干练的年轻嬷嬷无异。 “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拦住我们少爷的马车!” 蔡女官走到裴秋身边,身后丫鬟提着灯笼跟着。 有了光亮,人到了近前,裴秋一下子就看到了蔡女官和丫鬟的长相。 隐在裴秋身后不远处的裴焕当然也看清楚了。 裴焕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不管是这个年轻嬷嬷和还是丫鬟,他都不熟悉,应该是一次都没见过。 第410章 哪里有点奇怪 这般眼生的嬷嬷丫鬟难道真是燕王府的? 而且她刚刚说了什么,“他们少爷”?怎么会! 裴焕怎么可能被蔡女官的一句话给镇住。 他朝着裴秋使了个眼色。 裴秋嗤笑了一声,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亮到蔡女官面前,“这位嬷嬷,我这令牌可有资格?” 借着灯笼的光芒,蔡女官一眼就看到了那令牌上的图案,是五城兵马司的腰牌。 五城兵马司专门管理京中治安,这宵禁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有了这个腰牌,就有权利查询进出城的人,就算是勋贵,他们也有权利查看。 蔡女官知晓面前人是裴家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能在这个时候拿出五城兵马司的腰牌,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蔡女官顿了顿,立马放低了身段。 “既然您有兵马司的腰牌,自是有资格查验的。不过我们少爷身子一向不好,身份又不一般,您带着这般多的人又堵了我们的路,怕是此刻已经将我们少爷惊扰到了,所以其他的随便你们查,只是少爷所在的马车,还请你们回避。” 裴秋拧眉冷笑,“我今日倒是要开开眼界,你们少爷到底是何人,有资格不让我们查验!” 裴秋说完就挥手让身后的护卫们搜查。 蔡女官带着丫鬟一把站到了沈千歌的马车边,当着马车车帘,不让裴秋的人掀开车帘查看。 蔡女官神色变得慌乱起来,“不行,你们不能查我们少爷的马车!” 她越是这般,裴秋越是怀疑,站在裴秋身后的裴焕紧紧盯着蔡女官拦着的马车车帘,好似他的视线就能将车帘掀开,下一秒就能揪出藏在里面的沈千歌! 剩下的一辆马车裴府的护卫立马就查看过了,马车里空空如也,就是一般的马车,旁边跟着的护卫和车夫也都是普通人,没什么奇怪的。 可这些没问题就愈发的衬托出蔡女官挡住的那辆马车有问题了。 裴秋刚要说话,裴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到旁边去。 裴焕站到了蔡女官的面前,“让开,本世子要亲自查这辆马车。” 蔡女官依然站在马车边挡着,可听到了裴焕这么说,她显然吓的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今日检查的人居然是一位世子…… 裴焕眯眼扫了蔡女官一眼,发现她的情绪后,放缓了语气,“我是裴府的世子,本世子亲自查验,总不会辱没了你家少爷,若是出了事,一概由本世子负责!” 裴焕这番话说完,蔡女官好像被吓到,她像是没想到面前这高大的年轻男人居然身份这么高贵,她有些害怕的道:“我们少爷娘胎里就带着哑疾,不能说话,还……还请世子见谅。” 说完她就让开。 坐在马车里没敢动的沈千歌听到蔡女官的话,立刻意识到蔡女官这是在提醒她。 她虽是一身男装,但若是一说话,就会立马穿帮,只有不说话才有隐瞒过去的可能。 沈千歌立马尽量放松自己的情绪。 下一刻,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 外面护卫手中灯笼的灯火照射了进来,尽管有了光,马车里还是昏暗的,比白日里要昏暗许多。 沈千歌很快就与一双危险的眼睛对上。 裴焕此刻的眼神与之前她见过的完全不同,这双眼像是栖息在暗处的鹰,随时准备逮捕猎物! 沈千歌被他这样的眼神刺激的小小瑟缩了一下,可很快她就稳住了。 裴焕在蔡女官移开后,立马就掀开了车帘,于是,他就见到一位瘦弱的少年孤单地坐在马车里,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这少年脸色苍白,却浓眉凤眼,裹的严实,可见确实是胎里带的不足,身子看着并不强壮。 马车不大,就是普通的马车,剩下的地方绝对没有藏人的可能,可裴焕还是仔细的看了一眼,甚至是让人查了马车底部,确定没有可怀疑的地方,他一把甩下车帘,心中不甘的情绪压抑着。 蔡女官掀开车帘安抚了几句里面的少年,这才对旁边裴焕小声问道:“世子爷,您查也查了,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们少爷身子不好,要赶紧出城去城外的庄子上歇息。” 裴焕扫了蔡女官,又扫过所有跟着的下人和护卫,连车夫都没放过,他确定这里的人他从没有过任何印象,更是与沈千歌没有一丝关系。 等确认过了才对裴秋道:“问清楚他们是从哪府出来的,要去哪里,再放他们走。” 蔡女官低声交代了一通,甚至将一块腰牌给裴秋看了,裴秋这才真的放人离开。 裴秋仔细看了蔡女官没觉出有什么问题,裴秋却不解的问,“既然你们出城的令牌都有,为何刚刚知道我们在后面追赶时,跑的那么快!” 蔡女官好一顿委屈,“我们哪里知道是裴世子的人,还……还以为是家里少爷继母的人,我们少爷,您方才也看到了,就这般,家里的继夫人还不放过呢,这不,若不是为了躲避继夫人的手段,我们少爷也不会趁着后半夜离京。实在是没法子了呀,要是我们少爷是个俱全人,哪里还有那位继母孩子的事。” 裴秋眉头一拧,觉得面前这嬷嬷说的有道理,但他又觉得有一丝丝的违和,至于哪里,他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不是燕王妃,他们拦在这里也没必要,裴秋按了按额角,朝着蔡女官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城。 两辆马车挨着重新出发,好似他们确实是赶时间,车夫刚坐上马车前面的甲板上就立马甩起了鞭子,一下下地抽打在马屁股上,用力驱赶着马匹快行。 拉车的马匹不错,两辆马车和两个护卫很快就消失在西市边,往西城城门去了。 裴焕上马时问裴秋,“问的如何?哪家的?” 裴秋立马回道:“是离燕王府不远的齐家,小的也听说过齐家的事,齐大人的原配夫人早死,只留下个小少爷,那小少爷是个命苦的,生下来就有残疾,不会说话,齐大人不能把家业交给这么一个残疾的少爷,于是过了两年就娶了继夫人,那继夫人一进门连着生了两胎都是少爷。于是年岁一长,这矛盾就显出来了。虽然大少爷是个哑的,但齐大人极为疼爱这位大少爷,继夫人就心里不平衡起来……” 还要说下去,裴焕却猛然打住裴秋的话头。 “等等,这位齐大少爷今年多大年纪?” 裴秋挠了挠脑袋,“少说也有二十五六了吧?这么大年纪了,因为继夫人的阻挠,还没成家呢!” 裴焕一震,可他刚刚掀开马车帘子,见到的那个少爷顶多十六七岁! 第411章 被骗了 裴焕脑海里顿时就回想起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那张脸很精致,有些郁郁,却很知礼,还对他客气的笑了笑,那双眼睛刹那就与燕王妃的眼睛重合起来! 只是与他记忆中的念儿却愈发的不像了。 裴焕抿了抿唇,沉着声音道:“我们被骗了,刚刚那位少爷并不是齐大少爷!带着人,快追!” 裴秋“啊?”了一声,随即跨上马带着人就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一路追到了城门口都没再见那两辆马车的影子。 到了西城门门口,裴秋亮了腰牌问守城的小兵,“方才可放人出去了?” 小兵一见是兵马司的腰牌,哪里敢瞒,“有,方才有两辆马车出城了,是位年轻的少爷,带着嬷嬷丫鬟和护卫,小的亲自验看了出城的腰牌,没查出问题。”说完,小兵就低着头,生怕被怪罪。 裴秋这个时候也没工夫和这小兵理论,这些底层小兵不过是见腰牌办事罢了,虽宵禁了,但京城拿着腰牌晚上出入城门的权贵多了去了,他们不可能拦着盘问。 “你可看见他们出了城门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小兵连忙道:“出了城门就朝着西南方向走了。” 裴秋让守城兵打开侧门,就见自家的世子爷带着人打马就冲了出去,朝着西南方向的官道奔走,他也急忙跟上。 可这么奔波了大半个时辰,却没找到一点马车的影子…… 裴焕让护卫们停下来,冷声道:“回府吧。” 晚上了,地上的脚印车轴银子都分不清楚,压根没法找,若是燕王妃聪明一点,晃了他们一把,他们压根就是白费功夫。 只要沈千歌出了京城,就与鱼儿跳进大海没什么区别,想查,也不能急于一时。 裴焕一声吩咐,一行人打道回府,只是回去的路上,裴秋明显感觉到世子爷沉郁的心情。 沈千歌和蔡女官乘坐的马车一出西城门,往西南方向走了不远,就有四五人接应上来。 其中一人将一匹快马的缰绳交给蔡女官,蔡女官走到沈千歌身边,“王妃可敢与奴婢一起骑马?” 沈千歌扫了一眼旁边的人,见有一人已经攥进了自己刚刚待的马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蔡女官这是要兵分三路,分散裴世子的注意力,他不追过来就算了,就算是追过来,也绝对找不出她们真正走了哪条路。 蔡女官既然请她同骑,那她就有绝对的把握保证她的安全,那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千歌笑道:“有何不敢。”说完就走到了马匹边上。 蔡女官喜欢与燕王妃这样干脆的人交往,她看出沈千歌从未骑过马,配合的先将沈千歌扶到马匹上,她一个借力,就坐到了沈千歌前面,她让沈千歌抱住她的腰,而后马匹缰绳一甩,马儿就跑了出去。 沈千歌还是第一次体验在马匹上颠簸的感觉,新奇之下也没有忘记现在的处境。 蔡女官让沈千歌抱好自己,下一刻,马匹就飞速奔跑起来。 蔡女官身后跟着两名护卫,沈千歌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刚刚坐的两辆马车,已经分成了两路,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驶走了。 沈千歌在马匹上颠簸了半个时辰,蔡女官才勒停了马。 此时,马匹已经停在了一处庄子后门口。 蔡女官扶着沈千歌下了马匹,“王妃请进去歇歇,这是太后的庄子,放心,暗地里的,没人知晓,一会儿奴婢将庄子的地契给王妃,日后这庄子就是王妃的了。” 沈千歌颔首,她没想到太后安排这么妥帖。 跟着蔡女官进了庄子,这庄子不大,只三进的大小,但是一应生活用品却很齐全,可以看出来平日里有人在这庄子上照料。 进了正院的堂屋,蔡女官请沈千歌坐下,她出去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农家打扮的姑娘送了热水和吃食进来。 等她出去了,蔡女官才道:“王妃,方才那是二妞,她与父母住在门房,她还有个哥哥,他们一家平日里就是照顾庄子的。如今奴婢将庄子的地契交给王妃,一会儿奴婢也将他们一家的身契给王妃,日后如何安排就看王妃自己了。一会儿等王妃的人到了,奴婢这一趟差事就算是办完了,明日天一亮,奴婢就回宫与太后复命。” 沈千歌谢过蔡女官,就坐在堂屋圈椅里,一旁二妞送来的热水和吃食她并没有动。 蔡女官将这些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出声询问沈千歌为什么没动这些东西。 就是她一个有功夫在身的,这么跑了小半夜也觉得又累又饿,更何况是燕王妃呢。 其实也不用问,无非是燕王妃到现在并未完全相信自己罢了。 蔡女官心里没有芥蒂,反而觉得燕王妃性格谨慎,事件好事。 她耐心陪着沈千歌等着,过了一个时辰,东方有些鱼肚白的时候,白泉荣顺葛嬷嬷等人总算是都到了。 白泉荣顺看到王妃好好的在堂屋坐着,才都狠狠松了口气。 王妃没事!没事就好! 蔡女官看到他们主仆团聚,与沈千歌寒暄了两句,便带着自己的人告辞回内城。 沈千歌按照礼节送蔡女官离开,表现的既不亲近也不疏离,这番反而让蔡女官自在许多。 蔡女官带着人一走,这庄子就剩下二妞一家和沈千歌的人。 葛嬷嬷已经将不大的庄子看了一遍,欣慰道:“王妃,这当真是个不错的庄子,没想到太后和蔡女官考虑的这般周到。” 沈千歌没反驳,反而是将他们一行人叫到都叫到堂屋。 进了堂屋,沈千歌就问荣顺,“荣顺,之前让你安排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荣顺点头,严肃道:“回王妃,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里我不能久留,一会儿,白泉送我离开,你们剩下的人,就都先留在这里!一旦有异动,荣顺会带你们离开!” 葛嬷嬷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 什么,王妃不留在这里? 她刚急着要问,就被良辰拉住了胳膊,良辰低声在葛嬷嬷耳边安慰,“嬷嬷,别急,王妃有自己的安排,您记住,王妃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燕王不在京城,而且陷于险地,这个时候只能靠王妃,他们这些下人更是不能给王妃拖后腿,没见荣顺都不说一个不字嘛! 第412章 小何掌柜请罪 葛嬷嬷被良辰劝住,沈千歌叮嘱了几句荣顺,就与白泉一起离开。 沈千歌换了一身普通农妇的衣裳,白泉一身庄稼人男人的打扮,两人从庄子的后门出去。 在蔡女官离开之后,白泉已经打探了周围的情况。 这里一片都是商贾的庄子,面积没有沈宅那边的庄子大,可各个都修的精致。 正是因为这里住的都是富户,所以路修的横平竖直,很是好找。 到了这片庄子的外围,白泉领着沈千歌上了一辆早就等在一棵大树后的马车。 这马车就与普通车行里租赁的马车没有任何区别。 白泉亲自驾车,离开了这片庄子。 沈千歌这般悄然离开,连住在庄子里照顾的二妞一家都不知道。 烈阳慢慢从东方升起,白泉驾驶的马车也汇入了官道上的车流人流中,谁也不知道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居然坐着的是燕王妃。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半个时辰,而后又拐进了一条岔路,又行了两刻钟在郊外的一处村庄里停了下来。 沈千歌一路心弦都紧绷着,根本就睡不着,等马车进了一户农院,白泉掀开车帘,沈千歌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眼就看到迎上来的白雪姑姑,这一刻,她一颗心才真正落了下来。 白雪姑姑黝黑的脸庞上立马带了笑,“可算是来了,这一夜辛苦了,快进去洗洗睡会儿。” 沈千歌抱着白雪姑姑的胳膊进了堂屋。 一进去,燕王府里提前指使出来的八名护卫都在,容九容十打头,看到沈千歌安然无恙,容九容十挥手对手下道:“王妃安全,你们都去休息吧。” 沈千歌转身吩咐白泉快回太后安排的庄子那边。 就是为了营造出她就算是出城,也在京郊附近的假象,所以这次她去洛城决定不带身边熟悉的人。 就连贴身丫鬟文杏和良辰都留在那座庄子,这样就算是让人知道了,也不会猜测她不在那里。 可她终究是女子,身边带的又是容九容十这些护卫,不带个女子在身边有许多不便,于是,她让葛嬷嬷去沈宅给姑姑送了封信,姑姑便把白雪姑姑送了出来。 白雪姑姑有之前的那番经历,又是尸山血海蹚过来的人,不但懂人情知世情,还有三两下腿脚,最重要的是白雪姑姑的衷心,这次让白雪姑姑陪着她再合适不过了。 白雪姑姑端了热水和熬的洗白的米粥来,沈千歌这才放下所有戒备擦洗了脸用了一小碗粥。 在她刚吃完粥,一中年男子就进来求见。 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何掌柜的长子。 他做事妥帖细心,何掌柜被沈千歌派遣出远门处理货运之事,这两个月便民食肆和海货铺子一直都是他暗中打理。 沈千歌放下碗,“快请小何掌柜进来。” 白雪姑姑看到沈千歌眼下都有青影,有些心疼,“王妃,不若先休息会儿,再见小何掌柜吧?” 沈千歌摇手,“小何掌柜既然找到这里,说明他定然有急事。” 白雪只能起身去请小何掌柜。 小何掌柜火急火燎的进来,大清早,天还没热起来,小何掌柜满脸的汗珠,身上衣裳都汗湿了。 “王妃,我来请罪!还请王妃责罚!”说着就跪到沈千歌面前。 沈千歌微微拧眉,让白雪姑姑先将小何掌柜扶起来,“小何掌柜别急,先说说什么事?” 小何掌柜也不敢隐瞒,最近父亲在外省大批采买,虽然父亲没告诉他在采买什么,可他却知道定然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他表面负责便民食肆和海货铺子的生意,其实还负责暗里黑市卖冰的买卖。 因为太子人手介入黑市私冰的市场,导致沈千歌这边私冰的生意并没有之前赚钱。 所以前段日子有人来找他大批采买私冰,他就答应了,买私冰的是位药材商人,压着一批货,人品绝对没问题,可谁想到他居然一不小心走了邪道沾了赌。一夜之间,几乎倾家荡产。 那批冰数量不小,可这位商人却没银子付了。 这哪里行,他父亲那边还等着银子去采买东西呢! 小何掌柜昨晚才知晓,于是今日赶紧来禀报主子。 沈千歌听了原委,眉心拧了起来,没立刻就怪罪小何掌柜,毕竟这位商人没赌之前一切都正常,商场上也没传出过他不好的地方,谁也不能料到他会沾染上赌博。 想到这里,沈千歌突然反应过来,“小何掌柜,你说这位欠咱们银子的商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小何掌柜赶紧回,“是做药材生意的,是之前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药材商人。”若不是这份信誉和名头,小何掌柜也不会相信他,行商最重一个“信”字。 药材商! 而洛城发生了疫病,何止是缺粮食,更缺药啊! 沈千歌镇定下来,“这位药材商没了银子,手中可还有别的能还债的?” 小何掌柜苦着脸,“要说他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就是还没运到京城的几船药材了……”可他们又不是卖药材的,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而且他们也没有销路啊!接了这药材无疑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吃力不讨好。 药材! 这不正是她需要的! 小何掌柜并不知道洛城已经有了疫病,所以他没有想过要用药材商的药材抵账情有可原。 沈千歌眼睛一亮,她先安抚小何掌柜,“别担心,你快派人去与药材商人签订契约,就让他用这批药材抵债!” 小何掌柜都呆住了。 啊?药……药材……主子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见小何掌柜满脸雾水,又不敢说的样子,沈千歌迅速解释道:“小何掌柜,洛城有了疫病,我们需要药材!” 小何掌柜听了王妃的话顿时一惊,瞬间就反应过来,哪里还敢耽搁,“是……是,王妃,我这就去!” 小何掌柜不但接手了这批药材,还很快就将这几船药材的种类呈给了沈千歌。 沈千歌只是略知皮毛,她扫了一眼后,派人将这药材单子送给了黄太医,黄太医拿了她之前抄录的药圣的手札,对药理定然理解的更加透彻。 稍稍休息一个白天,夜色刚起,沈千歌就带着人出发了。 第413章 六爷 院子里,一行十来人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朴素利索的打扮。 容九容十两人一身灰衣的短打,腰间别着长剑,与京中镖行里的镖师无甚区别。 整个院子里的人只有容九容十两位燕王身边亲卫,之前在京中,他们两辈分小,不经常跟在燕王身边,就连京中的勋贵们对他们都眼生的很,更不用说别人了。剩下的护卫都是容九容十的手下,之前王府里的预备役,没事的时候都是在庄子上帮忙的,更是脸生。 这次沈千歌连平日里用惯了的白泉都没带。 容九容十和手下们一人牵着一匹马,但他们中间却是一辆轻便马车。 为了舒适,容九容十特意寻了那种有减震效果的马车,车厢也尽量宽敞,这样路上能减少颠簸,若是王妃受不住,还能在马车里休息。 容九容十在院子里等了没一会儿,沈千歌就从堂屋里出来了。 只见平日里端庄靓丽的王妃此刻是一身利索的男装打扮,一头乌发束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身上背着包裹,与他们这些护卫无异。 王妃身后跟着的那位白雪姑姑同样一身男子打扮,穿女子衣裳的时候,她一个黑脸堂还显得违和,现在换了一身装束,竟然叫人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容九一愣,就明白了王妃这么打扮的用意。 毕竟在外,男子不管是身份还是衣着都更方便,他们急着赶去洛城,王妃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最合适的。 容九容十恭敬的对着沈千歌拱手行礼。 容九容十两位统领都没说什么,剩下的其他属下更是不会有一点异议。 沈千歌见了他们的反应,暗中点头。 还以为容九容十会反对她这样的打扮,毕竟她是燕王妃,没想到他们什么也没说。 沈千歌看了一眼面前的八名护卫,提高声音严肃道:“日后在外不用叫我王妃,你们主子在皇家行六,我随你们主子,后面一段日子,你们便叫我六爷。” 容十扫了容九一眼。 容九神色也跟着一肃,首先朝着沈千歌跪下,“属下给六爷请安。” 就冲着王妃能带着他们涉险去救王爷,王妃就能当得起他们这一声六爷的称呼! 容十见容九都叫了,立马也跪下称六爷,其他护卫唯容九容十马首是瞻,自也臣服。 沈千歌抬手让他们都起来。 她带着白雪姑姑走到众人中间,询问容九,“这是给我准备的马车?” “是,王……六爷……” 沈千歌扫了一眼马车,从这马车外表就可以看出来,马车外面朴素,里面却五脏俱全,容九容十定然是费了一番心思,可现在却不是乘马车的时候。 沈千歌朝着容九伸手,容九有些无措,不知道王妃是什么意思。 沈千歌看向容九,眼神凌厉,居然有了他们主子燕王的几分神韵,“马匹缰绳!” 容九立马反应过来,王妃这是不坐马车,想要骑马! 可……可王妃并不会骑马啊!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是要罪加一等! 容九立马跪了下来,“王妃,您三思,骑马可不是儿戏!” 军中那些好男儿想要练就一身好骑术,非一年半载不可,这还需要极为密集型的训练才行。王妃一个娇娇女儿家,以前从来没骑过马,怎么能行,而且骑马可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那是一份苦差事。 他们这些汉子,在马匹上颠簸一天下来都觉得屁股快分成了几瓣了,何况是女子。 王妃男装可以穿,六爷他们也能叫,但是骑马不行…… 沈千歌俏脸一肃,“给我一匹温顺的母马,其他的不用你们管,我们若是想快些到洛城,不能走能行马车的路!” 是,沈千歌一句话就指出了其中的要害。 想快些去洛城,根本就走不了官道,不走官道,马车行不了,只能骑马…… 否则,他们赶到洛城,怕是自家王爷就没任何机会了!若是有了危险,身子都要入土了…… 容九还要再说什么挣扎一下,沈千歌打断他的话,“放心,今日下午我让白雪姑姑教了我,白雪姑姑骑术精湛,若是再不行,一路就让白雪姑姑带着我同骑便是。” 容九看了沈千歌旁边的黑脸堂的中年妇女,王妃这话他倒是信,这位白雪姑姑前两天就来了,骑马来的,确实是一身好骑术,等闲男子都比不上。 两人同骑虽然慢了点,但总比坐马车好。 王妃这般坚持,他只能同意,同时容九在心里咬咬牙决定,如果过几日王妃坚持不住,他再在路上买一辆马车便是。 容九答应下来,让手下立马寻了温顺的母马来,又寻了女子用的轻便马鞭递给沈千歌。 至于马车,已经被拉走,马车上放的一些行礼,一半给了护卫们分着带,一半被沈千歌留在了庄子里。 沈千歌戴上帷帽,有模有样的上了那匹温顺的马匹,打着马鞭,率先压着夜色出了庄子。 白雪姑姑随即跟上,她胯下是一匹神俊的枣红马,前蹄一抬起来,威风凛凛,这匹马是白雪昨日在马圈里挑的,是燕王府之前豢养的野马,这马性子烈,买回来还没有护卫降服过,没想到这两日就被白雪姑姑降服了。 容九看了都眼馋的不行,不过有了这匹灵性的枣红马,他对白雪姑姑能带着王妃同骑,更有信心了。 这马匹高大神勇,控制的好,载着两个女子完全没有问题。 容九容十吆喝一声,带着护卫们都出了庄子,朝着郊外的小道上跑去。 白泉趁着天色彻底大亮之前回了蔡女官安排的庄子。 他一回来,荣顺就急着问,“王妃可安全了?” 白泉颔首,“放心吧,荣顺公公,王妃已经与容九容十汇合,一路上有白雪姑姑陪着出不了岔子。” 荣顺听到这个消息,这才全身脱力般地靠在了圈椅里。 这一晚上过的,多惊险呐! 白泉招集来了葛嬷嬷良辰文杏等人,转告了王妃的嘱托,一行人这才偷偷去休息,直到日上三竿他们才陆续起床。 一起来,良辰就去厨房打水。 厨房里,二妞正在烧热水,二妞的娘正在做朝食,就是普通人家吃的汤面。 见良辰一来,二妞连忙起身询问,“主子可起了?主子可有想吃的?” 良辰瞅了一眼锅里的汤面,随和的道:“刚起,我这不准备拿些热水给主子梳洗,主子不挑,就大娘做的汤面就行,一会儿要是主子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我再来厨房,到时候要麻烦二妞与我一同出去采买些新鲜食材。” 二妞答应的利索,忙帮着良辰准备。 晚间,庄子里的人都睡下后,二妞却悄悄从后门出去,将一封信送到了附近的粮食铺子里。 第414章 原来在这里 没多久,粮食铺子里就有了动静,一匹快马从粮食铺子的后院出去,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一个时辰后,蔡女官那就收到了消息。 蔡女官打开看了一眼,将纸条在烛火上烧了,便进了太后的寝宫。 靠在长榻上浅眠的太后扫了蔡女官一眼,蔡女官忙恭敬的道:“太后娘娘,燕王妃还在奴婢安排的庄子里。” 太后轻声问道:“你怎知道的?” 蔡女官回道:“是庄子上看门的下人递了消息来。” 太后轻轻点头,“注意着那边,别让燕王妃当真被人打扰或者欺负了去。” “是,奴婢省得。” 裴焕虽然回了裴府,但第二日就悄然派出了许多护卫暗中在城外寻找。 裴府势大,若真想找一个人的行踪,尤其是沈千歌这样有声有名的,并不难。 一日下来,到了天色擦黑,裴秋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世子爷,人找到了!” 已经在书房里坐了一日的裴焕立马站起身,裴秋快步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主子。 裴焕几乎是抖着手打开的。 信封是他的手下送来的,明确标注了沈千歌现在所在的位置。 裴焕嘴角微扬,眼中志在必得,“原来是在这里!” 裴秋见主子这模样,连忙浇冷水,“世子爷,小的也查到了昨日见到那位嬷嬷的身份。” 裴焕抬头,“说!” 裴秋缩了缩肩膀,又扯了扯嘴角,才支吾道:“那位嬷嬷是太后身边的女官……” 什么! 裴焕的眼神一下子就危险了起来,太后怎么会掺和了进来! 裴秋将一张文书递给主子,“世子爷,您看,燕王妃现在住的庄子正是太后早年在民间的私产,后来过到了这位蔡女官的名下。” 裴焕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裴秋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 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插手,但是这其中有了太后,他却不好做的过分明显了。 太后的势力,就算是他们裴家也很是忌惮。 “世子爷,要不算了吧,那毕竟是太后的地盘,咱们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到现在燕王在洛城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世子爷再等等又何妨?” 作为主子的伴读兼常随长大,裴秋怎会不知道世子爷有什么心思。 无非是燕王妃与世子爷早逝的未婚妻实在是太像了,世子爷放不开。 但裴家现在实在不好得罪太后,燕王这还在着呢。 燕王在洛城九死一生,万一没了,谁还会管这位燕王妃,到时候自家世子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太后也不会一直护着的。 现在这位燕王妃在太后的庄子上也好,一旦燕王出了事,自家世子爷也好下手,省得在燕王府里,京中的权贵们都盯着。 裴焕的拳头紧攥着,眼中阴噬一闪而过。 可很快他就松开了拳头,又成了往日里人们眼中光风霁月的裴世子。 他笑了笑,“裴秋,你说的对,这点时间,本世子还等得起。” 不过,他先要去庄子附近看看,万一自己盯着的肥肉一不小心跑了呢! 于是,趁着城门还没关,裴焕带着裴秋和两名护卫出了城。 大半个时辰到了太后的庄子附近。 良辰端着用过的水准备倒在院子外的石板上,顺便给院子降降温。 可不知道怎的,她总感觉浑身哪里不自在,好像是有人暗中盯着她一样,倒了水,端着空盆,她还是忍不住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可身后除了一片暗影,什么也没有,她只能嘀咕着回了房间。 良辰进的那房间里还亮着灯火,烛光微微摇曳,在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来。 那影子瘦削又婀娜,让站在树影后的裴焕心动神摇。 裴秋出现在裴焕身后,小声提示道:“世子爷,那边有个小厮过来了。” 裴焕一闪身离开了树影,只见一个穿着低调青布绸衫的小厮提着小小的食盒进了后院。 边走边嘀咕道:“住在这也太不方便了,王妃想吃西市的烤鸭都不好买。” 这小厮裴焕熟悉,是沈千歌出门经常带在身边的小厮,很是受她重用。 白泉走到厢房门口,敲了敲门,顿时门被良辰从里面打开。 白泉递上食盒,不好意思的道:“太晚了,怕宵禁出不了京,所以买了附近的烤鸭,不知道王妃喜不喜欢。” 良辰接过,笑着道:“没事,王妃也不是非要吃,明儿一早,你去买几只活鸭回来,王妃说要教我烤鸭子,王妃说的方法烤出来的鸭子一定比西市的还要好吃。” 白泉笑着应了,送完了东西就去了前院,到了前院还听到荣顺说话的声音。 许是那鸭子不合燕王妃的口味,她将葛嬷嬷和文杏都叫到了厢房里,将白泉送来的烤鸭分了。 这小小庄子里,住着的除了那一家看门的人,都是燕王妃身边的亲信。 裴焕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虽然没看到燕王妃本人,但是燕王妃身边的所有亲信都在,她压根就不可能离开。 她一个弱女子,离了人还能跑到天涯海角去不成? 他带着人悄然从这庄子附近离开,吩咐裴秋,“暗中让人盯着这庄子,另外明儿去买一只西市的烤鸭回来尝尝。” 裴秋立马应下。 吃完了烤鸭,文杏道:“良辰,我们这般一人扮一天王妃靠谱吗?” 良辰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这样,只要‘王妃’不出门就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日我出去了几趟,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我。” 良辰说的文杏心惊肉跳的,“你说,会不会是太后的人?” 良辰蹙眉,“不一定,记住,我们要做好王妃交代的,不能出了差错。” 文杏赶忙点头。 王妃不在,他们这些下人就算是吃了烤鸭都不觉得香甜,也不知道王妃现在到哪里了,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麻烦。 沈千歌暂时还平安,燕王却当真是遇到了麻烦。 那日,他带着八名护卫从周山县出发直奔洛城。 一路上,饿殍满地,本来受了大旱的土地就没什么收成,而后又被大水冲没,洪水从洛水上游一路流淌下来,肉眼所见,大片农田屋舍淹没在无情的洪水当中。 第415章 小肉团 到处都是逃荒的饥民,带着寥寥家当,成群结队的往裕州方向走。 因为天气炎热,饥民衣不蔽体,好些孩子都看不出男女,只穿着破烂的裤衩,岸边田埂上连野草都被饥民挖了个干净。 除了燕王和带着的护卫骑着马匹,路上就没看到流民带着家畜的,估莫着都在饿的时候宰杀了。 燕王逆着人流走,若不是他和他带着的人个个都是壮汉,且看着就不是好欺负的,怕是早就被这些一路上成群结队的饥民给抢了。 容二指着不远处被掩的农田,惊道:“主子,您看那,木盆里好像有个孩子!” 顺着容二指的方向看去,那飘在水上的木盆里确实有个呱呱啼哭的婴孩,被棉布包着,瞧着怕是只有几个月大小。 如果这么任由着顺着洪水飘下去,到了湍急的河段,怕是小命难保。 这个时候洛城一带,家园被毁,洪水泛滥,百姓们都无家可归了,哪里还有那个善心去救一个小小婴孩。 燕王眉心微蹙,“容二,救人!” 容二二话不说,下了马匹,就跳进了水里。 容二水性在这些带来的护卫里是最好的,下了水,三两下就将木盆往岸上推,不一会儿,那木盆就被带到了岸边。 他先将木盆放在岸上,而后自己才浑身湿漉漉的从水里爬了上来。 不等他抱起木盆里的孩子,从流民队伍里就跑过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木盆就哭泣道谢,“多谢壮士救了我的孩子!小妇人在这里给壮士磕头了!” 只见那瘦骨嶙峋的男人抱起木盆里的孩子就往自己怀里藏,而那枯瘦的妇人一个劲的给容二磕头。 一时间,容二都愣住了。 妇人磕完了头,与男子转身就要走,容二立即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男子的胳膊,冷声道:“既然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会飘在水上!” 妇人低着头,眼睛咕噜了一圈,立马苦着脸道:“壮士,洪水来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能逃出来,只能临时把刚半岁的孩子放在木盆里飘走,送走了孩子,小妇人这心里一直不舒坦,方才听到婴儿啼哭,跑过来,看到这木盆,才知道是我们的孩子!” 年轻男子也跟着道:“壮士,您看,这世道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何必认!这多一口人更活不下去啊!” 经历了一路上各种的残忍,容二已经不会轻易相信这些流民说的话。 他眼神一厉,一把拽住年轻男人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手掌再用力,那年轻男人胳膊“咯噔”一声就脱臼了。 男子立马痛的惨叫,与此同时,也将手中包着棉布的孩子给甩了出去。 而那女子见丈夫被容二突然发难,吓的扶住丈夫关切询问。 这对夫妻,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分在那个孩子身上一点点。 被甩出去的孩子,被容二跳起来接住,抱在怀里。 他眼神冷冽的对着那对夫妻怒吼,“还不滚!还敢说这是你们的孩子!” 那对夫妻吓的屁滚尿流的离开了,就算是男子的手臂脱臼了,也不敢言语一声。 容二看着怀里眼神清澈的婴儿,顿时心痛如绞。 哪里有人亲生父母是按照盆来认孩子的,只要是亲生的母亲,就算是婴儿再小,怕是也能认得出。 远处盯着容二的饥民,见容二这般勇猛,再不敢胡乱来认亲。 容二只能抱着柔软的婴儿到了燕王面前。 “主子,这……” 燕王扫了一眼,抿了抿唇道:“先带着吧,我包袱里有王妃给的奶糕,休息的时候用水化开了喂给他。” 现在在这个地方丢了这孩子,无异于不给这孩子活路。 于是容二一个七尺大汉,骑马的时候只能将这小肉团围在胸前,容二身子魁实,胸肌也是鼓鼓的,小肉团怕是将容二当成了妈,被系在容二胸前的时候,小手不断的在容二的胸口抓着,小嘴努啊努的,一副想吃奶的样子,把容二一个黑脸堂憋的脸愈发的黑红了。 旁边的护卫见状笑道:“呦,容二哥还没娶媳妇就当娘了!” 气的容二一巴掌就抽在开玩笑的护卫背上。 容二年纪其实不小了,他是孤儿出生,十多岁的时候开始跟在燕王身边,后来也没想着给自己娶一房妻子,就这么着,一晃就到了三十出头。 这一刻怀里多了个小肉团,他突然有点好奇当爹是什么感觉了。 又有兄弟过来瞅了一眼这小肉团,好奇的问道:“那对夫妻来冒认孩子做什么?这个时候他们自己都没的吃了,弄个孩子回去不是拖后腿?” 容二瞥了他一眼,冷嗤一声,“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他们的口粮!” 问话的护卫一噎,随后脸色骤变,“容二,你……你说他们吃孩子!” 容二冷笑,他目光朝着周围与他们走的相反方向的饥民扫了一眼。 凡是能平安逃到这里的,有几个是没吃过人肉的? 如果他们不是“狮子”,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与“饿狼”有什么区别? 本来一路就艰难,现在又多了这么个小累赘。 到了一处破庙的时候,恰好是一日里最热的午后。 燕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吩咐道:“下午休息,晚上继续赶路。” 入了洛城周围,晚上是不能睡觉的,那些流民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不如下午天光下睡觉安全,还能躲了暑热,晚上的时间留出来赶路。 进了破庙,许是这里偏僻,居然没什么流民。 燕王将马匹上的一只瓷瓶解下来递给容二。 广口的瓷瓶里是沈千歌给他准备的奶糕,这东西热量高,占地小,真到了没法子的时候,一块奶糕就能救命。 连日里一只带在身上,只是天热过分炎热,奶糕已经有些融化了,但并不影响食用。 容二取了一块奶糕放在水里融化喂给小小的婴孩。 那孩子倒不挑食,很快就着容二的手,将一小碗奶糕化成的水都喝完了。 这小肉团倒是有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容二救了他的关系,谁抱上手都哭,除了容二和燕王。 容二值守的时候,只能心虚的将手里的孩子交到了主子怀中。 第416章 突来的大雨 于是,燕王休息的时候只能将这小肉团放在自己怀里。 幸好这小肉团喝了奶糕水后也乖觉,就这么窝在燕王的怀里睡着了,一点都不闹腾,乖的很。 等容二值守完毕再将小肉团子从主子的怀里抱走。 小肉团到了容二怀里舔了舔嘴唇,砸吧了两下小嘴,睡的更加香甜了。 休息了半下午,傍晚气温微微降下来,燕王一行就重新出发。 可谁知天色刚擦黑,就下起雨来。 电闪雷鸣,仿若龙王发怒。 雨一开始还不大,可没一刻钟雨水像是从空中倾盆倒下来,越下越大。 就算是燕王披了沈千歌提前准备的隔水披风都没用,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 容二抹了一把哗啦啦顺着下巴往下流的雨水,他将头上的斗笠绑在了胸前包着孩子的包袱上,给小肉团挡雨,他是浑身湿的最快的。 “殿下,咱们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前面就是山林,这么大的雨,若是发生塌方,那就糟了。” 燕王扫了容二一眼,解了身上的披风就扔给他,“把斗笠戴上,用这披风给孩子挡雨。”没了斗笠,那雨水就顺着容二眼帘往下滴,压根就看不清楚视线,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容二看了主子一眼,主子刚解下披风,内里的衣裳就被雨淋了个透彻,这要是在平时,他怎么能接受主子的披风,但怀里还有个小东西。 容二这个时候也不矫情了,裹住了披风,将斗笠坎回自己的脑袋上。 许是披风遮挡了绝大部分的雨水,原本有些闹腾的孩子立刻就安静了。 燕王朝着前方看了看,派了两人去前面的山林打探,剩下的原地等候。 半刻钟,打探的护卫就回来了。 其中一名护卫汇报,“回殿下,前方有一处地方山体松动,雨水这么下下去,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要塌方。” 行了,这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燕王眼睛眯了眯,“我们绕路,从宛丘县走!” 这里离宛丘县不远,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于是,燕王带着手下往宛丘县赶。 雨夜赶路,难上加难,官道两边都是被洪水淹没的农田,雨水居然还在下,这要是下上一天一夜下来,水灾还会加重! 一个半时辰燕王一行才赶到宛丘县。 县城外的城墙已经被损毁,到处都是蜷缩着的流民,哪里还有什么守城的护卫。 他们若不是腰间带剑,又是一群身高体壮的男人让这些流民不敢小觑,怕是见了他们就要上前来抢。 在小小的宛丘县上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能住的客栈。 燕王下马率先进了客栈,客栈堂屋里还点着烛火,听到响动,店小二立马迎出来。 见到进来的是九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虽然一个个浑身都淋湿了,但脸色却不差,与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完全不一样。 店小二赔笑着道:“这位贵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容二上前肃着脸道:“给我们准备一个大开间,再送些吃食和热水进来。” 店小二立马应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洛城这情况,想必各位贵人也有所耳闻,小店现在只有馒头供给客人,不知客人可嫌弃。” 容二扫了店小二一眼,“那就馒头,上几笼馒头来。” “哎!贵人稍候,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店小二迅速的去忙活了,自从洛城遭了难,这家客栈许久没碰上这么好的生意了,每日里为了维护客栈的安全,就损耗不少,更不用说赚钱了。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这家客栈的掌柜还能将客栈开下来已属实不易。 没多会儿,小二就将馒头送到了房间里。 为了安全,要的是大通铺,这样护卫们可以轮流值夜休息。 馒头里兑了黑面,有些拉嗓子,可这个时候能有一口热的馒头吃,已经不能挑剔。 一人分了两个馒头,容二喂了怀里的小肉团,就都歇下了。 宛丘县离洛城不远,只半日的路程,明日天一亮,就算是雨未停,他们一行也打算出发。 一行睡了半个晚上,燕王睁开眼,外面天色只有一点点光亮,但雨水却仍然未停。 容二将主子醒了过来,还给身边放着的小肉团掩了掩被子,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可想到雨下了一夜还没停,又忧心忡忡起来。 燕王扫了站在窗边的容二一眼,“什么时辰了?” 容二走过来拱手,“回王爷,卯时三刻,雨下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停,而且早上了,好似还越下越大了。” 燕王拧眉,忽然这小肉团闭着眼睛哭了起来,容二连忙过去就要将小肉团子抱起,一抱起来发现这小家伙居然尿了……还把主子的床榻尿湿了一半…… 燕王顿时脸色就有点黑,身上的衣裳好似都沾染了这臭小子的尿味了。 趁着主子没发怒前,容二连忙道:“小的把这小家伙抱走,给他换个尿布。” 燕王上下扫了容二一眼,一把将包裹里的一件里衣抽出来扔给容二。 这些护卫跟着他出门的急,怕是连换洗的里衣都没有,拿什么给那个小肉团子换,宛丘县到处都是灾民,压根就没几家铺子开着,更别提买衣裳了。 容二顿时觉得自家主子外冷内热,连忙接了主子的里衣就去了角落给小肉团子处理尿湿的衣裳了。 幸好这是夏天,主子的里衣虽然大,但是布料柔软透气,能将小家伙整个兜住,余出一部分还能裁剪下来做成尿布给小家伙换洗。 燕王看着容二的动作,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喜欢照顾小孩子的娘娘腔。 虽然小肉团子哭的声音不高,但还是吸引了客栈里的其他客人。 坐在大堂用饭的几名客人竖着耳朵听了两声,吃惊的嘀咕,“那间屋里居然还有孩子!听声音,年岁还小,这时候,这么大的孩子可是不好养活啊!” 客栈的角落,一个男人缩着,脸膛脏污,一手抓着一只馒头正在猛啃,听了不远处那桌客人说的,视线朝着燕王一行住的房间看去。 第417章 钦差燕王殿下 出去打听情况的护卫急急忙忙地进来,拱手对燕王道:“殿下,昨晚下大雨,导致附近多处山体滑坡,距离宛丘县十里处的庵堂后山泥石流,几乎将整个庵堂都淹没了。直到昨晚,那处庵堂里收留了百来名流民,如今有一大半的人都埋在了里面,情况紧急。听说庵堂里还有洛城的通判许大人!” 洛城主官只有知州和通判,怎么通判大人会在宛丘县附近的庵堂里? 难道洛城里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燕王立马起身,边穿衣裳边吩咐护卫,“整肃!一刻钟后随本王去庵堂救人!” 这个时候发生泥石流,而且还是在庵堂里,附近只有宛丘县,这县里的人还都逃的差不多了,此刻指望洛城派人支援,怕是不可能,连洛城的通判大人都在里面呢! 其他的流民怕是吓的躲都来不及,早就四散奔命去了,这件事若是燕王不管,那一百多条人命就彻底保不住了。 何况里面还有洛城通判,只要将他救出来,那对了解洛城情况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 燕王命令一下,护卫们没有不尊崇的,各个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今天一大早,天一亮,燕王就派遣了人拿了馒头与附近还留下的居民换雨具,到了现在,也堪堪能让护卫们一人一身蓑衣加上斗笠,雨虽然大,可有总比没有强。 容二见其他人都在收拾,只自己手里抱着个娃,这怎么行。 但外面下着大雨,他总不能抱着个肉团子去救人。 容二苦着脸凑到主子身边,卑微的道:“殿下,这孩子……” 燕王扫了一眼容二怀里的小肉团,现在吃饱了又换了舒服的衣裳,躺在容二怀里正对着他笑呢!一咧嘴都没一颗小牙,就知道傻乐。 “你留下照顾孩子和我们的一部分行李,其他的人跟本王走。” 啊? 叫他一个人留下?不行! 他从来都是跟在殿下身后的,哪里被留下来过,而且这么些护卫里,除了容九容十那两个回京城的,谁有他的功夫好力气大,殿下缺了他怎么行! 容二朝着身后的兄弟们扫了一眼,见到最瘦弱的小十一正在戴斗笠,他一把将小肉团子塞到十一的怀里,命令道:“十一你受伤了,你留下来看孩子和行李!” 小十一“啊”了一声,他是在路上不小心扭到了脚,但他还是能坚持的,他真的不想带孩子,尤其是这孩子到了自己怀里,嘴巴一瘪就开始嚎哭起来。给他真不行! 见小肉团子哭,容二立马“噢噢噢”哄了两句,可是却毫无用处,小家伙反而越哭越大声了,好似委屈的不行。 容二正觉得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看到自家主子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在小肉团子面前晃了晃,而后塞到了他的小手里。 接了温润玉佩的小肉团子就要把玉佩往嘴里塞,十一立马拦住了,被拦住了,小肉团也不塞了,不知是不是闻到了玉佩上带着燕王的味道,他竟然停止了哭泣。 见此,容二也松了口气。 “好了,不哭了,十一,这小子就交给你了。”说着又把燕王给他的奶糕瓶子递给十一,“要是他饿了,你就用热水化了奶糕子喂给他,行了,就这样,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见旁边的主子也点头认同,十一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只能留下来奶孩子,谁叫他不小心受伤了呢…… 一刻钟后,燕王带着这队护卫顶着大雨朝着附近庵堂奔去。 到了庵堂附近,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燕王一行,身上的衣裳已经湿了一半。可看到的情形让他们触目惊心。 这座庵堂本来就不大,此刻被后山滑下来的泥石流几乎掩盖了八成! 潮湿的泥土下不断的有人哀叫着求救,而旁边只十来个人逃了出来,站在雨水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容二抹了把脸道:“殿下,要尽快救援,这雨还在下,若是拖延,导致山体二次滑坡,里面的人没人能活得了!” 可只靠他们八人杯水车薪,燕王吩咐手下招集附近流民,只要愿意来这庵堂救人的,中午一人发两个馒头。 有了这个条件打底,不多时就叫来了几十位流民。 这些人虽然饿了好些日子,力气不大,可胜在人多,再来他们也不是一点人性没有。 一上午下来,已救出被埋在庵堂里大半的人。 而后被救出来的人又加入了救援当中,又过了一个时辰,庵堂里只要活着的,都被救了出来。 众人互相搀扶着离开这处庵堂没一会儿,庵堂依靠的后山再次滑坡,这次是彻底将整个庵堂都淹没在了泥水里,一点也看不见! 燕王浑身湿透,雨还在下,只能暂时让人将受难的人扶到了附近的民居。 一个时辰前,燕王已让手下去买了馒头,虽然都是粗粮的馒头,可发到每个人手里,这些人吃到嘴里,与吃着山珍海味也没任何区别。 在这些人吃着的时候,护卫到了燕王身边小声汇报,“殿下,我们带着的财务已经所剩无几了,后面要省着用,否则我们到了洛城自身怕是都难保。” 燕王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朝着房间靠窗的角落看去。 那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留着短髯的瘦削中年人,那中年人双眼空洞,机械的将馒头往自己的嘴巴里送,好像是失去了灵魂。 燕王蹙了蹙眉头,三两步走到了这中年男人面前,沉声道:“许大人,别来无恙。” 洛城通判许大人一愣,好像是被这一声许大人彻底拉回了魂魄。 他震惊的看向燕王,声音微抖的道:“你……你是谁……” 燕王扫了他一眼,他眼中的震惊不是假的,刚刚的失魂落魄也不像是假的。 下一秒,燕王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递给许大人。 许大人看到这个令牌的时候眼睛瞪大,不敢置信,他连忙将手里的馒头放到膝头,擦了擦手,双手从燕王手中接过令牌查看,看完后,他愈发的吃惊,结巴的道:“钦差……大人……燕王殿下……” 第418章 小肉团被偷 燕王被派遣来洛城赈灾,洛城是收到了消息的,作为洛城通判许大人知道这事儿并不奇怪。 燕王颔首。 许大人见此,本来还能控制住的情绪,顿时就如泄洪一般,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一瞬间哭的像是月子里的娃娃。 燕王微微拧眉扫了旁边的容二一眼。 容二低声道:“许大人的老母亲原在这处庵堂里礼佛暂住,谁知道洛城今年干旱又洪水,许大人直到最近才腾出时间来接老母亲,谁知道发生昨夜那样的事,许大人母亲已逝,被埋在了泥石流里,连尸身都没找出来。” 这是容二方才打探到的,问了好几名百姓和庵堂里的老尼。 这位许大人的命也是因为他们来的及时,否则也要葬送在此。 经历了这等事,许大人情绪崩溃也能理解。 燕王这个时候倒是不好再问洛城情况了。 他吩咐容二,“将许大人带到旁边休息,再另给他沏一碗热茶。” 燕王一行只有八人,身上财物都有限,哪里能安置这些被困的流民,只能救助一餐饭食后离开。 离开时只带走了许大人,与他一同来的老仆在救老夫人的时候被压断了腿,只能留在休息的民宅附近,托几名老尼照顾。 回到宛丘县附近的时候,已经距早上离开时有将近三个时辰。 许大人与容二同乘一骑,到了客栈门前,容二将许大人扶了下来。 许大人本就瘦削,经此一事,脸色更是苍白如纸,脸颊更是凹了进去,由此可见,洛城出事的这段日子,他怕是不好过。 燕王吩咐护卫去让小二准备吃的,另外给许大人熬一碗压惊安神的汤药。 容二扶着许大人,众人就往他们定的房间走。 一到门前,燕王脸色微沉,突然顿住了,众人一看主子面色不对,心中也多了警惕,容二最是敏感,立马将许大人交给身边兄弟,亲自上前,到了门口后朝着主子看了一眼,燕王微微颔首,容二才贴着门听了听,等了会儿,房间里面静谧一片! 可他们将十一和小肉团都留在了房间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就算是一大一小在睡觉,那也该有呼吸声才对!更别说十一是个睡觉喜欢打呼噜的! 容二脸色愈发的严肃,抬脚一把踹开了房门。 客房的门大开,所有站在门前的人都能看到门内的情形。 这一刻,所有人都神色一滞! 只见十一靠在窗边的木桌上,头歪着,怀里没有小肉团,他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房间里除了十一,再没有其他人。 容二脸色难看的率先进了房间,三两步跑到十一身边,刚一碰到他的身体,十一就直直往旁边倒去…… 容二一把接住往旁边倒的十一,触手才发现十一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没有一点温度,更是没了任何气息…… 怕是已经断气至少两个时辰以上了…… 容二伸手将十一睁着的眼睛盖上,低头沉痛的道:“十一没了……被人割喉了……” 鲜血染红了十一半身的衣裳。 这些兄弟哪里能受得了,容三上前看了惨死的十一一眼,十一腿脚都受了伤,一直强撑着,若是他没受伤,怎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我要去给十一报仇!” 容三刚吼出声,就被容二拉住,“急什么!你知道十一是谁杀的?” 容三憋着气懊恼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找谁去!听主子的!” 于是一群汉子殷殷地看向燕王。 燕王冷着脸,“都冷静,容二,找找那小肉团还在不在。” 容二立马带着兄弟们将整间房间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那小肉团的踪迹,“殿下,孩子不见了,而且属下之前交给十一的奶糕子和喂孩子粳米也都不见了,除了少了食物,其他的东西都没少。” 燕王眯了眯眼,看来这个杀了十一的人是为了偷孩子! 可一个路上捡回来的孩子,为什么会被人盯上? 如果是一般灾民或者是盗匪,饿狠了顶多抢走钱财物品食物,房间里这些都有,不至于杀了十一。 所以抢走孩子的不是一般人! 容二这么一汇报,他自己也立马反应过来。 “殿下,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燕王眼神里闪过一抹冷光,提醒容二,“今早,你刚给孩子换了本王的衣衫,为了止住孩子哭泣,本王将身上玉佩给了他玩。” 所以……这偷孩子的人认为这孩子与燕王有关系? 那么这人就一定不是京中的熟人,一定是不怎么了解燕王的人! 可不了解燕王的人为什么会与燕王产生过节? 燕王对容二道:“去将掌柜和小二请过来。” 很快掌柜和小二都被带到了房间里。 燕王坐在首位,容二带着掌柜和小二看了十一的尸体,两人立马被吓得跪在了燕王面前,“贵人明察,这与小老儿无关啊!”掌柜忙求饶道。 这位掌柜和小二哆嗦着身子,脸上害怕的神色无假。 燕王盯着这两人,也不叫他们起,片刻后,才问:“这几日,客栈可有可疑的人来过?” 掌柜的想了想摇头,洛城灾疫,宛丘县在洛城外围,他这客栈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些日子他千小心万小心,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穷苦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在苟延残喘,哪里还有额外的银子吃饭住店。能进来的要么是小有家资,要么就是有差事的,而且他是掌柜,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客人们。 店小二想了想,说了个人,“小的这几日倒是发现有一位客人比较可疑。这人浑身穿的破烂,可每次点吃食,都能拿出银钱来,今儿一早,这客人买了好些馒头离开了。” 听到店小二这么说,容二立马问道:“可知他去了哪里?长什么模样?” 店小二挠着脑袋,“回您的话,这客人去了哪里小的不知,至于长相,这客人蓬头垢面的,小的只怕是说了,你也认不出来……” 店小二说的没错,到这客栈大堂里一坐,好些客人都脸上脏污,不知从哪里逃出来的,这样的人,出去洗个脸,怕是就不认识了。就算是说出他的模样,也没任何用处。 容二看向主子,燕王对着他挥挥手,让容二将掌柜和小二送出去。 等掌柜和小二离开,容二隐忍的问:“殿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燕王扫了一眼这一屋子的护卫,各个脸上都带着愤懑。 他道:“放心,这人既然觉得这孩子与本王有关,那他一定会再出现,到时候本王定会为了十一报仇!当务之急,是先将十一好好安葬。” 第419章 许大人的求救 主子说的有理,容二立马带了两个人将十一的尸身抬了出去,去给十一安葬了。 他们这些跟在主子身边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主子能为他们报仇,他们就满足了! 等容二离开,燕王才将视线落在了许大人的身上。 “许大人,若是方便,可否与本王说一说洛城现在的情况。” 许大人好似已经等了许久,见燕王询问,他立马松了口气。 他迅速的将洛城今夏大旱到大水的事与燕王说了,许大人唉声叹气,“谁也不知,老天居然这般不公,我洛城大旱也罢,居然大旱过去就是洪水!这大半个月来,洛城暴雨连绵,本就受难的百姓更是无处藏身!怕是性命也保不住了!” 燕王安抚了几句,问话直指重点,“许大人,听说洛城已有了疫病,可当真?” 燕王这么一问,许大人心中一惊,他小心看了燕王一眼,见这位王爷神色严肃冰冷,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知道这城内疫病怕是已经瞒不住了,到了这个时候,不如直接交代的好。 许大人苦笑道:“殿下的消息没错,疫病一开始是在洛城郊外一个村镇上发现的,没等封锁,很快就传到了洛城之内,洛城西市都是商家,人又多,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传遍了西城……不过知州大人明断,派遣州府官兵严格控制西城出入,及时将疫病控制在西城之内,目前没有再次蔓延。” 听到这里,燕王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及时采取措施,不让疫病扩散,对于遏制疫病还是非常有用的,否则就这般让它肆意传染出去,怕是洛城周边几城都要遭殃。 杜明英杜大人这知州当的还算是尽心。 “那杜大人现在如何?” 燕王一提到杜大人,许大人就沉默的低下头来。 燕王见许大人的表情不对,眉心拧的更紧了,“怎么回事?许大人直言吧!” 许大人被这么一问,眼圈一圈都红了,一个大男人眼泪忍不住的掉,他立马起身跪在燕王面前哀求,“殿下,您救救杜大人吧!” 燕王盯着许大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许大人稍稍缓解了情绪道:“上个月洛城大旱,杜大人开仓放粮,却未想到洛城受灾面积那般大,州府存储的粮食不过杯水车薪,好容易等来了朝廷的救援,这赈灾粮刚下发下去又遇洪水。于是之前发下去的粮食根本就不够百姓们活命的。杜大人怜惜百姓,将府衙的粮仓都分给百姓了。杜大人带着州府官员和官兵在府衙苦苦支撑。紧接着疫病,府衙官兵被派去西城维护秩序了,府衙少了官兵的保护,前些日子被一股贼匪抢劫。那贼匪胆大包天,不但抢了府衙,还将府衙霸占,据为己有,如今杜大人一家都被软禁在洛城府衙之内……” 谁能想到府衙都被霸占了! 听到这里,燕王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如果不救出杜大人,这赈灾的差事都办不了。 燕王目光落在许大人身上,“既如此,许大人为何没在洛城,反而在庵堂呢?” 听到燕王这么问,许大人立即以头抢地,被吓的压根不敢抬起头来,他抖着声音道:“下官当日在西城外巡察,回府衙的路上得知了此事,后来与侥幸逃出的府衙仆人汇合,那仆人就是留在庵堂附近民居的老仆,他带着杜大人的信,让下官偷偷出城寻找求援。只是下官自私自利,因为不放心在庵堂的老母,又不知找谁求援,便想着先将老母送出洛城……谁知道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着许大人懊悔的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嚎哭,让人心酸又让人嫌恶。 燕王朝着身后的护卫看了一眼,那护卫立马带着一人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护卫回来,低声在燕王耳边说了调查结果。 被安置在倒塌庵堂附近的老仆确实是杜大人的家仆,也确实是给许大人带了求援的信。 从洛城出来的一路上,老仆虽然对许大人自私的去办自己的事不满,但又怕许大人翻脸不认人不去求援,只能暂时跟在许大人身边由他差遣。 得了这个消息,燕王才重新看向许大人,“许大人,既然杜大人被劫匪挟持,为何不请府兵帮忙?若是本王没记错,洛城府兵约有两三百人吧!难道这么多府兵还对付不了那点劫匪?” 许大人哀叹了一声,“殿下,府兵守着西城,不能动,若是一撤走,西城疫区扩散,那就要闯下弥天大祸,西城比……比杜大人还要重要!” 许大人说的并无道理。 但燕王也不能全部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到底洛城的疫情如何,杜大人如何,他没有亲眼看到,不能轻易做任何判断。 “你与本王说说府衙有多少贼人?” “具体下官不知,但据下官观察,至少有五十人!且各个都是强壮的大汉!” 五十人! 若真是如此,人数也并不是很多,若是计谋用的得当,燕王带的这些手下未必制服不了。 问清楚了这些事,燕王让人将许大人送到隔壁房间休息,并且派遣了一名护卫名义上照顾他,实则监视他。 容二回来后,低声询问,“殿下,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燕王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檐上滴下来的雨水,“都先去休息,今夜我们出发进洛城,探探虚实!” 许大人一觉睡到半夜,就被燕王的护卫从床上拖起来。 许大人从洛城逃出来后,许久没睡的这么安稳过了,猛然被拖起来,还有些懵,他无措的问:“小兄弟,怎……怎么了?” 护卫扫了许大人一眼,“没怎么?殿下要出发去洛城,大人跟我们一起走!” 听到这个消息,许大人立马开始穿衣裳,一刻钟也没耽搁,他的心急被护卫看在眼里,似乎他给杜大人求救并不像假的。 许大人很快穿好衣裳,问护卫,“我这就能走!” 护卫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大人跟我这边走。” 到了客栈的后院,许大人就看到燕王带着护卫们已经骑在马匹上了,领着他的护卫扔了一个缰绳给他,“许大人需要自己骑马。” 许大人立马接过缰绳,翻上了马身,虽然动作比不上燕王的护卫们,但也不差。 燕王看着许大人上了马,打了个呼哨,带着队伍,朝着洛城城池奔去。 宛丘县离洛城主城并没有多远,快马两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站在离城门半里路的地方朝着洛城看,城头上隐隐还有些火光,夜间,原本繁华的洛城仿佛一座死城。 许大人喘着粗气率先与燕王解释,“殿下,那些火光就是吓吓百姓的,实际上,城门上已经没有兵士值守了……” 第420章 不用太过心急 燕王扫了许大人一眼,对着旁边的容二挥挥手,容二立即打了个手势,缀在最后的一名护卫悄然消失在夜色中,他们一行则是在原地等候。 两刻钟后离开的护卫回来低声在容二耳边汇报了几句。 容二朝着燕王点点头,燕王这才带着一行朝着洛城城池行去。 离城门几步远的时候,果然没在城门口和城门上看到一名守卫。 城门口最多的反而是一些席地而坐,蜷缩在一起的流民。 这些人见有人来了,立马抬起头来看了过来,等见到燕王一行腰侧配着剑,骑着马,都是清一色的年轻男人且身上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就又偷偷缩了回去。 燕王下马,将缰绳扔给旁边的容二,率先往城门口走。 离城门口近了后,看的越是清楚。 城门口被流民生了几堆火,流民们就围绕着火堆缩着坐着躺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酸臭味,让人忍不住想捂住鼻子。 散出去的护卫往旁边探了探,很快回来在燕王身边低声禀报,“主子,不远处堆着好些尸体,都发臭了……蚊蝇漫天飞。” 怪不得…… 燕王立即提醒属下用黑布巾将口鼻都遮住。 有这个意识,还是因为沈千歌在府中与燕王提过。 若是闻到异味,要及时将口鼻遮住,这样能隔绝许多毒素,起到一定的防范效果。 他们一行夜间进城都没人拦着,走到流民中间时,这些流民立马带着恐惧的神情让开了一条道叫他们通过。 等进了城门,洛城里的情形更加严重。 原本城池中心外侧的民居从井然有序变成了断壁残垣,好些民居窗户门都大开着,里面的物品一片混乱,这怕是被盗匪光顾过的民居。 再往里走,街道一片萧条,时不时的能看到路两边有苟延残喘衣衫褴褛的百姓。 容二一个七尺汉子看了都不忍心。 进了城,许大人脸色反而比之前更焦急了。 他主动上来询问,“殿下,可要现在就去知州府,下官给您带路。” 燕王微微拧眉扫了他一眼,“大家奔袭了半夜,都精疲力尽了,现在就算去也没力气战斗,本王的这些护卫不是来送死的!而且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知州府的情况,等摸清楚了情况,再商量,许大人不用太过心急。” 被燕王这么一说,许大人立马就缩了回去,尴尬的道:“殿下说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 容二在旁边听着,总觉得这位许大人哪里让人觉得别扭,可一时又说不出来,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许大人一眼,这才移开视线,把许大人看的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燕王派遣护卫去主城区看看。 天亮之前,只打探到整个洛城只有主城的一条街道还算是正常,这里聚集着洛城的豪奢富贵之家,家家都有护卫,又花银子雇了些家丁,所以这条街的秩序才维持住。 不过尽管是这样,这条街道的家主们大都都去了临城躲灾,留下看家护院的一般都只一两个主子或者是管家。 幸而这条街上还有一家客栈开着。 燕王带着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只是这住店要的银钱实在是不菲,价格要比宛丘县贵上十倍不止。 不但是住店贵,在客栈里吃东西更贵。 最简单的包子馒头汤面比以往贵上十倍到二十倍。 燕王给掌柜的扔了一锭金子,掌柜的这才让小二带着燕王一行在客栈安顿下来。 虽然价格贵到令人发指,可这客栈仍然快住满了。 好些不敢离开洛城的富贵人家都借住在客栈里呢!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现在如果出城,还不等上了郊外的官道就会被流民抢个干净,甚至性命都不保。 容二看着主子扔给掌柜的那锭金子,心都心疼的滴血。 这锭金子可是他们最后一锭了,自家主子本来就穷,昨日在庵堂救人就花了不少,现在又住在这“抢钱”的客栈里,估莫着这锭金子花出去后,他们总共剩下的银子不到五十两…… 若是这位洛城的知州大人救不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跟着殿下喝西北风了。 给了银子,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好说话,很快就上了热水和吃食。 容二带着人出去打探了。 剩下的人留在客栈休息。 一个时辰后,容二回来,进了燕王的房间。 进了房间,他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房间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猛的一口灌下去,连喝了三杯,他才舒了口气,而后又拿起桌上细面馒头咬了一大口,嘟囔的道:“殿下,属下带人查看了,知州府确实是被一小股贼匪霸占了,粗略估计三十人左右。” 燕王坐在书桌后,听到容二这么说,抬头扫了他一眼,“西城呢?” 容二这个时候已经一个馒头吃完,又抓起了一个,“府兵都守在西城,西城确实有疫病,而且很严重,死的人怕是不比在洪灾中的少。听说府兵里也有人感染了,所以不能被征调,也就顾不上知州府了,他们若是去知州府帮忙,那就是害了东城剩下的百姓了。” 燕王眼神深邃,这样顺下来才对! 只有府兵不能来帮忙,知州府才当真会被贼匪霸占! 只是许大人的情绪明显有异常。 “一会儿你去让许大人画一张知州府的地图,今晚下半夜我们夜探知州府!另外派人盯着许大人,在我们没拿下知州府前,不许他去任何地方!” “是,殿下。” 容二临走时还抓了两个馒头。 半个时辰后,燕王桌前就摆放了一张墨迹未干的地图。 容二容三都在燕王身边看着这副地图。 “容二带着人从后门进去,容三你从东门进去,小五从院墙翻进去,本王带两个人从侧门进去,到时候一定要小心!摸清楚人数再下手!万一有变,保命要紧!遇到贼匪,杀无赦!” 这些人既然能霸占知州府,而且是在这个时候集结成团伙,那定然手中已经沾染了不少人血,对这种人没必要手下留情! 护卫们立即应是。 容二询问,“殿下,那许大人如何?” 第421章 夜探知州府 燕王眼中危险的光芒闪过,“用药,藏在房间里,等我们回来再给他解药。”就算这次行动失败,他们不能回到这家客栈,药效也会在四个时辰后失效,药效过后,许大人自己会醒过来,不碍事。 夜晚,洛城又下起了小雨,这次雨不大,却也给洛城蒙上了一层阴影。 子夜刚过,燕王便带着护卫们悄然离开客栈朝着知州府奔去。 