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全本校对】《一个人的抗日》作者:样样稀松    【内容简介】:   很早便想写抗日题材的作品,而且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抗日。本书主角没有呼风唤雨、招兵买马,与日寇进行千军万马式的战斗,更没有改变历史的巨大能量。但他尽自己所能在尽力改变着周围人的想法和做法,做自己该做的和能做的,这便是我心中的英雄。   一个现代香港社会的职业杀手,在即将金盆洗手,与爱人双宿双栖,共享美好生活的时候。却被人陷害,意外地来到了血火纷飞的抗日战争时的华北某地,看他如何调整心态,在这个残酷的年代中,以一己之力与残暴的日寇和作恶的土匪血战,从山区杀到乡村,又从乡村杀到北平,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梦萦魂牵的真爱。没有激烈无比的大战场面,也没有错综复杂的政党之争,只是描写一个现代人的心路历程和寻情之旅,他在改变周围人思想与生活的同时,也逐渐被所处的环境和人际关系所改变。      第一卷 杀倭除寇鬼神惊   第001章 杀手无名      1996年夏的香港象以往任何一个夏天那样姹紫嫣红。即将到来的97回归对这个繁荣的城市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依然充满了勃勃生机。   位于皇后大道的腾威公司宽敞的董事长办公室内,新任董事长陈宇的心情却非常糟糕。这个29岁的男人此时觉得自己跟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仿佛……仿佛他正老态龙钟地面对着一个青春焕发的少女。   腾威公司表面上是一个跨国的贸易公司,在多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分部,其实在闪亮的招牌下却是一个海外华人的黑社会组织,暗地里豢养着一个秘密的强悍的杀手集团,专门从事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罪恶勾当。   一年前原董事长陈鹏飞出车祸死亡后,作为他唯一的亲生儿子,陈宇接替了老爸的位置,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董事长,他又有什么不顺心的呢?   桌上摆着一张照片,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正和一个男人在亲昵地交谈着,照片拍得很清晰,美丽少女的嘴角微微翘着,更显出了鼻梁的挺秀、细润的面庞,透出了一种丽雅的美。   看着照片,嫉妒象一把火灼烧着陈宇的心,他眯缝着眼睛望着照片上的少女,她就是他的阳光,他的雨露,没有了她,他的生命也会失去光采和意义。   照片上的男人陈宇也不陌生,桌上此刻便摆着这个人的详细资料,那些东西陈宇不用看也能倒背如流。   吴铭,男,26岁,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七岁时被陈鹏飞抚养。作为一个杀手,吴铭也许显得与传统很另类,从外表看来,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除非刻意去记忆,否则人们一眼之下不会对他有什么印象。在陈鹏飞的刻意营造的环境下,他象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所以作为孤儿的他没有那种孤僻怪异的性格,他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也上过大学,会说数国语言,一切和平常人有区别的地方能改变的都被陈鹏飞慢慢地改变。按照陈鹏飞的说法,越是普通,越是不引人注目,当他出手时越会让人防不胜防,而且生存力也越强,就像一粒沙子,转眼便会混入沙堆中寻找不见。   那些电影中酷酷的杀手形象纯粹是扯蛋,在现实中那样的杀手绝对活不过24小时,象悟铭那样的才是当杀手的材料,陈鹏飞就是这样对陈宇说的。   而且吴铭的出色战绩也让陈鹏飞的理论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日本山口组东京主管斋藤一郎,纽州兴社的老大杜日飞,意大利黑手党首席杀手亚德利……多少鼎鼎大名的人物就是莫名其妙地栽在这个看似普通的杀手脚下。   “竟敢和我争女人,不管是谁都不行。”陈宇恨恨地拍着桌子,虽然知道吴铭作为腾威的头号杀手,而且还是陈鹏飞的义子,自己名义上的弟弟。爱情让人痴狂,有时更让人疯狂,片刻后他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电话,“让王经理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时间不长,一个面相阴骘的中年人敲门走了进来,他是腾威公司的老人,现在更是陈宇的心腹智囊。   “董事长,您找我?”王经理恭恭敬敬地说道,自己的这个新主子不仅志大才疏,而且心胸狭窄,心狠手辣,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老王啊!最近公司接了什么大活吗?”陈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问道。   “要说大活,就数哥伦比亚的那件了,毒枭安德烈斯要干掉自己的老大埃斯科巴。”王经理如实答道。   “那好,这件事就让吴铭去搞定,你再给他配个助手。”陈宇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王经理回答道。   “还有一件事,”陈宇突然狠狠盯着王经理说道:“不管任务完没完成,吴铭都必须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他。”   “啊?”王经理一惊,愣愣地望向陈宇,却在陈宇喷火的眼睛注视下,有些惊怕地低下了头。   “怎么?你不明白吗?还是不敢哪?”陈宇提高了音量追问道。   “我……我明白了。”王经理犹豫了一下,狠狠心,咬牙答道。   “那就好,事情办得干净点,别留下尾巴。”陈宇向靠背上仰了仰身子,“张总经理岁数大了,我准备让他退休,这个位置就由你来担任吧!”   “谢谢董事长,谢谢董事长,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得干净利索。”王经理由惊转喜,忙不迭地答应道。   ……   哥伦比亚的热带雨林地区的地形复杂多样,从散布岩石小山的低地平原,到溪流纵横的高原峡谷。多样的地貌造就了形态万千的雨林景观。在森林中,静静的池水、奔腾的小溪、飞泻的瀑布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缠绕的藤萝、繁茂的花草交织成一座座绿色迷宫。   “陈哥,没想到这次任务完成得这么顺利,早知道这样,就不必您亲自出马了。”杀手三号对着吴铭说道。   “呵呵,主要是有内应配合,要不也不会如此顺利。”吴铭边走边说道,“快点走吧,前面不远就是咱们放装备的小山洞啦,咱们拿了东西赶紧撤,省得再有麻烦。”   “陈哥,听说你向公司递了辞呈,这是最后一次为公司干活了。”杀手三号问道。   “是啊!老董事长待我像亲儿子一样,临终时嘱咐我退出这行,好好地成家立业,现在公司已经稳定了,我也算尽到力了,该过点轻松自在的日子了。”吴铭如实答道。   “哦,我明白了。陈哥自从泡上妞后,这性格都变了些,我都感到您的杀气不像以前那么足了。”杀手三号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吴铭开着玩笑。   “呵呵,这也是件好事,和她在一起,我学到了不少东西,知道关心别人了,现在要不是坏人,恐怕我还真下不了手。快走吧,我都能看到那个山洞口了,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吴铭笑着催促道。   热带雨林是一种茂盛的森林类型,进入到森林之中,你仿佛来到一个神话世界。在这里抬头不见蓝天,低头满眼苔藓,密不透风的林中潮湿闷热,脚下到处湿滑。而且这里光线暗淡,虫蛇出没,人们在其间行走,不仅困难重重,而且也非常危险。   “陈哥,我这肚子有点不舒服,得方便方便,你等我一会儿吧。”来到了洞口,杀手三号突然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说道。   “好吧,那我先进去整理装备,你抓紧时间快点来吧!”吴铭皱了皱眉,转身先钻进了山洞。   热带雨林气候多变,这时的天空中已布满了乌云,雷声也当头轰轰地吼将起来。   杀手三号慢慢地离开了山洞口,从怀里掏出了遥控器,带着狞笑按动了启动按钮。   一个可怕的霹雳当头响了起来,猛然间电光一闪,象巨人的刀光在长空飞舞,和着山洞里轰隆的爆炸声,让人颤栗不止。   ……   “我这是怎么了?”吴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的坐了起来。   周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吴铭费劲地在地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进山洞时拿着的微型手电筒。   “咦?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到了这里。”在光束的照射下,吴铭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山洞还是山洞,但却不是自己应该在的那个山洞了。洞口变成了天然的石壁,洞内的温度和湿度也变了,而且变得比原来深了许多。那里应该是出口吧?吴铭感觉着吹来的微风,这样想到。   杀人也曾被数次追杀,丰富的经验使吴铭迅速冷静下来,在手电的帮助下,吴铭简单地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还好,多亏穿着超薄防弹衣,除了胳膊和腿上的一些擦伤和碰伤外,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凭自己现在的体力,地上的装备是无法全部带走了,吴铭背起自己的FN30-11式狙击步枪,将两个弹匣揣进兜里,又把USP手枪上好子弹,装好消音器,慢慢地向有微微冷风吹来的地方走去。      第002章 屠村血证      1938年10月6日,太行山东麓的王家村,这个仅有32户的小村,因为地处偏僻,在这战乱年代却颇像世外桃源,一群纯朴实在的农民在这里过着清贫而又满足的生活。   但是在这个华夏大地沉沦,百姓水深火热的时代,谁又能不受影响,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呢!   现在这个世外桃源就变成了人间地狱,腥风血雨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山村。   上午,十五里地外任家村的日军第十一混成旅的两名日军窜入王家村,闯入了村长王和的家里,见到王和的两个女儿,便兽性发作,一边喊着“花姑娘!”,一边向姑娘们扑去。   人往往会为了心爱的东西爆发出超人的力量,王和便是如此,平素老实巴交的他手提镰刀疯狂地向两个日军猛劈过去。两个日军胆战心怯,抱头鼠窜逃回了任家村。   王和把发生的事情急忙告诉村民们,大家迅速离村躲藏起来,但村内还剩下了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这些纯朴的村民对鬼子的灭绝人性和残忍还是估计不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中午,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又来到王家村,进了村子,见人就杀,见屋就烧,霎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整个村子变成一片火海。枪声、人们的哭喊声、牲畜的惨叫声和日军的吆喝声狂笑声混成一片。   ……   “这他妈的到底是哪呀?真是见鬼了。”吴铭一边走着,一边疑惑地咒骂起来。   周围虽然也是树木丛生,但生长的绝对不是热带雨林的植物,也没有热带雨林那样闷热潮湿,而且极目望去,群山环绕,山峦重迭,奇峰突兀,台壁交错,青山流水。明明是一个山区吗!搞什么呢?哥伦比亚哪来的这么雄伟的山峦。而且山风吹来,微微地带着一丝寒意。   吴铭看了眼手表,从山洞里出来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表没停啊,可看这太阳,时间好象不对呀。前面已经看不到山了,应该快遇到村镇和人了吧,到时好好打听打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枪声,吴铭身子一震,停下脚步。没错,是枪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枪声,吴铭侧耳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做出了判断。离这应该不算太远,吴铭将狙击步枪从肩上摘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等吴铭赶到王家村时,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已经离开了,村子里的火还在烧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不时飘来。   “这是干什么呢?拍电影吗?”在村外的小山坡的树丛里居高临下可以对整个村子一览无遗,吴铭透过狙击步枪上的全天候望远镜,远远地望着冒着火光的王家村。这像是上个世纪内地的房子,还有茅草屋呢,拍的应该是历史片吧?   吴铭正胡乱猜测的时候,二、三十米外的树丛中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端起枪,他慢慢地靠了过去。   “娘,鬼子走了吗?我饿。”树丛里发出了低低的话语。   中文,他们说的是中文,还有什么鬼子,吴铭觉得很诧异。   “凤妞,再等一会儿,咱们就回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小妹,听话啊!再忍一会儿,等哥给你打兔子吃。”   吴铭猛地用枪管拔开了草丛,三双惊恐的眼睛同时射了过来。   一个穿着古代衣服(在吴铭眼中是这样)的中年妇女紧紧搂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旁边还蹲着一个半大小子。   吴铭用惊异的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也用恐惧的目光瞅着穿得花里胡哨(丛林伪装服),破破烂烂衣服的吴铭。   那个半大小子见吴铭在发愣,暗暗咬了咬牙,偷偷去抓放在脚下的火铳猎枪。   “别动!”低沉的警告让半大小子停止了轻举妄动。   “中国人?”吴铭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吴铭继续问道。   “王……王家村。”中年妇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王家村,老子哪知道王家村是什么地方?吴铭皱了皱眉,决定换一种方式提问,“这座大山叫什么山?”   “太行山。”半大小子接口道,用疑惑的目光瞅了吴铭一眼。   太行山?内地河北省的太行山,吴铭眯起了眼睛,知道这个地方,是个旅游胜地。我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吴铭慢慢地将枪收了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用怕,我也是中国人。”   三个人见吴铭说汉语,又把枪收了起来,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穿成这样?拍戏吗?”吴铭疑惑地问道。   三个人互相瞅了瞅,穿得是破了点,可也没什么奇怪的呀,穷人家不都是这样吗。   “今天是几月几日?”吴铭见三个人不答话,看了眼手表,问道。   “今天是,是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一日。”中年妇女略想了想,答道。   “什么?民国?还二十六年?”吴铭瞪大了眼睛,追问道。   “是,是民国二十六年。”中年妇女吓得身子向后缩了缩,结巴地重复道。   民国二十六年,那是哪一年啊?虽然不知道应该是公元几几年,但吴铭知道这肯定是很早很早的年份。难道真有时空穿越,像电影里的那样?吴铭苦苦思索着,转过身指着坡下余火未熄的村庄,“那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不是在拍电影吗?”   “是日本鬼子干的,他们杀人放火,可坏了。”半大小子也站了起来,恨恨地说道。   骗我,一定是在骗我。吴铭心里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得下去看看,什么民国,什么日本鬼子,肯定都是在骗人。   吴铭回头瞅了三个人一眼,回身大步向村子走去。   烟味、血腥味、焦糊味弥漫在王家村,越往里走,吴铭的心情越沉重,到处是血迹斑斑,村里被日军屠杀的多是一些老人。村民王培荣被捆在一棵树上,他周围的地上有10多片碎肉,肠肝肺脏在下身挂着,直坠到地。怀有七个月身孕的王小恋死状极惨,下身血肉模糊,肚子被刺刀挑破,血涌肠流,血淋淋的胎儿被扔在身旁。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两个干瘪的乳房被割下胡乱扔在一边,血肉模糊的下身还插着玉米棒子。不断出现在眼睛里的残肢断臂、死不瞑目的头颅、人的内脏和肠子、烧得象焦炭似的尸体,让吴铭感到这里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吴铭的眉头越皱越紧,心情越来越差。老天真是够意思,不仅把自己莫名其妙地弄到了这个血腥和痛苦的年代,还让自己见证了这样血淋淋的活地狱。   作为一个出色的杀手,被吴铭杀死的没有一百人也总有七、八十个,但这种对于老人和孕妇都不放过,畜生发泄式的屠杀,或者说是丧尽天良的虐杀,他没有做过,更没有见过。这种为了杀人而杀人,把杀人当成取乐的行为让他出离的愤怒,令人作呕、屠宰场式的村子更让他饱受刺激。   在村外躲藏的人们心急如焚地陆续赶了回来,在村子里有亲人逗留的尤其着急。   “啊!”村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汉子飞速地跑了出来,直奔村外的小树林,吓了村民们一大跳。   “娘,是刚才那个人?”小女孩指着消失在树林里的背影说道。   “凤妞,别管他了,鬼子走了,咱们也回家看看吧!”中年妇女摇了摇头,说道。   “娘,那个人真的很奇怪,我看不是土匪,就是国军的逃兵。”半大小子接着说道。      第003章 鬼子又来了      “河野,你说的花姑娘在哪?害大家跑了这么远的路,白忙活了一场。”伍长山本一夫边走边抱怨着。   “真的有花姑娘,小泽君可以作证,两个水灵灵的花姑娘。”河野赶紧辩解道。   “是的,我可以作证,大概都躲藏起来了,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孕妇。”小泽点头道。   “那现在支那人应该回来了吧?还有水灵灵的花姑娘。”伍长山本一夫眯着眼睛,淫笑着问道。   “山本君,您的意思是再回去?”一个日本兵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们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那些躲起来的支那人肯定以为咱们已经走远,不会再回去了。”山本笑着解释道:“咱们再杀回去,就能把那些该死的支那人统统堵在村子里,一个也跑不掉。”   “山本君高见,这在支那兵法里叫什么回什么枪吧?”河野谄笑着拍着马屁。   “叫回马枪,河野你真是孤陋寡闻。”山本得意地说道。   十三个日本鬼子稍微商量了一下,又折返回来,满脑子都是对花姑娘的垂涎,径直杀回了王家村。   此时的吴铭正躺在王家村外的小树林里,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奇遇的打击中,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树叶缝隙之间的蓝天,脑子里胡思乱想,乱得像一锅粥。   “看来这一切都进真的,我不是在做梦,真的回到了过去,不,应该是抗日战争时期。没错,这里是内地的太行山。”   “永别了,我的香港,我的灯红酒绿的生活,我的恋人,还有我在瑞士银行的存款。”   “唉,真的回不去了,我该怎么办呢?是继续从事杀手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还是利用自己所学,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吴铭在香港大学李嘉诚医院学的专业是外科学系,而且马上就要毕业了。一个杀手学医,可能听起来有些搞笑,吴铭却觉得非常正常。首先,他以前学过一些人体解剖学,这是成为一个合格的职业杀手的必修课。人体的要害部位都在哪里,杀人或者与敌格斗时,怎么才能一击致命,用枪打哪里,用刀捅哪里,赤手空拳如何攻击,所以说杀手和医生是有相通之处的,这样子学起医来也算有基础了。再者,吴铭在杀人的时候,也没少被人攻击,身上受过的伤也不少,更有几次受的伤还很重,如果自己会一点医术,起码在危急的时候也能自己先对付对付,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命呢。   “虽然自己快毕业了,可毕竟缺乏临床经验,知识还停留在理论阶段,连小小的阑尾炎手术都没做过,只能算半个大夫。”   “要是给别人治病,恐怕治死的比救活的要多,是医生还是杀手,我也搞不清楚了。”   谁要是凭空突然遇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思想上大概都会混乱迷茫,除非是特意穿越的人士,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说起对抗日战争历史的了解,吴铭远没有内地的青年知道得多,这也是教育的结果,他印象最深的也就是电影《地道战》(据说,全球有十九亿人看过此片)的描写,南京大屠杀也是知道的,但具体到哪一年发生了哪些事,却是一塌糊涂。   “呯”,突然传来的枪声打断了吴铭的胡思乱想。   吴铭飞快地爬了起来,轻轻拔开草丛,将长长的枪管平伸出去,借助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向枪声传来的方向仔细观察。   村口,十几个穿着土黄色军装,戴着黄帽子,帽子后面还飘着两块“屁帘”的日军正嚎叫着向村子里冲去。   “日本鬼子,个子不高,罗圈腿,和电影里差不多,这帮日本鬼子又来了。”吴铭惊讶之余,又有一丝兴奋。   迅速地估测了一下风速和距离,吴铭开始调整瞄准镜,风速大概4m/秒,距离500米。   吴铭使用的是比利时FN30—11式7.62mm狙击步枪,枪采用优质材料,结构结实,射击精度高,并被誉之为是西方国家,至少是北约国家当代最好的狙击步枪。该枪原来使用德国的屈光瞄准镜,可在100~600m范围内调整。也可安装其他瞄准镜,如FN4倍放大率瞄准镜等。还可安装各种夜视瞄准具。这支枪已经陪伴吴铭七、八年了,除了瞄准镜换成更好的更新式的,调整范围增加到100~800m外,其它的都还都是原装。   吴铭做了几个深呼吸,把气息调匀,把眼睛贴到瞄准镜上,迅速地进入了状态。   “哟西,哟西。”山本一枪将村外的村民王守仁打倒,听着村里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十分的兴奋,大声叫嚷着带领一群畜生边开枪,边向里面冲去。   “鬼子来了,快跑啊!”   “快跑啊!”   ……   村里到处都是惊恐的呼喊声,村民们四处奔逃,有向后村口跑的,有躲进院子或残破的屋里,匆忙关门的。   “呯”,一声枪声,跑在最后面的那个日本鬼子的头上迸出一朵小小的血花,像根木头似的倒在了村口。   在杂乱的枪声和喊叫声中,跑在前面的鬼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依然狂叫着向前跑,追杀着逃跑的村民。   村子里的房屋都比较矮,又被大火烧得七七八八。吴铭所在的这个小土山,居高临下,正好可以一览无遗,射击视野十分宽阔。   为了尽量不引起鬼子的注意,吴铭专门狙杀落单的鬼子,可惜的是消音器在山洞里没带出来,否则把鬼子全杀了,也不会暴露。转眼间又有两个鬼子倒下,全是爆头,杀手的训练讲究的就是一击必杀,爆头是最彻底的死法,神仙也救不了。   河野和小泽熟门熟路,直接奔村民王和家而去,那里有花姑娘啊,两个水灵灵的花姑娘啊,两个鬼子三两下便踹开了残破的院门,王和的两个姑娘抱成一团,在残垣断壁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王和则握着镰刀,瞪着愤怒的眼睛堵在烧得只剩一半的屋门前。   “八格牙鲁!”河野骂了一声,上回也是这个家伙在碍事,端起枪就要射击。   “呯”,随着一声轻响,河野扑通趴在了地上,后脑勺上多了一个大血洞,白花花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啊?”小泽惊恐地叫了一声,端着枪飞快地转过身,弓着身子寻找敌人。   “呯”,远远的又是一声枪响,小泽整个人向后弯倒仰面而倒,头盖骨都被掀掉了。   两个日本鬼子正在追逐着一个不停尖叫的年青女人,年青女人慌不择路,拐进了路边的小院子,两个鬼子带着淫邪的笑容,撞开院门,跟着冲了进来。   “通”,猎枪发出了闷响,先进院子的鬼子迎面被几十颗铁砂子打了个正着,他双手捂着脸,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   “八嘎”,后面的鬼子见同伴受伤,愤怒地骂了一声,恶狠狠地望着院子里的半大小子,半大小子毫不畏惧,把猎枪当成棍棒,奋力向鬼子抡去。   日本鬼子一闪身,用枪拔开抡来的猎枪,一脚将半大小子踢得在地上几个翻滚,手中的猎枪也掉了。带着狰狞的笑,鬼子抢前一步,就要用刺刀挑死这个胆敢打伤自己同伴的支那人。   一颗子弹带着死亡的尖啸,钻入了鬼子的后背,正好打断了他的脊椎骨,鬼子踉跄了一下,“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还没等他抽搐着抬起头,半大小子已经飞快地骑到了他的背上,接着,沉重的拳头雨点般的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在后脑勺挨了几记重击之后,鬼子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打歪了,吴铭微微抽了抽嘴角,要不是鬼子抢了一步,这一枪就应该爆了头的。      第004章 狙杀,狙杀      在吴铭狙杀了伍长山本一夫后,剩余的鬼子终于发现有枪手躲在村外的小树林里在向他们射击。日本鬼子因为长官被杀死非常的愤怒,嚎叫着向小树林冲来,随后又被吴铭干掉了两个。   吴铭使用的FN30—11式狙击步枪的枪管为加重型,装有很长的枪口消焰器,射击时根本看不到亮光。而且鬼子距离小树林很远,远距离的声音信号受干扰较多,无论是肉耳还是仪器都很难准确定位。   日本鬼子来的时候又没带机关枪、掷弹筒等武器,缺少压制火力。仅剩的三个鬼子无法准确找到吴铭的位置,面对着见不到的敌人,又被吴铭超准的枪法所震慑,只好隐蔽在石头、草丛中,根本不敢露头射击。   此时的吴铭已经换了个狙击位置,使自己尽量能背对着太阳,这样瞄准镜的反光便不会被鬼子发现。他欺负鬼子的武器太差,并没有严格遵守狙击守则:一般只在一个阵地上开一枪,否则你便会被发现。   吴铭耐心地等待着再次射击的时机。哼,和我比耐性,简直就是找死,想当年老子杀黑手党头号杀手亚德利的时候,趴在冰冷的草丛里足有五个小时,才找到机会一枪击毙了他的。今天,我倒要看看小日本鬼子能耗到什么时候。想等天黑了再逃,做梦去吧,老子这枪上可是装的全天候瞄准镜,虽然比不上红外线的夜视功能,可我不相信小鬼子能挺多。   “支那枪手,偷偷摸摸的不算英雄。”   “不敢和大日本皇军面对面的较量,你的不是真正的武士。”   “卑鄙无耻的支那人,滚出来。”   ……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秋日的太阳却迟迟没有落山。   难耐的静寂,无声的恐惧,让几个日本鬼子逐渐变得焦躁起来,一个鬼子躲在石头后,开始用生硬的中国话骂人。另两个鬼子的汉语不行,只好用日语不停地咒骂着。   和老子玩激将法,这招没用,别浪费唾沫了,小日本鬼子,你们就慢慢地等死吧!吴铭不屑地冷笑着。   村子中的一个小院子里,那个半大小子正瞅着被自己砸得像血葫芦似的两个鬼子尸体发呆,刚才的一股激劲过去后,他也有些害怕,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杀人。   中年妇女则搂着小女孩,不停地安慰着另一个惊魂未定的年青女人。   村外隐约传来鬼子的咒骂声,让几个人面面相觑。   “王家嫂子,你们还好吧?”院门外传来了呼唤,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端着一支三八大盖走了进来。   “村长,我们没事。”中年妇女站起身,努力使自己的视线避开院子里的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村长瞅了眼脚下的鬼子死尸,狠狠地踢了一脚,啐道:“畜牲,该死的畜牲。”   抬头对王家嫂子说道:“鬼子死了这么多人,这个村子是再呆不了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等外面消停了,大家伙连夜进山吧。”   “村长,外面怎么样了?我怎么还听见有鬼子在叫唤呢?”王家嫂子问道。   “村外的土山上来了高人,枪法神得很,把村里的鬼子打死了大半,现在还剩三个鬼子被困在土山下不能动弹,我刚从村口看完动静,正挨家挨户通知呢!”村子解释道。   “高人,土山上吗?”半大小子问道。   “是啊!就在土山上啊!”   半大小子瞅了一眼母亲,两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了惊讶。   村长走后,半大小子呆呆地望着鬼子尸体上的弹眼出神,半晌,突然抄起地上的三八枪便向外走去。   “虎子,你干什么去?”王家嫂子在身后唤道。   “娘,你看。”虎子指着尸体上的子弹眼说道:“是那个高人救了我,他是咱家的恩人,我要帮他打鬼子去。”   “虎子,你还小,那个高人那么厉害,你去也帮不上忙的。”王家嫂子苦苦地劝道。   “爹说过的,做人要知恩图报,咱不能在这干看着他一个人和鬼子打啊!”虎子执拗地说道:“我没事的,娘,您就放心吧!”说完,不待母亲答应,转身便跑了出去。   “虎子,虎子……”王家嫂子焦急地呼唤道,见虎子跑远了,只得轻轻擦了擦眼角,这孩子,跟他死去的爹一个脾气。   村外,吴铭还在与三个鬼子对峙着,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战斗让三个鬼子很沮丧,也很无奈,骂得口干舌燥后,也只好闭上了嘴巴,期望着天黑后能有机会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太阳慢慢地向西斜去,山边一片通红。   虎子一气跑到村口,猫在一堵破墙后面,偷偷地向土山那边张望。   小土山的树林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丝人影。三百多米外山坡底下,三个土黄色的鬼子各自躲在隐蔽物后面,一具鬼子的尸体则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虎子抓起枪,试着拉了拉枪栓,里面居然还有子弹,他端起枪对准了一个鬼子的后背,“呯”的一声,子弹打在了鬼子躲藏的石头上。   “啊!”这个鬼子被突然射来的子弹和迸出的石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身子稍微抬高了一些,愕然地回头张望,“呯”,土山上又传来了一声枪响,扑通,被掀掉了头盖骨的鬼子尸体倒在了地上。   虎子就像着了迷一样,不作丝毫的停留立刻拉开枪栓,瞄准了一百五六十米外的另外一个鬼子兵,这个鬼子兵刚刚惊慌地转过身张望,“砰!”的一声枪响,正打中鬼子胸口,鬼子兵捂着流血的伤口,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头一次用三八枪就能够准确地击中目标,这主要得益于以前和他的父亲打猎时练出来的一手好枪法,而普通的劣质猎枪是无法和精确的三八式步枪相提并论的。而且虽然口径为6.5mm的三八枪子弹威力不足,却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就是后坐力非常小,对于新手来说这点非常重要。   虎子再去拉枪栓的时候,却发现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这时剩下的最后一个鬼子已经发现了他。背靠着隐蔽物开始向他不停地射击。   子弹卟卟地打在土墙上,土屑飞扬,压得虎子抬不起头。   吴铭透过瞄准镜,瞄准了隐蔽物后鬼子射击时不慎露出的端枪的左手,扣动了扳机。高速飞行的子弹击碎了三八枪的护木,余势不减又钻入了鬼子的手掌。   “啊!”鬼子用右手抓着血淋淋的左手,发出了惨叫,三八枪也应声掉在了地上。   吴铭眼睛没有离开瞄准镜,他在瞄着鬼子掉在地上的三八枪,只有在真正确认敌人真的不构成威胁时,决不可松开你的狙击枪,这也是狙击手十大戒律之一。   这边的虎子见鬼子受了伤,枪也掉在了地上,兴奋地大叫一声,跃起身子,呐喊着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冲了上去。   “呯”,又是一声枪响,受伤的鬼子垂死挣扎,伸出去捡枪的右手又被打了个对穿。   鬼子大声嚎叫着,不敢置信地,满眼惊恐望着两只血肉淋淋的手。   一道黑影笼罩了鬼子,随后腹部传来一阵阵巨大的绞痛,鬼子低头一看,一杆刺刀正在自己的肚子里快速的抽出,鬼子嚎叫一声,用伤手去堵露出来的肠子。紧接着,一刀,两刀……虎子毫不停留地扎了下去。   夕阳西照,吴铭缓缓站直了身体,金黄色的阳光从背后射来,把他并不高大的身体衬托得象一尊威风凛凛的散发着耀眼金辉的战神。      第005章 山中岁月(一)      消灭了所有鬼子后,吴铭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望着远处发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找家高级宾馆,最好是带星的,吃顿好饭,再好好歇一歇。这根本就是在做梦吗,这穷乡僻壤的,还到处是鬼子,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刷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吴铭早就用自己的眼角看到了,那个半大小子杀死鬼子后,向土山上望了一会儿便走了上来。   虎子看着倚靠在大树上的“高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嗫嚅了半晌,才用自认为很江湖的口气说道:“这位,这位大侠,多谢你杀死了鬼子,救了我和村子里大家伙的命。”   吴铭回过头来,用赞赏的目光瞅了虎子一会儿,嘴角微微翘了翘,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胆子不小,敢杀鬼子,多大了?”   “十四,过了年就十五了。”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大侠您的枪法真是太神了,一枪一个,俺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离得这么远还能打得这么准的,临村的王大叔照您比差远了。”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什么王大叔,张大叔的,他们能跟自己比吗,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拿着FN30—11式狙击步枪,在超远距离的射击上,估计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超过自己。   不过,吴铭还是很欣赏眼前这个半大小子,朴实,勇敢,还很讲义气,就冲着他敢拿着土猎枪与鬼子干,还能想着出村来帮着他打鬼子,在这个年纪就很了不起了。   “你叫什么名字?”吴铭问道。   “俺大名叫王洪虎,村里人都叫俺虎子。”虎子又轻轻地走上前几步,“不知大侠……”   “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喝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吴铭摆了摆手,打断了虎子想说的话。从虎子崇拜的目光中,吴铭知道这孩子对自己的态度,你要是好言好语地和他说,反倒会让他瞧不起。   不光孩子们都有崇拜英雄的心理,在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中,这种英雄情结始终贯穿其中,每个中国人心底都有这种英雄情结,都想自己是英雄或者崇拜英雄。大家在看电影《古惑仔》的时候也肯定有一种豪情,那里的陈浩南够叼够威风,看谁不爽就扁谁。   如今心目中的大英雄,高人要自己去办事,那是多大的荣耀,多看得起自己啊,虎子赶忙点着头,“好的,大侠您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别大侠大侠地叫,我听着别扭,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好了。”语气虽然还有些生硬,但虎子听来却愈发地受用,答应一声,转身屁颠屁颠地跑下山去了。   吴铭望着虎子的身影消失,缓缓地从胸前的衣服里拽出项链,打开上面的鸡心小盒,借着将尽的夕阳,一个靓丽的女孩映入他的眼帘。   十九年前,在他要被陈鹏从孤儿院领走的时候,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铭铭哥,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要是你走了,就没人和我一起玩捉迷藏啦!”   “绮芳,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对你的承诺,也没有办法实现了。”吴铭的眼睛有些发潮,喃喃自语道。   情到浓时人憔悴,爱到深处心不悔。   念你忘你都不对,宁愿伤心自己背。   不怨苍天不怨谁,人生不过梦一回。   观看花开又花谢,却怕缘起又缘灭。   ……   又回到了原来的山洞,面对着曾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而现在却是冷冰冰的石壁,吴铭发了一阵呆,长叹了一声。   我们要笑对人生,也就是要笑对生活,这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境界。生活中有疲劳,也有痛苦,有挫折,也有酸辛。这些使人觉得很累,但只要心中燃起一簇希望的亮火,点起一盏明灯,理想便会闪闪发光,生活就会多姿多彩。我们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苦难,品尝过无数痛苦,现在终于能团聚在一起,将来也会幸福快乐,对不对啊,铭铭哥,绮芳那充满乐观与希望的话语又在他的耳旁响起。   我会的,既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怎么知道不会阴差阳错地又返回到原来的环境呢,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也会为了这个希望好好生活,也希望你能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过得幸福快乐。   吴铭想着想着,心情慢慢地变得好起来。他在日常生活中本就是一个比较乐观洒脱的人,而且多年杀手的生活使他的心智异常坚韧,这些都让他能很快地从一系列意外的打击中挣脱出来。   “先好好睡一觉,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吴铭整理好自己的睡袋,准备休息了。   “吴大哥,吴大哥,您睡了吗?”洞口外传来了虎子的声音,由于隔得远,显得很微弱。   吴铭站起身,“是虎子吗,我还没睡呢,你在外面等一下。”因为地上的东西都是超过这个时代的,吴铭心细如发,并不想让外人看见,即便是虎子,早看见也不是什么好事。   “吴大哥,我娘说山洞里阴冷,让我给您送来了被褥。”站在洞口的虎子抱着两床棉被,张口说道。   吴铭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对自己来说举手之劳的事情,这群朴实淳厚的百姓却如此感恩戴德,处处关心着他这个素不相识人。   “不用了,替我谢谢你娘,我有御寒的东西。”吴铭笑了笑,对虎子说道。   “那好吧,吴大哥,村里的乡亲们说了,您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那个什么滴水恩,应该拿涌泉来报答,何况您是救了全村几十口子人的命呢!”虎子吭吭哧哧地重复着学来的话。   “我知道了。”吴铭点了点头,“山风大,大家露宿在外,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山里人,身体壮实,再说这进山避战乱,躲兵祸也是头一回了。”虎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这个地方以前我打猎的时候来过很多次,怎么就没发现这有山洞呢?”   “兴许是你没注意吧!”吴铭随口说道,你没发现的事情多了,一个山洞算什么,要是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还不得吓个半死啊!   “那,我先走了,吴大哥您好好休息吧!”虎子好象有什么话,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   “哦,记得明天早上送饭过来,再带几支火把,我还有事交待你去办。”吴铭摆了摆手。   “好的,我记住了。”虎子脸上立刻显出了喜色,借着月光走了。   吴铭走回山洞,若有所思地用手电照了照这个山洞,山洞很大,黑乎乎地望不到头,自己所在的地方不过是一个较浅的岔洞。   “明天和虎子一定要好好搜索一下,看看这个山洞到底有多深,有多大。”吴铭心里想着,钻进睡袋,将手枪枕在头下,将腕上的特制手表调整完毕,沉沉睡去。   一切的和谐与平衡,健康与健美,成功与幸福,都是由乐观与希望的向上心理产生与造成的。   在睡着之前,吴铭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第006章 山中岁月(二)      吴铭和虎子举着用松枝做成的火把,边摸索着向洞里走,边在各个岔洞口做着标记。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山洞竟然出奇地大,出奇地深,象一个大迷宫,最高处达到三十多米,最宽处可达二十余米,最低窄处则仅容一人侧身而入。   洞两边全是天然的钟乳岩,这种天然的洞穴,除了地上都是碎石渣外,墙上若有一点点的人工痕迹都会很明显。钟乳石有的如母乳,有的像竹笋,最长的近1米,这些钟乳石质地坚硬,手感光滑,多呈银白色,部分呈降红色,在火把的照射下,亮光点点。   “吴大哥,这不会是个无底洞吧?就像孙悟空取经时遇到的那个洞。”认不得几个字,只听过《西游记》故事的虎子在旁问道。   “什么无底洞,这种从上而下生长的叫钟乳石,它们的主要成分应该是碳酸钙,这个从下向上长的叫石笋,据说石钟乳每百年才长高一厘米,而且钟乳石的形成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泉水滴淌必须对准一点;二是泉水滴淌必须连续不断。二者缺一不可!”吴铭把后世游览时导游所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吴大哥,你懂得可真多。”虎子敬佩地望着吴铭,“那个什么钟乳石好象有三尺长,大概有……,很多年了吧?”   “三尺等于一米,也就是大概有一万多年才能形成。”吴铭给出了准确的计算结果。   “一万年哪?”虎子吐了吐舌头,惊叹道。   吴铭看了眼手表,大概走了能有两个小时,根据感觉,应该是越来越往下,应该快到头了吧?   再往前走,山洞越变得狭窄,须弯腰慢行,走了四十来步往左一拐,洞一下变得宽敞起来,再往前左转右拐地走了二百来步,眼前突然一亮,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极为绚丽夺目的景色。洞在这里变得异常宽阔,高有十余米,长有四十多米,宽有二十来米,在阳光和火把的照耀下,钟乳石反射着宝石般斑斓夺目的光彩,让人感觉好象进入了一个华丽的宫殿。   阳光是从上面一个距地面有三米多高的洞口斜照进来的,如同一个巨大的天窗,充足的阳光让洞里显得非常明亮、温暖。   吴铭顺着石头爬了上去,迎着阳光和山风,举目四望。外面是一个足有五、六个足球场大小的长满了树木和杂草的洼地,他的立脚处是接近中央的一个光秃秃的小山丘。四面包围着陡峭壁立的山崖,足有两、三百米高。   “这个地方真不错呀!”虎子也爬了出来,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咱们下去看看。”吴铭说道。   这里的树木因无人砍伐,所以都长得高大异常,走进树林,站在遮天蔽日的树下几乎看不见天空,只有一些稀疏的光线斑驳地洒在地面厚厚的苔藓上。不时有飞鸟受惊,扑啦啦地飞起来。   靠近东面峭壁的低洼处有一个三十米方圆的小湖,大概是常年由雨水、雪水汇集而成。水清澈见底,细石水草清晰可见,一群群不知名的鱼在水里悠闲地游着。   “兔子。”虎子发出了惊喜的声音,紧接着转身追了过去。   吴铭笑了笑,蹲在湖边洗了把脸。这倒真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山洞象迷宫一样,岔洞支洞众多,不熟悉的人进来肯定会迷路。要不是自己和虎子沿途都做了记号,恐怕想走回去也要费很大的力气。而且有几处山洞特别狭窄,一、两个人拿着枪便足以守住。   “吴大哥,你看。”虎子不一会儿便跑了回来,挥舞着手中的野兔,“你看这家伙傻傻的,又吃得这么肥,跑起来可慢了,我空手就把它抓住了。”   “大概是这里没有天敌,所以才会这样吧?”吴铭猜测道。   “咱们也该回去了。”吴铭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你回去告诉村里的人,不要在外面搭草房了,天马上就要冷了,还是直接搬到山洞里住吧,这里又安全,还能抓到兔子和鱼。”   “好啊!”虎子高兴地说道,又用恳求般的目光注视着吴铭,“吴大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有空,我想和你学打枪。”   吴铭微笑着点了点头,“想和我学,可得要能吃苦,不怕累,你能做到吗?”   “只要能学到吴大哥的本事,我什么也不怕。”虎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好,等把大家都安置好了,我就开始教你。”吴铭望着眼前这个纯朴的少年,笑着答应道。   ……   今天是我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四天,所有的村民都搬进了山洞(无底洞),终于在寒冬来临之际有了个安身之所,大家都很高兴,计划着在那块洼地上(桃源)建草房,砍树木,以后还要在那里种庄稼和蔬菜。看来,大家心里对日本鬼子的恐惧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宁肯呆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想再回村子了。这样也好,听说外面不但有鬼子,还有土匪,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基本上都被强行征走了,只能靠进山打点野味,挖野菜来充饥。不但是忍饥挨饿,在这个黑暗残酷的战争年代,人的生命就像蚂蚁一样不值钱,时刻都有失去的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日本鬼子就像一群变态的畜牲,他们以杀人为乐,以暴虐为荣。   我记得有位名人曾说过“一天天的满足着,就是一天天的堕落。”但是当我看着那些纯朴的乡民住进了没有寒风的山洞,喝着掺着野菜的野兔汤,流露出的那种满足的神情,我却要说“懂得满足,才能拥有幸福。”在这个野兽横行,生命财产得不到丝毫保障的年代,你还能奢求他们什么呢?缜密的思考确定了满足与不满的关系,由此我们踏上了不断求索的征程。而后,假如“满足”的舵在行进的路途中平稳而和谐,那么,穿越漫漫长路,我们的前方定是辉煌而完美的终点!   这些生活得异常艰难困苦的人们,却有着令人尊敬的精神世界,那种发自内心的纯朴和善良,深深地让我感动。他们把所剩不多的粮食都让给我吃,即便是孩子和老人,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他们是那么的穷,可却是那么的善良可爱,我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阅人无数,看到的多是一些唯利是图,尔虞我诈,势利阴险的人,少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为什么人富有了,精神世界却空虚了,丑恶了呢?   我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我一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希望凭我的努力,能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吃得饱一些,这是我一个真诚的愿望。   看来我还是要做一个杀手,但跟以前不同。以前因为我不能考虑对方是否该死、是否无辜,甚至在意识里我要把自己当成一种杀人机器。必须要足够冷血、冷酷,手脚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才能在杀手中脱颖而出。现在我却不是为了钱,为了公司而杀人,我要杀鬼子,杀土匪,就算是给纯朴善良的他们的一种回报吧!   这是我头一次写日记,只想在相逢的时候留给你看,我亲爱的绮芳!   借着昏暗的油灯,吴铭放下了手中的笔。   没有电视,没有娱乐,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训练那个虎子呢,吴铭笑着吹熄了灯。      第007章 训练(一)      “虎子,既然吴先生答应收你为徒,你就要好好地学,不能怕吃苦,一定要听师傅的话。”虎子娘替虎子整理着衣服,絮絮叨叨地交待着。   “这个吴先生不仅枪法好,通过这几天接触,我发现他的学问也是拔尖的,懂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能和吴先生学,是虎子的福分,村里那几个小子羡慕得不得了呢!王家嫂子,你就放心吧!”村长王和在一旁劝慰道。   “娘,王大叔,师傅只是教我,又不是把我带走,你们担心什么?”虎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是干粮袋和食盐,跟着师傅要有眼力,勤快点,师傅才会喜欢你。”虎子娘将一个布袋挂在虎子脖子上。   “让孩子走吧,时候不早了。”王和掏出从鬼子身上捡到的怀表,看了一下,又替虎子背起地上的一只小铁锅,催促道。   ……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因为贫穷锻炼了他们吃苦耐劳的品格,艰辛使他们懂得了得来的不易,磨砺使他们更加坚强不屈。   这些道理吴铭都能明白,让他百思不解的是,吃着粗糙饭食长大的虎子,竟然比他这个吃肉喝奶的后世人,在体力上竟然要显得更好一些。在崎岖的山林里步履如飞,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显出疲态。   从体育竞技的世界纪录来看,现代人的体能要远超过古代人,甚至要超越二三十年前的人,所以世界纪录才被不断刷新。20世纪初创造的世界纪录,到了21世纪却成了中学生体育课程的及格线。   我只是一个杀手,不是特种兵,体力不是强项,我玩的是杀人技巧。再者说,这孩子在山里长大,适应性自然要比自己强。吴铭自我安慰道。   这次出来,吴铭还是背着自己的狙击步枪,用顺手了,换成三八大盖得适应一下,再说带着虎子出去,说不准会遇到什么事情,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虎子,你打过猎枪,射击时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吴铭指着手里的三八式详细讲述道,“我试过这枪,发现还是不错的,后坐力不大,射程远,弹道稳定,除了装填慢,挺适合远距离狙击敌人的。”   虎子听着什么后坐力、射程、弹道、狙击等新名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吴铭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慢慢地解释了一遍,随后又讲解了风速等对于射击的影响以及简单地进行判断并进行修正射击。   “你先在脑子里记下来,先自己琢磨,实在不懂的再来问我。”吴铭摆了摆手,“只有多练习,才能掌握其中的诀窍,这次我带你出来,一是练习枪法,二是练习野外生存,三是练习潜伏和伪装。我估计没有一个多月,你也不能完全掌握这些东西。”   “俺娘说了,师傅是个有大能耐、大本事的人,要我好好跟师傅学,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我一定要学会的。”虎子拍着胸脯说道。   “有决心,有信心就好。”吴铭板起了面孔,“我的训练可是严格得很,想学好本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得不好,我可是要打人的。”   “村长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做得不好,师傅您尽管使劲揍。”   ……   经过了几天的训练,吴铭发现虎子在射击上有着很高的天赋,或者说是先天潜质。对于一个人来说,天赋这个东西既不能增加,也不能减少,不能在本来没有的情况下通过学习获得,只能在有的前提下通过传授、培训来加强。也就是说,天赋通常表现为一种学习的能力,拥有某种天赋,你在学这方面的东西的时候,就学得比一般人快,甚至是无师自通。也是人们常说的悟性好。   或许是常跟随父亲出外打猎的缘故,虎子一旦端起枪,平常那种浮躁的脾气立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一种全神贯注的成熟。   吴铭和虎子身上布满了树叶泥土等伪装,趴在草丛中静静地等待。   干粮早就吃完了,此刻他俩正在为今晚的晚餐在准备着。   “很好,冷静并且有目的的开火,快速射击不会有什么结果,应当全神贯注的射击。”吴铭轻声地谆谆教导道。   一只豪猪小心翼翼地从树丛中露出了隐约的身影,它很警觉,走一步停一下,四面张望,再向前走。   “乒”,虎子手中的枪响了,豪猪发出了濒死的嚎叫。   “打中了。”虎子一跃而起,喜形于色。   刚训练这么几天,便能在两、三百米左右准确击中目标,已经可以算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称之为神射手也不算太过分。   吴铭压抑着心中的喜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任何时候都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能松开手中的枪。今天你选择的地点有问题,要不是风小,距离远,豪猪应该能闻到咱们的气息,鬼子手里也有狼狗,以后要尽量选择下风头。”   “我明白了,师傅。”虎子恭敬地答道。   “好了,你去收拾下豪猪,今晚咱们就吃它了。”吴铭轻轻地挥了挥手。   经过这几天的射击,吴铭发现三八大盖的子弹存在着伤害力不够的问题,打在动物身上多是贯通伤,这样的话,打在人身上也就穿个洞,打不到要害部位的话,对敌人的伤害也就不大。   趁着虎子收拾豪猪,点篝火做饭的时候,吴铭拿出几颗三八大盖的子弹翻来覆去的仔细研究了一下后,拿出匕首开始加工起子弹来。   首先吴铭做了几颗弹头刻上十字切口的子弹,这样的话弹头打到人体内是不是会因为突然失去动能而翻滚,甚至像达姆弹一样爆炸呢,如果可以的话,威力便能增大一倍不止。   然后吴铭又做了几颗削薄弹头的子弹,这样子弹应该能飞得更远一些,如果再配上瞄准镜,再加上长时间的苦练,应该能接近自己的狙击步枪的精确杀伤范围吧?   虎子把豪猪肉切成小块,炖到锅里,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师傅,您的刀怎么是黑色的?”   “这是钨钢刀面,不会反光,这样不容易暴露自己。”吴铭淡淡地说道,这把匕首是经过特殊加工的专用匕首,刀身在回火处理的同时,加入了混合在金属里的有毒物质,这样做的目的,是刀在刺中有生目标后,即使立即敷药,伤口也极难恢复。而同时,刀具在切割食物时,食用者却可以安全无恙。而且刀鞘的设计也为实战作了考虑,不仅能快速拔刀,并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因拔刀而与刀鞘摩擦发出丝毫声响!   说完吴铭又将几颗做好的子弹递了过去,“明天你用这几颗子弹试一下,看看效果有什么不同。”   “好的。”虎子接过子弹,有些心虚地问道,“师傅,今天走了一整天,晚上还活动吗?”   “为什么不活动?”吴铭瞪了虎子一眼,“饭后活动一下筋骨,对身体很有好处,睡得也香啊。”   “哦”虎子苦着脸,“师傅,您老能不能下手轻点啊?”   “我会很-有-分-寸-的。”吴铭一字一顿地说道。   吴铭微笑地看着虎子,可是那笑容在虎子眼里跟大灰狼见到小绵羊时所露出的眼光没什么两样,虎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008章 训练(二)      吴铭口中所说的对身体有好处的饭后活动,其实就是近身格斗训练。   杀手,这个名词听起来很神秘,很酷。但它的危险性也是最大的,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一个只会用枪,而不会格斗的杀手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或者说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   “再狠一点,你就把我当成杀人放火的鬼子。”   “我教你的招式呢?怎么不用呢?”   “像个泼妇似的猛冲乱打,一点儿也没有章法。”   “再用点力,你没吃饱饭吗?”   ……   随着吴铭不断的呵斥声,拳脚交加的砰砰声,人体摔在地上沉闷的通通声,闷哼声,不断传来。   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这一通格斗训练才算是结束。充分满足了折磨人的恶癖后,吴铭轻轻擦了把汗,冲着躺在地上中呲牙咧嘴的虎子喝道:“起来吧,今天训练到此为止,收拾一下,赶快睡觉,还是老规矩,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哦”虎子如蒙大赦,一骨碌爬了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收拾睡袋准备睡觉了。   吴铭微微笑着,这个臭小子,身体还真不是一般的抗揍,恢复得也真快。虽然自己并没有使出全力,可打在身上也够疼的,这个小子一觉睡醒,很快便能恢复,白天的行动丝毫不受影响。   在后世,由于有众多的娱乐活动,夜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吴铭已经习惯了晚睡晚起,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养成了虎子早睡早起的习惯,两个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补。   顺着太行山,一直向北,已经走了十天了,由于是边训练边走,速度不是太快,距离肯定不太远,等到二十多天的时候,再向回走,正好一个月,结束这次训练。吴铭心里盘算着,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把虎子培养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技术都学会了,还要具有良好的敏锐感觉,这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这种敏锐感觉就需要在长时间的实战中锻炼而来,不经历残酷的战斗,那种捕捉战机的能力,和对危险来临的感觉,永远也不能得到。   拿了两块木头,吴铭一边想着,一边刻着,他要做两把木头匕首,再过些日子,便要教虎子短刀格斗了,趁着闲着的时候,先做好准备吧!   短刀(包括匕首和刺刀)的运用,是一门不浅的课目。从简单的如何握刀,到刀具打磨与保养,最后到如何发挥其最大杀伤力,都是需要熟练掌握的。首先从刀的握法开始:分为三种,正握、反握、直握。最具威力的是正握(手握刀柄,刀身朝下,刀刃向前的握法)此种握刀方法能充分发挥手臂的力量,对刺中的目标,有一刀入底的威力,且利于快速拔刀,也是握得最紧的握法,缺点是不太灵活。反握一般用于出其不意的出刀,适合近战,但攻击力度明显小于正握,优点是下刀速度快,适用于正面进攻。直握的特点是刀身向前伸出,攻击距离长,一般用于划割或劈砍,能威胁敌人,也可直刺,但不属于攻击型刀法。   短刀的攻击部位是需要重点掌握的内容,首选部位当然是颈部,颈部拥有两条大静脉,同时有气管,无论伤及何处,都足以毙命。第二是后腰(两肾的部位)该部位肌肉薄弱,且神经敏感,一旦刺中肾脏,必死无疑,即使失误没有刺中,其剧烈的疼痛感也足以令敌昏迷。因为胸骨厚实,且每个人的心脏位置出入很大,所以心脏部位并不是合理的刺杀目标,成功率极低。在实战遭敌中,即使无法或者失误没能刺中首选目标,也不要放弃对其他部位,包括四肢的刺杀,因为这样能致使对方丧失或者暂时丧失反击机会,短刀格斗的理论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最后还有舍刀技术(就是飞刀技术),但因为该动作运用技术复杂,只有极少数人才有细致掌握,并且假如一旦运用失误,将有暴露自身的极大危险。   吴铭从脑海中将以前所学的短刀格斗理论与技巧简单过了一遍,不禁有些促侠地笑了起来,这下可又够虎子喝一壶的了。   他笑着又将木制匕首的尖端削平整,做成了一个钝钝的圆形,又在自己的腿上试了试,点了点头,再在石头上磨一磨应该就可以了,这样能把疼痛减小到最小,还是照顾一下这个臭小子吧。   ……   “看来今年冬天只能在山里过了。”山洞里,村长王和皱着眉头对周围几十个村民说道。   “我和三子偷偷回去了一趟,鬼子又去了咱们村,把剩下的房子都烧光了,我估计这帮畜牲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在找那十几个鬼子兵。”   “让他们找吧,埋在土里都成泥了,能找到个屁。”一个青年向地下啐了一口,骂道。   “找不到就更不安全,鬼子不死心,没准什么时候还会来,村长说得对,暂时不能回村子。”另一个中年人接口道。   “还是先不回去,马上就冬天了,房子也没了,回去怎么过活?”   “是啊!过了冬天再说吧!”   ……   大家乱哄哄地说着,被鬼子吓怕了,基本上都不敢回去。   “既然乡亲们都不想回去,那咱就在山里过完冬天,开春再作计较。”王和拍了拍手,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做出了决定。   “不过这一冬天,咱们得提前准备吃食。”王和扫视着几十个乡亲,继续说道,“趁着这树的叶子还没全变黄,咱们大家得多想想办法,等落了雪,可就没辙了。”   “我们几个明天就出去下套子,挖陷阱,多捕些野物腌起来过冬用。”一个小伙子掂着手里的三八大盖,和另几个年轻人说道。   “那我们去挖些野菜,打些野果子吧,也能顶点事。”虎子妈插嘴道。   “村长,那个什么桃源里不是有很多兔子吗,还有鱼……”一个中年人不解地问道。   “那个地方是留在最后熬不下去的时候再用的,我观察了一下,那里四面有峭壁挡着,冬天的时候也不能冷,花草树木也是绿的,再说那个地方能有多大,光靠那里能养活全村老小吗?”王和摇了摇头,“还是先在别处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打那里的主意吧!”   “村长说得对,咱们还是先在洞外面想办法,肯定能熬过这个冬天的。”   “大家伙凑点钱,我明天和三子再出去走一走,看看在附近的村子里能不能买点粮食和盐回来,我估摸着,吴先生和虎子再有一段日子也该回来了,咱们再苦也不能让救命恩人饿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王和掏出烟锅子,点着了,吧哒吧哒边抽边说道。   “这话村长您不要说,大家都晓得。”