因为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知州府,一行人并未骑马,等到了知州府附近,虽是小雨,一行人浑身也湿透了。 燕王带着两名护卫隐没在知州府院墙下,前方不远处就是后院侧门。 已经是下半夜,侧门处竟然还有人看守。 看门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穿着短打衣裳,因为热,衣袖卷起,露出大半截臂膀,腰间跨着一把长刀,靠在门檐下打瞌睡。 燕王朝着身边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即走了出去,故意弄出了点响动,惊醒了看门的男子。 那男人见到一身灰衣打扮的护卫立刻凶神恶煞的让护卫滚开。 护卫拔出腰间的长剑就冲了上去,看门的男人哪里想到路过的护卫一言不合就上来要打,一时慌乱的都不知道拿腰间的刀。 结果三两下就被护卫结果在剑下,随后护卫将尸身拖到了一旁的门后藏了起来。 做完这些,护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到了燕王身边,“殿下,这人像是随便招来的打手,就比普通人多了两下子,并未专门练过武。” 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这知州府里的贼匪都是一帮临时组建的散兵游勇?要真是这样,他们一行进去救杜大人简直易如反掌。 燕王朝着知州府里看了一眼,“才一个人而已不能代表所有,提高警惕,莫要松懈。” 被主子这样一提醒,两名护卫重又打起精神,谨慎起来。 主仆三人翻过院墙进了知州府的院子。 外院看守的人不多,没费多少工夫就解决了四五人。 很快就到了内院外,不远处就是通往内院的垂花门。 下雨的晚上,垂花门外仍然守着两个人。 这两人与之前在外院侧门守着的人不同,他们没有一丝瞌睡,一双眼睛四处“扫射”,眼神犀利,像是鹰犬一般。其中一人的手握在腰间的长剑上,好似随时准备抽出来加入战斗。 两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愈发的警醒,看来主子说的没错,这里面看守的人明显和外面的不是一个档次。 燕王对着他们做了个动作,让他们潜伏在原地,等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他们潜伏的时候,突然从鹅卵石小道跑过来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人低声在垂花门守着的两个男人耳边说了什么,这两人立即面色大变,其中一人道:“快进去通知老大!”随后对来传消息的小厮吩咐,“你去通知外院的兄弟有人混进了府邸!” 小厮得了命令飞也是的朝着前院跑,燕王眼神一冷,“去一个人将那个小厮拦住。” 他声音落下,一名护卫悄然离开。 不等燕王再吩咐别的,知州府东北角突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 燕王眼神微沉,看来是他的人有暴露的了! 朝着身后剩下的一名护卫打了个手势,燕王就冲了出去,眨眼就与垂花门边剩下的守门男子斗在了一起。 十几招后,护卫配合着燕王才制服了这守门的男子,一剑结果了他。 护卫微微喘气道:“殿下,这里面的人不一般。” 从招式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半路出家的。 只一个守门的小喽啰,功夫就不错,若是他一个人,没有殿下帮忙,解决这人怕是要消耗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一般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霸占知州府了! “走,往里面去!”燕王吩咐。 他们人不多,必须要抓紧速度,一旦知州府里的贼匪反应过来,那就不是他们占上风了。 主仆两人立即进了内院,连续处理了三四波四五名一起的贼寇,燕王才带着护卫到了后院的主院外。 此刻霸占知州府的贼匪头子已经醒了过来,坐在主院正厅。 有手下进来在他面前汇报,“老大,偷袭的不止一波人,现在发现三波,人数不多,可都武功高强,我们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接下来怎么办!” 贼匪头子是个光头,锃光瓦亮的,看起来四十岁不到,赤着上半身,胸口处还有一只貔秋纹身,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那种。 这匪头原就是洛城附近的黑风寨老大,原是镖师出生,叫杨虎,后来押镖途中杀了人,才逃到了黑风寨当了贼匪。 几年前,杨虎原来所在的镖局生意被挤兑的厉害,后来没办法镖局关门了,镖局里的镖师迫于生计都去了黑风寨投奔了杨虎,就成了黑风寨最初的一群贼匪。 洛城大灾大疫,贼匪都抢不到东西,杨虎就带着这群兄弟下山,百姓富户都没有余粮,就只有抢了知州府。 反正洛城现在乱着,杨虎倒是不怕会有人找上门收拾他们。 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打他个措手不及! 杨虎咬着后槽牙,“他奶奶的,这个时候,哪个多管闲事的出来打抱不平!快去,派人先将府衙仓库里剩的粮食运走!另外再招集兄弟过来迎敌!” “是,老大!” 洛城大灾后,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他们黑风寨也趁此招揽了不少新的弟兄,只是那些新人大多是来混口饭吃的,并非一定要依靠黑风寨,所以都被安排在了外院,这会儿,先当炮灰的也是这些人,这个时候,杨虎倒是并没有太急。 可很快,杨虎就不得不急了。 因为手下来汇报说是那些人已经都进了内院,眼看就要打进来了! 杨虎身后站着的长衫男子穿的比旁人都斯文,他眯着眼睛道:“老大,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朝廷派来的?” 杨虎一愣,冷笑一声,“朝廷都不管洛城了,怎么可能会派官兵前来?” “那也不一定,万一呢!您还记得几日前来投靠的王玖吗?” “王玖?就是抱着孩子来的那个汉子?” “正是!” 杨虎朝着身边手下看了一眼,“让人把王玖带来!另外把杜大人也带过来!” 第422章 燕王的孩子 没一会儿,一个满脸污垢的汉子被人带到了杨虎面前,他怀中抱着一名婴儿,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酣睡还是在昏迷。 杨虎朝面前的王玖打量。 这男人中等身材,脸上都是黑灰,实在是看不清长相,但他露出来的臂膀上遒结的肌肉宣示着他并非普通人。 王玖是前两日手下带到府里的,说是有要事要求见他,而且属下当时还说了,这王玖是水贼出生,和他们差不多,算是本家,王玖说带了个礼物给他,居然是个男娃娃,说是男娃娃身份不一般,是哪位王爷的孩子。 他当时没当回事,当即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说王爷的孩子关他什么事,就算是皇帝老儿的孩子,那也与他无关,一个奶娃娃而已,难道能当金子银子用? 就算是他皇子在手,也没那个胆量去找皇帝换银子啊! 所以,杨虎并未见王玖,可也没让人将他驱赶出去。 毕竟手下说那王玖是一名好手,他们这正缺人,那些招揽来的流民没太大用处,这种当过水贼或许会派上用场。 果然,这用处不就来了? 正想着,杜大人也被手下带到了正堂。 杜明英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被这群贼匪带到这里。 他看看坐在上首的杨虎,又奇怪的看了眼旁边的抱着孩子的男人,杜大人识相的什么也没说,只低着头站在一旁。 杨虎好似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指挥手下,“带王兄弟下去洗干净脸。” 如今要用王玖,总不能不知道他真正的长相! 手下要接过王玖手中的孩子,被王玖躲过去了。 手下朝着杨虎看过去,“老大……这……” 杨虎挥手,“孩子让他带着!” 老大这么吩咐,陪着王玖去洗漱的手下这才没有动作,只请王玖下去。 王玖离开了,杨虎才笑着对杜明英道:“杜大人当真是好手段,被我囚禁在府里,居然还能找到人来营救!” 微微低着头杜明英眼瞳里神色微变,很快就隐了下去,“杨寨主,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虎一把将旁边的酒盏砸在面前,碎瓷溅了一地,“杜大人还当真是会装糊涂!” 杜明英抿着唇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王玖重新回来,杨虎视线又落在了王玖身上。 洗干净了脸,这王玖就是个普通中年汉子,样貌一般,个头也比常人矮上一点,只身材魁梧健壮,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夫的人。 杨虎起身走到王玖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听手下说,你是来给我献宝贝的?” 说着杨虎突然笑了一声,“你这宝贝不会就是你手里这孩子吧?” 王玖颔首,表情严肃,“杨寨主猜的没错,正是这孩子!” 杨虎嘴角抽了抽,“老子要一个孩子做什么,还得吃奶,老子这地方可没奶吃!” 王玖连忙解释,“杨寨主,这是来洛城赈灾的钦差大人燕王的孩子!” 杨虎更无语了,“现在这个时候,老子要的是粮食钱财地盘,就算这个孩子是龙子凤孙于老子也没用处!” 王玖眼神一狠戾,“那如果来偷袭寨主的人就是燕王的人又如何呢!” 王玖这一句话像是点在了杨虎的哑穴上,顿时让他脸色大变,哑口无言。 “你说真的?”杨虎脸色阴了下来。 王玖笑了一声,“想必杨寨主还不知道,来落尘赈灾的就是朝廷的燕王殿下!” 什么!朝廷居然派遣了位王爷来赈灾! 旁边杜明英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在苦笑,看似朝廷派遣一位皇子来赈灾,好似非常重视,但若是这群草莽知道燕王在朝廷中是什么位置,就知道这次的赈灾根本就是面子工夫! 这下杨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在堂屋里走了几圈,而后才将视线落到了王玖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 “王兄弟,你凭什么确定这孩子就是燕王的?” 皇家的孩子怎会流落到王玖一个水贼的手上!怎么想也不可能! 王玖嗤笑了一声,将在裕河上与燕王交手的事说了,而后解开孩子的襁褓给杨虎看了一眼,“这孩子身上穿着衣裳布料是贡品,怕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穿,还有这个!” 王玖将一块玉佩递给杨虎,“杨寨主,这是孩子身上带着的。” 杨虎接过玉佩,他一个糙汉子哪里懂这玩意,只觉得玉佩触手温润,质感很好,而且玉质通透,虽不知道这玉佩好在哪里,但他可以肯定定然值钱,他拿着玉佩,有些为难,这……这他也分不清啊! 王玖却朝着旁边不远处的杜大人看了一眼。 杨虎立马明白了王玖的意思,这不是现有可以鉴定的人嘛! 杜明英在官场混迹多年,出生并非寒微,给他看,他定然知道。 于是,杨虎笑着走到了杜明英身边,将玉佩递给他,“那就有劳杜大人了!杜大人可要记着,你的妻儿老母还在老子的手里呢!” 想到自己的长子只十来岁,还有身子本就不硬朗的老母亲,杜大人只得接了玉佩查看。 玉佩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玉,通体温润,触手升温,整体是富贵团花纹,最中间是一只古朴的乌龟背纹路,这并非乌龟,而是霸下。霸下是龙之子中的六子,大齐皇子入了族谱之后都会赐予玉佩,这霸下玉佩只有六皇子燕王才能佩戴。 这确确实实是燕王的玉佩! 大齐还没有哪位商人敢随便假造皇家的东西。 只是燕王大婚还没有一年,京中也无燕王妃有孕的消息,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孩子?难道是燕王的外室所生?若是这么想,也不无不可。毕竟哪个男人不偷腥,他还有一房外室呢! 正是因为外室的孩子在外,带在身边才算是正常的,否则这么小的嫡子又怎会被燕王带着来洛城。 杜大人为保自己的家人如实道:“是六皇子燕王的玉佩。” 杨虎顿时大喜! “当真!” “杜某家人还在杨寨主手中,绝无假话。” 听到杜大人认定这是燕王的玉佩,王玖心里也松了松,他虽然也这般认为,但到底见识有限,并不能确定这玉佩代表的地位,如今有杜大人肯定,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第423章 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 有了燕王的崽儿在手里,又有杜大人当人质,还怕燕王和燕王的手下不成? 杨虎本就是胆儿大的主儿,否则也干不出霸占知州府的事,如今这王玖又与燕王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就不相信凭着这两点拿不下这位燕王! 听说这燕王是朝廷派到洛城的钦差,是来洛城赈灾的,那这位手中的物资怕是不少。 原以为府衙有许多存粮,谁想到这杜知州也是个没用的,存粮压根就没有多少,还不够他这一寨子的兄弟吃一个月的呢! 这几日他正在想办法再去哪里抢呢,肥猪这就送上门了,怎叫他能不乐! 到时候他也不占着这知州府了,带着充足的物资还回他的黑风寨去,当个土霸王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杨虎心中更是得意,他朝着王玖瞥了一眼,“王兄弟,老子知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莫急,只要你能帮老子抢了这位燕王的物资,等老子拿到了东西,这燕王随你处置。若是你有能耐杀了这王爷,老子的黑风寨就收留你!保你日后无忧!” 王玖没想到杨虎会做这样的承诺,贼匪重诺,他还是比较相信杨虎的话的,若是能报了当日裕河上的羞辱,他跟着杨虎也不无不可! 王玖当即向杨虎行礼,“多谢杨寨主!” 说完,王玖想了想主动将怀里的孩子献给了杨虎。 杨虎一愣,随即就接过孩子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有了这孩子,可谓是双层保险,他不信,燕王会不顾及自己崽子的命! 只是软软的孩子到了硬邦邦的怀里,却仍然闭着眼睛,杨虎顿时觉得有点不对,“王兄弟,这孩子怎么了,你别是弄死了吧?” 王玖赧然地挠了挠头,“没有,只是这孩子实在是邪乎,认生的很,被我抱着就一直哭,没法子,我就给这孩子喂了些安眠的药……不过要想很快就要过了,估莫着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王玖说完,杨虎松了口气,只要孩子好好的就好,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还怎么要挟那位王爷,还好王玖做事没那么不靠谱。 燕王带着护卫杀了外院二十多个贼匪,到了内院后,这些贼匪的身手明显高于外院。打斗起来要费劲的多,幸而这些人并非是像朝廷护卫那般经过系统训练的,对起手来,只是费劲了些,战力到底不如他的护卫们。 两刻钟后,几股人在后院中庭汇合,容二见主子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燕王低声问道:“可有受伤?” 容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除了容三有点皮外伤,其他人都好好的。” 他们对面是后院最大的一股贼匪,约莫二十多人,燕王这边加上燕王自己只有八人,但他们并无退缩,加上身上的装备也比贼匪好许多,反倒是贼匪有些退缩。 燕王视线冷冷扫过对面,对着护卫们挥了挥手,七名护卫立马一往无前冲杀了上去。 刀光剑影,雨血飞舞。 对面这帮贼匪倒也悍勇,面对功夫比他们好几倍的王府护卫并没有怯懦,大有决战到底的想法。 就在容二要一剑结果掉与自己对战的贼匪时,这群贼匪中突然有一人发出了个奇怪的信号,瞬间这些贼匪就往后退去,让容二那一剑刺空。 发出信号的贼匪突然狞笑着对中间的燕王道:“我们老大请燕王殿下进内院商谈,不知王爷可敢赴邀。” 容二一顿,脸色骤变,他立马看向旁边的主子,眼神里带着慌乱,怎么也没想到这群贼匪居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燕王也拧起了眉头,他对着护卫们做了个动作,让他们稍安勿躁。 到了此刻,对面明显处于下风。 这个时候请他进去,他倒是不怯他们的实力,若是他们真的想请他,就算是他们此时将这里的人都杀了,里面的人仍然有办法让他们进去,那何不看看这群贼匪搞什么名堂。 “带路!”燕王冷声道。 燕王刚要跨步出去,就被容二拦住了,容二低声道:“殿下,如果这些人用杜大人要挟怎么办?” 燕王扫了一眼身后的护卫,“让容三隐在暗处,放心,我们势力悬殊,就算他们用杜大人要挟,最坏的结果就是将这群贼匪放走。” 容二想想也是,若是这群贼匪敢鱼死网破,那他们也没必要手下留情,直接全部斩杀便是,只要他们想活命,就不会真的将杜大人灭口。 容二吩咐了容三,立马带着剩下的人紧紧跟在燕王身边,保护着燕王。 跟着贼匪进了后院的主院,这里守着的贼匪不多,就算是加上暗处的,也不过十五人左右,容二他们完全对付得了。 刚到主院门口,一个满脸虬髯的光头汉子就迎了出来。 “这位就是燕王殿下吧!久仰久仰!” 燕王蹙眉看着这自来熟的贼匪头子,并未说话。 杨虎也不尴尬,自报家门,“草民乃杨虎,黑风寨的大当家,王爷叫我杨虎就行,王爷快请进,这里有您好几位熟人。” 燕王板着脸进了堂屋,一眼就看到了被贼匪押着的杜明英杜大人,他视线一转,居然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人衣衫破旧,头发散乱,但是一张脸却洗的干净,这不是裕河上的水贼头子王玖还能是谁。 王玖这个时候见到燕王突然笑了一声,“燕王殿下,当真是没想到,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顿时,燕王就反应过来,这群贼匪知道他的身份怕就是因为王玖! 站在杨虎身后还有个奇怪的贼匪,那贼匪手中居然抱着一个襁褓? 突然贼匪手中的襁褓动了动,下一秒,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从襁褓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个哭声,容二立马心一紧,只觉得格外熟悉,他看向主子,燕王眉头也拧了起来,这哭声,怎么这么像是被抢走的小肉团的! 杨虎王玖等人本就在盯着燕王的脸色,现在发现他脸色变化,都一颗大石头落地,若是燕王对这婴孩不熟悉,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杨虎笑道:“王爷是不是对这声音熟悉?要不要看一眼?”说完,杨虎就示意手下将孩子抱地低了低,让众人能看到孩子的脸和襁褓里挂着的玉佩。 容二脸色骤变,这当真是丢失的小肉团子! 他立马看向王玖,满眼的狠戾,看来孩子是王玖偷得!十一也是他杀的! 第424章 将计就计 杨虎扫了王玖一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大家都明白杨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燕王朝着杨虎手下怀中的小肉团看了一眼,那小团子好像感受到了燕王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好似认出了燕王和燕王身边的容二,哭声顿了一下,而后哭的更委屈了,两只小手更是朝着燕王的方向挥舞,好似要燕王抱一抱他一样。 孩子这样的反应,让杨虎心中更加惊喜,可见这小肉团与燕王非常熟悉,若不是燕王的孩子,燕王会有这个工夫在赈灾的路上还带着? 孩子哭的声音愈大,杨虎越是高兴。 他走到燕王面前,“王爷,如何,杨某这筹码可换得你赈灾的物资?只要王爷将赈灾物资交一部分给杨某,那孩子和杜大人都好说,杨某一拿到物资,自会带着人退离洛城,一刻钟也不多待!” 杨虎根本不知道燕王手中还剩下多少赈灾的粮食,可在他的预想里,绝对不会少,这整个洛城的赈灾粮呢!如何会少!当然,王玖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情况。 燕王眼睛微眯,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他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傻到露出底细。 到这个时候,燕王也看出了些蹊跷。 这群人只怕是把小肉团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燕王朝着身边的容二看了一眼,容二秒懂。 这个时候就要将计就计! 燕王表情晦涩,阴着脸问杨虎,“你们要多少粮食?” 杨虎听到燕王的话,顿时心中一喜,更加确定了小肉团的地位,若不是燕王亲生的孩子,他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 在这之前,杨虎并不知道燕王带的赈灾物资有多少,更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勒索燕王的机会! 杨虎是个粗人,对朝廷事宜一概不了解,他朝着身后手下看了一眼,手下也与他差不多,并没有比他多知道多少,最后那手下只试探性的伸出了一只手。 杨虎咳嗽了一声,“王爷既然如此好说话,我们也不狮子大开口了,我们只要五成!” 张口就是五成赈灾粮,也不怕把这些贼匪撑死!还好意思说没有狮子大开口! 燕王冷哼了一声,“杨寨主莫不是将本王当做冤大头来宰吧!” 杨虎本来也没想过要这么多,只是先试探试探燕王,见踩了燕王的底线,立马又改口,“既然王爷不答应,那杨某我也退一步,三成!不能再少了!我们黑风寨的人口多!” 燕王毫不犹豫的冷声杀价,“一成!” 杨虎没想到这燕王一杀到底,可又慑于燕王气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杨虎眼神一转就看到了缩在一旁的杜大人,他不知道这朝廷赈灾物资有多少,可作为洛城知州的杜大人定然知道! 杨虎三两步走到杜大人身边,抓着他的衣领道:“杜大人可否告知这一成赈灾粮有多少?” 杨虎这么问的时候,一只匕首已经抵在了杜大人的脖颈。 杜大人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都触到了冰冷的利刃,他朝着燕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燕王板着脸也看向他。 杜大人虽然是地方官,但京中也有朋友同僚,对朝廷势力很是了解和灵通。 朝廷派遣燕王来赈灾,他是提前收到消息的,后来燕王押韵赈灾粮到洛城被调换,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清楚自己所处的险境,朝廷派燕王来就代表了朝廷任由洛城死活的态度,燕王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背锅皇子罢了! 现在的燕王手中哪里还有多少赈灾的粮食! 十成物资只剩下两成,对于这么多的洛城百姓不过是杯水车薪,剩下的粮食救一两个家族还差不多,救一城百姓,想多了…… 这一成的粮食怕是几十袋不知道有没有…… 可这个时候他能说真话吗? 显然不能! 杨虎手下手里的孩子是燕王的孩子,是他的血脉延续,可燕王并未将手中的底牌露给杨虎,还装模作样的再和杨虎谈条件,这条件谈完了,就算是原来的一成粮食,燕王也拿不出来,那燕王这是在干什么? 杜大人心思电转,这一瞬脑子里想了许多,能做官做到知州这个位置的,都不是蠢人。 这时候,会不会是燕王故意在拖延时间? 其实燕王还有后手? 从燕王进来后,他就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在燕王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失败的地方官罢了,让洛城到了这个地步,怕是死不足惜。 那若是到了危险的时候,燕王会专门让人保护他吗?怕是不可能! 但他想活下去! 不想就这么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怎么样才能活下来? 杜大人将视线落在了杨虎手下怀里的孩子身上。 情况再危急的时候,燕王也不会不顾及自己的血脉,定然会让人第一时间保护孩子,只要他抢了孩子,将那孩子抱在自己怀里,那保护孩子的人就会连着自己一起保护!那他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事后,他还能在燕王那里有了救孩子的功劳!一举两得! 想了许多,可现实不过是一瞬而已,杜大人立即道:“赈灾粮朝廷发拨只会都不会少,何况是遭了大灾的洛城,一成的赈灾粮够黑风寨吃两年的了。” “当真?”杨虎眼中迸发出惊喜。 两年的粮食!那得是多少!有了这些粮食,他就能扩充势力,到时候当地方一霸,那漕运的帮主都没他威风的! 杜大人苦笑,“杨寨主刀都架在本官的脖子上了,本官难道还能说假话?” 有了杜大人的话,杨虎更是欣喜了。 燕王没想到杜大人不但没拆穿他,还帮他兜住了,他朝着杜大人看了一眼。 杨虎高兴道:“罢了,杨某就当为了这洛城百姓做善事,一成就一成吧!” 燕王听到杨虎这么说,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这表情让杨虎更放心了。 只听燕王道:“既然谈妥,便立个字据。” 杨虎眼睛一亮,立字据好啊,有了字据,他就更不怕这燕王反悔了。 他赶紧吩咐手下去取文房四宝。 堂屋里的人有限,于是押着杜大人的手下就被差遣了出去。 这手下出去后,杜大人立马看向燕王,给燕王使了个眼色,就悄悄接近抱着孩子的贼匪。 第425章 形势一边倒 燕王发现杜大人的动作后,立刻暗中给身后的护卫们打了个手势。护卫们瞬间都警惕起来。 杜明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书生,大堂没什么人将关注点放在他身上,此刻他就是灯下黑。 等到杜明英离抱着小肉团的贼匪只有两三步的时候,他突然发难,抬起脚用力往贼匪的脚上踩去,贼匪猛然受到疼痛,下意识就松了抱孩子的双手,趁着这个机会,杜明英一把将贼匪怀中的孩子抢了过来,死死抱住就往角落跑。 跑到角落的书桌,他抱着孩子一下子就钻到了桌下。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就算是杨虎和王玖都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没有任何身手的杜大人会突然发难这般做! 杜明英一动,燕王和容二等人就看到了,等杜明英躲到了桌子 杨虎哪里想到首先出现变故的会是杜明英,顿时目恣欲裂,他的目的只差一步就能达到了,就这么生生被杜明英给毁了! 怒气之下想要找杜明英,却发现他抱着孩子缩到了角落里,而他自己顿时就被燕王的护卫拖住了。 杨虎愤怒的吩咐自己的手下,“去抓住杜大人,把孩子抢过来!” 手下听到老大这么吩咐,一个个立马上前,奈何杜明英就在桌下还在墙角,实在是不好一下子就抓出来,况且这些人在接近杜大人之前,就已经被燕王的护卫拦住了,压根连杜明英的衣角都碰不到。 王玖是第一个发现这场对峙和谈判已经是杨虎一群人落了下风。 他仇怨的视线落在燕王身上,上一次要不是燕王和萧竞,他会沦落到逃亡的地步?这一次又是燕王将他的后路堵上! 王玖胸腔怒火燃烧,抽了腰间的刀就直接坎向燕王。 如果死了能拉个王爷,那他也不亏! 况且他从未见过燕王出手,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总是隐在护卫身后,出手也有护卫当先,说不定他的功夫还不如自己! 这样的话,他的仇就得报了! 越这么想王玖越是上头,刀砍出去的那刹那,他觉得自己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容二边与杨虎打斗边注意着主子这边,他发现王玖异动后,立马出声提醒,“殿下,小心身侧!” 燕王并未放松警惕,不但没有放松还在一直暗中关注着王玖,所以在王玖一有动静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长刀砍过来,他身子微微一侧就躲了过去,而后手中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上挑,直接划伤了王玖的胳膊! 王玖只觉得上臂一痛,差点没抓住手中的长刀。 这个时候,容三带着人从外面包抄了进来,院子里的护卫在燕王拖延的时间里已经被容三悄悄的解决了。 此刻,杨虎的人手在人数上并没有比燕王占上风,再加上他的手下功夫本来就不如燕王的护卫。 很快,形势就往燕王这边倒了。 王玖眼看没有退路,对燕王攻击的越发凶狠。 可惜他身手压根不如燕王,在燕王手中还没过二十招,就被燕王制服在长剑下,手中长刀被挑飞,人也被燕王压在脚下。 俯身贴地的王玖在这一刻才找到理智,心中顿时懊悔的不行。 明知道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地位比自己高,为什么还要鬼迷心窍的想要报仇!错估了自己的能力! 但是燕王却不会再给王玖机会,这种人压根就不能饶,一旦放了他,就与放虎归山没什么区别! 燕王长剑一动,就结果了王玖,王玖在瞬间就没了性命。 不远处还在苦苦支撑的杨虎看到已经没了气息的王玖脸色一白,手一抖,没架住容二的攻势,瞬间落入下风。 他疯狂的朝着自己的手下吼叫,让他们赶紧来保护自己。 可惜他的那些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自己保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来帮他。 没多久,杨虎就被容二容三联手制服结果了。 这种人留着,日后只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 大堂里一股血腥气,外面的雨还在下,抱着孩子躲在墙角的杜明英亲眼见了犹如杀神一般的燕王,眼神闪了闪。 连他也没想到在众人口中一无是处的燕王身手居然这么好,身边的护卫们也一个个都忠心耿耿……这样的燕王可不是好驾驭好骗的…… 他这样一个武力渣渣怕是燕王一只手就能轻易捏死……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杜大人突然听到人叫他,“杜大人,我们排查过了,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您可以出来了。” 杜明英回神,连忙抱着孩子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他嘴角有些僵硬的道:“谢谢,谢谢。” 怀里的孩子更是会挑时候,杜明英一从桌子底下出来,他就又开始哭了,哭声委屈,好似一刻也不想被杜明英抱着了。 容二带着护卫去查看院子周围的其他地方,燕王蹙了蹙眉走了过来。 小肉团见到燕王,伸手就往燕王的方向够,这是见到了燕王,想让燕王抱他呢! 这孩子一看就只和燕王亲,杜明英更确定怀里的团子就是燕王的种了。 杜明英谢道:“多亏殿下,否则下官一家就要交代在这了。” 燕王看了他一眼,“也多亏了杜大人,否则这小家伙怕是要吃苦了。” 见燕王看着孩子,杜明英连忙将怀里的小肉团子递给燕王,“殿下,您抱抱?” 燕王顺手将这小子给接到了自己怀里。 也是奇了,这小肉团一到燕王怀里立马止住了哭声,就用一双委委屈屈的大眼睛看着燕王。 几日不见,这小家伙比之前瘦了,眼睛都显得更大了。 在燕王怀里不哭闹了后,就把手指放在嘴巴里嘬,燕王知道,这小子怕是饿了。 见孩子到了燕王怀里就听话的不行,杜大人更是确定了孩子是燕王的。 容二带着人回来汇报,“属下都查过了,知州府里再无贼匪,倒是前院有几个贼匪落下,这个时候已经连夜逃走了。” 燕王颔首。 这个时候杜大人站出来,“殿下,可否陪下官看看被软禁的家人。” 第426章 怪异的杜大人 既然救了杜明英,陪着他去解救他的家人不过是顺道的事,燕王没有拒绝,“杜大人带路吧。” 杜大人很快就带着燕王一行往偏院走去。 知州府里的贼匪都逃光了,此时也没什么人阻拦,杜大人快跑着进了偏院,刚进院子,就见两名贼匪抱着包裹从里面出来,见到杜大人和燕王一行顿时大骇。 不等他们抽出刀,就被容二容三制服了。 杜大人感激的看了燕王一眼,随后迅速的往偏院的厢房跑。 到了门前,让容二帮忙将锁砸开,推开门,站在门口的燕王便看到里面蜷缩在一起满脸惊恐的女人老人孩子。 杜大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去,“爹,娘,孩子娘,你们有没有事!” 见到杜明英的一家老小愣了一瞬,顿时情绪外露,苦了起来。 杜明英安抚好了家人,一刻多钟后才将家人带到燕王面前,他带着家人朝着燕王行礼,“此次下官家人能无恙,多亏燕王殿下相助,下官感激不尽!” 说着,便带着家人给燕王行礼。 杜明英的家人不少,不光是父母高堂皆在,他身后还站着四名女人,离他近一些的女人年纪与他相当,约莫三十出头,在这女人身旁还有三位年轻女子,各有各的特色,站在最后的是孩子,大大小小有五个,四个女孩一个男孩,男孩年纪最小,只三四岁的样儿,女孩中最大的怕是已经及笄了,长着一双很有特色的狐狸眼,瓜子脸,模样虽然不差,可总是让人一眼看来觉得有点刻薄的印象。 燕王看了杜明英这一家子只点点头,受了礼,至于其他的,他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能让贼匪劫了知州大人,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倒是杜大人的那大女儿见燕王年轻挺拔,面容英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燕王正要告辞离开时,突然怀里的小肉团嘤嘤的哭了起来。 燕王低头看了一眼,微蹙眉头,低声询问容二,“奶糕还有吗?” 容二一愣,尴尬地摇摇头,之前小家伙吃的奶糕本来就是王妃特意给殿下准备的一人份,不多,后来孩子交给十一照顾,被偷走后,奶糕都被带走了,这个时候,他上哪里弄去,就算是跑遍了洛城,也找不到啊! 容二低声道:“不若等回去,属下让人弄些米粉来?” 对面低着头杜明英眼神闪了闪,而后朝着身边的女人看了一眼,于是,不等燕王答应,杜夫人就笑着道:“如今洛城乱的很,好些富户都断顿了,现在想弄些细粮来磨米粉可不容易,若是王爷不嫌弃,可将小少爷暂时交给小妇人照顾,小妇人身边刚好有个奶娘,喂饱小少爷还是不成问题的。” 若是有乳汁当然比奶糕米粉好,这小家伙也不容易,都快瘦的脱形了,在洛城,能吃顿好的可不容易,尤其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饶是燕王一时有些犹豫,可低头看着这小肉团还是心软了。 杜大人在一旁道:“殿下既然已经到了洛城,这后续赈灾事宜就要展开了,住在其他的地方也不方便,若是殿下不嫌弃,尽可以住到下官这知州府,这样小少爷就在您身边,您每日都可以来看看,这样您也能放心。” 燕王扫了杜大人夫妻一眼,并未解释小肉团不是他的孩子。 怀里的小肉团哭的撕心裂肺,看来是饿的厉害了。 燕王将孩子递给杜夫人,真诚托付,“那就有劳杜夫人了。” 杜夫人接过来看了一眼,本来小肉团在燕王怀里是那种带着撒娇的哭,结果到了杜夫人的怀里,哭的让人觉得格外凄惨。 杜夫人晃了晃怀里的孩子,“小少爷长的真好,这几日可是遭罪了,王爷放心,小妇人会让人照顾好小少爷的,定然给小少爷喂的又白又胖。” 说着就抱着孩子朝着燕王蹲身行礼,领着几个女人和孩子去找奶娘了。 等妻子父母一走,杜明英立马道:“我让人给殿下收拾个院子出来,到时候殿下就直接搬过来,今晚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明儿一早,下官再来寻殿下商量赈灾事宜。” 燕王接受了杜明英的好意。 带着护卫先回了客栈。 出了府门,骑上马匹,燕王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放松的神色,反而是容二几个,浑身的担子好像卸了一半,帮十一报了仇,小肉团又暂时有了安置的地方,叫他们轻松不少,至于后面该怎么办,他们只要听殿下的便是。 再不行,小侯爷还在周山县,自家主子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只要主子一切没问题,身子康健,他们这些护卫就没什么好怕的。 容二打马与燕王并排走着,发现自家殿下表情仍然凝肃,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怎么了?今儿这事情桩桩顺利,您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可是怕旁人当真将那小团子的身份认错了,叫王妃知道了,王妃不高兴?放心,有我们这些兄弟作证呢!王妃怪罪不了您!” 听到容二这么说,燕王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被主子这一眼看的,容二脖子忍不住缩了缩,随后才听主子轻声道:“本王总觉得这杜大人有些怪异。” 容二挠了挠侧脸,都怪他笨拙,没看出来杜大人哪里奇怪了,他在关键的时候还能救小团子,又惦记着家人,这都不是挺好的嘛?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 燕王又扫了容二一眼,顿时觉得这么笨的护卫没救了。 他提醒道:“我们救了他和他一家人,事儿结束后,他可有提过许大人一句?” 主子这么一说,容二恍然。 是啊,杜大人连许大人一个字都没提。 可他们之所以能来救杜大人可都是因为许大人! 许大人之前明明白白的说了,而且还有老仆作证,确实是杜大人传信让许大人偷偷出城搬救兵的。 现在杜大人一家得救,却只字不提许大人,这不是很奇怪。 就算是小儿都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洛城在官场混了许久的知州大人。 第427章 内情 容二看向主子,顿时主仆都不约而同甩了马鞭,一行人急忙朝着客栈赶去。 到客栈后院时,雨已经渐渐停了,东方也微微泛起鱼肚白,燕王将缰绳扔给护卫,就带着容二容三赶去客栈房间。 上了客栈二楼,直直就往许大人住的房间走去,等掀开衣柜,发现许大人还在里面的时候,燕王松了口气,只要人还在就好! 让护卫取了解药来给许大人服下,等许大人醒来后已经是天光大亮。 许大人眼睛一睁开就见到燕王坐在自己床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忙从床头坐起,“殿下,您怎么在下官这里?” 燕王也不想与他解释那么多,干脆直接道:“许大人,只怕你还不知道,昨夜我们夜闯知州府,已经将杜大人救了下来。” 说完,燕王就盯着许大人的脸看,不放过他脸上任意一个微小表情的变化。 许大人听后当即一怔,眼瞳瞬间就变大了,片刻后,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殿下已经救了杜大人?已经将知州府的贼匪赶走了?杜……杜大人一家可有……有恙?” 燕王冷静道:“杜大人一家虽有惊吓,但都无恙,老人女人孩子都好着。” 许大人:…… 许大人一下就愣住了,像是失了魂儿一样,片刻,许大人突然掀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赤着脚就要往房间外走,幸而门口有护卫守着,连忙将他拦住了。 容二追了过去扶着踉踉跄跄的许大人,“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副样子要去哪里,好歹穿好衣裳鞋袜。” 许大人嘴巴努了努,而后也不穿鞋袜,转过身走了几步一把跪在燕王面前,他容色凄苦,“殿下,是下官不好,下官隐瞒殿下,殿下如何处置下官,下官都不会有怨言,只是还请殿下救救下官的妻女!” 燕王盯着面前狼狈的许大人,嗤笑了一声,“许大人终于肯说实话了?” 许大人:…… 他整个人五体投地,面对燕王的质问,心虚的不敢回一个字。 容二站在一边,“许大人若是不肯说出实情,又何必奢求殿下帮你。” 到了这个地步,许大人知道自己不说也不行了。 他惨然的笑了一声,将隐瞒的实情告诉了燕王。 洛城受灾愈来愈严重后,杜大人许大人为了安全,两家搬到了一起,许大人住的院子离知州府只相隔百步,许大人家里人口简单,只老母妻子和女儿,母亲又经常去城外庵堂小住,父亲过世的早,堂兄弟族人都在老家沂南,所以平日里家中有事,妻子女儿都得了杜大人一家照顾。于是,许大人就愈发的信任杜大人。 前些日子,他带着属下出去安抚洛城外城百姓,回来就听说知州府被贼匪霸占了。他心急如焚,带着属下回家准备找妻子女儿商量,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杜大人,回了家门,却发现家中空空如也,妻子女儿全都不在,他如坠冰窟,与属下在附近找寻了一日都没有妻子女儿的消息。 正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见到了杜大人身边的老仆,那老仆带了封信给他,是杜大人的,让他出城替杜大人寻找救援。若是在他妻子女儿都安全的时候,他倒是要尽这个责任,可现在他自己的夫人女儿都不见了,哪里有心情给杜大人求援。 那老仆见了就告诉许大人,说是许大人妻子女儿的下落只有杜大人知道,只有帮杜大人求援,他才能找到他的妻子女儿。 瞬间,许大人骇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和女儿的失踪会与杜大人有关!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许大人如何能相信,他还以为这老仆是为了骗他救他主子故意这么说的呢。 老仆好似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居然给了他两件妻子女儿贴身戴的首饰! 一只白玉手镯一只小巧的玉兰花金耳坠,都是妻子女儿最喜欢的首饰,一向不离身,许大人如何会认不出来。 于是,这事许大人不信也得信! 尽管已经将杜大人恨之入骨,却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帮他。 没了妻子女儿,杜大人带着这老仆出城求援,不放心的就是老娘了,谁知道到了城外庵堂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来的事情燕王都知道了,许大人便没有再说。 说完这些,许大人抓着燕王的衣摆,央求道:“求殿下帮下官寻找妻女!她们是无辜的啊!” 从许大人的口中得知,这位杜大人并非良善,可这许大人隐瞒了一路,又是什么好人吗? 到了这洛城,要什么没什么,还这么一群拦路虎,燕王当真觉得憋屈。 既然这本地官都不想配合了,那干脆将他们都扫地出门,燕王暂时接受洛城! 燕王起身,吩咐容二,“我们再去一趟知州府!” 说完便先出去了。 容二对愣在原地的许大人道:“许大人快收拾吧,殿下要去知州府,你也抓紧机会找你的妻女吧。” 听到容二的话,许大人立马就将衣裳往身上套,迫不及待要跟着容二出门。 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又来了知州府。 这会儿,府门前已有一个中年门房在看着了,见到燕王带着护卫到了门前,他忙迎上来,之前在偏院这中年门房也是见过燕王的,他恭敬道:“王爷,您来了,快进来,您住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小的这就进去禀报大人。” 许大人站在护卫的身后,被人高马大的护卫们挡了个严严实实,没第一时间让门房看到他。 门房领着燕王等人进了知州府,就快跑着去通知杜大人了。 杜大人来的很快,一进前院的花厅,他就要笑着给燕王行礼,可还没走到燕王面前,横空突然飞快得跑出来个人一把抓住杜大人的衣襟,怒吼的道:“杜明英!我的妻子女儿呢!她们在哪里!” 杜明英被这突然的变故弄的一下子都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这个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是他的同僚许大人! 第428章 许大人妻女(1) 他惊讶道:“许……许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大人这个时候又惊又怒,显然没想到杜大人会问出这样的话,他冷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若不是我,你觉得你会被燕王所救?少废话,快将我妻子女儿交出来!” 杜明英微微瞠目,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燕王之所以能来知州府救援压根就是许大人去请的。此刻,燕王站在许大人身后,今日若是他不给一个妥当的交代,燕王一行怕是会对他防备甚重。 燕王走到花厅里的主位坐下,扫了杜明英一眼,“杜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个解释吧。” 杜大人一怔,而后突然叹息了一声,“既然许大人如此咄咄逼人,那就跟我来吧。” 听着杜明英的语气,燕王微微蹙眉。既而杜明英又朝着燕王拱了拱手,“殿下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跟着瞧瞧。” 许大人顿时狂喜,原来自己的妻女当真是在杜大人的手上! 其实他并不害怕妻女在杜大人这里,更怕的是妻女被飞贼掳走,连找都找不到,救都就不出! 许大人一把抓住杜大人的胳膊,激动道:“快带我去!” 杜大人颔首,又对身边的手下吩咐了一声,“走,去兰苑。” 很快,杜大人就带着燕王和许大人一行往所谓的兰苑方向走。 这么一路走下来,燕王眉头拧地更紧,知州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他们一行横穿了整个知州府,到了知州府最后最偏的院门。 严格来说,要去的这个兰苑已经不算是在知州府之内了,它是与知州府紧邻的一个民宅小院。将知州府最偏的这个院门打开,走十步路就到是兰苑的院门。兰苑周围种满了湘妃竹,是一处僻静所在。 院门门头上挂着的门匾写着“兰苑”两个字,许大人已经急的恨不能立即冲进院子里,刚要推开院门,就发现这院门上居然还挂着一把厚重的铁锁! 许大人用力拽了拽铁锁,铁锁纹丝不动。 许大人阴沉着脸质问杜大人,“杜大人,你将我妻女锁在院子里?” 杜大人也不解释,只吩咐跟着的手下解锁。 “许大人稍安勿躁,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妻女了。” 小厮拿着钥匙走到门前,开锁的手都忍不住发抖,等了会儿,那厚重铁锁才咯噔一下被小厮打开,打开锁的小厮立即拿着锁退到所有人身后,那神情,好似惧怕这个偏僻的小院一般。 见院门打开了,许大人急不可耐地就推开院门要冲进去,却被杜大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杜大人耐心劝道:“许大人,别急,既已到了,还在乎这点时间,慢慢走进去便是。” 许大人一把甩开杜大人的手,冷声道:“杜大人,你知道我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吗!不是你的妻女,你当然不急!” 说完,径直大步往里走,根本不理杜大人的劝慰。 燕王越发觉得杜大人对许大人的表情和动作诡异,跟在燕王身边的容二同样也这么觉得。 容二不声不响将主子挡在了身后,他低声道:“殿下,咱们进去小心点。” 燕王颔首,与杜大人一起跟在许大人身后进了小院。 进了小院后,里面居然出奇的干净,这让燕王都有些吃惊,若当真是囚禁人的院子,怕是不会这般,可这样越发显得蹊跷了。 许大人从院门进来,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往院子里的正房跑。 这处小院,虽地处偏僻,面积也不大,进来后一看却也五脏俱全,小小院子,有前后两进。 许大人心情急切地推开前院的厢房,里面陈设简单,但也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像是有人常住的,不过此刻房间里空空,没有一个人影。 原本高高提起的心顿时就落了下来,许大人呼吸都变得稍稍平缓了,这小院虽然荒僻,可里面各色用具却不差,妻女若是住在这里,不像是过的差日子。 许大人从厢房出来,又跑去了厨房,口中还不断叫着妻子的闺名。 到了厨房,发现厨房的铁锅里还熬着米粥,那粥还热着,明显是有人在住的模样,这下,许大人愈发的惊喜了,推开中堂大门直接往后院跑。 院子就这么大,他的妻女不在前院,那定然在后院,说不定此刻正在读书写字,在家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辰,妻子总是要带着女儿读上半个时辰的书,再看着女儿写上一两张的簪花小楷。 好似眼看着就要见到妻女了,许大人脸上激动中带着一丝忍不住的笑容。 跟在杜大人身后的燕王却觉得这一切是这么诡异。 小院是不错,可处处透着违和,若是许大人的妻女无事,杜大人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将许大人的妻女送回去?亲自领着许大人到妻女面前,为何到现在还这般遮遮掩掩,也不主动说什么。好好的院子在大门处还要用铁锁锁起来…… 燕王扫了一眼身边的容三,容三立马贴上来轻声道:“殿下放心,属下已经让手下在门口守着了,若是出现意外,定然第一时间解决。” 燕王颔首,“走吧,进去看看。” 许大人进了后院就要朝关着门的房间跑去,还没到房门口,横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将他拦住了。 视线一低,许大人发现拦着他的人是一位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站在他面前对他直摇手,又做了几个动作。 许大人心急如焚,又压根看不懂这老婆子的意思,他用力想要将老婆子推开。 可是老婆子死死拽住门框,愣是不让许大人前进一步,而后她又对着许大人用力摇头,下一秒,许大人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咳嗽声。 里面有人! 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许大人站在门外高声对着里面喊了两声,“芸慧,娴儿,你们在不在里面!” 许大人喊出声后,过了片刻,只听到里面几声咳嗽声……他怔怔然愣在了原地,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冒出来,这一刻,许大人突然不敢用力推开门了。 容二低声在燕王耳边说了几句,燕王顿时沉了脸色,他扫了容二一眼,冷声问道:“可确定?” 容二点头,他母亲就是天生聋哑,他被大哥带着,大哥教他一些简单手势的意思,好让他能顺利与母亲交流。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老婆子手势的意思。 第429章 许大人妻女(2) 那婆子的意思很简单:里面的人患了疫病,不能让你进去! 说完容二就拦到了燕王面前,好似这样,就能将疫病隔离在外。 许大人深吸了口气,伸手就要再次强行推门,却被杜大人一下子叫住了。 杜大人严肃的道:“许大人,到了现在你还不清楚吗?你的妻女得了疫病,本官怕她们四处走动传播疫病这才将她们安置在这里,派了懂医术的哑婆婆照看!这次洛城四起的疫病传染性极强,致死率也极高!所以现在你不能进去看她们!” 杜大人说的话像是晴天霹雳,让许大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杜大人,目恣欲裂! 下一瞬,许大人三两步就走到了杜大人的身边,一把揪起杜大人的衣襟,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威胁我!让我去找救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早点知道,她们说不定不会染上这种疫病!” 杜大人抿了抿唇,头撇到了一边,“知州府被贼匪霸占后,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到的这个主意,这点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如今这般做,是对弟妹和侄女最好的安排!若是她们出了这院子,被百姓们发现他们患了疫病,怕是早就连命都不保了!你若不甘心,心中气愤,将我打死我也没有异议!” 许大人听到杜大人的话,整个人摇摇欲坠,这一刻,他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等了片刻,许大人突然奋起,一拳打在了杜大人的脸上,杜大人就这么不躲不避的接了这一拳头,旁边的家仆想上来拦阻,被杜大人阻止了。 就这般,杜大人接了许大人好几拳,脸庞和眼角都已经乌青。 许大人喘着粗气,他本来就因药物被强迫昏迷了一晚上,来知州府前没吃什么东西,能勉强站着已经不错了,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杜大人脸上的伤看着夸张,实际上都是表层的皮肉伤,三四天就能痊愈。几拳下去后,许大人压根就没力气了。 他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生机的木偶。 容二想上前将人扶起来,被燕王一个眼神阻止了。 燕王只带着人站在一边,既不插手也不多说上一句话。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许大人已经认命的时候,他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而后猛地冲向厢房门口,将守在厢房门口的哑婆婆一把推开,撞开门就闯进了房间。 哑婆婆骇了一跳,连忙取出布巾掩住口鼻。 杜大人身边的家仆也如法炮制,帮杜大人将口鼻遮掩起来。 容二反应的速度快,加上在京城出发的时候就有王妃提醒,身上随身备着布巾,他立马提醒主子将布巾戴上。 远远的,只见许大人进了房间就扑倒在床边。 房间不大也不深,只一进,布置简单,所以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的全貌。 那张靠着墙壁摆放的架子床上躺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因是夏日里,也不用盖厚被子,只薄薄地盖了层棉布,瞧许大人痛苦的模样,众人知道那就是许大人的妻女。 此时,许大人的妻女躺在床上昏睡过去,只偶尔发出忍不住的咳嗽之声,不管许大人如何呼唤摇晃,妻女都醒不来了。 哑婆婆见已经这样了,无法阻止,就走到了杜大人身边,对着他做了一通手势。 杜大人身边跟着的仆役显然是懂这哑婆婆的手语的,低声在杜大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这边容二也在燕王身边小声道:“殿下,那哑婆说里面的母女没救了,到了疫病的晚期,离死只不过只差一口气,现在许大人进去了,估莫着很快也会被传染。” 燕王眉头紧拧,朝着杜大人那边扫了一眼,下一秒就转身出了这院子。 许大人如何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母亲意外过世,妻女又染病,怕是他也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就这般陪着妻女走过最后一段时光也无可指摘。 可这一切虽然看着好像正常,但里面总让人觉得透着诡异。 好似黑暗里有一张网正在慢慢向着燕王收紧,而后将他死死地困住,汲取他的生命。 杜大人见燕王出去了,忙吩咐哑婆婆,“照顾好许大人一家,不许他们出去!”而后又让身边的家仆一会儿派人来专门守着院子大门。 吩咐完,杜大人就快步出去了。 燕王站在院子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杜大人快走几步过去给许大人一个揖礼,“下官知道殿下不痛快,这事下官却也有卑鄙之处,可若是下官不这么做,跟着受苦的是满城百姓!若是殿下还觉得下官有罪,那您立时处置了下官,下官也绝对没有一丝怨言!” 杜大人说完这揖礼已经变成了九十度,这模样看着要多端正就有多端正,再加上杜大人一表人才,很是能让人产生好感。 燕王能说什么,虽然杜大人是有错,是该罚,但却不是在这个时候。 洛城现在一片乱,百姓民不聊生,最是需要安抚和治理的时候,也正是最需要杜大人的时候,后续赈灾灭疫事宜都需要他配合。 燕王朝着杜大人挥了挥手,“行了,事急从权,杜大人既然已有悔过之心就行。” 杜大人再次郑重的向燕王回礼,“多谢燕王殿下体谅!为了洛城百姓,日后下官定然鞠躬尽瘁!” 虽然并未找杜明英的茬,但燕王却不放心住在知州府了,小肉团子也不放心再寄养在杜大人女眷手中。 洛城本就有给钦差大人准备的临时宅院,离驿站不远,离知州府也不远,虽然条件一般,地方不大,这个时候却是最合适的。 许大人的事既然已了,杜大人便道:“许大人既已有自己的选择,那请殿下跟下官回府,殿下的院子下官已让夫人收拾好了。” 燕王看着眼神“真挚”的杜大人,摇摇头,“杜大人一家刚受惊,哪里能麻烦贵夫人,杜大人首先应当安抚家人,至于本王已有住处,就不劳杜大人操心了。” 杜大人没想到燕王拒绝的这么干脆,他愣了一下,硬是逼出一个笑脸道:“既如此,那下官就不勉强了,若是殿下有什么缺的,尽管派人来知州府。” 燕王颔首后又道:“既然本王已经安顿,那孩子也不能继续麻烦杜大人,今日本王就接小儿回本王的住处。” 说着话燕王紧紧注视着杜大人,看他有没有什么异样。如果杜大人阻止他将孩子带走,怕是这杜大人还另有所图,更需要防备! 杜大人当真没想到燕王这么快就要把孩子接走,他愣住了,随后急忙调整了表情道:“殿下不放心小公子在下官这里,这是人之常情,既如此,下官这就带殿下去接小公子。” 第430章 殿下属下没银子了 杜大人的动作倒也利索,从许大人妻女住的院子里出来就带着燕王去了知州府后院。 杜大人先将燕王请到了主院的花厅休息,“殿下稍候,下官这就去通知拙荆将小公子送来。” 燕王朝着他挥了挥手。 约莫两刻钟,杜大人就与杜夫人一起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少女,这少女燕王在就出杜大人亲眷的时候见过一次,是杜大人夫妻的长女。 杜大人一家三口身后跟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杜大人夫妻到了燕王面前,两人领着女儿给燕王行礼。 “起来吧,如此熟悉了,杜大人夫妻不必多礼。” 杜大人谢过燕王后道:“小公子已经送来了,知道王爷身边没带人,不方便照顾小公子,这位是赵奶娘,这两日就是她喂养小公子的,王爷带小公子离开,不妨将赵奶娘一起带走。” 燕王扫了赵奶娘一眼,这女人长相中等,穿着说不上体面,却也整洁干净,看着是个老实人的模样,虽是这样,可她毕竟是知州府的人,他不能轻易信任。 燕王客气道:“有劳杜大人操心了,本王已命属下找好了奶娘,这两日劳烦杜大人夫妻和找奶娘了。” 说完,燕王叫了容二一声。 容二忙上前走到赵奶娘身边,瞅了一眼赵奶娘怀里的孩子,确定就是小肉团子,便伸手从赵奶娘怀里将孩子接了过来,又让身边的护卫给赵奶娘一个装了银子的荷包作为打赏。 赵奶娘有些愕然地接过红包后看向杜夫人。 杜夫人给了她一个让她收下的眼神。 杜大人夫妻没想到燕王奶娘都不要,瞬间有些愕然,可很快他们就将表情掩饰了。 只杜大小姐盯着燕王,眼神急切,想要张嘴说什么,可碍于场合,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燕王并未在乎只见过一面的杜大小姐的眼神,接了小肉团就要告辞。 杜大人夫妻将燕王送到了院门口,看着燕王带着属下骑马离开这才折返。 一回后院,那位赵奶娘就已经被两名用布巾捂着脸的男仆给拖了下去。 赵奶娘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任她求饶求冤,都没人放过她。 最后赵奶娘被关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被派了人看守着,不让她出院子一步。 燕王带着人到了离驿站不远的院子。 院子三进,不大,却也够住了。 一个时辰前,容二已经派人到院子里打扫了,此刻已经清理干净,这里专门用来接待钦差大人和各种检查的官员,一应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的,打扫干净就能入住。 目前缺的就是各种粮食、油盐酱醋等。 另外就是给这小团子找个奶娘,总不能真的吃米糊糊。 将事情吩咐下去,容二就抱着孩子窜了进来。 燕王正准备洗个热水澡,见容二又进来了,顿时就拧紧了眉头。 “还有事?” 容二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道:“殿……殿下,属下这里没银子了……” 如今洛城什么都贵,柴米油盐哪一样都是平日里的十倍以上,在洛城,当真是十锭银子只能当一锭来花,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燕王虽不像别的皇子那样富裕,但远远没到缺银子用的地步。 所以一路到洛城虽然惊险,他也没有算计着花用的想法。 就这么招,这里花一点那里花一点,银子就花的差不多了…… 这还是容二掌管了大部分的银子省着花的结果……如果燕王自己直接花用,怕是这个时候主仆不住知州府都不成了。 燕王一愣,哪里想到自己有一日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看到下属眼巴巴的眼神,燕王用力在自己的荷包里摸了摸,这一摸,他顿时就尴尬起来。 好似他身上剩下的银子也只有二十两了…… 本想拿一半给容二的,现在怎么好意思拿十两银子给容二,干脆将自己的荷包直接解下来扔给容二。 冷着脸道:“拿去吧,本王这里也没有了。” 瞅了眼自家主子那扑克脸,这大气的模样,容二心中一喜,幸好主子那还有银子,自家主子一般不关心银钱的事,可身上带的银子应该不会少,王妃定然私下里贴补殿下呢! 怎么着也会有一两百两吧? 荷包接到手里,容二捏了一下就觉得有点不对,怎么只有两块?这是不是有点少?可一想,恐怕这两块是金子! 这么大小的一块金子就是五十两银子,两块就是一百两! 紧巴着用着,撑上大半个月也够了。 于是,容二就放心的打开了荷包,荷包的线绳一拉开,容二就呆住了,不是他想的金子是银子……两锭……一共二十两…… 有王妃贴补自家殿下也这么穷嘛? 这瞬间,容二有点毁三观,再想说什么,想到殿下刚刚那句“本王这里也没有了”他就闭上了嘴,这两锭银子怕也是殿下最后的家当了,他还是算计着花用吧。 其实沈千歌确实是贴补了燕王一千两银子,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塞到燕王荷包里的,可第二日一早,却又被燕王放回了沈千歌的枕头底下。 在燕王心里,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女人的银子。他若是还养不起自己的婆娘,还称什么男人。 燕王扫到容二一言难尽的神情,尴尬的道:“先用着,小侯爷那还有,你让人给小侯爷送封信,现在洛城暂时安全,让他带物资带人过来吧。” 虽然剩下的物资不多,可也聊胜于无,暂时安抚一小部分重灾的百姓还是可以的。 种粮也还剩一部分,这个更加重要。 既然已在洛城安顿好,当务之急就是安抚百姓发放救济,调查疫病,疏通河道,再就是夏末秋粮的事了。 容二颔首,抱着孩子带着二十两银子离开了。 他先让人去周山县送信,而后算计着这二十两该怎么花才利益最大化。 二十两银子首先要腾出五两银子给小肉团找个奶娘,而后剩下十五两要去采买他们七八个人吃的粮食,油酱醋这种调料现在洛城死贵就不买了,只买点粗盐回来,有盐吃就行了,平日里吃点粥馒头汤面放点盐,能保证不饿肚子便好,先撑到小侯爷来再说。 实际情况比容二想的还要糟糕,别说调料了,光是买上一罐子粗盐就花了三两银子……还买不到大米和白面,只有细碎的陈年小米、黑面和一些黑豆……就这十四两银子交代出去了。 奶娘更是没请着,洛城整个城池的人都饿着肚子,就算是生了孩子的女人也饿的没什么奶水,更别说当奶娘了。 容二这个时候不禁有点后悔,如果早知道,就将杜大人要给的赵奶娘带回来了。 最后没办法,用五两银子买了小小一袋子大米和小小一袋子细面粉,给孩子做米糊糊和面糊糊对付。 还好这小肉团一点也不挑,只要是容二和燕王亲手喂,他什么都吃,吃的还可香了。 晚间,护卫送了晚膳进正房,燕王看到面前所谓饭菜的东西,一时间都愣住了。 第431章 小肉团不舒服 燕王平日里也没特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吃个美食,那个时候闻到了从沈府里飘散出来的香味都要停留许久,现在看到眼前的吃食,哪里还有丝毫胃口。 眼前只两个碟子和一只白瓷碗。 一碟小咸菜,一碟巴掌大的黑面馒头,再加上一小碗杂粮稀粥…… 那咸菜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明显是腌制过头了,都有点发臭…… 燕王嘴角扯了扯,想说上两句,头一抬看到容二几个都只吃的黑面馒头,咽下去的时候脖子都直梗,就知道自己的手下吃的比自己还要差。 这样,他也没资格挑拣。 拿起黑面馒头用力咬了一口,满嘴的茬子,咽下去的时候剌嗓子。 赶紧端起稀粥喝了一口,这才把馒头顺下去。 到底,燕王只吃下了一个馒头和半碗稀粥,至于那一小碟咸菜,他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对着容二挥挥手,“撤下去吧,本王吃饱了。” 现在外头想吃一碗粥都不容易,容二哪里舍得浪费,主子吃剩下的他也不端下去了,倒到自己的碗里吃了个干净。别说,这咸菜虽然是腌过头了,有点臭,但配着粗粥吃比白喝粥要好许多,起码口感丰富,也能下咽了。 燕王嘴角抽了抽,容二以前跟在自己身边,是非山珍海味不吃,现在怎的变得这么糙了。 容二适应的倒是快,燕王其他的还好,只是在吃上短期内还是无法适应。 用了午饭,容三就送来了杜大人的消息。 杜大人给燕王写了封信,请求燕王将赈灾的粮食尽快运到洛城,否则洛城百姓当真是坚持不下去了。 燕王一路艰难保存下来的物资本来就是用来赈灾的,此刻既然已经到了洛城,自然是不会不将赈灾物资交出来,他给杜大人回了封信,让他稍安勿躁,物资已经在路上,不日就会到达洛城。 派了容三去送信。 燕王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城外和被封禁的西城周围看看。 没找到奶娘,小肉团子只能由容二或者燕王带着。 燕王要出门,容二就只能留下来照顾小肉团、处理院子里的杂事和各种送上门的拜帖。 燕王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怕是最少需要一整天。 容二晚上用过饭就发现小肉团的脸红红的,他还以为给孩子穿多了,刚吃了米糊糊热才这样的,等到处理公务的时候,小肉团就算是在容二怀里,也一直不停地哭。 容二是个粗汉,根本没带过孩子,没法子,只好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哄他,可就算是这样也没用,平日里只要往他怀里一趟就乖得不行的小肉团像是换了个人,怎么哄都哭,让容二急的团团转。 正想让人去找个生过孩子的妇人问问,燕王就回来了。 容二总算是找到了救星,小肉团只有他和殿下抱着才不哭,现在自己抱着他还哭,会不会殿下抱一抱他就好了? 于是,燕王一回来,怀里就被容二塞了个小肉团。 小肉团到了燕王怀里果然哭声就小了,只余下轻微的啜泣,容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哄住了。 不得不说,小孩真是不好带。 燕王抱着小肉团在正房里走了一圈,孩子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只是脸颊还酡红着。 燕王也没带孩子的经验,以为只是孩子这两天吃的太差,身体不舒服所以用哭来反抗,他蹙着眉,想着等周子愈来就派人花银子去请个奶娘来。 哄睡了小肉团,燕王还要看白日里容二整理出的公文和消息,到了子时,燕王才处理好庶务,准备休息。 可这个时候,小肉团又开始哭了起来。 燕王走到床边准备哄一哄小肉团,却发现小肉团的脸颊更红了,甚至红的诡异。 他触手摸了摸,顿时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了回来,这孩子居然起了高热! 燕王骇了一跳,难道之前也不是小家伙撒娇,而是小家伙不舒服吗? 燕王连忙叫了容二进来,让他去找大夫,而后让护卫送了冷水进来,他拧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小肉团的额头、脸蛋和手心,给他降温。 许是这样的物理降温起了效果,小家伙不再哭的那么撕心裂肺了。 燕王抹了抹自己额头渗出的汗,就坐在一旁等着大夫过来。 老大夫是小半个时辰后到的。 这老大夫已经有一半的白发,身后跟着一个十多岁的药童背着药箱。 大夫和药童与燕王在京中见到的太医和大夫打扮都不一样。 老大夫穿着麻布的围裙,口鼻用布巾遮住,身上还带着药包,身后跟着的药童打扮类似。 一到门口,老大夫就让护卫将燕王房间的窗户和门全部打开通风,而后将燕王容二请到一边,他自己从药童手中接过药箱独自进了房间。 约莫半刻钟老大夫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脸色凝重,拎着药箱走到离燕王七八步远的距离,给燕王施了一礼,“二位可有接触过里面的小娃娃?” 老大夫这话一说,燕王和容二脸色就微变,主仆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燕王回礼道:“小家伙一直都是我与容二换着照顾。” 老大夫叹了口气,直言道:“二位还是早些与旁人隔离开,以防已被传染上,再传染给旁人,里面的婴孩已经得了洛城流行的疫病。” 什么!老大夫说完,容二简直不敢置信!他担忧的看向主子!而后连忙对老大夫道:“还劳烦老大夫给我们主上看看身体可有恙。” 老大夫颔首,旁边药童立马请燕王到院子里的空旷地方,老大夫又走到了上风口,离燕王两步远的地方给燕王把脉,容二被请的离了七八步远。 燕王的左右手,老大夫都号了脉,用了足足一刻钟,老大夫才放下手,从药童手中接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手,才道:“这位公子身子目前看不出异样,不过既与那病童待在一起过,就要注意,等一晚上,若是明日一早起来没事,那便没事,若是有事,怕是不好。” 容二:…… 老大夫又对着容二招手,让他过来给自己诊脉。 结果下了与燕王一样的诊断。 小肉团也不知是怎么染上疫病的,明明从知州府抱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两日更是只在这院子里,接触的都是自己人。 第432章 燕王染疫 怎会得了疫病? 容二这会子不但忧心小肉团子,更是担心自家殿下,这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护卫的性命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而且作为燕王的贴身护卫,命运与主子是一体的,殿下有个什么事,他们又怎么能独活。 容二连忙着急的问:“老大夫可有方子治愈这疫病?” 老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老朽若是有办法,那也不会干看着西城那一群人受苦了。” 说是这样说,老大夫还是开了个方子,让容二去抓药,虽然这方子治标不治本,但起码可以缓和病情,只要人能拖下去,说不定就有治愈的办法呢! 老大夫临走之前又叮嘱容二,幼童用药只能用成人的四分之一,将汤药加到幼童的食物里,喂给幼童,容二和燕王虽然现在还没事,最好是今晚先喝上一碗预防。随后老大夫又教了容二最基本的防疫法子,交代完,老大夫告辞,这已是老大夫能做到的全部了。 这位老大夫在洛城颇有名气,可谓是洛城的名医,若是他对这疫病都没法子,整个洛城其他的大夫更是束手无策。 好些人家一旦查出有患病的亲人,都花钱让人送到了西城,集中的隔离开来,正是因为及时的隔离,才减小了洛城疫病的影响,这法子还是这位老大夫说的。 老大夫离开后,燕王让其他的护卫都住到了外院,内院只留容二、小肉团子和自己住。 他准备暂时不出门,在内院观察三天看看,每日的饭菜都由护卫送到内院门口,容二去拿。 若是有什么吩咐,在内院里隔着门交代容三,由他安排外院的护卫们去做。 等周子愈来了,这事就交给周子愈做。 容二让手下去抓了药,拿着药包,看着手中只剩下三十个的铜板,苦着脸念叨:小侯爷什么时候能来!再不来,殿下这里不但是要断粮也要断药了!现在的洛城,药可一点都不比粮食便宜! 熬了药,先取了小小一份给小家伙拌在米糊糊里,而后喂给小家伙。 许是高热不适,小家伙只哼哼着吃了小半碗就不肯再吃了。 容二将剩下的汤药分成两份,给主子送了一份过去,剩下的一份自己喝了。 过了半个时辰,容二进去看孩子,发现孩子额头的高热退下去了一些,人也睡熟了,这叫他松了口气,看来老大夫开的这个药是有用的。 这么点小一个人,要是这么一直烧下去,还不成一个小傻子。 看了小家伙,容二又去看了主子,在门外问了几句,主子在里面说了没事,他让主子早点休息,自己便去旁边厢房也休息了,他警醒着自己半个时辰后定然要起来一次看看小肉团。 这么想着想着,容二就睡了过去。 容二向来就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以往说半个时辰起床,他决对不会晚上一刻钟,可这次却有些不同。 离容二躺下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躺在床上的容二却还没有一点动静。 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看床上躺着的容二就会发现,容二满脸满额头都是细汗。 这细汗出了没一刻钟,容二额前的碎发都湿了,身上的里衣更是湿了个透。 睡梦中,容二的眉头紧蹙着,嘴唇发白,浑身更是不时的抽搐一下,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极为不舒坦。 而睡在正房的燕王并没有比容二好到哪里去,燕王不但有容二的这些症状,脸颊还透出一股诡异的酡红,呼吸粗重,像是整个人都要透不过气一般。 黑夜里,好似整个后院都笼罩在阴森冷意里。 突然,一声婴孩清脆的啼哭打断了这黑夜的寂静。 孩子一声声哭声好像是冲破了樊笼,让整个院子都陷入了尘世。 容三带着容四正在内院门口守着呢,刚有些犯困,眼神迷蒙,就听到了内院孩子的委屈巴巴的哭声。 想到容二交代的,说是他半夜会起来几次照顾孩子,叫他们不用管,容三第一时间就没进去。 容四甩了甩脑袋,驱散瞌睡,还有心情与容三唠嗑,“这小崽子哭的还挺欢实,会不会没那老大夫说的那么严重,说不定只是普通的受凉了,不是那疫病?” 容三叹了声,没说话,要是真像容四说的这般就上天保佑了。 等了一刻多钟,这小崽子不但没减了哭声,反而越哭越厉害了,小嗓子都有些哭哑了,落在人耳朵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容三就觉得这小家伙在向他们求救一样。 容三脸色一沉,用力推开后院院门就要往里冲,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容四用力拉住胳膊,容四此时脸上也满脸严肃,“三哥,殿下万一有个什么事,外院和与小侯爷联系都要靠你,你暂且不能进去,我进去看看,若是有个什么不妥,就在院里告诉你,大不了后面几日,我就在内院里照顾殿下。” 容三虽然担心主子,可这个时候容四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然若是这一院子的护卫都得了疫病,那主子的安全谁来保护! 容三就退了出来,对着容四点点头,叮嘱道:“记着二哥之前说的,进去的时候戴上布巾。” 容四将脖子上的布巾往脸上一拉,就快步进了后院。 他先是朝着小肉团的房间快步走去,大夏天的,他也先不进房间,窗户没从里面锁上,他伸手轻轻推开半扇窗户,往里面看去,只小肉团一个小人躺在床上,容二不在。 容四拧了湿帕子进去,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和小脸,孩子又起热了。 他脸色沉沉,先用湿帕子给小肉团擦拭,最后再将湿帕子捂在小肉团的小脑门上。 做完这些,小家伙应该是舒服多了,没再撕心裂肺的哭泣,哼哼唧唧,重新闭上了眼睛。 容四就连忙出来用井水洗了手,才去主子房间外看。 一样是先推开窗户查看里面。 他提着灯笼,光虽然微弱,可也能将里面看的清楚。 主子的床帘没放下来,他站在窗口喊了几声,主子一点反应也没! 殿下的功夫实际上比他们这些护卫还要高上几分,五感也比他们好,平日里只要外面有一点动静,殿下就醒了,可今夜他都喊了几声了,殿下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容四道了一声“坏了”,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第433章 绝境 等到了殿下的床边,发现殿下满头满脸的细汗,额头烫的厉害,眉头紧锁着,这症状与小肉团的毫无差别! 容四心沉沉的,脸色严肃无比,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这病传染性如何了,先帮了主子擦了脸,又给主子降温,洛城大夏日的压根就没冰,更是没去找去,只能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拧了帕子擦拭降温。 处理好殿下这边,容四赶忙去看容二。 情况比容四想的还要坏,容二也有症状了。 他轻声在床边推了推容二,“二哥,醒醒,快醒醒!” 容二身体壮实,许是这两日接触小肉团的时间没有燕王长,所以他的症状没有燕王严重。 被容四叫了两声,勉强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开,视线一瞬间还迷蒙着,定睛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床边坐着的人。 他嘶哑着嗓音疑惑的道:“容四?你……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们都守在外面?” 容四给他擦了脸,见他还能与自己说话,长长松了口气。 将半夜孩子哭没人去照料,他只好进来却发现他们都在发高烧的事说了。 容二听完就愣住了,片刻后,惨然一笑,“看来是中招了。” 容二撑了撑胳膊,想要坐靠在床头,一用力,微微抬起头,就觉得天旋地转,头根本就束不住,只要一动,眼前就发黑,浑身更是乏力无比。 这会子,原本身强体壮的容二竟然一个起身都难! 这疫病也太厉害了些! 意识到容二的艰难,容四连忙帮着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容二只这一个小动作,就大喘了几口气。 闭了闭眼,等好受些了,容二连忙问容四,“殿下如何?” 容四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一声,“殿下怕是也染上了,比你还要严重。” 容二:…… “快搀着我去殿下的房间,不瞧着殿下我不放心。” 容四想想也是,殿下和容二在两个房间不好照顾,不如将容二也安排在殿下的房间,用个屏风隔着,让容二睡在外间便是。 容四颔首,“二哥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容二趁着自己现在精神还能撑着,交代容四,“你今晚好好照顾殿下,把小家伙送到我这边来吧,明天安排好,我再挪到殿下那边去,还有,明日一早就将老大夫请来给殿下看看。” 容四一一记下。 容二交代完这些,精神就受不住,重新躺下了。 等容四将还带过来,容二重又昏迷了过去。 这一晚上,容四都是提心吊胆的,殿下那边他一点也不敢大意,容二和孩子这边他也不能放下。 天不亮,容四就告诉外面的容三叫人去请老大夫了。 他照顾了一夜,早上,一双眼睛熬的青黑。 可燕王、容二和小肉团的情况并没有转好。 这其中燕王的情况最重,从昨晚睡下后昏迷,到了今早就没醒过来过,躺在床上只偶尔传出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容二和小肉团的情况虽然也不好,但好歹下半夜醒过来一两次,容四与容二说话的时候,容二意识还比较清醒。 老大夫被请了来,去了后院看诊后,脸色愈发的沉肃,临走时只留了个方子给容三,交代道:“里面两大一小确定感染了疫病,你们留一人照顾便罢,剩下的人就莫要接近院子了,抓了药,一日三顿地喂着,若是方子有效,就派人去医馆告诉我,若是没什么用处,老朽也无能为力,老朽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说完老大夫就带着药童快步离开,只留下容三怔怔立在原地,大夏日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方才,老大夫的神色容三看的清清楚楚,那神情,哪里像是殿下还有救的样子…… 容三不敢耽搁,立马让手下人去抓药。 又特意派人去告诉往洛城赶的小侯爷。 只是本来人手就不多,主子容二容四又折在里面,中途十一还没了,这么一用,外院只剩下三四人…… 为了能凑够药钱,拿了之前买的粮食卖了一半才将药买了回来。 容三阴着脸坐在前院的堂屋里,主子突然被感染了疫病哪哪看着都蹊跷。 想到孩子是从杜大人府上接回来的,容三眼中就寒光闪烁。 是那小肉团先出的问题,主子和容二才出问题的,那这手脚肯定是出在孩子身上,孩子在宛丘县的时候还好好的,杜大人府上也没传出谁得了疫病,会不会是孩子被杜大人动了手脚? 容三立马派出了两个人去暗地里查知州府。 可恨,现在能用的人太少,否则两天之内就能将知州府查个底朝天! 跟着主子,从京城一路到洛城,经历了多少波折,虽然有损失,看也没到折损的地步,如今终于到了洛城,还没将赈灾事宜安排下来,就被人暗算了。 别说燕王,就是容四都不甘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容四突然想起了在京中的王妃来。 若是王妃在,主子怕是就不会经历这些苦难了,起……起码看病抓药的银子是肯定不缺的! 容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自己会这么想,反正就是替自己家殿下委屈。 知州府内的书房,管家匆匆走到门口,而后顺手就将书房的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杜大人坐在书桌后,见到管家回来了,连忙急切地站起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管家点点头,“大人,都妥当了!老夫是亲自看着老大夫一夜进出了那边院子两次,出来的时候,老大夫脸色还沉着,显然是里面的人情况不好了。” 杜大人长长舒了口气,浑身一软坐回了圈椅里,他拭了拭额头的细汗,“那就好那就好。”这一步步算计,只要走错了一步,以燕王那杀才的个性,他怕是整个杜家都没命! 这么想完,杜大人又问:“赵奶娘呢?” 管家当着杜大人的面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放心,昨夜就处理了。” 那赵奶娘确实是府里之前请的奶娘,之前与夫人小姐们在一起,是个身子康健的,只是在喂养燕王小公子之前,管家受了主子的命令叫人偷偷给赵奶娘吃了许大人妻女吃过的食物…… 第434章 殿下情况如何 杜大人点点头,叮嘱道:“赵奶娘这事务必处理好,以免让人找的把柄。” 管家颔首应下。 杜大人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深沉,顿了会儿,他吩咐道:“让人盯着燕王那边,如果这两日有人出去传消息,一定要截住!就算是杀了也在所不惜!” 管家一愣,连忙答应下来。 杜大人朝着管家挥挥手,“下去吧,通知夫人收拾准备!” 杜府管家退了两步,迅速出了书房,就往后院杜大人住的正院去了。 一日后,容三派出去的手下被杜大人的人手在半道上截住,那是杜府管家买通的贼匪,心狠手辣,容三的人消息还没送到周子愈手中就殒了命。 周子愈是在三日后收到了洛城送来的消息。 这是燕王没患疫病之前让人送出来的,是燕王写的亲笔信。 周子愈已在周山县等的不耐烦了,正考虑要不要追去洛城看看,就收到了燕王派人送来的信。 信上还有印章,又是燕王身边亲卫送的,不可能会有假。 周子愈展开一目十行看了,顿时脸上的凝重慢慢消失了,他露出了这些天久违的笑容,声音爽朗的吩咐留守在周山县的护卫们,“咱们今夜就出发去洛城,物资人手全部带上!” 虽然燕王到达洛城途中危险重重,但好歹都化险为夷了,就连杜大人都被殿下救了下来,有了这个恩情,杜大人怕是会极力配合殿下安抚住洛城,救助洛城百姓,帮助洛城重新恢复生机。 只要殿下这趟差事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还能办的完美,那殿下回了朝堂就能够真正拥有自己的势力和地位! 日后,就算是圣上不喜殿下,也不会表现的太直接,更是会多顾忌殿下一分。 所以,周子愈带着逗留在周山县的人手和物资出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一步死棋被殿下盘活他如何能不高兴。 周子愈得了燕王的信件一步都不在路途上耽搁,日夜不息,只用了大半的时间就赶到了洛城城外。 就在周子愈带着物资和人马到达洛城外四五十里的时候,杜大人就得了消息。 他派人暗中注意着周子愈,时刻向他汇报周子愈的动向。 这日,周子愈带着人马到了城门口。 刚要进城,恰巧碰到了带着手下在城门口视察的杜大人。 周子愈亮出自己腰牌的时候,杜大人就迎了过去。 周子愈蹙着眉坐在马上看着迎过来的杜大人,这中年人穿着朴素,却很有气度,身后还跟着仆役,看着不像是一般人。 周子愈从马匹上下来,对着杜大人拱手,“敢问这位大哥贵姓?” 杜大人激动道:“这位可是周小侯爷?下官姓杜,洛城的知州,乃是这洛城的罪人!” 周子愈没想到刚到城门口就见到了洛城知州大人杜明英! 杜明英与燕王打过交道,知道他的身份不奇怪,何况他刚刚又亮了腰牌。 周子愈迎了上去,“原来是杜大人。” 杜明英看了周子愈身后连绵的马车,顿时泪如泉涌,“小侯爷,这些可是殿下说的救扶百姓的物资?” 周子愈顿了一下,颔首,“正是。” 说完又惭愧的补充,“路途中有许多不可抗的原因损失了不少,是我们的过错。” 谁知道杜大人不但没有一点怪罪,反而贴心的道:“这不能怪殿下和小侯爷,你们已是尽力了,有总比没有好,有这些,也能帮助一部分百姓。” 周子愈有些惊讶于杜大人的谅解,这让他心理舒服了许多。 “这些物资的分派,后面还要劳烦杜大人。” 虽然剩下的二成在之前那么多的物资对比下,并不多,甚至对于赈灾是远远不够的,但单独看,这二成的物资也不少了,起码可以暂时缓解最需要帮助的一群百姓。 杜大人又对周子愈行了一礼,道:“小侯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对于下官来说是应该的。小侯爷可想好将这物资安放在哪里?” 杜明英一句话还当真将周子愈问住了,这么多东西一下子在洛城还真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既然杜大人一心为民,周子愈也虚心请教,“不知杜大人可有推荐的地方?” 杜大人想了想,“若是小侯爷放心,这些物资暂时存在衙门库房,不知可还行?库房有专门的兵士看守,当下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周子愈思考一番,觉得杜大人说的有理,他颔首,“那就有劳杜大人了。” “如果小侯爷不放心,可留几个人在衙门库房看守。” 周子愈笑道:“有杜大人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这样一路寒暄着往知州府的方向走,州府衙门离知州府只几十步远,后院只一道门隔着,衙门的库房就在州府衙门的后院。 说着说着,杜大人突然脸色凝重起来,他问道:“小侯爷放心,下官定然尽力,殿下的身子还望小侯爷多多用心。” 周子愈被杜大人说的一头雾水,他拧起眉头看向杜大人,惊诧道:“杜大人,你说什么?我们殿下明明都好好的,何须我来照顾。” 杜大人听了周子愈的话,顿时哑然,他神色严肃的道:“小侯爷莫非还不知道?” 这一刻,周子愈的嗓音突然有些发抖,“杜大人莫要开玩笑了,知道什么?” 杜明英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小侯爷,殿下……殿下他染了疫病……” 周子愈这刻仿佛天塌地陷,僵硬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向杜大人,艰难的出问道:“杜大人,你……你说什么!” “殿下染疫了……” 周子愈:…… “殿下,他现在在哪里!”周子愈激动的一下拽住杜大人的衣襟,控制不住的将杜大人提了起来。 杜大人也不与他计较,好似非常能体量周子愈这种震惊痛心的心情,“原来小侯爷还不知道,殿下现在就住在驿站旁边的院子里。” 都这样了,周子愈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待下去,他沉着脸,松开了手,对着杜大人拱了拱手,“这里物资的安置就有劳杜大人了,我这就去看看殿下。” 杜大人回礼,“只要小侯爷放心,一切交给下官,保证安排的妥妥当当。” 说话间已经到了衙门口,周子愈吩咐手下的人让杜大人的人手接手物资,而后立马带着护卫们直奔驿站。 周子愈的速度很快,杜大人还专门安排了个人给周子愈带路。 于是周子愈小半个时辰就带着几十名护卫赶到了驿站旁边的院子。 院子门口就守着燕王的护卫,他正坐在门房守着呢,突然听到院外一阵马蹄声,连忙出去查看,这一看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侯爷! 护卫惊讶道:“小侯爷!您怎么突然来了!” 周子愈哪里顾得上理护卫,从马匹上翻身下来,将缰绳扔给护卫就沉着脸问:“殿下呢?在哪里,我要见殿下!” 听到小侯爷这么说,护卫就红了眼眶。 边跟着周子愈往院子里走边道:“殿下在后院呢……” 说着已经进了前院,容三就迎了过来。 快步过来的容三与十来日前分开的时候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胡子拉碴一大把不说,脸也瘦削的厉害,两边脸颊都凹陷了进去,原来他是那种满身腱子肉的身材,现在精瘦精瘦的,那身原来的骑装穿在身上都要打晃。 周子愈眉头拧的更紧了,冷声对容三道:“领我去见殿下!” 容三一怔,却摇摇头,还挡在了周子愈的面前,“小侯爷,您不能去。” 周子愈一把推开容三,原来五大三粗一壮汉,现在瘦的像是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被周子愈一把就给推开了。 “少废话,带我去见殿下!我不相信他们说的!” 说完,就径直朝着通往后院的小道走。 容三哪里能让小侯爷当真去后院,殿下之前可是有交代的,小侯爷就算是来了,也不能让他去后院,殿下倒下了,小侯爷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是要在前院主持大局的! 今天小侯爷若是想进后院,除非从他容三的尸体上踏过去! 容三拦了好几次,都被周子愈用力踹开了,这两日吃的一日比一日少,容三浑身都没力气,现在根本不是周子愈的对手。 周子愈到了前后院相连的拱门时,容三带着剩下的几个护卫死死拦在院门口,容三劝道:“小侯爷,不是属下不让你进去,是这疫病会传染,否则我们怎么能不让您见一见殿下,您别急,先听属下说。” 周子愈阴着脸,死死盯着容三的脸,很快他就发现容三脸上没有一点虚假的表情,他这才让自己立刻冷静下来,他站在内院门口也没再动,“你说!” 容三长松了口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仔细说了。 周子愈脸色越听越黑,“到现在还没调查出殿下是为何原因患病的?” 容三苦笑一声,摇摇头,他现在手下就这么三两个人,能分出去一两个调查就不错了,他自己要留在前院,万一有歹人这个时候趁人之危,殿下的安全怎么办? 周子愈呼出口浊气,“容三你说实话,殿下现在情况如何?” 第435章 中计 容三被周子愈问的一愣,随后惨然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来,满心满眼的自责,“殿下不好……” 他们这些护卫几乎是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每日都请老大夫来给殿下看诊,老大夫也每日都给殿下换方子吃,可药吃了许多,殿下的身子却一日比一日差,到现在已经彻底昏迷,食物都需要容四强行喂进去。 听完容三说的,周子愈的脸色愈发的阴沉,殿下幼年时虽然不易,可哪里受过这样的疫病折磨。 “殿下染了疫病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三道:“五日前。” 容三说的肯定,完全没有犹豫,可见他对此事记忆犹新。 周子愈听到他这么说,眉心一拧,怒道:“既已过了五日,你为何不派人通知我!” 如果他提前知道,说不定就能在周山县附近寻找名医,一并带到洛城,这样说不定殿下的疫病很快就能治好,不会到现在严重的程度! 容三瞠目,抖着声音道:“小侯爷,这等大事属下如何感瞒,殿下患病的当日,属下就派人迅速去周山县通知您了,难道小侯爷不是因为收了属下的消息,才这般紧赶着来洛城的?” 容三的话让周子愈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容三,我并未收到任何关于殿下患病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容三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他抬头看向周子愈,“小侯爷,那您为何会这般急惶惶的来这里看望殿下?” 周子愈没得到消息,却又知道殿下患病,难道消息走漏了出去?甚至是传向了京城? 怎么会!在洛城,压根就没有人关注过作为钦差大人来赈灾的殿下,何况殿下到洛城的时候相当低调,物资等物都还在后面。 周子愈吐出口浊气,“刚进城就碰到了杜大人,是他告知的。” 说到这里,周子愈好似突然被闪电劈中了一样,浑身僵硬,下一秒,他就带着护卫们脸色沉沉的飞奔了出去。 通过与容三的一番对话让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怕是中了这位杜大人设的套! 这陷阱设计的当真是精致,居然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身后的跟着的护卫有些莫名,小侯爷刚来驿站的院子还没看到殿下怎么就要走,有人忍不住问道:“小侯爷,咱们现在是去哪里?” 从周子愈嘴里露出来的字像是一把把冷彻透骨的寒刀,“去知州府衙门!我们怕是中计了!” 啊?! 众护卫惊悚,忙迅速跟上小侯爷。 两刻钟后到了府衙大门口。 这会儿府衙门口居然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当头的烈日加上几片黄色的树叶点缀着府衙门口,顿时让人觉得一片清冷,与之前周子愈看到的人员进进出出的热闹场景像是两个世界。 陪着一起来的护卫们见到了这场景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周子愈下马带着护卫到了朱红色的府衙大门前。 护卫得了周子愈的示意上前用力敲响府衙大门。 片刻过去,里面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又敲了几下,依然如此……仿佛里面就没有人待过。 护卫转头询问周子愈,“小侯爷,这下怎么办?” 周子愈看了眼府衙周边的环境,立马吩咐:“分成两队,一队去附近的知州府查看,剩下的人跟着我翻进去。” 很快,周子愈带来的人马分成了两波,周子愈亲自领着一队人从府衙高高的院墙翻了进去。 一进府衙的院子,就让人觉得萧条的很,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边青苔都长了起来,院子里的小径上到处都是枯枝落叶,显然这府衙至少有大半个月没人打扫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周子愈愈发的肯定自己被那位杜大人骗了,他吩咐手下,“散开四处查探一下,一有情况立马汇报!” 七八个人立马在府衙大院里散开了。 两刻钟过去,周子愈的人手在府衙的中庭集合。 周子愈沉着脸问:“可查到什么了?” 立马有护卫道:“府衙空了,几个院子里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一下陈年的文书!” 旁边去前院查看护卫也点头,不但是东西都没了,人也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周子愈冷笑了一声,他带人去的是府衙的库房,就是杜大人告知他暂时放置赈灾物资的地方。 库房连锁都没有,一脚就踹开了,里面偌大的地方空空如也,都能跑马车了,哪里有他带来的那些物资和粮食! 这位杜大人分明就是耍了他!骗走了赈灾的物资! 原来他一副不小心透露殿下患了疫病的事是故意的。 他要找理由接手他手里的东西,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慌乱不会想到其他,他就用这个机会抢走了物资!容三派出去的通知护卫怕是早就死在了杜大人的手里。 这般推断下来,殿下突然染疫怕是与这位杜大人也有关系! 等了会儿,去知州府的人马也回来了,领头的护卫摇摇头,一脸凝重的神色,“小侯爷,知州府突然都空了,连仆从都没剩下,可属下发现知州府里地面干干净净,炉灶都是热的,怕是这些人刚撤走!” 果然不出所料,杜大人怕是早就算计好了,不然不会离开的这么利索。 周子愈愤怒地咬了咬后槽牙,“你带着一队人马在洛城和城外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有消息就来驿站旁边的院子汇报!” “是!” 护卫统领接了命令就领着一队人马迅速离开。 物资已经被调走,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周子愈只能带人暂时先回驿站院子。 幸而物资虽无,可周子愈身上还另外带有银两,否则,他们这群人生活都要成问题。现在洛城物价疯长,周子愈身上的几锭金子也花不了多久。 这些金子虽不多,却能暂时让容三和护卫们都吃上一顿饱饭。 在周子愈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见了燕王。 不过没接触,在容四的帮助下,让周子愈站在门外远远的看了几眼。 此刻燕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颊消瘦,嘴唇又灰又白,原本健壮的身躯瘦的厉害,时不时忍不住咳嗽两声,叫他时却全然没有意识。 要不是容四照顾的好,怕是现在情况要更差。 都这样了,说话都不能,周子愈低了低头忍了眼里蓄积的泪意离开后院,他叮嘱容四好好照顾殿下,他这几日就到处请名医来,一定给殿下医治好。 容二和那小肉团子的情况反而还好些。 虽然也浑身不适,可起码还有偶尔清醒的时候,那位老大夫交代了,容二身子强壮,小肉团也生命力旺盛,坚持吃药,说不定能扛过去。 杜大人自从突然消失后,在洛城就再也找不见!不论周子愈派出多少人手寻找都没有线索。 周子愈嗤笑一声,这位杜大人怕是早就算计好了,既然做了诸多准备,他如何能不找到一绝妙的藏身之地? 这位杜大人怕是也知道这洛城无药可救,他继续做这个知州大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宁愿抢了朝廷的赈灾物资躲起来,也不愿意再承担责任。当真是个不折不扣自私恶毒的小人! 他想找到杜大人除非是掘地三尺! 可他现在没有这么多的人手…… 容三急的在花厅里走来走去,“小侯爷,我们现在怎么办?殿下的病情还没好转,老大夫都说怕是难了……” 周子愈眉心都拧成了一条线,“找杜大人的人手都撤回来吧,让一部分去找附近的大夫,赤脚大夫也行,说不定这些乡医有秘方,另外派遣一拨人调查搜寻洛城现在的情况,若是殿下能康复,洛城这一摊子却不能放着不收拾。” 容三一一点头,“属下这就让人去办。” 周子愈见他答应了还不走,抬头看过去。 容三搓着手,哭丧着一张脸道:“小侯爷,殿下这事儿要不要派人告诉王妃。” 第436章 王妃是仙女吗 如果王妃不知道的话,在京中也太被动了,还有小侯爷的父母,是不是也要告知……他们在洛城,这次多半怕是要交代了…… 周子愈被容三问的愣了一瞬,片刻后,他惨然道:“让人传信去京城吧,王妃有权知道这件事,不用用特殊的渠道传信,直接派人送信回去。” 这样信使到了京城怕是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燕王到了洛城不幸染疫,若是殿下有个三两短,沈千歌不会被牵连,人都没了,如何能牵连到遗孀,说不定圣上看在殿下牺牲的份上,还能优待沈千歌。 即便是殿下现在好好的,物资也已经都没了,状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到时候殿,到时候圣上要用殿下来抵罪,京中的沈千歌和周家也会受到牵累,情况说不定还没现在好呢…… 周子愈的笑容愈发的冷了,笑朝廷笑杜大人笑这贼老天的安排! 燕王殿下明明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他吩咐的事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结果怕是要以他们都沉寂在这大灾大疫的洛城告终。 他之前是被殿下救回了一条命,如今他就用这条命陪着殿下走到最后! 容三答应了一声,脸色沉郁的离开去办事了。 既然洛城有了疫病,那燕王在洛城定然是更不安全,那这时间就更不能耽搁。 从早上天不亮出发,只用了一天就到了莽山脚下。 从京城到莽山,燕王带的押运的队伍可是用了整整四日!可见沈千歌这一路行的有多急。 翻过莽山就能到裕州。 这样离洛城就不远了。 这莽山山脚只有零星的几个茶棚,是附近的山民专门搭建了来做小本生意的。 可惜好几个茶棚都废弃了,大约是最近从莽山路过的行脚商人少了,一天挣不了几个钱,就舍了茶棚,另外找活计去了。 容九率先下马,带着两人在周围探察了一遍,回到沈千歌身边禀报,“王妃,今晚只能暂时歇在这里了,若是我们进山,怕是会更危险。” 先不说之前与燕王一起走时遇到的山贼等,就是山林里那些夜间出没的动物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他们还带着王妃,一切都要以安全为重。 沈千歌被白雪姑姑从马匹上扶下来,下马的时候,她的腿僵了一下,顿了顿,还是忍住了,动了两下酸痛的双腿,好一会儿才适应。 沈千歌点点头,同意容九的安排,确实如此,山脚下算是安全的,至少这里还有废弃的茶棚,说明之前常有人在这里路过。而且他们奔行了快一天半夜,确实需要休息了,否则人扛不住,马也扛不住。 “都去安排吧,容九容十你们安排值夜,这事你们熟悉,我就不插手了。” 容九拱拱手,分派给护卫们任务。 等护卫把马匹牵到一旁吃着附近林子里的青草,身边没人了,白雪姑姑才担心的看向沈千歌。 “王妃,怎么样?身子可难受?” 沈千歌苦笑了一声,“还能勉强受着,不过若是再继续下去,当真是撑不住了。” 这一路一直在快马奔走,沈千歌又是个临时才学骑马的,这一天下来简直就是靠着意志力支撑的苦熬,要不是她身边那只神奇的花盆,她怕是半天都坚持不下来。 行到一半的时候,沈千歌就发现,她身边的那只花盆正在消耗植株周围白色的气运在修复她的身体,让她能撑下去。 走的时候,这花盆里的植物就不算好,现在看了更是狼狈。 原本翠碧的叶子到现在都有些卷曲了。 唯一让沈千歌欣慰的是,植株上的那个花苞情况看起来还好。 虽然没有开放,但仍然鲜颇颇的,叫人见到就高兴。 白雪姑姑是过来人,怎会不知骑马新手长时间骑马会如何,她脸上的担忧没有褪去,甚至是更多了,“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姑姑给你看看,磨伤的地方一定要上药,不然明日起来更疼!怕是马都骑不了了!” 沈千歌四处一瞅,这哪里有没人的地方,没人的荒草地里那都是毒虫,万一被咬也不是开玩笑的。 想起早前准备的东西现在都带着呢,忙对白雪姑姑道:“姑姑还记得我让人带的帐篷吗,现在用正好!” 白雪姑姑因为担心沈千歌的身体,把这事给忘了,听到沈千歌提起,立马跺了跺脚,“对,还有这东西,王妃等等,我去安排。” 有了帐篷,这一会子睡觉看伤抹药都方便,还能遮风挡雨,也不怕虫蛇蚂蚁,也不知王妃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有这般的奇思妙想。 若不是这帐篷是她和沈姑姑一起帮着做的,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帐篷,这帐篷还有这般的用处。 沈千歌被扶到一边的一根树桩上坐下,而后白雪就带着两个护卫将马匹上的东西搬下来准备搭帐篷,帐篷准备了三顶,沈千歌和白雪用一顶,剩下的两顶给容九容十带着护卫们用,一个帐篷睡上三个大男人还是没问题的,剩下的两三个护卫可以换着守夜。 帐篷拆了用布袋装着就挂在马匹上,并不碍事,制作的帐篷的棉布外面刷了一层桐油,防水隔风。 沈千歌四处瞅了眼,见这附近都是荒草,现在又是炎夏,并无什么野菜。 其他人都忙着,她也不想闲着。 让白雪帮忙将她马匹旁边的袋子取下来,又简单让护卫垒了一个灶台,捡拾些干枯树枝,就开始做些简单吃食。 早上和中午吃的都是干粮,这会子胃难受的很,那就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吃点热乎的,到时候大家也能睡个好觉,这样明日一早出发赶路才会有力气。 等容十带着去附近巡察的手下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地方,就闻到了一股让人想流泪的食物香味。 他情不自禁回来的脚步都加快了。 到了扎营的旧茶棚旁边就发现茶棚旁搭起了三个造型奇怪的帐篷,又小又矮,王妃正在帐篷旁边用一个陶罐煮什么,那诱人的香味就是从陶罐里飘出来的。 容十咽了口口水,快走到王妃身边,忍不住问道:“王……六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沈千歌笑了笑,“蔬菜汤,一会子,你们一人喝一碗,还有面,也都吃点,累了一天,吃点热的好睡的舒服。” 容十一听他也有份,顿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白天吃的干粮简直不是人吃的,要不是为了赶路,他也愿意吃点热乎的,就算是一碗热白开泡馒头也行。 等高兴过后,容十又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的惊奇,他刚刚没听错吧?王妃说的是蔬菜汤? 可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蔬菜? 就是野菜也都开花了,味苦的很,也不适合吃啊! 出发的时候,他更是没瞧见王妃带了蔬菜…… 容十忍不住往火上的陶罐瞅了一眼,这一眼看去,里面当真是蔬菜!而且样式还不少!有菠菜蘑菇萝卜…… 这几样附近更是不会有了,可王妃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一刻,容十都要觉得王妃是无所不能的仙女了。 第437章 方便面和脱水蔬菜 原本容十还想吩咐手下们吃点干粮就睡,这下都闻到了这蔬菜汤的香气,谁还有心情吃那干巴巴剌嗓子的干粮。 容十挪不动脚步了,干脆就在沈千歌对面坐了下来。 他好奇道:“六爷,您这是从哪里弄的菜蔬?属下方才也没瞧见您指派人出去挖采啊。” 沈千歌扫了他一眼,对白雪道:“白雪姑姑,你将我们用的菜蔬拿给容十瞧瞧。” 白雪一笑,将一只不大的布袋子递给容十。 容十有些懵地接过,难道王妃当真带了蔬菜赶路? 布袋子一接过来,容十就觉得他猜测的不对,这布袋轻飘飘的,压根就装不了多少蔬菜,这一袋子的量最多三个人吃,不会有那么多。 他还以为白雪在逗他呢,带着好奇打开了布袋上的抽绳,打眼一看,里面居然是切碎的各色菜干! 王妃这菜干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与市面上普通的菜干不同,切成小小块,好似全部没了水分,拿在手里轻飘飘的,竟然一点都不占分量。 容十惊诧地瞪大眼睛,如果有了这样能长时间保存还不占地方的菜干,那在外就方便许多,更是不用担心吃食了! 沈千歌见容十愣在那里,解释道:“白雪姑姑刚刚也在旁边,这一锅蔬菜汤只用了一把布袋里的菜干,这些够咱们吃到洛城了。” 沈千歌这么一说,容十更惊讶了,盯着布袋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宝贝! 那么一锅蔬菜才一把! 沈千歌见到容十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带了笑意,一会子,还有更让容十惊讶的呢。 沈千歌从旁边另外一个布袋里取出几块烘干的面饼直接丢在了瓦罐里。 在热汤的浸泡下,面饼很快就柔软散开,随着沈千歌的搅动变成一根根弹滑的面条,让容十都看呆了。 这次他迫不及待地取过王妃身边的另一个布袋查看,布袋也不重,比装干菜袋子大一些,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面块。 他小心取出了一块查看,甚至没忍住掰下来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嚼,除了干和脆,另外带着一点点的咸味,没别的味道。 可是这面块丢到水里煮熟就能变成面条!不用和面擀面切面,省了不是一星半点的时间,面块只巴掌大小,到了锅里就能微微膨胀发成一碗,一个成年男人也能吃个六成饱的!而且它轻,不占地方,当真在外行旅的必备物品! 再想深一些,这干菜和面饼若是用在军中会如何呢?别说军中,就是出门行商的,需求的人难道还少了嘛! 沈千歌见容十拿着面饼发呆也不管,只认真看着陶罐里的面,等烧开了,再兑一碗山泉水进去,再开就能吃了。 盯着眼前从陶罐里升腾起的氤氲热气,沈千歌脑海里恍惚了一下闪现了师傅的身影。 师傅开心的从烤炉里取出一个陶盘,指着上面的面饼和烤干的菜蔬块哈哈笑着道:“千歌,原来方便面和脱水蔬菜也不难做嘛!来,和我一起尝尝味道。” 师徒两吃完了两碗蔬菜汤面,师傅却意兴阑珊的放下筷子,低声哀叹,“味道还是不一样啊!难道是少了防腐剂的味道?” 那个时候,她疑惑地歪头看向师傅,好奇的询问:“师傅,防腐剂是什么?” 师傅尴尬一笑,摸了摸胡子,遮掩过去了。 身边传来白雪的声音,“六爷,面好了。” 沈千歌一怔醒神过来,她对容十道:“让护卫们都将碗送过来吧。”转头又吩咐白雪,“白雪姑姑,你再煮一锅。” 容十忙拿出了自己的碗,走到了陶罐边,“六爷,哪里能劳烦您,小的来给他们盛。” 沈千歌笑道:“好。” 于是一长溜的碗就排在陶罐旁边,容十还挺公平,一人大半碗,够五六个人吃的,再加上白雪姑姑又煮了一锅,这下每人都能分一碗。 容十给空碗里放了面条再浇上一大勺蔬菜汤,沈千歌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个小陶罐,打开罐口,就一股勾人馋涎的肉香从罐子里飘了出来,她用木勺给每碗面条里掏一勺酱铺在面条上。 沈千歌边做边说,“这是之前专门腌制的肉酱,配面最好不过,拌一拌,这面味道更好。” 赤色的酱外面包着红油,还能看到细碎的肉丁,叫人闻到味儿,就忍不住流口水。 容十端了自己的碗顾不得烫,就吸溜了口汤,顿时香喷喷的热汤顺着喉咙留下去,让浑身都舒坦了。 虽然还是炎夏,到这里是莽山脚下,靠近密林,又是晚上,温度要比京中低个五六度,累了一天强撑了一天现在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很是舒服。 虽然这面条不如老师傅现做的有嚼劲,但已是很美味了。 有菜蔬,还有肉酱,怕是京中有名的馆子都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一口汤一口面,顿时周围响起的都是吸溜面条的声音。 有些护卫饭量大,将碗里的面条吃完了,就取了馒头或者是饼子蘸了碗里剩下的蔬菜汤再吃些。 沈千歌和白雪也吃了一碗蔬菜肉酱面条,吃完了美味的食物,好像精神也恢复了一半。 旁边的护卫们抢着将做饭的家伙什都洗刷干净收起来了。 沈千歌和白雪进了帐篷,白雪用帕子浸了刚刚烧的热水,然后给沈千歌看伤。 除去衣物,当白雪看到沈千歌大腿内侧只是被磨得红肿起来时,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伤的不重,一会儿奴婢给您上了药,揉一揉,明天就能好上一半了。” 如果一旦被磨破了皮,就需要用布巾包扎,明日还要一早出发呢,到时候在马匹上一磨,伤口只会愈发的加剧,到时候包扎的布都会黏在伤口上,若是不小心发炎了,那就更麻烦了。 沈千歌点点头,由着白雪给她上药按摩。 在白雪看不到的地方,沈千歌可以看到旁边的漂浮在空中的花盆里那颗植株身上有微微的白光流向自己受伤的地方。 大腿内侧磨伤的疼痛正在一点点减少。 上完了药,简单用热水擦了擦身子,沈千歌和白雪就睡下了。 帐篷隔绝了雨露和各种虫子,外面有容九容十带人换着守夜,暂时没有安全问题,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听着山风,沈千歌一觉睡到天空的东方微微发白。 第二天一早,在帐篷里过夜的护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以往他们随在主子身边也经常风餐露宿,在外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没找到客栈酒楼,只能在野外随便凑合一晚。 这一晚必是不好过的,不是不小心被什么毒虫咬了,就是早上的露水洒在身上不好受,如今有了这小小的帐篷可是帮了大忙! 起来收拾好帐篷,沈千歌就让容九容十升火堆将随身带着的馒头烤了烤,而后给每个馒头中间夹了肉酱分给护卫们。 出门在外,每个护卫身上都带了水囊,沈千歌让白雪姑姑泡了大麦茶给护卫们灌进水囊,又能解渴又能消暑。 都是些简单的事,做起来也快。 可吃好喝好的护卫们精神好心情好,出发后虽然速度变快了,可没人喊累的。 要是天天能这般吃睡,护卫们觉得就算是天天跟在王妃身边在外这般奔波也值当。 在对比与殿下一起的日子,觉得那时候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而跟着王妃,吃的好喝的好不说,还什么都不耽误,吃的都是简单的,却味道极好,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王妃是怎么想出来的。 开始的前两天,沈千歌还有点不适应,可发现每天气运花盆都会给她医治身体,她渐渐的也就能坚持下来了,这般又走了两天,出了莽山,到了裕州,再行半日就能到裕河,可这次她只在裕河上行半日的路程,到了裕河的分叉口,沈千歌带着人行船去洛城,容十她则还要安排其他的事,走的是另一条水路。 紧赶慢赶,连水路的路程怕是两日内就能到洛城,容九容十看着洛城的方向,眼睛里好似也有了光。 到了裕河边,裕河边已经停了两艘船。 这是裕河上日常行驶的客船,与货船相比要小许多,装不了什么,也更不容易被水贼盯上,这是沈千歌让容九提前来安排的。 主仆护卫一行分别上了两艘船,趁着夜色就朝着洛城的方向赶去。 今晚除了盯着行船的水手和护卫,大家都能在船舱里休息,也就不用在岸上扎营了。 洛城有了时疫的消息很快就在京中上层传了开来。 很快这件事顾宸煜也知道了。 他招集了门人在书房商量这件事。 沈娇娇自从有了身孕后,在靖勇侯府的地位逐步提升。 除了前些日子沈夫人骗银子的事,这段时间沈娇娇日子过的很是顺遂,现在她肚子也显怀了,府里的下人对她更是恭敬奉承。 以前她从不来顾宸煜的书房,如今仗着肚子也能来一来。 毕竟想要一个男人彻底将心放在自己身上,那他的一切沈娇娇都要掌握,她不容许顾宸煜身边有她不能涉足的地方。 顾宸煜倒是对她这种毫无边界的行为有些反感,可碍于她怀孕辛苦,也只能暂时忍耐。 这日,沈娇娇提着装了甜汤的食盒就闯进了顾宸煜的书房,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在说洛城疫病的事。 第438章 顾宸煜的打算 守门的常随本想提醒里面的侯爷一声,却被少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常随顿了顿,还是低着头没说话退到了一边。 沈娇娇站在门口听了会儿,里面顾宸煜与门人们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只说了洛城如今民不聊生,甚至还有了疫病出现,如今外逃的流民愈发的被排斥了,就怕将疫病传到外逃的城池。 见没什么可听的,沈娇娇故意放重了脚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到了声响都朝着门口看去,顾宸煜也不例外,等见到是沈娇娇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她肚子已经微显了,故意穿了掐腰的衣服,就更突显出肚子来,顾宸煜的嘴唇抿了抿,忍着才将带着怒气的话压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门人们瞅见侯爷都没说什么,他们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这些人都起身给沈娇娇行了礼,沈娇娇笑着回礼,而后走到了顾宸煜身边将食盒放下,“想着侯爷和各位先生劳累,就送了些吃食来,侯爷和各位先生继续,我便不打扰了。” 顾宸煜听到了沈娇娇的话神情微松,深吸了口气挤出个“温柔”笑脸道:“都怀了孕了,还胡闹什么,娇娇,你好好在后院养胎就行,这些不用你费心。” 说完,扶着沈娇娇,亲自将沈娇娇送出了书房。 顾宸煜离开的时候,这些门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打眼神官司。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是看重少夫人还是不看重? 定是看重的吧!毕竟少夫人肚子里还怀着侯爷的孩子,若生出来是个男胎,就是侯府未来的小主子!妻凭子贵! 也是,看来他们日后见到少夫人要更加小心客气。 沈娇娇被顾宸煜亲自送到了后院,顾宸煜才折返回书房,进书房前,他叮嘱常随,“从现在开始,任何人进书房前都要通报!否则唯你是问!” 常随哆嗦了一下,立马应了下来。 等回了书房,其中一个门人立马将一封信交到顾宸煜手中,“侯爷,这是方才洛城那边送来的,您快看看写了什么。” 顾宸煜怎么也没想到洛城那边会这个时候送消息回来,不是前几日刚送了消息吗? 虽然洛城有他的人手,可都隐在暗处,轻易不会有动作也轻易不会传信回来,以免暴露,除非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这么一想,顾宸煜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迅速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纸张抽出来展开。 一眼看下去,他顿时就愣住了,随后就是从心底里溢出抑制不住的惊喜。 门人瞧侯爷这状态正奇怪呢,这封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事,让侯爷高兴成这样? 递信的门人忍不住了,问道:“侯爷,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顾宸煜听到门人这么说,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忙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重新变成了一脸严肃的模样。 他将信递给门人道:“洛城的信,燕王在洛城染疫了。” 话从顾宸煜嘴里被平静地吐出来,可听到了众位门人耳里,却让人不能平静了。 之前就传洛城大灾后有了疫病,他们还当没那么严重,现在连燕王也染上了,这……这说明这次的疫病怕是不简单! 门人看了信一个个传下去,等都看完了,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反对,“侯爷,若是这般,那您还是打消去洛城的念头吧?” 这门人话说出口,立马就有人附和。 顾宸煜原本是想要借着洛城起事,燕王的赈灾物资在半路被用各种手段被京中勋贵们瓜分了这事,顾宸煜是知道的。 如今朝廷算是已经放弃了洛城,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去挽救了洛城,不但挽回了朝廷的脸面,更是能第一时间闯入圣上的眼里,有了这件事,日后他就算是不靠着二皇子,那也有潜力权倾朝野! “侯爷,入朝我们能再找机会,可这次您若是去洛城冒险,万一染疫,整个侯府,夫人少夫人又如何?” 顾宸煜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是门人口中说的机会可不是好找的。 如果这次机会他不抓住,那怕是只能投于二皇子或者其他皇子门下……这并不是他真正想做的。 而且,这一京的勋贵们又不傻,都盯着洛城那边呢,恐怕想像他这样做的人绝对不会少于十个,各家都在暗中有动作,如今洛城有了疫病,燕王都染疫这件事传出来,就说明洛城危险至极!那之前有想法的人就会退缩,与他竞争的人相当于没有了。 只要他能坚持住这次,无病无灾的回到京城,定然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到那时,就算是丧夫的沈千歌他也有机会出手了! 一大半门人都劝顾宸煜别去洛城,风险太大,可也有一部分门人没说话,只拧着眉思考着。 顾宸煜将脸转到这部分门人的方向,“你们是什么想法?也觉得本侯不该去吗?” 其中一个留着须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对着顾宸煜拱了拱手,他不管对面那些门人说的话直言道:“侯爷,属下觉得您此刻更应该去!” 他话一说出口,就引来了许多人的反驳,可顾宸煜嘴角却带了一丝笑让他继续说下去。 “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洛城这情况,其他观望的勋贵人家怕是都断了念想,那这个时候,侯爷的成功率更大!大灾大疫,只要侯爷能解决一小部分,让一小部分感念侯爷,那侯爷就是大功!若是都能解决,侯爷这次入朝怕是谁都拦阻不了,而且还不用站队,日后二皇子也只有先与侯爷合作的份儿!可如果放弃这次机会,后面侯爷就要被动的多!” 这门人说的不错,正是顾宸煜现在心中所想的。 只要这一次做成了,他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 而且只要他做了,就不会有人给他挑刺,因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敢有他这种勇气做这件事! 至于疫病? 只要带上上好的大夫,小心些,也不是那么容易染上的,洛城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不是也仍然安然无恙嘛! 这门人说完,书房里又是不断的争吵声。 顾宸煜压了压手,书房里重新恢复安静,“四甲先生说的没错,本侯已决定去洛城一趟,诸位先生不用再劝了。只要这次做好,诸位先生就能前程似锦!何不与本侯一样拼一把呢!” 第439章 燕王妃绝对会见的人 顾宸煜一席话顿时就将反对的门人们说的动心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蠢蠢欲动的火苗。 是啊,若是能有机会入朝,他们又怎会窝在这里当顾宸煜的门人,侯爷这么说了,就是说如果事成,侯爷会将功劳分与他们一些,到时候他们也能走到人前! 当与自己不相干的时候他们还能静心平气,可一旦与自己的利益相连,这些人也很难不动心。 顾宸煜见门人好些都被说动,笑道:“若是有胆量的,这次可与本侯一同去洛城看看,若是不想去的先生,这后勤和物资怕是就要劳烦了各位了。” 顾宸煜给不去和去的门人都安排了事情,如果这次成了,那参与的人都有分一杯羹的权利,这让大家皆大欢喜。 主子将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这些门人还有什么理由阻拦,立即开始商量着如何行动,这物资如何筹备才能不惊动别的勋贵和大臣。 等顾宸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常随一直帮着主子守着门口,里面在讨论什么,他也听了半个耳朵,见侯爷出来了,常随问道:“侯爷,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夫人和少夫人?” 顾宸煜被问的一怔,过了片刻道:“先去母亲的院子,少夫人还有身子,暂时不要让她知道,省得她怀着身子跟着担心。” 常随点头应下。 顾宸煜快步朝着听雨轩走,也没在听雨轩用晚膳,两刻钟就出来往世安居走了。 听雨轩里,窦茵看着儿子离开时挺拔的背影,眼神愈发的坚定。 旁边的赵嬷嬷担忧的忍不住道:“夫人,您为何不劝劝侯爷,那洛城如今是多么危险,还有了疫病,若是侯爷不小心染了疫,侯府如何?您可是只侯爷一个孩子!” 窦茵攥着桌边的杯盏,手都有些发抖了。 她如何不心疼不担心,可像是儿子说的,这确实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她不能阻拦儿子前进的步伐,她要让圣上看看,他们的孩子比这些皇子更优秀! 她要给儿子创造机会! 活了几十年,年轻时的情爱窦茵已经渐渐看开了,当时与当今的感情不是假的,当今对她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可这又如何,那位在得知了宸煜是他的孩子之后,还不是什么话都没说,宸煜仍然只是个侯爷!如果宸煜自己不争取,她作为母亲不在后面推儿子一把,那这辈子儿子再也没有机会站在万人之上! 所以儿子一说,她尽管再不舍也同意了。 她的儿子是有大志向的人,她绝不会折了儿子的翅膀! 而她的儿子也值得更好的! 可她更是不会就看着儿子这般冒险,将性命置于危机边缘。 窦茵也不回赵嬷嬷的话,只低声吩咐,“你去大长公主府通知,今晚我要入宫一趟。” 赵嬷嬷惊地瞪眼,稍稍平息了情绪,就点头退了出去安排了。 沈娇娇正在院子里等着顾宸煜回来用膳,今日她心情颇好,专门让厨房做了顾宸煜爱吃的菜肴。 此刻,她躺在玫瑰椅上,茯苓在旁边帮她打着扇。 自从上次在便民食肆见到沈千歌身边那个奇怪的花盆状态不好后,她好像一切都顺遂起来,不仅婆婆疼爱,夫君也对她百依百顺,如今又得知了燕王染疫的消息,就愈发的忍不住高兴。 在大齐要想要日子过的好,女人还是得靠男人,燕王染了疫病,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再加上沈千歌没有孩子傍身,以后直接成了寡妇,还是皇家不受宠的皇子的寡妇,日子只会更难过! 有了那神奇的花盆又能怎样,日子过的还不是不如她! 沈娇娇甚至都要期待下次去便民食肆时碰到沈千歌,看她沮丧失意的样子了。 她对身边的茯苓道:“天道不公,燕王不慎染了疫病,妹妹深居简出,在府中定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一会儿写封信,你帮我送到燕王府去,既然收拾些东西给妹妹送去,我怕她知道了消息身子撑不住。” 茯苓站在沈娇娇身边应下,瞧着大小姐嘴角边的笑意,哪里有一点同情二小姐。 顾宸煜回主屋,恰好听到沈娇娇说这句话。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就对这样的沈娇娇有些反感起来。 他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带着温柔的笑意进到了里间,玩笑道:“娇娇要瞒着我给谁送信?” 沈娇娇没想到顾宸煜突然回来了,她嗔怪地看了顾宸煜一眼,“我是担心妹妹,正准备让人给王府里送信告诉妹妹燕王的情况呢。” 顾宸煜扶着她坐到了餐桌边,吩咐上饭菜,“不可这个时候透露这个消息?” 沈娇娇没想到顾宸煜竟然会阻止,猛然想起之前顾宸煜睡着的时候叫过沈千歌的名字,她浑身都不舒坦起来,“夫君这是心疼千歌?夫君可还记得千歌是燕王妃?” 顾宸煜眉头一紧,“娇娇你想哪里去了。这消息是今日底下的探子刚送来的,若是你这个时候将这消息送到王府,宣扬开去,岂不是让人知晓我们侯府养了暗探,知道消息的速度比宫中还快?” 这是给侯府招祸! 听了顾宸煜的解释,沈娇娇愕然,她显然只顾着自己痛快了,竟然没想到这层。 沈娇娇立马道歉,“夫君,是我考虑不周,还望夫君莫要怪罪,茯苓,这事不要与一个人说,信也别送了,若是让我知道你透露出去,你也别在侯府待了。” 茯苓连忙应是。 顾宸煜松了口气,其实各家勋贵都有暗探,他这边得到了消息,其他家速度也差不多,定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 沈千歌现在深居简出,消息不灵通,他也不想让沈娇娇闹妖,让沈千歌早早知道这个消息,万一沈千歌想不开出了意外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顾宸煜现在恨不得沈千歌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才好。 裴焕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燃烧成灰烬,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裴秋,“让人将这个消息给燕王妃送去。” 裴秋苦了脸,“世子爷,现在燕王妃在太后安排的院子里,周围都是守着的人,消息可不是那么容易送进去的。” 裴秋眉头微蹙,燕王妃不愿见他,但这京城中有一个人求见,她绝对会见! 第440章 老夫人病重 裴焕坐在书桌后,顺手就写了一封信,信中言辞切切说了燕王在洛城的情况,信的末尾还盖上了他的私章。 写完吹干放入无字的信封当中。 “裴秋,你亲自跑一趟,将这封信送到沈宅交到沈家姑奶奶的手中。” 裴秋接过信一怔,就明白了世子爷的用意。 燕王妃住的院子他们的人接近不了,可若是沈姑奶奶去,燕王妃万万是不会拦的。 裴秋到沈宅敲门的时候正是傍晚,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他也不带其他人,只一个人揣着信敲响了沈宅的大门。 敲了几下,里面没人开门,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裴秋明白,这是里面有人却不想给自己开门呢! 他微微提高声音道:“还请转告府里的主子,小的来是有重要的消息转告。” 里面好似顿了顿,而后响起一个老婆子有些嘶哑的声音,“劳您在外等等,老奴这就去里面请示主子。” 随后就是愈来愈远的脚步声。 沈老夫人苦夏,这段日子沈宅里又没有用冰,热的浑身不舒坦,身子就更加不好了。 白日里精神头短,晚上却又多梦易醒,沈姑姑为了照顾母亲的身体,晚膳都比平常人家提前一些吃,用完了陪着母亲在院子里转转,就扶着母亲回房间里休息。 看门的婆子进来通报的时候,沈姑姑正与沈老夫人在一起用晚膳呢。 沈姑姑眉头微皱,“是谁来求见?” 看门婆子恭敬道:“大小姐,那小伙子老奴之前见过一两面,好似是裴世子身边的常随。” 之前裴焕来过沈宅,裴秋就跟在他身边,所以看门婆子有印象。 沈姑姑放下筷子,眉头拧地更深了,裴家的别院就在附近她是知道的,可自从上次裴世子与逍遥王一起在沈宅用过一顿饭之后再也没来过沈宅,这个时候来又是为了什么? 裴世子在京中的口碑一向不错,也不会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既然派了身边的常随来,定然是有事。 沈姑姑起身,叮嘱丫鬟和白嬷嬷照顾母亲,她则起身带着彩月往前院去了。 老夫人不放心的道:“叫上前院的几个护卫小子跟着。” 沈姑姑回头笑,“知道了,娘,我这什么年纪了,还能吃亏不成。” 沈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管你多大年纪了,都是娘的小囡囡。” 再说了,她的女儿不过三十出头,颜色淑丽,哪里不好了? 裴秋被看门的婆子迎了进来,而后一名老仆将他带到前院待客的花厅。 进了花厅裴秋就见到一位贵妇人坐在上首,仪态端庄。 上次他跟着世子来沈宅也见过沈姑奶奶,于是立即上前给沈姑姑行礼。 “夫人安好。” 沈姑姑打量了他一眼,道:“坐吧,彩月,上茶。” 裴秋哪里不知自家主子的心思,既然自家主子对燕王妃有想法,那他就要当这位沈姑奶奶为长辈。 裴秋立马谦逊道:“不敢不敢,小的只是来给世子爷送信的,送完小的便不打扰了,夫人不用这般麻烦。” 说完便从袖袋里取出信封双手奉给一旁的大丫鬟彩月。 彩月朝着主子看了一眼,沈姑姑微微点头,彩月才接过了信呈到沈姑姑面前。 沈姑姑拆开信封,当真裴秋的面,她倒也不怕这信里有什么不干净的。 等一看到信里的内容后,她脸色骤然变化,震惊的情不自禁从圈椅里站了起来。 沈姑姑捏着信看向裴秋,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这信上说的可是真的?燕王当真是在洛城染了疫病?” 裴秋立马保证道:“小的主子今日刚收到的消息,绝对是真的,这样的事,主子不会开玩笑。” 裴秋说的郑重,沈姑姑听后心沉沉的往下落。 洛城有了疫病! 并且燕王还染疫了! 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大灾后的疫病都不简单,统计下历年大灾,有哪种疫病不是要人命的? 沈姑姑这一刻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彩月忙在旁边扶住了沈姑姑,她担忧的道:“主子,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您可不能有事,王妃还要靠您呢!” 幸好彩月反应快扶住了沈姑姑,让她缓了缓,这才没有让沈姑姑一下因为过度刺激摔倒。 这边沈姑姑暂时稳住了,不远处的屏风后却传来“咕咚”的一声闷响,下一刻,就是白嬷嬷惊惶的声音。 “老夫人!” 沈姑姑瞬间脸色煞白,都顾不上有裴秋这个外人在,快步朝着屏风后跑去。 这处待客的花厅分为里外两间,里间一般招待女客,外面招待男客,用一座八开的山水屏风隔着。 站在屏风后能将花厅外间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沈姑姑跑到屏风后就见母亲躺在地上已经昏迷。 沈姑姑骇的眼泪都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蹲到母亲身边厉声质问旁边的白嬷嬷和丫鬟,“老夫人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照顾好老夫人吗!” 白嬷嬷抹着泪,“老夫人她老人家不放心小姐……就要跟过来看看,小姐,是老奴不好,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跟着老夫人一起去。” 沈姑姑压下心中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说完就让丫鬟们将老夫人安置在就近的厢房里。 裴秋哪里想到一个消息让沈宅老夫人昏迷了……他有些愧疚,想上前说声抱歉,可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沈姑姑冷冷的眼神给逼退了回来,“沈宅乃小门小户,家中又出了这等事,现在是无心招待裴小公子了,你还是快回吧。” 裴秋的话顿时就被沈姑姑堵了回来,他哪里还有脸再待下去,对着沈姑姑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等裴秋往裴家别院的方向走了,彩月才回来禀报,“小姐,回去了。” 沈姑姑脸色又白又冷,“这个时候送这个消息来,这裴府也不是好心的,下次若是裴府的人再来,一概不见!” “是,奴婢记着了。” 沈姑姑此刻的心七上八下,旁人不知道,但她却知道沈千歌已经出了京城,并不在燕王府中,不但如此,侄女还带着人去了洛城! 如今洛城疫病,燕王还不幸染疫,侄女到了洛城又会如何,她双手攥紧,这个时候沈姑姑最担心的还是沈千歌,管不了燕王那么多了,自己的千歌一定要平平安安! 这般焦虑的等着,老仆良叔将大夫领了进来。 来的是个颇有经验的老大夫,口碑一向不错,老大夫认真给老夫人诊了脉,足足摸了一刻钟,这才从厢房里出来,见沈姑姑等着急,他也不拖泥带水,“夫人,若是有门路就赶紧请太医院的方医正看看,否则若是迟了,换了旁人怕是华佗来了也难救!” 第441章 相求 方医正……那是给圣上看病的太医!如何能轻易请来? 老大夫说完就走,也不逗留,这家老夫人的情况,他多逗留一会儿都怕有坏事发生。 沈姑姑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老大夫的话。 猛然间,沈姑姑突然想到沈千歌之前经常请太医来给母亲诊平安脉这件事,是不是因为千歌之前就担心母亲的身体突然出什么问题? 沈姑姑顿时后悔不迭,现在可怎么是好,千歌不在京城,就连那位黄太医也不在…… 沈姑姑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情不自禁攥紧。 跟在一旁彩月安慰,“小姐,说不定这位老大夫说的不准呢,奴婢这就多请几个大夫来给老夫人会诊。” 沈姑姑听了彩月的话,忙让她快去。 一刻钟后,周围住的只要是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请来了,这些大夫也不是徒有其名,那都是有擅长的地方。 人命关天,几个人一合计就将结果直白的告诉沈姑姑,与那位老大夫判断的所差无几! 其中一位中年大夫给老夫人开了个方子,临走前叮嘱道:“我这方子可保老夫人三日的时间,若是能请到方医正,老夫人就还有救,若是请不到,夫人,您节哀,莫要让老夫人再受苦了,该准备后事就准备后事。”说完就告辞离开。 白嬷嬷带着丫鬟去熬药了,花厅里只剩下沈姑姑和陪在一旁的彩月。 彩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如何选择是主子的事,她不应该插手。 沈姑姑起身去旁边厢房看了会儿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母亲,又在母亲床边坐了一刻钟这才起身出来。 