一个稍微有些年纪的老人在旁说道,从衣襟里抠出了一块大洋,递了过来,“这钱哪,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在这个虎狼横行的世道里,有口吃食就够了,谁知道哪天就没命了呢!”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大洋、铜板、纸票都装在袋子里交给了王和。没有人说这个出的少了,那个人出的多了,那个时代的人们不仅纯朴可爱,可且非常团结。   “王家嫂子,吴先生走之前不是说了,差不多一个月就回来吗?跟着吴先生,你还担心什么?”王和冲着虎子娘说道。   “我没担心。”虎子娘掩饰着说道。   “婶子,你们家虎子有福气,我们几个想跟吴先生学,他还不肯教呢!”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稍有些失落地摆弄着步枪。      第009章 训练(三)      “你记着,在摸哨时,为了快速出刀,一般是把刀含在嘴里,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嘴里含着东西,即使感冒,也不会咳得出来。”   “哦,师傅,是不是这样?”虎子将木头匕首叼在嘴里,用眼睛瞅着吴铭。   “刀柄放在嘴的右侧,这样拔刀速度会更快。”吴铭重新调整了一下,把木头匕首给虎子叨好。   “在距离目标两米距离的时候,从口中取出短刀,接近目标身后,左手迅速捂住目标的嘴巴,同时右手以正握的刀刃尖部直插入目标右侧颈部,记住,一定要将刀插到底。为了增强效果,通常在刺入的同时还应伴有搅动刀身的动作。”吴铭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   “是这样吗?”虎子重复着。   “差不多。”吴铭做着评价,“第二种方式是以刀刃划割颈部,不是轻轻地划,而是要几乎把头部割下来为止,当然了,这种方式耗时相对较长。”吴铭继续讲解道,“第三种方式就是捂嘴并直接刺向腰部,这个动作,必须配合手部的搅动,由于目标可能身挂装备而且覆盖了腰部,所以该动作要看情况使用。”   “这样,这样,对吗?师傅。”虎子一边认真重复着动作,一边问道。   “动作还象那么回事,不过,这些都需要实战的锻炼,你先练熟动作再说吧!”吴铭纠正了一下,笑着说道。   “好的。”虎子一边答应,一边开始认真地重复着动作。   吴铭走到一旁,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掏出烟卷抽了起来。这还是从打死的鬼子身上搜出来的,味道很差,还没有过滤嘴,啐,啐,吴铭皱着眉头吐掉了嘴里的烟丝。   “虎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吴铭招手打断了虎子的练习。   “师傅,这里离黄庵垴不远,向西走几十里便是赵庄。”虎子说道。   “明天咱们就向回走吧!该教的我都教完了,你能达到什么程度,就看自己的了。”吴铭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我一定好好锻炼,争取象师傅那样厉害。”虎子握了握拳头,向吴铭保证道。   “好小子,有志气。”吴铭夸奖道。   “对了,师傅,村子里的年轻人可羡慕我了,因为我能跟着您学习,等到回去,我让他们大吃一惊。”虎子想到回去,稍有些兴奋。   “我没那么多的精力,你愿意教他们就教他们,这样的话,再碰到鬼子,大家也能抵挡一阵。”吴铭掐熄了烟头,“以后不要叫我师傅,还是叫大哥吧,我听得比较顺耳。”   “那可不行,村长和我娘知道了,非骂我不懂事不可。”虎子为难地说道。   “没关系,就说是我让你这样叫的。”吴铭摆了摆手,“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师傅,咱们明天还顺着原路回去吗?”虎子问道。   “说了不要叫师傅吗?”吴铭猛地在虎子头上敲了一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路回去吗?”   虎子嘻笑着揉了揉脑袋,“大哥,大哥,嘿嘿,其实还有一条路能回去,您看,从这里向西再走五、六里,顺着那条路便能回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说话不能痛快点吗?”吴铭笑骂着,作势又要敲虎子的脑袋。   “别打,别打。”虎子招架着,“那条路不太平,有土匪。”   “土匪?”吴铭疑惑地问道,“人多吗?”   “听说有好几个绺子,大的有百、八十人,小的也有二、三十人。”虎子说道,“我也是听我爹和村长说的,有什么‘钻山猫’,‘黑老三’……,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号呢!”   “他们祸害老百姓吗?”吴铭想了一下,问道。   “有好的,也有坏的。”虎子挠着脑袋说道,“那个黑老三最不是个东西了,前些年受过国军的招安,后来又反水了。他心狠手辣,反复无常,破围子(劫掠村庄)后,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无恶不作。”   “怎么会这样,占山为王不是应该劫富济贫吗?怎么这家伙比鬼子还坏呢?”吴铭不解地问道。   “还劫富济贫呢?黑老三把这一带的老百姓祸害得够呛,大家伙都恨死他了。”虎子咬着牙说道,“对了,大哥,老百姓还编了个顺口溜说这个黑老三呢,您想不想听。”   “你说来听听。”吴铭饶有兴趣地说道。   黑老三是个矮子,   买锅饼挎了盒子,   盒子劫了匹骡子,   骡子又换了盒子,   盒子占了个寨子,   掐住百姓的脖子。   “这是什么意思呢?又是盒子又是骡子的。”吴铭疑惑地问道。   “是这么回事,我给大哥好好讲讲,您就明白了。”虎子笑着说道。   黑老三家境贫寒,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遇到不好的年景,家无隔夜粮,借贷无门,只能挨饿。他有个远房姑姑,倒是嫁了个富户人家,可是那个爱财如命的姑父,却不认他这个穷亲戚,眼看他家揭不开锅,却不肯周济他家。   黑老三长大成人,又身强力壮,彪悍凶蛮,便开始自寻活路。他买了一块又厚又硬的锅饼,回家后切削成手枪的形状,用红布包起来,开始拦路抢劫。   还别说,黑老三用这把假枪成功地进行了多次抢劫,被抢的人见他拿着家伙顶住后腰,早吓得屁滚尿流,谁又知道那是把假枪,敢反抗呢!   后来,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那个吝啬的姑父家的骡子也劫了来,抢劫的时候,他用黑布罩住头,仅露两只眼睛。   就这样,黑老三的胆子越来越大,逐渐成了占山为王的土匪。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吴铭听完后有些哭笑不得。   “那这个黑老三手下有多人人马,战斗力如何?”   “好象有个百八十人的样子,手下有几个拜把兄弟,听说枪法很是不错,当然,比起大哥还差得远呢!”虎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马屁,“而且这个黑老三很有办法让手下为自己卖命,破围子的时候,他会把银元放在桌上,多少不一样,土匪们拿多的时候冲在前面,拿得少便在后面,这叫做‘贴钱’。而且打开围子后大闺女、小媳妇儿任意挑选,所以他的手下很有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大哥,咱们还是顺原路回去吧!这黑老三人多势众,咱们还是避开的好。”虎子犹犹豫豫地建议道。   “切,一群土匪你就怕了。”吴铭一拍手中的狙击步枪,“学习了这么久,也该动手实践实践了。他们人多,咱们打不过还不会跑么。”   “那咱们就走这条路?”虎子不太确定地问道。   “对,就走这条路,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走。”吴铭肯定地回答,又怪笑着对虎子说道,“你要是害怕,就走原路回去,我一个人去看看。”   “我才不怕呢!”虎子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大声说道:“大哥走哪,我就走哪,不就是几个土匪吗,我正好拿他们练手。”      第010章 血洗黑云寨(一)      为了安全起见,吴铭在前面探路,虎子隔着十五米左右紧紧跟随。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警戒状态,开始小心翼翼地前进。   就这样走了两天,也没见到土匪的影儿,吴铭失望之余,也不由得放下心来,毕竟虎子还是初学乍练,真碰到了百八十人的土匪,还是比较麻烦的。这样也好,安安全全地将他带回到村里,也算是给虎子他娘一个交待。   吴铭抬头看了看头上蔚蓝的天空,正当松了一口气准备放慢脚步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居然是从前面传来的,吴铭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并打手势示意身后的虎子隐蔽。   没多久,几个扛着枪的人从几米外经过,枪上还挂着野兔、山鸡等野物。等他们走远了,吴铭对虎子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两个人开始悄悄地跟踪着他们,离得稍近的时候,吴铭甚至可以听到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腔。   “老大也真是的,一个娘们,玩就玩了呗,还硬要拜堂成亲。”   “嘿嘿,这也是老大的习惯,每到一处他不都从抢来的女人中挑选俊俏的拜天地吗。”   “老大也就是新鲜一阵儿,等玩腻了,还不是丢给弟兄们享受。”   “打了这么些野味,趁着老大办喜事,今晚又能喝个痛快了。”   ……   几个人边走边说,走到一个山坳外,山坳里有人大声地问道:“口令!”   几个人懒洋洋的回答道:“妈了个巴子的,还挺他妈的认真,洞房花烛!”   里面的人问道:“你们这些个王八蛋,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外面的几个人不屑地说道:“老子回来早关你屁事?”   里面的人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骂骂咧咧地发泄了一阵后,将一块木板丢在一条巨大而隐蔽的水沟上。   几个人晃晃悠悠地跨上木板进入山坳里,等他们全部进去后又有人出来撤走木板。   吴铭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山坳里的情景,里面有不少破破烂烂的房子,全都是用草盖的顶,正中间有一座看起来稍微象样点的大屋子,应该是聚义厅之类或者是土匪头子住的地方了。   吴铭皱了皱眉头,如果这些房子里住的都是土匪的话,那么这股土匪只怕有百多人,数量有点多,想碰碰这股土匪,恐怕还真有点困难。   “大哥,”虎子从后面轻手轻脚地爬了过来,“干他一下子,咱们就跑,怎么样?”   “别急,再等等。”吴铭摇了摇头,“这帮土匪强抢民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咱们不知道里面的虚实,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围着山坳转了一圈,在白天玩秘密潜入有些难度,吴铭暗暗摇头,而且连个土匪也没碰着,里面的情况不清楚,看来也只能象虎子说的那样,打两下就跑了。   吴铭正要和虎子交待一下如何下手,突然远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还有人发出的低低地说话声。吴铭向虎子做了个手势,掏出手枪,套上消音器,率先慢慢地靠了过去。   “有什么屁,现在就放吧!”离得近了,吴铭已经清楚地听见了几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张哥,兄弟们的意思,嘿嘿,是想先把这个丫头给办了,再回去。”   “不行,山寨的规矩你们都忘了,活腻了。”张哥厉声训斥道。   “张哥,大不了咱撕了这肉票,又有谁知道?”一个土匪嘻笑着劝道。   “是啊!张哥,这么水灵的雏儿,您不想打头炮吗?过瘾着哪!”   “送到山寨还能轮到咱们吗?反正老大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哥几个找个地方,好好乐一下,您说多好啊!”   “对啊!张哥,您不是爱吃响铃面吗?让这个丫头给你做,就是不知道她的那个奶子能不能系上啊!”一个土匪带着淫邪的笑容继续撺掇道。   叫张哥的土匪犹豫着,想了一会儿,抬脚踹了土匪甲一脚,“妈了个巴子的,有这么好的事,怎么到现在才说。”   “兄弟们不是怕您吗,”土匪甲赔着笑脸说道,“现在也不晚吗?”   “是啊,张哥,我都看好地方了,回头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保管张哥您满意。”   “你们这群王八蛋,非得拖我下水。”张哥笑骂着,“好了,就依你们,到时你们都能喝上点汤。”   “张哥就是仗义。”   “我早说过,张哥不仅是寨子里枪法最好,而且是寨子里最仗义,最照顾兄弟的了。”   “跟着张哥混,准保吃不了亏。”   ……   四个小土匪没命地恭维着张哥。   “别废话,今天这事谁要是嘴巴不严实,捅了出去,可别怪我心狠手黑,不讲兄弟情面。”张哥沉下了脸,威胁道。   “谁敢,谁要是出卖兄弟,三刀六洞,不得超生。”   “谁要敢胡说八道,不要张哥动手,我就整死这个王八蛋。”   ……   五个土匪商议妥当,抬起地上的麻袋,开始向回走去。   吴铭望着五个土匪的背影,冷笑着,真是瞌睡来了,就有送枕头的。正愁该如何下手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虎子,等他们走远点,山寨这边听到动静了,咱们就动手,你对付最后面那个瘦子,我绕到前面,对付四个,明白。”吴铭低声说道。   “要不,我对付后面两个,您对付前面那三个?”虎子有些不太平衡。   “少废话,我要活的,别弄死了。”吴铭一瞪眼睛,虎子赶忙点头。   五个土匪有说有笑地走着,离开山坳越来越远,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抬着麻袋的土匪伸手使劲掐摸了一下麻袋,麻袋里传出的“唔唔”声让几个土匪不由得淫笑起来。   “四秃子,你个王八蛋,猴急什么?”张哥笑骂道。   “嘿嘿,兄弟们走得闷了,寻个乐子吗!”四秃子舔了下嘴唇,贱笑着回答。   正说笑着,前方树丛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汉子,挡住了土匪的去路。   吴铭跳了出来,不由分说,抬手便射,“卟”“卟”两声轻响,两个土匪还没反应过来,脑门上便多了个血洞,仰头倒了下去。   麻袋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与此同时,虎子也从后面扑了过来,将走在最后的瘦土匪压在地上,挥拳便砸。   张哥反应较快,身子一低,便去掏腰上的短枪,身旁的小土匪“啊”地尖叫一声,准备去拿肩上的长枪。   随着卟的一声枪响,张哥发出了一声闷哼,掏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吴铭已经冲了上来,一个窝心脚重重地踹在小土匪的腹部,小土匪身子弯得像个虾米似的跪地上,痛得双手捂住肚子,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吴铭招数连发,几乎同时用左手张开五指戳向张哥的眼睛(之所以用五指,是因为两指动作明显很容易躲避,用五指即用中指固定对方头部,对方便不能第一时间判断你的动作意图)。   张哥大惊之下,顾不得疼痛难忍,急忙用左手去招架,视线受阻的一瞬间,吴铭右手用枪柄重重地击在张哥的太阳穴上。      第011章 血洗黑云寨(二)      麻袋口被解开,赵虹终于见到了久违了的阳光。   两个汉子将她从麻袋里放出来,却不给她松绳子,甚至连堵嘴的布也没有给他取下,当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小子伸手要做这些事的时候,却被一个年纪大的汉子制止了。   “等一会儿再管她,老老实实地正好,省得咱们分心。”吴铭对着虎子说道。   赵虹看到有三个土匪被绑在三棵碗口粗的树上,耷拉着脑袋,好象都昏迷不醒的样子。不远的地方躺着两具死尸,大睁着眼睛,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惊讶的表情。   张哥最先醒了过来,一方面是他的体格比较强壮,一方面是手上的剧痛造成的。   “两位好汉,是道上的吗?报个万儿吧,合吾(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不要伤了和气。”张哥晃了晃脑袋,对着吴铭和虎子说道。   吴铭倒是懂得一些黑话,可那是现代社会香港帮会用的,在这里不好使。他和虎子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瞅着,谁也不明白。   “两位好汉,来此地不知是上线开扒(在这一带下手作案)还是开山立柜(以一地为根据地)?递门坎(前自报师从门派)都好说,何苦要清了(杀了对方)呢?”张哥的手还在滴着血,疼得边吸冷气边说。   “大哥,这小子是不是被你打傻了,胡说八道什么呢?”虎子皱着眉头问吴铭。   “他说得是土匪的黑话,”吴铭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拿过虎子的刺刀,走到了张哥的面前,在张哥的眼前比划着,“你也别废话了,我俩不是道上的,你的话也听不懂,现在换我来问你,你要是答得不合我的意,可别怪我手黑。”   “好说,好说。”张哥愣了一下,被明晃晃的刺刀弄得有些晕,连忙答道,“好汉尽管问,我保证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你是那个山寨里的吧?”吴铭顺着山坳的方向指了指,“这叫什么山寨?你们老大是谁?”   “那是黑云寨,我们掌柜的是黑老三,道上都叫他混世魔王。”张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吴铭瞅了虎子一眼,还真碰上这个无恶不作的黑老三了,太巧了。   “寨子里现在有多少人啊?”吴铭继续问道。   “我们是这一带最大的绺子,有一百多号呢!”张哥答道。   “现在这一百多号人都在寨子里吗?”吴铭微微皱了下眉头,人这么多,还真不好对付。   张哥犹豫了一下,他的表情立刻被吴铭捕捉到了眼里。   “是啊!都在山寨里呢!”张哥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   吴铭冷笑着盯着张哥,阴冷的目光让张哥冒出了冷汗。吴铭招了一下手,“把这家伙的嘴堵上。”   吴铭转身看了看另两个小土匪,被自己踹中肚子,又在后脑勺敲了一下的那个应该快醒了吧?至于虎子收拾的那个瘦子,被虎子一顿乱拳,再加一顿海踹,脑袋肿得像个猪头,最少也是个脑震荡后遗症,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喂,醒醒,醒醒。”吴铭用刀三两下把一根小木棍削出了尖,一边扎小土匪的人中,一边抓着他的头发来回摇晃。   “嗯”小土匪呻吟着慢慢睁开了眼睛,等看清面前的情景后,张口欲叫,一把刺刀正好塞了过来。   “这个地方离你们寨子很远,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吴铭冷笑着说道,“不过你的嗓子不好,我不喜欢听你叫唤,明白吗?”   小土匪含着刺刀,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呢,有个规矩,就是日不过四,一天只杀四个人,多一个不杀,少一个不行。你一定听过我的大名吧,我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闻风丧胆的王不四,听说过吧?”吴铭一本正经地问道。   小土匪眨巴眨巴眼睛,忙不迭地点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表示确实听说过。   吴铭绷着脸继续严肃地说道,“今天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了,现在还要杀两个才够数,否则今晚我又要睡不好觉了,也就是说,你们三个。”吴铭用手指了一下绑在树上的三个土匪,“只能有一个人能够活着,那么谁能活下来呢?”   吴铭故意停顿了半晌,小土匪眼巴巴地盯着他,“我问几个关于黑云寨的问题,谁答得好,答得全,我便放了谁,怎么样,我王不四是不是很豪爽,很够意思。”   “我来说,我来说。”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   吴铭讶然望去,被打成猪头的土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努力睁着近乎封喉的眼睛,从肿胀的嘴唇里发出了急切的声音。   靠,还真是厉害,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抢答,吴铭抽回刺刀,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这个猪头。   “呸,麻杆,我比你早入伙三天,当然比你答得好,你给老子闭嘴。大侠,您问我吧!”小土匪见有人与他争,立刻不服气地叫道。   “呸,早入伙有个屁用,老子就是比你知道的多。大侠,您还是问我吧。”猪头亦不甘示弱地抗议道。   “呸……我呸……!”   “呸呸……我呸呸……!”   “停,停,SHUT UP,闭嘴。”吴铭奋力叫停,脱口而出的英语让在一旁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赵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你们互相补充,我听谁说得顺耳,便是谁了。”吴铭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主持智力竞赛。   两个土匪为了能够活下来,开始奋力拼搏,口沫四溅,努力表现着自己。   “哦,山寨里现在加上你们只剩三十来人,哦,其它人都跟着二当家‘没耳朵’去打关家堡了,哦,黑老三上回打围子的时候被土炸弹炸伤了腿,……哦,哦……”吴铭一边点着头,一边怪笑着看着被堵住嘴巴,依然瞪大了眼睛,发出唔唔叫的张哥。   “很好,你们俩表现得都非常好。”吴铭站起身,对着两个土匪笑容满面地点着头,然后又有些可惜地说道,“这样就很难办了,究竟该把谁放了呢?真是很难决定啊!”   两个土匪心头都涌出生的希望,目不转睛地望着吴铭。   “这样吧,我最后再出一道题,谁能答上来,并且答得好,我就放了谁。”吴铭用很勉强的语气说道。   “如果我想偷偷摸摸地进黑云寨拿点东西,你们说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开始回答。”吴铭似笑非笑地来回走动,手上不停玩弄着寒光闪闪的刺刀。   两个土匪沉默了下来,苦苦思考着。   小土匪想了一会儿,眼睛一转,谄媚地说道:“我来说,大侠,凭您的本事,那飞檐走壁还不像走平地一样,等天黑了,您一跺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飞进去了。”   “放屁,飞檐走壁,我还上天入地呢!”吴铭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怒骂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猪头惊喜地喊道,“大侠,我有办法能让您偷偷摸摸地进去拿东西。”   “哦,快说,什么办法?”   “小的以前是个采药的,曾在这个山坳里采过草药,知道山后有一条小道,顺着小道便能爬上山寨背后的峭壁,只要牵根绳子,便能从一处不到二十丈的地方溜进山寨里面。”猪头两眼放光地说道。      第012章 血洗黑云寨(三)      “很好,你回答得很好。”吴铭赞赏地冲着猪头连连点头。   “你回答错误,只能怪你命不好了。”吴铭转头冷着面孔对另一个小土匪说道。   “大侠,大侠,这……这……”小土匪惊惶失措,眼睛四处乱扫,“这不公平。”   “哦,”吴铭感觉很好奇,随口问道:“怎么不公平了。”   “这里还有一个人呢,为什么她不回答问题?”小土匪用眼睛盯着不远处,坐在地上看得入神的赵虹,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说的是她呀!”吴铭转头瞅着赵虹,理直气壮地说道:“她是我媳妇儿,为什么要象你们一样答题。”   “是你媳妇儿?”小土匪不解地眨着眼睛,“那你为什么让她绑着?”   吴铭笑了,“为什么不给她松绑,是吧?”寒光一闪,刺刀脱手而出,闪电般地穿透了小土匪的咽喉,钉入了树干,小土匪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张,冒出了一股股血沫。   “她喜欢被绑着,因为这样比较刺激。”吴铭走到小土匪面前,边说,边缓缓地拔出了刺刀。   “虎……,你,王不三,快把这位回答正确的兄弟放下来。”吴铭指着虎子,吩咐道。   “大哥,您是叫我呢?”虎子半天才弄明白吴铭口里的王不三就是自己。   “可怕,太可怕了。谈笑间杀人,干脆利落,出手时一点征兆也没有。”张哥心里想着,身体不由得颤抖。   “这个家伙是什么人哪?会说英语,还竟然说我是他媳妇儿,杀起人来连眉头都不皱,比杀鸡还利擞。”赵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吴铭。   “大哥实在是太厉害了,土匪竟然被他像小孩子一样地耍弄,刚才这手脱刀术实在是太漂亮了。”虎子在旁看着这一切,敬佩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吴铭拿着染血的刺刀缓缓向张哥走去,“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不仅回答错误,还敢撒谎欺骗我王不四,嘿嘿。”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吴铭正玩得上瘾,索性把张哥嘴里的破布揪了出来。   “大,大侠。”张哥使劲喘了几口气,“请,请再给兄弟一次机会,一定让您满意。”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还能让我怎么满意呀?”吴铭带着嘲讽的微笑瞅着他。   “那个女人,您可别被她给骗了,她脸上的灰那是因为麻袋脏,给她洗干净了,又俊俏又水灵,送给大侠怎么样?”   “就这些,她是我媳妇儿,还用你来送吗?”吴铭不耐烦地说道。   “我,我还知道一条秘道,能直接通到黑老三的房间,那里有很多金条银元,大侠,您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张哥狠了狠心,终于说出了一个大秘密。   “想骗我,呵呵。”吴铭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用手一指猪头,“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他,算得了什么?一个小喽啰。”张哥用轻蔑的眼神瞅了猪头一眼,“这件事山寨里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黑老三,就剩我和没耳朵这两个他的结拜兄弟了。再说,这个秘道本来就是我发现的。”   “说来听听,你是怎么发现的?”吴铭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以前这个山坳里有个小水泡,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干了,有一天我在上面走,土地突然塌了,我就掉了进去,那个洞很深,我掉下去之后喊了半天也没有来救我。”张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我便顺着这个秘道爬呀爬呀,最后终于从后山小河旁边的洞口爬了出来。后来我跟黑老三讲了这事,他便在那个洞上面盖了三间房子,把有秘道的那间变成了他的储藏室……又偷偷地和我还有没耳朵把洞口和秘道清理了,架上梯子,说留着这个洞以防万一,还特意嘱咐我们要保密。”   “地下河道?”吴铭的脑海里蹦出了这几个字,这倒是很有可能,听他的描述,秘道应该就是干涸了的地下河道没有错了。   “河边的小山洞?”猪头好象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说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里面有大蟒蛇的山洞?原来你是在骗我们。”   “你胡说什么?”张哥的脸色变了,大声呵斥道,“你知道个屁,闭上你的狗嘴。”   吴铭狞笑着上下打量着张哥,“想骗我们到蟒蛇洞,你倒打得好算盘哪!”   “不,不是的。”张哥急忙辩解,“真的有秘道,蟒蛇洞是我吓唬他们的。”   “我明白了。”吴铭淡淡地说道,随手将破布又塞了回去,回头扬了扬手里的刺刀,“王不三,对,瞅什么,就是说你呢,这个家伙由你来解决。”   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土坑,趁着虎子和猪头把几个土匪尸体进行处理的时候,吴铭坐了下来,开始摆弄从土匪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首先他拿起了张哥用的短枪仔细研究了一番,盒子炮,中国又称驳壳枪,毛瑟厂在1895年12月11日取得专利,隔年正式生产。由于其枪套是一个木盒,因此在中国也有称为匣子枪的。有全自动功能的,又称快慢机。   这么夸张,当吴铭看到枪的照门上刻度竟然高达800或1,000公尺时不禁摇了摇头,这当然是没有意义的事,即使有人能对一千公尺的目标,用手枪瞄准射击,纵然7.63mm是一种高初速的子弹,但是在一千公尺飞行后,也没剩什么力量了。   哦,还能这么用,有趣!吴铭研究了半天,把木制枪套倒装在握柄后,立即转变为一把卡宾枪,成为肩射武器。   吴铭饶有兴趣地把枪套顶在肩上,眯着眼睛四处瞄了瞄,感受一下这个老古董射击时的感觉。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不……那阵阵袭来的尿意的痛苦,让赵虹憋得脸都红了,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扭动。“这个混蛋,象把我这个人忘了一样,不闻不问不管。”   赵虹愤恨地抬起头,吓了一跳,吴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老实一点,乱动弹什么?我们又不害你。”吴铭皱着眉头训斥道,伸手把堵嘴布拿了下来,“说吧,你要干什么?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我,我要小解。”赵虹长长地喘了几口气,顾不得害羞,红着脸说道,再忍一会儿就要尿裤子了,那样更丢人。   “小姐?”吴铭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重复了一遍,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要小便?”   赵虹的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却不得不含羞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麻烦。”吴铭抱怨着,解开了赵虹身上的绳子,“你别想着跑,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等收完黑老三我就放你回家,现在放了你,我怕你再被土匪抓住,坏了我的事。”   被松了绑的赵虹无暇顾及吴铭语言上的无礼,用哀恳的目光瞅着吴铭。   “上树后面去。”吴铭指着一棵大树说道,“小便用不了多少时间,我数三十个数,你要是还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让你以后拉尿都在裤子里解决。”说完,威胁地扬了扬手中的驳壳枪。   “一,二……”吴铭不顾赵虹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始计时。   话音未落,赵虹立刻从惊愣中清醒过来,就像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到树后面去了。   哗、哗、哗的水声,伴着吴铭毫无感情色彩的计时声,汇成了一曲怪异的乐曲。      第013章 血洗黑云寨(四)      等赵虹含羞带怒地从树后面走出来,虎子和麻杆也草草掩埋了土匪的尸体回来了。   “麻杆,你过来。”