一从房间出来,沈姑姑深吸了口气就道:“彩月,伺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一趟王府别院。” 彩月一怔,而后立马颔首。 这会子天已经黑透了,燥热的盛夏夜晚居然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外面离了光亮就漆黑一片。 彩月打着灯笼,引着沈姑姑往逍遥王府别院走。 逍遥王刚回别院,今日在外面办了一天的事,到现在才得空回来休息,这些日子,他着实有点心力交瘁。 这么大年纪,都过了三十而立了,却不小心陷入了感情当中,还一脚踏进去就出不来了,越陷越深,这是逍遥王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再加上圣上那边暗处的事情要忙,一向潇洒的逍遥王可不就抓瞎了。 这些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瞧着都瘦了十来斤。 他一回来,管家立马就吩咐下人端了晚膳上来,一桌子的菜,好些还是专门去便民食肆预订送来的,都是以前王爷爱吃的。 管家瞧着主子这模样心疼的不行,接了主子外头的披风就道:“王爷,晚膳都准备好了,这就能吃了。” 逍遥王颔首,走到花厅看到了满桌子的菜后,顿时又觉得没了胃口。 他顿了顿,就朝着里间走去,“出了一身汗,本王先去梳洗。” 管家哪里敢拦,只能吩咐丫鬟们先将吃食撤下去,一会子王爷梳洗好再热了送上来。 逍遥王动作很快,洗漱后换了身家常的长衫坐在花厅里,胡申在大管家的嘱托下端了盏红枣莲子羹上来。 逍遥王伸手一触,见是冰的,这才端起来喝了两口。 逍遥王喝汤羹的时候,胡申就在一旁道:“王爷,方才晚上的时候裴世子身边的常随去了沈宅。” 听到这个消息,逍遥王眉心顿时拧了起来,怎么一向没什么动静裴世子,最近与沈宅那边走动的频繁?看来他要增派人手盯着裴家了。 “可知道裴世子的常随去沈宅是为了什么?” 虽然一直让人注意着沈宅动向,但是他们作为手下的哪里不知道王爷的心思,盯着是盯着,可也不敢盯紧,若是惹恼了沈姑奶奶,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胡申低着头羞愧的道:“属下不知,可自从裴世子的常随离开后,沈宅那边已经叫了两波大夫进去了。” 什么! 难道是沈青身子不适? 逍遥王情不自禁担心地站起身来,急的在花厅里打转,想去沈宅看看,又怕沈姑姑犯倔,进门都不让他进门。如果他强行进去了,怕是自己和沈姑姑的感情会越来越远。 在逍遥王急的不知道怎么是好时,突然有护卫在门口禀报,“王爷,沈姑奶奶求见。” 沈青?! 她亲自来了?! 逍遥王眼里一下子迸出惊喜来,“快,快请进来!” 护卫转身就要去告诉大管家,王爷却快步追了过来,“你去通知大管家准备好饭好菜,本王亲自去迎。” 胡申:……王爷,您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虽然这么想,胡申还是跟着主子一起去前院迎接沈姑姑了。 沈姑姑被安排在前院花厅等着,哪里想到逍遥王会亲自到花厅迎接。 自从燕王被安排去了洛城后,沈姑姑都没再见逍遥王了,这么一晃居然有大半个月。 见逍遥王虎步龙行的走过来,一双眼睛亮亮的好似带着光一样看着自己,沈姑姑顿时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尽管只朝着逍遥王匆匆看了一眼,但沈姑姑也知道了逍遥王大半个月内居然瘦了许多。 她攥着手中的帕子,没等逍遥王到面前,就蹲身给逍遥王行礼。 “这么晚还来叨扰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逍遥王哪里会受沈姑姑的礼,恨不能伸手立马将她扶起来,可这会儿都有下人在呢,为了维护沈姑姑的清誉,他朝着沈姑姑抬了抬手,“快起,何必与本王如此见外。” 从进了花厅,逍遥王就舍不得将视线从沈姑姑身上移开,这会儿更是贪婪的将沈姑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多日未见,沈姑姑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如纸,好似受了仓惶和惊吓。 逍遥王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因为他,沈姑姑这才烦恼的清减了。 “沈大小姐可用了晚膳,本王刚回来,还没吃东西,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本王一起用些?” 沈姑姑扫了一眼旁边摆放菜肴的桌子,微微点头答应下来,她在心里嗤笑一声,都不得不来求人了,又何必放不下架子,不就是陪着逍遥王用膳,她沈青为了母亲能做! 第442章 答应一个条件 逍遥王怎么也没想到沈姑姑居然一下子就答应了!顿时一股忍也忍不住的喜悦从胸腔里迸射出来。 他强忍住到了嘴角的笑意,亲自请沈姑姑坐下,而后对着大管家挥了挥手,大管家即刻识情知趣的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将这宽敞的花厅留给主子和沈家的姑奶奶。 沈姑姑见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也没说什么。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菜肴,表情温婉。 等安排就绪,逍遥王这才坐到了沈姑姑身边,他坐的并不近,两人之间有一臂的距离,好似怕唐突了佳人。 逍遥王执起旁边精致的酒壶,取了最好看的酒杯,亲自给沈姑姑倒了一杯酒送到她的面前,“沈大小姐,尝尝,这是今年朗州新进贡的米儿酒,带着点甜,不醉人。” 沈姑姑伸出青葱手指端起面前那杯米儿酒,抬起,随后一口饮尽。 干脆的米儿酒只在口中一过就落入了胃中,只留下一点点甘甜的香味,确实是好酒,这点酒按住了沈姑姑的紧张。 逍遥王显然没想到沈姑姑会这般豪放的将一杯酒就这么喝完。 他愣了一瞬,又伸手给沈姑姑倒了一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劝道:“这酒虽好,但也不能贪杯,你喝上三杯就好,若是喜欢,本王让人给你准备几坛带回府上慢慢喝。” 沈姑姑敛着目,好似不敢看逍遥王的脸,她应了一声,“那就多谢王爷了。” 逍遥王笑道:“还谢本王做什么,若是没有沈大小姐,本王这条命都不在了。” 逍遥王虽然这么说,沈姑姑却不能用这个作为要求来求逍遥王。 两人身份悬殊,那次在净慈寺确实是她救了逍遥王没错,可功劳也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后来逍遥王对她们母女甚至是千歌都多有照顾,这个人情逍遥王早就还了。 见沈姑姑只喝了杯酒,筷子都没动,逍遥王道:“可是今日这菜不合沈大小姐的口味?” 沈姑姑立马摇头,哪里是不合她的口味,这一桌子,有大半桌子都是她爱吃的,只是母亲病危,她哪里吃得下。 沈姑姑深吸了口气,又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闷下,这才鼓足了勇气,一下子站起身而后就跪在了逍遥王的面前。 要不是有这两杯酒,花厅里又没有别的外人,她还当真没有这样的脸皮和勇气。 “王爷,民女有一事相求!” 逍遥王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变化,沈姑姑的动作和服软让他愣了一瞬,而后立马伸手要将沈姑姑扶起来,“沈大小姐,有什么事直接与本王说便是,只要是本王能办到的,本王一定尽力!” 沈姑姑在心中苦涩的一笑,可她想要逍遥王帮自己的事并不是一般的事…… 沈姑姑没起,她抬起头,一双带着眼泪的眼睛看着逍遥王,“王爷不用扶我,让我将话说完。” 逍遥王见她坚持,只能松了手,他低垂着眼帘,看着面前的女人,“说吧,本王听着。” 沈姑姑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如何说了,母亲需要方医正的医治,只要方医正能来,现在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深吸了口气,沈姑姑道:“民女母亲受到了刺激病重,现在只有方医正能救民女母亲一命,王爷,您若是能帮民女请来方医正给母亲医治,民女愿意答应您一个条件,就算是要民女这条命,民女也在所不惜!” 沈姑姑的命是沈老夫人给的,当初被休,也是父母包容了她回了娘家,甚至为了她,父母不惜与哥哥关系破裂,现在母亲患病,她如何能不报答母亲! 逍遥王想过许多事,也没想到沈姑姑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求自己。 方医正是皇兄专用的御医,等闲人想让他出诊不可能,就连太后怕是都没这个脸面。 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难上加难,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可对于他来说却不难。 别人并不知道他暗地里帮了皇兄多少,他从未要求过什么,只是请方医正来看个诊,他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只是之前老夫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身体就有了变故,沈青说是受了刺激,什么样的刺激会让老夫人一下子病重? 沈姑姑说完就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指,她知道他强人所难了,可现在除了逍遥王,没人能够帮她,她说的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大的筹码了…… 逍遥王这个时候也没时间与沈姑姑谈条件,人命最重要,现在能早上一刻钟,老夫人的病就能早一点得到救治。 他强硬的将沈姑姑扶起来,逍遥王怪罪道:“这等事,你怎么不早说,你先回去照顾好老夫人,本王这就进宫求皇兄。” 沈姑姑没想到逍遥王答应的这么干脆,一时间竟然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完全忘记了她还答应了逍遥王一个条件。 “多谢王爷!” 逍遥王立刻安排人将沈姑姑好好送回沈宅,他自己则带着护卫快步出门,骑马朝着皇宫跑去。 大晚上,武帝刚暗地里见了窦茵一面,回了御书房,他就命人将最近所有关于洛城的消息都送了过来,面上带着惶急的神色。 洛城的赈灾物资在路上出了事的事武帝是知晓的,可他就算是气愤,却也无可奈何,这件事几乎涉及了半个朝堂,难道他要将半个朝堂的官员和勋贵都处落嘛! 而后洛城的疫情,到现今六皇子染疫,这些消息他也是到今日特地去关注才知道的。 偌大的大齐那么多城池,就算他日理万机也不可能每一个都关注到,只是没想到洛城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在赈灾的物资都出事了,朝堂现在想有这个心帮洛城一把,也没有多余的款项,再加上疫症,更是棘手。为今之计,就是用燕王去填这个窟窿,现在燕王染疫,绝大可能是回不来了,也恰巧给武帝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若是朝堂上的官员问起,他也有了推卸的理由。 他都搭了个亲儿子进去,还要他怎样呢?即便这个亲儿子不是他喜欢的儿子。 第443章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可武帝怎么都没想到顾宸煜也想着要插一脚。 这小子怎么又倔又逞强。 窦茵为此亲自进宫了一趟,在他面前说情,声泪俱下,他如何能拒绝? 他本就亏欠他们母子良多,如今又不能给他们正名,若是这个机会都不给儿子,他如何配为人父? 同时,武帝也是欣慰的,洛城如今是什么景象,他仅仅通过密报就觉得混乱,何况是实地的情况。 就这样,顾宸煜还宁愿冒险,愿意危难之中抓住这个机会,这何尝不代表他这个儿子有常人没有的胆量! 如果这次顾宸煜略有建树,那他后面扶植他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 武帝看完了密报,将密报放到了一边,洪威是时候的给武帝上了杯茶。 武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让他没料到的是方医正如今居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窦茵来居然求他让方医正跟着宸煜去洛城,以方医正的医术说不定能研制出抵御疫病的方子,这样宸煜在洛城的胜算就多了一分,这解除了疫病,对国朝更是有害无益。 这事他已经答应了窦茵。 可还没让方医正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呢,他这皇弟又亲自来了,从未求过他的皇弟为的也是方医正。 这皇弟想让方医正给他未来丈母娘看诊…… 武帝好似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逍遥王很急,当即就将方医正带走了。 武帝无奈地摇摇头,突然问身边的洪威,“朕的私库还有多少银两?” 武帝的私库一直是洪威管着,银两进出他最清楚。 洪威一愣,立马回道:“回圣上,现在还有现银二十一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武帝立马蹙起眉头,“怎么这么少?之前不是还有五十万两?” 洪威脸色一苦,“回圣上,今夏用了不少,今年藏冰不够,前两个月在外面采买了不少,银子大部分都花在这上面了,这是您亲自吩咐的。”各宫在这样的炎夏没有冰用,难道真的要热死妃嫔后宫?国库空虚,可不是只能圣上自己掏银子?难道能指望太后?太后又不是圣上亲母,圣上哪里能拉得下这个脸。 武帝听了洪威的话,顿时一鲠,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大齐不光是国库,就连他自己的私库都缺银子。想办什么事,处处都要受到掣肘。 现在别说百姓了,就连皇帝都没有余粮。 解释完了洪威就低眉垂首,闭嘴不言,怕他一句话就惹了圣上不快。 武帝顿了顿,还是对洪威道:“私下里给窦夫人送十万两银子,让她看着办。” 再多他这个皇帝也拿不出来了。 洪威听后一愣,立马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办,圣上放心,老奴亲自去一趟。” 武帝对着洪威挥挥手,让他下去。 洪威躬身后退着出了御书房,到了御书房门口,洪威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摇摇头,看来人的心都是长偏的。 六皇子和那位侯爷都是圣上的血脉,可六皇子的死活圣上都不在乎,侯爷还没出发呢,圣上就已经为他考虑周全,将他身边困扰扫荡一空。 他此时不知该羡慕靖勇侯还是同情燕王。 不过作为圣上身边的贴身内侍,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外面是万万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的。 方医正很快就被逍遥王带到了沈宅,方医正也不问他为什么需要出宫给沈家的老夫人看诊,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了,他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仔细诊脉后,方医正过了两刻钟才从老夫人住的厢房里出来。 他先给逍遥王和沈姑姑行礼,而后直言不讳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本就有病根,又受了刺激,经脉淤堵,可不就这样了。为今之计就是配合药浴和汤药,另外这暑天,千万不能热着,即便这般徐徐渐进,怕是以后想完全恢复也难,药浴和方子先期至少要半年。下官这就去给老夫人开药浴和汤药的方子。” 方医正虽然说的也严重,可并未将话说死,还是能医治的,已经是救回了老夫人这条命了。 沈姑姑忙红着眼睛谢过方医正。 逍遥王亲自送方医正出门。 到了前院,逍遥王道:“再过半月,还请方医正腾个时间来再给老夫人复诊一番。” 方医正一愣,朝着逍遥王歉意施礼,“王爷,这本是下官该做的,可半个月下官实在是腾不出手来给老夫人复诊,还请王爷恕罪。这样,后面一年内,只要是下官一有空,就来给老夫人复诊,如何?” 逍遥王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方医正直接拒绝了,而且说的理由竟然是他没时间…… 逍遥王是聪明人,他扫了一眼面前的方医正,这位是圣上的御医,很多事他知道的比别人多,除了圣上也再没别人能差遣他,他这般直言拒绝,难道皇兄有别的事让他去办?导致他后面的时间可能都不在京城,所以没空来给老夫人复诊? “既如此,本王也不勉强,可老夫人这症状方医正不能不管,这样,您若是没空,您给推荐一位太医,到时候本王也能找他来应应急。” 方医正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他还真怕这位逍遥王不能体谅他,别人不知道逍遥王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他可是清楚的很,得罪了这位逍遥王比得罪了皇子还恐怖。 “多谢王爷体谅,既这样,下官就给王爷推荐一位太医,这位便是太医院的黄太医……” 等逍遥王将方医正送走,就亲自吩咐身边常随去打探打探这位方医正推荐的黄太医。 方医正医术的确精湛,老夫人在沈姑姑等人的伺候下用药浴泡了澡,又喝了半碗汤药后,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忽冷忽热的感觉也消失了,整个人虽然还在昏迷,可明显脉搏平稳,气息绵长起来。 方医正说这样坚持三日,老夫人就能慢慢醒来,后面在下人的照顾下可以稍稍用一些清淡的食物。 逍遥王一整日都在沈宅这边,老夫人昏迷不好移动,逍遥王让胡申带人取了冰放置在冰鉴里,给室内降温。 原本沈姑姑严词拒绝逍遥王送来的冰和冰鉴,现在她都亲自去求人了,两人又有了来往,且比之前更亲密,哪里还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来。 帮着沈姑姑安顿好沈老夫人,逍遥王也不多留,带着人就回了王府别院。 刚回别院,胡申就送来了消息。 胡申眉心拧着,“王爷,那位黄太医现在并不在太医院,也不在京城。” 第444章 嫁给本王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查清楚了?”一个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不在京城,不是很奇怪? 胡申继续道:“黄太医向太医院告假了,他在老家的母亲身子不好,告假回乡省亲,请了三个月假。属下打探了,确有其事,黄太医父母都在郦城祖宅,黄太医是家中幼子,他母亲已有七十高寿,最近两年确实是身子不好。” 虽然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可逍遥王就是觉得这其中有许多隐情。 怎么会方医正有事后面会离开京城,而这位黄太医也恰好不在京城。 好似一瞬间这京中所有有能耐的大夫都有事了一样。 “你暗中派人去郦城打听打听,是否黄太医当真是回郦城了?” “是。” “还有,沈宅那边派几个人过去帮忙,一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胡申忙应下,笑着迅速去办了。 这次之后,他们这逍遥王府怕是就要多个女主人了。 出了这一通事,等知道母亲平安了,沈姑姑一身的力气好似被立刻卸了。 她让白嬷嬷照顾母亲,自己则回了后院。 洗漱过后,沈姑姑躺在床上,却满脑都是她求逍遥王时的情景。 彩月坐在床边给沈姑姑打扇,“小姐,睡会儿吧,这都后半夜了,这么熬着,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可是,哪里能睡着,当时她只想救母亲,什么都不敢想,现在还欠着逍遥王一个条件呢,今日是太累,逍遥王什么都没提,可她对逍遥王的了解,他不是不求回报的人…… 他会对她提什么要求? 沈姑姑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而后让彩月下去休息,不用守着她,彩月也跟着忙了一天了。 彩月只好起身去了外间榻上睡。 虽然躺在床上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可一夜都一丝睡意都无,这一夜在沈姑姑眼睛漫长无比。 第二天天没亮沈姑姑就起身了,眼下一片青乌,好不容易上了厚妆才遮住。 去看了母亲,见母亲一切都好,沈姑姑才觉得放心了点。 正准备用朝食,那边胡申就过来了。 沈姑姑心弦一绷,连忙让管家请人进来,可进来的不止胡申,还有逍遥王。 逍遥王一早是来给老夫人送冰的,另外又带了许多滋补的贵重药材。 这些等老夫人醒来后陆陆续续补身子都要用到。 逍遥王同样是一夜没睡,对比沈姑姑的忐忑,他更多的是激动。 他看到沈姑姑脸上的妆容心中就有数了,他对着沈姑姑行礼,“本王还未用早膳,不知能否在沈大小姐这里讨一顿朝食用。” 沈姑姑躲开他的目光,低首道:“王爷,这边请,鄙府朝食简陋,还望王爷莫要嫌弃。” 于是,沈姑姑与逍遥王在偏厅用了一顿安静的朝食。 用膳的时候谁都没说话,沈姑姑只用了一小碗云吞,逍遥王却好胃口的吃了三碗才放下碗筷。 沈姑姑用完朝食后,只觉得一双火热的眼睛就落在自己身上,她被看的无所适从,羞窘的想要立马逃开,可她刚刚欠了逍遥王一个大人情,不好如此怠慢,只能先忍着。 最后实在忍不了,带着点羞恼的道:“朝食用完了,王爷可还有事?” 逍遥王这个时候也有些紧张,他干咳了两声,朝着周围看了两眼。 沈姑姑知道逍遥王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嫌弃偏厅里无关紧要的人多了,有些话不好说。 沈姑姑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事情就算是今日自己不去应对,改日还要应对,择日不如撞日,这里是沈宅,都是她与母亲的人,逍遥王没机会做出格的事。 这么一想,沈姑姑对着彩月挥了挥手,伺候在一旁的彩月一怔,对着沈姑姑和逍遥王福了福身,就带着人出了偏厅。 可为了自家主子的安全,彩月将人遣下去后,自己站在了门口。 胡申见彩月守在门口也没说什么,他与彩月一样,遣走了护卫,站在偏厅门口等候里面的王爷吩咐。 顿时,整个偏厅只剩下逍遥王和沈姑姑两人。 沈姑姑心跳不由得跳地更快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了,现在没别人了,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逍遥王视线落在沈姑姑的脸上,他发现她睫毛忍不住的颤抖着,好似很紧张。 逍遥王攥了攥宽袖下的拳头,他也不叫她沈大小姐了,而是直呼其名,“沈青,如今老夫人已度过危险,你还记得你昨日说过的话?” 逍遥王话一问出口,沈姑姑浑身一颤,既而咬了咬唇颔首,“记得,王爷答应民女的事做到了,民女自然欠王爷一个答应的要求。” “好!今日,本王就是来要求你实现本王的要求的!” 沈姑姑:…… 她哪里能想到逍遥王的要求提的这么快……只过了一夜……她都在想,如果不是为了救母亲的性命,怕是逍遥王一夜都不会等得…… 这一刻,沈姑姑觉得心都快跳出胸腔,有紧张有害怕有恐惧甚至还有一点点奇怪的期盼…… 她压下心底纷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王爷有什么要求说吧,民女听着。” 最差不过是让她赔上这条命!还能有比这更差的吗?不然就是给这位逍遥王做二房,再不然就是给他做外室……其实外室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两人不要孩子就行,她的一生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她还有千歌,总不用担心老无所依。 这么一想,沈姑姑居然出奇的平静起来,只定定的等着逍遥王提出的要求,像是在等待“审判”的“女囚”。 逍遥王看到沈姑姑突然没了光的眼睛有些不忍,瞬间他都要心软放弃这次机会了,可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他,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以沈姑姑的经历日后想再逼迫她一把就不容易了,两个人想要真的修成正果,怕不是真的要到两人都白头的时候。 到了现在,只有先将生米煮成熟饭,沈姑姑才不会有太多的排斥,感情方面只要他至诚,日后再慢慢培养也是可以的。 这么一决定,逍遥王目光就变得坚定起来,他低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沈姑姑,一字一顿道:“本王要让你嫁给本王,当本王的王妃!” 原本低垂着头的沈姑姑在听到逍遥王的话惊讶地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向逍遥王坚毅的面庞,“什么!”沈姑姑因为太惊讶,不由得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逍遥王却向前走了一步,离沈姑姑更近,这个角度,甚至能将沈姑姑纤长的睫毛看清楚。 逍遥王又重复了一遍,“本王的要求就是让你成为本王的王妃!” 当逍遥王又说了一遍后,沈姑姑只觉得此刻脑中像是炸开了一样,让她混乱的厉害,不敢置信、惊讶、喜悦、忐忑,数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沈姑姑下意识身体往后撤了撤,而后摇摇头,“王爷,不……不行……” 怎么能行!她不能当逍遥王的王妃…… 她已经嫁过了两次人,如何还能作为王爷的正妃……这不是让逍遥王被人耻笑…… 她在外还有着克夫的名头……万一真的连累了逍遥王怎么办…… 而且她早就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了。 逍遥王正盯着沈姑姑呢,她一下子眼神的闪躲和忐忑都被他捕捉到了。 正在沈姑姑要往后退缩的时候,逍遥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扣住,他身体前倾,几乎用他宽厚的胸膛将沈姑姑彻底遮挡住,顿时,沈姑姑感觉到了一股压力袭来。 “为什么不行,沈青,条件是你亲口答应我的!难道你想反悔?” “不是……没有……王爷办到了,民女怎么会后悔!只是……这个条件不行……” “没有只是……这就是本王的条件,你说过,不管是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的!” 沈姑姑:……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逍遥王真的要娶她作为正妻,逍遥王对她是有意思,她也知道,可她以为逍遥王顶多会让她当侧王妃……乃至于只有首尾的外室…… 见沈姑姑抿着唇,容色纠结惊惶,逍遥王忍下胸腔中的怒气道:“你成为本王的王妃有什么不好,难道怕本王会亏待你?你想想,你现在与你兄长决裂,身边又有身体不好的老母,还有未来不知吉凶的侄女。燕王一旦事态有变,你能护住她们吗?你若是成为了本王的王妃,依靠着本王给你的这个身份,也不会有人敢随便欺负她们!你还能给她们庇佑!这不是两全其美!沈青,醒醒,你要站起来了,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了你身边的人想想。你嫁给本王,本王至少不会亏待你!” 第445章 你是寡妇我是鳏夫 逍遥王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沈姑姑的胸口,残酷而又真实。 逍遥王说的都对,她不能总依靠别人,父母有老有死的那一天,侄女也有虚弱无助的时候,她只能自己强硬起来! 她已经麻烦了母亲多年了,是时候站起来为母亲遮风挡雨了。 可嫁给逍遥王她还是不敢想。 沈姑姑抬起头看向逍遥王,带着歉意道:“王爷,可是我是个寡妇,已经嫁过两次人了。” 逍遥王眉头拧起,“本朝有律法规定寡妇不能再嫁?本王还是鳏夫呢,难道不能再娶?” 沈姑姑连忙摇头,可这世上对男子的要求和女子总是不一样。何况逍遥王还是皇族。 逍遥王不想在这个上再与沈姑姑争辩了,好不容易将她的真实情感激发出来,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陈胜追击,等沈姑姑反应过来,又会缩回壳里去。 “沈青,你只需告诉我逍遥王妃是不是你此时需要的身份!” 排出掉其他,逍遥王妃的身份确实能让她庇护家人。 沈姑姑颔首。 “好,本王也愿意娶你,你也欠本王一个条件。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只需说答不答应本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沈姑姑也没有别的选择。 母亲侄女都需要她,就算逍遥王府是个坑,这一刻,她也必须跳! 沈姑姑闭了闭眼睛,而后好似下定全力一样点了点头。 “王爷,我……我答应你的条件……” 就在沈姑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逍遥王严肃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拨云见日的笑容。 趁着沈姑姑闭着眼睛,逍遥王微微倾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沈姑姑的额头上。 沈姑姑只觉得额头好似被花瓣触碰了一下,她有些紧张地睁开眼,逍遥王却已经站直了身体,她也不确定刚刚是个吻还是被头发衣袖不小心触碰到。 朝着逍遥王的脸看去,他脸上的表情没变,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 逍遥王扫了沈姑姑一眼,疑惑的询问,“怎么了?” 沈姑姑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明明两个许定了终生的人这一刻待在一个房间里,互相都一下子觉得尴尬紧张起来。 到底还是逍遥王脸皮厚一些,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本王知道你已经从裴家的人口中知道了燕王的消息,这消息本王也才收到,是真的。如今洛城局势愈发的混乱,不知道本王那侄儿能不能扛过去。沈青,你若是想保燕王妃,我们的婚事就要抓紧了。” 逍遥王把两人的婚事挂钩到沈姑姑的担忧上,说的大公无私,好似他与沈姑姑成婚都是为了沈千歌,自己一点私心也无。一时间,沈姑姑都被逍遥王带歪了,居然没觉得有什么羞臊紧张,她起身诚心实意的朝着逍遥王行礼道歉,“既然这样,就有劳王爷安排了。” “沈青,你既然放心我,我自是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两人说好,逍遥王也不多留,与沈姑姑告辞,一从偏厅里出来,逍遥王嘴角的笑意忍都忍不住,像是春季里刚刚绽放的迎春花一样。 逍遥王一出来,胡申连忙带人跟上。 他都不用问,瞧王爷这模样,定然一切都顺利,怕是他们王府用不了多久就有个女主子了。 没多久,武帝案头就摆上了逍遥王上的请婚的奏折。 逍遥王还怕武帝不答应,上了奏折后专门在门口等着。 武帝觉得像自己幼弟这样的人什么贵女都配得,可他偏偏选了沈姑姑……想想幼弟这么多年的付出,他一个驳回的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在奏折上批阅了同意,让逍遥王好好回去准备,若是缺了什么,直接让内务府安排。 逍遥王没想到燕王的事竟然给他的姻缘带来了转机,这下不管是可怜他那六侄儿,还是为了沈姑姑,他对洛城的事也愈发的关心了。 沈姑姑得了裴焕的通知,等沈老夫人的病情平稳下来却也不能完全不顾。 她是知道侄女去了洛城的,可在这个时候她又暂时不敢将这事告知逍遥王,为了隐瞒沈千歌的行踪,她悄悄亲自去了一趟外城,递了封信给良辰。 裴焕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打算让沈姑姑递个消息给沈千歌,会让老夫人受了刺激,引发了旧疾。 这让他心里有些愧疚,若是沈千歌知道这事,沈老夫人又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他。 所以裴焕每日里让人悄悄盯着沈宅这边,打听着沈老夫人的情况。 当得知沈老夫人的病情控制住了,他长长松了口气。 没两日,他的人就回来禀报,说是沈姑姑带着人悄悄出了次城,去的地方正是太后安置沈千歌的地方。 听说出门接沈姑姑的人是沈千歌身边的大丫鬟良辰和文杏。 这两人在,沈千歌定然在。 沈姑姑没多待,可能是不放心府中老夫人,只在那院子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回了沈宅。 有了这消息,裴焕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心情也变得极好。 如果不是沈千歌身边有太后的人护着,他怕是忍不住要到沈千歌面前晃悠一番,找找存在感。 沈老夫人身子好些了,也醒了过来,沈姑姑当即却不敢立刻就告诉母亲她与逍遥王的婚事,怕又刺激到母亲,不过明显可以感觉到,逍遥王府的人来沈宅的次数变多了。 每日,沈姑姑照顾完母亲才回自己的院子,坐在房间榻上,沈姑姑又担心起去了洛城的沈千歌,洛城如今疫病严重,也不知千歌的情况如何了?燕王身上的疫病,还有没有的救。 沈姑姑这边担心燕王和沈千歌,靖勇侯府这边窦茵也在担心自己的儿子。 今夜是顾宸煜准备出发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暗中准备的,若是明着去,物资会被人盯上不说,更会惹了众人的嫉妒,万一他去洛城赈灾不成功,还会成为勋贵们的把柄。那就不如暗地里来,不声不响的先什么也不说,等到了洛城做出了点成效,再派人大肆宣扬,一分功劳都能夸成十分,不但可以一鸣惊人,而且那个时候旁人再觊觎已是无用了,事已成定局。 换个方向,若是他这件事没做成,不过是损失了大笔钱财,他只需保住了性命,偷偷回来,侯府根底还在,他还有重来的机会! 所以这般是最好的。 第446章 杀心 要出发了,自然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沈娇娇。 家中忙乱,只要是稍稍对府里关注的主母都不可能没察觉,与其辛苦的瞒着,不如与沈娇娇说实话。 昨日,顾宸煜和母亲亲自将沈娇娇叫到了书房说了这件事。 沈娇娇一开始是惊讶,而后却很快出奇平静下来。 当时顾宸煜还有些不解,低声安慰说:“娇娇,这是侯府崛起的绝好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要等多久,你放心,我定会注意安全,定会平安回来的。” 沈娇娇低垂着首乖顺地点头,“我知道现在劝侯爷什么都没有用,府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希望侯爷能早点安全回来。” 窦茵觉得这个儿媳妇平日里虽然娇了点,但到了大事的时候还是拎得清的,可顾宸煜不知道总觉得沈娇娇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觉得哪里别扭,想了想又一时想不出来哪里奇怪。 他只能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她好好在府里养胎,有什么缺的找母亲就好。 子时之前是顾宸煜出发的时间,这个时候已经宵禁,他带人单独出府不会惊动任何人,等离府后就入住离南城门最近的一处小院,等到明日天一亮,城门开了就出发。 侯府准备的物资一部分已经提前上路,一部分集结在城外,等他过去汇合了,就直接能走。 这会子,离子时只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顾宸煜正在旁边的小书房里与门人交代事宜,等他离开京城后,许多事都要暗中让门人去办。 沈娇娇也没睡,撑着肚子坐在卧室里间,手中拿着毫笔,正在抄写经文。 落笔之时又稳又有力,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丈夫马上要出门的急切妻子。 茯苓在旁边看着,平日里少夫人练字她都在身边,如何能看不出她的情绪,这个时候少夫人心情很平静,像是静止的湖水,点点涟漪都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都比少夫人紧张。 侯爷马上就要出发去洛城了,洛城可是有了疫病,疫病可不是人,看不见摸不着,万一沾染上了,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这整个靖勇侯府可都还靠着侯爷呢,只侯爷一个男丁,一旦侯爷有个三长两短,这满府的妇孺怎么活下去! 而且侯爷出事,她给侯爷做通房丫头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她一点也不想被主子配个管事或者小厮,侯爷才是她期望的男人。 侯爷这么好,难道主子一点都不喜欢吗?主子还怀着侯爷的孩子呢!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平静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丈夫出去冒险…… 茯苓突然有点替侯爷不值起来。 她没忍住问道:“少夫人,侯爷等会儿就要出发了,您不去看看吗?” 沈娇娇突然停下笔,转头眯眼看向茯苓,“呵,茯苓,你看起来好似比我还担心侯爷。” 茯苓哪里想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被主子看穿了,她骇了一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在沈娇娇面前,“少夫人,奴婢不敢!” 沈娇娇扫了跪在身边的茯苓一眼,在心中嗤笑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敢?只怕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沈娇娇任由茯苓跪在自己脚边,也不叫她起来,直到将一页经文抄完吹干。 她将这几日的经文折好放入一个荷包当中,唤来了丫鬟陪着去了旁边的小书房,至于茯苓还跪在里间,沈娇娇理都没理。 一开始沈娇娇在知道丈夫要去洛城也是震惊的。 可很快她就想开了,她现在怀着身孕,很快就能诞下侯府的孩子,不管顾宸煜这次能不能安全回来,侯府都有她的一席之地,不像是沈千歌,燕王要是没了,沈千歌在皇家就彻底没了地位,更是会被所有人遗忘。 孩子是沈娇娇的保障,若是个男孩她就更稳固了。 女人有时候有了孩子,男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而且她的这个男人好似还在惦记着别的女人。 她怀孕的时候,顾宸煜在府里,万一婆母哪日想不开给丈夫赐几个通房丫鬟,她心中会更加不爽利,就算是婆母不给人,怕是也要让她给人,那茯苓就有了机会。如果这样的话,顾宸煜还不如出去拼一份前程,万一这件事做好了,她是侯府的少夫人,只会更有荣光! 不管如何,对她都没有坏处,那她为何要伤心伤了自己的身子。 多惦记自己一点都为了自己一点难道不好嘛! 有了这种心思的沈娇娇就怎么也难过不起来了。 她将自己抄写的祈求平安的经文亲手交给顾宸煜,“侯爷一路辛苦,又急着赶到洛城,旁的东西不好带,这是我给侯爷抄写的平安经文,希望能保护侯爷这一路的安全。” 顾宸煜伸手接了踹进了自己的怀里。 虽然他对沈娇娇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但是这个时候沈娇娇能为了他费心,还是让他心中多了一分满足。 快到子夜的时候,窦茵和沈娇娇在侯府后门送顾宸煜出发。 沈娇娇看着顾宸煜上马出了府门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与窦茵一夜没睡着相比,身边没了顾宸煜,沈娇娇反而睡眠更好了,以往顾宸煜在身边,她总是担心他看穿自己这肚子,现在顾宸煜不在,她反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等到早上,茯苓进来给沈娇娇送朝食,沈娇娇看到茯苓低垂着的眉眼,突然杀心四起。 以前顾宸煜在府上的时候,府中都是他的人手,她做什么事都非常小心,这次顾宸煜离开带走了不少人,府里剩的人不多,她如果想要除掉茯苓,这怕是最好的时机!茯苓从小跟着她,对她很了解,后来兄长闯进来的那一夜,茯苓也知道,茯苓怕是早就猜出了兄长对她的感情,更甚者茯苓可能都开始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且茯苓还对顾宸煜动了心思…… 放这么一个知道她所有事的人在她身边,她如何能放心! 顾宸煜第二天天不亮就到了城外与侯府的人马汇合,在侯府的人马中,他居然还见到了方医正!不但如此,大管家居然又另外送了十万两银子。 顾宸煜拉了大管家到一旁说话,“怎么回事?娘昨日不是已经给了两万两?如何又多了这么多的银子出来?” 大管家垂着眉眼,恭敬道:“这是老侯爷留下来的银子,夫人原本不准备拿出来的,可想到侯爷此去极为危险,多一些银子也保险,思来想去还是将这银子都拿出来了,只是这银子一拿出来,侯府就要过的节俭了。” 顾宸煜道知晓了,他接下银子后,让大管家回府复命。 可等大管家一走,顾宸煜脸色就变得沉凝起来。 第447章 救上来个熟人 怀中的十万两银子也愈发让他奇怪和不安。 侯府许多产业虽然都是母亲在打理,但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每年的产出不少,可也不多,侯府这些年存下的银钱,他大婚的时候就用了好些,若是这银子是父亲专门留下来的,依母亲的性格怕是在他决定去洛城的时候就会交给他,哪里会思来想去。 他还记得母亲为了凑两万两,还偷偷卖了侯府几件没有印记的藏品,若是之前就有这十万两,母亲又何必卖藏品,那些藏品可都是父亲生前特别喜爱的。 可若是这十万两银子不是父亲留下来的,又是哪里来的呢? 十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这十万两在这个时候确实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原先那些银子去洛城救灾也着实是少了些,多了这十万两,就好多了。 打马回了队伍里,先吩咐队伍出发,随后就骑马到了方医正的身边。 顾宸煜对方医正很客气,毕竟没多久前,他的性命都是方医正保住的。 “方医正,最近可好,不知您这次为何会与我们一起?” 方医正早就得了圣上的交代,他笑呵呵的道:“作为医者,当然希望天下人都康健,此次也是因为大长公主的关系,下官才有与侯爷一起去洛城的机会,只希望下官这次能帮上些忙,让洛城百姓少受些苦。” 大长公主是母亲的舅妈,方医正这么一说,顾宸煜就明白了,他是在告诉顾宸煜,是侯夫人求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求了圣上,所以才派遣方医正一起去的洛城。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上次为了自己的性命,母亲求了大长公主让方医正来给自己治伤,这可以理解,但亲情不是这么用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只知道索取的人,不可能每次都求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不可能每次都同意,而且方医正身份特殊,他可是圣上专用的御医!太后都不是每次都有资格请他去看诊的,更不用说他了。 可事实却是,他去洛城争一份功劳,方医正居然还会跟着他一起。 顾宸煜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他要做什么事,暗中总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想帮着自己,尤其是最近。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顾宸煜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诚恳的感激了方医正,怕他一路赶路身子受不住,还让人专门给方医正准备了马车。 “还请方医正保重好身子,到了洛城后还要多方倚靠您呢,对了,对于治疗疫病这块,我不太懂,不知道要用什么药材,还请方医正先列出一个单子,我好让人先去附近的城池采买。” 方医正得了圣上密旨之后,都已经准备好了,见靖勇侯问,就把准备好的单子递给了他,“侯爷,这是下官列出来的草药,您让人照着采买就行,都是些常用的药物,量虽大,可价格便宜。” 顾宸煜接过,转手交给自己的常随,让他带人亲自去临城采买。 他则带着队伍朝着洛城的方向赶去。 今夜月黑风高,虽然没有下雨,可却漆黑一片,天空连一点星光都没有,周围只有裕河河水流动的声音。 沈千歌的两条船用的都是老纤夫,他们都是世代在裕河上谋生的,就算是没有灯火没有航标,他们都知道船该怎么走,更何况,去往洛城的方向还是顺流,就更快了。 两条船不是货船,所以不大,又隐没在黑暗里,船上没有一点灯火,彻底融入了暗夜。 此刻是亥时初,第一次在船上过夜,虽然没有晕船,可也极为不习惯,躺了会儿睡不着,沈千歌干脆轻轻打开了船舱的小窗户,透过小窗户可以看到宽广的裕河河面,虽然漆黑,可在水面的反射下,还是能看到一层暗暗的轮廓。 白雪与沈千歌住一个船舱,见沈千歌趴在窗边,也没管,只闭眼小憩。 突然,不远处传来“哗啦”一声,紧接着就是几个男人的争吵,而后又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嘴巴被捂住时发出的。 沈千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视线就落在了裕河岸边,只见那边有攒动的黑影,因为夜色太深,根本看不清楚情况,只知道过了片刻,又是五六声落水的声音…… 白雪显然也听到了,她立马走到沈千歌的身边,低声询问,“王妃,看到什么了?” 沈千歌眯眼,摇摇头,“夜色太重,根本看不清,但是好像岸边有人被扔到了水里,不止一个人。” 白雪朝着沈千歌指着的方向看去,也是一点都看不清。 沈千歌小心将船舱的窗户拉下来,而后出了船舱对容九吩咐了两句。 出了这事,沈千歌更没了睡觉的心思。 半个时辰后,容九带着护卫湿漉漉的从裕河里爬到船上,还带了两个陌生的男人上船。 沈千歌一身男装站在船舱的甲板上看着容九,等他解释。 容九吐了口嘴巴里的河水,才走到沈千歌身边低声道:“六爷,这位是萧竞,方才被人扔下水的就是他和他的兄弟们,之前,属下与主子赶去洛城,带着物资在裕河上遇到水贼,这位萧兄弟帮了点忙,正因如此,属下才将他带上来。” 沈千歌微微点头,总不能让容九浑身湿着说话,让容九先去换衣裳,又让人给萧竞拿了干布巾擦拭。 等沈千歌回了船舱,换了衣裳出来的容九才将之前的详细情况与沈千歌说了。 原来萧竞这群人也是裕河两岸的水贼出生,只是这群人要比王玖那群人有良心一些,容九救萧竞几人的时候,萧竞已经将情况与容九说了。 他们上次倒打了王玖一耙后,王玖就再也没回寨子,因为有燕王给的那批粮食打底,萧竞的寨子过了一段平静祥和的日子,又因为有了种粮,育苗后,寨民们就种下了种粮,如今就安心等着秋日里秋收,有了秋日里的粮食,冬天就能安然度过,如此有了期盼,寨子愈发的安稳起来,大家也都愿意在寨子里留下来了。 因为有了粮食,萧竞也不组织年轻的寨民去当水贼了,他们平日里打些野味采些野果到附近县城集市中贩卖,倒也能勉强维持族人的生计,只要熬到秋日收下粮食,整个寨子就有了盼头。 可哪里想到,不但是从洛城逃难来的流民京城骚扰寨子,突然有一日,一群训练有素的护卫突然攻进了寨子,俘虏了寨子里年轻壮劳力,霸占了寨子。 因萧竞是寨子里年轻人中最有声望的,宁死不从,才被这群人绑了丢进河里喂鱼,如果不是容九带着人救了他们,解了他们身上绑着的大石头,此刻他们已经沉睡在河底,尸首都喂了鱼。 沈千歌听完,蹙着眉头觉得奇怪,“怎么萧竞的寨子好好的会突然来一群人,这个时候流散出来的都是流民,哪里来的训练有素的一群护卫?” 而且一群护卫到哪里不行,为什么要偏偏占领一个偏僻的山寨?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蹊跷。 第448章 收几个小弟 沈千歌这么一问,容九也反应了过来。 沈千歌道:“一会儿,你仔细问问萧竞,看看这群人有没有什么特点,顺便问他后面有什么打算。” 容九连忙应下。 他们现在要急着赶去洛城,燕王在洛城还不知道怎样呢,没空管萧竞的事。他如何选择只能看他自己。 次日天蒙蒙亮,就到了裕河的分叉口,容十带着一条船与沈千歌一行分道扬镳。 现在他们只剩下一艘船,容十又带走了四人,如今沈千歌一行只剩下容九带着五名护卫再加上沈千歌与白雪姑姑,共七人。 估莫着船到中午就能停靠到码头,到周山县境内,下了船,他们能先与停留在周山县的周子愈汇合。 萧竞带着自己的四名手下来拜见沈千歌。 昨晚,一共七人被扔下水,可惜两人没救过来,如今连萧竞在内一共只剩下五人。 沈千歌坐在船舱内的上首询问,“萧竞,如今你有何打算?” 萧竞能在上次燕王来的时候果断的站到燕王身边,就能发现他是个果断和勇敢的人,之所以当水贼不过是祖辈都是如此,再加上生活所迫罢了,并不是什么天生的坏人。 于燕王有帮助的人,沈千歌还是决定帮上一把。 萧竞看了身边的兄弟一眼,突然跪在沈千歌面前,“六爷,萧竞斗胆有一事相求。” 沈千歌挑了挑眉,萧竞说的话是她没想到的。 她神色未动,平静道:“有什么话,说吧。” 萧竞忙带着兄弟们恭敬地拱手,认真道:“萧竞和兄弟们希望能跟随在六爷身边,日后为六爷所用!只是希望六爷将此次的事办完了,可以借萧竞一些人手,将山寨抢回来!山寨中还有兄弟们的亲人!” 上次燕王带人路过裕河,萧竞就知道了燕王的身份,可他出身草莽,只知燕王是王爷,身份高贵,并不知道燕王在朝中的处境,但是不管燕王如何,权力定然是比他一个水贼要高得多! 如今在裕河上又被燕王身边的护卫所救,这些护卫对这位六爷很是恭敬,所以萧竞推断,这位六爷肯定是那位燕王身边的重要人物,很可能是重要的门人。 做王爷的护卫他不敢肖想,但是为这位六爷效力他还是敢大着胆子提一提的。 萧竞的话差点让容九的眼珠子掉下来…… 容九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面前坐着的是个女人,你要给王妃当护卫,被殿下知道还不打劈了你! 容九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王妃在,他就不敢说出口,只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千歌眼睛眯了眯,同样没想到萧竞会说出这番投靠的话来。 她扯了扯嘴角,“萧竞,要想在我的手下效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萧竞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容易,他开口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人家贵人又不是傻子,自是要看到他的能力,才会松口。 只是这位六爷这么说就代表着他和兄弟们有机会了!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效力贵人门下的机会而已!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拼命抓住! 萧竞立马态度更加恭敬,“只要六爷肯给萧竞这个机会,萧竞定全力以赴!” 沈千歌也不看在旁边各种手势的容九,想了想道:“我也不瞒你,此次我们要去洛城,洛城的疫病想必你也有听说,若是不小心染上,怕是性命不保,如果你跟在我身边,有可能会丧命在洛城,到时候你连救寨子里亲人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你还要跟在我身边吗?” 萧竞没想到这位六爷要去洛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过了片刻,咬咬牙坚定道:“愿意!只要六爷给这个机会!我们兄弟就一直跟在六爷身边,就算是此次洛城丢了性命,我们兄弟也不后悔。” 沈千歌见萧竞性格坚毅果敢,在心中微微点头,“好,此次你们随我去洛城,若是你们跟着我能从洛城平安归来,我就承认你们,并且借人手给你们抢回山寨,若是此次我们铩羽而归,到时候你们如果能活着,是去是留,我都不拦你们。” 这是沈千歌给双方互相选择的机会了。 师傅说过,想要一个人的忠心,那你就得先付出同等的诚意,选择是互相的。 萧竞从未想过这位六爷这般豪爽大度,虽然看起来过分年轻了一些,但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主子,是他们兄弟的福气。 萧竞大喜,带着四个兄弟真正朝着沈千歌长长一礼,“多谢六爷,我们兄弟定然尽力!” 旁边的容九见王妃真收下了这几个人,脸都垮了下来,他现在都有点害怕去洛城了,如果殿下知道了王妃收了几个年轻的男护卫,不知道会不会将他暴揍一顿…… 沈千歌让容九带萧竞几个人下去换身衣裳,他们现在穿的都是粗布葛衣,还东一块补丁西一块补丁,昨晚落水,衣服上还有好些地方沾染了泥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身干净的衣裳。 换了衣裳出来,萧竞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之前还态度不错的容九明显是看他们兄弟不顺眼。 萧竞整了整衣襟,笑着凑到了容九身边,“九哥,小的们是真心想投效六爷,为六爷做事,以后有什么苦活累活都让小的们干,放心,九哥绝对还是六爷最得用的护卫!” 容九:…… 萧竞这个臭小子还挺会拍马屁!虽然一点也不想理他,但是有些话还是提前说的好,省得萧竞到了洛城什么事还没做就被自家殿下给打杀了。 “既然你小子叫我一声九哥,我就先提醒你几句。” “九哥的话,小的一定认真听着记着!” 容九拍了拍萧竞的胸口,“没事的时候,离六爷远点,六爷身边有白雪姑姑照顾,用不着你们这些粗汉!还有在外嘴巴闭紧,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别说话,等日后见到了王爷,你们最好躲着些,别让王爷看到你们!听到没!”别到时候吃苦再来怪罪他。他们殿下的脾气可没王妃的好。 容九一愣,就笑了起来,“听到听到,九哥,你放心,我们都记住了。” 容九哼了一声,“记住了就好。”说完容九就走开了。 萧竞看着容九的背景,挠了挠后脑勺,心里估摸着这容九怕不是危机感上来了,怕自己抢了他的地位,叫六爷不信重他了,所以说这一席话专门来敲打自己。 那这是不是代表自己的能力还不错? 想到这,萧竞觉得自己日后更应该好好表现,在六爷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多在六爷面前露露脸,让六爷记住自己! 第449章 公子救命 船只在裕河之上行到午时之前到的码头。 这处本来就是个小码头,加上洛城大灾大疫,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沈千歌一行下了船直接朝着周山县奔去。 从码头到周山县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容九带路,直接去了周山县周子愈住的客栈。 可到了客栈后一问,周子愈压根就不在客栈,据掌柜说周子愈已离开七八日了! 眼看着就要天黑,容九犹豫起来,他请示身边沈千歌,“六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沈千歌刚要说话,却瞥见旁边其他人看不到的气运花盆里那株植物好似萎靡了一下。虽然没有特别的特征,沈千歌就是觉得花盆里的植物比之前萎靡了。 之前花盆里的植株虽然蔫蔫的,没有光晕,但起码最上面的叶子还是青绿色的,花苞也完好无损,刚刚那一瞬,青绿的叶子一下子就变少了,若是之前仔细观察过,就会发现,现在只有花苞周围一圈围着的叶子还是绿色的,其他都又黄又蔫。 气运花盆的突然变故让沈千歌的心都跟着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好像有不好的事发生。 周山县已经离洛城很近,坚持赶上一天一夜的路就能到。 一百步,他们都走了九十九步,难道还要在这最后一步的时候歇着吗? “今晚不休息了,我们继续赶路!”沈千歌咬咬牙道。 容九立马应了下来。 许是沈千歌说话的声音被柜台后的掌柜听到了,掌柜的好心提醒,“这位公子,听老朽一句劝,如今洛城周围这世道,能不走夜路还是不要走夜路的好。” 沈千歌没想到老掌柜会这么提醒一句,她拱手谢过客栈掌柜,“多谢掌柜提醒,我等会注意的。” 掌柜见沈千歌一行已经决定,就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掌柜的说了这么一句,容九还是提高了防范。 沈千歌虽然一路上历练过来了,可骑术到底不能与老手相比,尤其是夜间骑马行路。 这次她没有坚持自己骑马,而是与白雪姑姑同乘。 容九带着护卫护在沈千歌左翼,萧竞带着他的兄弟护在沈千歌右翼,另外派遣两名护卫一个探路一个殿后。 如今洛城混乱不堪,人在绝境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情的都有,要更加小心。 在客栈补充了些食物,一行人就出发了。 只是萧竞瞧着一旁与白雪同乘一骑并且还抱着白雪腰肢的六爷,怎么瞧怎么觉得奇怪。 这位叫白雪的女中豪杰明显看着就三十多了,这年纪,在他们寨子里都能当祖母了,六爷面相嫩,怕是只有十五六岁,这么一算,白雪的年纪都可以给六爷当娘了,六爷与白雪这般,他看的属实觉得辣眼睛…… 难道六爷有此等癖好?专门喜欢比自己年纪大许多的成熟女人? 萧竞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想下去了。 正想入非非呢,被容九锤了一拳,“萧兄弟,想什么呢!你要落后了!” 被容九这么一提醒,萧竞连忙打马跟上,再不敢开小差。 晚上外面格外的安静,目前唯一的好处是今夜没有下雨,路面还算干净,否则下了雨,干扰视线外,马匹跑快了也容易出各种问题。 出发前,容九让护卫们给每个人马匹的蹄子上都绑了棉布,这样可以有效的掩盖马蹄的声音,让那些流落在外的流民们减少对他们一行的关注。 这招还算是好用,许多流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行到了近前,为了避免被踩踏,这些流民都慌张地让开了。 匀速行了一个半时辰,都没出什么纰漏。 一行人到一处小树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女人求救的声音。 沈千歌眉头蹙了蹙,白雪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他们要急着去洛城,此刻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来管闲事。 容九见王妃什么也没说,也当这声音不存在,继续赶路。 可到了林子中间,求救的声音愈发的清晰了,除了女子凄厉的求救声,还有男人讥诮的调笑声。 很快,他们一行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名女子被几个男子堵住,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穿的都破旧,女子年纪不大,怕是只有十七八岁。 她瘦弱的身躯被一个中年男人用力一推就摔倒在地上,而后剩下的几个男人就都围上来,要去撕扯那年轻女子本就单薄的旧衣裳。 女子在地上左躲右躲,凄厉的求救。 几个围着她的男人却兴奋的边骂边笑。 这一幕就发生在林子里沈千歌一行必经的路边,沈千歌想不看到都难。 白雪姑姑扫了一眼,有些不忍,可还是强逼着自己转过了头。 容九的唇紧紧抿着。 萧竞脸色沉着,什么也没说,倒是他们这一行中最冷静的。 他们一行离这群施暴的人越来越近,那被欺负的女子也发现他们了,立即朝着沈千歌的方向伸出手求救,“呜呜呜,公子救命!救命!救救我!”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身上的衣裳终于护不住,被其中一个恶霸撕了开来,顿时雪白的肌肤就露了出来,那群围着的男人看到后,顿时热血沸腾,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男人道:“你喊啊,告诉你,臭娘们,就算是有人路过也不会管的,都这个世道了,你好好让我们兄弟享受才能保住你这条命,否则,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坐在白雪姑姑身后的沈千歌听到这些对话睫毛微微发抖,拽着白雪衣裳的手也紧攥了起来,不过,她仍然没有说话。 白雪却已经满头大汗,眼神冰冷,终于白雪先忍不住道:“六爷,我想救那姑娘!” 沈千歌一愣,瞬间想起之前姑姑与她说过的白雪姑姑的经历……以前她也是受过这般苦的女人…… 本打算不管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管的沈千歌在听到白雪的话后,改了主意,“好,白雪姑姑,我们帮一把!” 白雪听到沈千歌的话,心中顿时放松下来,沈千歌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容九等人当然也听到了。 容九也正压抑着自己呢,听到沈千歌同意救人,心里也微微放松。 还没到那几个恶汉的身边,容九袖口里的匕首就抛了出去,对准了其中一个恶汉的手腕。 第450章 他们根本不在乎你 恶汉吃痛痛呼了一声,好似没想到这群人居然会插手,立即拔出手腕上的匕首,恶狠狠的朝着沈千歌也行人看去。 白雪打马到了这群恶汉身边,用力勒住马匹的缰绳,而后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从马匹上落了下来,她扶了扶沈千歌,让她在马匹上坐好,就与容九几个人朝着那几个恶汉冲了过去。 这几个恶汉浑身脏污,头发恶臭,一看就知道也是从洛城逃出来的流民。 几人虽然有三两下子,可根本不是容九几人的对手,十几招就被白雪和容九几个人搞定,压在了地上。 为首的恶汉臭骂着,“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反正这破世道,死了也比活着强!呸!” 被钳制住的几个恶汉再动弹不得,对那可怜的年轻女子再没了威胁。 那年轻女子好似被吓坏了,蜷缩在一棵大树后,双手环抱着胸口,浑身哆嗦着。 白雪见到这女子,瞬间感同身受,可现在夏日,身上又没多余的衣服,沈千歌见此便翻身下马,取了随身带着的棉布披风递给白雪姑姑。 白雪感激的道:“多谢六爷。” 拿着棉布披风就走到了那个年轻女孩身边,蹲身要将棉布披风盖在她的身上,为她遮挡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 可好心的白雪蹲下去就没起来过。 还是萧竞第一个怀疑的,他就站在沈千歌身后保护着她,过了片刻,都没见白雪起身,他脸色一沉,低声在沈千歌身边提醒,“六爷,白雪姑姑好像不对劲。” 沈千歌视线顿时朝着白雪姑姑的方向落去,可能旁边被俘虏的恶汉也听到了萧竞这句话,突然一声奇怪的口哨响起,顿时变故丛生。 树林里突然响起破空之声,像是利箭的声音,容九跟在燕王身边时间最长,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是箭矢的声音,他顾不得地上的恶汉,立马吩咐手下,“保护六爷!” 瞬间,沈千歌被护卫们团团围住,保护在最中间。 可箭矢响了一波后,并无一根箭矢朝着沈千歌的方向射过来,萧竞转头一看,发现马匹躁动不安,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暗处的这些人目标是我们的马!” 沈千歌转头看去,就见他们的马匹身上腿上好几处都受了伤,插着箭矢,这种箭矢与普通的箭矢并不一样,又短又小,像是短时间内制作出来的。 几匹马嘶鸣一声,踢踏着蹄子,突然倒了下来。 沈千歌眼睛微眯,“那箭矢上定然有迷药!” 因为急于保护沈千歌,被容九放了的恶汉在这会儿已经爬起来窜到了密林里。在这样的黑夜里,想要再找他们怕是不容易了。 这个时候,蜷缩在大数后的年轻女子才站起来,白雪也跟着她站了起来,等这年轻女子胁迫着白雪往前走了两步的时候,众人才看到白雪正被年轻女子用匕首抵着后腰。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欺凌!而是个圈套! 白雪咬着唇后悔又担心的看向沈千歌,她不顾身后年轻女子的威胁,焦急道:“六爷,你们快走,不用管我!” 要不是她心软开口,王妃压根就不打算管这件事,也就不会被这些人骗到,都怪她一时昏了头脑,太相信这残酷洛城的人性。 沈千歌怎么可能当真会一个人带着人先离开。 可这个时候却不好硬上。 林子里还藏着多少人他们根本就一无所知,而且这女子只是胁迫着白雪,并没有心狠手辣直接结果掉白雪姑姑,说明她心底还隐藏着一分善念。 至少白雪姑姑短时间在这女子手中不会有性命危险。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有许多主意在她脑中闪过。 沈千歌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决定了后面的行动。 她深深看了白雪姑姑身后的年轻姑娘一眼,而后冷声吩咐身边的容九萧竞等人。 “我们走!” 容九一怔,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吩咐,可是一想到自家殿下还在洛城,他就没办法反驳王妃的话。 容九紧紧抿着唇,颔首道:“撤!” 沈千歌看了白雪姑姑一眼,下一刻就带着护卫们朝着马匹跑去。 虽然被药物迷晕了几匹马,但也不是所有的马匹都被射中,还剩下好几匹马,两个人挤一匹马倒是够了。 沈千歌被容九安排上了一匹最温顺的马,马鞭一扬,一行人就迅速的离开了这处树林,只要出了这处树林,到了开阔的地方,周围没有遮掩,沈千歌一行也就暂时安全了。 萧竞对六爷抛下白雪这件事眉头蹙了蹙,有些不满,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既然投效到贵人的门下,他就该预想到这种残酷。 等有一日他若是没用了或者阻了贵人的路,下场怕是也比白雪好不到哪里去。 谁都没有注意沈千歌上马前对着虚空做的一个奇怪的手势,因为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谁都不会将注意力放在沈千歌这个明显不会功夫的人身上。 沈千歌带着护卫们离开了,地上散乱着躺着几匹被药晕的马匹和马匹上的几个包裹。 挟持白雪的年轻女子亲眼目睹一行人飞速离开,讽刺的对白雪道:“呵呵,他们也没想象的在乎你,所以好人不一样有好报!坏人反而能活千年!” 白雪不为所动,“今日被骗,我自认倒霉,要杀要剐,快点!别浪费时间!” 年轻女子没看到白雪的失望神情,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你以为想死那么容易!我会带你回我们聚集的地方,让你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说完,年轻女子打了声呼哨,顿时藏没在山林里的人都跑了出来。 这群人一共有十二三个,除了之前那几个大汉,居然还有几名瘦弱的老人和女人。这些人穿着更是破烂,眼中无光,脸上悲苦,看到那几匹马,恨不得一口咬在马匹身体上,现在就吃上几口生的马肉,可到了马匹旁边,还是生生用力吞了好几口唾沫忍住了。 之前的几个恶汉打头,带着这些人迅速的用木制的担架将马匹合力拖进了树林深处。 正当这年轻女子押着白雪也要进入树林时,突然横空一阵破空之声朝着年轻女子袭来。 年轻女子虽然有两下子身手,却不精湛,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人袭击自己,手上的匕首就已经被打掉了。 白雪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出现,她立马抓住机会…… 第451章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个儿子 一个矮身,一个腾挪就从女子钳制的范围内脱身了出来,下一刻,白雪就看到一个蒙着面的灰衣男子与绑架她的年轻女子缠斗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白雪趁着两人正在打斗的时候,迅速地躲到了树林里,在暗处观察着打斗的情况。 突然冒出来的蒙面灰衣人她根本就没见过,可看着也不像是对她有害的人,可这个时候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 年轻女子只是半吊子,很快就被灰衣人占据上风。 年轻女人想求救,可刚刚一起同伙早就抬着马匹离开了。 小半刻钟,年轻女子就被制服,随后被灰衣人一下敲晕。 白雪骇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隐藏在树丛里。 可她这样的隐藏对于不远处的灰衣人丝毫都没用,灰衣人将长剑插回剑鞘,迈着腿直直朝着白雪的方向走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白雪也越来越紧张,不等她出手,灰衣人就开口了,“白雪姑姑出来吧,我是王妃的人。” 一句话差点惊掉了白雪的下巴。 她有些愕然的从树丛里走出来,看向灰衣人。 灰衣人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牵出来了匹马,将缰绳扔给了白雪,“王妃还在前面等您,还请您速度快些。” 随后,白雪就晕晕乎乎的上了马,朝着沈千歌一行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坐在马匹上,吹了会儿冷风,白雪这才慢慢醒悟过来。 王妃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干脆地离开,就是因为有后手,等到王妃离开,年轻女子一行就会放下警惕,暗处隐藏的人也会出来,到时候就能知道年轻女子一行真正的实力。 年轻女子没有立即就杀了她,说明这群人还有一丝人性,又看到了出来的都是老人和女子就知道这群人之所以这般骗人也是被逼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不会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坑害路过的人。 而且这群人只是留下了马匹,并未伤人,所以灰衣人也没有伤害他们,只是将她救了出来。 今晚发生的这一初,谁都不能怨,不过是洛城现在糟糕的世道引起的。 若是洛城百姓能得到安抚,百姓安居,又如何会有这样的事。 与此同时,白雪也反省了自己,如果不是她一时心软,也不会给王妃带来这样的麻烦,让人察觉到王妃刻意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沈千歌带着护卫们沿着大路快马加鞭了半个时辰,前面就是一片开阔的农田,虽然农田已被大水淹没,可两岸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藏不了人。 沈千歌吩咐队伍停下来。 容九不解的朝着王妃看了一眼,忍着什么都没问,萧竞却没忍住道:“六爷,这晚上危险,我们既然已经离开,何不加快速度继续往前?前面不远处就是宛丘县了。” 沈千歌将马匹缰绳抛给容九,扫了萧竞一眼,“大家先休息休息,在这里等一个人。” 大晚上的等人?等什么人?难道等人再来将他们骗一次?遇到的骗子可不是每次都是像刚刚那样,不要人命的,在如今的洛城,易子而食的事都有! 萧竞深吸口气,还要再劝,却被兄弟一把拉住了。 沈千歌当然发现了萧竞的反对,她暂时没管,只是走到了路边,坐在了容九用棉布铺好的地上,朝着回头路的方向看去。 希望她的猜测是对的,那群人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白雪姑姑也能平安的归来。 谁也不知道沈千歌在等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萧竞变得愈发的不满,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决定跟在这位六爷身边好像做错了。 沈千歌没说别的,她只吩咐容九让手下的人换着在周围巡视。 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并不长,可在这样的夜晚却让人觉得极为的难熬。 终于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沈千歌立即紧张地站了起来。 容九悄悄命身边的护卫都提起精神,防备着。 等那马蹄声近了,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谁。 那坐在马匹上的不是白雪姑姑还会是谁! 只见她到了众人跟前后,立马跳下马,就朝着沈千歌的方向行礼,抬起头后笑着道:“六爷,奴婢回来了!” 除了早就料到的沈千歌,队伍里没有一个人不惊讶的,尤其是萧竞和他的兄弟们。 刚刚这白雪姑姑不是被六爷丢下了?怎么只这么一会儿就平安回来了,那群人可不像是好惹的,难道这白雪姑姑是绝顶高手?刚一这么想,就觉得不可能,他见过白雪姑姑出手,就和镖行的镖师差不多,只有那么几下子,还不如他和他的兄弟们,那白雪姑姑这个时候能平安回来是怎么回事? 沈千歌上下打量了白雪姑姑一眼,见她确实没受伤,松了口气,随后对身边的容九萧竞吩咐,“白雪姑姑回来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到了清晨,一行终于到了宛丘县,找了个客栈,沈千歌打算补充下食物和马匹。 昨晚损失了几匹马和一些食物行李,宛丘县东西虽然不多,可买几身衣裳和干粮还是可以的。 沈千歌打算在客栈吃点热乎的,休息一个时辰,买了东西再出发。 沈千歌要了两间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沈千歌不但派人去采买了东西还派人去打探了最近的情况。 半个时辰,容九就带着人回来向沈千歌汇报了。 沈千歌已经梳洗过又吃了些东西,这个时候的精神比昨晚要好许多。 容九进来的时候,她正靠在短榻上闭目养神小憩,听到脚步声,沈千歌坐起身朝着容九看过去。 这一看,沈千歌就发现容九脸色尴尬,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千歌嘴角抽了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容九脸上是这个表情。 她随口问道:“打探到什么了?殿下可有在此停留过?” 容九想瞒也瞒不住啊,这客栈附近这么多人呢,还有许多聚集在附近的流民,王妃要是真想知道,让白雪姑姑出去问几个人也知道了。 于是容九只能灰头土脸的道:“殿下确实是在这家客栈停留过,而且还意外救了洛城的通判许大人……” 沈千歌认真听着,让容九继续。 “殿下身边还带了个小小婴孩,说是殿下的儿子,孩子就是在这家客栈失踪的,据说是被有心人偷走了……” 等等……容九这话是不是跨度有点大,怎么就说到了孩子,而且还是燕王的孩子……她是燕王妃,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儿子?而且还是被人偷走的儿子? 第452章 病入膏肓 沈千歌这瞬间都要怀疑是不是容九脑子坏了在胡言乱语。 “你再说一遍?什么孩子?还是殿下的?殿下有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容九:……关键是他也不知道啊! 难道是殿下暗地里在外面有了外室?那小公子是外室生的? 如果是这样,那殿下藏的也太深了…… 可殿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小公子带出来……这不是给王妃添堵吗!万一王妃要是生气不认小公子,或者是不去洛城,殿下怎么办! 容九越想越忐忑,低着头都不敢看沈千歌。 不知道为什么,他作为殿下的护卫这一刻都觉得对不起王妃……心里愧疚的慌…… 容九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妃。 沈千歌微微蹙眉,干脆道:“没事,你先将你打探到的消息都仔细说一遍。” 于是,容九只能仔仔细细将他打探的消息都告诉了王妃。 听完了消息,沈千歌让容九赶紧去休息一会儿,他们一行半个时辰后就会继续上路。 等容九出了房间,沈千歌紧锁的眉头都没有舒展开,不但如此,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极度的憋屈感。 她敢肯定孩子不是她的,他与燕王成婚后,实际上还没圆房。 可燕王身边带的孩子被偷走这件事不是假的,而且打听出来的是那孩子是燕王亲自抱着的,若孩子与燕王没有关系,燕王不会亲自带着,以沈千歌对燕王的了解,燕王并不是一个喜欢带孩子的人。 前世的记忆里,在她离世前,燕王并无子嗣,甚至都未曾成婚。 那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难道真的是燕王在外偷偷瞒着自己与别的女人生下的? 难道是因为她改变了燕王的命运,所以让燕王偏离上一世提前弄了个孩子出来? 沈千歌压下心中的愤懑,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还是先去洛城见到燕王再当面询问吧。 此事涉及到通判许大人,怕是洛城的情况还不如他们预料的好。 于是,半个时辰后,护卫们再次看到“六爷”时,就发现六爷的情绪好似更差了。就连跟在六爷身边的白雪姑姑脸色都黑沉了起来。 萧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问一旁的容九,“九哥,六爷怎么了?” 容九瞪了萧竞一眼,搪塞道:“六爷是主子,主子的事你少管!” 萧竞被容九一噎,顿时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容九对自己好似挺反感的,可他好像也没惹到容九啊。 经了昨晚白雪中途归队一事,萧竞了解到六爷并非是那等不顾感情的主子,相反,六爷将感情看的很重,且六爷的实力比他们看到的还要深厚。 昨晚的事,六爷定然是还有后手,否则白雪不可能平安回来。 这让萧竞原本有些后悔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他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他就为六爷效力了,只要他够诚心,六爷也绝对不会亏待他和兄弟们。 沈千歌带着一肚子担心和疑惑赶去洛城。 而此刻在洛城的燕王情况并不好,不但是不好,甚至可以用极为危险来形容。 老大夫开给燕王的方子已经失去作用了,就算是容四不想相信,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也不得不相信。 两天前,殿下就再也没有清醒的时候,高烧不断,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咳嗽的愈发严重,昨日容四居然发现殿下开始咳血了! 今天一大早,周子愈生拉硬拽的将老大夫再次请到了院子里。 老大夫捂住了口鼻进了后院给燕王看了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而后他对着周子愈脸色沉沉地摇摇头,肯定道:“里面的年轻公子怕是不行了,你们趁早准备后事,倒是那护卫和孩童情况还不算严重,还可以再拖一段时日,汤药坚持给他们用。” 周子愈拿在手中的茶杯瞬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从小与燕王一起长大,看着燕王一步步从皇宫里吃了那么多苦才“爬”出来,如今又历尽千辛到了这洛城,还没开始帮助这里的百姓呢,燕王就先患了病!而且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让他怎么能相信怎么能忍心。 周子愈拽着老大夫的手臂,求道:“老大夫,您再想想办法,我们公子还那么年轻,家中还有刚过门的妻子,连个后都没有,不能有事!” 老大夫用力掰开周子愈拽着他的手,沉痛地摇摇头,“这位公子,不是老朽不救人,是老朽也无能无力了,以老朽的医术如今只能做到这样……” 周子愈呆怔在原地,眼神都变得空洞了起来。 老大夫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自从这疫病在洛城爆发,不知夺走了多少条生命,比这公子年轻的更是有许多,后院里的公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不是药圣,做不了这洛城的救世主……而且他的药铺草药已经开始短缺了,现在许多的药方都不一定能配全,日后怕是只要患了疫病,连个延缓的汤药都没有了,后面的人与这位公子相比只会更惨…… 老大夫很快离开,周子愈颓然地坐到了圈椅里,脸色惨白,眼神晦暗。 旁边周子愈的常随不忍的提醒主子,“小侯爷,先派人去买抓药吧,兴许喝了药殿下会好些呢。”而且不管如何,这药是不能少的,容二和那小团子也要靠着汤药吊着命。 周子愈被常随的话拉回现实,他连忙问,“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常随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回小侯爷,一百八十两。” “取一百五十两去买药,剩下的三十两全买了粗粮回来,这几日我们先吃粗粮,至于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可惜就算是用一百五十两去买药,也没将一个方子的药配全,如今各种草药在洛城卖出天价,就这样,还有许多药材买不着,最后还是容三去求了老大夫改了几个药方,好容易才将药材配齐,一百五十两都花了出去,一文钱都没剩下。 但改了的药方效果并不好,燕王第一次喝完半个时辰后就吐了血…… 第453章 最后的挣扎 吐出的鲜血蔓延到枕头两边,将衣襟和床铺都染红了,把进来照顾的容四吓了个半死。 容四快走几步到了燕王身边叫了燕王几声,可完全没有反应,他微微贴近燕王,感觉到主子的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忍着眼眶的潮湿,容四帮燕王换了衣裳,他走到后院门口,喊在外面守着的容三。 容四吸了吸鼻子,对容三道:“殿下的情况更差了,不知道能不能扛过今晚……” 站在门口的容三手中拿着的扇子惊地落在地上,片刻后,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容四,你回去好好照看着殿下,我这就去找小侯爷。” 半刻钟后,周子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拳头攥紧,问常随,“派出去请大夫的人回来了没?” 常随忙道:“昨日来信,有两位大夫已经在路上了,怕是还有半日的路程。” 周子愈拿起桌上的马鞭就往外走,他叫常随,“你跟我一起去,尽快将大夫接回来!” 幸而周子愈的坐骑是一匹好马,他路上一刻钟都不敢歇,终于用了一个半时辰将路上的大夫提前接到了洛城驿站旁边的院子里。 两位大夫是洛城周围的大夫,都颇有声名,年纪都不小了,在本地都是救人无数人品极好的大夫。 被周子愈重金请来,第一时间就去后院给燕王殿下看了诊,半个时辰两位大夫才出来。 其中一位白眉的大夫率先摇了摇头,“里面的贵人已病入膏肓,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另外一位高瘦的大夫也摇摇头,“看的太晚了,如果再早个四五天,我说不定能用家传的针灸之法试一试,不过我与公子说句实话,洛城的疫病,我这家传针灸的法子还没治好过一例……” 白眉大夫拍了拍周子愈的手臂,“公子节哀,还是让里面的贵人平静的过完最后一程吧。” 周子愈:…… 怎么会这样,难道殿下真的没救了吗? 他一点也不甘心,可这个时候,他将能做的都做了,不甘心也没有用…… 周子愈对着两位连夜奔波来的大夫拱了拱手,谢过他们,没了银子,只能取了身上的两块玉佩当做酬谢。 周子愈也没心思吃晚饭,将两位大夫送到了客房,他就带着容三进了后院坐在了燕王的房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身后是燕王时不时虚弱的咳嗽声。 可笑今晚居然还是个好天气,天空挂着一轮圆月,天空上星星点点,璀璨无比…… 这般的好夜景,周子愈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只觉得老天不公,讽刺无比。 里面照顾燕王的容四端着洗脸盆出来,哭丧着脸对周子愈道:“小侯爷,殿下方才又吐血了……” 周子愈抹了一把脸,站起身亲自接过容四手中被鲜血染红的洗脸盆,哑着嗓子道:“给我吧,我来进去照顾殿下,我与殿下从小一起长大,至少让我送殿下最后一程。” 周子愈这么一说,容四哪里还能不松手,他松手后却从袖袋里掏出了块没用过的干净布巾,“小侯爷戴上这个吧,殿下定然不希望你也染病。” 周子愈一怔,接过后,点点头,去旁边的小厨房换热水了。 宛丘县去洛城有将近一天的路程,行到一半的时候沈千歌一行本打算休息一个时辰,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千歌突然觉得心脏用力揪紧,难受的她差点呼吸停滞。 与她同乘一骑的白雪姑姑发现沈千歌的异样骇了一跳,“六爷,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缓过来的沈千歌摇摇头,忙道:“我没事,白雪姑姑,可能是这两日赶路时间太长,有些累了,刚刚头晕了一瞬,现在已经好了。” 白雪点点头,“六爷,那你抓紧我,一不舒服就与我说。” 众人不知道的是,沈千歌此刻正看着身边花盆里的植株,就刚刚那一瞬后,花盆里植物精神好似更差了,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 沈千歌虽然还没搞明白花盆里的植物有什么用,但是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她隐隐感觉到花盆植物与燕王有着一种奇怪的联系。 若是这盆植株不好,怕是燕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她吩咐一旁的容九,“今晚我们不歇息了,大家累一点,一口气赶到洛城,若是渴了饿了就用水囊里的水和干粮将就一顿。” 容九颔首,立马将这个命令传给兄弟们。 终于在一行人拼命地赶路下,在亥时中的时候赶到了洛城。 大晚上的,洛城城门口犹如鬼蜮,居然没有城门兵把手,不但如此,他们进城的西门大开,等靠近了就会发现城门两边到处睡着的都是流民,东一堆西一堆,有的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了气息。 沈千歌一行都是男装打扮,只除了白雪姑姑,只是白雪姑姑手中拿着皮鞭,腰间别着短剑,一看就知道也不是好惹的。 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沈千歌和护卫们打扮都非常低调,再加上风尘仆仆,这么一看与那些刀尖上添血的镖师也无甚区别,他们行礼不多,只几匹马,人人身上都带着武器,尤其是容九和萧竞,脸上还有疤痕,凶神恶煞一般,让盯着他们的流民更不敢靠近了。 进了城,沈千歌立马吩咐,“容九,你带人去驿站看看,剩下的人跟着我去知州府,一有殿下的消息立马回来告诉我!” 很快,沈千歌的人就兵分两路一个朝着知州府去,一个朝着驿站去。 从宛丘县那打听到燕王要来洛城救杜明英杜大人,如果事情顺利,燕王定然会住在知州府,那能在知州府找到燕王的概率应该是最大的。 知州府离西城门并不多远,旁边就是衙门,又是在洛城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并不难找。 大约两刻钟,沈千歌就带着护卫们到了知州府附近。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知州府大门不远处,总给人一种萧瑟落寞的感觉。 沈千歌蹙了蹙眉,就听到旁边白雪道:“六爷,这知州府怎么这么冷清,连个灯笼都没挂。”不像是知州府,倒像是许久没人住的空宅子。 第454章 空宅 沈千歌对旁边的萧竞道:“去敲门看看。” 萧竞颔首,带着一名手下下马去府门口敲门。 “笃笃笃”门环扣在红木大门上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夜里传的很远,等了半刻钟,知州府里不但没有人来开门,里面更是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萧竞快步回来禀报,“六爷,里面好像没有人。” 沈千歌的脸沉了下来。 “你带两个人翻进去看看,另外再来两个人去后门查探。” 萧竞的动作很快,他带着手下翻到院子里,而后从院子里将大门打开,请沈千歌进去,萧竞蹙眉汇报,“六爷,知州府里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 没人?!怎么可能! 燕王明明是来洛城救杜大人的,此刻知州府里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这场营救失败了?燕王自己也搭了进去? 此刻,沈千歌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否则怎么解释堂堂知州府却一个人都没有,变成了一座空宅? 沈千歌立即带人进入了知州府,并且让人四处查看。 果然与萧竞说的并无二致,知州府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成了一所空荡荡的宅子,不但如此,知州府里好些房间都已经开始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可见,这里并不是空置了一两日了,怕是快有一旬的时间。 白雪查看了厨房,回来与沈千歌道:“六爷,厨房里的家伙什都没有了!干柴都剩的不多!” 听了这话,沈千歌的眼睛立即危险地眯了起来,又让人查看了后院主院的几个房间,确定了里面连陈年的旧衣赏都没剩下一件! 现在她敢肯定知州府的人怕是有预谋的撤离! 若是发生什么事才导致知州府里的人突然离开,场面不会这么整齐。东西也不会带走的这么干净。 若是说知州府的人离开后这知州府被百姓洗劫了过才这么干净的,更不对。百姓如果进来拿东西,这院子里不会还这么规整,洛城百姓此刻穷苦,真要胆大包天进来拿东西,厨房里的柴火都不会留,那些厢房里的家具更是不会逃过一劫。 从这些蛛丝马迹能肯定的是,如果杜大人是自己离开的,恐怕他早就计划已久! 他能临阵脱逃,可燕王不可能会与这位杜大人一起,既然燕王不与杜大人在一块,那燕王会在哪里? 沈千歌的心不由得又沉了一分。 正在沈千歌带着人在知州府里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去知州府后门查看的护卫回来了。 两名护卫一位是萧竞的手下一位是容九的手下,两人到了沈千歌面前后汇报,“回禀六爷,后门旁边发现了一个院子,里面还有人住着。” 有人? 沈千歌不敢耽搁,带着人就往知州府后门走去。 到了地方,护卫指着知州府后门旁边的偏僻小院子,“六爷,这里住着人,属下翻墙看了一眼,前院住了个老妇人。” 沈千歌眼神示意,萧竞立马上去敲门。 门敲了没多久,前院小房间的灯就亮了,众人一阵激动,只要是遇到人,这知州府空置的谜团就能解开了,这院子就在知州府旁边,里面的人不说全知道,但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应该还是能保障的。 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沈千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年纪大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看了门口的沈千歌一行一眼,用手比划了几下。 沈千歌一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老婆婆怕是不能说话。 她道:“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还好,老婆子虽然不能说,但是听力却没有什么问题,她让开让一行人进了院子。 这院子不大,只两进,前后两院,老婆子住的前院,院子里有口井,水井旁边就是厨房,白雪姑姑进去看了一眼,低声在沈千歌耳边道:“六爷,厨房里吃的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看着熬的那些粥,不止一个人的饭量。” 沈千歌走到老婆子身边问道:“老婆婆,我们想去后院看看,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老婆子见萧竞带着人就要往后院去,立马三两步跑过去拦在了门口。 萧竞看向沈千歌。 沈千歌眉头正慢慢蹙起,就见那老婆子从袖袋里取了几只布巾递给萧竞和他两名手下,做了一个用布巾将头脸捂住地动作。 萧竞惊讶地看向老婆子,沈千歌道:“老婆婆让你们将口鼻捂住再进去。” 说完,沈千歌神色就凝重起来,想到之前容九容十带回来的消息,说是洛城有了疫病,难道这老婆婆后院住的人已经染了疫病? 萧竞没接老婆子给的布巾,还是取了之前沈千歌发给他们随身携带的布巾挡住了口鼻。 老婆子见他们不用自己提供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她重新将自己的布巾收进了袖袋,就让开了身子。 沈千歌叮嘱,“进去查看一定要小心,看看就罢,什么也不要碰,出来后用干净的水洗手!” 萧竞带着人进去了,后院很小,只有三间房,一间正堂,两间偏房。 没多久,萧竞就出来了。 他脸色黑着,出来后就走到了井边,带着手下们打水洗手,做完这些,他才走到沈千歌身边汇报,“六爷,后院南厢房里躺着个中年男人,染了疫病,已经病入膏肓,属下在这男人床边的小几上发现了这个。另外后院的梨树下有两座坟堆,上面只有木牌立的碑,没有字,属下并不知道里面埋葬的是谁。” 说着萧竞将从里面取出来包在帕子里的东西打开给沈千歌观看。 沈千歌扫了一眼,神色就变了,她是见过官员随身带着的印章的,沈大人有,她从小就见过,大齐官员的印章制式都一样,是官员最重要的东西之一,除非丢了乌纱帽,否则这印章只会随身携带,印章根据官职的不同图案不同,侧面有官员的职位和名字,是官员最重要的信物之一。 看到印章沈千歌就知道了里面人的身份。 沈千歌转身问站在一旁的老婆子,“老婆婆,里面的人是通判许大人?” 第455章 奇蠢无比的女人 老婆子确定无疑地点头,还对着沈千歌做了几个动作,她朝着后院梨树的方向指了指,两只手竖起大拇指相对着弯了弯大拇指,而后一只手放到眼睛的地方,另外一只手在腹部往下压了压。 白雪以前与聋哑的人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只是熟悉一些动作,她半猜着道:“老婆婆,你是说梨树下埋着的人是许大人的妻女?” 老婆子连忙点头。 白雪看向沈千歌,“六爷,怕是许大人一家都染疫了。” 这就更奇怪了,是许大人在宛丘县向燕王求助,让燕王来洛城救援杜大人,可见那个时候许大人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许大人染疫,杜大人不见踪影,整个知州府空空荡荡。 沈千歌问老婆婆,“老人家,您知道旁边知州府什么时候没人的吗?” 老婆子想了想,对着沈千歌比了个九的手势。 沈千歌愕然,“九日前?” 老婆子连连点头。 正在沈千歌眉心紧蹙的时候,守门的护卫慌慌张张进来禀报,“六爷,容九回来了,他们找到殿下了!” 什么! 燕王找到了! 知州府所有的谜团沈千歌都再没有心思破解,忙带着护卫们出了这所小院子。 院子门口,容九刚下马,他快步走到沈千歌面前,眼睛红红的,面上的情绪外露,到了沈千歌面前后忍着哭腔禀报,“六爷,赶紧去驿站旁边的院子吧,殿下在那,殿下不小心染了疫病,快……快坚持不住了!” 这个消息一灌输到沈千歌脑子里,她脑子好似瞬间炸开了一样。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容九说什么?燕王染疫了?而且还快坚持不住了……怎么可能! 在她记忆里,燕王还是出发前身体康健脸色沉沉的俊酷模样,怎么会突然染疫,而且还病重? 乍然一听到这个消息,沈千歌耳边嗡嗡的,像是离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远了,下一刻,好似意识也要离她远去,幸而旁边的白雪及时将她扶住,焦急的道:“六爷!六爷!” 白雪姑姑的声音彻底将她的神思唤了回来,眼前也一下子变得清明了。 她扶了扶额头,等晕眩的感觉过去后,抿着唇,对身边护卫们道:“走,我们赶紧去驿站附近!” 这次沈千歌都没来得及与沈姑姑同乘一骑,她拉了匹马,翻身上马,用力抽打马鞭,朝着驿站附近奔去。 时间过的很慢,时间又好似过的很快,等沈千歌在驿站附近的院子停下的时候,她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沈千歌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若不是一旁等着的周子愈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她怕是要从马匹上直接摔下来。 沈千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周子愈,哑声问,“殿下呢!在哪里!我要见他!” 周子愈见到沈千歌时的惊讶一点也不比他从容九口中得知王妃来了时少。 容九突然出现在院外,而后被带着进了院子里见了他,告知了他沈千歌居然带着人来洛城了,那瞬间,周子愈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都开始不正常了。 沈千歌怎么会来洛城? 这趟浑水燕王与他蹚还不够吗,她还要插手进来,是不是觉得填进来的人命不够,还要来送死? 这个蠢女人! 简直就是奇蠢无比! 她来有什么用,没有物资没有药材,她来只能与他们一起送死! 周子愈简直气死了,这种愤怒在沈千歌到了院门口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还以为容九脑子出问题了,说的都是假的。 可当他见到了沈千歌差点从马匹上摔下来时,整个人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事实!沈千歌确实是来洛城送死了…… 这个蠢女人不会是想给燕王陪葬吧! 周子愈嘴角冷硬,盯着沈千歌,如果可以,他真想用力将这个蠢女人扔回到京城,让她乖乖待在燕王府里不要出来,自保一生! 当周子愈听到沈千歌说的话时,他微微一怔,而后用力抓住沈千歌的胳膊,压低着声音道:“王妃,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殿下已病入膏肓,到了这个地步,殿下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保全你。我现在就动身,送你回宛丘县,而后我会安排人将你转移到附近安全的城池,日后你再看情况决定回不回京城。” 这么安排,已是现在周子愈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殿下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这院子里后院怕是充满了疫病,沈千歌这个时候若是要见殿下,很容易也被传染,那不如就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样才能保全她。 这怕是也是殿下希望的。 沈千歌哪里想到她千辛万苦带着人亲自赶到了洛城,马上就要见到燕王了,却听到周子愈说的这样一番话。 这席话让她震惊又恼怒。 她瞪着眼睛与周子愈对视,语气坚定的道:“周子愈,我要见殿下!就是现在!” 周子愈尽管不忍,可还是坚持,他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哀求,“王妃,殿下不行了!他不想连累您!您还是听我的,好不好!让殿下也走的安生一些。” 沈千歌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周子愈一眼,往日里矜贵的小侯爷此刻狼狈不堪,胡茬长了满脸,穿的衣裳更是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她顿时脑中好似灵光一闪,明白了为什么此刻周子愈会拦着她。 沈千歌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怒道:“周子愈,你如果再拦着我见殿下,殿下就真的没救了!” 这句话像是巨雷一样劈打在周子愈的天灵盖上。 他眼睛瞪大,难以置信,扶着沈千歌手臂的手都开始抖了,“你说什么!你能救……救殿下?” 沈千歌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周子愈的眼睛,她眸子里坚定的目光这一刻彻底说服了周子愈。 周子愈不愿意放弃这一丝机会,万……万一王妃真的有办法救殿下呢?他此刻拦着,不是害了殿下? 深吸了口气,周子愈放开了沈千歌,亲自带路,带着沈千歌往后院去。 在周子愈转身的时候,沈千歌终于松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 她微微低头,扯嘴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她别无选择,燕王没了,靠着燕王气运续命的她也活不了多久。 此刻,她也只能暂时死马当活马医,先看看燕王的情况再说。 第456章 李潜你听到没有 跟着周子愈进了院子,沈千歌很快就被带到了后院门口。 周子愈道:“殿下就在后院,现在容四在照顾。” 沈千歌听后抬脚就要进后院,周子愈却提前一步将她拦住了,他忍不住再次提醒:“你……你当真想好了?” 沈千歌抬头定定与周子愈的眼神对视,“难道小侯爷还有别的办法吗?” 周子愈苦笑了一声,要是他有办法,还会束手等到现在? 他让开身子,对着沈千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千歌安抚的拍了拍白雪姑姑的手,而后又给容九使了个眼色,独自一人踏入了后院。 周子愈跟在后面,将一干护卫都留在了外院。 “王妃,殿下就住在主院,跟我来。”说完,周子愈就递了布巾给沈千歌,让她遮住口鼻。 沈千歌没拒绝,将布巾戴好,跟着周子愈快步来到了后院的主屋门前。 容四正出来换热水,看到沈千歌的瞬间差点把手里的盆丢了砸到脚。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王……王妃,您怎么在这里?” 沈千歌扫了容四一眼,就把视线落在了容四手中端着的木盆里。 盆里乘着半盆水,可里面已经殷红一片!散在水中的帕子也沾染了红色,搓洗都搓洗不掉了。 沈千歌的眉头顿时就紧蹙了起来。 这怕都是燕王的血! 她也不理容四,快步朝着主屋走,周子愈连忙吩咐容四,“换了水,再送干净的进来。” 容四连忙去了,端着水盆的路上他还在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王妃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出现在洛城,而且还是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定然也感染了疫病,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幻想。 呵!感染了也好,他就跟着殿下一起走,下辈子还当殿下的护卫,殿下一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沈千歌不顾周子愈地阻拦,直接冲进了燕王的卧房。 此刻卧房里一股血腥味混杂着汤药的味道,又因为是盛夏,味道并不好闻。 慢慢的靠近燕王的床边,沈千歌的心情急切又复杂。 这一瞬间,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燕王患的是传染性极强的疫病了,深吸了口气,快走几步到了燕王的床边。 她抖着手撩开了床帐,下一秒,躺在床上的人就落入了她的眼帘。 沈千歌:! 满眼的触目惊心! 燕王仿佛换了一个人,没了一点京城分别时的强壮健康。 他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两家瘦的都凹陷了进去,原本宽肩窄腰的男人,此刻躺在床上只剩下一把骨架,嘴唇青白脱皮,眼圈凹陷,让人一眼看到就极为不忍。 沈千歌忍不住捂住嘴巴,哽咽好似堵在了喉头。 想过燕王来洛城这一趟会遇到许多困难,却没想过他会染了疫病,身体熬成这样。 沈千歌眼眶情不自禁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忍不住从眼眶里滴落下来,落到了燕王苍白起皮的嘴唇上,而后顺着甘涩的唇缝流入了燕王口中。 沈千歌压抑着震惊和起伏的情绪,准备坐到床边,陪一陪燕王,手臂却一把被周子愈拽住了。 他蹙着眉提醒,“王妃,殿下染的是恶性的疫病,你这样接近很可能被传染。” 即便是一直照顾燕王的容四,也并没有长时间这么接近燕王。 何况容四的身体素质可比身为女子的沈千歌要好多了。 容四没被感染,并不代表沈千歌也不会被感染。 沈千歌推开了周子愈的手,“我知道,你出去吧,让我和殿下单独待一会儿。我请了黄太医一起来,他走水路,容十已经去接他了,估摸着最迟明早就能到洛城,小侯爷,烦请你派人去接黄太医。” 周子愈瞪大眼睛,这怕是今天自己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黄太医的医术他是有目共睹的,自己的父亲那样了,黄太医都能医好,说不定洛城的疫病黄太医也有法子。 只要黄太医能及时赶到,殿下生存下来的希望绝对能提高三四成! 原来王妃说能救殿下是真的!她没骗人! 不久前周子愈还以为沈千歌说的那句话只是为了骗他可以进来看看殿下。 周子愈哪里还等得住,他郑重道:“王妃放心,我带人出城亲自去接黄太医,定然让他早些来给殿下看诊!” 撂下这句话,周子愈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离开了房间。 周子愈一走,沈千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否则有周子愈站在一边,她做什么都不方便。 容四送了一盆新的热水和帕子进来就退守到了门口。 沈千歌拧了干净的帕子坐到了燕王的床边,伸手用干净的帕子给燕王擦拭着嘴边残留的血迹。 擦完,沈千歌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燕王的侧脸,他胡茬长了出来,又瘦的厉害,手抚在他的脸上,沈千歌都觉得硌手。 许是感受到了身边不同以往的气息,燕王眼皮突然动了好几下。 那滴苦涩的眼泪许是流进了燕王的嗓子眼,他嘴唇居然艰难地动了好几下,有气音发出,可离得远根本不知道他在挣扎着说什么。 沈千歌抿了抿嘴唇,俯地身子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唇边。 过了片刻,她好似听到了燕王在叫“千歌”两个字! 难道燕王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知道她现在在他身边? 沈千歌眼中迸发出惊喜,会不会是燕王的病情并没有周子愈说的那么严重,他还有一丝生机! 听,他在叫她的名字,他知道是她! 沈千歌几乎是伏在燕王胸口,她惊喜的低声在他耳边道:“殿下,你是不是知道是我来了?别担心,小侯爷已经去接黄太医了,黄太医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症。” 可是沈千歌说完这些话,燕王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了。 不但如此,好似燕王的呼吸都变得更轻更浅了,像是要逐渐消失了一样。 沈千歌的笑容逐渐在嘴角僵住,她忍不住抓住燕王的衣襟,一遍遍在他耳边唤着,“殿下,殿下,燕王,燕王,是我啊,千歌!你如果听到就告诉我一声,点点头,动动嘴唇都行!” 可是这声声的呼唤好像一下子石沉大海……原本还艰难的动过的嘴唇,此时紧抿着,好像气息都变得极为微弱了…… 沈千歌拽着燕王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压低着声音怒道:“李潜!李潜!我在叫你,你听到没有!” 第457章 气运花盆里的植株开花了 燕王只觉得自己好似身处于一团灰黑色的迷雾里,身周都是这样的迷雾将他包裹,没有任何光亮,周围没有光亮,什么也没有,他像是被困在广袤沙漠中的旅人,不知方向不知前路,浑身干渴的厉害,却偏偏连一滴水都没有。 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可不论是走多久,周围的情形还是一样,明明身体已经在用尽全力了,可还是与原地踏步一样。 终于他支撑不住一下倒在黑暗中,身体无处不痛,剧烈的咳嗽止也止不住,他正难受的想放弃时,突然从空中落了一滴水落在他的唇齿中,清冽却带着咸味,还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燕王猛然睁开眼睛,这……这是王妃的味道! 他嘶哑着嗓子叫着沈千歌的名字,可惜这地方好似无名的虚空,不管他用多大声叫喊,出口的声音都被吸收掉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爬起身,四周摩挲着寻找着沈千歌,不管他怎么找寻,周围还是一片虚无。 最终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的活力在一寸寸流失。 摔倒在地,虽然没有任何疼痛,却满腔都是绝望,耳边传来沈千歌一声声带着泪的呼唤,他却没有一点应答的力气。 整个意识好似一瞬间被周围的灰黑色所吞噬,归于虚无。 这个时候,沈千歌哪里还管得着自己离燕王远还是近,会不会被感染,她上半身几乎全部扶在燕王身体上,唤燕王唤的声音都嘶哑了,可燕王却像是木头人一样没有给一点回应。 不但如此,他的呼吸好像在渐渐虚弱消失…… 沈千歌眼泪挂在脸颊上,满眼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用力抓住燕王的衣襟,而后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胸腔里的声音。 原本强壮有力的胸膛现在变得很单薄,里面强壮的心跳此刻只虚弱的鼓动了一下。下一次跳动好似比常人隔的久,再下一次,却微弱像是听不到了…… 沈千歌骇然,她伸手试了试燕王的鼻息,原本就微弱的鼻息,这次几乎感受不到…… 怎么会呢!燕王怎么会因为感染了疫病没了性命! 不会这样,也不能这样! 这个时候沈千歌脑子里一片混乱,想到前世师傅教给自己的急救方法,俯下身子就朝着燕王干裂脱皮的嘴唇吻去…… 燕王的嘴唇一点也不柔软,上面都是长期干裂起的白皮,沈千歌却一点也不在乎。 她吸气往燕王的嘴巴里度气,而后有节奏的在燕王胸膛按压。 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沈千歌脸颊都被自己的泪水糊满,燕王的气息也没有回来…… 不但如此,燕王的气息还彻底消失了…… 沈千歌最后绝望地伏在燕王的胸膛上,泪水流了燕王满脖子。 怎么会没用呢!师傅亲自教给她的办法都没用,沈千歌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办法能救燕王了。 黄太医今晚绝对赶不来,谁能想到燕王在洛城染了疫病,而且还病入膏肓。 就在沈千歌绝望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视线突然瞥见了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气运花盆。 花盆不知道怎么回事,浮在了沈千歌面前,随后沈千歌就看到燕王身上莹白色的气运往自己身上涌去,通过自己的身体涌向了那只气运花盆。 花盆里原本快要枯萎的植株被莹白的光晕一滋润,瞬间像是枯木逢春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不但如此,这植株还长了一截,比之前更加茂盛。 那只雪白的花苞在这一刻突然绽放! 沈千歌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变故,花盆里的植株长出花苞已经好一段时间了,之前不管这株植物如何颓萎,这只花苞都没有凋谢过,可也没有盛开过。 谁知道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盛开! 这朵在这个时候盛开的花苞是不是有什么寓意,或者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作用? 沈千歌仔细看花盆里那朵花。 植株不像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此时枝叶繁茂,微微摇曳,周围散着柔和的白色光晕,不像是凡间物。而在最中间盛开的那朵花,花瓣层层叠叠,花朵中间带着柔光,耀眼的让人根本看不清,她伸手想要触摸一下,感受下触感,只是指尖刚伸出去想要摸那朵花,手指却从花朵上穿过去了……她根本就碰不到! 仿佛这朵花不与他们在一个时空一般。 沈千歌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花盆,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没了气息的燕王。 下一刻,猛然发现自己不再从燕王身上吸收气运了。 可浮在空中的气运花盆却还不断在自己身上吸收从燕王身上吸收来的气运。 原来自己身周满是白色光晕,随着被花盆吸收,自己身上越来越黯淡! 突然,沈千歌脑中多了一种猜想。 会不会气运花盆将自己身上剩下的燕王气运都吸收光了后,她的生命力也会慢慢消失,随着燕王一起沉寂在这个世界…… 仿佛是在印证着沈千歌的想法,随着她身上的气运越来越少,身体也变得乏力难受起来。 好似上一世的病症又慢慢回到了这具身体…… 这种感觉愈来愈明显,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朵花,正在极速的枯萎…… 沈千歌虚弱的看了眼变得更加茂盛的花盆里的植株,那朵花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控制。 身体里的力气像流水一样被一点点抽干。 沈千歌攥了攥拳头,知道不能再任由这个花盆这样下去了。 这瞬间,她好似明白了点什么,她、气运花盆、燕王三者就仿佛是三角一样的关系,只有三方都好的时候,才会是最稳固的,一旦一方没了,就会彻底失衡! 所以想要他们都好,谁都不能有问题!尤其是燕王! 现在花盆在疯狂的夺取她与燕王的气运,那如果她有手段将气运花盆的优势夺回来还给燕王,是不是代表燕王还能有救? 她刚刚试过,不能徒手,徒手的话,她根本就接触不了气运花盆,那该用什么办法? 不管她此刻的想法是对是错,也只能先这么做,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沈千歌当机立断! 第458章 不用殿下先罚我我先罚殿下 瞧着躺着已经失去气息的燕王,沈千歌视线又落在浮在空中的气运花盆上,她尝试用意志力控制花盆,想要抽取花盆上聚集的气运,而后再将气运往燕王身上引。 可试了几次,完全没有一丁点效果,气运花盆纹丝不动,好似花盆根本就不受她想法和意志的影响。 沈千歌焦急,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突然,她发现花盆里植株的花瓣好像动了一下,虽然弧度很小,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沈千歌用意志力控制了下植株的叶子,叶子动都没动一下,她再用意志力控制了一下那朵盛开的美丽的花,花瓣又动了!这次花瓣动的幅度比之前更明显! 沈千歌眼中一下子迸射出希望的光芒来,她再次反复的试了几次,发现她真的能控制那朵花后,眼中的绝望慢慢退去。 她不能控制花盆和花盆里的植株,却能控制那朵花,是不是代表那朵花才是对她对燕王有用的? 这个时候不能浪费刹那的时间,她已经感觉到她的身体很虚弱了,如果不趁着现在多试一试,她与燕王都活不成! 沈千歌发现她能控制那朵花之后,就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都作用到了花盆里的花朵上。 她也不知道怎么使用这朵花才能对燕王有帮助,只是尝试用意念控制它。 误打误撞的,那朵花居然被沈千歌摘了下来!离开了植株就悬浮在虚空里。 花朵上还有氤氲不散的柔光,好似一朵仙花一般。 沈千歌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变化,没多久,沈千歌就发现离开了植株的花朵正很快消散它的光晕,像是要谢了一样。 沈千歌吓了一跳,好不容易从气运花盆上摘下的花朵哪里舍得让它浪费,这般瞧着这就是个好东西,说不定比那些野山参和灵芝都有用呢! 慌乱下的沈千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摘下来的这朵花往燕王身体里塞。 于是,更神奇的事情就在沈千歌眼前发生了。 那朵层层叠叠散着光晕的花朵当真飞到了燕王的面前,而后在他脸上停留了瞬间,顷刻就化为了一团璀璨的白色光团进入到燕王的口中。 光团到了燕王的嘴巴里就融化成了液体,顺着喉咙流入了胃部。 沈千歌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变故,有些难以置信。 她抬头看了眼浮在空中的气运花盆,花盆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花盆里长的植株却没之前那么有精神了,好不容易孕育出的花朵突然被摘,植株像是失去了孩子的父母,蔫蔫的,连翠绿色的叶片都耷拉着。 沈千歌也不知道这花朵有什么用处,只觉得自己身体被抽走的生命力好像又慢慢回来了,身体也没刚刚那么虚弱。 她撑着身子慢慢直起身,视线落在燕王的脸上,一只手抓着燕王有些粗糙的大掌,祈盼的看着他,希望他能重新有呼吸。 也不知道是那朵花起作用了,还是沈千歌的期望起作用了。 本来已经没了气息的燕王突然猛烈地吸了口气,而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声! 随着燕王的咳嗽,沈千歌眼中突然迸射出剧烈的喜意。 燕王活过来了! 那朵花真的能救人! 原本眼泪都干了沈千歌这一刻又没忍住,眼眶很快蓄积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抬起燕王的大掌给自己擦眼泪,一不小心就蹭掉了脸上戴着的布巾,她也顾不得,又哭又笑,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燕王活过来了,她也能继续活下去,真好! 燕王原本已经失去了意识,却突然被刺激了一下,好似一股温柔的力气骤然将他从那个到处灰黑的环境当中拉了出来。 下一刻,身体的不适让他忍不住咳嗽,而后就听到周围不断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整个意识都被唤醒,拼命挣扎着。 指尖像是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带着水渍,这让他的心脏都跟着痛了起来。 终于,他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可也够燕王看清楚视线里的人了。 沈千歌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袍,柔顺的长发束了起来,用木簪簪在头顶,活脱脱一个俊朗少年的模样。 此刻,她一双澄澈的眸子不受控制地流着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这样还罢了,她还拿起自己的手替她擦眼泪呢! 刚刚他指尖清晰的感觉原来是她的皮肤和泪水。 燕王想笑,更想开口安慰她两句。 可嘴巴还没张开呢,咳嗽就先来了,一阵忍不住的剧烈咳嗽猛然将燕王拉到了现实。 他在咳嗽!对,他患了疫病!怕是到了最严重的时候! 这疫病传染性极强! 沈千歌怎么会在这里!可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就这样毫无防护地待在自己身边,会被传染的! 于是,在沈千歌注意到燕王醒来还么来得及高兴地与他说上一句话,就被燕王严肃着脸嘶哑着嗓子低声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沈千歌瞪大眼,脸上还都是泪痕呢,被燕王吼得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燕王能活过来可都靠的她! 这下倒好,他醒过来不说想念自己感激自己,居然第一时间就让自己出去! 顿时,沈千歌觉得委屈极了! 这个臭男人,前世的大奸臣,她刚刚不知道多担心多害怕,好不容易让他活过来了,他就这副脸孔对她? 沈千歌当即就被激出了小脾气,心底那点叛逆的因子也窜上来了。 她气恼道:“我就不出去!怎样!” 燕王见她脸上连布巾都没带,更急,他亲自体会了这疫病的厉害之处,哪里还敢让沈千歌置于危险之中,情绪没控制住脸色都有些狰狞了,“沈千歌,让你出去,听不到?本王的话都不听,想受罚!” 沈千歌没想到燕王还来劲了!这瞧着脾气比没得疫病之前还要大,当真是气的她脸都红了。 之前在燕王府燕王都没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么吼过她! 沈千歌恶向胆边生,想罚她,没门! “不用殿下先罚我,我先罚殿下!”说完低头就朝着燕王的嘴唇咬去。 第459章 傻婆娘 这要是放在平时,沈千歌敢这么嚣张,那可不要就地正法!可惜现在燕王被疫病折磨了多日,身体瘦的厉害,浑身更是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能力与沈千歌反抗。 于是只能任由沈千歌摆布。 就见沈千歌这个“蠢女人”在气恼的说完后,就莽撞地朝着自己贴来,燕王顿时气的脸都红了,他终于明白了那句“叫破喉咙也没用”是什么感觉了。 片刻,燕王就感觉到了自己干裂的唇上有软软香香的触感。 这个女人好像为了惩罚他一样,故意用力在他的嘴唇上多磨蹭了几下,要不是他咬紧牙关,她怕是还会得寸进尺! 燕王气死了,可又拿现在的沈千歌完全没有一点法子。 沈千歌恨恨地撕磨了两下才起身,现在的燕王嘴唇一点也不好吃,又干又涩,可她就是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起身后,沈千歌坐在床边直直盯着燕王,她连殿下都不叫了,“李潜,这下好了,你可以不用撵我出去了,我和你这么接近,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感染了!” “你……”燕王恼怒地瞪了沈千歌一眼,一时间被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沈千歌眨了眨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一扇一扇的,看着燕王,过了片刻,她突然嘴角一翘,笑了起来。 燕王自己可能还没察觉到,现在的他至少已经有力气说话生气了,比她刚刚进来时看到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要好多少。 燕王被沈千歌这一笑笑的莫名其妙,心里是又心疼又生气。 沈二是不是个傻大姐,都这个时候了,还笑,要她真的被自己传染上,明日浑身不适,痛的都没力气哼哼,他看她还有精神笑不! 燕王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瞎,娶了这么一个傻婆娘! 这让他死了恐怕都不放心,要是他不在了,这傻婆娘怎么活下去,被人拆了骨头怕都会给人数钱呢! 沈千歌死皮赖脸地留在了房间里,两人都亲密接触了,燕王也懒得再做无用功撵她出去。 沈千歌顺手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子给燕王擦拭额头和脸上的细汗。 见旁边还有容四之前准备的蜜水,就端了起来,用勺子给燕王喂了几口。 “你刚醒,喝两口润润嗓子就行,别喝多。” 燕王异常的听话,当真只喝了几口,冲散了嘴里那股血腥味就没喝了。 将小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沈千歌用手给燕王顺了顺胸口,可以看出来,燕王虽然因为吃了那朵花醒了过来,但是身体损耗还是很大,他们只说了这么会儿话,他就已经很疲惫了,她不是大夫也不知道燕王现在身子怎样了,只能等黄太医来了再仔细问诊。 沈千歌见燕王已经满脸疲惫,却强撑着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安抚道:“李潜,累了想睡就睡吧,放心,我把黄太医也带来了,他最多明早就到,还带了许多药材来,其他的事等你觉得好些了,我再与你说。” 燕王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再陷入昏睡前,他不忘叮嘱,“你去外间睡,不要与本王待在一起。” 沈千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知道了,李潜,你真啰嗦。” 听到沈千歌同意的声音,燕王这才放心陷入酣甜的梦中。 自从得了疫病后,每一次的梦里都是肉体的痛楚伴随着,可今晚的梦没有疼痛只有安宁舒适。 沈千歌才不会真的走,虽然燕王确实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但也不能保证半夜就真的不会有事,两人反正同一条命,分不分开都一样。 沈千歌见燕王真的睡着了,她起身重新戴起了布巾遮住口鼻,不管与燕王如何,她还是不希望别人对她有所怀疑。 周子愈也说了,燕王患病后,这段日子都是容四照顾的,今晚就让容四好好休息一晚。 沈千歌端起旁边的水盆放到门口,外面院子里守着的容四应该是听到了动静,立马就跑了过来。 容四见到沈千歌担忧的问道:“王妃,殿下他如何了?”之前他出来的时候,殿下的情况可是不大好。 沈千歌示意他将水盆端下去,“放心,殿下好多了,定然可以撑到黄太医到来,今晚我守着殿下,你去休息吧。” 听到这个消息,容四满脸惊喜,会不会是王妃突然到来提振了殿下的精神,才让殿下能撑下来的,不管如何,只要殿下能撑下来等到黄太医,他们就还有希望! 容四在心中对沈千歌感激不已,忙端着水盆跑着离开了,他要快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兄弟们。 看着容四高兴地离开,沈千歌也没按照燕王说的歇在外间,燕王的床很大,外面空出的地方完全够一个人睡的,就算是翻个身都没问题。沈千歌打算先在床边守上一个时辰,确定燕王没问题,她再侧躺在燕王的身边小憩一会儿。 在黄太医来之前,今晚她就先这么对付过去。 容四心思细腻,端走了木盆后,没多久就送来了一个食盒,估摸着是怕她急着赶路在路上没吃什么东西。 送完了食盒,容四也没回房间休息,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守着,怕是不听到燕王已经安全的消息他也睡不着。 见他这样,沈千歌也不拦着了,当着容四的面将食盒打开,准备分些吃食给容四,他忙来奔去,时间那么短,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 食盒一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碟一碗。 分量少不说,菜色更是清淡到惨不忍睹…… 碗里装着的是一碗稀稀的白米粥,两只碟子,一只碟子装着一点咸菜,一只碟子装着一只包子,旁边放了一双竹筷,这就是食盒里所有的东西了。 就这样,站在旁边的容四看到食盒里的东西还没忍住地抽了抽鼻子,咽了口口水。 容四不好意思的道:“洛城就这条件,委屈王妃了。” 沈千歌讶然,“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 容四赧然的回道:“洛城物价奇高,我们的物资不甚丢失,银钱要留着买药,平日兄弟们吃的还不如这些。” 白米和白面原本都是买来给燕王容二小肉团子吃的,只是三人患病吃的不多,就剩下了一些,现在恰好做给王妃用,他们这些糙汉,这段日子吃的都是豆面糙米,能咽下去填饱肚子就行。 第460章 黄太医来了 这等富户家里都不屑的饭菜,沈千歌发现容四已经忍不住看了好几眼了。要知道容四是燕王身边的亲卫,以前哪里缺过吃穿喝用,燕王是老饕,他的护卫如何又会吃的差,现在倒好,对这白粥馒头都能咽口水,可见他们一行到洛城来是吃了多少苦。 沈千歌只取了那碗白粥并一些咸菜,将剩下的包子推到容四面前,“这些日子你照顾殿下辛苦了,奔波了一路,我没什么胃口,一碗粥足矣,粮食浪费不好,包子你替我吃了吧。” 燕王不算是完全脱离了危险,她当真是没多少胃口,若不是还要照顾燕王,她一碗粥都不想喝。 容四见王妃脸色确实是不好,谢过王妃,拿起包子就啃。 这包子就是最普通的白菜包子,里面一点肉都没有,容四却吃的格外的香甜。一个大包子,他三两口就吃完了,当真是好些日子都没吃到这么顺口的粮食了。 沈千歌什么也没说,却暗暗决定明日定要抽空与白雪姑姑给这群护卫做一顿好的解解馋。 用了碗粥,沈千歌就回了里间,给燕王换了额头的湿布巾后就坐在床边陪着燕王。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沈千歌感受到燕王呼吸变得平缓绵长,咳嗽也明显变少了后,她稍稍放心,这几日一直赶路,都没好好休息过,如今见到燕王好转,她顿感疲倦袭来。 打了个哈欠,沈千歌就上床与燕王并头侧躺在外面,她情不自禁地往燕王的身边挨了挨,闻着熟悉带着汤药的味道很快就沉入到香甜的梦里。 若不是身体极为虚弱需要休养,燕王压根就不想睡觉,实在是这段染了疫病的日子他睡的太多了,几乎是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昏沉当中,意识浮浮沉沉。 所以他虽然熟睡,只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就有一阵咳嗽声要泛上来,他立马极力忍住了。 他怕吵醒正在外面休息的沈千歌。 很快,意识愈发的清晰的燕王就觉得自己的身边怪怪的,好似有个温热的东西贴着他,还贴的极为紧密,他手臂也被缠着,动一下都困难。 怀揣着这种奇怪的感觉,燕王微微转头,立马就看到了一张睡的香甜的馥郁容颜。 沈千歌睡的很熟,许是太累,还微微打着小呼噜,像是一只熟睡的小猫咪一样,让人忍不住摸一摸她的头和脖颈。 她抱着燕王的一只胳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脸颊边的碎发都戳到了他的耳边,让他觉得痒痒的,想忍不住拨弄开,可偏偏手臂又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燕王瞬间脸就气红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沈二,他昏睡前特意叮嘱她去外间睡,她却一点都不听话,不但待在他床边,还敢爬他的床贴着他睡! 简直胆大包天! 燕王突然觉得他这王妃越来越不听话,必须得好好教训一顿! 深吸了口气,燕王压下胸腔中的怒火,低声唤沈千歌,“千歌,快起来,困了就去外面睡,别沾染了本王的病气。” 沈千歌迷迷糊糊被燕王叫醒。 无意识的就伸手朝着燕王的额头摸去,没在他额头上摸到高温,沈千歌心里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往燕王身边又凑了凑,两人离的更近了点,睡意朦胧的嘟囔道:“外面的长榻本来是谁睡的?” 好像是容四…… 虽然患病后意识一直不怎么清楚,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没清醒过来,但对身边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容二也被感染了,而后就是容四进来照顾他,这些天,他都是睡在外间的长榻上,那被褥还都是容四的呢! 沈千歌这么一问,燕王浑身一僵,瞬间就不想沈千歌去睡外面的长榻了。 那是别的男人睡过的地方,如何让沈二再去睡。 之前他只想着让沈千歌快点出去,不要被他感染,没考虑到太多,现在沈千歌几乎与他待在一起大半夜,若是有问题,怕是她早就染上了…… 沈千歌根本没有外表表现的那么困,故意装成困倦的样子,是想看燕王什么反应呢。 见燕王沉默下来不再提让她睡到外面的长榻,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 有时候,燕王还是挺好糊弄的。 其实晚上她喝了粥后,容四就过来将他自己的被褥都抱走了,给沈千歌换了干净的,她若是要睡在外间完全没什么问题。 燕王垂头扫了一眼闭眼睡的“香甜”的沈千歌,不再说什么,他微微动了动身子,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揽着沈千歌,还轻轻在沈千歌后背上拍着,好让她更快熟睡。 算了,燕王现在虽然有很多事想问沈千歌,比如她为何要来洛城,再比如她是如何出了京城的,他来洛城赈灾,沈千歌待在京中仿若质子,圣上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黄太医来了看了他的病症后再说。现在还是让沈千歌好好休息的好。 本来还有些清醒的沈千歌在燕王大掌的拍抚下,不知不觉又重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外面天色都已经泛白了。 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沈千歌立马惊醒,醒了之后她没怎么动,朝着身边的燕王看了一眼,发现燕王还睡着,就轻手轻脚地起来,净了手脸,戴了布巾,快步走了出去。 容四正在门口等着,正要站在门口叫王妃,见王妃已经出来了,稍稍松了口气,他道:“王妃,黄太医来了,就在旁边厢房,正在净手换衣,马上过来给殿下看诊。” 沈千歌颔首,让容四去隔壁通知黄太医和周子愈,她则进了里间帮窗户都打开通风,而后才回到燕王身边。 还以为燕王没醒呢,到了燕王身边,却见他已睁开了眼睛看向沈千歌,精神比昨晚见到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沈千歌笑道:“殿下,黄太医到了,马上就过来。” 燕王点点头。 这边沈千歌话音刚落,黄太医就提着药箱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 第461章 喜当娘 黄太医与容十一路,当初沈千歌一行在裕河上分开,容十就是为了去接黄太医。 本来容十黄太医一行可能要再晚到个半日,谁知周子愈等不及,亲自带着人去接,紧赶慢赶提前了半日到了洛城。 幸而黄太医不过四十出头,身体也一直保养的不错,在外骑马没什么问题,否则还要耽误。 黄太医一到洛城就直奔驿站附近的这间院子。 到了地方后,带着药箱,匆匆在旁边洗了手脸,换了衣裳就赶了过来,到燕王面前的时候气还没喘平。 周子愈跟着进来,视线迫不及待的落到床上,想看看燕王的情况,昨夜他去接黄太医的时候,燕王可是不大好。 等见到燕王靠坐在床头,已经醒了过来后,他又惊又喜。 视线又情不自禁的落到沈千歌身上,当即就觉得王妃真是福星! 王妃没来的时候,殿下重病不说,根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现在一夜过去了,殿下病情不但没有加重,反而醒了过来,瞧殿下现在这情况,好似疫病也没那么严重了一样。 不过光看上一眼,周子愈还是不能放心的。 沈千歌让黄太医坐到床边放着的锦杌上,而后将周子愈和护卫们都撵到门口。 这疫病传染性极强,若真感染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黄太医医术本来就好,又已知了这是传染的疫病,自然进来前防护就做好了。 他伸手给燕王号脉,又观察燕王脸色和舌苔,问外间容四燕王这段时间的情况,两只手腕,黄太医足足号了两刻钟这才起身道:“殿下确实是患了疫病,不过殿下已经扛过了最严重的那段时期,后面只要按照下官的方子定时服用汤药,半个月后就能逐步恢复康健!” 听到黄太医这么说,燕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弯起了嘴角,“有劳黄太医了。”说完,在众人沉浸在高兴兴奋中的时候,燕王隐晦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沈千歌。 本来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花盆里的那朵花是不是真的有用,现在得了黄太医的话,沈千歌一颗心是彻底落到了肚子里,那朵花当真救了燕王! 沈千歌没发现燕王隐蔽的目光,由衷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要燕王好,日后她就能好! 这不但是救了燕王的命,也是救了自己的命! 其他的人可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周子愈和护卫们当真是认为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命不该绝,又认为王妃是殿下的福星,是因为王妃来了,所以殿下也逢凶化吉,熬过了最困难的时候,疫病都夺不走殿下的生机! 这一刻,整个后院好似重新焕发了生命力,所有人都精神焕发,喜悦不已! 连黄太医都被这样的高兴感染,他笑着道:“其实这事大家应该多谢王妃。” 突然被黄太医提到,沈千歌有些无措,同时又有些紧张,怎么突然说到她,难道黄太医看出来了什么?