吴铭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蔼一些,冲以前的麻杆,现在的猪头招手道。   麻杆吓得一哆嗦,慢慢地蹭了过来。   “别怕,我王不四一言九鼎,绝不会再难为你的。”吴铭笑着拍了拍麻杆的肩膀,“一会儿你带我们去后山,找那个洞口,等我灭了黑老三,就放你走。你以后就不要当土匪了,回家好好过日子。”   “大侠,这寨子里可还有二十多号呢?再说,那个蟒蛇洞?”麻杆迟疑了一下,张口问道。   “呵呵,这些我还真没看在眼里。”吴铭自信地一笑,“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没事儿,要是敢耍心眼,可就别怪我杀人不眨眼了。”   “小的明白。”麻杆连忙点头,“王大侠是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自然不把这些土匪和什么蟒蛇放在眼里,小的一切都听王大侠的。”   吴铭看了一眼手表,略想了一会儿,“咱们先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去后山。”又向赵虹招了招手,“你也过来。”   ……   四个人吃了点东西,又走了足足三个小时,终于绕到了后山,时间已经是临近黄昏。   清脆悦耳的流水声,引着他们向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拔开一丛小树,面前豁然开朗,空气顿时变得清新而湿润,一条清澈的小溪呈现在四人面前。   “以前这里宽得很,现在只剩下这么窄的一条小溪了。”麻杆在旁介绍道。   溪水像透明的水晶,水底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彩色纷呈,错落有致。乍一见只觉得是条别致的小路。   赵虹俯身掬起一捧清泉,透骨的凉意让她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地用手使劲划拉了两下溪水。   “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吴铭在一旁不由得赞叹道,看到赵虹微微惊讶地望着自己,马上又沉下了脸,斥道:“把脸也洗干净了,我最看不得脏兮兮的女人。”   “这人有毛病,喜怒无常的,你当我想弄得这么脏吗?”赵虹恨恨地瞪了吴铭后背一眼,还是就着溪水把脸洗了洗。   “大侠,这就是那个洞口了。”麻杆指着一处被杂草树丛掩盖着的地方说道。   “你们在这等着,我先进去看看。”吴铭转身交待道。   “大哥,您小心点儿,里面会不会真的有大蟒蛇?”虎子不放心也说道。   “你看那个洞口周围,根本就是很久没人或动物经过了,而且杂草树丛也没有新断折的痕迹,所以,这个洞根本就是空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吴铭微笑着分析道。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把他们两个捆起来吧!要不我不太放心。”吴铭指着麻杆和赵虹对虎子说道。   ……   等待,总是让人觉得漫长、难熬。一个小时很快便过去了,可虎子感觉却象过了好几天,他越来越焦躁不安,一会儿用刺刀狠狠地砍着杂草,一会儿又作势要冲进山洞。   就在虎子处在马上就要暴走的时候,“哗啦”一声,吴铭拨开树丛从洞里钻了出来。   “大哥,您可出来了,快急死我了。”虎子长出了一口气,迎了上来。   吴铭微笑着拍拍虎子的肩膀,“一切正常,虽然我没有摸到尽头,但想来是不会差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进去?”虎子高兴地问道。   “我歇一会儿,咱们就进去。”吴铭看了一眼手表,“黑老三不是今天要拜堂成亲吗?估计现在他们正在喝酒庆祝,咱们先摸进去,时间上应该正好。”   “他俩也得带上吗?”虎子指着赵虹和麻杆问道。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把他们的绳子先解开吧!洞里不太好走,得手脚并用才行。”   “还得委屈你们一下,手脚虽然不绑了,但为了防止你们乱喊乱叫,我得把你们的嘴封上,呆会儿麻杆打头,我第二,你在我后而,不四你在最后押阵,怎么样?都明白了吗?”吴铭冲着三个人说道。   看到三个人都点头同意,吴铭拿起了根短绳子,“麻杆,你过来,我先把你的嘴封上,我打的结可是很特别,除了用刀子割,别人很难解开,你可不要起什么别的心思。再说,黑老三知道是你把我们带进来的,也不会饶了你。”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麻杆虽有些不情愿,还是没口子的答应道。   “好了,该你了。”吴铭又拿起一根绳子,冲着赵虹招手。   “那个,大侠,能不能用这个?”赵虹看着肮脏的绳子,实在难以忍受,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手帕,用可怜的眼神望着吴铭。   “转过身去。”吴铭口气稍微变得温柔了一些,把带着少女体香的手帕轻轻地勒在了赵虹的嘴上,有些短,只好简单地打了一个结。   “把多余的东西都放在洞口,应该没人进洞来偷。”吴铭和虎子将身上该带的装备都收拾利擞,一挥手,四个人鱼贯地钻进了洞口。   洞里很闷,但不算太潮湿,弯曲狭窄,顶上和两侧偶尔露出几块石头,四周长满了青苔。   吴铭一手拿着太阳能手电照亮,嘴里叼着匕首,一手配合着身体的动作,在这样空间狭窄的洞里,刀要比手枪更加实用可靠。狭隘地洞里,举步艰难,有时甚至要爬过去,在黑暗中走这样的路,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黑暗阴森的地道中,只有几个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赵虹的心中越来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脚步终于也沉重了起来。一不留情,脚被绊了一下,闷哼一声,身体向前趴在了吴铭的身上。   吴铭轻轻把她扶起来,在她的手臂上鼓励性地拍了拍,掏出一根绳子系在腰上,将另一头塞进赵虹的手里,挥了挥手电,示意麻杆继续前进。   在黑暗中,赵虹的心跳得似乎快了一些,原来这个家伙也并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做事情还是有他细心与体贴的一面的,她这样想着,脚下似乎也变得轻快了一些。   再远的路也会有尽头,麻杆终于停了下来,回头向吴铭示意,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不远的地上赫然立着一架木梯子。   ……   自从进了黑云寨,徐萍姑的眼泪就没停止过,泪水沾湿了她的衣服。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根蜡烛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惨淡的烛光照着桌上摆着的几样菜肴,这是刚才进来的一个小土匪送来的,他身上的酒气,和看着自己那淫邪变态的目光让她不寒而栗。   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给左家庄的李三冲喜,丈夫的病刚刚有点起色,能够勉强下床走动,却又被这个恶名着著的黑老三给强抢了来,她亲眼看见黑老三的手下不仅用枪打断了试图拦阻的李三的双腿,还扒下李三的裤子,对着下体部位打了一枪。   徐萍姑想到这里,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已经红肿的眼睛,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吴铭听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动静,便费力地将木盖推开了一条小缝,在手电的照射下,用手枪打断了外面的铁链,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张哥看来没说假话,这确实是一间储藏室,几口大箱子,还有一些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这里再穿过中间的会客厅,便是黑老三的卧室了,不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回没回来,吴铭端着手枪,慢慢地向里走去。      第014章 血洗黑云寨(五)      “黑云寨”聚义大厅里面,一个一脸横肉的黑炭头坐在太师椅上,手臂上的肌肉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小的们,来,咱们再敬大当家的一碗,祝黑爷夜夜入洞房。”一个小头目喷着酒气,满脸通红地站起来,端着酒碗说道。   “好。”众土匪轰然应诺,乱纷纷地一片。   “祝黑爷夜夜入洞房。”   “祝黑爷天天做新郎。”   黑老三哈哈大笑,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咣当一声把碗摔在地上,“兔崽子们,你们慢慢乐着,爷可不陪你们了。”   “黑爷要去陪新娘子了,哈哈。”   “黑爷您悠着点,别弄得新娘子三天下不了炕呀!”   “黑爷您百战百胜,金枪不倒。”   ……   在众土匪的哄笑声中,黑老三满脸红光地向后面走去,心情大好之际,虽然腿还有些微跛,但似乎并不是很痛了。   “大当家,您回来了。”   “大当家,您喝好了,这就要入洞房了。”   院门口的两个土匪见黑老三走过来,立刻殷勤地上前打着招呼。   黑老三今天心情特好,喝了酒又比较兴奋,扬手斥骂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别杵在这里了,都滚到前面喝酒去吧,今天爷这里不用看守了。”   吴铭跳进了屋里,飞快地四处扫视了一遍,黑老三不在屋里,怪不得听不到什么动静呢。   这时,外面传来了黑老三的大嗓门,吴铭望着被绑在椅子上瞪着惊恐的眼睛的徐萍姑,伸出食指放在嘴上,轻轻嘘了一声,转身隐藏在屋子里的暗角处。   “小娘子,嘿嘿,小娘子。”黑老三一步三晃,打着酒嗝掀门帘走了进来。   “等急了吧,小娘子。”黑老三晃到徐萍姑的面前,睁着色眼贪婪地看着,“你长得可真俊呀,从了我,以后保你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   “你哭什么呀?跟着李三那个痨病鬼有啥好,再说我已经把他给废了,你就死下心跟着黑爷吧!来,先陪爷唠几句,让爷醒醒酒。”黑老三边说边伸手去拿徐萍姑嘴里的布。   “哼、哼。”屋角处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笑声。   “谁?”黑老三猛地转头,手也向枪摸去。   “卟,卟”回答他的是两声轻微的枪响。   黑老三象被人在脸上打了两拳,身体猛地向后倒了下去,还把徐萍姑的椅子带倒了。   吴铭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迅速低身,一手抓住了徐萍姑胸前的衣服,一只脚猛地抬起,挡在了黑老三的身下,又顺着劲尽量缓慢地放下。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弄出来的声音还是越小越好。   吴铭将徐萍姑连人带椅子慢慢摆正,才发现手上的感觉有些异样,一团绵软的肉球竟然被他几乎全都抓到了手里。徐萍姑瞪大了眼睛,嘴里唔唔地叫着。   “别怕,我们是来杀土匪的,不会害你。”吴铭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冲着徐萍姑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   说完,转身走开,先把蜡烛摆到了窗户前,这样的话,屋子里的人影便不会被烛光映到窗户上了,外面也就不会发现异常。   吴铭又把黑老三身上的东西搜了出来,都摆在一旁。从墙上随便拿了件衣服,包上黑老三还在冒血的脑袋,把尸体拖了出去。   “唔、唔。”还沉浸在吴铭误抓事件中的徐萍姑看着他走出了屋子,方才醒悟过来,快来救我呀,怎么杀完黑老三便走了呢,把我留在这,等其它土匪发现了,自己的命运恐怕会更加悲惨。   过了好半天,外面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门帘一掀,吴铭、虎子还有嘴上扎着手帕的赵虹走了进来,麻杆则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了秘道里。   “都小点声,虽然我看了,外面现在没有土匪,但还是要小心些。”吴铭一屁股坐在炕桌前,嘴里吩咐道,“不三,你坐里面,你,你坐我对面。”他指了指赵虹。   “真不错啊!”吴铭看着桌上摆的菜肴,轻笑着,“黑老三知道咱们钻洞很辛苦,还给咱们准备了饭菜。”   “嘿嘿,我还真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呢!”虎子抹了把嘴,老实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   “你也快点吃,吃完了把嘴再扎上。”吴铭递过去一双筷子,板着脸对赵虹说道。   赵虹把手伸到脑后,轻松地解开了手帕,虽然吴铭还是沉着脸,但一个女人的直觉再加上经历的事情,她现在并不太怕吴铭了。   “那她怎么办?”赵虹用手指了指徐萍姑,轻声问道。   “她被土匪吓得够呛,要是把她解开,没准会疯狂的大喊大叫,还是先委屈一会儿吧!”吴铭摇了摇头,否定了赵虹的想法,但还是下来把徐萍姑身上的绳子松了松,并连人带椅子都抬到靠墙的位置,让徐萍姑尽量能舒服一点。   虎子也真是饿了,甩开腮帮子是一顿大吃,几个大碗很快便见了底。   吴铭拿起一个空碗,将面条拔出一半,又递给了赵虹,“不够吃就吃点面吧!”随后又瞅着自己的面碗自言自语地说道,“响铃面?为什么要叫响铃面呢?”   “吃饱了。”虎子惬意地摸着肚子,“大哥,咱们现在干什么?”   “干什么?”吴铭笑了起来,“吃饱了当然要睡觉了,还能干什么?”边说,边将虎子背着的袋子打开,麻利地将狙击步枪组装起来,装填上子弹。   看着虎子迷惑不解的样子,吴铭又解释道:“咱们先睡一觉,凌晨三、四点钟再动手,那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土匪们又喝又乐的,到那个时候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杀二十多头猪还要费什么劲吗?”   吴铭一抬头,看到赵虹正饶有兴趣地听他给虎子讲解,他拿起根筷子,敲了敲碗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赵虹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乖巧地又拿出手帕,扎上了自己的嘴巴。   “好了,抓紧时间休息吧!”吴铭把手表定了时,随手又给赵虹扔过去一个棉被,“你睡炕桌那边,我俩睡这边,你要敢过来的话,我可不客气,不给你绑上,你可要自觉一些,别给我添麻烦。”   转头又冲徐萍姑说道:“只好先委屈你一夜了,等灭了寨子里的土匪,明天就放你回家。”   看到徐萍姑点头答应,吴铭抱歉地笑了笑,回手熄灭了蜡烛。   “这个女人的眉眼是不是有点像绮芳,还是我的感觉出了偏差?”吴铭躺在炕上,睁大了眼睛仔细思索着,“我这样狠心地对待她,是不是有些过分哪?”他压抑着下地给徐萍姑松绑的念头,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   月亮升上了半空,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将窗棂的轮廓清晰地投到射炕上,地下,并且缓慢地移动着。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土匪们的狂笑和哄叫,偶尔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   屋内的四个人,除了虎子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其余三个人都是满怀心事,难以入眠。      第015章 血洗黑云寨(六)      凌晨三点,吴铭的手表震动了三下,他本来就没太睡实,一骨碌爬了起来,微微晃了晃头,随后轻轻把虎子推醒。   两个人用凉茶水抹了把脸,清醒清醒,又把身上的装备重新检查固定,收拾利擞便准备开始动手了。   吴铭看了一眼赵虹和徐萍姑,两个人都被惊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俩。   “我们出去后,你把门从里面闩好,我俩一会儿便完事。”吴铭指着赵虹,吩咐道。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聚义厅虚掩的旁门前,吴铭透过门缝向里看了一下,十几个土匪正或趴或卧地在里面睡得正欢,呼噜声响成一片,大厅内乱七八糟的桌椅和酒坛子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几个火盆还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   吴铭将手枪别在后腰,拿着匕首冲着虎子示意,轻轻地推开门,溜了进去。   进门后吴铭轻轻地走到躺在地上的一个土匪旁边,蹲下身子,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然后另一只手握着匕首非常熟练的从他的肋骨中间穿过去扎入他的心脏,那个土匪弹了两下就在梦中死去了。然后吴铭转身小心地躲开地上的杂物,又移向另外一个土匪,紧接着是下一个,不一会儿,或扎心脏,或扎脖子,吴铭已经收拾掉了九个土匪。在一旁默默观看的虎子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太漂亮了,动作如此娴熟干练,杀了这么多人,身上竟然没沾到一滴鲜血,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吴铭站在聚义厅中央,停下脚步,冲着虎子做了个该你了的手势,拔出了手枪,开始替虎子警戒放哨。   虎子握着刺刀,学着吴铭的样子狠狠地扎向一个土匪的心脏部位,土匪倒是死了,可他拔刀的时候却遇到了些麻烦,刺刀竟然被胸骨卡住了。虎子使劲拔了两下,土匪的尸体都被带了起来,刀还是没拔出来,他急了,用脚踩住土匪的尸体,狠命地用力,终于把刺刀拔了出来。抬头一看,吴铭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由得脸上一热。   吴铭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不用捅得太深,然后用鼓励地点了点头。   虎子信心大增,点了点头,又奔下一个土匪而去。   “哗啦”一声,虎子不慎碰翻了地上的一个酒坛子,响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很刺耳。   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小心地盯着剩下的三个土匪的反应。   “吵什么吵,妈的,老子正做好梦呢!”一个土匪头目模样的家伙一边揉着惺忪的醉眼,一边嘟囔着从桌上抬起了头。   “卟”吴铭毫不犹豫地抬手便是一枪,结束了这个家伙的牢骚。   随后,吴铭一摆手,两个人一起动手,解决掉了大厅里的最后两个土匪。   虎子如释重负般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喘着气。   吴铭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不错,已经很不错了,我以前刚学杀人的时候还没你这么厉害呢!”   虎子脸上马上充满了自豪,腰也不酸了,背也不弯了,也不大喘气了。   “麻杆说寨子里一共有三十二个土匪,咱俩在外面收拾了五个,再加上黑老三和这大厅里的十四个土匪,应该还剩下十二个。”吴铭指了指满厅的鬼子尸体继续说道。   “那咱们接着出去杀,总得杀光这伙王八蛋才行。”虎子马上站起身,挥了挥手中的刺刀。   “这个寨子很大,外面的草房足有二、三十间,咱俩一个一个地找,恐怕不妥当,还容易被人发现。”吴铭摇着头,否定了虎子的想法。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留着这帮家伙继续祸害老百姓?”虎子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我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吴铭微笑着说道,“咱们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乖乖地到这来集合。”   “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救火啊!快来救大当家的啊。”   一声声叫喊突然划破了寂静的山寨,聚义大厅已经冒出了熊熊火光。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衣裳不整,明显还没有完全醒酒的土匪从一间草房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晕头转向地张望着。   “着,着火了。”一个土匪指着聚义厅结结巴巴地说道。   “快,快敲锣,让弟兄们都来救火。”一个小头目一脚将结巴土匪踹了个踉跄,怒道。   随着聚义厅的火越烧越大,铜锣声越敲越急,寨子里剩余的土匪开始从各处陆续向聚义厅门前赶来。   “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怎么还少了一个?”吴铭躲在离聚义厅大门不太远的一个角落里,拿着望远镜仔细地数着,身边还摆着几颗拉出了弦的手榴弹。   “哦,来了,这下就齐了。”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光着上身,正边走边系裤子的土匪,吴铭露出了笑容。   “妈了个巴子的,哪个王八蛋灌多了马尿,把聚义厅给点着了。”一个土匪头目望着熊熊燃烧的聚义厅,跳着脚地大骂。   “孙头,咱们还是先救火吧,我刚才好象听谁喊,说大当家的还在里面呢?”一个小土匪晃了晃不知从哪捡来的一棵大树枝。   “那还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救火呀,拿水桶,拿铁锹,拿……,你们倒是快点呀!”土匪头目冲着聚在一起的土匪喊道。   “嗖”一个冒着青烟的手榴弹不知从哪里被扔了过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吴铭一口气扔出了六颗手榴弹。   “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传来,手榴弹崩裂后的细小金属在土匪中间组成了一圈密不密透风的死亡屏障,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当由烟雾残枝断叶以及满天尘土组成的屏障还没有完全消散,吴铭提着盒子炮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就射,“啪、啪、啪”几声枪响,被炸得东倒西歪,死伤狼藉的几个土匪再没有了能够喘气的了。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土匪被吴铭一脚踩碎了喉骨上,呻吟了两声便一歪脑袋彻底不动了。   熏得像个灶王爷似的虎子也从角落里跳了出来,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土匪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驳壳枪,遗憾地摇了摇头,大哥的手法也太快了点,自己还想着开上几枪,过过手瘾呢!   “你别喊啊!我把你嘴里的布拿掉,让你透透气儿。”赵虹对着徐萍姑轻声说道。   徐萍姑点了点头,塞嘴布一被拿掉,她畅快地呼吸着,“你怎么不跑啊!呆会那两个人就回来了。”   “跑什么呀?我的直觉很准的,他俩不是坏人,再说,我也怕万一跑不掉,反倒惹恼了他们。”赵虹无奈地摇着头,人人都有直觉,可是,女人的直觉一般会比较准确。这也是女性天生的细腻所造成的,她对自己周围的人、事、物会非常的留心,不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对这些事物多留几个心,那么一旦遇到觉得能与自己身边的某个人、事、物相关联的事物,她们特有的细腻就会给她们一个信号。   徐萍姑似懂非懂地愣愣瞅着赵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饿了吧?”赵虹边问,边指着炕桌上的剩饭,“我喂你吃些东西好不好?”   “你能不能把绳子给我解开?”徐萍姑摇了摇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赵虹想了一下,摇着头说道:“那可不行,你要跑了怎么办?外面都是土匪,太危险了。你听外面又是着火,又是爆炸的,还是再等一会儿吧。再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们说呢!”      第016章 血洗黑云寨(七)      “你还挺老实的吗!”吴铭对着开门的赵虹说道,“把嘴上的手帕拿下来吧,你装得倒挺像。”   “虎子,去把那个麻杆带上来吧!”吴铭一边吩咐,一边走到徐萍姑身边,伸手摘下她嘴上的布团,用匕首将绳子割断,“委屈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徐萍姑一下子愣住了,瞅了吴铭半晌,立刻惊喜地要站起来,却“哎哟”一声又跌回了椅子里。   “别着急,绳子绑久了,血液循环不了,等一会儿就好了。”吴铭说道,又一指赵虹,“你过来给她揉揉胳膊和腿脚,这样能恢复得快一些。”   “哦”赵虹答应一声,老老实实地照着吴铭的话去做了,这个家伙是个有知识的,会说英语,还知道血液循环这样专业的语言。   “大哥,您快过来,这有好多钱哪!”外间屋传来了虎子的叫声。   黑云寨的聚义厅是由木头搭建的,烧得很快,现在只剩下一些余火未尽,还在冒着青烟,还夹杂着烤肉的味道。   聚义厅前面的空地上,十几个妇女和七、八个精神委顿的男子或蹲或坐地正在大嚼着馒头和咸菜。   十几个妇女都是从附近村庄强抢来供土匪们糟蹋的,而那几个男子便是土匪绑来的肉票。土匪对内票非常残忍,通常在抓来的路上,怕他们逃跑便用一根长绳子紧紧地捆在一起,谁走得慢了便用棍子狠揍,走不动了便立刻用枪打死。   到了土匪窝,肉票便被关到黑屋子里受到非人的折磨,要如实说出自己家里有多少钱,多少地,如果连续三次口供都没有出入,便被关到别处,等待家人来赎。如果前后口供不一致,那就继续用刑,继续折磨。而且土匪还喜欢当着他们家人的面痛打他们,以便其家人尽快凑足赎金来赎。   “麻杆,去找些吃的来,你看看他们饿得,哪有力气离开。”   “麻杆,去拎桶水来给他们喝。”   “麻杆,去找些衣服给他们穿,你看他们像叫花子一样。”   “麻杆,……”   麻杆见到吴铭和虎子不到一天便把寨子里三十余土匪杀了个一干二净,马上变得异常顺从,也亏了他熟悉匪巢,又是找吃的,又是找喝的,嘴里叼着个馒头,被吴铭和虎子支使得跑前跑后,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吴铭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张破破烂烂地桌子,他踢了踢脚下沉甸甸的口袋,发出哗哗的响声。   他摆弄了一会儿从黑老三腿上搜出来的手枪,又放回到了桌子上,这应该是美国生产的柯尔特(Colt)M1903手枪,“Colt”的意思是小马,于是小马先生创立的公司就以一匹前蹄跃起的马作为商标,在其生产的手枪握把和套筒等位置上都有马的图案。枪是不错,可惜没找到多少子弹,自己的手枪子弹也不多了,以后还是用驳壳枪吧,虽然样子丑了点,个头大了点,但威力还是不错的,子弹也比较好弄。   “大侠,您说的小的都准备好了。”麻杆跑了过来,将两个布口袋放到了桌子上。   “好,你也坐下吧!”吴铭点了点头,指着空地说道。   吴铭站起身,使劲拍了拍手掌,将底下人的视线都转移过来。   “你们听着,我们兄弟俩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如麻的,除暴安良的,劫富济贫的大侠王不三,王不四。”吴铭这样说是出于好心,能给下面的人减少麻烦,万一土匪想报复,就来找这两个莫须有的不三不四好了。   “这个黑老三祸害百姓,十恶不赦,我们兄弟俩替天行道,已经把他给灭了,你们吃完喝完,互相帮着点,就快点逃命去吧,大股土匪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来,你们抓紧时间,可别再让土匪给抓住了。”吴铭故意装出一副大老粗的江湖模样。   “好了,吃完喝完准备好的就过来,大侠给你们发路费。”吴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拍了拍桌子。   “都发什么愣呀!快点过来领路费了。”虎子在一旁狐假虎威地瞪着眼睛喝道。   吴铭把手伸进了口袋,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一块大洋价值几何,一个人到底该给多少。   “不三,一块大洋都能买些什么东西?”吴铭低声问道。   “噗哧”一声,身后的赵虹不由得笑了起来,立刻又被吴铭狠狠瞪了回去。   “大哥,一块大洋好象能买不少东西。”虎子回答得非常有趣。   吴铭压下了想踹人的冲动,又瞅了一眼身后装模作样啃馒头的赵虹,我偏不问你,反正这些大洋足有两三千块,这一路背回去还怪沉的。   “十块,拿好。”吴铭把一摞大洋放在一个妇女的手里。   “你嫌少呀?怎么还不走。”吴铭看着那个妇女捧着大洋愣愣地望着自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那个妇女使劲摇了摇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吴铭和虎子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哭着跑开了。   相同的镜头在一遍一遍重放着,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麻杆,过来,这是给你的。”吴铭数出二十块大洋,放到桌子,对着麻杆说道。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麻杆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起来吧!一个大男人,膝盖别那么软。”吴铭皱起了眉头,“以后可不能再当土匪了,伤天害理啊,拿着这些钱干点别的营生吧。”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麻杆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是被土匪逼得入伙的,谁愿意干这种没良心的事呀,一辈子背着土匪的骂名,连子子辈辈都是贼子贼孙。”   “行了,别哭天抹泪的了,快走吧!”虎子最看不得男人的窝囊样,有些厌恶地说道。   “是,是,小的这就走,谢谢不三不四大侠,谢谢不三不四大侠。”麻杆将银元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等等。”吴铭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急忙喊道。   “大侠,您还有什么吩咐。”麻杆又走了回来,恭恭敬敬地问道。   “我想问你,那个什么响铃面,为什么叫响铃面呢,是怎么做的?”吴铭好奇地问道。   “这个,这个……”麻杆偷偷瞅了眼吴铭身后的赵虹和徐萍姑,嗫嚅着。   “我大哥问你话,你痛快地说,吞吞吐吐地,信不信我崩了你。”虎子一扬手中的驳壳枪,恐吓道。   “小的说,小的说。”麻杆哆嗦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个响铃面是黑老三想出来折磨女人的,就是把铃铛系在女人的奶子上,逼着她们去擀面条,铃铛乱响,所以就叫……”   “无耻,下流。”赵虹涨红了脸,怒斥道。   徐萍姑把头低得都快碰到腿了,脖子红红的。   吴铭挥了挥手,示意麻杆可以走了。   他回过头来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瞅了瞅愤愤的赵虹,整个一个飞机场吗,怪不得土匪担心挂不住铃铛呢?   不过这个创意还是真的不错,要是后世的脱衣舞女都改行擀面条,脱衣舞厅都改成响铃面馆,生意肯定火爆。      