发现了她与常人有不同的地方? 这么一想,沈千歌顿时心虚起来。 黄太医爽朗的一笑,继续道:“一路以来,下官也接触了几位患了疫病的百姓,若不是王妃赠予下官的药圣手札,下官也不能这么快拿出医治疫病的方子。” 沈千歌也没想到那份原本要用来救祖母的药圣手札居然起到了这个作用。 不过药圣手札虽然有用,可那份手札距今已有一两百年,许多药材都已变迁,甚至有的药材现在都找不到了,里面的很多方子根本不能拿来直接用,要经过多方的测试和迭代更新,才能达到期望的效果。如果不是黄太医精通医理、熟知各种药材,就算是有药圣手札也帮不上忙。 沈千歌笑道:“那手札与我没什么用处,到了黄太医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黄太医与沈千歌的对话,让周子愈脸上爆发出了惊喜。 “黄太医,您说什么,您有了医治疫病的方子!” 黄太医颔首,“药方是药圣手札上提供的,只是其中几位药材如今已经没了,需要替换,配伍也要更改,目前有初版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此次洛城的疫病是有效的!” 说着,黄太医歉意的对沈千歌道:“还要与王妃道个歉,此次一路上为了试药买药,浪费了王妃许多的金银。” 黄太医为了研制药方花的那点银子算什么,只要是能出抑制疫病的方子,花多少银子沈千歌都觉得值得。 “无妨,只要能有方子,我愿意出这笔银子。” 黄太医颔首,只是瞬间他眉头又蹙了起来,“初步有用的方子已经有了,只是如今想要弄来药材怕是难了。” 洛城原本的药材因为疫病和天灾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就连洛城周边的药材价格都跟着猛涨,再远一些的鹿州,最近一季因为季节原因欠收,指望不上。 京城的药材价格倒是稳定,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组织人去京城采买药材,贵不说,运输也成问题,等药材运到,怕是都要到了秋日里,洛城百姓也被这疫病祸害的差不多了。 黄太医一路上也不是白来的,他一边走一边研究药圣手札整理药方,一边打听药材价格,裕州算是离洛城比较近的城池,药材价格不知怎么回事居然猛涨了三四倍! 按说就算是洛城急需药材,裕州药材价格上浮,应该也不会超过一倍,如今却愈发的不正常,像是背后故意有人控制了一样。 黄太医一席话让脸上刚有了喜色的周子愈又愁苦起来。 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黄太医空有方子也没办法! 这药材又要从哪里来?这怕是目前洛城最棘手的问题了! 沈千歌手头倒是有一批药材,只是不知何掌柜带着药材能不能顺利运送到洛城,这个时候提前说出来,怕出了岔子,让他们白高兴一场。 她只能先岔开话题道:“这些事情先不谈了,黄太医还是赶紧给旁边厢房的其他人看一看吧。” 周子愈拍了把脑门,对,旁边还有病患呢!他差点给忘了。 周子愈忙道:“麻烦黄太医了,旁边还有个小婴孩,需要着重看顾。” 沈千歌突然从周子愈话语中抓住了重点,“婴孩”,什么婴孩?难道她当真喜当娘了? 第462章 小公子 周子愈还没意识到说错话了,拉着黄太医就往旁边的厢房走。 沈千歌的脸僵住了,可燕王刚刚有一点好转,她却不好在这个时候问起,万一燕王情绪激动影响了病情,她怕是要成为罪人。 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总不能再塞回肚子里。就算她现在急着知道怎么回事也没用,孩子已经存在了。 尽管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沈千歌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原本看着燕王好转高兴的心情,这会儿全无了,甚至暂时都不想看到燕王。 沈千歌跟着黄太医周子愈一行快步出了燕王的房间,燕王张口想唤她都来不及…… 房间里就剩下燕王和照顾他的容四。 燕王唇色惨白的朝着容四看了一眼,“王妃是不是不舒服?”方才瞬间脸色就变了。 容四被主子说的骇了一跳,“王妃昨晚在这陪您陪了一晚上,别是感染上了吧!殿下您放心,属下这就去与黄太医说一声,给王妃也瞧瞧。” 燕王朝着容四挥手,让他快去。 他心里着急,更是恼沈千歌昨晚的一意孤行,他早就说过他染的这疫病感染性极强,沈二偏要贴着他,这下好了,不舒服了也不说! 沈二当真是气人有一手。 不管是燕王还是周子愈,都没想过沈千歌是为了那小肉团变脸色的。 孩子是当初容二在路边的菏泽里捡来的,这是众位护卫都看在眼里的,只要是燕王身边的亲卫都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沈千歌应该早就知道了,哪里晓得沈千歌到了洛城后,没一个人与她提这件事。 跟着周子愈黄太医到了旁边的厢房。 容二和小肉团住在里间,黄太医拎着药箱进来就给两人把脉。 沈千歌就站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容二和小肉团明显比燕王的症状要轻,他们起码还有意识,尤其是那小肉团,脸色居然比容二一个粗壮汉子还好些。 好似是发现不远处有人看他了,转着眼珠子朝着沈千歌这边看过来。 一与沈千歌目光对上了,原本还因为难受哭丧着的脸顿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还开心的“咯咯”了两声。 惹的众人都朝沈千歌看去,容二虚弱的道:“王妃,小公子喜欢您呢!” 小肉团子被他捡来后也没起个名字,跟着他们一路一开始还有奶糕吃,后来被偷走了,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再后来他们条件也不好,每日里只有米糊糊给他填饱肚子,大家可能都觉得没名字好养活,所以一直都没给这孩子取名字。 到了洛城这孩子被误认为是殿下的,所以都叫他小公子,这么叫着叫着大家都习惯了,现在大家都叫这小子“小公子”。 小肉团子的身世所有护卫都知道,容二下意识也以为王妃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解释。 可这一句话这个时候落到了沈千歌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孩子居然是燕王身边最信任的护卫之一容二亲自带着的,那可见这孩子身份不一般,容二又叫这孩子“小公子”……那这孩子身份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无非就是燕王在外的孩子…… 沈千歌一时间震惊气恼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男人都一样,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随即沈千歌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还是她要求太高了,也强求了,或许这也是她自食其果…… 本来一开始,她接近燕王的目的就不单纯,后来虽然成婚,两人之间也有不少矛盾,只是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没强求。 她对燕王的心本就不纯粹,又哪里能要求别人对她纯粹? 沈千歌深吸了口气,尽量将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压制住,这小肉团子既然被燕王带在身边,那说明燕王对他感情不一般,燕王的孩子,她如何能怠慢,毕竟,她还要靠燕王才能健康的活着。 只不过片刻,沈千歌脑中已经闪过了许多想法。 她情不自禁的将目光落在小肉团的身上,小肉团好似知道她的身份一样,不但对她笑,还对着她张开两只肉肉的手臂,好似在求她抱。 容二用帕子给小肉团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的憨厚,“小公子,那是王妃娘娘。” 这小子好似天生知道谁身份比较高一样,不管是第一次见殿下还是见王妃,都一副亲昵的不行的样子,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小狗腿子! 本来沉凝的气氛被小肉团一打岔都变得轻松起来。 黄太医怕沈千歌要上来抱小肉团,提醒道:“王妃别动,这孩子病症虽轻,可确实是患了疫症,等好了,您在抱着玩耍。” 沈千歌并没有上去抱小肉团的打算,黄太医这么一说,她只是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这会子,她喜当娘的那股诡异又酸涩的心情还没过去呢。 见了孩子,沈千歌干脆也不多待,找了个借口先出了房间。 沈千歌一走,原本好好的小肉团就哭了起来,还不断的朝着门口看去。 容二还以为这小家伙因为疫病的原因不舒服,连忙将他抱起来哄。 站在外面的沈千歌听到孩子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委屈的慢慢止住了哭泣。 容四追了过来让黄太医给沈千歌也看看。 黄太医依言给沈千歌诊脉了,说了她暂时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一路来劳累,身子有些虚弱,容四在旁边听了这才放心。 等黄太医配了药方,沈千歌安排护卫熬了药,周子愈那边也给众人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 沈千歌是昨晚半夜到的,照顾了燕王一晚上,必然也没睡好,黄太医一行更辛苦,连夜赶路,清晨才到这里。 这个时候,大家都需要休息。 毕竟燕王容二小肉团子还患着病症,为防止传染,周子愈没将大家安排在后院,这三进院子,房间很多,完全够他们所有人住。 沈千歌安排在了后院旁边的东跨院,离燕王住的主院最近,白雪姑姑与她一起住。 黄太医、护卫们与周子愈一起住在西跨院。 黄太医和周子愈都是一个人住一间厢房,剩下的护卫们两人一间挤着点。 沈千歌本想再去看看燕王,可一想到偏房里的那个孩子,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反正燕王现在也脱离危险了,只要按时服药,不会有什么大碍,她不如回房间好好休息冷静一下。 于是,沈千歌与白雪姑姑去了东跨院。 燕王房间,没多久容四就送了早膳来。 第463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容四刚进来,燕王就问道:“王妃呢?她也没用早膳。” 沈千歌昨夜陪了他一夜,到了早上黄太医来,她也什么都没吃,定然也饿了,洛城如今条件艰难,怕是在这院里,伙食最好的也就属他这了,不与他一起吃,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容四将清淡的早膳放在小几上,而后端到主子面前。 在现在这种特殊条件下,燕王身子又弱,吃的确实都是目前能提供的最好的。 小几上一碗瘦肉粳米粥,两个水煮的鸡蛋,一小碟咸菜,两个肉包子。 做完这些容四道:“王妃去旁边的院子休息了,您先用吧,属下一会儿亲自送了朝食过去。” 燕王蹙了蹙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昨夜他重病撵沈千歌出去,她都没出去,而且到清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了一趟,就不回来了? 他还有好些事好些话想与她说呢。 见燕王脸色好像不太好,容四没忍住帮沈千歌说话,“殿下,王妃昨晚守了您一夜,这会儿大概是困倦了,您莫要怪罪王妃。” 燕王扫了一眼自己这亲卫,这可是一直随在自己身边的护卫,什么时候站到了王妃那边,时刻替王妃说话了? 燕王压根不知道容四昨晚已经被沈千歌用一个馒头“收买”了。 “好了,本王知道了,王妃什么时候醒来,迅速来告诉本王。” “是,属下遵命。”容四应下就退了出去。 沈千歌去了旁边的院子休息,没过来看燕王,燕王顿时就没了用膳的心情,再加上他的病症没好,更是没了胃口。 一碗粥只吃了小半,用了一个鸡蛋,半个包子就让容四撤了下去。 容四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只觉得无比可惜,可这食物是殿下用过了,他还不能用,为了不浪费,容四只好将这些送到隔壁的容二那,让容二吃了。 容二瞧着主子剩下一半都不止的早膳,惊讶道:“殿下平日里的胃口这都少了,今日是怎么了?” 容四挠了挠头,“许是身子刚好些,没多大胃口?” 容二颔首,也有可能,他现在的饭量就没有没患疫病前大,足足比之前少了一半,否则面前这点东西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因为多了个小肉团,沈千歌直到回了休息的院子脸色都不大好。 白雪瞧了后担忧的过来道:“王妃,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怎的脸色这么差?” 沈千歌摇摇头,“白雪姑姑,我没事,刚刚黄太医还给我号过脉呢,身子康健,许是昨夜熬夜,没休息好。” 白雪顿时心疼不已,“我方才已经给王妃将床铺好了,被子都是干净的,一会儿吃完就能休息。” 说完白雪就将沈千歌往桌边带,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是周子愈让人送来的朝食。 沈千歌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静一静,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 沈千歌摇手,“白雪姑姑,我累的很了,没什么胃口,你一个人吃,我去里间洗漱睡一会儿。” 白雪见沈千歌确实疲惫也不勉强,“那我给王妃留点,等您醒了,热了再吃。” 沈千歌胡乱点点头,就进了里间的卧房。 她连身上的外裳都没脱,直接躺到了床上,拉下了床帘,等小小的床帏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眼眶里苦苦忍着的泪水才瞬间从眼角滑落,而后越落越多…… 沈千歌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压抑着哭声,眼泪很快就将被子浸湿了一块。 本来不想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却怎么也忍不住。 哭了好一会儿,沈千歌才觉得压抑在胸口那股酸涩慢慢退去了,师傅说的没错,若是自己感觉委屈了,还是哭出来的好,否则压抑在心底,只会影响自己的身体。 上辈子,她就是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后来患了病很快就加重,而后一命呜呼。 哭够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觉得累得很,沈千歌拥着被子,闭上眼眸,居然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只是睡着的时候,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快中午的时候沈千歌就醒了。 情绪发泄后,她想通了许多。 与上一世相比,这一世她已经好了许多,更是做了师傅想让她做的事,日后能平平安安,孝顺祖母和姑姑,至于其他,怕是她强求太多。 与燕王成婚,她本来就带着目的,如今燕王有了自己的孩子,两人也算是两不相欠。 以后如果两人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那是福分,如果不行,她也不强求。 盯着帐顶发呆了会儿,肚子就反抗似的叫了起来。 沈千歌顿时觉得一阵饥饿的感觉袭来。 师傅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如何,还是先吃饱吃好才有力气做别的。 这么一想,沈千歌利索地从床上起来,卧室里面有净房,白雪姑姑已经在里面放了桶干净的水。 沈千歌从昨晚到这里,因为急着见燕王,衣裳都没换。 到了这里倒是可以不用再刻意的穿男装了,沈千歌找了一身随身带着的家常衣裙,去洗漱后换上。 换好衣裳,沈千歌出了房间到了堂屋花厅。花厅桌上还有白雪姑姑留下的食盒,打开食盒瞧了瞧,里面的吃食很简单,一碗白米粥,一个包子,一碟小菜,包子有绿色的汁水透出来,还有股咸菜味,这怕是素馅的包子都算不上,而是咸菜馅儿的…… 沈千歌拿起包子掰开,包子都已经发硬了……这包子怕是昨天就做好的,今天热热就直接吃了…… 这样的包子,沈千歌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可这个时候,浪费粮食着实不好,她坐到桌边,勉强将包子和粥吃了下去。 刚吃完,白雪就进来了,进来就见沈千歌在吃冷了的包子和粥,骇了一跳,“王妃,你怎么不叫我,好歹我给您热热再吃。” 沈千歌摇摇头,不在乎的道:“现在是夏天,吃点凉的不要紧。”其实这包子都回锅多少次了,就算热了,口感也不会比冷的好。 白雪姑姑心疼的不行,她在沈宅的时候可是看着沈千歌每日吃的是什么,这种东西,以往王妃从不入口的,就算是一路来洛城,他们一行吃的也不差,可到了这个时候,王妃却一点都没嫌弃这粗糙的吃食。 白雪姑姑叹息了一声,“这朝食虽简陋,比外院那些护卫可不知道好了多少,我方才出去了一趟,小侯爷带着护卫们都吃大碴子粥,那粥到了嘴里都剌嗓子。” 沈千歌惊了,从昨晚容四给她送吃食来的时候,沈千歌就猜测他们吃的不好,可怎么沦到吃大碴子粥的程度了? 大齐的大碴子粥是什么,是麦麸、糠、黑豆混着野菜炖成的……在京中,勋贵家中的牲畜吃的都比这好…… 沈千歌:…… 她顿了顿,问白雪,“姑姑,我们带来的粮食还剩下多少?” 第464章 做顿好吃的 他们一路随身带的物资都是白雪来统筹分配,她以前就是沈姑姑的贴身丫鬟,算账管家都是一把好手。 白雪立马起身从自己的行李里取了一个小册子递给沈千歌。 “王妃,这是我们一路上的花费,余粮剩下的不少。” 沈千歌翻开小册子看了看。 这次她来洛城,带的人不多,只十来个人。 又在出发前准备充足,路上花销很少。 她要用来帮扶洛城的物资现在并不在她手里,而是在路上。 如今她手中剩下一车各色粮食一车各色物资,这些东西足够这一院子的人吃饱六七日的了,到那时,她的东西也都会陆续到达洛城,到时能直接续接上。只靠着她,院子里的这些人就完全不用过这些苦日子。 沈千歌合上小册子重新交给白雪,“白雪姑姑,咱们剩下的东西不少,这个还继续麻烦你管着,今儿咱们正好有空,就给院子里的人做一顿好吃的犒劳犒劳,毕竟大家这段时间着实是辛苦了。” 白雪听到王妃这么说,连忙笑着点头。 今早王妃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她正担心着呢,现在见王妃脸色好多了,又打起了精神要犒劳护卫们,她就稍稍放下心来。 要想在燕王府站稳脚跟,王妃现在做的才都是正确的。 大齐,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如今王爷多了个小公子,王妃就想不开了,那若是王爷日后娶了侧王妃,王妃要如何? 皇家的婚姻本就是残酷的,有几个男人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王妃早些看清楚是好事。 白雪姑姑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沈千歌也不管白雪这个时候是什么想法,她带着白雪从东跨院出来就朝着厨房的方向去。 才出了院门,就见容四匆匆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笑,“王妃,小侯爷早上带着人去城外的山林里猎了一只野猪,肥的很呢,这会儿抬进来了,让属下来向王妃请示如何分配。” 野猪?在到处都是流民的洛城周围,这等野物可是不好找。 怕是周子愈觉得她来了,没好东西招待,特意带着护卫一大早去打的。 堂堂的小侯爷到了洛城沦落成了猎户了。 沈千歌有些苦笑不得。 但不管如何,沈千歌承了周子愈这个情。 本来她打算让容九带着银子去附近买些猪肉回来的,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况且现在在洛城猪肉怕是不好买。 沈千歌笑道:“那先带我过去看看。” “哎!”容四高声应答了一声。 之前院子里的伙食那么差,他们这些护卫都没出去打猎,一来是担心殿下的身子,二来是没有主心骨,现在殿下病情好转,王妃也来了,还带来了十好几的护卫来,为了不让王妃和王爷吃苦,他们这些护卫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也是高兴的。 容四直接将沈千歌领到了厨房院子里。 只见院子井边放着一头鬃毛长长的野猪,初初估量了一下,怕是快有两百斤重!当真算是一头肥猪了! 沈千歌当即就吩咐容四找护卫们来,将这只野猪给处理了。 在护卫们处理野猪的时候,沈千歌将容九叫来,让他去取了他们随身带的一袋食材,又让容十陪着白雪姑姑去附近的集市买了菜蔬回来。 沈千歌在厨房的动作,很快周子愈就都知道了。 周子愈的常随梁辉有些担忧的道:“王妃看着好似是要犒劳护卫们,可是小侯爷,咱们现在的物资不但没有富余,反而少之又少,这样下去,明日怕是您又要一大早去城外打猎了。” 那城外的猎物是那么好打的吗? 洛城周边到处都是流民,山林里能吃的早就吃完了,别说猎物了,就是野草野菜也没几颗,离洛城近的山头都光秃秃一片! 为了那头野猪,小侯爷可谓是奔波了大半日,最后还是在洛岭深处打到的,差点伤了胳膊,这野猪弄回来了,难道就由着王妃这么糟蹋? 常随心疼的不行,心疼食物更是心疼自家主子。 周子愈听后倒是随意的很,他朝着常随瞪了一眼,“若是王妃不冒着危险赶来洛城,殿下早就没命了,就冲着这个,她想浪费几头猪都行,大不了,我明日一早再去城外打猎。行了,王妃想犒劳护卫们你就跟着受利,大家这段日子着实过的辛苦,就算是给大家轻松轻松了。” 梁辉低垂下眉眼,他虽然没说什么了,但心里对沈千歌的这种行为愈发的抵触。 王妃到底是宦官人家长大的,压根就不知道百姓疾苦,更是不能体谅别人。 周子愈可没空管自己这常随想什么,他花了半日时间打猎,昨夜又去接了黄太医,到现在还没休息,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他连洗漱都省了,直接倒在床上就睡,没一会儿,房间里就鼾声四起。 常随梁辉见主子这般,就愈发的不忿了。 等主子休息,他快步去前院找容三。 护卫们的动作很快,一只大两百斤的野猪半个时辰不到已经屠宰完毕。 白雪姑姑也带着菜蔬回来了。 洛城的集市上已经买不到什么新鲜的菜蔬,只花了高价买回了些萝卜。 白雪姑姑与沈千歌汇报的时候心疼的道:“就这么大半袋子萝卜就花了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在京城都够百姓之家生活半年的了!” 沈千歌也吃惊,洛城物价竟然已经涨成了天价!这让百姓还怎么吃喝! 她暗暗记下,准备改日与白雪姑姑带着护卫一起去洛城四处逛逛,瞧瞧洛城百姓的情况。 容九把他们带来的米面送了两袋来。 沈千歌就招呼容九容十带着两个护卫一起忙活了。 如今这院子里加上护卫有五六十的人。 有猪肉,有萝卜,有米面,这就行,也不用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只一道萝卜烧肉就成!再做些烧饼,烧饼上撒上一层白芝麻,焖些米饭,到时候一人就一只海碗,在米饭上掏一勺萝卜烧肉,再浇上大半勺的肉汁,一人再两只烧饼,又香又管饱还解馋。 可惜了大齐如今还没有土豆,师傅说过,土豆红烧肉味道更好。 这么想着,就做了起来。 沈千歌当主厨,容九容十打下手,揉面贴烧饼,没半个时辰,厨房传出的香味窜了满院子,让大家都忍不住抽吸着鼻子,口舌生津。 第465章 “大手大脚”的王妃 一个时辰后,饭就做好了。 沈千歌让容九容十通知一院子的人到厨房所在的院子用饭。 这院子旁边有几间屋都空着,里面摆放着好些桌椅,现在用这地方吃饭最方便。 像容四这种馋嘴的,在这边厨房传出香味的时候就在门口守着了,现在容九一叫,飞速地窜进了厨房里,帮着盛饭盛菜。 将碗筷摆放到旁边堂屋的长桌上,烧饼用小竹篓装,萝卜红烧肉用汤碗盛了一桌放上三大汤碗,米饭盛到木桶里,盖上盖子保温,吃多少盛多少。 容九容十出去了一圈,院子里的大部分护卫都来了。 一个个来了先向沈千歌问安,而后才规矩的入了座用饭。 沈千歌坐在主位见大家都坐的差不多了,黄太医都来了,可容三却不见。 她走到一旁叫了容十询问,“人都来了?” 容十结结巴巴的道:“小侯爷的常随梁辉和容三和他们的手下都没来……约摸十多个人……” 沈千歌顿时就蹙起了黛眉,“为何没来?可是手头有事一时丢不开?若是这样,给他们留着,你们吃完了去替换他们过来。” 容十只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笑,“王妃,不是的,他们大概不喜欢吃肉,没事,他们不吃属下带着兄弟们吃,今日王妃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属下能一口气吃下三碗饭再加上四个烧饼!” 沈千歌立即就从容十的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味来。 怕是梁辉和容三不是不喜欢吃肉,是对她有意见,她刚来洛城,是如何惹了这群人?既然容十顾念兄弟情义不好再说,她也不继续问,挥手放容十去吃饭了。 没一会儿,周子愈也来了,他与沈千歌打了招呼,就很快加入到了干饭大军中,与护卫们抢地不亦乐乎。 沈千歌吃的与这些护卫们一样,她与白雪两人一桌,一碗萝卜红烧肉,两小碗米饭再加上两只烧饼就足够了。 至于没来的容三梁辉等人,她并未让人再去请。 用完了饭,沈千歌将单独熬的红枣粥和煮的鸡蛋让容四给燕王送去。 她则带着白雪回了东跨院。 前院和大厨房所在的院子其实只隔着一堵墙。 每日里大厨房一开火,前院就能闻到厨房飘过来的味道,前些日子,大厨房做的都是一些简单能混饱肚子的吃食,最多的时候还是用来熬药了,整日里都飘散着一股苦涩的汤药味道。 今儿大厨房那边一开火,做的又是实打实的硬菜,没多会儿,炖肉的香味就翻过了院墙飘到了前院,让人忍不住抽着鼻子嗅着。 在前院巡逻的一名护卫闻到这勾人馋涎的味道立马就精神了,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这是哪家在做好吃的呢,味道也太香了,闻了这味儿,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护卫们自从从京城上路来洛城,一路上风餐露宿,到了洛城后吃的就更差了,再接连遇事,熬到现在,大家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了,再加上沈千歌的厨艺本就好,更不用说今日用的食材都是极为新鲜的,这味道自然就更上了一层。 普通人在极为饥饿的时候闻到美味食物的香气,这种诱惑都很难抵挡。 更不用说这群一直吃不饱的护卫们了。 旁边另一名护卫用力吸了吸鼻子,“像是肉的味道!肉啊!这么一算,我们都快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我都快忘记肉是什么味道了,等回了京城,我一定花上十两银子去便民食肆将所有的肉菜都点一遍!” 走在两人身后的护卫压低声音道:“不久前,我瞧见小侯爷带了头野猪回来。” 这时,一名护卫小跑着过来,脸上笑嘻嘻的,“闻这味儿是不是馋了?告诉你们,是大厨房在炖肉呢!说是中午,王妃请大家吃饭,有肉有饭!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得了!” “当真?我们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不知王妃做的多不多,闻着这味道,我觉得我能吃上三大碗!” …… 这边几个护卫在高兴的讨论着,不多时就见容三沉着脸过来了。几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立马禁声。 容三是这几名护卫的统领,几人说的话,他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属下,随后下达命令,“今天中午,王妃请吃饭,你们不许去!” 几人听到统领这样的吩咐,纷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对上容三冷沉沉的脸又不敢问出口,只能蔫蔫的答应下来。 等容九容十来叫人吃饭的时候,只容三梁辉和他们的手下没去,容九蹙了蹙眉上来问道:“三哥,怎么不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饭桶,去迟了可被抢光了。” 容三摇头,“我们不去了,你们去吃吧,粮食不多了,你们趁着能吃的时候多吃点。” 听了容三的话,容九眉心拧了拧,想说什么,可见容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去吃饭的兄弟们走了。 这容三怎么回事,王妃好不容易补贴他们吃顿好的,他还阴阳怪气的。 没去的人就容三梁辉带着他们的手下,拢共十多个人。 这会子,去的人都离开了,只他们坐在前院厅堂里。 另外一边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他们都能听见……没一会儿,大伙儿肚子就忍不住开始叫了。 再加上厨房那边飘出的味道刺激,没饭吃的护卫们更是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 容三看手下这样来气,他怒道:“你们就这点出息!” 被统领这么一骂,护卫们脸色就更愁苦了。 有好吃的谁不想吃!更何况他们当真是一个多月没吃过肉了……做梦都想吃肉…… 要是可以,他们都想像小侯爷一样去城外打猎,将打回来的猎物给王妃,麻烦王妃给他们做好吃的,可惜,他们不敢这么干…… 容三叹息了一声,“再忍忍,等他们吃完了,我们再去吃我们的饭。” 等他们吃完了每日的大碴子粥,容三觉得自己要去殿下那里好好说道说道,像王妃这样大手大脚的,如何能行!如今是在洛城,可不是在京城了。 第466章 不满 等大厨房那边声音小下来,吃饭的护卫们一个个捧着肚子从大厨房出去了,容三和梁辉才带着手下过去吃饭。 此刻大厨房前一波吃饭的人都已经离开,容三和梁辉的手下们进了大厨房还能闻到没消散萝卜红烧肉的味道。 几名手下快步往厨房里走,想看看兄弟们有没有留下一点好饭好菜给他们。 等进了厨房,让他们瞠目的是,厨房里哪里还有什么好菜,连米饭都没剩下半碗,除了没散去的香味,锅碗瓢盆都已经洗干净了。厨房里更是连剩下的食材都没有…… 护卫们边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那群馋猫,边不得不去库房取做大碴子粥的食材。 大碴子粥做起来简单,一锅炖就行,半个时辰不到就得了。 十来个大小伙子没滋没味的吃完自己的粥,就垂头丧气的去干自己的活计了。 之前也天天吃大碴子粥,虽然不好吃,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更没觉得难吃到咽不下去,今日明明他们已经很饿了,却觉得食不知味,更是觉得这粥剌嗓子。 或许这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 容三瞧见手下们这般模样,更是生气。 等手下们都散了后,他脸上带着怒气就去了后院。 后院正房,燕王盯着眼前小几上放着的午膳,红枣粥加煮鸡蛋,顿时他就蹙起了眉头,“本王中午就吃这些?” 就算是他在后院也闻到了前院大厨房飘过来的馋人香味了好不好? 闻过了香味再用这些食物来糊弄他是不是不太好?沈二的良心呢? 而且沈二知道他无肉不欢…… 容四见殿下只是盯着面前的食物却不动手,脸色还黑沉沉的,容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殿下,王妃交代了,您身体刚转好,只能吃清淡的……” 之前殿下重病的时候吃的也是这些,可从没挑剔过,王妃一来,殿下就开始撒娇拿乔了。 燕王并没有因为容四的话脸色好转。 “王妃呢?”若是想要自己吃这些寡淡的,沈千歌起码亲自来一趟看看自己吧!她都有空去大厨房给护卫们做好吃的,难道没空来看他?燕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关键是沈千歌若是有心,就算是素材都能做出肉味儿来,就看她想不想做了。 容四不敢有隐瞒,“王妃回东跨院了,许是中午做了几十个人的饭菜,累得很了。” 燕王抬头扫了容四一眼,非常怀疑现在的容四到底是他的亲卫还是沈千歌的亲卫,怎么处处都帮着沈千歌说话,还给她绞尽脑汁的找理由。 容四的话更让燕王觉得不对了,他总有一种感觉,沈千歌像是在与他生气,可为什么生气,他当真是想不出来,从沈千歌来这里到现在他分明什么都没做,他一个病重的,想做什么也没那力气和精神呐…… “端下去吧,本王没什么胃口。” 容四刚要劝几句,外面容三求见。 容四抬头看了眼主子,眼神带着点虚,怕是他已经知道容三来是为什么事了。 “让他进来,午膳先端到一边。”容四颔首。 很快容三就进来了。 容三见殿下今日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趋于正常,心里松了口气。 燕王让请安的容三起身,“什么事,如此急?” 不急的话,也不会在他身子刚刚好转的时候来打扰。 容三听到主子这么问,下一秒就一下子跪在了燕王的床边,以头抢地,“殿下,属下斗胆劝谏。” 燕王见他这样,眉心微微拧了拧,“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样做什么!”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属下便直言不讳。殿下在未患疫病之前就知道我们到洛城后是什么状态。随即殿下染了疫病,期间殿下一直意识昏沉,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属下们苦撑着才将日子拖下来。后来小侯爷来了,中了杜大人的圈套,物资全失,小侯爷带着属下们能熬到今日着实是不易。王妃能亲自来洛城,又带来了黄太医,让殿下病情好转,属下们很是感动。可现下,钱粮本就缺乏,兄弟们能在洛城活下来都已不易了,王妃还这般大肆浪费,实是不该!如果这样,怕是弟兄们明日连大碴子粥都喝不上了!王妃这不是在帮忙,这根本就是在给殿下和小侯爷添乱!” 听完了容三的话,燕王的剑眉已经彻底拧了起来。 旁人不清楚,他可不是傻子。 如今他病情好转,意识更是清醒。 沈千歌没到洛城来的前一天,他当真是病入膏肓了,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情况,那个时候连保持清醒都难,浑身更是无一处不痛,在那之前,他甚至已经开始呕血。 而后沈千歌陪了他一晚上,第二日黄太医赶来给他施针后就说病情好转了,只要服用他开的药方就会慢慢好转直到痊愈。 黄太医施针哪里那么有用,方子的作用他不怀疑,可哪里能见效那么快。 怕真正救了他的是沈二! 联想到之前沈娇娇派人悄悄送来的信,燕王心中更加怀疑,但事关沈千歌的安危,他不会将这些告诉任何人。 现在到了容三的眼里,沈千歌变成了对自己对洛城毫无用处的人。 怕是容三都觉得沈千歌来洛城根本就帮了倒忙,甚至不小心还会拖累他。沈千歌应该安心待在京城,只需要派容九容十带着黄太医到洛城就行。 正是因为这样,容三才对沈千歌愈发的不满。 怕对沈千歌不满的人,不止容三和他的手下,还有别人。 沈千歌才是真正救了自己的人这事燕王不能说,他盯着容三看了会儿,也不解释救人的事,而是问容三。 “在王妃没来之前,我们还剩下多少粮食和银子?” 容三没想到殿下不但没说王妃,反而问起了他这个问题,他有些发懵,可还是很快回答了殿下的话。 “麦麸黑豆等一共五袋,粳米小半袋,豆面五袋,细白面小半袋,还有几坛子咸菜,账面上的银子还有五十两。”粳米细面都是给燕王和小肉团准备的,其他人吃的都一样,就连周子愈都不例外。之前容三就管着外院,后来小侯爷来了,还让他继续管着,这些物资都是他统计的,所以他最是清楚,燕王一问,他下意识的都说了出来。 燕王点了点头,“今日中午,王妃做什么给大家吃了?” “萝卜红烧肉,白米饭,烧饼……”说着容三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王妃做的这几样东西没一样是从库房里取材的……账面上的银子更是一两都没少……只除了那头野猪是小侯爷打猎来的,可小侯爷打的猎物,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他们也管不着啊…… 第467章 请罪和背叛 可……可是王妃用的银子不就是王府的吗?既然是王府的银子那就是殿下的,这还不是在浪费殿下的银子?容三觉得自己这劝谏没错,刚刚心虚了一下的眼神又变得坚定了。 燕王扫了一眼就知道容三心中所想。 他继续道:“这些东西可是你从公中取了银子给王妃采买的?” 容三摇头后又抬头看向燕王,“殿下,王妃虽没有用属下手里公中的银子,但用的也是王府的!” 燕王朝站在一边的容四看去,“容四,你说说我们从王府出发的时候,王府的情况。”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容四经常跟着荣顺打下手,对府中的财产情况比这些亲卫弟兄们了解的多,而且在这个时候,容四不会说假话。 容四苦着脸回燕王,“回殿下,我们走的时候从王府公中抽调了六千两银子,加上各色物资,一共用了一万两出头。那个时候,王府公账上的银子只有八千两,有两千两是王妃私下里贴补上去的……” 容四说完就看向容三,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适可而止,哪里是王妃大手大脚,分明从他们出发到洛城,都是他们占了王妃的便宜,一直都是王妃在贴补他们呢…… 容字辈儿都是燕王贴身的亲卫队里的,从小跟着燕王,虽与主子身份悬殊,但私下里与亲兄弟也没多少分别。 主子今年大婚的时候,他们这些亲卫知道,主子将自己的私产和私房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到了大婚后,主子的私产根本就没多少产出,剩下的都放入了公中了。 如果公中没银钱,那就是燕王府没银钱。 他们出发的时候都要靠王妃补贴,那他们离开后,王府其实都是沈千歌用自己的体己维持着。 这样一来,王妃一路来洛城,用的只能都是王妃自己的银子……与他们家殿下也没什么相干了…… 王妃的银子就是王妃的,他们作为殿下的下属,却是没有理由指责王妃如何花她的体己的…… 容三在知道这其中的实情后,顿时窘迫的脸如火烧,王妃花自己的银子请护卫们吃顿好的,他居然还告到殿下这里……实在是忘恩负义,不识好人心……都是梁辉那小子糊弄的!否则他也不会想这么多,做了这等错事! 容三在反应过来后连忙认错,“殿下,是属下愚昧,还请殿下责罚!” 燕王微微闭着眸子,冷声道:“容三,你不应该与本王道歉。另外,若是谁不想接受王妃的恩惠,从这院子走出去自谋生路便是!本王绝不拦着!恰好洛城的事没解决,本王没了物资也不知如何赈灾,趁着还未事发,要走就快走!再过上十天半月,说不定你们就要被本王连累了!” 容三知道殿下这是在说气话呢! 他当真是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就算殿下获罪,他们也会跟着殿下,陪着殿下一起下黄泉! 容三跪在燕王面前,语气诚恳,“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向王妃认罪!” 说完给燕王行礼后,带着手下们出去就往东跨院那边去。 容三出去后,燕王吩咐容四,“将这件事告诉小侯爷。” 容四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周子愈吃饱了正在西跨院里午睡呢,容四就匆匆来了。 周子愈也不起身,躺在床榻上瞅了容四一眼,“什么事,这么急惶惶的。” 容四只好低声将事在周子愈耳边说了。 周子愈原本还睡眼惺忪的模样,听完后,瞬间清醒。 他瞅了眼容四,“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容四一离开,周子愈就命人将自己的常随梁辉叫了进来。 沈千歌回了东跨院休息没多久,白雪就匆匆进来了。 沈千歌正查看白雪记的账册,看看他们还剩下多少物资,见白雪姑姑脚步匆匆的进来,询问道:“白雪姑姑,怎么了?” 白雪姑姑嘴角带着笑,“王妃,容三带着手下跪在东跨院的门口,在求您原谅呢!” 中午谁没去大厨房用饭,沈千歌心里清楚的很。 可这么快容三能来认错而且还放 “容三在来之前可去了哪里?” 听沈千歌这么问,白雪姑姑就笑的更高兴了,“去了殿下那边,从殿下那一出来就过来请罪了。” 沈千歌微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容三去燕王那里定然是为了告状去的,一旦燕王也怪罪她的话,那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容三能这么快意识到错处,定然是燕王说了什么,否则不会如此。 沈千歌咬了咬唇,原本已经坚定的心此刻又有些动摇了。 为什么没当她要与燕王划开界限的时候,燕王都要越界! 白雪姑姑笑道:“王妃,看来殿下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千歌抬头看了白雪姑姑一眼,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姑姑陪我去院门口一趟吧。” 容三能放下身段带着手下来请罪,那是他真心觉得错了,可她作为燕王妃却不能过分拿乔,毕竟她现在与燕王的是一体的。 “好!” 白雪与沈千歌一起去了东跨院门口,接受了容三的道歉,亲自将人扶起来,安抚了两句。 容三见王妃原谅了自己,心里松了口气。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容三专门把自己调到了晚上值夜,带着手下亲自给燕王和王妃守着院子。 可另外一边的梁辉结果就不是那么好了。 他坚持自己的想法,毫无悔过之意,周子愈直接让人将梁辉连同他的四五名手下撵出了驿站旁边的院子,让他们自己奔命去,他从此再无梁辉这个常随! 沈千歌这边是一个时辰后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蹙起眉头,惊讶道:“姑姑你说小侯爷的常随被小侯爷撵走了?” 白雪脸色严肃地点点头,“是,一共五人,全部被小侯爷逐出去了,如果不是在洛城这样的地方,他们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不发卖了就不错了。看来小侯爷还是对他们留了一份情面。” 这件事叫沈千歌更警醒了一分,看来就算是长时间用的人到了某个时刻也不一定靠谱,人都是会变的,唯有自己站得住脚才行。 这些人定然是早就在心里生了异心的芽,慢慢一步步长大,幸好她的许多布置还没来得及与燕王商量,否则这些人现在背叛,说不定对他们极为不利。 萧竞吃完了中饭后都一直晕晕乎乎,等在大厨房看到一身女装的“六爷”出现,他才反应过来他的主子沈千歌就是护卫们口中说的王妃…… 他搞不懂他主子个头虽然没有普通男子高,年纪也不大,但一路上瞧着也是个堂堂男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女子,还成了王妃…… 半日下来,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呢,脑子里老是六爷的脸和王妃的脸反复横跳。 发现主子是王妃后,他都不好带着手下们去东跨院求见,只能暂时在前院守卫。 下午的时候,小侯爷贴身的常随带着手下被逐出了这处三进的院子。 他很快也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逐出去的。 说是因为他们对王妃不满,才被牵连,萧竞吐了口唾沫。 放屁! 在洛城这样的环境,这些人怎么可能因为不满意王妃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主子背叛主子,还不是因为早就衡量了利弊,觉得燕王和小侯爷没有后路了,提前撤退! 这怕是他们早就琢磨好了,王妃今儿这事不过是他们找出来的蹩脚的借口。 只容三比较蠢被别人利用了而已。 萧竞盯着院子的侧门,叮嘱自己的手下,“既然已经背叛离开的人,就不要给他们回来的机会!我们不欢迎背叛者!听到没有!” 手下们答的响亮! 他们是王妃的护卫,这些人拿王妃做筏子,就是和他们过不去,容字辈儿的人能给他们网开一面,他们决不能! 萧竞话音一落,手下们答的响亮干脆。 等到了夜色四起的时候,萧竞安排了手下守在各个门口,自己更是亲自巡逻,等到了下半夜,还真叫他抓到一个想要偷着进来的。 这人是梁辉的手下,周子愈虽然放了他们一把,但是他们出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整个洛城现在家家都穷的叮当响,怕是有充足粮食的就是燕王的院子,这不,趁着灯下黑的时候就想进来趁火打劫,被防备心极强的萧竞抓了个正着。 萧竞一点不留情的将人痛揍了一顿,而后让手下将人送到了周子愈那。 周子愈本来一下午的心情就极为不好,被自己最亲近的常随背叛了可见一斑。 现在常随居然还派人回来打劫?这当真是不将他这个主子看在眼里了。 别以为周子愈平日里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就觉得他脾气好,人送过去之后,周子愈很快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亲自将这个前手下给了结了,把萧竞看的目瞪口呆。 不但如此,周子愈还让萧竞将这人的尸体从院墙上扔出去。 萧竞嘴角抽了抽后,连忙应了下来,现在突然庆幸当时他带着兄弟们跟着的是王妃了,这小侯爷看着好相处,实际上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尸体被扔出去后,晚上消停了许多,等第二日一早,萧竞派人去看,院墙外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梁辉让人带走了,还是被那些城中的流民捡回去了,前者还好,若是后者,怕是这人的尸骨都不存。 一处破败的民房里,梁辉坐在上首,看着两边站着的手下,眉心夹的死紧,“何虎死了?” 两边的手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第468章 吃大户 梁辉拳头攥紧,“尸首呢!” 其中一名手下战战兢兢的道:“我们的人去的迟了点,刚到,就看到何虎的尸体被人抬走了,是住在附近的流民抬走的,他们动作很快,等我们追过去,尸体都不知道被他们藏到哪里了。流民人多,我们只有两人不敢与他们直接对上。” 以前在燕王住的院子里,院子里都是巡逻的护卫,殿下又是钦差,那些流民可不敢轻易招惹,现在他们跟着首领出来,拢共就五个人,何虎还没了,只剩下四个人,做什么事都得万分小心。 梁辉一拳砸在木桌上,将桌上粗陶碗里的装着的水都震了出来。 首领这般,三个手下将头低的更低,空气里安静了好一阵,最后到底是有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辉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被小侯爷赶了出来,只带了简单的包裹和随身用的东西,身上银子很少,这洛城物价奇贵,这点银子根本买不了什么。至于京城,他们也不敢回的,到目前为止,燕王府和周家都没倒呢……回去了定会被清缴,他们既然逃出来了谁不想过好日子。 问话的人想了想道:“辉哥,不然我们去裕州讨生活吧,兄弟们拳脚功夫好,哪里不能混一口饭吃!” 话是这个话,可跟着小侯爷这么多年,过的都是好日子,他们一行真的能适应在市井讨生活? 当初跟着周子愈就是为了往上爬的,现在小侯爷眼看入了“死地”,他们背叛了主子出来不也是为了日后的前程,就这样泯然众人,梁辉根本就不甘心。 可这洛城危机四伏,这个时候确实不是个生活潜伏的地方。 虽有抱负,可还是得先好好活下来。 梁辉很快决定,“是我们对不起何虎,他是为我们兄弟死的,日后每到他的忌日,大家千万记得给何虎上柱香。洛城现在确实不适宜久留,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先去裕州,若是顺利,等洛城灾情过去,我们兄弟再看情况。” 他们身上的银子不多,在洛城都吃不了几顿饱饭的,可若是到了裕州,却可以安生生活几个月,这样的决定在当下确实是最合适的。 几人行动利索,同意后,立马收拾了包袱,装扮成流民,朝着洛城的城门口方向走去。 经过了此事之后,第二日,容三到东跨院给沈千歌请安,并且亲自将手中的账册交给了沈千歌。 沈千歌看着身边小几上放着的账册,再看向容三。 容三连忙笑着解释,“王妃,这是院子里开销的账册,记得清清楚楚,既然王妃来了,属下就可以卸任了,一心一意保护前后院的安全。” 这是将这院子里的管家大权都交给了沈千歌。 说完,容三又亲自将一个小匣子奉给沈千歌,“王妃,匣子里是殿下剩下的银钱,一文不差的都在这里,粮食都在库房,库房的钥匙也在匣子里放着。” 沈千歌接过来打开匣子看了看,立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里面只几锭银子和一把硕大的铜钥匙……燕王这家底还真够薄的…… 再翻账册,库房的存粮居然只几袋粗粮…… 她现在非常怀疑容三是不是故意来吃她这个大户的。 沈千歌朝容三看去,容三满脸的窘迫。 他都害怕王妃不接这个摊子……那他们这些护卫怕是殿下都要养不活了。 “好了,这些我收下了,让容四过来给我帮忙,内外院的巡逻就交给你了,小侯爷那边损失了几名护卫,你安排人补过去。” 沈千歌这话彻底让容三放下心来,他咧着嘴谢沈千歌,“多谢王妃,小侯爷那边属下这就去安排,暂时让容五带两个人跟着小侯爷,至于后续小侯爷要怎么办,等回京了小侯爷自己安排。”说完这话,容三连忙低下头,笑容都变苦涩了。 如今他们在洛城苟延残喘,救灾物资草药什么都没,这赈灾失败了,殿下还不知有没有回京的机会……小侯爷跟在殿下身边,怕是也会被殿下连累,甚至整个周家都要受牵连。 其实小侯爷常随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留在这里只有等圣上降罪,离开了却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他们这些护卫放不下衷心,就算是死也会陪着殿下。 沈千歌扫了低着头的容三一眼,却没有多说,其实何掌柜过几日就会到洛城附近,可这个时候这个消息她暂时打算谁也不说,一来消息本来就需要保密,二来她也是想试试燕王这些护卫的想法。 沈千歌挥手让容三下去忙。 等容三离开了,白雪姑姑才道:“王妃,今早,大厨房那边怎么安排。” “熬几锅小米粥,再蒸白馒头,一人一碗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今早院子里的人就这么吃,殿下和小公子的早膳我亲自去准备。” 她带来的粮食还有不少,完全够整个院子撑四五天的,后续等何掌柜来了,所有人都要忙起来,这几日吃不好养不好,到时候一个个累倒了更坏事。 白雪点头,点了容九容十带了人去大厨房忙活。 容九容十是跟着沈千歌一起来的,让他们取粮食更放心。 沈千歌则带着容四去大厨房旁边的小灶,给燕王和小肉团单独做吃的。 孩子还小,既然燕王嫌弃她,没了与她生孩子的想法,两人又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不能轻易和离,那她就将这小肉团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 她问过容九了,燕王一直带着孩子,身边却没有女人,说明生下孩子的女人很可能已经没了,她作为燕王妃,将庶子抱到膝下养也正常。 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她从小对他好,定然能将他养熟。 这么一想,沈千歌心里好受多了。 洛城条件差,精细的东西少,孩子也还小,很多东西都吃不了。 沈千歌就给小肉团准备了鸡蛋羹,里面加了打的细细的肉泥,入口即化,适合小婴孩。 等给燕王做早膳的时候,沈千歌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她手速极快的给燕王做了一块鸡蛋饼,一碗豆腐脑,外加两个肉夹馍。 沈千歌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甜豆腐脑,就让容四将燕王的早膳送去了燕王的住所。 她自己则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去了小肉团的住处。 第469章 燕王卖惨第一名 容二与小肉团住在一起,到了地方,容二见是她,惊讶了一瞬,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妃一大早会来。 这孩子是他捡来的,一路上又拖累了殿下,容二正心虚呢,以为王妃一直在陪着殿下,哪里想到王妃会专门来他们这。 容二吃了黄太医开的方子很快病情就好转了,再加上他本就不严重,今天开始都能下床走动外加照顾小肉团子都完全没问题。 容二连忙下床给沈千歌行礼,“属下给王妃请安,您……您怎么来了?” 沈千歌对着容二点点头,“我来看看孩子。”说完,让身后跟着的护卫把另外一个适合递给容二,“这是我从大厨房带来的早膳,赶紧趁热吃了吧。” “多谢王妃。” 说完,容二就带着沈千歌进到里间看小肉团。 小肉团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明显是刚醒,朝着身边看了看,见容二不在,小嘴巴一撇就要哭,却突然眼前一闪,多了一张温柔可亲的脸来,刚弯了一半的嘴在见到沈千歌后,眨了眨大眼睛,突然就对着沈千歌“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笑起来时的声音奶奶的甜甜的,加上模样长的也好看,这两天吃的好了,腮帮子肉嘟嘟的,笑的时候,还不停的朝着沈千歌伸手,好似要让她抱一样。 对着这样一个想和她亲近的萌娃,沈千歌顿时就心软了。 旁边跟着的护卫看着都忍不住笑,这臭小子当真是个聪明的,知道巴结谁有用,以后一定混的不差。 沈千歌伸手将小肉团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颠了颠,顿时,小肉团子笑的更开心了。 容二没想到王妃直接进了里间,他也顾不得用朝食了,忙跟了进去。 那小家伙认生的很,当初捡来的时候就是只认他和殿下,其他的人谁抱都没用,哭的撕心裂肺的。 王妃本来就是来关心这小人的,小人很小,不懂事,若是见到了王妃哭个不停,王妃一个不耐烦,小家伙岂不是得罪了王妃,到时候好事就变坏事了。 王妃如果不喜欢小肉团,那这小家伙怕是不能待在这院子里了,现在在这洛城,小家伙没他们护着可活不下去。 容二整日里带着小肉团,尤其是这段日子患了疫症,与小肉团同吃同住,已将小肉团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舍得。 急匆匆进来后,看到王妃将小肉团抱在怀里,小家伙的反应完全与他想的不一样,不但没哭,那笑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灿烂。 容二松了口气的同时顿时心里又有点酸酸的,这个小没良心的,他天天陪着他、管着他的吃喝拉撒,小家伙都没这么狗腿过。 现在被王妃抱在怀里,不但笑的开怀,两只小手还抱着王妃的脖子不肯撒手,小嘴巴讨好的在王妃的脸上亲了一口,口水都糊到王妃脸上了。 见小家伙与王妃相处愉快,容二就悄悄出去了,走到桌边开始吃自己早饭。 沈千歌也没想到这小肉团见到自己会这么亲。 这孩子一点都不难带,让他坐靠在床头,沈千歌取了加了肉沫的蛋羹喂他,喂一口他就乖乖的吃一口,咽下去了,还对着你咯咯的一笑,张了张嘴巴告诉你吃完了,叫你继续喂。 沈千歌将一小碗蛋羹喂完了,就要走,小家伙却抱着她的胳膊对着她呜呜呜的说话,沈千歌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可小家伙抱着她的手臂的意思她已经明白,小家伙这是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呢,想让她陪着再玩一会儿。 于是,沈千歌又陪着小家伙玩了两刻钟,抱着他,带他认房间里的一些摆设,与他啊啊哦哦的说话。 小东西这么懂事,还讨人喜欢,沈千歌觉得就算把小家伙养在自己膝下,她也一点都不排斥了。 这边沈千歌正陪着孩子玩的开心呢,燕王却不是那么高兴了。 喝了黄太医配的汤药,嘴里一片苦涩。 旁边照顾燕王喝药的护卫连忙递过来一杯蜜水,“殿下,快喝口蜜水漱漱口,压压苦味。” 燕王却冷着脸道:“不用了,拿下去吧。” 护卫啊了声,只好按照殿下说的,将蜜水拿到了一边,只是心里却疑惑的很,殿下是最怕苦味的,哪次喝了药不要喝一杯蜜水,怎么今早这么反常?况且黄太医的药确实是很苦,他也喝过。 “现在什么时辰了?”燕王问道。 护卫连忙回,“回殿下,马上辰时,怕是一会儿厨房那边就要送朝食过来了。” “王妃呢?” “听容四说,王妃半个时辰前去大厨房那边亲自给殿下做朝食了。” 那怕是一会儿沈千歌会亲自给他送朝食。 护卫说完,去净房取了梳子要给燕王梳头擦脸换衣裳。 刚走,燕王就摇摇头,“先不洗漱,本王还有些累,再睡会儿,朝食送来再叫本王。” 护卫怕主子疫病反复,黄太医也叮嘱过要让殿下多休息,忙点头,“那殿下再睡会儿。”说完还贴心的帮燕王将床帘放下。 听到护卫出去了,燕王故意将头发弄的乱了些,让自己看着更憔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着沈千歌给他送朝食。 第470章 燕王的味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两刻钟,燕王听到了外间的动静。 他立马闭上眼睛,蹙起眉头,满脸不舒服的模样,没多会儿,床边就响起护卫放轻的说话声。 “殿下,大厨房那边送朝食来了,您现在可起身?” 里面过了片刻才传来了燕王一声虚弱的“起”字。 护卫挠了挠头,搞不懂殿下在喝药的时候,精神还好着呢,怎么这会儿就变得有气无力?难道是病情反复了?如果是这样,等殿下用了朝食,他得赶紧去找黄太医再来给殿下看看。 听到燕王的声音后,护卫连忙帮着把床帘拉起来,而后又扶着殿下坐起身靠在床头,见殿下“蓬头垢面”的样子,护卫想帮殿下理一理,却被燕王灵活的躲开了。 护卫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殿下不让碰那他只能不碰了。 靠在床头的燕王满脸“疲惫”,“朝食呢?” 护卫忙道:“您别急,属下这就请人进来。” 说完,护卫就快跑着去外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殿下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说不出来,但让他总觉得怪怪的…… 等在外面的容四见护卫匆匆出来了,皱着眉头担忧的问:“殿下有什么事?” 护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殿下许是饿了,四哥,你快进去吧,小心着点,殿下的脾气好似不大好。” 患病了嘛,身子不舒服,脾气不好也能理解。 容四点了点头,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拎着食盒就进去了。 靠在床头的燕王觉得自己完全进入了“状态”后,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脚步声铿锵有力,一点都不像是沈千歌的脚步声。 里外间的门帘一动,容四的身影就印入眼帘,只见容四这个大汉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进来,身后根本就没其他人了,沈千歌压根就又没来! 燕王本来就阴沉沉的脸色更阴沉了,房间里好似下一刻就要下雷声阵阵落下暴雨。 容四一进来就被主子这黑沉的脸色和“憔悴狼狈”的容颜吓到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王妃为什么不来看殿下,殿下现在这邋遢样子,确实连他都不想看到……更别提王妃了。 容四的想法可不敢让燕王知道,进了里间后,尽管被主子用冷脸相待,但容四还是笑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他将食盒放到一遍桌上,将里面的朝食一样样往外拿,“殿下,用朝食了,这是王妃一大早去大厨房亲自给您做的。” 沈千歌亲自做的朝食? 燕王黑沉快要滴墨的脸稍稍缓和了一点。 “端过来吧。” 容四立马给床上架了小几,而后将朝食都端过去。 鸡蛋饼、豆腐脑、肉夹馍,都是燕王爱吃的,今儿沈千歌确实是下了心思,没有像是昨日一样敷衍。 特别是豆腐脑还是甜口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燕王脸色又缓和了一点点,容四赶紧将白瓷小碗放到燕王面前,递了筷勺。 燕王还没动筷就问,“王妃呢?” 容四不敢隐瞒,“容三一大早去了王妃那,将账册和库房都交给了王妃,而后王妃就去大厨房安排大家的朝食,又给殿下亲自做了早膳,方才王妃亲自去看了小肉团,属下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黄太医去找王妃了,应是有事商讨。” 言下之意,王妃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忙,一点都没歇着,这可是都为了殿下您,若是殿下身子康健,这一切也不用王妃操心了。殿下可千万不能为了这个怪罪王妃没来看您。 听了容四说的这些,燕王一愣,顿时一种心虚愧疚的感情就从心里升腾了起来。 确实,沈二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他却还在怪沈二没亲自来看他,他是不是有些太小心眼儿了? 作为男人就要大度,如何能与自己的妻子置气。 见殿下脸色变好,容四连忙继续道:“殿下若是想让王妃歇歇,就赶紧将身子养好,等殿下身子好了,这院里的事情自然就不用王妃操劳了。” 别看容四这个傻大个,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燕王颔首,执起筷子先吃了一块鸡蛋饼。 蛋饼刚做好没多久,正是最好的品尝期,且成大小恰好的三角形,一口一块,很是方便,上面还洒了葱花,入口外皮香脆,里面香软…… 只是……这鸡蛋饼怎的好似有点咸? 燕王又拿起肉夹馍吃了一口,味道也好,可里面夹的卤肉味道好似也有一点咸。 喝了一口豆腐脑,嗯,这次不咸了,就是好似有点太甜? 若是忽略了这些太咸太甜的口味,其他的不管是香味还是卖相都很好。 他吃几口顿一下,旁边的容四瞧着主子好似不对,问了一句,“殿下,可是朝食不合胃口?” 燕王一愣,而后摇头。 他想让容四尝尝是不是和他的感觉一样,可他疫病未根除,怕容四沾染了他吃的食物也患病,倒是不好让容四给他尝了。 之前黄太医说过,人患病了,味觉会改变,难道他觉得太甜太咸,是因为他疫病没好,味觉与常人不同?否则沈二也没必要这般折腾他吧? 这么一想,燕王觉得定然是他的味觉出了问题。 硬着头皮将朝食都吃了。 容四见殿下吃的香,在一旁看着都高兴,殿下胃口好,说明就能好的快。 收拾了餐具,容四叮嘱了照顾主子的护卫兄弟,就离开了。 刚出了燕王住的正房,就看到王妃抱着小肉团在院子廊下散步。 沈千歌也看到提着食盒的容四了,招手让他过来。 容四走过来,笑着问安,“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千歌扫了眼容四手里提着的食盒,“殿下朝食用的如何?” 容四立马答道:“王妃亲自下厨做的,味道定然好,殿下吃的可香了,一口都没剩下。” 容四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还将食盒盖子打开让沈千歌瞧了一眼,里面确实一点食物没剩下,只有干净的餐盘筷箸。 沈千歌:…… 那么甜那么咸,燕王都能吃下去? 顿时,沈千歌就心虚了起来…… 第471章 没圆房就喜当爹 容四见王妃脸色不对,奇怪的问:“王妃,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今天他觉得殿下和王妃都怪怪的?可是问又问不出来?难道这就是成亲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他一个单身汉完全不懂。 沈千歌连忙摇头,“没问题,一会儿我去看看殿下。” 容四连忙点头,“王妃若是能去陪陪殿下最好,方才在用朝食的时候,殿下还问起王妃呢!” 沈千歌颔首,让容四去大厨房取了她昨日做的酸奶送过来。 洛城如今物资匮乏,奶娘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到合适的,他们什么不多,马匹却不少,还有几匹温顺的产奶母马。 母马产的奶虽然不多,可完全够小肉团吃的了,还能剩下一些,马奶温补,但在大夏日里却不能长时间存储,沈千歌就用剩下的马奶做了酸奶、奶酪,就当多了一样吃食。 酸奶可以缓解吃的太重口后身体上的负担,而且这次做的酸奶的味道也不错,又好吃又养人,小家伙也能跟着吃几口。 容二这段日子一直照顾这小肉团,都成专业奶爸了,一个小婴儿可不是那么好照顾的,晚上容二时常睡不好,沈千歌既然打算与这个孩子培养感情,日后将他养在膝下,那亲近就是必要的,恰好也能让容二歇一歇。 她暂时还不能完全接受燕王在外有了个孩子,这个时候单独去见燕王,沈千歌怕她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小肉团一起去能缓解她的尴尬。况且,小肉团是燕王的孩子,燕王总不能还嫌弃自己的骨肉吧。 等容四将装着酸奶的食盒送来,沈千歌一边抱着小肉团一边拎着食盒朝燕王住的正房走去。 沈千歌刚到门口,守门的护卫连忙进去通报。 燕王正觉得有些口干,就听到护卫说王妃来了。 他干脆连水也不喝了,靠在床头等着沈千歌进来。 护卫殷勤的将沈千歌送到了里间。 沈千歌一进来就看到燕王头发乱糟糟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之前重病掉的肉还没养回来,脸颊都凹陷下去,鹗骨更加明显,她蹙了蹙眉头,顿时有点担心,燕王不会是疫病还没好,怎么脸色这么差。 燕王见到沈千歌后眼睛一亮,可随即看到沈千歌怀里抱着的小肉团,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容二是怎么回事,怎么孩子还让王妃带? 这小家伙又不是他和王妃的孩子! 燕王心情很郁闷,难免对孩子就有点排斥。 沈千歌快走几步到了燕王的床边,随后在床边放着的椅子上坐下,小肉团就被沈千歌抱在怀里,此刻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沈千歌还没说话呢,燕王就道:“王妃的朝食做的不错,正合本王的口味。” 沈千歌:…… 真的假的?燕王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特了?不觉得太咸太甜吗? 沈千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可不傻,绝对不会把她故意将燕王的朝食做的口味重的事当着燕王的面说出来,她将酸奶端出来递给燕王,“殿下喜欢就好,只是虽是朝食也不能吃的太多,这是我这两日做的酸奶,可以消食,殿下用一些。” 燕王接过青花瓷的小碗,觉得此刻王妃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还专门送了促进消化的吃食来。 这叫酸奶的东西,他还没吃过呢,不知是什么味道,只希望不要像朝食那么重口就好。 燕王用小勺掏了一勺送到口中,因为酸奶里沈千歌专门加了糖,酸酸甜甜味道正好,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奶香味,入口即化,格外的合燕王的胃口。 吃了一口,燕王深邃的眼眸就亮了。 他夸赞道:“这酸奶味道极好。”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殿下喜欢就好。” 这会儿抱在怀里的小肉团不干了。 小家伙鼻子很灵,之前燕王容二给他吃奶糕习惯了,特别喜欢奶味,酸奶散发着特别的奶香,被小家伙发现了,顺着味道就转头盯着燕王。 然后看着燕王端着的碗“啊啊啊”的叫唤起来,这是也想吃呢! 燕王发现了,却微微转了转身子,挡住了盛着酸奶的碗,一副不分给小肉团一口的模样。 小肉团瞧燕王这模样顿时就委屈了,觉得燕王不给他吃的。 他回头扑在沈千歌怀里,额头在沈千歌胸口蹭了蹭,然后抬头看向沈千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的不行,沈千歌顿时就心软了。 一个小婴孩而已,他什么都不懂,又是燕王的亲生骨肉,想吃燕王就让他吃一口便是,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燕王见这小子居然还敢跟沈千歌撒娇,不但撒娇,还在沈千歌身上挨挨蹭蹭,扑在他自己都没怎么摸过的地方,顿时有些火起,想将这小子拎起来打一顿。 沈千歌将小肉团放在床边坐着,对着燕王,劝道:“小家伙饿了,殿下喂他一口。” 燕王嫌弃的看了小肉团一眼,从旁边重新拿了个勺子,掏了小小一勺酸奶喂到小肉团的嘴边。 小肉团伸头将那一口酸奶给吃了,吃完了见燕王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与他离的好似更近了,连忙回头朝着沈千歌身边爬,一副嫌弃燕王的样子。 燕王顿时就有些怒了,这个臭小子是怎么回事,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他是非他和容二不可,现在被王妃抱着,还嫌弃起他来了,连离的近一点都不肯! 燕王气道:“臭小子,没一点规矩!日后别来本王这了!” 燕王话音一落,沈千歌就皱起了黛眉,一脸不赞同的看向燕王,“殿下对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您如果觉得他这样不好,慢慢教就是了,为何对他这么凶,您对自己的孩子都没耐心,怎么做好一个父亲!” 沈千歌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还带着气愤和埋怨,让燕王都怔住了。 等反应过来,燕王很快就回过味来。 怎么沈千歌这话的意思他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叫对自己的孩子? 他哪里来的孩子?他还没和自己的王妃圆房呢就喜当爹了? 第472章 什么都非常缺 见沈千歌连忙接住爬到她面前的小肉团,燕王吃惊地盯着沈千歌,这瞬间惊的都说不出话来。 沈千歌将小肉团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着小家伙,“你父王并不是不喜欢你,他生病了,脾气不好,我们明天再来看你父王好不好?” 燕王:…… 沈二这个傻的难道一直以为这小家伙是他的孩子? 至今还是出厂设置的燕王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沈千歌安慰完就抱起小肉团要出去,酸奶又不是只有送来给燕王的这一碗,厨房里还有呢,她带着小家伙去厨房拿去。 沈千歌抱着小家伙要起身,却被燕王一把拉住胳膊。 沈千歌蹙着眉头看向燕王,她抿了抿唇道:“殿下既然心情不好,就好好休息养病,我带小家伙出去转转,明日再带他来看您。” 燕王突然有一种还没自己亲生孩子,老婆就没了的感觉。 他怎么可能让沈千歌就这么离开,更是用力拽了沈千歌一下,沈千歌被他拽的没站稳,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床上倒去,她又怕将怀里的小家伙摔到,两只手只能先顾着小家伙的安全,牢牢地抱着他,这样一来,就腾不出手保证自己的安全。 正当沈千歌要倒到床上,后脑勺磕到床架子上时,燕王手臂稍稍一用力,就将沈千歌往自己怀里拉。 一声闷响,沈千歌整个人都撞到了燕王的怀里。 小家伙被沈千歌护在怀中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反而是燕王,在身体虚弱的时候被沈千歌带着小家伙这么一撞,顿时胸腔震动,干咳起来。 沈千歌忍不住担心地看向燕王,此刻是又气又心疼,到底是出口关切道:“李潜,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叫黄太医来?” 干咳了好一会儿,燕王才苦笑着摇摇头,“没事。” 小肉团被沈千歌护在怀中,很安全,他看了看沈千歌,又看了看燕王,还以为两个大人跟他玩呢,顿时咯咯咯的笑起来。 燕王被这小子气个半死,瞪了他一眼,小家伙灵性的很,知道燕王这是在对他凶,立马就把脑袋埋进沈千歌胸口蹭来蹭去。 燕王盯着小家伙的动作,恨不得立马将他拎到一边。 方才不小心撞到了燕王,沈千歌怕伤到燕王,要起来,为了保险,还是应该让黄太医看一看的好。 她挣扎着要起身,燕王意识到她的动作后,立马伸开双臂将沈千歌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 沈千歌手中抱着小肉团,不好挣脱,挣扎了几下,不但没有挣开,燕王反而还越抱越紧。 她有些气闷的道:“李潜,放开我!” 燕王低头看着沈千歌,见到她的睫毛在颤颤的发抖,顿时就心软了,他叹息了一声,清冽的气息扑打在沈千歌的颈侧,温热的气息让沈千歌觉得痒痒的,顿时耳朵尖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燕王认真道:“千歌,这小家伙并非我的孩子,是来洛城的路上捡的。” 沈千歌怎么也没想到燕王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原本还想不耐烦地挣脱燕王的怀抱,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惊讶地僵住了。 小家伙不是燕王的孩子?是捡来的?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沈千歌很是震惊,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沈千歌就是觉得自己信任燕王的话。 燕王感觉到了沈千歌的惊讶,他叹息了一声,扫了一眼在沈千歌怀里磨蹭的小肉团,轻声与沈千歌解释小家伙的身世。 为什么小肉团的身份会被误会,为什么大家叫他小公子。 沈千歌安静地听着,直到燕王解释完。 沈千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而后微微转头看向燕王。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沈千歌脸都窘迫的红了。 燕王一定是意识到自己这几日因为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孩子心情抑郁,甚至是与他赌气,所以今天特意给她解释。 沈千歌想说几句解释一下,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燕王理了理她额角的鬓发,“千歌,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不怪你,相反,我还有点开心。” 沈千歌因为燕王的话,微微睁大眼睛,心想燕王不会是有什么毛病或者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被她误会了还高兴开心……师傅与她说过,这叫什么抖M体质…… 燕王笑容温柔,他大掌摸了摸沈千歌的秀发。 “你这种反应,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本王的。” 燕王话音一落,沈千歌顿时脸颊爆红,她有些恼羞地瞪了燕王一眼,无措的道:“我还是叫黄太医来给殿下看看吧,刚刚撞的不轻,这小家伙也要送回去了。” 说完,沈千歌也不管燕王说什么,挣脱开燕王的怀抱,抱着小肉团就往外跑。 燕王一个没注意就被沈千歌挣脱了,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愣了愣,瞬间笑意染满眼角。 没一会儿,黄太医就来给燕王诊平安脉,来的时候还满脸担忧,出去的时候脸色已经平静,燕王身体没什么问题,而且恢复的还很好,照着这个状态下去,怕是用不了半个月,燕王就能与正常人一样了。 沈千歌将小家伙送回去给容二照顾,下午陪着黄太医去洛城各处查探,她与周子愈商量,将护卫们都派遣分散到洛城的各个角落查看,私下里统计洛城的情况。 驿站旁的这个院子里虽然每日里异常的忙碌,可伙食也好。 沈千歌根据现有的物资,亲自排了每日的食谱,保证每日一餐里有肉食和干饭,她每天都抽时间给燕王和小肉团做吃食,就算知道了小家伙并不是燕王的亲生儿子,每日仍然抽时间陪他一会儿。现在小家伙只要哪一日没见到沈千歌定然哭个不停。 就这样,三进的院子里有条不紊的过了五日,燕王的病情已经好多了,每日里可以下床稍稍走动半个时辰。黄太医的疫病药方也有了进一步的进展,他带来的药材用了大半,所剩不多了,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想要救洛城的百姓,必须要药材,要各色物资,而且所要的量只大不小,甚至不止这些,还需要大量的人手,且是训练有素没有二心的人手! 第473章 小伙子一表人才做事不讲究 沈千歌交代下去院子里中午的吃食,就去了黄太医那。 这几日大伙的伙食都是白雪带着容四和几名护卫一起做的。 今儿中午吃干菜烧肉,海带汤,白米饭。 虽然没有鲜菜,但一菜一汤也完全够营养。 做饭的时候,白雪就看到容四带着手下故意少掏了四五勺的米,那肉块也切的比之前小和少,她当时没言语,却找了个机会将容四叫到了大厨房外。 到了大厨房院子里的榕树下,容四奇怪的道:“白雪姑姑找晚辈有什么事?” 白雪上下打量了一眼容四,小伙子一表人才,腰板笔直,行得正坐得端,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偷鸡摸狗的人,她蹙眉道:“我们院子这么多护卫,一天吃的可不少,你若是每日都扣下那么些吃食,那就会有人吃不饱肚子。” 白雪这么一提,容四一愣立马知道白雪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不好意思的道:“白雪姑姑,原来你都知道了……晚辈并未私吞兄弟们的饭食,晚辈故意少做了那么些实在是出于担心,兄弟们一人少吃几口不要紧,这剩下来的就能多吃上几天。晚辈实在是担心这么吃下去,王妃那也撑不了几日。” 白雪知道容四少做的米面都留在厨下给护卫们下一顿吃呢,若是发现容四有了私心,她也不会这么大喇喇的将他叫出来直言询问,而是应该私下里禀报王妃了。 听容四这么一说,白雪一顿,反应过来到现在怕是这些护卫什么还不知道呢! 不光是燕王的这些护卫不知道,甚至是小侯爷那边可能都还不清楚,也难怪容四会这样扣扣索索未雨绸缪。 她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对容四道:“将大家每日的食物做足,让大家吃饱了,这才有力气出去做事,你这样省,多久才能省出一袋米来?就算是省出了一袋米又够几个人吃?到时候有人有的吃有人没得吃,更是会出乱子!” 不患寡而患不均! “至于其他的,有王爷王妃还有小侯爷,他们会有办法的,该我们操心的我们就认真做,不该我们操心的,我们操心了也只能添乱!” 就像是容四这般,私自克扣大伙儿的伙食,护卫们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明面上也不会说,可私底下却会有各种不好的流言和非议。 白雪姑姑说的有错吗?没错! 容四被白雪姑姑这么一点,才知道这几日他这自以为为大家好的动作错的有多离谱。 他挠了挠头,恭敬地给白雪行了一礼,诚恳道:“是晚辈没想周到,擅自做主,多谢白雪姑姑提醒。” 白雪扶他起来,“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走,我们快去忙吧,离中饭只差一个时辰了。” 于是,中午护卫们来大厨房用饭的时候,都发现今天中午的饭食分量十足,那肉块都比前几日大,米饭也盛地满满的,即便出去奔波了一早上,吃上这么一碗干菜烧肉拌饭,再喝上一碗海带汤,都觉得饱足舒适。 有护卫与给大家打饭的容四开玩笑道:“前几日那量给的寒碜,今日这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厨房的饭食都给你小子私吞了呢!” 容四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可抬起头来的时候就是一脸憨厚的表情,“今天大家出门奔波都累了,特意给兄弟们多做了点,大家满意就好。” 果然大家都不是傻的,想法也是各有各的,他觉得为大家好的事,不一定谁都领情。 今天这兄弟的话看似是玩笑话,也无不是在提醒着他日后不要苛刻饭食。 容四在心中苦笑不已,也庆幸今日听了白雪姑姑的劝,否则再过上两日,这事怕是会闹到王妃和殿。 午饭大家吃的都很满意,下午出去巡察的时候就更加卖力了。 护卫们在大厨房吃的香,燕王和周子愈吃的虽然是另外给他们做的饭菜,味道肯定也比护卫们的好,可他们却不大能吃得下去。 早上,沈千歌与黄太医就出门了,沈千歌要陪黄太医去疫病最严重的西城看看,所以中午用饭只燕王与周子愈。 白雪这段日子跟着沈千歌学了不少菜式,今日,燕王和周子愈吃的是两菜一汤,燕王还在调养身子,汤炖的是打来的野鸽子汤,菜简单,一道菜干烧肉,与护卫们吃的一样,只单独给他们盛了一碟子,一道豆芽炒鸡蛋,没有鲜菜,只能发些豆芽将就。 只这样简单的饭菜在现在的洛城已属极为不易了。 白雪的手艺虽然远不如沈千歌,但也比护卫们强不少,今日的鸽子汤鲜香滋养,肉软烂适口,黄豆芽鲜嫩。 周子愈执起筷子尝了一口豆芽,不得不说,味道很是不错,他们的伙食比沈千歌买来之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可即便是这样,他勉强将口中的豆芽咽了下去,还是吃不下第二口。 燕王见周子愈的动作,声音平静的问道:“怎么?饭菜不和胃口?” 周子愈连忙摇头,“没有,在洛城能吃这样的饭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外面还有大把的百姓都没吃的……” 被周子愈这么一说,燕王也没了胃口。 周子愈见燕王脸色沉了沉,连忙劝道:“殿下,您可不能不吃,还在养伤呢,这鸽子是王妃昨儿出去特意用首饰跟百姓换来的,现在在洛城这东西可不好找。” 燕王抬头扫了周子愈一眼,“好了,知道了,一会儿本王把这碗鸽子汤都喝了。” 兄弟两对坐了片刻,周子愈忍不住道:“殿下,这后面如何?咱们就算将洛城的情况摸个透彻那也没物资没人手……难道就这么看着百姓们吃苦?黄太医那边有进展了,我昨日还去看了,可是黄太医带来的草药也用的差不多了,有好几种草药现在就已经开始缺了。” 周子愈说完就见燕王眉头紧拧,他继续道:“殿下,前几日我已经吩咐人回京给父亲送信,父亲应该能筹备到一些物资,可那些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其他的还罢了,尤其是药材,各城都格外的紧俏。”更别说还有一帮无良的药商囤积居奇。 第474章 窟窿这么大如何填的下 燕王抬头看向周子愈,“王妃说,她来洛城前,私底下联络了一批物资,已经到了裕州,估莫着过两日就能到洛城,到时候需要我们组织人手去接应,这批物资里还有一部分药材。” 周子愈怎么也没想到,沈千歌会弄来物资,按照这时间进度,沈千歌这是早就准备了吧!怕是从燕王刚从京城出发那会儿就已经在布置了。 这批物资若是还行,能解洛城的一时之急。 周子愈这几日急的嘴巴里都长燎泡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情就放松了些。 没等他高兴上一会儿,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等等,就算是沈千歌弄来了物资,又能有多少? 便民食肆是沈千歌的没错,每月食肆不少赚,但也买不了多少物资,这要救的可是整个洛城的百姓!那么大的窟窿,怕是沈千歌将自己的资产全部搭进去也救不完,怕是殿下心里也这么想,所以即便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多少开颜。 沈千歌能解一时困难,这整个洛城却不能只靠她,他们还是要另外想办法! 可殿下不得圣上喜欢,整个大齐虽大,却没求助的地方! 蒋贵妃? 她位份虽然不低,圣上有时候也多加关照,可实际上蒋贵妃娘家不显,并没有什么底蕴,有的也不过是这些年来她自己攒下来的体己,这日后五公主大婚,她还要贴补给五公主,这洛城指望不上她,也不能指望她一个深宫的女人。 自家这边,他已经去了消息求助了。 周家是世家,能拿出些东西,可也远不能与那些延续百年的世家大族相比,倾尽所有能帮助的也是有限的。 至于王妃的娘家沈家,那更是别指望了,沈大人沈夫人此刻怕是恨不得与王妃断绝关系,好叫殿下和王妃不要连累到他们。 而沈老夫人沈姑姑母女也只能自保而已,让他们出力,殿下和自己都开不了口。 细数朝中众人,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帮上忙的……这让周子愈怎能不急。 燕王深吸口气,眼神幽深的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们能求助。” 周子愈吃惊的问:“殿下,是谁?” 燕王没说话,他用水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太”字。 周子愈看了吃惊地瞪大眼睛。 那位真的会帮他们吗? 沈千歌并不知道燕王与周子愈在后院的对话。 此刻,她穿了一身轻便的男装,脸上系着布巾,跟在黄太医身后,给他打下手。 黄太医这一趟来的急,又是找的回家省亲的借口,并未带任何徒弟同行,沈千歌上一世跟着师傅后学习厨艺,药食同源,师傅在教导她的时候也教了一部分医理给她,加上她上一世久病成医,对许多药材都有了解,比黄太医手下一般的徒弟都更当用一些。 沈千歌不但知晓部分病症和药理,记账算账统计更是一把好手。 这几日有沈千歌的帮忙,黄太医不知道轻省多少,手下的病患轻重如何,有哪些症状,年龄男女的情况,服用了药物几日有效果,这些数据,只要黄太医翻了沈千歌的统计册子,上面都有,找起来非常方便,也更利于他深入了解洛城的疫病。 每日黄太医出去看诊,沈千歌就带着纸笔跟在后面记录,而后给黄太医搭把手,这样配合,黄太医顿时觉得事半功倍。 而沈千歌每日跟着黄太医出门还有另一个原因。 马上她之前让何掌柜采办的各色物资就要到洛城边缘,那么多对于洛城救命的物资需要人手运到洛城,他们院子里现在的护卫人数定然是不够的。 她想借着每日出去,看看能不能在洛城就地招揽一批合适的人手。 虽然这是下策,可也是目前不得不用的了,不然哪里来的人手。 没有圣旨,燕王根本调不来任何兵卒,而且兵卒是那么好调的,一旦调来他们就要有钱粮养着,有多少钱粮够调来的兵卒花用?调来的人马万一不服从管理,那又是事儿,还不如就地招揽。 只有经历了洛城灾疫的洛城人,才能明白洛城的难处,更能感同身受,为了家人同乡,他们也会更加尽力! 整个洛城,西城染疫的人最多,沈千歌带着容九萧竞和几名护卫陪着黄太医出门。 这几天跑的都是西城。 一行坐马车到了西城的西市附近,黄太医在这里设了个义诊的草棚,每日会定量在这里施药看诊。 到了义诊草棚的附近,黄太医还没下马车,沈千歌就看到不远处的义诊草棚前排起了长队,老弱妇孺穿着破烂的成年男子都有。 这些人都是得知这里有义诊,从洛城各处赶来碰运气的。 黄太医叹息了一声,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 他刚下马车,那边就有人惊喜的喊道:“黄大夫来了!” 顿时就有人往黄太医这边涌过来,沈千歌立马吩咐容九萧竞带着护卫站到了两边。 这群百姓看到黄太医身边带着护卫,护卫还一个个人高马大,手中拿着剑,立马老实了,只敢站在义蓬前,乖乖的排了队,等黄太医走到了义蓬里,恭敬的和黄太医打招呼。 黄太医虽然同情这些受灾的百姓,但也并未失去理智,随便发善心。 沈千歌将一块写了义诊要求的牌子挂在旁边,容九就站在义蓬旁边喊道:“只接诊患了疫病的病人,其他人可以回了!” 经过了前两日,这群百姓也明白了黄太医的要求,这位大夫当真是说不诊治就不诊治的,铁面无私,再是无论怎么哀求都不行。 一些想钻空子的人很快就退了。 沈千歌吩咐萧竞在一旁熬制防疫的汤药分发给附近的人。 黄太医接诊患了疫病的百姓,沈千歌跟在一旁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来看病的百姓不但没少,还变多了。 这些人也都知道他们患的疫病传染,都按照义蓬旁边的提示用布巾遮住了口鼻。 黄太医一口气看了几十名病人,沈千歌怕他吃不消,倒了带来的银耳莲子羹端给黄太医,让他喝了垫垫。 这边义蓬里正短暂的歇息,街道对面不远处的巷子里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第475章 将你的孩子交出来 沈千歌被那边的声音吸引,抬头看了过去,没想到那边下一刻居然打了起来,两方人马冲突愈演愈烈。 沈千歌蹙眉,这个时候洛城最需要的是稳定,绝对不能让这样的矛盾升级,尤其是这里还是疫病最多的西城。 她吩咐旁边的萧竞,“带人跟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这种恶性事件不能蔓延下去。” 萧竞连忙应下。 沈千歌与黄太医交代了一声,带着四五名护卫就赶了过去。 靠的近了,沈千歌才发现发生冲突的两方人马实力悬殊。 那顶在院门口的一方是两名高大的中年男子,打人的一方则是附近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手中有的举着棍棒,有的拿着木柴,有的干脆空手,一个个忿恨的痛骂着向着挡在院门口的两名中年男子身上招呼。 挡在前面的中年男子此刻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再被打下去,怕是大半条命都要交代了。 萧竞朝着冲突中心看了一眼,而后在沈千歌身边低声道:“六爷,那被打的两人都身子强壮,不像是没有反抗之力的人,这其中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沈千歌眉头就没松开过,“你带人进去先阻止这群人殴打。” 再这样打下去,堵在院门口的两个男人就会没命了。 洛城灾疫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生命宝贵,如何能随意看着两个壮汉被这么打死。 萧竞得了吩咐领着兄弟们就冲向了人群,沈千歌站在外面看着,很快她就发现,不论外面的百姓如何殴打那两名中年男子,他们都像是山一样的立在院子门口,没有后退一步。 沈千歌眼角挑了挑,难道那院子里有什么人是需要他们保护的? 萧竞一行在此刻的洛城还穿着干净整洁,手中拿着剑,气势凛然,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更是不好惹,他们挤到人群中一呵斥,殴打的百姓们就瑟缩的后退了。 萧竞让手下们站在门口,他亲自将院门口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扶了起来,“这位大哥,可有伤到的地方?”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会得救,他抬头看向萧竞,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顺手将他身边比他稍稍年轻一些的男子也扶了起来。 “小兄弟,多谢相助,我没什么事,不过一些皮肉伤而已。” 被隔开的百姓们瞧着两人居然没什么大碍,顿时就被“点燃”了,其中一名带头的年轻男子愤怒道:“燕南山,将你的孩子交出来!” 这年轻男子一喊,他身后的老弱妇孺也怒气冲冲喊道:“对,快交出来!” 在一旁看着的沈千歌皱眉,有些弄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为何这群百姓要让中年男子交出他的孩子? 既然孩子是中年男子的,与这些附近的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沈千歌带着护卫走了过去。 众人见又有人过来了,这位带着护卫的公子一看就比刚刚拉架的护卫更为尊贵,百姓们连忙给沈千歌让开了道儿,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沈千歌就是这几日在附近义蓬里陪着黄大夫义诊的公子,顿时议论声就小了许多,一些百姓还投去感激的眼神。 沈千歌对着百姓们点点头,而后走到人群中间高声道:“大家稍安勿躁,若是你们真与这位大哥有恩怨,我愿意当这个中人给大家解决。在下姓李,行六,叔伯婶子们不嫌弃可以叫在下李六。” 李姓,这可是国姓,又是国姓又如此有气质和能为的,怕是与皇家沾亲带故,就算是远房的国亲,那也比他们这些小老板姓尊贵的多,有这么一个有权威的人出来做主,再加上沈千歌和黄太医这两日在附近经营出的口碑,百姓们这个时候倒是愿意相信沈千歌。 被萧竞扶起的燕南山这两日也听说了这位义蓬的六爷名声。 他抱拳对着沈千歌拱了拱手,这个时候也知道了旁边的萧竞是这位六爷的手下。 “多谢六爷相助。” 沈千歌对着燕南山点点头,便询问今日这冲突是因何而起。 百姓这边由一个青年人出来说明了原由。 也是此刻,沈千歌才知道燕南山的身份。 燕南山乃洛城的府兵统领,手下有二百多府兵,算是洛城最大的一股朝廷兵马。 洛城大灾之初,燕南山就带着手下到处救灾。 后来洛城有了疫病,而且就在燕南山家住的西城。 为了第一时间控制住疫病,燕南山就带着手下守住了西城,不允许西城的百姓到处流窜,感染更多的人。 燕南山联合西城中和堂的齐大夫在西城一家被征用的布坊里设立了隔离区域,只要是西城染疫的百姓都被送到了布坊中医治。 若是有百姓不愿意,燕南山会亲自带着手下去百姓家中劝解,遇到执迷不悟的,燕南山只能暂时强行将病患带走。 这其实是无奈之举,否则病患留在百姓家中,很快就会全家感染,又很快会传给亲朋邻里。 用了齐大夫提供的这种尽快隔离的法子,西城的疫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可燕南山强行带走病患这事也落下了许多埋怨。 随着时间推移,洛城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恶劣,杜大人没有能为,朝廷救援也迟迟不来,中和堂里的药材越用越少,即便是齐大夫有心想要帮助病患们,那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药物一样样减少,集中在布坊的病患情况越来越差,很快就不断的有人死亡。且一日比一日多。 后来,只要是被送到布坊的百姓在百姓眼里与去死也差不多。 于是西城的百姓越发怨怪燕南山和府兵们。 他们到哪里都不受欢迎,甚至还被嫌弃辱骂。 若不是他们纪律严明,身体力壮,怕是早就被百姓私下里殴打许多次了。 有燕南山的府兵压着,百姓虽有怒言,却不敢当面言语反抗。 可前两日,燕南山家的邻里突然发现燕南山儿子也得了疫病。 但他儿子得了疫病却能在家中养病,燕南山并未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布坊,知道的百姓心中愤慨,今日一早集结到燕南山家的门口,要让他交出儿子,送到布坊等死! 第476章 就算拦着我也要说 沈千歌听年轻男子说完,才知道西城有专门聚集病患的布坊。 不得不说,面对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灾后疫病,燕南山和齐大夫这样的做法确实是最正确的。可像是百姓们说的,如果布坊里管理不好,是当真会加重病患们的病情,比如有的人进布坊时症候较轻,可被布坊里其他的重病病患一传染,症候会立马加重,生存下来的可能甚至还不如在家中养病。 沈千歌目光落在仍然站在院门口的燕南山身上,语气严肃,“燕统领,这位兄弟说的话可是真的?大家可有误会你?” 燕南山头垂了下来,神情沮丧,他嘴唇紧紧抿着。 见他什么话也不说,沈千歌眉心就拧的更紧了,看燕南山在被百姓们这般群殴的时候都没还手,这应该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那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出来解释让大家知道他的苦衷? 见燕南山不说话,百姓们忍不住心中的火气,又谩骂了起来。 片刻后,燕南山身后的男人先忍不住了,他怒吼了一声,“你们闭嘴!” 许是这男人脸色狰狞,又突然出声,让大家骇了一跳,很快慢慢安静下来。 男人要走到燕南山身前,却被燕南山一把拉住了,燕南山警告道:“二弟!” 男人一把甩开燕南山的胳膊,“大哥,今天你就算拦着我,我也要说!” 而后这男人走到两方人的中间,他先是朝着沈千歌的方向抱了抱拳,“六爷,我是燕南山的义弟,洛城人,父母早逝,八岁就在洛城当乞儿,后来是燕大哥给我的一口饭吃我才活了下来,你们只知我侄儿患了疫病,又可知我侄儿是如何患病的?他一个六岁的孩子,每日被大嫂拘在院子里,都没出去过,怎么染的疫?他若是要染病,也应该大嫂或是大哥先染了,再传染给他,可现在我大嫂还好好的,孩子却染了病,这不是蹊跷?而且你们一个个忘恩负义,如果当初发现疫病,不是我大哥和齐大夫的决定,这西城怕是都要成死城了!” 这男人话音一落,百姓当中一中年妇人就色厉内荏的道:“你们别找借口了,我们家里有人染疫都是送去布坊,难道现在因为染疫的是燕统领的儿子就能特殊吗!” “就是!这分明就是你们找的借口!就是不想去布坊!如果不去布坊,我们街坊邻里也被感染了怎么办!你们是不是想害死大家!” …… 沈千歌看向燕南山和他这位义弟,原来他们怀疑孩子患病不简单,怕是有人故意让孩子染疫。 周围已经有百姓因为不满燕南山对他的孩子下手了,那这个时候燕南山将孩子送出去,怕是很快就会出意外,这怕也是燕南山为难的地方。 沈千歌准备询问燕南山对这件事的怀疑可找出了证据,刚要开口,院子里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而后就听到一个女人嘶哑的声音,“我儿患病就是你们这些人害的,现在还想将他送到魔窟去,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谁敢将我儿带走,我就跟谁拼命!” 话音一落,沈千歌就看到一个穿着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举着一把菜刀,满面憔悴的要冲出去与外面来闹事的百姓拼命。 众人被这女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幸而到院门口的时候就被燕南山给拦住了。 “三娘!”燕南山呵斥道,一把就夺走了她手中锋利的菜刀。 这被燕南山叫“三娘”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燕氏。 三娘手中的菜刀被丈夫抢走后,撕心裂肺的在丈夫的身上厮打,“燕南山,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把我儿带到布坊,我就在家里吊死!” 三娘话刚说完,人群里就有人讥讽,“看看,三娘自己都说布坊是魔窟,却要将我们的亲人往里送!燕统领可当真是好人!” “不错,若想要大家平息愤怒,燕统领,你今日对你的儿子也必须一视同仁!” 多日的劳累,随后儿子突然染疫,妻子的反抗,再加上百姓们的不理解,压的燕南山一个壮汉摇摇欲坠。 若不是还有手下的府兵,还有妻儿,燕南山觉得自己此刻倒是死了干净。 外面是百姓,里面是妻儿,不管燕南山如何选择都会辜负一方。 这种折磨叫他神色愈发的愁苦起来。 其实这群百姓和燕南山的妻儿都没什么错,错的是洛城的灾疫。 若是没有疫病没有水灾,洛城百姓安居乐业,何至于此。 沈千歌眼看燕南山就要扛不住,出言道:“大家冷静冷静,不知听我一言可否?” 顿时,周围安静了下来。 沈千歌先对着众位愤怒的百姓道:“我知晓大家的气愤和委屈,这几日我们的义蓬大家也看到了,来看诊的百姓情况如何,相信你们也听说了一些,若是布坊集中治疗的病患情况当真能好转,那这布坊可能称得上是魔窟?” 沈千歌这一句出来,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最后被街坊们推举出来的年轻男子道:“若真是这样,自是称不上魔窟,能医治好我们亲人的病情,那与善馆无异。谁又会恐惧去布坊医病?” 对,如果布坊能集中将病患治好,那就是救死扶伤的医馆,生病了想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恐惧呢! 沈千歌笑着点点头,而后转身对着燕南山和三娘。 “如果布坊变成了能真正治愈疫病的地方,你们愿意让你们的儿子去那里医治吗?” 三娘这时才注意到院门口多了一位气质斐然的年轻公子,此刻正温和的笑着问她的话,她顿时红了脸,往燕南山身后躲了躲。 “如果真能给我儿治病,我自己也愿意去布坊帮忙。” 沈千歌看着燕南山,“燕统领,若是我能帮布坊,你可愿意带着你的手下们助我一臂之力?” 燕南山听到沈千歌的话,震惊地看向她。 怔愣了片刻,燕南山立马拱手,恭敬道:“若是六爷有办法,燕某愿意为洛城百姓奔波效力!” 沈千歌在心里笑,别看这燕南山是个粗犷汉子,心还挺细,他说的话既表明了他的态度,又给他自己留了后路,他说的是他为了洛城百姓,可没说要效力到自己的名下。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沈千歌也不需要燕南山效力自己甚至是燕王,她只需要他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忙,如今再没有比洛城府兵更适合更靠谱的力量了。 燕南山看在给他儿子医治这件事上,也会尽力的。 沈千歌伸手扶起燕南山,高声对周围的百姓道:“义蓬黄大夫配出的方子,这两日大家或多或少打听到了效果,洛城大灾大疫,百废待兴,如今当务之急是治疗疫病,先保住大家的性命,若是在这个时候大家先吵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两日,我会派遣人手接手布坊,义蓬也会移到那边,若是有担心家人的,可以来布坊帮忙,至于燕统领,若是没有他和他的人手,那就算我想帮大家也无可奈何。” 第477章 带六爷黄大夫转转 沈千歌毫不隐瞒的将利弊与这群百姓说清楚。 许是燕南山的儿子患疫病并不是偶然,而这些人患病的亲人许是在布坊过的不好甚至是病情加重到过世,这些都需要日后再谈,双方需要各自后退一步,否则没了燕南山的帮忙,药材运不进来,所有患病的人结局就只有死亡。 这群人里领头的年轻男人反应最快,立马明白这位六爷的意思。 他低声安抚了街坊,将轻重与街坊们说清,而后才对着沈千歌的方向由衷地拱了拱手,“六爷高义,若是当真能这样,我们街坊都能去布坊帮忙,尽我们的绵薄之力。” 听了这年轻人说的话,沈千歌笑了笑,“我要先带人过去看看,我这里的人手不够,到时候定然是要麻烦各位的,在这里,我就先谢过大家的仗义相助。” 说完,沈千歌又问了这年轻人的姓名。 这年轻人长相中等,有些大小眼,但眼神却很清明,他是今年才过了乡试的秀才,洛城本地人,姓张,叫张译,诨号就叫大小眼。 沈千歌留下了张译,一来张译被街坊邻里们信任,有他留下,街坊们也就不怕她说的是假话,二来张译作为秀才,精通人情世故,跟着她去布坊,到时候布坊那边的人员统筹都让他帮忙管着,会更得洛城百姓的信任。 布坊隔离病患这样的办法其实很好,可这么着下来,还是被西城的百姓怨恨,说明布坊里管理错乱,可见燕南山和那位齐大夫压根就不擅长管理。 而能集结街坊来燕南山家门口反抗的张译就不一样了,恰恰他擅长管理人。 街坊们被张译遣了回去。 沈千歌让萧竞将黄太医请来。 等黄太医到了,沈千歌才对着燕南山开口,“燕统领,这位是黄大夫,不知我们能否进院子看看令郎。” 燕南山夫妻立马请沈千歌和黄太医进了院子。 黄太医这两日一直在义蓬,他的名声燕南山的妻子听过,本也打算这两日抱着孩子去义蓬让黄太医看看,没想到阴差阳错,黄太医亲自登门了。 这处院子不大,两进,院子里干净整洁,院子中间有一棵大枣树,这会儿还有几朵零星的枣花挂在枝头,让空气里带着一丝丝淡淡的香气。 光看院子里的环境,就知道燕南山的妻子是个勤快会过日子的。 前院厨房堂屋库房,后院才是住人的厢房。 燕南山的儿子住在西边的厢房,黄太医拎着药箱走到门口后就让其他人都等在外面,他自己带着面巾进了屋给燕南山的儿子看诊。 燕南山这儿子才五岁,长的虎头虎脑,养的很好,平日里从不生病,现在突然染了疫症,燕南山的妻子三娘这才着急上火。 很快黄太医就从厢房里出来了,给三娘留了一小包药,让三娘先给孩子煎了服用,孩子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今明两日先等等,等这两日布坊那边修整好了,叫三娘将孩子送到布坊去医治,若是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到时候三娘可留在布坊陪着孩子。 这边安置好了燕南山的儿子,又安抚了三娘,一行人就在燕南山的带领下去西城的布坊。 布坊离这里两刻钟的距离,并不远,一群人是走着去的。 等离布坊不远的时候,沈千歌眉心就拧了起来,萧竞抽了抽鼻子,低声道:“这附近是什么味,有些难闻。” 沈千歌扫了萧竞一眼,萧竞立马闭嘴。 等一行人到了布坊门前,这股难闻的味道更清晰了,这时候,大家基本确定难闻的味道就是从布坊里传出来的。 燕南山苦笑道:“六爷,黄大夫,就是这里了。”说完,他上前在大门上三长两短的敲了几下。 片刻后,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年纪大的老汉,在看到门口一群陌生人后,眼神立马警惕起来,直到看到走到人群前的燕南山,他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 “燕大,这些人是谁?” “老叔,你别担心,他们都是我带过来帮忙的,这位是六爷,这位是黄大夫。”、 被燕南山称作老书的老人连忙向沈千歌和黄太医行礼,并让开路让他们进来。 燕南山边请人进来边问,“老叔,齐大夫呢?” 老叔叹了口气,“在后院的药房呢!” 燕南山点点头,“老叔,您自己去忙吧,我带着六爷黄大夫转转。” 老书点点头自己离开了。 沈千歌进了布坊后,四处观察。 这布坊面积很大,粗略估计至少有四进的院子。 光是前院中间的空地都有燕王现在住的那个院子的一半大。 除了门头这边,三面都建了房舍,着实是不少了,还没加上门口一排的门房,沈千歌转头看了一眼,门房都有四五间。 前院空地的一角堆了许多的竹子。 燕南山解释道:“六爷,这里原本是晾布匹的地方,那边的那些竹子原本都是架子,后来布坊被用来安置病患,竹架子碍事,我就让手下的人都拆了。” 沈千歌颔首,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大这么空旷的面积。 燕南山领着沈千歌往周围的房间里走。 还没到房间门口,这些房间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显然里面住的都是病人。 燕南山走到其中一间,让附近守着的手下推开房间门。 站在门口,沈千歌黄太医就能看到屋内的情况。 小小的房间里放了两三张床榻,就这样还不够睡,地上还打了地铺,一间房里安置的都是病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此刻是夏日,病患在房间里没人及时来照顾,严重的都不能下床,屎尿直接弄到了床上,再加上汗臭等味道,可不就是臭气熏天,窗户上扒着苍蝇蚊子飞来飞去。 沈千歌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样的坏境,病人能好就怪了。 燕南山看出了沈千歌脸上的不满,他请沈千歌黄太医等人走到一边,等离房间远些了,燕南山无奈的开口,“燕某知道六爷不满这里的情况,可这偌大布坊目前为止住了将近千位病患,病患每日都要吃喝,我手下那点人,又要管着整个西城,当真是忙不过来。您可能会说雇些人手,可燕某手中无粮无银,哪里能雇的了。” 沈千歌眼神严肃的看向燕南山,“燕统领,你乃洛城的府兵统领,若是我记得没错哦,朝廷每年都会给各地府兵拨银子,而且还不少!” 第478章 一人一个馒头就行 听了沈千歌的话,燕南山微微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六爷还知道朝堂的这些事情。同时,对沈千歌的身份也有了猜测,这位怕是朝中暗地里派到洛城的人。 燕南山神色严峻的道:“六爷所说没错,朝廷确实每年都会给府兵拨特别的款项,可六爷不知的是,这洛城杜大人一手遮天,燕某这里已经三年未亲自拿到朝廷拨的银子了。” 三年期间都是杜明英接手的款项,至于朝廷拨了多少银子,作为统领的燕南山自己都不知道。 一开始府兵营还能按时发饷,近一年来,军饷一欠就是半年,等到快过年了实在拖不下去了,杜大人才让师爷发一两个月的救急。 也正是因为这样,燕南山才与杜明英闹翻,洛城灾情后,两人关系更僵,后来疫情,燕南山干脆不管杜大人的死活,调走了所有府兵兵力守着西城。 没了这些府兵的守卫,知州府才那么容易被贼匪霸占,杜大人才陷入危险。 否则,杜大人又怎会遇到那样的事。 燕南山将这些大致的一说,沈千歌就猜出了大半当中的原由。 怪不得第一次洛城赈灾效果如此之差,洛城的官员已经腐朽了,朝廷好不容易拨的款项,怕是刚到洛城就被上下吃掉了好几层,又有多少能真正落到需要的百姓手中? 沈千歌颔首,“多谢燕统领解惑,我们去后院看看吧。” 布坊一共四进,最大的还不是前院,而是二进的院子。 这里住的病患比前院还要多,厨房也在二进的元祖里,沈千歌和黄太医去看了,现在每日里只能供的起米汤了,怕是再过几日,这米汤都供不起了。 那位齐大夫在四进的院子里,这是布坊的后院,院子的最后有一排倒座房。 倒座房旁边就是各种晾晒草药的木架和竹筛。 沈千歌一行人到的时候,倒座房旁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翻晒着竹筛里的药材,他脚边还摆放着一个竹篓,里面还有一些刚采摘的药材。 燕南山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上前叫道:“栓子,你师傅呢?” 叫栓子的少年回过头,看到燕南山带着一群人,忙迎了上去,“燕大哥,你来了,师傅病情加重了,这两日都是强撑着起身给病患们看诊,这会儿,他正在房间里休息。” 沈千歌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燕南山。 燕南山脸色发苦,他点点头,“没错,六爷,齐大夫也得了疫症。” 没办法,实在是齐大夫接触各种患了疫症的病人太多了,齐大夫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加上劳累,可不就患上了嘛! 不过这位齐大夫患了疫病后却没有任何慌张,他还能每天冷静的记录自己的病情和症状,在自己身上试药。 栓子是齐大夫的徒弟,木架旁边药篓里的新药材就是栓子今天刚出去采的,没办法,存的药材前几日就用光了。 燕南山叹气,“齐大夫为了救西城的百姓,将他整个药铺都搭了进去,如今药铺里的存药是一点也不剩了。” 否则,他也不会让栓子一个半大的孩子冒着危险去城外采药。 黄太医神色肃穆,他伸手摸了摸栓子的头,“我也是大夫,走,带我去屋里看看你师傅。” 栓子听到黄太医的话,立马眼睛一亮,他知道,能被燕南山带来的人一定是可靠的。 “您这边请。” 沈千歌和燕南山跟在黄太医身后走到倒座房最边上的一间,栓子立马推门请黄太医进去。 沈千歌透过半开的门,看到燕南山口中的这位齐大夫正靠在床头用针灸扎着自己的穴位,他坐在一床草席上,旁边放着纸笔,此时,那纸张上被记的密密麻麻。 齐大夫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看起来五十余岁,头发已全部花白了,整个人又瘦又小。 栓子抹了把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轻声道:“师傅这是在用针灸刺激自己的穴位,让自己保持清醒,好将患了疫病身体上的各种感觉真实的记录下来。” 这样故意刺激各处穴位让人保持清醒其实是特别消耗身体的元气的。 栓子吸了吸鼻子,“半个月前,师傅还没什么白发呢,现在是看不到一根完整的黑发了。” 说完,栓子进去走到床边,提高了声音道:“师傅,徒儿给您带了一位大夫来。” 沈千歌不忍再看,将时间留给黄太医和齐大夫,她则让燕南山带她在这进院子里四处转转,随意聊聊。 “不知燕统领手下还有多少能动的人手?” 燕南山抿了抿唇,“如果六爷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我能凑齐两百人!” 原来洛城府兵有将近三百人。 与杜英明有了冲突后,损耗了十多人,后来他带着手下驻守在西城,大灾又没了几十人,等他与齐大夫弄了布坊隔离了病患,手下们留在布坊照顾病患被感染,又没了几十人,如今还有二十多人染病重症,现在满打满算,加上他自己一共两百人! 要论损失惨重,洛城府兵才是,到如今已经没了快三分之一。 底下的兄弟们虽然在他面前没说什么,怕是私下里也有怨言吧。 跟着他,没将日子过好就算了,反而现在连命都没保住。 想到这里,燕南山扯了扯嘴角,满脸凄凉。 沈千歌听到这个数字却惊喜了一瞬,两百人!够了! 而且只要一顿饱饭,这交易简直太划算了。 燕南山还怕自己提的要求太严苛,不等沈千歌回答就解释道:“并非是燕某不想帮忙,实在是兄弟们多日未吃饱过了,这般上路压根没有力气,饿的路都走不动了,如何能帮忙。六爷,您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多吃,一人两个馒头就行,实在不行一人一个馒头也……也行……” 燕南山不傻,可这个时候粮食实在是太珍贵了,一斤大米的价格在之前正常的时候都可以买上一头牛! 就算是他和齐大夫,每日也不过只有一碗稀米粥而已,好些百姓之家,每日就只能吃树根野草…… 沈千歌没想到燕南山就这点要求。 第479章 王妃都没有余粮了 沈千歌笑起来,“放心,这个条件我自己做主答应你,不过,今日,你还要跟我去见一个人,具体你要听他的安排。” 燕南山整个人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六爷居然真的会同意,如此,他心中对沈千歌的身份猜测更为确定,怕这位年轻的六爷就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 这处聚集了众多病患的布庄暂时还是交由燕南山的人来管理,沈千歌要了布局图,带着众人离开,等到明日她会先运一部分粮食过来,用这些粮食让张译帮着招揽一些街坊百姓过来帮忙,先缓解布坊人员不足的压力。 旁的就要等周子愈将粮食和药材带回洛城再做进一步的规划了。 到时候,赈灾等事宜就要靠燕王,她会带人管理布坊帮助黄太医研制根除疫病的方子。 沈千歌出去了一趟,燕王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将洛城府兵统领燕南山带回来。 之前他和周子愈也不是没想过这群人,燕王病情好转后,让周子愈专门去调查了洛城的府兵。 得知的消息是,府兵守在西城控制病疫,已经损失了小半,这群人小半年没领军饷了,个个都穷困潦倒,因为杜大人的关系,憎恶朝廷,加逢大灾大疫,好些人日子过的还不如普通老百姓。 想要他们正常集结,怕是至少要让这群人吃些饱饭,可两百人,他们也没这么多粮食供给……他们现在不光是没粮食更是没银子……什么都没有,就让人家干活,那是强人所难了。 万一这群人重要的时候出乱子可怎么办? 饿极了,许多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本来被放弃的人这个时候却被沈千歌带来了,燕王如何不惊讶。 燕南山还在外面等着呢,沈千歌也不耽搁,三两句将燕南山和府兵的事说了,并且亲口告诉燕王,府兵饭食她会提供。 燕王盯着面前自己这王妃清澈的眼眸,答应下来,确实,除了燕南山,在洛城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旁边陪着的周子愈觉得自己牙花子疼,他忍不住问沈千歌,“王妃,您那的粮食够吃吗?两百人呢!” 沈千歌扬了扬下巴,“这个就不用小侯爷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吃饱或许有点难,但是果腹应该还不成问题。” 说完沈千歌就出去了,将地方留给燕王和周子愈,叫他们和燕南山详谈。 直到进了这座特殊的院子,又看到沈千歌直接进了后院主院里的花厅,燕南山才真正知道沈千歌的身份。 他难掩脸上的惊讶,这哪里是什么年轻贵胄,分明就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位王妃!朝中的六王妃!而他马上要见的是六皇子燕王! 燕南山心中顿时惊涛骇浪,难道朝廷派遣了燕王来赈灾? 他与杜大人不合已久,从大旱开始的时候,杜大人对他的排挤之势就更甚,他几乎从杜大人那得不到任何关于朝廷的消息。 知州府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已经派人去查探过了,杜大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这位燕王到洛城赈灾的消息他更是一点都不知道。 燕王到了洛城不住知州府也不住官驿,却住在这低调的院子里,这是为何? 看这阵仗,燕王到洛城的时间应该不短,既然是朝廷派来赈灾的,为何燕王这么久待在洛城还没开始救济灾民? 这其中怕是有各种隐情和曲折,杜大人更是消失的蹊跷。 燕南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涌起的惊涛骇浪。 现在不管如何,只要燕王能让他的兄弟们吃上一碗饱饭,那就值得他带着兄弟们冒这次的险! 这么胡思乱想着,就见沈千歌笑着快步从花厅走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燕南山立马对着沈千歌行礼,“王妃恕罪,之前多有不公,是下官唐突了。” 沈千歌笑着道:“燕统领起来吧,是我有意隐瞒在先,不与你想干,殿下和小侯爷在里面,您请进去吧。” 燕南山又朝着沈千歌恭敬地拱了拱手,而后才快步进了主屋花厅。 沈千歌可闲不下来,她还有的忙呢! 何掌柜已传来消息,还有两日大船就要到洛城边缘,未免发生意外,他们人需要在两天内赶到码头接应。 从洛城出发到码头,最短需要一整日的时间,也就是周子愈燕南山一行最迟明天午后就要出发。 现在是沈千歌管着公账和库房,她必须做好后勤的工作,这两日就算是亏待燕王,也要给这些出发的护卫们凑齐路上的干粮。 沈千歌去东跨院找了白雪姑姑和容九容十。 白雪姑姑负责去库房统计剩下的粮食,容九负责带着一队人马出城打猎,容十领了沈千歌列出的单子出去采买,买的都是粗布和水囊,这些东西在洛城正常的时候不贵却绝对也不会便宜,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价格跌落了十多倍,这个时候反倒是最不费钱了。 等白雪将库房里剩下的粮食统计出来了,沈千歌就让白雪和容四带人在大厨房里开始蒸馒头,没有纯白的细面馒头,都是细面兑了大半黑面的馒头,可个头却不小,一个馒头有一个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 从下午一直蒸到晚上,整个大厨房都要放满了,粗略估算,怕是有四百多个。 容四在厨房里蒸了一下午馒头,他摸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向沈千歌汇报,“王妃,馒头都蒸好了。” 沈千歌坐在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面前是一张破旧的小桌子,听到容四说完,她用毫笔在眼前的册子上勾画上一笔,顺便问道:“还有剩的面粉吗?” 容四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道:“回王妃,黑面没了,只剩下半袋白面,是属下们特意留下来的,您和殿下后面几日都要吃呢。” 沈千歌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旁边,那里放了一柄芭蕉扇,容四连忙取了给自己扇风解暑。 容四扇着风赖在这里不走,沈千歌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容四这才担忧的问,“王妃,您让属下们做这么多的馒头作甚,库房里的面都用完了……后面的日子可怎么办?” 这可不是上次了,这次这馒头做的,王妃都没有余粮了!他亲自去问了白雪姑姑,满库房的粮食都搬空了,听说不但他这边带人做馒头,还有别的…… 第480章 怀疑王妃在报复殿下 沈千歌抬头朝容四看去,没想到这小子有时候管的倒还挺宽。 她也不多说,只道:“放心,过几日,就有粮食运到洛城,留下来的够大家这几天吃的就行,我与殿下和大家都吃一样的,差些少些也没关系。” 沈千歌虽然这么说,容四仍然忍不住担心,他也听容九容十说了点,王妃在京城出发的时候,就另外让人运了粮食到洛城,这会儿粮食快到洛城了,等着他们的人去接应。 可现在是一整个城池的百姓都需要救助,王妃一个人的力量能运多少,这批粮食到了洛城也是杯水车薪,等粮食运来了,他们仍然需要省着用,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就都省着点。 虽然不赞同沈千歌的做法,心里满是担忧,但容四手上却很利索,沈千歌交代的事都做的又快又好。 等馒头蒸好了,沈千歌就让容四带人去做院子里护卫们晚饭。 她则起身去寻白雪姑姑和容十。 容十已经将沈千歌需要的水囊和粗布都买了回来。 沈千歌让容十带人烧热水,随后熬制凉茶,冷却后,给每个水囊灌满,容十也看出来了,这水囊是给明日出发的护卫和府兵们准备的。 现在还是夏季,一下子急行军容易脱水中暑,尤其是对于长期没吃饱饭的人,凉茶爽口又去暑,制作起来不费多少药材。 府兵们有了水囊,最大限度减少途中喝生水的次数,还可以防止各种从口入的疾病,等晚上休息了可以让燕王派遣专门的兵士烧水给大家将水囊灌满,第二日再用。 粗布在沈千歌的要求下,被裁成大小适中的方块。 每块粗布里放了一个馒头一块之前他们在路上吃的那种烘干的面饼,还有两只小小的竹筒,一只竹筒里装着蔬菜干,一只竹筒里装着两勺咸菜和酱料,不管是吃面饼还是吃馒头,咸菜和酱料都可以下饭。面饼和蔬菜干都可以用竹筒泡着吃,实在不行,面饼干吃也能抵饿。 包裹着四样东西的粗布一扎就是一份行军干粮,而且是一份不可多得质量极高的行军干粮。 在旁边帮忙的容十看着这小小的包裹,眼睛放光,若是整个大齐的军队都按照这样的配置,何愁不能远征,吃饱了吃好了何愁没有顶级的战力。 将这些东西包上了二百多份,整齐的放好,放在了阴凉通风的地方,以防变质。 做完这些不过用了二百来个馒头,还剩下二百来个馒头呢。 容十看着这么多馒头,蹙起眉头,“王妃,容四这个坑的,馒头做多了,不然,兄弟们晚上就吃馒头吧?” 沈千歌摇摇头,“我们的晚饭,容四已经带人在做了,去取了荷叶来,一张荷叶包上一个馒头放好,这些馒头我明日有用。” 虽然猜不出来王妃要用这些馒头做什么,但容十还是带着人照做了。 等做完这些,容九也带队从城外打猎回来了。 洛城大灾,城外树林里的野物都遭了秧,山林外围的猎物已经被猎的差不多了,要不是容九一行身手好,人也多,弓箭锋利,能往林子深处寻一寻,怕是想抓只雉鸡都难。 就是这样,容九这一趟的收获也不多,一队十四五个人,只猎了四只雉鸡、两只兔子和一条菜花蛇。 容九在见到沈千歌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 “王妃,是我们手艺不精,还请恕罪。” 沈千歌没嫌弃,“能弄来野味已经够好了,你们快去洗洗,一会儿大厨房开饭了。” 容九一行确实累了,为了能猎到猎物,他们跑了一个下午,要不是晚上山林深处不安全,他们可能都要猎一个晚上。 沈千歌让护卫将猎物处理了,菜花蛇留着给燕王煲汤,这个东西大补,蛇胆还能送给黄太医入药,兔子留着明日给大家的午饭里加菜,再加上些腊肉萝卜一起炖煮。至于那四只雉鸡,沈千歌打算熬几锅鸡汤,加上一些她专门带来的干菌子熬煮,鲜香四溢,一人能分上一碗,最后再配上一碗米饭,在现在的洛城,这就是最好的饭菜! 下午,在沈千歌带着人忙的时候,燕南山就已经离开了,他需要挨家挨户的通知他手下的兵士们,而后明日中午他会带着府兵到外院集合。 晚上沈千歌给燕王做了一道炒鸡杂,配上浓醇的蛇羹,给燕王送了过去。 沈千歌对动物内脏和蛇这种食材都不喜欢,所以她提前在大厨房用了饭才提着食盒到了燕王住处。 燕王能正常下床走动后,就开始处理事物了,夜色已经起了,燕王还坐在桌后,他还在研究洛城的地图,确定明日周子愈一行去洛城边缘的路线。 沈千歌走到门口故意提高了声音。 她走到桌边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先用饭吧。” 燕王听话的收拾了桌上的地图,就见沈千歌已经将饭菜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一碟炒鸡杂,香味诱人,一盅浓汤,奶白奶白的,闻着鲜香,却闻不出是什么汤品。 沈千歌将一碗饭放到燕王面前,燕王微微蹙眉,“千歌,你不陪我一起吃?” 沈千歌咳了咳,摇头,“我在大厨房那边吃过了,这些是专门为殿下准备的。” 从来沈千歌送来的吃食,燕王看都不看,直接就吃,以沈千歌的厨艺,做出的东西就没有难吃的。 鸡杂这东西,他以前从不吃,可现在吃到嘴里,却别有一番风味,再喝一口汤,更是鲜香,捞出汤里的一块肉,一段一段的,像是黄鳝,肉也好吃。 要不是沈千歌不让燕王晚上吃的多,燕王觉得就着这菜和汤,他能再吃上三碗饭。 不到一刻钟,燕王已经风卷残云的将桌上的饭菜都一扫而空了。 吃完还问沈千歌这是不是黄鳝汤。 沈千歌笑了笑,“殿下,这东西难得,现在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好吧,现在这境况,鳝鱼确实难得,等洛城的事了了,他定然亲自寻了鳝鱼,让沈千歌再给他做一次。 用完了饭,燕王又继续看地图了,还让人找了地方志来对照着。 沈千歌也没打扰他,她现在也还有一堆事要去处理。 等沈千歌出了燕王的房间,容四惨白着脸在门口站着,偷偷的问沈千歌,“王妃,殿下将蛇羹吃了?” 沈千歌将食盒掀开,让容四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餐盘,容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王妃真狠啊,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动物就是蛇……王妃居然敢炖蛇羹给殿下吃……他都怀疑王妃是在报复殿下…… 沈千歌瞪了容四一眼,“蛇肉大补,你们殿下大病初愈,身子亏空,洛城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你千万别说漏了嘴。” 容四忙抿着嘴巴,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缝起来,他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紧守这个秘密。 第481章 王妃您自求多福 沈千歌拎着食盒走远了,容四怕自己进了屋子在殿 次日早上,周子愈就匆匆的过来了。 两人确定了这次去洛城边缘的路线,因为燕王身体还未痊愈,洛城这边也要留人盯着,于是这次的任务就由周子愈带队,燕南山当副官在旁协助,院子里的护卫周子愈会带走三分之二,剩下的小半留给燕王和沈千歌保护他们的安全。 周子愈小心的将画了路线的地图藏到怀中,猛然想到什么,讨好的对燕王道:“听说昨天下午容九带人去城外打猎,抓到了一条极肥的菜花蛇,殿下,您不吃那东西,赏给我如何?这蛇肉烤着吃又香又补!” 听了周子愈这话,站在一旁的容四顿时神色都变了,立马朝着周子愈挤眼睛。 周子愈瞪了容四一眼,“你这家伙,眼睛抽了?难受的话就找黄太医扎两针。” 容四:……得了,小侯爷没救了,他还是装死吧。 燕王一开始还觉得周子愈的话说的莫名其妙,而后越听脸色越黑,想到他昨晚吃的羹汤,他还天真的以为那是鳝鱼肉……结果是蛇羹! 怪不得他问沈二的时候,她没正面回答,支支吾吾的。 见燕王脸色怪异,周子愈还以为那条肥肥的菜花蛇已经被殿下赏人了呢,他也不在意,“殿下,若是您已给了别人就算了,跟您说,这菜花蛇的味道可好,这趟出门,如果能遇上,我带回来点,您尝尝?” 周子愈的话音一落,燕王脸色一阵扭曲后顿时转头干呕。 只可惜,经过了一夜,入肚的食物早就消化了,哪里还剩什么,尽管呕的厉害,燕王也只是吐出了几口酸水罢了。 站在旁边的周子愈骇了一跳,忙把旁边的帕子递到燕王身边,他歉意道:“殿下,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您这没吃就吐了……可不能怪我啊!” 燕王接了帕子拭了拭嘴角,阴测测的看了周子愈一眼。 容四见了立马拉着小侯爷出去,他真怕小侯爷再待下去,殿下就要提起旁边的长剑了。 到了门口,周子愈还不乐意,“容四你这个混小子,拉我做什么,我还没吃朝食,一会儿王妃就要给你家殿下送朝食了,我赖在这好歹能蹭点好吃的。” 容四脸色苦,他在心里想着:得了,您还是消停点吧,王妃来指不定也要被殿下教训,人两口子,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呀! 可容四不能这么说,他编道:“听说王妃让大厨房准备了兔肉,您早点过去,说不定能吃上几块王妃专门让白雪姑姑炭烤的兔杂,去晚了可没了。” 周子愈听了眼睛一亮,点了点容四,乐呵呵屁颠颠的就朝着大厨房的方向奔去了。 容四松了口气,站在门口还在想着他要不要去给王妃送个信,殿下身子需要进补,王妃这不是也没法子嘛! 还没想好呢,殿下在里面就叫他了,“容四,还在外面干嘛!滚进来!” 得……他现在想去报信也没机会了……王妃,您自求多福吧! 容四苦着脸麻溜的“滚”了进去。 容四一进屋,就传来燕王劈头盖脸的骂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千歌有什么危险的预示,今早燕王的朝食并不是她亲手送的,而是白雪姑姑送来的。 白雪姑姑恭敬有礼,又说了王妃的难处,为了给此去洛城边缘的护卫和府兵准备干粮,可谓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这会儿还在大厨房忙着呢,还请燕王体谅。 瞧着面前沈千歌亲自做出来的朝食,燕王这一口气憋闷在心口,发都没处发,只能干咽下去了。 这个沈二,日后多的是机会,看他日后怎么收拾她! 早上刚过巳时,燕南山就带着府兵们到了院门口,燕王与周子愈亲自去接待。 府兵一共来了一百九十九名,加上燕南山恰好两百人。 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短甲,有的人配着长剑有的人配着长枪,跟在燕南山身后列队进了前院。 只是仔细看的话就会觉得这群府兵走起路来有些奇怪。 沈千歌站在前院后交接的拱门暗处,观察着这群兵卒。 白雪就立在她身边。 白雪姑姑瞧了后蹙眉,“这群兵卒身上的甲胄为何这么宽大?” 沈千歌扯了扯嘴角,“怕是这几个月饿的。” 那一个个七尺汉子,两颊都凹陷了进去,谁不是面黄肌瘦,走起路来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们没力气,甲胄武器本来就重,如果不拿东西还能勉强走稳,再穿戴上这些,可不是就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白雪一愣,有些不忍,她终于明白王妃为什么这般急着准备食物了。 “我们回吧,一会儿让人禀告殿下,今日提前开饭,院里的府兵每人都有份。”看也看了,也了解了情况,其他的怎么做,燕王比她更擅长。 白雪陪着沈千歌离开。 前院,燕王没穿铠甲,就是一身家常的衣裳,可却戴了属于皇子才能戴的金冠,见了这金冠,谁都能明白他的身份,周子愈跟在身后,两边站着的是燕王的护卫们。 容四快步过来将沈千歌的话带给燕王。 燕王颔首,就又是满脸严肃。 他亲手扶起燕南山,而后又叫府兵们起身。 府兵们浑身没力气,都是互相搀扶着才能起来站直。 燕王视线扫了一片,威严的高声道:“多谢诸位今日站在大义的一边,能来相助,若是此次顺利,回来本王会额外奖赏粮食。至于朝廷欠下的军饷,在洛城安定后也会给各位补足。别的本王不多说,今日给大家准备了午饭,大家吃饱了再出发!” 什么为了大义,对于这些普通的府兵根本不重要,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吃饱穿暖,家和安康。什么话也没有燕王最后说的那句吃饱来的实惠,至于能不能拿到奖赏的粮食和欠发的军饷,还是先看看这顿饭如何吧! 如果这位统领口中的王爷说话算话,能让他们吃上一个馒头,那他们拼死也会为了后面奖赏的钱粮卖命,毕竟家中还有正在饿着肚子的妻儿父母。 第482章 最暖心的大锅饭 燕王说完,府兵们象征性的助威了几声,这有气无力的声音让燕南山都觉得丢脸。 他的这些兄弟们原来可不是这样的……怎的现在这般没志气。 燕南山脸带怒气要回身训斥自己的手下们,却被燕王一把拉住了。 “多少天没吃饱饭了,能有一口气已经不错了,燕统领别为难兄弟们了。王妃方才派人来说了,午饭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能开饭!” 燕南山听了都有些难以置信,这……这就开饭了? 燕南山从未想过这位燕王如此大度敞亮,他真诚的向燕王拱了拱,“卑职谢过殿下!” 燕王与周子愈也不走,只退到了一边摆放的圈椅里坐下。 不多时,就见容四容九容十几个带着护卫们抬出了十来只盖着锅盖的大木桶。萧竞带着手下们也抬了好些装了竹筒、粗陶碗和筷子的竹筐放到了这些大木通旁边。 等木桶放整齐了,燕王吩咐了一声,护卫们一起将大木通上的锅盖揭开。 下一秒,饭菜的香气瞬间充斥在整个院子里。 一名有气无力的府兵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睛顿时一瞪,“是鸡汤、鸡汤的鲜味!你们闻到了没!我是不是饿死了,在做美梦呢!” 旁边一个年长的府兵一巴掌打在这年轻府兵的后脑勺上,“臭小子,醒醒,是真有鸡汤!好几木桶!老子多久没闻这味儿,真是馋死老子了!” 不但有鸡汤,居然还有炒菜! 炒菜里居然还有肉味儿飘过来! 最后一群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桶桶雪白的大米饭上。 有的府兵已经不争气的开始疯狂吞咽口水了。 当真是白米饭啊!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了,自从大灾后,吃的最好的也不过是米粥罢了。 这群府兵反而觉得眼前的大米饭是最馋人的! 燕南山同样没掩饰住自己的震惊,他昨天和六爷——不,是王妃怎么谈的?好像是只要给每位府兵提供一个馒头即可,现在摆在眼前的确实好饭好菜! 这样的美食,就算是在大灾前的洛城也不怎么能吃到…… 王妃当真是费心费神了。 燕南山也跟着馋的忍不住咽口水,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态。 对着燕王周子愈再次深深一礼,而后他板着脸拿着手中的鞭子走到了府兵群里,没好气用鞭子轻抽自己的手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排好队,领饭!记得吃饱了后整队给殿下道谢!” 这次回应的响声比之前响亮有力气多了。 燕王瞧着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周子愈在一旁看着这饭菜却有些牙疼,他侧身低声在燕王耳边道:“殿下,王妃可是下了血本……您得抓紧联系太子殿下了……” 周子愈又有点同情自己的王爷兄弟,有这么个败家的婆娘也是不容易。 沈千歌连碗筷都帮着准备好了,府兵们只要排队拿了碗筷装汤的竹筒给护卫们打饭就行。 很快前院空地上就排满了一位位领饭的府兵,这些人规矩的很,领了饭菜后就二十人一小队,分散在院子里开吃了。 粗陶碗里一碗白米饭,而后再一勺腊肉兔丁烧萝卜,再一竹筒野鸡山菌汤,过年都没吃过这么好的。 一位年轻的府兵还在炒菜里吃到了一块腊肉片和一块小小的兔丁,他眼睛锃亮,“这菜里还有肉!” “别急,吃慢点,否则对身子不好。别说,我倒是最喜欢这炒菜的卤子,拌了白米饭,当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 看着府兵们都吃上了,容九叫了燕南山,将他请到了燕王和周子愈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三人面前同样是一份炒菜一份汤一碗白米饭,与府兵们吃的并无不同。 燕王尝了口炒菜,瞬间一顿,而后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还以为这大锅做出来的炒菜味道并不如何,谁想到压根就是他没有吃过的美味,也不知道这腊肉兔丁烧萝卜有没有什么秘方。 又喝了口鸡汤,虽然里面只一个小小的几块加上几个菌菇,但是味道却鲜美异常,菌菇吸收了汤里的油腻,喝到口中又鲜又暖。 燕南山见到院子里燕王手下的护卫们吃的也与他们一样。 这让燕南山愈发的感动。 让人将饭食送过去后,沈千歌与白雪姑姑又站在不远处观察。 很快沈千歌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看到了有年纪大的府兵将自己碗里的饭用力攥成饭团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有的不仅藏了饭团还藏了菜里唯一吃到的肉,油水都浸透了袖口。 白雪姑姑显然也看到了这情况,她哀叹了一声,“这些府兵之所以偷偷藏自己的食物,怕是要带回去给自己哪里人吃的。” 家人还在忍饥挨饿,他们如何忍心大口吃饭安心喝汤。 沈千歌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吩咐道:“将荷叶包的馒头现在就送过去吧。” 白雪姑姑一愣,连忙应了一声是。 看来王妃是早猜到有这种情况,所以昨日才让容四多蒸了那么多馒头。 有了这些馒头,这些府兵就算是想省一些给家人吃,自己也会多吃一点,不会出现出发途中饿晕的事情,影响行动。 这边饭还没吃完呢,容四就带着几名护卫抬着几个竹筐过来,容四在燕王耳边说了几句,燕王点点头,对着容四挥挥手。 容四命人将这些竹筐搬到众人面前,而后高声道:“竹筐里是给大家准备的馒头,一会儿吃完饭,大家排队一人取一个,给你们半个时辰,送回家中,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出发。” 馒……馒头! 那个躲在隐蔽处拼命往自己袖子里塞饭团的老府兵动作一顿,而后眼眶顿时酸涩起来,原来燕王还给他们准备了家人的食物,殿下知道他们的难处。 