第017章 潇洒地走      黑云寨中,熊熊的大火又燃烧了起来,一间间房屋开始倒塌,轰然倒地之时,腾起无数火星和灰尘。   徐萍姑被赵虹拉着手,跌跌撞撞地行走在秘道之中,吴铭在前面当先领路,虎子还是在后面押阵。   “别人都放走了,为什么非要带着我俩?难道他们不怀好意,要出尔反尔。”徐萍姑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着。   “肯定是前面那个家伙起了坏心,他还抓过我这里,还问那个土匪响铃面来着。”越想越怕,徐萍姑的眼泪掉了下来,心扑腾扑腾地开始加速,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别怕。”赵虹转头轻轻安慰道,“从这里走更安全一些,山寨冒着黑烟,没准会招来别的土匪呢?马上就要出去了,我堂哥说好就在这山前面的路口等我的,到时候我和我堂哥送你回老鸹赵去,那里离我们赵家庄不太远。”   徐萍姑不知道为什么赵虹一点也不害怕,但还是得到了一些安慰,看到了一些希望。   “呼”走出洞口的吴铭对着阳光,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过来。”吴铭冲着赵虹和徐萍姑招了招手。   吴铭分别在两个布口袋里又装了二十块大洋,举着塞到了两个女人的手里。   “这里面装的是一些吃的东西,你们拿好,咱们就在这分手吧!”吴铭笑着说道。   徐萍姑犹豫着不敢接,吴铭立刻沉下脸,提高了声音,“拿着,别惹我王不四大侠生气。”   “拿着吧,好在路上吃。”赵虹接过袋子,用手碰了碰徐萍姑。   “大侠,您这就要走了吗?”见吴铭和虎子收拾停当,就要离开,赵虹忙开口说道。   “怎么,还有事吗?”吴铭转头问道。   “现在国难当头,日寇横行,大侠一身本事,何不参加到抗日救亡中来,为国家和民族出一分力呢?”赵虹硬着头皮说道。   “哦”吴铭觉得很诧异,这怎么来了个政治老师,跟自己讲起大道理来了。“你是想让我们参军?”   “现在这个社会,富人越富穷人越穷,难道穷人就只能被饿死吗?不!现在有了中国共产党,他是为广大穷苦老百姓谋幸福的,他的队伍是人民的子弟兵,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日本鬼子占我国土,国军却大踏步撤退了,这是为什么?因为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而因为共产党是坚决抗日的,所以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能大踏步的向前进。”赵虹咽了口唾沫,继续起劲地说道,“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是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平等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凭借自己的劳动吃饭,如果没有劳动能力政府也会有补助。共产党政权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制工具,有能者居之!共产党官兵一致,打仗的时候党员和干部冲锋在前……”   “停,停。”吴铭慌忙举手示意。   “原来你是共产党,倒是真没想到?”吴铭上下打量着赵虹,略有些惊讶。   “我,我,现在还不是,但快了。”赵虹有些心虚地回答道。   “呵呵,你不用再说了。”吴铭笑着摆了摆手,“我这个人自由自在惯了,受不了约束,你们共产党的理想虽然很好,可依我看却难以实现。”   “先听我说完。”吴铭挥手制止了赵虹的辩解,“我虽然不会加入你们,但是我一不做汉奸,二不祸害老百姓,我只杀日本鬼子和四处为恶的土匪,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明白?”   赵虹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们共产党马上就要在这附近成立一支抗日游击队了,希望大侠能再考虑考虑,我们随时欢迎您加入人民的队伍,为抗日大业而奋斗。”   “谢了,谢了。”吴铭笑着说道,“我恐怕是没有这个福气。”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在这个乱世之中,特别是身为一个女人,能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而奋斗,不管最后能否实现,都很令人钦佩。”吴铭望着赵虹,点着头表示赞赏。   “也不能让你白说了这么多话,我送你一样东西。”吴铭走到赵虹身前,掏出了柯尔特(Colt)M1903手枪,“美国生产,M1903勃朗宁手枪,短小精干,大小适中,比较适合女性使用。看好了,它是这么使用的。”   吴铭将柯尔特(Colt)M1903手枪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讲述清楚,倒转过来递给了赵虹,开玩笑道:“送给你防身,别再被土匪抓住了,我的抗日女英雄。”   赵虹的脸红了,接过手枪,轻声说道:“谢谢您了,王不四大侠。”   吴铭转过头望着徐萍姑,真的有点像,他心里不禁又涌起了对绮芳的思念。   “你要向她学。”他指着赵虹对徐萍姑柔声说道。   “看你的表现就知道你的个性太柔弱了,在这个乱世当中,没有坚强勇敢的信念,你永远只会受人欺凌,这次是遇到了我们,可下次呢?”   “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救世主,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己的东西自己看管、自己的生命自己爱惜、自己的操守自己维护、自己的原则自己要坚持,不要把属于自己的责任推向别人,不要把自己的事情交给人家,更不要把希望寄托给他人。”   吴铭看着徐萍姑似懂非懂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慢慢琢磨吧,一下子就让你全部明白,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呵呵,这次从黑老三那里还真是得到了不少好东西呢?”吴铭从背包里拿出一柄精致的小刀,“看上面刻的字,这把刀应该来自朝鲜的古时候,好象叫‘银妆刀’。在那里每个女孩在小时候就会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得到这样一把刀,它的作用就是保护自己。用来对付居心叵测男人的不轨行为。当然,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拿着它,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吴铭对着徐萍姑说道。   “好了,两位女士,现在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吴铭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   “我叫赵虹,随时欢迎你来赵家庄。”赵虹大大方方地说道。   “我,我,我姓徐,叫萍姑。”徐萍姑低垂下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道。   “那就这样吧,两位美女,后会有期了。”吴铭轻轻地拍了拍徐萍姑的肩膀,又冲着赵虹伸过手去,赵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再见,美女。”吴铭和虎子转身而去,回头潇洒地挥了挥手。   望着吴铭和虎子渐行渐远的身影,赵虹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人,真是很有趣,很奇怪啊!”   每一个人,一样有用。自告奋勇,不约而同。   忘了自己,宽了心胸。我是明星,点缀天空。   有一个梦,由我启动。   把汗水融化成满脸笑容。   等待着你发自内心笑容。   海阔天空,我是阵风。   把旗帜飞扬到南北西东。   嘿呀,嘿呀。谁不为人性的光辉感动。   嘿呀,嘿呀。我的心就是个光明火种。   有一个梦,等我启动。把汗水融化成满脸笑容。   海阔天空,我是阵风。把旗帜飞扬到南北西东。   嘿呀,嘿呀。谁曾经努力过都不普通,   嘿呀,嘿呀。付出过多少都举足轻重。   有一个梦,等我激动。让我们一起来给它播种。   海阔天空,我是阵风。把旗帜飞扬到南北西东。   ……   远处随风飘来了吴铭的歌声,两个女人不禁驻足倾听。      第018章 恶虎寨      “大姐,把那个什么‘银妆刀’让我瞧瞧,看完就还你。”赵虹笑嘻嘻地对徐萍姑说道。   “哦”徐萍姑犹豫了一下,稍有些不舍的拿了出来。   “很漂亮,很精致。”赵虹夸赞道,“这上面刻的是朝鲜字吗?我看着怎么有点像日本字,他不会是在骗咱俩吧?”   “不,不会吧!”徐萍姑轻轻摇了摇头,“这两位大侠人很好的,不会骗人。”   “那个王不三看起来很老实,那个王不四就不好说了。”赵虹摇着头,“你说他聪明吧,他连一块大洋能买多少东西都不知道,一出手就是十块、二十块,你说他傻吧,可听他说话条理清楚,还有些哲理,啧啧,真是搞不懂?”   “他不傻。”徐萍姑将肩上的布袋又向上背了背,“他的心很细,想得很周到,连吃的都给咱们预备好了。而且他说的话我也明白一些了,那把刀是让我留到最后自杀的,对不对?”   “别听他胡说,谁愿意被土匪抓住,谁愿意受人欺负,你要这么想的话,这刀我就把它扔了。”赵虹边说边作势要扔。   “别,别扔,我不自杀了。”徐萍姑慌忙上来抢夺。   “别抢,当心划了手,我不扔了,不扔了。”赵虹侧身躲开,把刀收好还给了徐萍姑,嘴里还戏弄地说道:“不就是一把刀吗,看把你心疼的。”   “我,我不是心疼,是可惜,这么好看的小刀。”徐萍姑脸红了起来,辩解道。   “哦,我想问你一件事。”徐萍姑故意岔开了这个让人尴尬话题,“王不四大侠临走的时候,和你拉手是什么意思呀?”   “呵呵,呵呵,那不叫拉手,叫握手,是西方传过来的礼节。真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懂。”赵虹轻声笑着解释道。   “女人能和男人随便拉手?”徐萍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大哥,把褡裢给我来背吧,我看您有些累了。”虎子边说边伸手从吴铭身上取过装钱的褡裢。   “这东西死沉死沉的,歇会儿再走吧!”吴铭实在不理解虎子背着这么沉的钱袋子,脚步却不显得沉重。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虎子满脸幸福的笑容,“眼瞅着快过年了,等回去把钱给村里人都分了,我要给我娘和凤妞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看的衣服。”   “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吴铭微笑着摆了摆手,“过年还早着呢,没必要这么急着赶路,还要操什么近道,这是人走的路吗,你存心要累死我呀!”   “我哪敢啊!”虎子颇有些委屈,“不过,大哥您也该好好锻炼锻炼了,咱们又杀鬼子,又灭土匪的,说不准哪一天便要被人追得到处跑呢!”   “切,这不是正在锻炼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不如现在呢,”吴铭白了虎子一眼,继续说道,“我以前只注重技巧,哪知道现在还要锻炼体力呀,没有汽车,没有飞机,光靠两条腿,走啊走啊,太辛苦了,太辛苦了。”   “汽车,飞机。”虎子摇了摇头,“听撤退的国军说,鬼子好象有。”   吴铭无奈地摆了摆手,“走吧,不说了,你说得对,还是先把两条腿练好再说吧!”   “快到家了,翻过前面那个山梁,再绕过……,再拐过……,路程能省很少哪,起码能提前三、四天。”虎子兴奋地指点着。   吴铭目光痴呆地望着前面起伏的山峦,机械地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咬牙吐出一个字,“走。”   ……   “没耳朵”原是个游手好闲的农民,姓冯,因为家贫,经常偷东西,村民痛恨之极。有一次他又偷了人家的东西,被村民撵出了村子。在逃跑过程中,遇到了本村打草的农民王麻子,王麻子早对他恨之入骨,便有镰刀剁了他的屁股,割去了他的耳朵。他伤得不轻,行走困难,碰巧被一个善良的农民救了去,养好了伤。   “没耳朵”对那个农民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叩头认“干爹”,并说:“不混出个头脸来不回来见您老。”   “没耳朵”由此加入了黑老三的土匪,因为杀人手段毒辣,打仗时拼命不怕死,又对黑老三表现得非常忠心,慢慢地竟然爬到了老二的位置。   此次他带了重金前去拜谢“干爹”的救命之恩,顺便报他的割耳之仇。   他又血洗了自己原来住的村子,把原来跟他过不去的村民统统杀了。那个王麻子一家更是没有一个活口,一个老人,三个小孩,王麻子夫妻被剖腹挖心,都死于他的刀下。   他意气风发,扬眉吐气地率领六十多个土匪回到了黑云寨,看到的却是大火过后,房倒屋塌,满地狼藉的惨景。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毁了我的寨子。”没耳朵暴跳如雷地咒骂着。   “二当……,大当家的。”一个机灵的土匪马上改了称呼,“寨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兄弟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等您发话呢?”   “嗯”没耳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们说,这附近除了聚义堂,哪个绺子有这样的实力,敢来招惹咱们黑云寨。”   “没错,上回聚义堂的张善贵和咱们争地盘火拼,被黑老大打了一枪,他肯定怀恨在心,趁着咱们出去,便来端了咱们山寨。”一个小头目自作聪明地猜想着。   “不过这事有点奇怪呀?”一个老土匪边琢磨,边说道:“二爷,您看这阵势,好象寨子里的弟兄们没怎么抵抗,就让人给灭了。而且弟兄们清点过了,少了五个人呀!”   “是哪五个人,能知道吗?”没耳朵皱着眉头问道。   “都烧得快成灰了,实在辨认不出来。”老土匪摇着头回答。   没耳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估摸着,山寨里一定有吃里扒外的混蛋,偷偷地把人放进来,寨子里的弟兄们没有防备,才会这样的。”   “二爷您猜得应该没错。”老土匪点着头,谄笑着对没耳朵说道:“现在应该称您大爷,大当家了,咱们这几十个兄弟以后就全听您的了,您拿个主意,是先去找聚义堂报仇,还是从长计议呀?”   没耳朵扫视着底下的几十个土匪,却没有说话。眼下人心不稳,自己的心腹不少,可也有不少是原来黑老三的亲信,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拢住人心,只要有这几十号人,几十杆枪,他就还是这附近数得上号的绺子。   他的一个心腹看着他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转身对着其他土匪喊道:“弟兄们,黑老大死了,咱们得马上选个当家的,俗话说,鸟无头不飞,没有个主心骨,咱们这几十号人就得散了,再说,周围的绺子也在盯着咱们呢!”   “对,我看二爷最合适,黑老大没了,自然是二爷当家了。”另一个心腹得到没耳朵的暗示,跳了出来。   “没错,二爷对兄弟们仗义,咱们先二爷当家。”   ……   “既然弟兄们信得过,那我就领着大伙继续干下去。”没耳朵拱了拱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大当家的位置。   “我冯三多绝不会亏待大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富同享,有难同当。”没耳朵继续发表着就职演说。   “好了,大家伙动手,把寨子收拾收拾,以后就改名叫,叫恶虎寨。”没耳朵对土匪们下达了命令,“当然了,这仇不能不报,不过得等咱们恢复元气了再说。”   看着土匪们都走开了,没耳朵冷笑起来,“报仇,报他妈个仇,把人拼光了,我可不会做这个亏本的买卖。黑老三啊黑老三,你他妈的早该死了,睡了我的女人,让我当王八,你当我不知道吗?哈哈,你这个王八蛋死得太好了,我再不用装孙子了。”想到这里,没耳朵直想放声大笑两声。      第019章 决定离开      山洞里,一大堆银元中夹杂着几根金条,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诱人的光芒。   王家村的村民们围着这一堆意想不到的财富,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站着,洞内变得鸭雀无声,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和咽唾沫发出的咕噜声。   虎子娘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转头问道:“虎子,这些钱是从哪里弄来的?”   “大哥,不,是师傅和我灭了黑云寨,从寨子里弄来的。”虎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黑云寨?黑老三的寨子?”村长王和皱眉问道。   “是啊!师傅把黑老三给打死了,还和我杀了三十多个土匪,后来一把火把寨子给烧了。”虎子炫耀般地说道。   嗡,村民们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面面相觑后,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王和点了点头,“这个黑老三祸害百姓,无恶不作,撞到吴先生手上,也算是他的报应。”   “老少爷们,大家的嘴巴都严实一点,要是让外人知道了,那可是大大的祸事。”王和转身严肃地冲着村民们说道。   “是啊!”一个老汉点着头,不无忧虑地冲着几个年轻人说道:“特别是你们几个毛孩子,大家伙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土匪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别给村里带来祸患。”   “三爷爷,您这话可别让吴先生听到。”王和把老汉扶到椅子上坐好,笑着说道:“吴先生心细,听到了这话还以为大家伙是埋怨他呢!”   “师傅说了,现在这个世道,虎狼横行,光害怕是不行的。”虎子在旁插嘴道:“你不去招惹别人,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那些鬼子、土匪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我不是埋怨吴先生。”老汉急得站了起来,“我是想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大家伙小心总没错吧!”   “对,对,您老说得对。”王和连忙笑着安慰道。   “虎子,吴先生没说这钱怎么用吗?”王和回头问道。   “师傅说这些钱他不要,让村子里的人都分了就成。”虎子挠着脑袋回答道。   “那可不成,吴先生虽然大方,咱们可不能不懂事。”王和一挥手,打断了虎子的话,“一会儿等吴先生来了,我再和他商量一下。”   吴铭足足洗了有一个小时,觉得清爽多了。快一个月,身上都快馊了。   等他来到最大的那个山洞时,村子里四、五十口人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等着他呢!   一口大锅里炖着野兔和一些他叫不上来名的野菜,香味飘散在空气中,火堆上架着一只乳猪状的野物,还穿着几只野禽,大块的劈柴熊熊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野物已经烤得焦黄冒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大人们在忙活着烙饼,几个孩子嘻笑着围着肉锅跑来跑去。   “吴先生,您请上坐。”王和殷勤地让道。   “不用客气,我随便有个地方坐就行。”吴铭摆了摆手,眼睛盯着那只乳猪状的野物。   “猪獾,还有几只野鸡。”王和笑着介绍道,“吴先生,还是来这里坐吧,我们还有事情想和您商量呢!”   吴铭点了点头,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冲桌上的一个老汉微笑示意。   锅里的兔肉炖野菜早就好了,一个年轻的妇女端了满满一盆过来,先给吴铭这一桌。紧接着又有人将烤肉切好装盘上桌,几个大碗小碟挤满了不大的小桌子。   “大家伙都吃饭吧!”王和招呼了一声,随后转身给吴铭和老者满上了酒。   王和端着酒冲着吴铭说道:“吴先生在危难关头救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叫您一声恩人也不为过,大家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吴先生的大恩,今天我和三爷爷代表全村敬吴先生一杯。”   吴铭站起身,笑着说道:“村长和众位乡亲们太客气了,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我可不敢当。咱们都是中国人,只要有血性,见到鬼子乱杀人,如果力所能及的话,又哪能袖手旁观呢。我酒量浅,只能意思意思,大伙的心意我领了,可不是瞧不起大家啊!”说完端起酒碗来,轻轻抿了一小口,向着众人点头示意。   王和笑着点了点头,干掉了一碗酒,“三爷爷是我们村里年龄最长,见识最多的……”   三爷爷摆手打断了王和,有些汗颜地说道:“年龄最长,我承认。可要说到见识,无论如何不敢说是最多的。吴先生一看就知道是见过大世面的,又有这么大的本事,众位乡亲推我来敬吴先生一杯,我是荣幸之至啊!”   吴铭举起酒碗,又抿了一口,嘴里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三爷爷您过谦了。”   “吴先生既然不喜饮酒,那就多吃点,要不肉凉了就不好吃了。”王和坐了下来,指着烤肉说道。   獾浑身都是夹花肉,烤得皮焦里嫩,咬一口满嘴流油,鲜嫩异常。野鸡的味道也十分鲜美,比家鸡肉好吃多了。   吴铭慢慢地品尝着,眼睛轻轻地扫视着村里的众人。细心的他发现有几个人竟然带着一丝忧虑的神情,包括那个三爷爷在内。   “对了,村长,您刚才说有事情要和我商议,我正好也有事要说,还您先说吧!”略想了想,吴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便笑着对王和说道。   “哦,就是这些钱该怎么分配的问题,我和大家伙想听听吴先生的意思。”王和指了一下堆在那里的钱,笑着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这样吧,我先拿一份,其余的大家就按人头平分了如何?”   “好,就按吴先生说得办好了。”王和点头赞同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铭站起身,走到中间,想了一下,拿了两根小金条和一大把银元揣进兜里。   “吴先生,您拿的太少了,这可是您和虎子舍命打土匪抢来的。”王和急忙劝道。   “呵呵,不少了,像我这样的,到哪里也少不了钱的。”吴铭笑着摆手道。   “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好把我的事情说一下。”吴铭又吃了片獾肉,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呢,是个闲不住的人,最喜欢四处游荡,呆在一个地方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的时候。而且我这个人还好管闲事,看见坏人手就痒,这杀来杀去的,没准什么时候就给大家伙惹了祸患。所以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在这里先和大家说一声,也谢谢大家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地招待。”吴铭说完站起身向四下的村民们拱了拱手。   “大……师傅,您别走,您不要我了吗?”虎子腾地站了起来,急切地说道。   “该教你的都差不多教完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吴铭微笑着看了看虎子,“你看村子里老的老,小的小,还要你们几个年轻人撑着不是,你也不小了,可别老让家里人为你操心。”   “吴先生,您要这么说的话,可真是让我们无地自容。”王和站起身,真诚地挽留道,“大家伙的命都应该算是您给救下来的,您又把这山洞让给大家住,让大家能熬过这一冬。要是再说什么给大家惹祸的话,就是寒碜我们,我们王家村的人可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别说是杀几个该遭雷劈的土匪,您就是跟小鬼子干,大家伙也绝不当缩头乌龟。您可不能走啊,让别人知道那可是要戳我们王家村人的脊梁骨的。”   “村长您是误会了。”吴铭摇了摇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早便想着要出去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这可跟大家伙没有什么关系,村长您可不要胡思乱想。”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吴铭笑着冲大家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第020章 游击队      “唉!”村长王和看着吴铭离去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山洞里的气氛随着这一声叹息变得沉闷起来,人们静静地想着心事,谁也不再说话。   “都怪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给谁看呢,师傅不生气才怪。现在好了,师傅要走了,再没人会连累你们了,鬼子、土匪肯定不会来了,你们就安心过日子吧!”虎子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腾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虎子,不许这么说话。”虎子娘拉住他的衣袖,使劲向下拉。   三爷爷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可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桌子发起了呆。   王和独自灌了两大碗酒,抹了下嘴巴,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醉笑着说道:“是啊,咱不去惹他们,小鬼子、土匪自然就不会来抢粮食,糟蹋女人了,他们可是很讲道理的。现在有钱了,大家就等着过安生日子吧!”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堆银元面前,瞅着白花花的大洋傻笑了一阵儿,猛地一脚踢了上去,红着脸大吼道:“谁要是怕鬼子、土匪来报复,就别厚着脸皮拿这烫手的钱。”   ……   赵虹出身于这里的一个豪门世家,父亲赵唯一是这一带的首富,家里富得流油,有很多的房产和地契,而且赵唯一的店铺开得很广,连北平城里都有他的分号。   赵虹一直在北平城里读书,并在那里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后来因为日本鬼子打过来了,哪里肯放过赵唯一这一大块肥肉,损失了过半家产后,赵唯一见不是个事儿,这小日本看来是要长期占据这里了,指望着国军反攻过来,自己也就变成乞丐了。于是,他偷偷变卖了家产,并且把赵虹从北平接了回来,准备逃离这里,到大后方去。   赵虹的想法却与父亲不同,得知赵家庄附近成立了一支共产党的游击队,而且队长还是自己的堂兄时,便给家里人留了一封信,偷偷跑了出来。   此时她与徐萍姑已经找到了游击队,正在赵家庄里吃饭。   “虹儿,这有五、六年没见着了吧,一转眼便长这么大了。”村长赵老海望着赵虹,感慨地说道。   “是呀,大伯,这么多年了,您老的身子骨还是那么壮实。”赵虹放下饭碗,笑着说道。   “呵呵,庄稼人,成天干活,可不能和你爹比呀!”赵老海笑着点了点头,“吃过了饭,就在大伯家里好好休息,你一个大闺女,这一路上可是辛苦了。我给你爹捎个信儿,过两天便送你回去。”   “大伯您可别这么说,我是能吃苦的,可不像您想的那样娇生惯养。”赵虹撅起了嘴,“再说,我可不回家,我是来参加游击队抗日的,国难当头,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怎么能光图自己的安逸生活,日本鬼子妄图使我们亡国灭种,可惜只有站着死的中国人,没有跪着生的亡国奴。我要做那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杰鬼雄!”   “说得好。”话音未落,从屋外走进来两个人。   “说得太好了,要是每个中国人都能这么想,日本鬼子就不能在中华大地上肆虐。”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笑着说道。   “这位是上面派来的马特派员,指导咱们进行游击战的。”赵老海站起身,介绍道。   “您好,我叫赵虹。”赵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与马特派员握手。   “这是你哥,赵四海。”   “大哥,你好。”   “好,好。”赵四海面对和他握手的赵虹竟然有些腼腆。   “太好了,赵虹是学医的,正好可以担任医护员。”马特派员一拍大腿,“不过游击队现在还很弱小,以后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希望你能勇敢地坚持下去。”   “没问题,我有思想准备。”赵虹坚定地表示道。   “那好,我代表游击队全体成员欢迎你的加入,赵虹同志。”马特派员再次向赵虹伸出了手。   “谢谢,谢谢。”终于达到自己目的的赵虹十分高兴。   “这位是……?”马特派员的眼睛转向已经吃完饭,正老老实实呆在那里的徐萍姑。   “哦,她是徐萍姑,是和我一起从黑云寨逃出来的。”赵虹赶忙介绍道。   “黑云寨?逃出来的?”屋里的人瞪大了惊讶的双眼。   “不对,不对,应该是被人救出来的。”赵虹开始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述明白。   “真有这样的事?两个人杀了三十多个土匪?”马特派员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   “大侠王不三,王不四,从来没听说过呀!”赵老海也在冥思苦想着。   “是赫赫有名的,杀人如麻的,除暴安良的,劫富济贫的大侠王不三,王不四。”安安静静地坐着的徐萍姑突然插嘴补充道。   “哦,这么长啊!”马特派员笑了起来,看了看已经红了脸的徐萍姑。   “你们不信啊?”赵虹急得站了起来,忙着把东西掏了出来,“看,这是他送给我的手枪,还有大洋,萍姑,快把王不四送你的小刀也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好枪,真是好枪啊!”马特派员翻来覆去地看着柯尔特(Colt)M1903手枪,赞不绝口,“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这应该就是马牌撸子了,真不错。”   马特派员所说的是当时对于手枪评价的一个顺口溜,一枪指的是枪牌橹子,即勃朗宁-FN1900型手枪,该枪在握把护板上方和套筒座左侧都有一个手枪图案,因而得名,它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半自动手枪之一;二马是“马牌撸子”,指美国柯尔特(Colt)M1903手枪;三花口就是花口撸子,即勃朗宁-M1910;“蛇牌撸子”是指德国Sauer袖珍手枪,其握把护板上的商标图案是一个花体的“S”字母,看起来像条蛇,因而得名。“狗牌撸子”来自西班牙,口径6.35mm,在握把护板上有一条奔跑的狗,不过其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制作精良,有的做工粗糙,被称为“三块铁”。所谓“张嘴蹬(瞪)”,是毛瑟M1910或M1934手枪。其套筒只包络住后面的枪机,前半截枪管露在外面,象是“张着嘴”。   赵四海瞪大着眼睛盯着柯尔特M1903手枪,一脸的羡慕之情。   “赵虹,别急着找什么证据了,我们相信你。”马特派员望着一脸焦急状的赵虹,安慰道。   “嗯,也许这两位大侠是远地方来的,咱们不知道也很正常。”赵老海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了土匪们的那些枪。”赵四海看了看自己背的老套筒,惋惜地说道。   “带好了,这把枪是个防身的好武器,抽空学学打枪。”马特派员将手枪递还给赵虹。   “可惜了,这么有本事的人要是能参加游击队就好了。”赵老海摇着头有些惋惜。   “我倒是跟他说起过,可他说自由自在惯了,受不得约束,但他也向我保证了,一不做汉奸,二不祸害老百姓,只杀日本鬼子和四处为恶的土匪。”赵虹说道。   “算了,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既然他们不做汉奸,不祸害百姓,也算不错了。”马特派员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现在游击队有多少人哪,依我看,不如咱们再去黑云寨,把土匪们都灭了。”赵虹对土匪可是深恶痛绝,恨恨地说道。   “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听说黑云寨有百八十号土匪呢,虽然死了三十多个,力量还是很强啊!”马特派员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游击队刚刚建立,实力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三十多人的队伍,除了上面支援了一些手榴弹,剩下的不过是几支老式猎枪,大多数人手里只有大刀、扎枪等冷兵器,而且游击队员还根本没有打过仗,一点经验和技术也没有。凭这样的实力去打黑云寨,不是羊入虎口吗?   “哦,那好吧!”赵虹觉察到马特派员和赵四海脸上很不自然,便停止了追问。   “那明天找两个人送这位姐姐回家吧,她家在老鸹赵。”赵虹看了看徐萍姑,又提出个要求。   “这没问题,明天四海你安排一下吧!”马特派员这次比较爽快地答应了。      第021章 行前准备      我注定是个孤独的杀手,除非我改变职业,否则绝无可能长时间留在一个地方。   吴铭一点也不怪王家村的人,哪个人不希望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提心吊胆地滋味不好受啊。一大早他便开始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只可惜自己对这里的地方不熟悉,要是有个地图就好了,最好是军用地图,自己便可以一个人去闯荡了。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洞口外停了下来,来人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走了进来。   “早啊!吴先生。”是村长王和,醒了酒后显得很疲惫。   “早。”吴铭笑着点了点头。   王和苦笑着,迟疑了半天,“吴先生,您真的要走吗?是不是怪村子里的人胆小怕事?”   “那倒不是。”吴铭将望远镜塞进背包,抬起了头,“乡亲们不像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都是拖家带口的,有些担心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说心里话,我一点也不怪大家。”   “不怪就好。”王和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您还是不要走了,这天马上就冷了,您孤身一人在外面不方便呀,其实村里人都希望您能留下来,这样大家心里就不怕了。”   “村长您说笑了。”吴铭笑着摆了摆手,“好汉难敌人多,我一个人又能有多大能耐,再说我这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感到难受,所以走是肯定要走的,在这里我谢谢大家的好意了。”   王和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既然吴先生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请吴先生过完年再走如何?而且吴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还请说出来,这样大家伙的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吴铭想了一下,说道:“过年的事情再说吧,不过有件事情还得麻烦村长一下。”   “什么事?吴先生尽管说。”   “我对这里的地形地点不太熟悉,想搞张地图,最好是军用地图,村长知道在哪里能搞到吗?”   “地图?军用地图?”王和皱起了眉头,开始思考。   半晌,王和才抬起头来,“日本鬼子没打来的时候,要是花点钱兴许能从国军手中买到,可现在……,不过,鬼子手里肯定有。”   “鬼子啊?不知道哪里的鬼子有呢?”吴铭自语道。   “呵呵,吴先生不必烦恼,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找些人去打听,肯定给您一个准确的消息,请您等几天如何?”王和笑着说道,这样也算是还了吴铭一些人情,起码心里也有了个安慰。   “那,好吧!麻烦村长了。”   ……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就在吴铭有些失去了耐心,认为村长王和不过是有间在拖延自己离开的时候,消息终于探听出来了。   “任家镇的据点里肯定有地图,一个进据点送饭的曾经见过。”王和说道,“不过,据点里有三十多个鬼子,不太好对付啊!”   “三十多个?”吴铭点了点头,脑子里急速地想着办法。   “任家村不是离王家村很近吗?上回来的就是任家村的鬼子吧?”吴铭抬头问道。   “没错,就是那帮畜生。”王和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十几条人命啊,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想起来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任家村的鬼子出了事,弄不好鬼子会怀疑到王家村呢?”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   “吴先生您就放开手干吧,不要有什么顾虑。这些个畜生,祸害人从来是不需要理由的,您杀了这些个畜生,为王家村死难的乡亲报仇雪恨,大家伙从心眼里感谢您。”王和激动地说道。   “那也要谨慎些的好。”吴铭感激地望了王和一眼,“还请村长再帮着打听打听,任家村以外有没有好打的鬼子,比如小哨卡,小据点,来往的运输车什么的,我准备先从外面打两下,最后再打任家村,这样鬼子就会按着这个方向去侦察,看我到底是从何处来的,有了地图,我马上就走,再到远地方干两下,把鬼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村子里的乡亲们便会安全许多。”   “吴先生,难得您为乡亲们想得如此周到。”王和有些感动地说道。   “我再出去一趟,别的不行,我这张老脸在这一带还算熟,哪个村、屯都有我能说上话的穷哥们,您就安心等着消息吧!”王和站起身,向吴铭保证道。   “对了,村子里不是有木匠们,我想请他们刻些个木牌,不用太大,就这么大就可以。”吴铭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这个没有问题,我让他们马上就做。”王和痛快地答应道。   ……   “师傅,这是我娘给您做的棉衣棉裤,您看合适不?”虎子将衣服放下,情绪有些低沉地说道。   “替我谢谢你娘。”吴铭试着穿了穿,笑着说道。   “您真的要走吗?”虎子迟疑着问道。   “是啊,自由自在惯了,呆在一个地方很不舒服,等村长打听完消息,我有了地图,便要走了。”吴铭脱下棉衣,包好后放进了背包。   “带着我一起走吧!”虎子期盼地说道。   “那可不行。”吴铭断然拒绝道,“你们家就你一个男孩,怎么能跟我到外面闯荡呢,你娘还得担心死呀!”   “那,那我娘要是答应让我跟您一起去闯荡呢?”   “那也不行。”吴铭坚决地摇着头,“哪个父母会放心让自己的孩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在外闯荡,就算你软磨硬泡,我也不会带你走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看着满脸失望的虎子,吴铭语重心长地开导道:“你的责任是留在这里,尽你的所能,用你学到的本事,保护你的家人,你的乡亲们。而我,呵呵。”   吴铭苦笑着,“我也不知道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一种寻觅吧,我只知道呆在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什么结果,我要出去到处寻找,也许会有惊喜或者意外的成功在等着我。死亡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如果是上天注定的话,我会坦然接受,就像我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一样。”   望着虎子迷惑不解地眼神,吴铭摇了摇头,“你没经历过,所以不会明白的。再和师傅并肩战斗几回吧,对你对我来说,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以后能不能再见面,就让上天来决定吧!”   虎子呆了半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听不太懂,可是师傅要我和您去打仗,却是明白的,这回还打土匪吗?”   “不,这次去打鬼子,而且是三十多个训练有素的鬼子,你怕不怕。”吴铭笑着问道。   “怕什么,这帮畜生,我早想着杀几个为乡亲们报仇了。”虎子气呼呼地说道。   “还要带上这个,让鬼子知道是谁干的。”吴铭随手扔过去一块用红笔写着字的木牌。   “不三不四雄中雄。”虎子轻轻念道,又将木牌翻过来,“灭倭除寇鬼神惊。”   “呵呵,有点俗啊!”吴铭不好意思地笑着,“等有了好词,再改进来。”      第022章 双狙行动(一)      1938年(民国二十七年)的十二月中旬,在中国这块饱经蹂躏的古老大地上,正经历着一场空前规模的战争洗礼。中华儿女前仆后继,与凶狠残暴的侵华日军展开了空前悲壮的浴血厮杀,尸山血海、无畏无惧,使太阳旗失去了光芒,雪亮战刀钝锉于华夏大地的青山碧水之间。   冀南的太行山区,在邯郸通往峰峰矿区公路旁的一个小山坡上,有两个人正在对着公路指指点点。   “虎子,你现在虽然可以称为神射手,但也只是枪法准确而已,离狙击手的标准还差得很远,象伪装、潜行、侦察等训练,你才刚刚入门,这几天咱们的实地训练你表现得还不错,今天就要出手了,你先去找合适的狙击位置吧!”   “哦,我知道了,大哥。”叫虎子的半大小子答应一声,四处张望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位置既要隐蔽,又不孤立,要混杂其它地物之间;还要有良好的视界和射界,能便于发现目标,又能射击到目标;另外还要有进出到狙击位置的隐蔽路线……”   “慢慢找,细心些,按时间来看,还有两个小时鬼子向矿区运给养的汽车才能到呢!”被称作大哥的人在旁说道。   吴铭躺在枯草地上,两眼望着蓝蓝的天空,随手掐了一朵小草棍,用嘴巴嚼着,那淡淡的泥土的气息和身上传来的冰冷感觉时刻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绮芳,你能想到吗?老子大难不死,竟然来到了抗日时期的河北太行山,正要与小日本鬼子对着干呢!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可能已经把我忘了吧?”吴铭苦笑着,将草棍抛到一旁。   过了不大一会儿,虎子便选好了位置,经过吴铭的检查首肯后,两个人又用野草树枝仔细布置了一番,换上自己用颜料做成了伪装服,开始静静地等待。   “唉,我说虎子,你怎么老是动弹呢,身上长虱子了。”吴铭不耐烦地伸腿踹了虎子一脚。   “没,没,我闲得难受。”虎子憨厚地笑了笑。   “耐性,要有超人的耐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吴铭皱着眉头训斥道,“一个好的狙击手不但要有强健的体魄,还要有钢铁般的意志,懂不懂啊?再这么没耐性,以后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别,别,呵呵,大哥,您别生气了,我不动了还不行吗?”虎子陪着笑脸回答道。   吴铭摇了摇头,把身子转过去,开始用望远镜观察远处汽车开来的方向。虎子眼馋地看了看吴铭摆在身旁的比利时FN30-11式7.62mm狙击步枪,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   三辆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带起了一路的烟尘。   十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被绳子绑在一起,垂头丧气地蹲在车厢里。   “墩子哥,怎么办啊?”一个年轻人哭丧着脸问道,“等下了汽车,到了矿上,咱们可就只有喊天的份了。”   “这小鬼子看得真紧,看来也只有到了矿上再想办法逃跑了。”被唤作墩子哥的人看了看紧随在后面的鬼子汽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后面车上,架着机关枪呢!”   “矿上可是活地狱呀。”旁边的一个小伙子说道,“听人说,那里每天死上十个八个的,很平常。”   “小鬼子,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赵墩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算咱们倒霉,进城探消息都能被鬼子抓住,可都别泄气,早晚我得让四海哥带着人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   汽车刮起的烟尘,早已经被埋伏的吴铭捕捉在了眼里。   “来了,鬼子的汽车来了。”吴铭大声说道,唤起了已经昏昏欲睡的虎子。   “不对,不是一辆汽车,怎么是三辆呢?”吴铭诧异地说道。   “三辆?那,咱们还干不干了?”虎子也有些惊讶。   “你在这里埋伏,我到对面去,看清楚了再说。”吴铭略想了一下,说道,“如果要打的话,我先开枪,如果我不开枪,那就是不打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哥。”虎子点头答应道。   吴铭拿起枪,飞快地跑下公路,冲上对面的小土丘,简单地找好位置,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汽车。如果要打的话,日本鬼子即使用汽车作掩护,两面夹击之下,几乎没有了射击死角。   三辆汽车,头一辆应该装的给养物资,驾驶室内有两个鬼子,车厢里坐着两个;中间一辆车厢内用绳子绑着十几个中国劳工,只有驾驶室内有鬼子;最后一辆车除了驾驶室以外,车厢内共有四个鬼子,车顶还架着一挺机关枪。   三辆车,共十二个鬼子,吴铭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虎子能否配合好自己,是能不能尽快解决战斗的关键,两个人第一次配合作战,能否默契呢?   在战场上,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战友,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你的战友,只有这样,你才能抛却杂念,最大程度地发挥力量。想起在军队训练时教官所说的话,吴铭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轻轻地装上消音器,端起枪,吴铭开始全神贯注地盯着越驶越近的鬼子汽车。   第一辆鬼子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歪斜着冲出公路,一头扎进路旁的沟里,发出了轰隆的巨响。   嘎,嘎。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后面的两辆汽车紧急停了下来,车上的鬼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指着翻倒的汽车叽哩哇啦地乱叫着。有几个鬼子跳下了车,向出事的地方走去。   吴铭冷笑着将枪口瞄向了最后一辆车上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机枪旁的鬼子突然脑袋向后一仰,倒了下去,脑门上多了一个血洞。旁边的一个鬼子焦急地蹲下身子,抱着尸体,不停地摇晃,嘴里呼唤着什么,好象这两个鬼子的私人关系很不错。   吴铭快速瞄准,扣动着扳机,三、四百米的距离对于他,以及FN30-11式7.62mm狙击步枪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接连倒下三个同伴后,车厢上的最后一个鬼子醒悟过来,一边大声喊着敌袭之类话语,一边直奔汽车顶上的机关枪,可还没等他摸到机关枪,头上便迸出了一朵血花,去见天照大婶去了。   “墩子哥,快看。”中间车厢上的劳工也发现了情况,指着后面的汽车,对赵四海说道。   “我看见了,鬼子是被袭击了,无声无息地便倒下去四个,真他妈的厉害啊!”赵墩子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道。   “不是四个,前面那辆车估计也是被人做了手脚才翻车的,应该是六个。”旁边的人纠正道。   “我知道。”赵墩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解绳子,这下咱们有救了,看能不能帮上忙。”   “呯”的一声枪响,对面的虎子终于忍耐不住了,开枪击毙了一个鬼子。   枪响后,乱糟糟的鬼子终于发现了目标,他们很快清醒过来,寻找隐蔽物开始还击,没有了机关枪,虎子的位置又十分隐蔽,鬼子的几支步枪无法构成有效的威胁。   吴铭悠闲地取下消音器,只剩下五个鬼子了,要是自己都给打死了,虎子会不会有些不满意!   “呯”的一声,虎子瞅准时机,又击毙了一名拿着短枪的鬼子,看样子应该是个司机。   吴铭端起枪,开始给鬼子点名。   他现在倒是捡了个便宜,鬼子的注意力都被虎子给吸引住了,正面隐蔽得不错,可把后背都留给了他。      第023章 双狙行动(二)      “这就完了,鬼子都被干掉了?”赵墩子瞪着眼睛,四处张望着问道。   “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十来个鬼子全干掉了。”   “是啊!咱们怎么办?还是快跑吧!”   “跑什么跑,人家救了咱们,不道个谢就走,也太不仗义了。”赵墩子训斥道。   吴铭掏出一个木哨,吹了三下,不一会儿,对面也传来了三声回应。   吴铭笑了笑,端起枪,向公路上走去,对面的虎子也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两个人在汽车旁会合了。   在翻倒的车里果然装的是粮食、食盐等一些物品,驾驶室内的两个鬼子一个被吴铭爆了头,一个被猛烈地碰撞折断了全部肋骨,早已死透了。   “两位好汉,不,两位大侠。”赵墩子看着从山丘上走下来的两个脸上涂画着颜色的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走了过来,“我叫赵墩子,多谢两位大侠救了我等,敢问两位大侠尊姓大名,也好让我等日后能报答一二,或为大侠扬名。”   吴铭望着眼前这个敦实的汉子,想了一下,指着翻倒的汽车,说道:“报答和扬名倒不必,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到那台车上。”   “这没问题。”赵墩子拍着胸脯保证,说完向那十几个劳工招着手,大声说道:“都过来,帮两位大侠把东西都搬到那台车上。”   十几个本来有些畏缩的劳工听到赵墩子召唤,一拥而上,肩扛手抱,不大一会儿便把东西都搬到了第二辆汽车上。   赵墩子见吴铭和虎子只对车上的粮食等物品感兴趣,陪着笑脸上前道:“两位大侠,不知这些鬼子身上的枪支弹药如何处置,都搬到那台车上吗?”   吴铭扫视了一下散落在地的武器,开口问道:“这些东西我们要不要都没什么关系,留给你们也行,用得着吗?”   “用得着,用得着。”赵墩子忙不迭地点头,“兵荒马乱的,小鬼子又凶恶得很,实在没有活路了,有了这些枪,我们便跟小鬼子干。”   “行,有骨气。”吴铭点头道,“除了那挺机关枪,这些武器就都留给你们了,都上车,我拉你们先离开这里。”   “你们可不许去当汉奸,跟着鬼子祸害老百姓,也不能去当坏土匪。”虎子在一旁板着脸说道。   “我赵墩子可不是孬种,我绝不当汉奸,绝不给鬼子卖命。”赵墩子涨红着脸分辩道,“那是一辈子要被戳脊梁骨的,子孙后代也没法抬头做人的。”   “好了,好了,赶紧收拾东西上车。”吴铭摆了摆手,又转身对虎子说道:“把那辆好车给我炸了,咱们快些走吧!”   吴铭登上驾驶室,看了一眼爆炸起火的鬼子汽车,冷笑一声,发动了汽车,在“突突”的马达声中,他将油门一踩到底,汽车如同离铉之箭迅速地向远处开去。   ……   与赵墩子等人分手后,吴铭继续开着汽车一路狂奔,越靠近山里路况越差,颠簸得越厉害,“这他妈的破车,减震太差劲了。”他不由得开口骂道。   头一次坐汽车的虎子好奇心却没有减少,好奇地问道:“这车不错啊,跑得飞快,大哥说得减震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吗?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吴铭搪塞道,“你看看路,是不是快到咱们和村长约好的地方了。”   “快到了,过了前面那个坡,应该就能看见约好的那片树林了。”虎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回答道。   坑坑洼洼的路况越来越差,汽车的速度不得不一降再降,吴铭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开了近三个小时了,虽然早已侦察了撤退的路线,却是高估了汽车的能力和道路的状况。   到达约好的树林,与在那里等候的村长王和会合,将物品搬上驴车,又把汽车用杂草树枝隐藏起来。等到都收拾完毕,向王家村赶回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夜幕浓重了。   “大哥,吃点东西吧!”虎子递过来两块日本饼干,说道,“这玩意还挺好吃呢!”   吴铭淡淡地笑了笑,接过来吃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人们,显得是那样朴实真挚,也是那样的知足,只要能活着,能吃上一口饱饭,便没有什么别的奢求了。   “虎子,我在前面侦察着前进,你跟着车走。”吴铭拍了拍虎子的肩膀,“离村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是小心谨慎地好。”   “陈兄弟说得对,小心无大错,还要绕过两个村子才能到地方。你路不熟,我让我那小子和你一块走。”村长王和点头赞同。   吴铭由王宾领着,快步向前,与后面的六个人和三辆驴车拉开了一段距离,借着皎洁的月色,向王家村走去。   此时的侵华日军并没有把敌后战场作为重点,直到几个月后华北方面军为实施“治安肃正”,实现其由“点”到“面”的占领,才进行了大规模的扫荡。所以现在日军在山区农村的统治还十分薄弱,他们一路上又尽量走的偏僻小道,所以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吴大叔,前面便是任家村了,因为道路四通八达,本来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子,日本鬼子来了以后,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有亲戚朋友投奔的都跑了,只剩下一些没地方可去的穷苦百姓在这苦捱。”王宾用手指点着,对吴铭说道。   “投亲靠友,又能维持多长时间,都处都是鬼子。”吴铭点了点头,回答道,“我老吗?不要叫我大叔,象虎子那样叫大哥就行。”   “我哪敢啊!让我爹听见了还不打死我呀!”王宾吐了吐舌头,说道。   “呵呵,那就别让你爹听到就行了。”吴铭笑着说道。   “那好吧,其实我看着虎子和大哥出去杀鬼子,我心痒得很,可我爹就是不让,我的枪法也不错呢!”王宾噘起了嘴巴,抱怨道。   “你家就你这么一个男孩,你爹是怕你出事啊!”吴铭拍着王宾的肩膀,劝解道,“再说杀鬼子可不像你想得那么轻松,危险着哪!你留在村里,我和虎子要是不在的话,起码要是来了鬼子,你和那几个小子也能抵挡一阵,让乡亲们有个逃命的时间。”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没戏了。”王宾有些垂头丧气。   “对了,上回想欺负你姐的日本鬼子就是从任家村来的吧?”吴铭岔开了话题。   “没错,就是这里的鬼子。”一提出这件事,王宾气愤地握紧了拳头,“上回被大哥打死了那么多鬼子,这帮畜生还去村里找过呢,没找到人便把剩下的房子都烧了。”   “任家村还有三十多个鬼子,他们也活不长远了。”吴铭眯起了眼睛,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每当他起杀心的时候,便不自觉得有这个动作。   “差不多吧,这些鬼子凶着呢!”王宾挠着脑袋不太肯定地说道,“要不你问问我爹,好象前段时间我爹偷偷来任家村买过盐。”   “我知道了。”吴铭轻声答道。   “吴大哥,这回抢了这么多好东西,可能过个好年了。”王宾欢喜地说道:“您别在意村子里有些人胆小怕事的样子,现在这个世道,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大批的粮食和食盐,小鬼子看得可紧哪!花钱的时候还不敢太显眼,盗贼、土匪到处都是,真的是太难了。”   “我不在意,这件事你爹和村里人都打了招呼,谁怕事便饿着好了。”吴铭轻轻拍了拍王宾的肩膀。   静谧的夜色中,只有轻微的沙沙的脚步声。      第024章 夺图(一)      炮楼阴森森的竖立在一块高地上,炮楼后面是鬼子的伪军住的大院,鬼子和伪的吃喝拉撒全部都在里面进行,炮楼前面有一小块空地,这是鬼子练兵用的小操场,外围则挖了一条又深又宽的壕沟,构成了一个封闭的、能够自给自足一段时间的微型堡垒。   “松本君,今天咱俩再比试比试枪法如何?”炮楼顶上鬼子中队长宫木笑着对小队长松本说道。   “宫木君,几次比试都是我获胜。”松本有些奇怪地看着宫木,“难道队长阁下去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学到了新的技艺不成?”   “那倒不是。”宫木摇着头,“鄙人调离的申请已经获得批准,再过些日子,便要离开这个枯燥的地方,到南方前线去为大日本帝国建立功勋了。”   “恭喜宫木阁下,终于得到了光耀武士荣誉的机会。”松本躬身说道,“不过,您要求调离,应该还是横路那个家伙的原因吧?”   “不要说那个混蛋的名字,他是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耻辱,败类。”宫木怒不可遏地骂道。   “哈依。”   “你呢,松本君,难道就要在这里默默无闻地呆下去吗?看着横路那个混蛋仗着家族的权利,在这里胡作非为,醉生梦死吗?要真是这样,可惜了你那一手高超的枪法。”宫木略微平静了下情绪,有些惋惜地望着松本。   横路是宫木手下的一个小队长,仗着家族渊源,在军内又有高官护着,根本不把宫木这个下级武士家庭出身的中队长看在眼里,而且还是个酒鬼、淫棍,到这里驻守不久,就和镇长的小妾搞到了一起,经常是很晚才回到军营。   “当然不能,还请宫木阁下指点,我也十分渴望能够建立功勋。”松本又是躬身一礼。   “哈哈哈哈。”宫木欣慰地拍了拍松本的肩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帝国生产的97式狙击步枪?”松本欣喜地摆弄着,“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了,这是我向学长益子重彪要来的,他正在组建挺身队。我把你的情况向他说了一下,他很感兴趣。”宫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用这把枪好好练习,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调你加入挺身队的调令就会下来了。”   “多谢宫木阁下。”松本感激道。   “松本君,打两枪试试。”宫木鼓励地说道。   “哈依。”松本答应一声,端起枪,开始兴致勃勃地寻找起目标来。   在一战之后,各国几乎都忽视了狙击手的作用,狙击步枪的研制在这一时期也是停滞不前。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这段时间里面,只有少数几个国家仍然坚持对狙击手的训练并设计出新型的狙击步枪,日本便是其中之一。日本于1937年在三八式步枪的基础上设计出九七式狙击步枪,因为三八式步枪本身射击精度较高,所以九七式狙击步枪在设计时并没有作多大的改动,仅为其配上放大倍率为2.5倍的瞄准镜和加装由粗铁丝制成的单脚架。瞄准镜固定在机匣左侧的位置,由于瞄准镜的放大倍率太低,因此只适合对出现在三百米以内的目标进行精确打击。使用瞄准镜之后,为了不影响枪机的操作,九七式狙击步枪将拉机柄改为向下弯折的形状。另外,用粗铁丝制成的单脚架实用价值不大,因为它的强度不足以稳定枪身,且十分容易损坏。九七式狙击步枪曾在太平洋战场上被广泛使用,并一直服役至日本战败投降时为止。   “呯”的一声枪响,壕沟外地面的一块小石头被打得粉碎,爆起了一小股烟尘。   “哟西,哟西。”宫木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   随后,两个鬼子哈哈大笑起来。   “嗯,枪法还真不错,用得好象不是一般的三八枪。”草丛中的吴铭收起了望远镜,慢慢地爬了回去。   “大哥,这都五天了,还没侦察好吗?”猫在树林中正昏昏欲睡的虎子被吴铭推醒后,揉着眼睛问道。   “差不多了。”吴铭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是没一点耐性,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毛躁的毛病的好了。”   “嘿嘿嘿嘿。”虎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就动手。”吴铭笑着说道,“你当这几天的侦察白费了吗?告诉你,每天晚上炮楼里有多少人值夜,几个鬼子,几个伪军,外面巡逻的鬼子什么时候回来,这些情况我都摸得差不多了,这样打起来才有把握。”   “哦,那大哥想出什么办法混进去了吗?”   “当然想出来了。”吴铭敲了一下虎子的脑袋,“你注意到没有,这里的鬼子戒备并不是很严,军纪也很散漫,那个叫横路的小队长经常到镇子里鬼混,很晚才回来,今天我看他带着个卫兵又出去了,咱们的机会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   晚上十一点,在外鬼混的横路和卫兵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两个人身上头上沾着不少泥污,帽子遮着多半个脸,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一路摸爬滚打回来的。   一束惨白的探照灯光束打在了两个人身上,半搀半扶着横路的卫兵用手遮住了一半脸,用带着醉音的日语对上面大喊起来,“嘿!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吗?横路小队长回来了,快放下吊桥。”   今晚正好是松本值夜,玩弄了半天97式狙击步枪,此时在第三层炮楼刚刚睡下便被吵醒,心情烦躁异常,对着最顶层的两个鬼子不耐烦地喊道:“放他进来睡觉,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家伙的习惯吗?”   两个人慢吞吞地过了吊桥,直向炮楼走去,吴铭发觉虎子的心跳很快,便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别怕,炮楼里不过是十几个伪军,五六个鬼子而已。”   虎子被吴铭温暖有力的大手扶着,心里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   推开铁门,两个人满身酒气地晃进了炮楼,最底下一层是伪军,十三个伪军强打精神地望着两个半醉的日本人走进来,一个小队长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太君,您的这么晚……?”   