知道了这些后,老府兵也不塞饭团了,将剩下的半碗饭就着菜吃了,又喝了汤,几个月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肚子这么饱足过,浑身更是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既然燕王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们饱饭吃,又给了他们送给家人的粮食,那等回来,奖励粮食的事定不是谎言,为了那些奖赏,这次任务他也要努力拼命!家里还有老娘妻子孩子等着他养活呢! 容四话音一落,院子里传来快活的欢呼声。 府兵们吃饭的速度都变快了,等一个个吃完了,甚至还有府兵自觉的从旁边的井里打了水上来,将碗筷竹筒都给洗干净了,统一放在竹筐里。 做完了这些,他们才排着队来领馒头,尽管没有特意记着,可仍然没有一个府兵故意领双份的,他们都是领了荷叶包的馒头后,到燕王、周子愈和燕南山这边拱手行礼才离开。 有府兵打开了荷叶包,里面的馒头虽不是白面的,但个头能与平日里的两个馒头相比,有这个馒头,人口少些的人家甚至光靠着这个馒头就能度过两三天。 看着府兵一个个飞速的离开,燕南山神色赧然的道:“殿下,您不怕这些小子离开了就不回来了吗?” 第483章 一艘两艘三艘……数不尽 闻言,燕王挑了挑眉,玩笑道:“燕统领都亲自押在本王这了,本王还有什么好怕的。”燕王话音一落,周子愈燕南山都跟着笑了起来。 在府兵离开回家的这半个时辰内,沈千歌让容四容九容十等人将准备好的行军包裹搬到了前院。 这会儿,沈千歌一身男装带着白雪也亲自过来了。 燕南山看着院子里放着一筐筐的东西,愈发的惊讶,他没想到吃了一顿饱饭,又让府兵们送了吃食回家,另外居然还有东西。 燕南山起身对着燕王又一次行礼,“殿下当真是费心了。” 燕王指了指旁边的沈千歌,“别谢本王,这些都是王妃亲自准备的。” 闻言燕南山立马对着沈千歌深深一揖,沈千歌对着燕南山颔首,而后让容四取了一只行军包裹打开,解释道:“包裹里有食物和水囊,水囊中已经灌满了凉茶,夏日行军喝了可以解暑,其他的都是方便的吃食,那面块着急的时候可干吃,也可用热水泡了吃,小竹罐里是酱料,用来调味和补充盐分。” 燕南山听着听着面色就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行军包裹里那手掌大小的面饼,两眼放光,他忍不住问:“王妃,这面饼可存放多久?” 沈千歌笑起来,“只要不沾水,放上两三个月没问题,只是到时候怕是没那么脆了,只能用热水泡着吃。” 竟然能放两三个月! 而且吃起来如此方便,若是日后行军有这样的神器,那在严苛环境下就不用担心食物了! 其实沈千歌说的还是保守了,只要能密封保存好,这样的面饼放上半年都没问题,而且它体积小又轻便,不管是做干粮还是热水泡了吃,口感都不会太差,且能保证营养。 只是她有些搞不懂,当初师傅教她做这种面饼时,将面饼拿在手上却是满脸嫌弃,师傅说:“千歌,你不知道,这东西在我们那,就是垃圾食品的代名词。” 燕王同样眼中带有异彩,也立刻知道了这面饼的妙用。 若是这样的面饼能够量产供给军中,那可以解决许多军粮问题! 沈千歌的准备无疑非常周到,就连周子愈都暗暗给沈千歌竖起大拇指。 府兵们回来的很快,有的家近些的,两刻钟就回到了这个院子。 离半个时辰还有小半刻钟的时候,出去的所有府兵都回来了,一个都不少。 这些人排好了队伍,精神抖擞,面上少了之前见到的凄苦。 燕南山再次走到这群府兵面前整队的时候,这些府兵的声音整齐响亮。 一直在府兵面前板着脸的燕南山,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亲自带起来的这只队伍,这一刻是心最齐的! 列队好后,他吩咐大家去旁边排队取行军包裹。 艰难惯了的洛城府兵哪里想到出发前还会给他们配备物资! 取了行军包裹后一律系在身上,每一列队伍都有燕王的护卫给他们演示行军包裹的作用。 当了这么多年府兵,直到今日身上物资才是最全的一日。 这一个行军包裹起码可以撑两日,有了它,一行人就可以不用饿着肚子到达洛城边缘。 一切准备就绪,周子愈带着护卫们也加入到了出发的队伍当中。 一行两百多人与燕王和沈千歌告别,而后列着队朝着洛城西城门口快步走去。 虽不知道沈千歌让人运来的物资有多少,但周子愈和燕南山也不敢马虎,只要有他们赈灾物资三成,那就能拖一段时间,到时候京城周家和太子都会给洛城救援,这样一来,洛城慢慢能化险为夷,夏末能将粮食播种下去,秋收能有盼头,来年才有期盼。 只要能要百姓吃饱穿暖,洛城就能安居乐业。 周子愈和燕南山带着府兵护卫午后出发,到了晚上都不敢休息,他们轻车简从,又是吃饱行军的,身边带着的水囊里还有凉茶,一切充足,大家咬咬牙,在次日天快亮的时候就赶到了洛城边缘的麒麟渡口附近。 洛城大旱后又洪水,许多田地村庄被淹,原来已经废弃十多年的麒麟渡口被洪水淹没后得已重新启用。 麒麟渡口在十多年前还是相当繁华的,路过洛城的船只有一半都会在这里卸货,后来上游的麟水改道,导致分流干涸,这才慢慢被废弃。 当年渡口附近的繁华村落都跟着渡口没落了,许多码头工人失去了工作都去别处谋生,没了人,渡口两边的店铺也生存不下去,随着时间过去,人离开的越来越多。 等这处渡口的河床干枯,留下来的很少一部分百姓在干枯的河床上开垦土地,靠着这些土地生存了十来年,可那些土地在这次的洪水中瞬间化为乌有。 麒麟渡口附近的村庄也是受灾最严重的,这里已成一片菏泽,百姓也在一个月前就逃走了。 这里除了满眼的浑浊河水,就是那座还没被淹没的麒麟码头。 码头建了几十年了,即便渡口被废弃,码头也并未被拆毁,住在附近的村民每年还来码头祭祀参拜,这还是麒麟渡口繁华时候留下的规矩。 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此刻的麒麟渡口附近安静无比,只有被淹没的芦苇露出了点头,在晨风吹拂下发出莎莎的声响。 燕南山看着周围荒无人烟的模样终于明白那位殿下为什么会选在这里接收物资了。 麒麟渡口从十几年前开始,怕是已经被人忘的差不多了,谁能想到这场洪水会让这个渡口能重新启用。 从这里接收物资不但没人知晓,回洛城的路遇到的人也是最少的。 可以最大的保障物资的安全,否则不管是遇到贼匪还是流民,怕是都难全身而退。 天愈发的亮了,周子愈派遣了一只五人小队去码头,剩下的人都藏身在附近的灌木丛中休息和吃东西。 拿出馒头就着酱料和咸菜,吃半个就已经有了饱腹感。 走了一夜加上半天,护卫和府兵们用芦苇叶子铺在地上,互相轮流着小憩一会。 等到东方开始泛红的时候,不远处有大船缓缓朝着麒麟渡口驶来。 那船与一般的船略有不同,没有巨大的船帆,要比一般的客船还要低矮,周子愈忍不住数着,一艘两艘三艘,一共三艘?等前面三艘船一转弯,周子愈顿时又看到后面被挡住的一排船只,哪里是只有三艘,怕……怕是十艘都不止! 第484章 三天三夜都运送不完 这些船只难道就是王妃的船? 怎……怎么可能,要将这些船只装满货物要花的银子他可不敢想,王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周子愈算是与燕王一起长大,燕王出宫独自开府后,王府就像是周子愈的第二个家一样,他几乎每日都去,殿下有多少身家,他不说了解百分之百,也能了解百分之八十。 就算是将殿下所有的产业再加上沈二的嫁妆都换成物资,怕是也不够买上这三条船的。 既然不是沈二让人送来的物资,那会是谁的? 周子愈立刻就警惕起来,他连忙吩咐下去让护卫和府兵们注意隐藏。 没一会儿,萧竞就带着手下咧着嘴回来了。 他方才被周子愈派去麒麟码头查看,码头那地方地势高,视野好,看的比这灌木丛和芦苇荡里清楚的多。 周子愈见萧竞这傻样,瞪了他一眼,“傻乐呵什么呀!这么多船来了,你要是打草惊蛇,老子剁了你!” 萧竞被骂了,脸上的笑容都没减少,他凑到周子愈身边道:“小侯爷,大好事,河道里那些船都是王妃的!” 周子愈听了眉头一拧,瞬间都有点怀疑萧竞这小子是不是朝堂上其他皇子的卧底了。 “你怎么知道?” 萧竞连忙道:“小侯爷,您在这里看不清楚,那每搜船上都挂着红色的布条!” 在船只上挂红色的布条是沈千歌暗地里让何掌柜做的标记,以方便接船的府兵们相认,这事周子愈是知道的。 周子愈惊喜道:“当真?” “确定无疑,小侯爷,您要是怀疑小的,亲自带人去码头看看便知。” 周子愈立即吩咐燕南山带着人手仍然掩藏在此处,又加固了布防,这才带着几名护卫与萧竞朝着麒麟码头跑去。 几人戴着用芦苇编成的帽子慢慢从码头边露头,而后朝着河道看去。 在萧竞的指点下,周子愈果然看到了每艘大船船舷上绑着红布条,他顿时一阵惊喜,随后他又在头船的甲板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便民食肆的何掌柜! 别人不知道他是在给谁工作,他整日跟在殿下身边却知道。 何掌柜是沈千歌最信任的下人之一。 本来以为萧竞这小子胡说,哪里想到竟然是真的! 惊喜来的太快,周子愈激动的脸都红了,若这些船只上都是物资,那比他们从京中带来的赈灾物资都要多得多! 只要这批物资安全运到洛城,帮助洛城百姓暂时度过这段时间的危难并不难。 一旦洛城的问题解决了,那燕王这趟赈灾之行不但无过,还是这些年朝中从未有过的大功劳! 到时候,不是圣上想压着燕王就能压着燕王了,就算圣上不想重用燕王都不行,因为燕王身后有着洛城的万千百姓! 虽然极度的激动,但周子愈也没有完全失去戒心,实在是这一趟途中太不易了,不知遇到了多少困难,想让他一下子全然相信一个人不太可能。 周子愈派遣了一名护卫回去通知燕南山继续隐蔽,另外再带几十名护卫过来,他准备先带着护卫们与何掌柜接洽,等确定安全后,再让燕南山带着府兵出现,这样也能留一手后手,万一何掌柜这方有变,他们也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安排好,周子愈就带着萧竞和护卫们走到了码头显眼处,他从袖袋里抽出一根红色布条对着大船的方向不断挥动。 不远处正在甲板上急地走来走去的何掌柜陡然见到了码头方向有人在挥动红色布条,眼睛一亮,立时吩咐舵手靠近码头,他也留了个心眼,只头船靠近了码头,后面跟着的船只却仍然停在河道当中,等着他的吩咐。 最前面的头船反而是船队当中最小的一艘船,这艘船装的物资最少,也更轻便,主要是一路上各地采购用的。 等头船靠到码头,何掌柜将码头上站着的人也看清楚了。 确实是小侯爷周子愈,他是殿下的伴读,谁都可能背叛殿下,就他不可能。能见到周子愈那说明这趟就稳住了一半。 可很快,何掌柜又蹙起了眉头。 船靠近码头后,就有船员在船上和码头之间搭了一块宽宽的木板,方便通行。 何掌柜带着几名信任的伙计下了船,对着周子愈拱手见礼。 周子愈哪里敢受何掌柜这名功臣的礼,他忙伸手托住何掌柜的手,“何掌柜多礼了,若不是您,殿下哪里能有这般紧俏的救援物资。” 何掌柜摇摇头,“小老儿不足挂齿,这些都是王妃提前安排布置的,若是没有王妃的信任,小老儿也不会跑这一趟,小侯爷若是想谢就谢王妃。” 周子愈没想到这何掌柜这般护主,他也没生气,这个时候有物资就好,那大家都活了,哪里会为了这点事生气。 他笑道:“何掌柜说的有理,等回洛城,我亲自再谢一遍王妃。” 何掌柜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他担忧的问,“王妃和殿下在洛城如何?” “何掌柜不用担心,殿下病情已经渐渐好转,痊愈指日可待,王妃身子也很好,正等着您老去洛城向她复命呢!” 听周子愈这么一说,何掌柜这才长松一口气。 他是得了王妃的消息路上与黄太医汇合的,后来容九容十又超近路急惶惶要接黄太医提前去洛城,那时候他就知道殿下患了疫病,这一路来心都提着,如今得知了殿下病情好转,王妃也安康,提起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 只是何掌柜脸色才好点,就立马又沉了下去。 周子愈不清楚这老汉怎么突然阴晴不定的,之前在便民食肆的时候,这老汉不是和蔼可亲吗! 周子愈挠了挠头,问道:“何掌柜怎么了?可是哪里您不满意?” 何掌柜着急叹息了一声,随即无奈道:“小侯爷,小老儿这儿可是有十五艘大船的物资,您这几十人可怎么运送?” 就算这几十人来来回回不用休息地跑,怕是三天三夜也运送不完,而且时间一长还会引来各种贼寇觊觎。 第485章 沈二是属仓鼠的吗 何掌柜一开口,周子愈就瞠目结舌,十……十五船?比他之前估算的十船还要多上一半! 沈千歌是从哪里弄的这么多物资?周子愈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何掌柜这一路上打劫的了。 周子愈厚着脸皮应对着何掌柜严肃的老脸,“何掌柜,不知可否带着在下看一看船上的物资?” 何掌柜扫了一眼周子愈身后的这些护卫。 周子愈立马明白何掌柜的意思,这位何掌柜也是在防备着他呢,他连忙保证,“只我一人去看看,他们都在码头等着。” 何掌柜这才对着周子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子愈给护卫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单独跟着何掌柜上了头船。 等周子愈上了船后,头船上的舵手就将船与码头之间的木板给抽走了,还将船只开的离码头远了一些。 何掌柜发现周子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解释道:“小侯爷勿怪,实在是这物资众多,若是出了差池,小老儿可负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一路来,小老儿都是如此小心的。” 周子愈点了点头,何掌柜的做法不无道理,有戒心是好事,若是何掌柜没戒心,这么多物资也到不了麒麟渡口。 “何掌柜放心,您这么做是应该的。” “小侯爷这边请。” 何掌柜带周子愈直接往头船最底下的库房走。 这里装的物资虽然不多,但是种类却是最多的,大部分都是从后面的货船抽样挪过来的,好些物资都是船只之间交叉存放,以免发生一艘大船出事,一种物资全部覆没的悲剧。其中,这头船中的物资样数最多,最具有代表性。 何掌柜从伙计手中接过钥匙,开了舱门的锁,随着舱房门推开,里面一片黢黑,旁边的伙计拎着一盏灯笼率先进了库房,顿时黑暗的库房被照亮,映入周子愈眼帘的是堆叠的整整齐齐的麻袋。 麻袋数目之多,几乎是堵到了库房门口。 “小侯爷跟小老儿这边来。” 周子愈跟着何掌柜,只听到何掌柜对着账本给他介绍,“这里放的是黑豆,在霖南收的,那里产的最多的就是豆子,不仅有黑豆,还有黄豆和青豆,价格只有京城三成。”说完何掌柜让伙计解开了一只麻袋,用手抓了一把出来给周子愈细看。 黑豆圆鼓鼓的,品相极好,这样的豆子居然只用了三成的价格就收到了!何掌柜当真是好本事! 何掌柜又往里走,“这一片都是麦麸,价格只有麦子的一成都不到,虽是粗粝的东西,但胜在可以保命,这次我们船队运的麦麸最多,有五船都是麦麸,一会儿,小侯爷可以跟着小老儿去后面的船舱看看。” 从袋子里捻了几粒出来看看,确实都是麦麸,若是富庶的地方,这麦麸都是牲畜吃的,可在人都没吃的的洛城,便宜的麦麸确实是救命的东西。 在银钱有限的情况下,买这个是极为理智的。 何掌柜还往里走,他亲手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袋子抬了下来打开,“小侯爷,这是这次我们船队里最重要的东西。” 周子愈伸手一摸,袋子里的东西微微剌手又粒粒分明,他取了几粒放在灯笼下,顿时眼睛晶亮,“稻子!”而且是上好的稻子!瞧着相貌,怕是种粮! 何掌柜好似是知道他怎么想,“这是种粮,按照节气,其实洛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插秧了,可水灾和疫病耽误了农时,王妃命小老儿去了南边专门收了这种晚熟的稻子种粮,这样就算是稍稍误了农时,这秧苗插下去也绝不耽误秋收,只要这一季秋收能保证,洛城的百姓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原本对沈千歌还有些意见的周子愈这下是彻底服了,就算是殿下也不会这么细心的想到这里,而沈千歌不但想到了还让何掌柜做到了,这的确非常难得。 周子愈激动又高兴的道:“这次怕是殿下也要亲自谢一谢王妃。” 何掌柜嘴角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小心的将种粮的袋子扎好,拐了个弯,带周子愈到了最里面。 这里的麻袋要比之前看的那些麻袋要大得多,何掌柜让伙计随意解开一个。 “小侯爷看看这些是什么?” 周子愈依言取了一点出来放在灯光下,黑黑的,被卷成一团,很干,他看向何掌柜,“何掌柜,这能吃吗?” “小侯爷尝尝。” 何掌柜这么说了,就代表这东西能吃。 周子愈掰了一块塞进嘴里,他眼睛微微瞪大,终于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海带! 沈千歌虽然在京城开了海货铺子,运到京城干海鲜价格高昂,可海带这东西在沿海仍然便宜到没人要。 海带晒干了分量很轻,没什么分量,一麻袋可以装许多,但是泡发了之后却分量十足,且营养丰富,沿海的渔民们用盐将这些不要钱随便打捞的海带腌制晒干后卖给何掌柜。何掌柜以低价收购许多,既让渔民们挣了银子,他也用低价收购了物资。 这些海带虽然便宜确实洛城现在最需要“蔬菜”。 不但可以当蔬菜,还可以当盐用,一举两得,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海带团,可以当一家三口一天的蔬菜量。 如果不是骨子里还有一份贵族的稳重,周子愈当真是现在就想抱着何掌柜用力亲一口。 何掌柜哪里能看不出周子愈的喜悦,他道:“实在是银钱有限,这也是限制下最好的办法了,这次物资里,就属麦麸和海带最多,怕是这个夏日过去了,洛城的百姓都不爱吃海带了。” 周子愈被何掌柜逗的笑起来。 但在心里他却更佩服起沈千歌,这十几船的东西看似花费好似不巨,但其实真正需要用银子的地方都是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这十几艘船,这一路上收货的人员,比如船员的选择,一路上的耗费和安全,这些才是真正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花费绝对不会比物资便宜。 可这些何掌柜却只字未提。 沈二这次为了殿下可谓是倾尽所有了。 何掌柜打断了周子愈突来的思绪,让周子愈跟着他走到仓库最里面。 周子愈吃惊,居然还有? 沈二到底是弄了多少好宝贝!她属仓鼠的吗? 第486章 都是王妃提供的法子 何掌柜拍了拍最里面的麻袋,这些麻袋储存的方式有点儿不一样,是与其他东西特意隔开的。 周子愈看了眼这些麻袋,“何掌柜,这些是……” “药材!”全部都是药材,而且不止这个船舱里的这些,后面的船舱还有。 这才是能救洛城人的根本! 何掌柜话音一落,周子愈激动的恨不得扑上去一个个麻袋扒开来亲眼瞅瞅。在洛城的时候,燕王患疫病的那段时间,他当真是体会到了如今的药材在洛城有多难买! 有时候,一些普通药材花平常百倍的价格都买不到! 而且药材这东西还是有地域性季节性的,采摘了还需要泡制,是这些物资里最难弄到的! 何掌柜打开了几个袋子让周子愈一一看了,周子愈恨不得能将这批药材现在就送到洛城。 “能弄到这批药材也是碰了运气,小侯爷运送物资,这些药材要第一批送过去。”何掌柜郑重道。 其实其他的都能损耗,但是这批药材却绝对不行! 这才是当下洛城真正能救命的东西!粮食都要靠后一步。 周子愈如何不懂,他这个时候猜测,沈千歌的银子怕是有一大部分都花在了药材上。 何掌柜又带着周子愈去别的船上看了看,不光是在头船上看的物资,还有一些比较少的碎米、干菜、高粱、细面、雕胡米等,零碎的很,看来何掌柜这一路来是碰到什么粮食就收什么粮食,只要便宜只要能吃就行。 两人又回到了头船的甲板上。 何掌柜没有第一时间放周子愈回码头,他白发苍苍,胡须飘飞,近几个月的奔波让他脸上多了一份沧桑,可他的眼神却更加矍铄。 他严肃的问周子愈,“小侯爷,物资您都看过了,这些都是洛城百姓救命的东西,您如何带着这些物资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洛城?船可是开不进洛城当中的!” 周子愈被何掌柜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的心虚。 他朝着面前的这位长者揖了揖礼,“何掌柜,之前是晚辈藏了个心眼。” 周子愈当着何掌柜的面自称晚辈,可见他当真佩服何掌柜这个长者。 说完,周子愈对着码头的方向做了几个手势,随后没多久,码头那边就有两百多个壮汉从灌木丛里显身。 见到这么多人,且各个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何掌柜严肃的脸庞这才温和起来,他拍了拍周子愈的肩膀,“小老儿这下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头船靠岸,让燕南山带了几个手下和十几名心腹的护卫上了船,一群人立即开始讨论如何运输这些物资。 饶是周子愈和燕南山等人在来之前就有预估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之前他们商量的办法是一半人运一半马匹运,两百多个壮汉加上几十匹马怎么也能在两三日之内将物资都运到洛城。 可现在整整十五船的物资,如何运? 一旦运输时间长很容易被流民盯上,他们的人再精锐,也不能以一当百,若是大批流民上来哄抢,那物资还没到洛城就没了。 这么大一条船队,就算是麒麟渡口之前没人注意,过上几日,也会有人摸过来,这批物资必须要尽快转走!而且要多迅速就要有多迅速,多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何掌柜看向周子愈燕南山和萧竞,“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 萧竞见周子愈和燕南山还在沉思,就先发言道:“我们先将药材运走,第二趟回来时候,带上车马,这样后面速度就能变快,减少风险。” 何掌柜听了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备选的方案。 接下来周子愈和燕南山都说了自己的看法,何掌柜都没有反驳,他反而眼神更注意着这几人的表情。 等终于肯定这些人没问题后,何掌柜这才放下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周子愈见何掌柜只听他们说,自己却不发表任何看法,微微皱眉道:“何掌柜,您觉得呢?” 何掌柜突然了起来,“各位跟小老儿来。” 萧竞和燕南山面面相觑了一瞬,连忙和周子愈一起跟上何掌柜的步伐。 何掌柜带着他们进了头船一个单独的舱房里,让他们看里面的东西。 “小侯爷、燕统领、萧小兄弟,你们看看。” 周子愈目光落在舱房里的东西上,那靠墙摆放的一个个木头制作的东西看着眼熟,却一下子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还有另一边放着的麻袋一样东西,又是做什么的? 三人不解的看向何掌柜,燕南山道:“还请何掌柜给我们解惑。” 何掌柜叫了信任的伙计过来,这年轻力壮的小伙计走到那些木制品旁,从里面挑选了一个木架子又挑选了一个轮子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将木架子和轮子装在了一起。 这会儿他双手握着把守,这样一看,这活脱脱就是一架改良后的独轮车!而且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操控! 周子愈立马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高兴的道:“何掌柜,有这么好的东西,您怎么现在才说,让晚辈们白担心了一场。” 若是每名护卫和府兵都有这样一架独轮车,那一趟运动的物资能多上几倍! 何掌柜捋了捋胡须,笑着道:“小侯爷别急,还有旁的。” 说完,何掌柜又示意伙计走到了那些看着像是麻袋的东西旁边,从里面抽出一个来,抽开袋子上的绳子,将好些东西都装到了袋子里,最后将袋子扎好提起。 袋子的一面多出了两个背带,左右手穿进背带里,如此重的一麻袋东西就这么被背在了背上,瞧这年轻小伙计背着袋子在舱房里走了好几圈,好似都不怎么费劲。 燕南山看着伙计背着的袋子,就想到了书生们用的书箱,书箱是用竹子做的,没有麻袋的延展性好,功效都是一样的。 只是想不到谁能有这样的敏捷才思,设计出这样麻袋,这样一来,大家不但可以推着独轮车,还能背上一麻袋,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人力! 萧竞咽了口唾沫,没忍住问道:“老掌柜,这些东西您是怎么想到的,小辈当真是佩服至极!” 何掌柜哈哈一笑,“小老儿可想不到这些,都是王妃提供的法子。” 第487章 当驴的滋味好受也不好受 得了,这次沈二当真是为了燕王挖空了心思,周子愈这个时候都忍不住有点嫉妒自家殿下了,他什么时候也能娶一个这么为他着想的妻子。 几人轮流上前学着组装独轮车,而后又仔细看了一下麻布背包。 等学会,周子愈燕南山就迅速招集护卫府兵排队上船领独轮车和背包。 所有护卫府兵分成两人一组,互相帮忙给对方的独轮车上搬运货物。 有了独轮车和背包的加持,第一波运输就能将药材和一部分粮食运走,粗略估计,十五艘大船,周子愈和燕南山要带着人来回跑两趟! 这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来的时候,一行人花了一整夜,回洛城,护卫和府兵居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只用了来时七成的时间! 他们还个个都推着独轮车背着重重的背包呢! 还未到洛城的城门,天色就已经擦黑。 燕南山赶到周子愈的身边询问,“小侯爷,我们什么时候进城?” 周子愈抿了抿唇,眯起眼睛道:“让大家原地休息半个时辰,等天色完全黑下去再进城,进城的时候务必要快!进城后听我指示!” “是!”燕南山听了周子愈的话立即下去布置了。 一行人在城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息,等周围完全落入了黑暗,他们才像是暗夜中的黑狼一样起身朝着城中进发。 一进入洛城城池,周子愈就吩咐队伍分成两队,一队他领着,一队燕南山领着,分别去布坊和驿站旁燕王住的院子。 此时,沈千歌与黄太医正在布坊的院子里焦急的等着。 一个时辰前,他们收到周子愈的消息,他会带人将药材直接运到布坊来。 布坊之前有储存布匹的仓库,布坊在被征用前,仓库里的布匹就被运走了,如今用来存放药材正好。 仓库很大,不止一层,还有地库,多少药材都能放的下。 在周子愈离开的这一日一夜里,沈千歌与黄太医梳理了布坊,将轻症和重症的患者分开,轻症都在前院,重症放在后院。 又请了附近的百姓来帮忙,打扫照顾患者,临时搭建了一些木棚和草棚给轻症百姓居住。 如今就等着草药运来,就会立即让大厨房开始熬药,按照计量给百姓们服用。 一旦开始服药,患病百姓的症状就会慢慢减轻,这种疫病到了轻症后几乎就没有传染性了,那时,这些轻症百姓也可以领了药后回家修养,腾出地方给新来的病患。 布坊前院靠着门房的一间屋子里,沈千歌走来走去,这间屋子是张译专门让人收拾出来给沈千歌休息顺便做书房用的,黄太医要研制方子,按照黄太医自己的要求,他的房间安排在齐大夫的隔壁。 沈千歌转头问白雪,“白雪姑姑,大厨房的吃食可准备好了?” 白雪严肃地点头,“王妃放心,都准备好了,别的没有,就是小米粥,熬的火候足的很,也让人开始放着了,保证兵士们到的时候拿起碗就能入口。” 急行军从洛城内城到洛城边缘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天一夜,现在周子愈燕南山带着护卫府兵一来一回也只用了一天一夜,而且他们身上还背负了许多重物,可见会有多累! 沈千歌还专门吩咐容四守在布坊门口。 时间好似突然变得很慢,明明只两刻钟却像是过了两个时辰。 坐在桌后看着面前的账本,两刻钟过去了,沈千歌却没有翻过去一页。 终于,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瞬,容四就激动的进来了,“王妃,小侯爷回来了,马上到布坊。” 沈千歌立马站起身,“快去开布坊侧门,容四你带着人去接。让他们直接带着药材从侧门去库房。” “是!”容四拱拱手,又匆匆离开。 沈千歌这个时候哪里还坐得住,“白雪姑姑,你去让人将小米粥端到侧门附近,我去侧门看看。” 就在沈千歌刚到侧门不久,就听到了一阵阵独轮车碾在地砖上的声音。 而后不一会儿便见到了亲自推着独轮车走在前面的周子愈。 他满脸都是汗水,出门时穿的袍子上满是灰尘,脸更是被晒的通红,哪里还有什么小侯爷的样子,与普通的力巴也没什么区别。 这边布坊里的护卫见人回来了,立马上前迎过去接了前面几辆独轮车,而后带着人直接往库房走。 周子愈手中的独轮车被人接了,他又将身上背包放下来递给另外一名护卫,而后往旁边走了几步,双手扶在膝盖上,弯着腰不断的喘气。 显然是累坏了。 沈千歌连忙从白雪手中接过一只装了细细小米粥的碗递给他,“小侯爷赶紧喝点。” 周子愈好不容易深呼吸了几下,稍稍喘了口气,见沈千歌递了碗来,他一把接过,先是迫不及待喝了一口,见温度正好,立马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等到放下碗,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舔了舔嘴唇,刚刚的小米粥稀稀的,味道很好,温度适宜,还带着点淡淡的甜味,他很想再来一碗,但是却克制住了。 谁知道他为了能尽快赶回来,水囊里的水喝完了都没时间添置。 一路上的护卫和府兵们与他一样,都是这么靠着一股毅力才支撑到目的地的。 估莫着大家将手中的独轮车和背包卸下来,就会瞬间失了力气,大口喘息。 这时候的一碗粥可谓是又解渴又解饿,来的正好。 喝完了粥,喘了几息,周子愈这才算是真正缓了过来。 他将碗放到一边,苦笑着对沈千歌道:“王妃,您还真是能折腾人。”他指了指独轮车又指了指府兵们身后的背包,这当真是将他们当驴使啊! 沈千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们能平安回来就好。” 虽然是累了点,但总比拖延着时间长了,与流民发生冲突,导致人员伤亡了好吧!累是一时的,失去性命可是一辈子!那才得不偿失呢! 周子愈当然明白沈千歌的言下之意,他嘴角无语地抽了抽,觉得他这头驴是当定了,而且是还要当第二回。 “王妃,有睡觉的地方吗,我实在是扛不住了。” 沈千歌连忙让张译带着周子愈去空房间休息,地方早就给这些护卫和府兵准备好了。 第488章 气运花盆的副作用来了 大夏天的,也不要什么额外的房间,就在布坊前院的空地上给护卫和府兵们铺了满地的草席,先用井水浇了院子,再将草席铺上去,盛夏的晚上睡在这样凉爽的草席上很舒服。 沈千歌命人在旁边点了几处熏蚊子的熏香,运送货物的护卫府兵卸下独轮车和背包,喝了小米粥,就会被领到前院空地休息。 好些府兵护卫喝了粥后,到了前院倒下就睡。 一百多张草席都睡满了。 沈千歌站在旁边看着这群累极了的兵士,又感动又怜悯。 不过这个时候却没多少时间体会自己的情绪。 她问身边的白雪,“驿站院子那边安排好了吗?” “王妃放心,那边有殿下盯着,不会有问题的,方才殿下还让人送信来,燕南山已经带着府兵到了。” 沈千歌松了口气,“我们去准备吃食吧。” 让容四带人解了护卫和府兵们身上的包裹送到了布坊的大厨房。 周子愈之前已经派人传信说了,他们这次要跑两趟,回来后只能短暂的休息,沈千歌就要趁着这短暂几个时辰,将兵士们路上的干粮准备好,还要让大厨房准备他们出发前的吃食,独轮车上的货物和背包里的货物都要卸下来。 这么一说,她的事一点也不少。 至于药材和物资的整理现在这会儿倒是不急,等周子愈带着护卫府兵再出发的时候,她陪着黄太医再规整不迟。 这一波运来的大部分都是药材,有四成不到的粮食,放在了驿站那边的院子。 驿站那边院子库房不大,只能放这么多粮食,何掌柜那边剩下的物资就要另寻地方存储了。 燕王初步定下的地方是知州府。 杜大人逃走后,知州府彻底空了下来,库房都能跑马。 之所以选择知州府,一来知州府库房是洛城最大的库房,以往都用作地方屯粮之用,二来知州府房舍多又严整,人员守卫好安排,只要安排好守卫的人员,粮食放在那里很安全。 两个时辰一到,周子愈立马清醒了。 尽管身体还酸痛难忍,但他依然立刻坐了起来,问守门的护卫要了一盆凉水,拧了湿巾盖在脸上,这才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什么洗澡换衣根本顾不上,拿起自己的佩剑就出了房间,然后吩咐人将躺在地上的护卫和府兵叫起来。 现在是下半夜,他们要趁着夜色出城,这样才能最小的避免流民的关注。 尽管大家起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疲色,可没有一个人抱怨。 一百多个汉子列队很快,纪律比那些百战雄兵都不差。 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可由于睡前补充了食物,睡觉的环境也不差,所以醒后的状态要比到布坊时好了许多。 等周子愈带着大家列好队伍,沈千歌这边也将他们所需要的所有物品都准备好了。 空的独轮车很轻,有一部分还能拆卸了放在马匹身上,背包里也都空了,只有水囊和随身带着吃食的包裹重新被装满,护卫和府兵们拿着就能走。 周子愈也不浪费时间让兵士们在布坊吃东西,饭食在路上就能解决。 在离黎明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候,周子愈再次带着人出发了。 他与燕南山的人马分前后出城,而且从不同的城门出城,到了城外五里亭再汇合,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赶到麒麟渡口。 周子愈带人离开后,沈千歌见黄太医都去了库房也不休息了,她带着白雪和燕王分拨过来的人也去了库房。 进了库房就看到黄太医在一个个查看包裹里的药材,看到急需的就搬到一边。 栓子是齐大夫的徒弟,认识大部分药材,也跟在后面帮忙。 沈千歌看着他们两个在那里忙活,无奈的快步走过去,“黄太医,您这样查找查到你需要的药材要到什么时候。” 说完,沈千歌将一个册子递给黄太医,“您对着这个册子看,将需要的药材都勾画出来,我今晚就安排他们储存这些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好。” 册子是之前沈千歌从京中带出来的,何掌柜早就她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黄太医知道了连忙接过册子,开始翻看起来。 沈千歌让人搬了桌椅过来给黄太医坐,又让人取了笔墨纸砚来。 黄太医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最需要的药材勾画好了,沈千歌带着十多个人开始帮着整理药材。 好些护卫都不认识药材,需要认识药材的人帮忙看着,于是沈千歌干脆将人分成三组,黄太医带着一组,栓子带着一组,她自己带着一组,这样每组都有认识药材的人,整理起来就方便快捷许多。 同种类的药材放在一起,药性相近的放在一排木架子上,为了不弄混,沈千歌还让他们用笔在麻袋上写上各种草药的名字,特殊时候,没有存储药材柜子,这样是最方便的,后面来取药材,只要派个识字的来就行。 这样忙着,因为在昏暗的库房里,天亮了,大家都不知道,等到从库房出去的时候都过了午饭的时辰。 燕王那边已经让人送了部分粮食过来,有了粮食,愿意来帮忙的街坊就多了。 有张译暂时登记管理着这一批人,沈千歌倒是不担心。 一天一夜都没睡,沈千歌觉得累极了。 燕王那边如何她还不知道,必然是要亲眼过去看一下才放心的。 这次回去,她没有骑马,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了。 她和白雪一起上了马车,由容四亲自赶着回了驿站附近的院子。 进了院子,看到护卫们秩序井然,又去库房瞅了眼,见库房塞的满满当当,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心弦一松,更是觉得浑身酸痛疲惫。 以前她极累的时候还能靠着气运花盆上的气运支撑着,可自从上次她将花盆里的那朵花摘给了燕王服下后,不管花盆吸收了多少气运,花盆里的植株都是蔫蔫的,瞧着像是半死不活一般。 她除了能保持正常的身体活动,想要通过花盆再获得一点益处是暂时不能了,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自那次之后,她的身体精力开始不如常人,更容易累和困,晚上睡觉都要比之前多睡上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否则次日起来总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 在这种情况下,沈千歌透支的熬了一天一夜就更不容易了,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第489章 以后绝对不能让燕王进厨房 沈千歌回了东跨院都来不及洗漱,倒在床上就睡。 白雪出去端个热水的工夫,进来就听到沈千歌绵长的呼吸声。 这是真累了,不然王妃这么讲究的人,不可能不换衣不洗漱就睡。 白雪拧了湿帕子给沈千歌擦了脸和手心,拉了旁边的毯子盖在沈千歌的身上,这才悄声退了出去。她也需要休息,跟在沈千歌身边,她并没有比沈千歌少熬。 等白雪也去睡了之后,整个东跨院静悄悄一片。 燕王接了物资后,就要着手分配,让护卫们调查在哪里设立粥篷,洛城周边的县村庄的受灾情况,而后又要按照地志、地图规划如何修整水利沟渠。 洪灾之后,修沟渠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来年又会重蹈覆辙。 总之,他的事一点也不少。 这几日,燕王的疫病基本根除,只是身体还稍稍有些虚,其他都慢慢恢复,容二和小肉团的病症本来就比他更轻,他们恢复的更快。 昨日开始,容二都开始在燕王身边当差了。 燕王盯着面前的洛城地图,问旁边的容二,“王妃回来了没?” 容二立马道:“回来了,半个时辰前,前院护卫来禀报的。去仓库看了后,王妃就回了东跨院,跟着一起回来的护卫说,王妃忙了一夜都没休息。” 听了这话,燕王立马蹙起了眉头。 “一夜都没休息?” 容二挠了挠头,“殿下,怕是都不止一夜,您忘了,王妃是昨儿早上过去的,布坊那边人手少,王妃一忙就是一日,再加上晚上,有一天一夜了。” 别说沈千歌一个女人,就是大好的男儿熬上一天一夜也疲倦的很。 容二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护卫送到东跨院那边的食盒被白雪姑姑退回来了。” 燕王拧眉,“王妃不喜欢吃?” 容二摇头,“东跨院那边什么也没说,白雪姑姑估摸着也累了,将食盒退回了大厨房就回去休息了。” 王妃和白雪姑姑都不是挑剔的人,怕是太累了想睡觉,没精力吃东西,为了不浪费食物才退回到大厨房的,等她们睡醒,想吃什么会去大厨房做的。 王妃的手艺可不是她们这些粗汉可以比的。 燕王也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毫笔,站起身,袍子一撩往外走去。 容二不知道自家殿下这是抽了什么风,殿下身子可才好一些呢,哪里能乱跑。容二连忙跟上燕王,“殿下,您想去做什么告诉属下便是,属下替您跑腿。” 燕王瞥了容二一眼,沉着俊脸没做声,而是直冲冲的就往院门口走。 殿下不愿意理他,容二只能委屈的跟在殿下身后,难道殿下是想去东跨院看看王妃? 可很快,容二就知道并不是,因为殿下走的方向根本不是东跨院的方向,瞧着反而是像大厨房的方向……殿下饿了?想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可他们一个时辰前刚吃了中午饭。 容二放轻了脚步声,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半刻钟后,殿下当真停在了大厨房的院门口。 容二:…… 殿下不会真饿了吧! 正在大厨房忙活的护卫们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殿下会到这里来。 一名护卫迎上来,笑着道:“殿下,您是需要什么吗?告诉属下,属下这就去办。” 燕王冷着脸严肃的道:“带本王去灶台。” 护卫也不知道自家殿下要去灶台边干什么,一头雾水的带着燕王去了。 下午的时候大厨房的人并不多,只三两个护卫在给晚饭备菜。 燕王还是第一次进厨房,厨房很大,好几口大锅,旁边还有小灶和炉子,案板一长排,还有护卫在切菜。 见到燕王来了,大家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给燕王见礼。 燕王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本王有些事。” 不明所以的护卫们立马退到了厨房外,容二本来也想走,被燕王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容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厨房里只剩下燕王和容二两人,燕王突然道:“煮粥都需要什么?” 啊?什么?煮粥? 容二好似觉得自己幻听了,他小心看向自己的主子,见主子不善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结结巴巴的道:“殿下,您要煮什么粥,不同的粥放的食材都不一样……” 自家殿下从来没进过厨房,现在居然要煮粥……容二怀疑不是殿下脑抽了就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燕王对厨艺方面没有一点经验,但好歹吃过的东西够多。 想了想,燕王一本正经的道:“青菜肉丝粥。” 得,那得需要新鲜的青菜,大厨房现在怕是没有…… 一个时辰后,燕王提着食盒从大厨房走了出去,满脸严肃正经,如果不是脸上沾了一点黑灰,怕是任何人见到他这模样都以为他去干了一番大事。 等燕王提着食盒离开,众人才敢进入大厨房,一进来瞧见厨房里的模样,大家就要疯。 案板、地面、锅灶一片狼藉,容二满脸满身都是黑灰,狼狈不已。 其中一名护卫小声的到容二身边建议,“二哥,您日后还是看好殿下,别让殿下再进厨房了,多进几日,兄弟们晚饭都要吃不上了。” 容二是感受最深的,他觉得这位兄弟说的特别有道理,日后打死他也不让殿下进厨房了。殿下好好的,他要去掉半条命,关键是他在厨艺上也是个半吊子,许多东西也不会啊! 在去东跨院的路上,燕王突然停下脚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股油烟味,袍子上还沾了黑灰,他蹙了蹙眉,似乎对自己这模样很不满意,想了想特意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东跨院。 东跨院守在门口的护卫见是燕王来了,立马行礼,“殿下,要不要属下进去禀报?” 燕王挥挥手,让护卫安静待着,他自己进去就好。 进了东跨院,燕王直接往沈千歌的住处走去。 房间里很安静,燕王把食盒放在一边,进了里间,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在床上睡的酣甜的沈千歌。 第490章 王妃快尝尝王爷的手艺 沈千歌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裳,合衣躺在床上,发髻都没解开,可能是有些热,毯子被她掀到了一边,一张脸睡的有些发红,额头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燕王走到床边,垂首看着沈千歌,这么看了小半刻钟,沈二都无知无觉,以前她睡觉可比现在警醒多了。 燕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意取了一本书册、一把折扇就坐到了床头,长臂一伸就将毯子重新盖在了沈千歌身上。 毯子刚盖到沈千歌身上,她眉头就蹙了起来,两只手滑动了两下想将毯子掀了,被燕王一把按住,而后燕王打开了折扇,轻轻给沈千歌扇风,还用袖子给沈千歌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许是有凉风让她舒服了很多,她立马停了手中的动作,乖乖的睡了起来,眉心都跟着抚平了,嘴角还留下了浅浅的笑意。 看到睡梦中的沈千歌嘴角带着笑,燕王脸上的表情也情不自禁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也不打扰沈千歌,就这么一手给她扇风,一手拿起旁边的书册开始随意的翻阅起来。 难得在洛城有一时半刻这样安静的时光。 一下子好似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变得慢了起来,心绪也变得柔和平缓舒适。 睡梦中的沈千歌一开始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梦里也是光怪陆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突然吹来了一阵清凉的风,压下了她心底所有的焦躁,她觉得自己好似躺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微风习习拂在她的脸庞,身边是熟悉的让她心安的味道,就这样,身心得到彻底的放松。 再睁开眼已经快傍晚了。 阳光从窗格斜斜照进来,铺满了一地的金辉。 刚睁开眼的沈千歌还有瞬间的迷糊,愣了几秒就觉得周围有点不对。 迷迷瞪瞪地转头就看到靠在床头一副闲适模样看书的燕王。 “殿下?”刚睡醒声音带着点点哑,像是小猫咪一样,像是在燕王心口上轻轻挠了一下。 燕王转过头看向沈千歌,“醒了?” 沈千歌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下一秒就看到了放在燕王手边的折扇。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立时明白过来,房间里什么都没多,除了燕王也没有旁人,梦里凉爽的感觉不是燕王给她打扇还能是谁。 沈千歌有点不好意思,“多谢殿下。” 燕王起身,见她刚睡醒,脸颊酡红,嘴巴嘟嘟的,若不是他现在疫病没有全消,怕是忍不住心中的欲念。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沈千歌颔首,也不矫情,跟着燕王坐到了外间的桌边。 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中间是一个汤盅,还冒着热气。 “千歌,快尝尝,本王刚让人热过。” 沈千歌有些好奇地揭开汤盅,下一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僵硬了一瞬,随即立马放松了脸上的表情,拿起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快尝尝口味如何。” 沈千歌觎了燕王一眼,忙颔首,拿起旁边的勺子掏了一勺送到嘴里。 “千歌,怎么样?” 沈千歌艰难地咽下那口粥,笑着夸赞道:“殿下,这粥里的黑豆味道当真不错,口味也甜淡适中。” 黑豆? 燕王嘴角僵了僵,“你再尝尝,这明明是红豆,怎么会是黑豆。” 沈千歌:……可是这整个豆子都是黑的……难道不是黑豆…… 再仔细看了看,发现一颗豆子表皮泛着红色,原来粥里的豆子当真不是黑豆,而是被炒焦的红豆……可为什么做个粥会把豆子烧焦?沈千歌怎么也想不明白。 沈千歌偷瞄了一眼燕王,连忙改口,“殿下,可能是刚醒,还迷糊着呢,是我看错了,是红豆,不是黑豆。”说完又若无其事的大吃了几口。 红豆黑豆都认错了,燕王哪里会察觉不到奇怪的地方,他连忙用勺子给自己盛了半碗,而后喝了一口。 入口就是一股糊味,随后就是腻口的甜味,糖霜被他放多了……过分的甜再加上糊味调和让这盅粥多了一丝诡异的苦味,一点也不好喝…… 燕王嘴巴本就刁,哪里能喝下去这么难喝的粥,入口就被他吐了出来。 吐出来还不行,他一把抢过沈千歌面前的碗勺放到一边,黑着脸道:“别吃了,太难吃了,难以入口。” 沈千歌因为他突然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燕王黑着脸瞪了沈千歌一眼,怎么也没想到以往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居然会拜在厨艺之下。 见燕王这个样子,沈千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就有了猜测,现在更肯定了,她凑到燕王身边,眨了眨眼睛,愉悦的笑道:“殿下,这是您亲手做的?” 燕王咳嗽了一声,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么难吃,如何会是本王做的?”他才不想在沈千歌面前承认丢脸。 “既然不是您做的,那我可要批评了。” 燕王嘴角抽了抽,这个沈二难道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他知道这粥难吃,可也不用批评吧…… 沈千歌边说边看燕王的表情,脸都臭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藏的。 沈千歌笑着悄悄把粥碗拿过来,趁着燕王没注意又吃了一口,而后道:“李潜,这粥也没那么难吃嘛!” 燕王抬头看到沈千歌对着他笑,顿时心口被一股暖意包围。 他把粥碗抢过来放在一边,“这粥是我做的,但是味道不好,我们还是吃点别的吧。” 沈千歌眼角弯弯,“那我去给你做几样小菜,晚上我们一起用饭。” 燕王颔首。 于是,傍晚的时候,在大厨房里忙活的护卫们又看到殿下来厨房了,大家顿时心里叫苦,等看到殿下身后的王妃时,众人又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有王妃在,起码殿下不会把大厨房给烧了。 沈千歌也不在主厨房这边打扰这些做饭的护卫,夫妻两去了隔壁房间的小灶,何掌柜采买的物资种类很多,还专门给她带了些银耳山菌。 已经快晚饭时间了,又是在洛城,就算两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妃,仍然决定吃些简单平常的,能省则省。 沈千歌做了咸香的菌菇粥,放了点鲜咸的腊肉丁,燕王还在养伤,额外给燕王煮了两个鸡蛋。剩下的半把银耳,加了点干莲子,顿了一盅银耳莲子羹,作为宵夜,给燕王晚上用,沈千歌知道这几日晚上,燕王都在熬夜确定新修水利的地图和地点。 沈千歌做好了粥,夫妻两就在小灶上用了。 吃完,沈千歌叫了容四来盛了特意留下来的半盅粥,让他给齐大夫和黄太医送去。 洛城这边就等周子愈和燕南山的第二批物资运到就能逐步解决洛城灾疫的问题,只要有了粮食和草药,剩下的逐步安排后都能一一解决,无非是时间问题。 焦急的等了一天,周子愈和燕南山终于回来了。 第491章 思念 这次他们一行直接趁着夜色直接去的知州府。 在他们回来之前,燕王已经带人在知州府等着了。 两百多条汉子到知州府的时候都狼狈不已,这次一路上可没上次那么顺利,遇上了一波贼匪和两波流民,这些人应该都是他们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呢。 不过周子愈和燕南山也比第一次小心,护卫和府兵们没有全部安排运送物资,而是专门腾出了两小队将近三十人的人马,在大队伍两边保护着,只要有贼匪和流民,立马攻击。 这些护卫和府兵都是好手,又身强体壮吃的好,对付那些饥民和贼寇绰绰有余。 但就是这样,也损失了五六名府兵。 还好他们时间抓的紧,否则若是还要运第三趟,怕是一半物资在路上都要被抢。 最后入库的物资有九成以上,这已经是最少的损耗了。 将所有的物资都交给周子愈和燕南山后,何掌柜也带着船队从麒麟渡口离开。 运送这一趟物资几乎是花光了沈千歌所有的银子,何掌柜带着空船回京城,能沿线收一些物品带回到京城倒卖,能赚回一些补一补亏空,否则连便民食肆和海货铺子的周转银子都没了。 卸了带回来的物资,几乎三天都没怎么休息的护卫和府兵喝了一碗粥后就被带去歇息了。 周子愈和燕南山给燕王交了任务也立马去睡了,没办法,实在是扛不住了。 这两人这么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才醒。 燕王一行还是在驿站旁边的院子住着,知州府这边派一半的人把守。 先醒过来的护卫府兵们已经领了沈千歌准备的奖励粮食回家看望亲人了。 有了物资,赈灾就不能耽误,耽误一刻钟有可能就多失去一条人命。 洛城城内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分别设立了不少粥篷,知州府的官衙也开始正常运转起来了。 杜大人虽然不知所踪,但是知州府里那一套班子还是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将愿意帮忙的都招回来,再加上张译招揽来的一帮读书人,这衙门就暂时勉强能运转起来了。 另外还有燕南山这一群府兵都能当用。 衙门一正常,洛城的百姓就得了消息,大家这才知道朝廷并未放弃洛城,而且还专门派遣了六皇子燕王来赈灾,不但如此,还在西城布坊免费发放疫病的汤药,只要是家中有人换了疫病的,都能带病人去免费看诊。 原本在洛城待不住的一些富户已经准备动身放弃洛城了,现在见朝廷都派遣了王爷来,而且发放给百姓的赈灾物资毫不吝啬,这些人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也不急着离开洛城了。 毕竟世代经营的地方,若是可以,有谁愿意轻易离开。 这位燕王不但救济百姓,还让洛城各地官署开始统计受灾百姓,只要是愿意回来的百姓都能到官署凭借户籍领一份救济粮和种粮,据说这次燕王发放的种粮是晚稻,就算夏日里种的比之前的秧苗迟,在秋里也能收上一季秋粮,若是秋粮能收上来,百姓也就能活下去,后面的日子才有盼头。 护卫和府兵都被派遣到洛城周边疏通河道了,如今大水已经过去,只要将河道疏通,那被淹没的良田就能显现,有了田地就能种植粮食,至于倒塌的房舍,再盖便是,田地比房舍更加重要。 与此同时,布坊里好些患了轻症的百姓喝了几日汤药后基本都痊愈了,就连那重症的也有好几人好转的非常明显,那就说明黄太医的方子是极为有效的! 黄太医根据药圣的手札不但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汤药,还研制出了防治疫病的药丸。 只要服用药丸的百姓,就算是与患病的百姓密切接触也没问题。 这样一来,直接杜绝了疫病的传染! 其实百姓最怕的不是大旱大洪,而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疫症,如今疫症有了强力的控制之法,就算是不小心得了,到西城布坊就有大夫免费医治,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拖家带口在外逃难真那么好过吗?谁不是没办法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洛城的许多举措和消息瞬间以洛城为点,立刻辐射开来,传到了洛城周边。 那些离开洛城的流民本就生活的艰难,如今听说朝廷已经开始给洛城赈灾,而且还发放免费的粮食和种粮,哪里有不想回到家乡的。 当即,已经快要离开洛城的百姓都开始拖家带口往回走。 罕见的,居然在洛城今年这个大灾城市见到了流民回巢的情形!当地的乡绅们看到了希望,联合起来捐银子捐物品捐粮食给知州府。 燕王处理着府衙救灾事物,么高兴和满足。 他从被迫选择来洛城的时候,就从未想过洛城问题真有被他解决的一天。 看着百姓脸上渐渐有了生活的希望,燕王心情也跟着充满希望,心境也渐渐变得开阔和舒朗。 从小憋在心底的那些阴暗好似被这样的喜悦和平静瞬间冲走了,一下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开阔了起来。 这样明澈的心境燕王特别想第一时间与沈千歌分享,但他还是暂时压抑住了。 现在才下午,还不到下衙署的时候,洛城当地的大小官员和张译带着的读书人们都还在埋头忙碌着,他岂能私自偷懒,很多洛城 衙署的公务沈千歌帮不了忙,但她也没闲着,她想做什么,燕王更是没有阻拦过她,所以这些天她一直跟在黄太医身边打下手,带着招揽来的一群妇孺制防疫的丸子,而后交给张译带着人在洛城一坊一坊的下发,甚至给城门兵那边也放了许多,只要是进城的百姓都发上一粒,这样能最大限度的杜绝疫病的传染。 病人们来布坊时痛苦非常,出布坊的时候脸色虽然还苍白着,但病痛已除,能够开怀笑着了,沈千歌心里那股压抑包袱在看到这么多治愈百姓的笑颜时也好似被拿开了。 看着这些百姓的笑容,好像她前世病逝时的疼痛都已经开始模糊,心情变得无比轻松。 随着布坊病愈的百姓越来越多,布坊里的工作也越来越轻松。黄太医齐大夫带着一些招揽来的大夫们都能解决了。 沈千歌在布坊帮忙的时候吃睡都在布坊,已经有七八日未见燕王了,以前还不觉得,这一闲下来,突然觉得非常想见燕王一面。 第492章 王妃的身体有问题 一有了这个心思,沈千歌就在布坊待不住了。 瞧着已经是半下午,天气热的很,这会儿布坊就更清闲了。 沈千歌突然起身,正在一边帮忙核算的白雪抬起头来看向她,“王妃,怎么了?” 沈千歌可不好意思将心里的想法告诉白雪,她干咳了一声,道:“白雪姑姑,我带来的衣裳好些日子没换了,准备今儿回驿站那边的院子一趟,今晚顺便在那边睡一晚。” 好好的,怎么就要回驿站那边了,之前不是待着挺好?白雪往沈千歌脸上一扫,立马就顿悟了,王妃这是想王爷了吧?两人还年轻,小夫妻正是应该粘着的时候,算算,可是有七八日没见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白雪收拾了账本,放入包裹里扎好,“那我去给王妃收拾衣裳去,殿下那边也没闲着,定然比我们这更忙,这两日不是有百姓送了些吃食来,王妃给殿下带点回去,顺便让殿下也尝尝鲜。” 布坊免费给患了疫病百姓看病,还发放药丸,所以好些有良心的百姓都过意不去,就将家里好不容易弄来野鲈鱼和鸽子给布坊送了过来。 这些东西在现在可都是好东西,沈千歌做了些给黄太医齐大夫这些人吃,现在厨房还剩下几只鸽子和几条鲈鱼,白雪姑姑说的对,经她这么一提醒,沈千歌边去厨房,让跟在身边的容四包了条鲈鱼又带了只鸽子准备回驿站那边的院子。 上了马车,沈千歌就让护卫去知州府那边跑一趟,请燕王晚上回驿站院子用饭。 布坊到驿站乘坐马车只两刻钟的时间。 沈千歌一上马车,没过多久就开始犯困了,而后不知不觉就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白雪看了沈千歌这模样忍不住蹙眉,她心疼地坐到沈千歌身边,轻轻地让沈千歌的头靠在她的腿上,这样睡要舒服许多。 要不是白雪这些日子一直跟在沈千歌身边她也发现不了,沈千歌这些日子明显是精神短了,常人一天只需要睡三个多时辰,她一天睡四个多时辰还不够,做事情也是,常常是硬撑着。 一开始白雪还以为是这一路到洛城累到了,可时间一长,沈千歌这情形越来越明显。 前几日白雪终于忍不住私下里与黄太医说了,让黄太医趁着王妃不注意的时候帮忙看看。 过了一日,黄太医竟然说王妃身体没什么问题,至少从脉象上来看没问题。 可白雪肉眼可见的发现沈千歌精神短了这是事实,甚至黄太医也注意到了。 这世间,疾病千千种,黄太医没看出问题,也可能沈千歌得的是黄太医都不知道的病,这么一想,白雪的心里就更慌了。 王妃这好不容易熬过来,眼看着要与燕王过好日子了,这个时候患病可怎么是好。 所以下午王妃一说要回驿站,她就极力促成,说不定王妃与燕王在一起心情变好了,身体也就变好了呢? 这也是白雪心里没办法的办法了。 大小姐那么在乎王妃,拿王妃当自己的女儿,她从小与大小姐情同姐妹,她也没孩子,那么王妃与她的孩子更是没有分别。 哪有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的。 半下午的时候,容二笑着进来汇报,“殿下,王妃回驿站那边的院子,让您晚上回去用饭。” 燕王板着脸应了一声,好似一点也不在乎,可能容二奇怪的摸着后脑勺出去了,燕王嘴角的笑容就再也止不住。 离平日里公署下衙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可燕王面前的这些公文好似一下子变得非常艰涩了一样,一篇公文他需要看几遍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时间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熬起来,当以为过了半个时辰时,抬头一看才过了一刻钟。 进了驿站的院子,白雪才轻声叫沈千歌,“王妃,到了,快醒醒。” 沈千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自己枕在白雪姑姑的腿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姑姑,我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白雪姑姑笑了笑,“许是王妃这几日太累了。” 沈千歌哪里敢把自己身体的异样告诉白雪,连忙尴尬的一笑,“可能是。” 说完她自己跳下马车,提着从布坊带回来的鲈鱼和鸽子就往大厨房走。 沈千歌手脚麻利,做了一个山菌鸽子汤、清真鲈鱼、红烧豆腐、清炒蒜苗,还抽空给小肉团蒸了个蛋羹。 做好后沈千歌回了东跨院洗漱。 出来了换了身红色的裙衫,上身是鹅黄色窄袖的上衫,宽松清凉,下身是曳地的襕裙,大红色的裙裾上绣着石榴花,繁复美丽,这大概是沈千歌从京中带来的唯一一身质地好的裙衫,压箱底放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一时兴起就拿出来穿了。 坐到妆台前,轻扫峨眉,也不上任何粉黛,只把如云的黑色秀发松松盘了起来,用一根玉簪挽住,这样就行了。 弄完这些,就到了燕王下衙的时候。 她忙让白雪去厨房将食盒取来。 等白雪将饭菜都摆上桌,容二却满头是汗的匆匆跑了回来。 沈千歌扫了一眼容二的眼神,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事?” 容二头都不敢抬,“王妃,殿……殿下今晚怕是不能回来了……” 沈千歌之前满腔的喜悦顿时散去,大热天的,只觉得心口冷冰冰的。 容二怕王妃误会,连忙解释,“本来殿下说回来的,东西都收拾了,谁知道洛城西边冲河河口决堤,当场就有十多个百姓被水冲走了,小侯爷与殿下一道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殿下才让属下来与王妃禀告一声。” 河口决堤不是小事,现在洛城事事都是燕王拿主意,这件事他确实是不去不行。 虽然知道燕王不回来情有可原,可沈千歌心里就是不舒服,更觉得堵的慌。 她朝着容二挥手,“你去给殿下报信,说我知道了,让他在外千万要小心。” 容二见王妃没发火,松了口气,点点头,连忙去了。 这些菜,燕王是吃不成了,到了河堤口哪里有吃饭的时间,让容二带了些包子和馒头去,好歹垫垫肚子。 容二一走,沈千歌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吩咐了白雪一声,自己回房先休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头晕的很。 等躺到床上,眼前一黑,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第493章 亲亲有用 白雪见王妃脸色不好,神色黯淡的去休息了。她叹息一声,谁想到这个时候会有这等突发的事情,将王妃亲自做的菜收好放在一旁的小炉子上,若是王妃半夜醒了,这些菜热一热还能吃。如今洛城条件不好,为了不浪费食物,暂时也只能这样。 弄完这些,白雪去了旁边的偏房休息了。 下半夜,驿站院子的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护卫听到连忙打起精神,等走到门口一看是殿下,两名护卫连忙迎上去,燕王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名护卫,边走边问,“王妃回来了?” 今日守门的护卫是容二的手下,对王妃的行踪熟悉的很,他跟在燕王身后道:“回殿下,王妃下午回来的,还特意做了吃食,说是要等着您回来,这会儿应是在东跨院歇息了。” 燕王颔首,直接大步往东跨院的方向走去。 容二在后面吩咐手下将马匹安置了,就跟在了燕王身后。 燕王刚到东跨院,白雪这边就听到了响动,连忙穿了衣裳出来伺候。 见到燕王,白雪道:“王妃听回来的护卫禀报说您回不来,先休息了,奴婢现在去叫王妃?” 燕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都是脏污,在抢修河堤口的时候,他带着护卫亲自下场,这会儿可不是浑身脏兮兮的。 “麻烦姑姑帮忙准备些热水洗漱,先不用叫王妃了,本王洗漱过再去看王妃。” 燕王这么体谅沈千歌,白雪也高兴,麻利的帮燕王准备热水清洗了,容二回主院取了主子的衣裳,看来主子今晚是要留在王妃这边休息。 两人本来就是夫妻,之前之所以一直分开睡,是殿下担心自己疫病没好全,传染给王妃,后来殿下王妃都忙于赈灾事宜,如今殿下身子好了,夫妻两重新住在一起就理所当然起来。 在燕王洗漱的时候,白雪将沈千歌做的菜肴热了端到房间的桌上,做完这些,她就退了出去,将空间都留给燕王和沈千歌夫妻。 洗漱后,燕王刚从净房出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他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山菌鸽子汤、清真鲈鱼……都是他爱吃的。 在现在的洛城,能做出这么一桌菜着实不容易。 燕王心中暖意莹莹,虽然腹中饥饿,他却也不着急动筷子,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绕过屏风朝着沈千歌的床边走去。 床头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火,拔步床上的纱帐只放了最里面的一层。 鹅黄微透的纱帐被灯光透过映出了纱帐里面的风景。 沈千歌侧身躺在床上,乌发散在深色的锦枕上,她今日穿了红色的纱裙,上面的石榴花一朵叠着一朵,繁复美丽。 上身的鹅黄色小衫领口微松,露出一抹腻白。 朦胧间,纱帐里的人睫毛卷翘,菱口微张,好似呼吸的气息都要通过纱帐吹拂在燕王的脸上。 看到这样的景色,燕王情不自禁喉头有点紧。 他伸出大掌撩开了纱帘,随后坐到了沈千歌的身边。 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沈千歌馥郁如花瓣一样的脸蛋,燕王嘴角不知不觉有了一丝笑容,从没有一刻像是今晚一样这么迫不及待见到沈二的。 燕王用大掌握住了沈千歌放在枕头上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沈千歌的手指纤细手也很小,他这么一握就把沈千歌整只手都包裹在了掌心里。 只是这样片刻后,燕王脸色骤变! 他捏了捏沈千歌的手,好似不信一般又换了一只手掌包裹住她的那只手,这只手在这样炎热的夏日晚上居然是冰的! 燕王原本好心情的脸瞬间煞白。 他俯低身子在沈千歌面前轻声叫她的名字,“千歌,千歌!” 呼吸清浅的沈千歌没有一点反应。 燕王心脏好似一瞬间被人用力攥住了一样,满脸都是慌乱。 明明沈二还有呼吸,身子也是温热的,怎么手这么冰,怎么也唤不醒?难道她在与他开玩笑? 燕王又微微提高了声音叫了沈千歌两声,沈千歌好似睡着的睡美人一样就是不会醒来。 燕王紧紧盯着沈千歌的脸,在他唤她的时候,沈千歌脸色没有一点表情的变化,她压根就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叫不醒! 燕王的心沉沉的下落,这瞬间,他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 他附身将沈千歌整个人都抱在怀里,看到沈千歌平静的容颜,他慌乱的用唇去亲吻沈千歌,边亲边叫着沈千歌的名字,让她快点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燕王就想到了他病重的时候,那个时候他隐隐觉得沈千歌就是离自己这么近,他心底好似有一种感觉在驱使着他,让他离沈千歌近一点再近一点。 冰凉的唇触碰到沈千歌的唇瓣,在燕王看不到的地方,他身上的气运不断通过他们触碰的点转移到沈千歌的身上。 而后往沈千歌心脏的位置汇聚。 燕王不知道抱着沈千歌亲吻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燕王眼角多了点点湿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沈千歌的嘴唇突然动了动,燕王感受到了,瞬间睁大了眼睛,他微微抬起头,俯视着臂弯里的沈千歌。 “千歌?” 燕王轻轻叫了沈千歌一声。 沈千歌并未醒过来,可燕王明显感觉到沈千歌闭着的眼睛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说明沈千歌是知道他在叫她的! 燕王紧攥着沈千歌的右手,发现她的手指也轻微地动了动。 沈千歌身上本来就有许多诡异的地方,燕王一直没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今晚沈千歌既没发烧之前也没身体不适却醒不过来,怕不是因为生病引起。 燕王盯着沈千歌的深眸微微眯了眯,既然亲吻和亲密接触能唤醒沈千歌的感觉和意识,那么他就继续这样做! 反正她是自己的妻子,这辈子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两人如何亲密都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燕王毫不犹豫的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像是上一次那么小心,而是强取豪夺、勇猛凶狠。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