吴铭晃了晃手,打断了伪军小队长的话,用流利的日语说道:“诸君辛苦了,继续加紧监视吧!”说完,他和虎子直奔楼梯而去。   轻轻地推开顶盖,吴铭能听到微微的鼾声,走了上来,借着墙上昏暗的小灯泡的光,五个鬼子正在酣然入睡,射击口上架着几挺机关枪,十几箱弹药整齐地码放在墙边。   吴铭轻轻地闩上顶盖,拔出匕首冲着虎子点了点头,虎子马上也抽出了匕首,随着一阵轻微的“卟哧”声,只过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吴铭又带着虎子向第三层走去。   “打赖(谁呀)?”迷迷糊糊的松本眼睛也没睁开,张嘴问道。   “哇打库西哇(我是)横路敬三。”吴铭一边用日语回答,一边窜到床铺前,一手捂嘴,一手用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脖子。   松本只来得及用鼻子轻轻哼了两声,随后两腿一蹬,便带着他的建立功勋的梦想去见天照大婶去了。   吴铭冷笑着拔出匕首,开始搜索这一层的物品,一张桌子上铺着他想得到的地图,一杆带着瞄准镜的步枪竖在死鬼子的床边。   微微点了点头,他拔出了套着消音器的手枪,冲着虎子做了个手势,转身向最顶层走去。      第025章 夺图(二)      “不要紧张,你先在这里继续打着探照灯,我下去先收拾一下就上来。”吴铭轻轻地对着虎子说道,顺便望了一眼后面一片寂静的鬼子宿舍。   “嗯,我不紧张,大哥您快去吧!”虎子背起一支三八大盖,装模作样地继续将探照灯来回扫射着。   不大一会儿,吴铭挎着一个皮包,拎着97式狙击步枪走了上来。   “这支枪不错,你拿着它。”吴铭将步枪递给虎子,低声说道:“听好了,虎子,你再在上面呆一会儿,等听到下面枪声的时候,立刻放下吊桥,打碎探照灯,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去,我会在下面掩护你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哥。”虎子点了点头,重复道:“下面枪声一响,放下吊桥,打碎探照灯,冲下炮楼。”   “很好。”吴铭鼓励地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转身离去。   吴铭走到第二层,拿起一挺96式轻机枪,又将几个弹匣和手雷别在腰带上,哗啦一声拉上枪栓,打开盖门,走了下去。   “太君,您这是……?”伪军小队长看着吴铭全副武装地走了下来,愕然问道。   吴铭咧嘴一笑,双手猛地一端枪,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哒哒哒哒……”枪口喷出的火舌迅速吞噬了炮楼里的十几个伪军。   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深夜中特别刺耳,传得很远。不过五、六秒钟的时间,鬼子的宿舍方向便亮起了灯光,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吊桥咯吱吱地落了下来,紧接着探照灯熄灭了,将炮楼前面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随着一阵蹬蹬蹬的急促的脚步声,虎子背着枪跑了下来。   “别停,快跑过吊桥,咱们在外面会合。”吴铭冲着虎子大声吼道。   虎子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转身冲了出去。   吴铭将机枪推出射击口,向着鬼子宿舍亮灯的地方开始猛烈射击,一气打光了三个弹匣,妈的,这下子应该能暂时吓住鬼子了吧,看谁敢在黑暗之中乱向前冲。   打完机枪后,吴铭抓起手雷,顺着顶盖扔到了二楼,转身就向外跑,跑出炮楼后立刻又是一个侧滚,双手护头。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炮楼二层的射击口闪现出稍瞬即逝的闪光。   吴铭又抓起一颗手雷,甩进了第一层,转身撒腿就跑,七秒的延时,又是在炮楼内部爆炸,绝对伤不到自己了。   耳旁呼呼的风声,还偶尔有嗖嗖的子弹声,吴铭越跑越快,心里倒不是很害怕,鬼子和伪军在胡乱打枪,根本不是有目的的射击,他很快便做出了判断,要是这样都能被打中,那自己的点也太背了吧!   吴铭踏着吊桥的木板咚咚作响,这时后面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还夹杂着日语、汉语的呼喝声。   趴在地上,吴铭又向吊桥上投了两颗手雷,木制的吊桥碎屑横飞,眼瞅着是不能再用了,他这才飞快地匍匐前进,直到自己认为安全了,才猫着腰小跑着向自己藏武器的地方奔去。   “大哥,大哥,这里,这里。”虎子弓着腰迎面跑了过来,“给您枪,我把东西都拿过来了。”   “呵呵,”吴铭接过枪,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不用怕了,鬼子还得乱上一阵子,我把吊桥炸坏了,他们一时半会也过不了壕沟了。”   虎子伸出了大拇哥,满脸的崇敬,“大哥您真厉害,在鬼子窝里都能来去自如。”   “不还有你帮着吗?”吴铭笑着摇了摇头,“鬼子肯定在中国土地上还没吃过大亏,他们太大意了。”   “也是,这小鬼子太目中无人了。”虎子点头赞同道:“大哥,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不忙。”吴铭摆了摆手,“咱们再回去,趁着鬼子过不来壕沟,再给他们点教训。”   “好,正好试试我的新枪。”虎子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   喧嚣了半夜的鬼子据点终于安静了下来,天色稍微放亮,吴铭和虎子便结束了狙杀游戏,离开了任家镇。   看着一片狼藉的据点,宫木日诚愤怒地在炮楼前走来走去。炮楼内的人全都死了,包括他器重的松本在内,一共是二十个人,好在吴铭扔的手雷没有引爆据点内的弹药,否则整座炮楼就要飞上天了。后来又在黑暗和混乱中被神秘枪手隔着壕沟杀死打伤了二十余个,整个据点内伤亡近半,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这真是奇耻大辱。   “阁下,我们在松本君的尸体上发现了这个。”一个鬼子将木牌递了过来。   “不三不四雄中雄,屠倭灭匪鬼神惊。”殷红如血般的字迹刺入了宫木的眼中。   “八嘎牙鲁。”宫木暴怒地将木牌摔到地上,余怒未息地狠狠踏了几脚。   “你的,说,不三不四到底是什么人?”宫木劈手抓住一个伪军军官的衣领,厉声喝问道。   “太,太君,宫木太君,属下,属下实在不知道这,这不三不四是什么人哪?”吓得脸色发白的伪军军官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混蛋。”宫木使劲将伪军军官推了个踉跄,拔出指挥刀,猛地挥了下去,将小木牌劈成了两半。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在黑暗之中也能准确击中我们?”宫木咆哮着,用日语狂怒地喊道。   “阁下,是不是请河野的特务队前来侦察破案。”一个鬼子小队长试探着说道。   “八嘎,让他来嘲笑我们的无能吗?”宫木怒斥道。   突突突突,远处传来的摩托车的发动机声,宫木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很快,四辆三轮摩托车便进入了视野,宫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的正是河野的特务队。   吊桥被吴铭炸得破烂不堪,现在只不过草草地搭上了几块木板,勉强能通过人而已。   摩托车在吊桥旁停下,一个面色阴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日本人从挎斗中走了出来,看了看炮楼前正忙忙碌碌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走过了吊桥。   虽然不喜欢这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特务头子,宫木还是强压下自己的厌恶,迈步迎了上去。   “河野君,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这么快便赶到了。”宫木略带讽刺地说道。   “宫木君,我只是追查一个案子,路过而已。”河野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在镜片后闪烁不定,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宫木点着头,却在心里暗骂道,真是倒霉,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却让这个家伙碰上了。   “看来宫木君这里出了麻烦,可否让我仔细斟察一下?”河野嘴里虽然说得很客气,脚却向那边移去。   “正要请河野君这样的行家来帮忙,也好尽快找出敢挑战皇军威严的凶手。”宫木无奈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河野带着几个特务走到炮楼前,示意伪军放下正要抬走的尸体,然后戴上手套,蹲下身体仔细察看他们的死因。   除了十几个伪军是被乱枪打死以外,其它鬼子都是被人用刀子所杀,看伤口的形状凶手应该至少有两个人。都是一刀致命,杀人者的手法很纯熟,很老练。   河野又察看了其它人的死因,多数人都是被枪在脑袋上开了个血洞,也是一击即死。   河野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皱着眉头站起身,眼睛里却寒光一闪,死死地盯住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第026章 特务的分析      河野从地上捡起了被劈成两半的木牌,合在一起,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冲着旁边的小特务点了点头。   小特务立刻从挎包中取出了一块同样的木牌,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河野反反复复地对照着看了一会儿木牌,阴沉着脸又一起递给了小特务,小特务接过收好装进了挎包。   “河野君,这是……?”宫木在一旁看着,不解地问道。   “宫木君,请这边说话。”河野做了个请的手势,向壕沟的无人处走去。   “宫木君,这里发生的事情和我正在侦察的案子可以确定是同一伙人所为。”到了没人的地方,河野郑重地对宫木说道。   “是什么人干的?请河野君告诉我,我一定把凶手碎尸万段,为帝国死去的军人报仇。”宫木急切地问道。   “八天前,在邯郸通往峰峰矿区的公路上,皇军的三辆运输军车遭到了不明身分人员的袭击,十二名帝国士兵无一幸免。”河野并没有直接回答宫木的问话,而是自己缓慢地说道:“两辆军车被毁,一辆军车丢失,据我的现场斟察,行凶者应该是两个人,枪法高超,能在五、六百米距离准确击中人的头部。”   “这怎么可能?是运气好碰上的吧?”宫木不可置信地问道。   河野苦笑着摇了摇头,“碰上一次两次还能用运气来解释,可是近十名帝国士兵都是如此被杀,就只能佩服凶手高超的枪法了。”   宫木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河野君,你是想说在我这里的杀害帝国军人的凶手和袭击军车的是同两个人?”   “看来应该是这样了。”河野点了点头,“在军车被袭击的现场,我们发现的木牌和这里遗留的完全一样。”   “那河野君知道是什么人了吗?”宫木问道。   “还不清楚。”河野用手指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两个人行踪诡秘,出手狠辣,不仅枪法高超,而且还擅长暗杀。宫木君想必也看到了,阵亡的帝国士兵多是一击致命,可见其手法熟练老到,绝不是普通的土匪和支那军队能做到的。”   “河野君说得有理。这两个人必然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杀人高手,否则怎么能轻易混进炮楼,又无声无息地杀了这么多人。”宫木倒吸了口冷气。   “只是可惜啊,到现在连他们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河野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袭击运输军车是为了获得补给,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们突然袭击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是啊!他们冒险混进据点,只是想杀人吗?”宫木也托着下巴苦苦思索着。   “哦,对了,炮楼内好象少了张军用地图,还有一支帝国生产的97式狙击步枪。”宫木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河野说道:“不知这对河野君是否有帮助?”   “军用地图?狙击步枪?”河野反复地说着。   “没错了,他们肯定是为了军用地图而来,至于狙击步枪,不过是顺手牵羊拿走而已。”河野想了一会儿,作出了判断。   “应该是这样,今晚凑巧是松本小队长的班,他们是不可能知道这点的。”宫木补充道。   “宫木君,我要带人在这附近侦察一下,看看能找到什么别的线索。”河野躬身一礼,“请宫木君加紧戒备,这两个人是非常危险的。”   “明白了,希望河野君能尽快查出这两个人的行踪和身分,将他们碎尸万段。”宫木还礼道。   ……   赵家庄。   “四海,墩子他们三个还没回来吗?”赵老海不无担心地问道。   “没,还没回来。”赵四海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道。   “唉,我就说这几个毛躁小子不行,你偏不听。”赵老海不由得埋怨道,“你现在是游击队队长了,凡事要多考虑,多思量才行。”   “爹,您别说了。”赵四海也颇为后悔,这几个小子怎么就不争气呢,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呀,头一次行动便失败了,这队长以后可难当了。   “这是怎么了?爷俩在这和谁生气呢?”马特派员推门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马特派员,您开完会回来了。”赵老海下炕迎接道,“快坐下,先喝口水。”又转头对赵四海吆喝道,“别傻站着了,还不快去让你娘做饭。”   “别忙活了,我吃过饭了。”马特派员赶紧制止道。   “马特派员,您得好好教育这个愣小子。”赵老海拉着马特派员坐到炕上,又倒上碗水,狠狠地瞪了赵四海一眼,对马特派员说道:“这小子一副毛躁脾气,您刚走,他就派人出去,说什么打探一下消息,准备和鬼子或者土匪干上一仗,壮壮声威。这不,连人都丢了。”   马特派员听完赵老海的述说,紧皱起了眉头,“这么说,墩子他们已经有五天没回来了。”   “是啊!”赵老海狠狠瞪了赵四海一眼,“这可让人担心死了。”   “四海啊!你马上召集队员们集合,今晚不能在庄里过夜了。”马特派员郑重地吩咐道。   “马特派员,这天眼瞅着就黑了,明天不行吗?”赵四海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行。”马特派员断然拒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游击队刚刚成立,要是让鬼子知道了消息,肯定会来攻打,还是小心为上。”   赵四海不情愿地向外走去,边走边嘀咕道;“墩子他们可不是什么孬种,就算被土匪或鬼子抓住了,也不会出卖大家的。”   不大一会儿工夫,赵四海扛着一支三八大盖又跑了回来,还没进屋就喊道:“墩子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赵老海不由得训斥道:“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快把事情说清楚,还有,你从哪里搞到的枪?”   “墩子他们回来了,还带回来八九条枪。”赵四海被爹瞪眼一问,才知道自己着急回来报信儿,事情经过还没细问。   “他们人呢?”马特派员严肃地问道。   “他们正向这边来呢!我急着回来报信儿,还没细问。”赵四海一脸尴尬地说道。   这时,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外,马特派员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游击队员的素质太差了。   “四海,马上派人继续放哨,多派几个人,把哨放得远一些。”马特派员命令道,“让墩子他们进来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马特派员点了点头,“他们真的只有两个人?”   “没错。”墩子抹了把头上的汗,举手划脚地描述着,“那枪法真叫一个准,十几个鬼子一会工夫就全给打死了,那位大侠还开着鬼子的汽车送了我们一段。不信,您问他们。”   “是的,是的。”另一个小伙子使劲点着头,“大侠就是大侠,鬼子的枪人家不稀罕,看都不看一眼,除了那挺机关枪,全送给咱们了,这可让咱们捡了个大便宜!”   “这次你们几个可是开了洋荤了,又坐了汽车,又捡了好枪。”赵四海在一旁眉开眼笑地摆弄着刚到手的三八大盖,冲着墩子几个说道。   “队长,您别老是摆弄枪呀,我们几个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跑回来,都饿得够呛,你也不说给弄点吃的啊!”墩子死搂着一支枪不放,却对赵四海不满地抱怨道。   “赵虹呢?把她找来,一起听听吧!”马特派员和赵老海对视了一眼,脑海里几乎同时想到了两个人名,“你们几个先等一会儿,等赵虹来了,再把这两位大侠的身高、相貌、所说的话都再讲一遍。”      第027章 日军慰安所(一)      “大哥,您干嘛不回去,非要跑出这么远再打一仗呢?”虎子趴在地上,不解地问道。   “为了王家村的安全。”吴铭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在任家镇闹腾了一下,再在这打一仗,鬼子就会认为咱们是朝这个方向走了,就不会再向王家村的方向侦察追究。”   “那还不好说,回头走,开枪毙了路上哨所里的那几个鬼子不就完事了吗?”虎子端起枪便要瞄准。   “不,无缘无故反倒会让鬼子怀疑咱们是欲盖弥彰,一定要让鬼子相信咱们是有什么目的或者是不得不打这一仗,才能彻底保护王家村。”吴铭摇了摇头,否定了虎子的提议,“走吧!咱们再向前走走看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大哥,您听。”虎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我听到了。”吴铭仔细听了一会儿,谨慎地拿起了枪,“好象是日语歌曲,小心点,应该是日本鬼子。”   两个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一百多米外的公路上有一辆日本的汽车趴窝,如果仅仅是汽车趴窝那就算了,可借着月光看到有十几个鬼子兵正肆无忌惮的坐在地上无所事事,有个鬼子正在狼哭鬼嚎着日本歌。   “靠,这么嚣张。”吴铭暗暗骂道,挥手示意虎子停下,开始侧耳倾听。   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吴铭发现这些个鬼子多数都是老兵,而且都是伍长军曹之类的低级军官,相互之间并不是很熟识,他们都是最近在前线因为作战勇敢而被奖励去一个地方享受消遣的。   “只有三天的假期,本想好好享受一下,没想到这个破汽车却坏在了路上。”一个胡子拉茬的鬼子抱怨道。   “是啊,我们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帝国立下功劳的人,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却被这破汽车耽误了。”另一个鬼子也附和道。   “喂,这车还能不能修好,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胡子拉茬的鬼子冲着正在汽车里忙乎的司机喊道。   鬼子司机半个身子埋在车里,正在助手的帮助下修理汽车,连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道:“我还没找到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停了一会儿,又抬起沾满油污的脸,冲着几个鬼子兵说道:“你们要是着急便走着过去吧,向前走大约两里地,再向东拐过去,大约五、六里路便有哨卡了,在那里你们可以搭别的车去,运气好的话兴许路上便能磁到车了呢!”   十几个鬼子凑到一起叽哩哇啦地商量了一下,由于路程不太远,多数人都同意向前走一走碰碰运气。   “这样好了,你们两个留下,等车修好或再搭别的车走,这样也安全一些。”大胡子对着两个不太愿意走的鬼子交待道。   乱哄哄地忙乱了一阵子后,十几个鬼子顺着公路向前走去,只剩下修车的司机和助手还有两个懒洋洋的鬼子。   听了半天,吴铭已经心里有数,悄悄向后退了退,伸手把虎子招呼过来。   “干掉这四个鬼子?”虎子轻声问道。   吴铭点了点头,“不仅要干掉他们,我还想到他们说的那个益阳湖军人慰劳所去看看,呆会手脚干净些,别弄出太大响声来。”   “明白了,大哥。”虎子兴奋地点头答应道。   “哟西,哟西。”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几个鬼子兴高采烈地高声叫喊起来。   鬼子司机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终于修好了,抽支烟歇息一会儿,让那帮急性子的家伙多走一点路吧!”   几个鬼子互相瞅了瞅,都不怀好意地怪笑起来。   悄悄地靠近了鬼子的汽车,吴铭突然蹦了出来,抬手便射,随着“卟、卟、卟”三声闷响,三个正吞云吐雾,闲聊着的鬼子只来得及一愣,惊呼声还没有发出便被打倒在地。   蹲在地上正在收拾工具的鬼子副驾驶倒很机灵,丢下手里的东西大叫一声拔腿就跑,虎子的身子从天而降挡在鬼子兵的前面,趁着鬼子兵一愣的时候,虎子咬着牙齿狠狠地将匕首插入了鬼子的胸口,鬼子兵低沉的惨叫一声后慢慢跪倒在地上,双手哆哆嗦嗦地握住匕首,一头栽在地上咽气了。   两个人将鬼子的尸体都拖到路旁隐藏起来,吴铭换上了鬼子司机的衣服,又弄了点油污涂在脸上。   “虎子,你还穿着横路敬三的少尉军装,就坐在我旁边好了。”吴铭笑着交待道,又弄了一小撮头发粘在虎子的鼻子下边,“这样就更像了,见到鬼子的时候你不用说话,绷着脸就行了,需要你说的时候看我的眼色,要是生气的话,大点声说八嘎。要是高兴,就面带笑容说哟西。”   “八嘎,八嘎,哟西,哟西。”虎子饶有兴趣地重复着。   “不错,不错,这最后一遍说得很好,有点京都的味道。”吴铭笑着夸赞道,“来,把咱们的东西都藏好,再等三个小时,估计前面那伙鬼子走远了咱们就出发。”   ……   远处,几道雪亮的灯光刺破了沉重的夜幕,汽车的发动机声音由远而近。   “上车坐好,我来对付他们。”吴铭冲着虎子说道,说完掀开汽车发动机的盖板,装作正在修理的样子。   两辆汽车大开着车灯行驶过来,“嘎”地一声停了下来,一个矮个鬼子走下汽车,借着车灯看见驾驶座上满脸严肃的虎子,立刻将双腿一夹飞快的敬了一个军礼。   “阁下,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事情吗?”   吴铭抬起头,笑着说道:“我已经找到毛病,应该修理好了,让我试着发动一下。”   吴铭走进驾驶室,顺利地发动了汽车,微笑着点点头,赞许道:“哟西!”   “阁下也是要到益阳湖边上的军人慰劳所的吗?”矮个鬼子笑着问道。   “是的,我们正是要到那里去,没想到车出了问题,耽搁了两个多小时,而且好象车的前灯还有毛病,时亮时灭的。”吴铭有些懊恼地说道。   “那请阁下随在我们的车后吧,这样安全。”矮个鬼子殷勤地说道。   吴铭笑着望向虎子,微微点了点头。   “哟西!”虎子立刻堆上笑容,冲着鬼子微笑点头。   “能为阁下效劳,是我们的荣幸。”矮个鬼子立刻谦虚道。   “那就辛苦诸君了。”吴铭对矮个的鬼子笑了笑,从汽车里摸出一包香烟丢给了鬼子,说道:“一会儿请吸烟放松放松吧。”   “谢谢。”矮个鬼子受宠若惊,马上一个立正,转身跑回了驾驶室。   汽车轰鸣着向前驶去,吴铭冷笑着对虎子说道:“瞌睡来了,就有送枕头的,这些小鬼子来得正好,倒省了咱们不少的事。”   “这小鬼子好象很怕我的样子,我的官很大吗?下次要不要弄一套更大官的衣服来穿。”虎子瞅着自己身上的军服,问道。   “日本军队中等级森严,只要比他们大就行了,你要是将军,坐着这车就露馅了。”吴铭笑着说道。      第028章 日军慰安所(二)      “戒备很严呐!”吴铭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这四十多里的路上,光哨卡就碰到六个了吧!”虎子在旁说道。   跟随着鬼子的两辆汽车,对鬼子岗哨的交涉都由前面汽车完成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安全。吴铭和虎子在这一路上接连遇到了五、六个哨卡,而且哨卡都有不少鬼子把守,没有一个伪军。   益阳湖边的一片大空地上,帐篷林立,嘈杂声一片,偶尔传来一两声女人的惨叫,乱糟糟的象一个大市场。   在一个鬼子的指挥下,吴铭将汽车停在了指定位置,和虎子一起走下了汽车。   “阁下,这是您的号牌,您可以在东边的帐篷里休息。”一个鬼子恭敬地将牌子递给虎子。   “哟西。”虎子在吴铭的示意下,笑着说道。   “西边的帐篷里是享受的地方,您把号牌交过去之后,自然会有人带您去享受支那女人。这是对军官的特殊待遇。”鬼子淫笑着指点道。   “那我呢?”吴铭不满地问道。   “这是你的号牌,八个人一顶帐篷,在南边的士兵区休息,要想享受的话,把牌子交过去排队等候。”鬼子兵又递给吴铭一个颜色不一样的号牌。   吴铭装作稍有些不满地接了过来,转头对虎子说道:“阁下,我帮您把东西送过去吧!”   “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啊?”在僻静无人的地方,虎子开口问道。   “应该是一个随军妓院,或者是慰安所。”吴铭眯起了眼睛,“现在你和我要一起行动,你不懂日语,自己一个人容易出事。”   “哦,我知道了。”虎子似懂非懂地回答道。   “咱俩先到你的帐篷看一下,再随便在各处走一走,观察一下情况再说。”吴铭边说,边翻看着自己的小号牌,上面有简单的说明,大概就是几点吃饭,几点休息的注意事项。   进了给虎子安排的帐篷,吴铭把背包里的武器和虎子都佩戴整齐,身处虎穴,可是一点也大意不得,否则一不小心就要栽在这里了。   “少佐阁下,您回来了。”帐篷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吴铭悄悄地透过帐篷帘的缝隙,向外窥视。   外面是一个鬼子上尉正在对着叫渡江的鬼子少佐立正行礼,恭恭敬敬地说着话。   “宫琦上尉啊,你怎么还在这里闲逛,假期可是只有三天哪,可要抓紧时间好好享受。”渡边微笑着说道。   “是,我会好好享受的。”宫琦笑道,“佐级军官是可以在晚上十点以后要支那女人陪宿的,不知少佐可曾选中了合适的支那女人。”   “今晚就不要了,我的胳膊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今晚想好好休息一下。”渡江指了指自己的左胳膊,微微摇了摇头。   “要不要去找附近驻扎的第六联队军医给您过来看看?”宫琦关切地问道。   “老毛病了,不用麻烦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渡江感激地点了点头,“宫琦君还是抓紧时间去享受一下吧,这马上就要到今天结束的时间了。”   ……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别乱走啊!”看着渡江和宫琦各自离开,吴铭转头向虎子交待了一下,闪身出了帐篷,跟着渡边向里面走去。   军官休息区分为尉级和佐级,渡边住的帐篷比较靠里面,这一片大概有十几座帐篷,比尉级住的稍大一些。   渡边走进自己的帐篷,脱下军装,除下腰带,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胳膊,就要休息了。   “渡边阁下,您休息了吗?”帐篷外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谁呀?”渡边疑惑地问道。   “是宫琦君派我来的,我能进去和您说话吗?”吴铭目不斜视,恭敬地低头站在那里,即使有人现在从他身边经过,也绝对不会引起怀疑。   “是宫琦呀,”渡边自语道,“你进来吧!”   “是。”吴铭掀帘走了进来,面对着渡边一个立正,微微低头,“渡边阁下,您好,打扰您休息了。”   “说吧,宫琦派你来,有什么事情。”渡边随意地摆了摆手,问道。   “是这样的,宫琦君刚才碰到了一个军医,他派我来问一下,是否要把军医带来,诊视一下您的胳膊。”吴铭抬起头,流利地说道。   “呵呵。”渡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笑了起来,“你回去告诉宫琦,让他费心了,我的胳膊没有什么,今晚就不必麻烦了。”   “是,我这就回去。”吴铭又是一个立正,微微转身,象是要离开的样子。   吴铭突然猛地又转了过来,借着转身的力量,右拳屈握,闪电般地击在了正微笑着的渡边少佐的咽喉上,右脚随之而起,狠狠地踢在他的下体。   随着“喀嚓”声,渡边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鲜血从嘴里流出,整个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吴铭蹲下身子,扳住他的脑袋,又是用力一扭,这个动作的致命原理在于利用旋转造成寰枢椎脱位从而导致延髓压迫,而延髓是生命中枢,控制着人的心跳、血压、呼吸等所有基本的生命活动,一压之下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渡边了!   帐篷帘一动,穿着笔挺少佐军服,贴着一撇仁丹胡子的吴铭走了进来,冲着虎子微笑着。   吴铭和虎子在东边军官休息区和南边士兵休息区走了一圈,东边大概有五、六十顶帐篷,南边大约也是这么多,加起来应该能有近五百多人在这里享乐。而且这里是外紧内松,这个慰劳所的戒备非常松懈,这与外面的戒备森严,哨卡重重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只有寥寥几个宪兵松松垮垮地游逛着,以制止可能有酒醉的日本兵闹事。   在西边的一个个帐篷外,吴铭和虎子看到的是日本鬼子丑态百出,在外面排队的日本鬼子一个个急不可耐地乱喊乱叫,一个个鬼子边束着裤腰带边出来换几个鬼子进帐篷,出来的鬼子一个个畅快地淫笑着。   吴铭穿着少佐军装,摆出了一副威严的神态,虎子此时倒成了他的跟班。遇见的鬼子不论官兵都恭敬地敬礼问候,吴铭也只是微微点头回礼,很是过了一把官瘾。   引起吴铭注意的是南边帐篷区边上的几间木制的小房子,因为那里有日军在巡逻把守,便和虎子装作不经意般地走了过去。   一个鬼子岗哨走了过来,还没说话,吴铭就抢先威严地用日语喊道:“立正!”   鬼子立刻条件反射般的将双腿一夹飞快的敬了一个军礼。   “哟西。”吴铭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指着小房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用的?”   “报告阁下,这里是关押支那女人的地方。”鬼子站得笔直,清晰地回答道。   “啪啪”皮鞭抽在肉上的声音,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这是怎么回事?”吴铭指着发出声音的房子问道。   “报告阁下,我们正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支那女战俘。”   “不听话的女战俘。”吴铭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转而露出了兴趣盎然的神情,“有趣,带我进去看看。”   鬼子哨兵犹豫了一下,虎子在吴铭眼神的示意下,立刻大声吼叫道:“八嘎。”   “怎么?要我找你的长官才行吗?”吴铭沉下了脸,用威严的语气问道。   “请阁下随我来。”望着阴沉着脸的吴铭,还有旁边气势汹汹的虎子,鬼子岗哨马上让开了道路。      第029章 日军慰安所(三)      屋内正进行着一幕令人发指的兽行,一名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被赤条条一丝不挂的吊在房梁上,两只脚被强行分开绑在地上的木桩上,呈人字型。女人雪白的身体上已经满是鞭痕。一个日本鬼子正在用鞭子抽打这个女人的下体,另一个鬼子抱着膀子在旁淫笑着。   两个鬼子看见一个少佐和一个少尉在哨兵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一愣之下,马上一个立正,站得笔直。   “这就是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吴铭微微点了点头,指着吊着的女人问道。   “是的,阁下。”一个象是军曹的鬼子兵恭敬地答道,“如果不是人员不够,早已经把她处理了。我们正在教训她,让她好好地为帝国勇士服务。”   “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吴铭径自走了过去,伸出手拂开女人的头发,托起她的下巴。   “畜生,杀了我吧!”沈敏抬起头,眼神依旧倔强,用微弱的声音地说道。   “什么?她是不是已经屈服了?”吴铭明知故问,转头用日语询问道。   “不是的,阁下。”鬼子军曹稍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哟西,这样才够味吗!”吴铭的脸上浮起了笑容,“一会儿把她送到003号帐篷去,我今晚就要她陪宿了。”   “可是,阁下,这个女人十分倔强……不如给您换一个温驯的朝鲜女人如何?”鬼子军曹有些为难地说道。   “倔强,我就喜欢有野性的,这样才有征服的快乐。”吴铭沉下脸,训斥道:“难道你认为一个帝国军官会对付不了一个支那女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阁下。”鬼子军曹慌忙解释道。   “那就照办吧!半个小时后我要在我的帐篷里看见这个女人。”吴铭不再答理鬼子,转身向外走去。   “哈依。”几个鬼子立正答道。   “今晚咱俩必须出去,否则天一亮就容易露馅了。”吴铭低声交待道,“先回你的帐篷,拿上东西再到我那里。”   “明白了,大哥。”虎子点了点头。   “包里是不是还有些外伤药?”吴铭接着问道。   “有,但是不太多,劫鬼子汽车得到的都运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吴铭皱着眉头说道。   吴铭和虎子收拾完毕,在帐篷里等了十几分钟后,外面便响起了鬼子军曹的声音。   “阁下,我们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吴铭整理了一下衣服,威严地说道。   两个鬼子抬着被军毯紧紧包裹着的沈敏走了进来,轻轻地放下。   鬼子军曹一个立正,讨好般地说道:“阁下,我们已经把这个支那女人冲洗干净,希望您能满意。”   “哟西。”吴铭赞许地点了点头,“士兵你做得很好,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上等兵竹下俊,谢谢阁下的夸奖。”鬼子军曹受宠若惊,腰板挺得更直了。   “辛苦了,把这个拿去。”吴铭笑着将渡边兜里的香烟扔了过去。   “谢谢阁下,那我们就告辞了,希望阁下能够玩得愉快。”竹下俊和两个鬼子兵鞠躬退了出去。   吴铭拿过药品和绷带,用手指了指帐篷门,虎子会意地走了过去,开始从缝隙里监视外面的动静。   吴铭望着沈敏露在外面那充满仇恨的目光,想了一下措辞,怎么说才能让这个倔强的女人快速地安静下来,并配合自己呢?   “有人来了。”虎子转头警告道。   吴铭立刻将药品和绷带藏了起来,轻轻摸了摸腰上的匕首,示意虎子离开门口。   “渡边阁下,您还没有休息吗?我是宫琦上尉。”外面的脚步声一停,传来了宫琦的声音。   “宫琦上尉,请进来吧!”吴铭从容不迫地说道。   “哈依。”宫琦一边答应着,一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罐头和一瓶清酒。   宫琦抬头一看,帐篷内不是渡边,而是一位陌生的少佐正背着手站在那里,不由得愣住了。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吧!”吴铭微笑着说道,“我是芥川少佐,渡边君有些事情,马上就会回来了。”   “哈依,芥川阁下,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宫琦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毕恭毕敬地向这位陌生的少佐打了个立正。   “宫琦上尉不必客气。”吴铭很随意地摆了摆手,接着侧身指着沈敏说道:“来,你也来看一下渡边君选中陪宿的支那女人。”   宫琦犹豫了一下,勉强向前走了一步,很随意地看了一眼,应付道:“渡边君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个支那女人……”   猛然间,一把匕首刺向宫琦的腰椎,与此同时,吴铭的左手也捂住了他的口鼻。“嗤”的一声轻微闷响,锋刃完全没底,宫琦如同被电击中了一般,身体一颤,想呼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两秒钟后宫琦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身体向一边斜倒。   虎子走过来扶住就要跌倒的宫琦,两个人将宫琦靠着桌子坐好,呈歇息状的时候,宫琦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吴铭转身走到沈敏身边,蹲下身子,用手拂开她额前的湿发,“你不要问我们是什么人,只记得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就行了,听明白就点点头。”   沈敏惊愕地望着面前这个穿着鬼子军装,又杀了鬼子的人,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根本忘记了回应。   吴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到门口继续监视的虎子,用尽量温柔的口气说道:“我先替你上药包扎,然后你把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咱们再想办法离开。”说完,轻轻地打开包裹着沈敏的毯子。   当沈敏的玉体完全裸露出来的时候,她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激烈的动作,这里面原因非常复杂,可能是她相信了吴铭的话,也许是在吴铭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淫邪的味道,只有一种痛惜的神情,也可能是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多少力气。   温柔的动作,清凉的感觉,让沈敏感到了难得的温暖。“可能很痛,忍着点。”吴铭皱着眉头把伤药抹在沈敏皮开肉绽的下体,又轻轻地用绷带包扎起来。沈敏闭上了双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先把衣服穿上,吃点东西,再把关押你们的情况仔细讲一下。”吴铭将几件渡边的干净内衣裤递了过来,又转身拿过几个罐头。      第030章 日军慰安所(四)      “我们一共二十六个,都是国军士兵,被俘后,被日本鬼子从俘虏集中营带到这里……稍有反抗即被枪杀,有的被捆绑起来像我一样被折磨,现在只剩下二十一个人了。”沈敏哽咽着讲述着悲惨的经历。“为了防止我们逃跑或自缢,日本鬼子把我们的衣服都烧掉了,有的还在肩膀上刺上了号码,晚上就睡在稻草上。”   “伤天害理的畜生。”在门边监视的虎子气愤得握紧了拳头。   “你们都被关在那几个小木屋里吗?外面有几个守卫?”吴铭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的,我们这些战俘都被关在一起,后面的小屋子里还有不少朝鲜女人,她们都有棉被盖,也有衣服穿。”沈敏略微停顿了一下,“外面守卫应该是两个人,还有几个是在另一个小屋子里睡觉。”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没有行动能力?”吴铭继续问道。   “行动困难是有,一点也动弹不了的倒是没有。”沈敏抹了把眼泪,回答道。   “明白了。”吴铭转身取过挎包内的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虎子,你看这里,日文标注的应该叫五里坡,那里有什么僻静的地方能藏人吗?”吴铭指着地图问道。   “五里坡啊?”虎子翻着眼睛想了一下,“东面的小山上好象有个尼姑庵,倒是很僻静,我只是小时候和父亲走过一回,应该能藏得下人。”   “好,那咱们就往那走。”吴铭点了点头,“虎子,把马灯吹了,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行动。”   ……   后半夜两点多,疯狂了一天的日本鬼子都进入帐篷睡觉了,周围静悄悄的,连在停车场负责导引的鬼子也不见了踪影。   木屋前放哨的两个鬼子紧裹着大衣,眼睛半睁半闭地倚靠在木板墙上。   不远处亮起了汽车的灯光,一辆带篷的卡车绕过帐篷区,贴着边缓缓行驶了过来。   汽车一停,吴铭(上尉)和脸上明显带着几道血痕的虎子(少佐)阴沉着脸跳下了汽车,两个鬼子哨兵慌忙打起精神立正行礼,吴铭理也不理,径自走到后车厢,将用军毯包裹着的沈敏抱了下来。   “把这个支那女人关好,明天我要狠狠地教训她。”吴铭瞪着眼睛对鬼子哨兵说道。   “哈依”。   鬼子哨兵接过沈敏走到木门前,一个哨兵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嗤”“嗤”两声轻响,两个鬼子只来得及轻微地哼了一声,声音便被捂了回去。   两个人扶住鬼子的尸体,将他们倚在门边坐好,将沈敏推进屋里。   “动作快点,弄出响声谁也跑不了。”吴铭在沈敏耳边轻声交待着,然后和虎子转身直奔鬼子住的小屋。   “别出声,都别出声。”沈敏一进屋子,便焦急地轻声说道。   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群赤身裸体的女人正横七竖八地蜷缩着挤在一起,有几个还满脸泪痕。   “大家快把嘴巴扎住,有人来救我们了。”沈敏来不及细说,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布条分发下去,“都别出声,要不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吴铭和虎子闪进屋内,十个鬼子正鼾声如雷地睡得正香。   吴铭将手枪将腰带上一别,冲着虎子努了努嘴,拔出匕首便向左边窜去,虎子狞笑了一下,拿着刺刀向右边几个鬼子冲了过去,“嗤”“嗤”“嗤”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闷哼。   不大一会儿,吴铭抱着几床棉被和一堆鬼子的衣服快步走了出来,将东西向后车厢里一扔,转身走到关押战俘的木门前,轻轻敲击了三下,推开了房门。   “快,鬼子已经解决了,抓紧时间上车。”吴铭皱着眉头对沈敏说道。   “姐妹们,相信我,不要犹豫,这是我们离开魔窟的唯一机会了,大家别管那么多了,都跟我走。”沈敏说完便扎上了嘴巴,率先走了出去。   屋内的女人们好歹都当过兵,神经比一般人多少要坚强一些,虽然光着身子比较难堪,但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沈敏走了出去。   吴铭站在车旁,又抱又推,将这些一丝不挂的女战俘都弄进了车里,虎子也小跑着往返了两三趟,将鬼子屋里的棉被衣服鞋子、武器弹药,捎带着一挺机关枪一起塞进了车里。   “大家千万不要出声,呆会便要过哨卡了。”吴铭交待完后,将篷布拉下来,又绑了绑,才和虎子一起登上汽车。   汽车缓缓地出了慰劳所,吴铭开始打开大灯,频频踩着油门加速前进。   十几里的路转眼便到了第一个哨卡,鬼子哨兵看到不远处亮起了刺眼的灯光,挥舞着小军旗命令吴铭停车,疾驰的汽车开足马力一直“杀”到哨兵的身边才猛然间“嘎”的停下来。   鬼子哨兵吓了一跳,轻轻的骂了一声:“八嘎!”   虎子将脑袋探出车窗恶狠狠地吼叫一声“八嘎”。   鬼子哨兵看见车内坐的竟然是一位少佐,立刻双腿一并,立正行礼。   吴铭跳下汽车,阴沉着脸用日语对鬼子哨兵说道:“少佐阁下有紧急军务要去处理,马上把路障拿开。”   “可是,可是……”鬼子哨兵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理由。   吴铭立刻暴跳如雷地大吼道:“八嘎,耽误了阁下的紧急军务,军法从事。”说完上前抡起胳膊,狠狠地抽了鬼子哨兵几个大耳光。   鬼子哨兵被抽得身体摇晃,晕头转向,嘴里还努力地说道:“哈依,哈依。”   岗亭内跑出来了一个鬼子伍长,到了跟前一个立正,“请阁下息怒,我们马上放行。”说着招呼几个鬼子上前将路障搬开。   “哟西。”吴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指着伍长说道:“你去打电话,告诉前面的哨卡统统放行。”   “哈依。”鬼子伍长干脆地答应着,转身跑回岗亭去打电话。   人们都有一种固定的思维,要想冲进守卫森严的堡垒,非常困难,可要是从内部冲出来,则相对要容易很多。鬼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他们守卫森严的慰劳所里杀出两个煞星,还救走了二十多个女人。   “我已经通知完毕,祝阁下一路顺风。”鬼子伍长很快便跑了出来,表功似的对坐在车里的虎子和吴铭说道。   “哟西。”虎子得到吴铭的示意,微微露出了笑容,点头赞许道。   吴铭则笑着招了招手,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等开出了一段距离,看不到哨所了,吴铭停下了汽车,拿着渡边的指挥刀跳了下来,将刀用嘴叨住,两手交替,几下便爬上了路边的电话线杆子,猛地一挥刀,将电话线全部砍断。   “大哥,您的计划真好,这么容易就冲出来了。”虎子坐在车里,露出了笑容。   “正因为层层关卡,防守严密,从外面几乎没有可能潜入进去,所以鬼子对内部的防范便比较松懈。而且鬼子的军队里等级森严,上级对下级有绝对的权威,他们才会如此听话。”吴铭笑着解释道。   “怪不得那个鬼子被大哥扇得站都站不住,还立正呢!”虎子恍然道。   “日本人天生便是贱骨头,对他们越凶,他们越尊重你。”吴铭不屑地撇了撇嘴,“好了,前面又快到哨所了,你拿出点威严,冷酷一些。”   “知道了,您不是说过冷酷就是把面前的都当作死人就行了吗?”虎子笑了笑,随后紧绷起了面孔。      第031章 皇协军的素质      吴铭看了一下手表,已经疾驰了四个多小时了,天边已经开始发白。   “虎子,前面是个岔路口,应该往哪边走?”吴铭用手拍了拍快睡着的虎子。   “哦”虎子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前面,“应该是左边那条路,比较窄,右边宽的应该是通向XXX的。”   “应该?你不会搞错吧?我还是停下车好好看看地图吧!”吴铭有些不满地说道,“天也快亮了,你穿这身衣服太显眼了,换件官小点的吧!”   在通往XXX的大路上,一群倒扛着步枪的伪军赶着两辆牛车正向这里走来,一个个土黄色的军装穿得歪歪扭扭,缩着头抄着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张翻译,您说板本太君为啥让大家伙这么早便去催粮哪,这也太辛苦了。”一个伪军头目在牛车上蜷缩着,问道。   “你懂什么。”张翻译扶了扶眼镜,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刚刚睡醒,最齐整,咱们去了,一个也跑不了,还不乖乖地把粮食交出来。”   “高见,张翻译这么一说,兄弟就明白了。”伪军头目陪着笑脸,“这次张翻译应该能够称心如意,兄弟们一定把那个不识抬举的小妞子给您弄回去。”   “妈的,老子看上她上门提亲,是她的福气。”张翻译气愤地骂道,“不知道好歹,非要窝在穷村子里受罪,真是犯贱。”   “那是,那是。”伪军头目恭维道:“谁不知道张翻译是板本太君跟前的红人,家里又是方圆百里数得上的大户,跟了您,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不尽哪!”   这群伪军转过岔路,正好看到不远处停着的汽车,还有两个穿着军装的鬼子在车前对着周围指指点点。   “皇军。”伪军头目腾地跳下牛车,瞪大了眼睛。   张翻译也跳下牛车,仔细地看了看,“皇军好象是迷路了。”   “张翻译,您懂日本话,您带几个弟兄去问问那两位皇军。”伪军头目试探地说道。   张翻译瞅了瞅周围畏畏缩缩的伪军,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去问问。”   吴铭和虎子已经发现了这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都转过身将手伸进怀里,握着枪,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太君,早上好。”张翻译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带着四个伪军小跑着赶了过来,“有什么能为太君效劳的吗?”   吴铭冷冷地点了点头,用日语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据点板本太君手下的皇协军,正要去不远的杜村为大日本帝国催粮。”张翻译点头哈腰地说道。   “哟西。”吴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的辛苦,皇军会记得的。”   “为大日本皇军效劳在所不惜,哪里敢说辛苦二字。”张翻译精神一振,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不少。   吴铭略微想了一下,决定把这些伪军全部干掉,既然被他们看见了,放他们走的话,一旦被有心人追查到,躲在尼姑庵里就不大安全了,起码要给那些可怜的女战俘留出一段休息恢复的时间吧。   “让他们都过来,我要看看这些皇协军的素质。”吴铭似笑非笑地对张翻译说道。   “哈依。”张翻译一个立正,转头对身边的伪军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让弟兄们都过来,两位太君要看一下咱们的素质。”   不大一会儿,这群草架子兵便挺胸抬头地站在了吴铭和虎子的面前。   吴铭煞有介事地在队列前走了两趟,一边走,一边撇着嘴,摇着头。   “他们的身体太瘦弱,不能为大日本皇军好好效力,只会浪费粮食。”吴铭走到张翻译身边,非常不满地说道。   “太君,您别看他们瘦,可浑身都是肌肉啊!”张翻译急忙辩解道,“他们很有力气,一定能为皇军效好力的。”   “是么?”吴铭疑惑地问道,“那就脱光了衣裤,让我好好看看他们的肌肉。”   “这个,这大冷的天,让他们脱光了。”张翻译为难地说道。   “八嘎。”吴铭怒骂道,“你胆敢欺骗皇军。”说着,猛地抽出了虎子手中的指挥刀,将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张翻译的脖子上。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张翻译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哀求,“我这就让他们脱,我这就让他们脱。”   “弟兄们。”张翻译走到伪军面前,带着哭腔说道:“皇军嫌你们太瘦,要你们脱光了衣裤,看看你们的肌肉。”   “啊!”伪军头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怎么这么倒霉呀,大清早便碰上这么两个变态的日本人。   “张翻译,这怎么能行,现在可是冬天哪,您再去和两位太君好好说说。”伪军头目苦着脸哀求道。   “好好说个屁,你没看到太君差点把我劈了吗?”张翻译瞪着眼睛斥责道,“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两个变态。”   “队长,不好了,日本人把机枪架上了。”一个伪军惊慌失措地指着前面说道。   “什么?”伪军头目和张翻译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吴铭拄着指挥刀正对着他们冷笑,虎子则在架起了机关枪,正冲着他们瞄准呢!   “脱吧!兄弟们。”张翻译差点没哭出来,“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杀了咱们还不跟捻死个蚂蚁那么容易,这两个日本人看来是疯了,咱们还是留着命要紧哪!”   伪军头目咧了咧嘴,回头无可奈何地说道:“脱吧,挨会冻也比白白丢了性命要强啊!”   在一片低低的咒骂声中,十几个伪军将衣裤都脱了下来,堆在一旁,一个个穿着内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哟西。”吴铭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将手伸进了怀里,对着虎子点了点头。   “哒哒哒……”机关枪喷出一道火舌,扫向十几个伪军,在惨叫声和子弹射入人体的“吱吱”声中,伪军们就像割倒的麦子一样倒了下去。   枪声一停,吴铭手持驳壳枪走了过去,“叭叭叭叭”,给伪军每个又补了一枪。   “把这些衣裤都送到车上,让她们穿好后都下车。”吴铭冲着虎子一摆手,蹲下身子开始扒伪军脚上的鞋子。   ……   十几分钟后,二十几个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女战俘站在了车下,望着空旷的四周和天空,重获自由的女人们泪流满面。   “把东西都放到牛车上,快点,别他妈的就知道哭。”吴铭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再把这些伪军的尸体都扔到汽车里,你,快点领着她们干。”吴铭冷着脸对沈敏说道。   沈敏犹豫了一下,咬着牙带头走向横七竖八的伪军尸体,随后人越来越多,虽然都很虚弱,也很害怕,但还是帮着吴铭和虎子把伪军的尸体都运进了汽车。   “虎子,你带着她们先走,我处理完汽车很快便会赶来的。”吴铭在汽车篷布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虎子说道。   “好的,大哥,您快点回来啊!”虎子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走向牛车。   “沈敏,你们都跟着我这位兄弟走,现在还不能大意,要当心鬼子追过来。”吴铭伸手将沈敏叫到身边,指着虎子说道,“你们身体虚弱,就轮流坐着牛车走,不要磨蹭。”      第032章 栖身尼姑庵      觉得速度差不多了,吴铭飞快地用摇柄将油门顶住,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由于离心力的作用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才站起来。而汽车则吼叫着冲向盘山路外的深谷。   半晌,山谷中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   吴铭在路旁的小树林中的换了衣服,背起背包,开始顺原路返回,去追赶虎子等一行人。   起风了,从地平线上漫过来一片轻雾,雾迅速地厚重起来,象一层层灰色的棉絮罩在头上。不大一会儿,小小的白色雪花,象吹落的花瓣一样飞了下来,开始还是零零落落,接着就是一团团地飞舞。   吴铭轻轻地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中凝成晶莹的水滴,这场雪来得真是时候,这一片片白羽毛虽然纯洁,却不能将这世上所有罪恶和丑陋都遮盖起来。他紧紧了衣服,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雪片越来越大,一朵朵一簇簇,轻盈地横飞过来,无声地落在衣衫上,落在头上,沾在眼睫上,眉毛上,消了又聚上来,擦掉又沾上来。空中已经望不见什么了,只有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扯碎了的棉花团。   在风雪交加中,吴铭跋涉了三个多小时才来到了慈云庵,这座尼姑庵处在东山的半山腰处,只有一个大殿和旁边两个偏房,也早已经破败不堪。   沈敏等一群女人都拥挤在大殿上,围着火堆在取暖,火上还架着口铁锅,正煮着粥。   “大哥,您回来了。”虎子迎了上来,满脸喜色。   吴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你担心了,这里情况怎么样?说给我听听。”   “这里只有两个尼姑,一个老得耳聋眼花,连路都走得困难,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小尼姑,见我们来开始都吓得够呛。”虎子指了指大殿旁边的小屋,“现在都在那个小屋里呢!后来小尼姑好象不怎么害怕了,拿了一些米和一口锅,让我们自己先煮点粥喝。”   正说着,小屋的房门一开,一个小尼姑抱着一个小坛子走了出来,走到大殿,抬头望了望吴铭和虎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将小坛子放到地上,轻声说道:“这是咸萝卜,你们可以就着粥吃。”说完转身低头向回走。   吴铭的职业习惯使他具有超强的认人能力,只要见过一面,哪怕只是一张照片,看过一眼之后,也会深深地记在心里。   吴铭紧跟着小尼姑走了出来,说道:“等一等。”   小尼姑闻声停下了脚步,吴铭轻声问道:“你怎么没回家,跑到这里当尼姑了。”   小尼姑抬起头,望着吴铭,“家里人都被土匪杀光了,房子也被烧了,我无处可去,正好碰到师太,便到这里出家了。”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这里也算一个安身之处,等世道太平了,再还俗也行。”   小尼姑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大殿里的女人们,问道:“这些人都是大侠救出来的苦命人吗?”   “是啊!”吴铭微微颌首,“她们都是被日本鬼子折磨糟蹋,碰巧被我救了出来。”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想让她们暂时住在这里,养养伤,恢复恢复体力,最多不过十天,我就带她们走,你看方便不方便。”   “出家人慈悲为怀,都是苦命的女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小尼姑说道:“这里虽然香火不盛,也偶尔会有善男信女前来烧香磕头,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再往山上走一段路,有几间破房子,是香火鼎盛时盖的仓库,能够遮风挡雨,先让她们住在那里吧!”   “那就谢谢了,呆会我给你些钱,还得麻烦你买点粮食。”吴铭笑着说道。   “那倒不必,上回您给的钱我还有一些。”小尼姑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回了小屋。   “大哥,您怎么认识这个小尼姑的?”虎子有些纳闷地走了过来。   吴铭皱着眉瞅了虎子一眼,伸手就要给他个暴栗,“你这眼睛,你这记性,上回在黑云寨里放跑的女人不就有她一个吗?”   “嘿嘿,别打,别打。”虎子躲闪着傻笑了两声,“这也不怪我呀,她剃了个光头,我哪能认出来。”   吴铭和虎子来到大殿,看着二十几个女战俘正用两三个破碗轮流喝着热粥,吴铭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说话。   沈敏接过一碗粥,站起身对吴铭和虎子说道:“两位大侠,你们也喝点热粥吧!”   “不必了。”吴铭冷冷地说道,眼前这群人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身体虚弱还是小事,精神萎靡不振却着实让人头痛。只有振作起她们的精神,让她们有继续活下去的目标,才算真正的让她们摆脱这种状态。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吴铭冷冰冰地开了口,“瞧你们一个个的德性,哪里象当过兵的样子,如果只想混吃等死,过一天算一天,就不要浪费粮食了。”说着,哗啦一声,将指挥刀扔到了地上,“趁早自己抹脖子得了。”   屋里的人都一愣,惊愕地望着吴铭,不知道这位救她们出来的大侠为什么突然发起了脾气。   “我们……”沈敏也迷惑不解地说道:“大侠的救命之恩,我们姐妹们自然是要报答的,不知……?”   “哼,报答,我不稀罕。”吴铭不屑地冷笑着,“钱财,我随处可得;女人,我也看不上你们这些被鬼子玷污过的身子。”   “你……”沈敏听着这刺耳的话语,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其它人也羞愤难当,有几个人已经流下眼泪。   “眼泪和哀求洗刷不掉你们身上的耻辱。”吴铭不为所动,依旧用阴冷的声调说道:“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事实证明你们不是贪生怕死,不是懦弱无能的代名词,并且能洗刷掉日本鬼子强加到你们身上的耻辱,让这帮畜生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惨重的代价,一辈子都为之后悔,你们愿意去做吗?”   “愿意,请大侠帮助我们,教我们杀敌的本领。”沈敏想也没想,坚决地回答道。   吴铭没有理她,把目光转向大殿内的其他人。   “杀了这帮畜生。”   “报仇,我要报仇。”   “杀光日本畜生,否则还不如死了的好。”   抹掉眼泪,女战俘们恨得咬牙切齿,纷纷表明态度。   “用日本鬼子的鲜血洗刷你们身上的耻辱,为千千万万被日本人污辱杀害的中国人报仇雪恨,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吴铭一字一顿地坚定说道,“我救你们出来,不是要你们忍辱偷生,窝窝囊囊地过完一生,要是那样,我宁肯把你们当成一堆行尸走肉,你们在临终前也会痛悔自己的屈辱经历,而死不瞑目。”   “上天只帮助值得帮助的人,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救世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希望借助外力获得解救和幸福,也只能使自己永远在苦海里挣扎。”吴铭稍稍缓解了一下表情,继续说道:“你们快点吃饭,吃完后还要出发,山上有几座破房子,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暂时借给你们养伤和恢复体力。”   “大侠,您也留下来吧!”沈敏期盼地问道。   “最多十天,我会回来的,如果连这几天你们也熬不过去,那你们也没有什么值得帮助的价值了。”吴铭答道。   “而且想学会杀日本鬼子的本领,也是一件很辛苦很艰难的事情,你们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觉得自己不行的话,就趁早挖个坑,死了算了。”      第033章 人生自古伤离别      “大哥,您明天真的要走了吗?”虎子恋恋不舍地说道。   “你也长大了,怎么还婆婆妈妈的,这话你都问了好几遍了。”吴铭笑着回答道,“别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后的路还要靠自己去走。”   虎子低下了头,满脸的失落,半晌,抬头说道:“那一起去吃顿饭吧!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在呢!”   自古以来,中国都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所谓送行饺子接风面。家人朋友来到要吃面条,此谓“长接”,亲朋好友要出远门,送行的饭要吃饺子,此谓“短送”。一长一短,表达了企盼团聚,希望外出的人早早归来。   “吴先生,多吃点,虽然知道留不住您,可还是希望您能早日回来。”村长王和又端过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呵呵,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这肚子要撑爆了。”吴铭摸着肚子笑道。   “吴先生是有大见识的,您走之前给拿个主意,这兵荒马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王和犹豫了一下,张嘴问道。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从兜里拿出烟卷递给王和一支,自己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据我估计,总得七、八年才能把小日本打跑,在这段时间里乡亲们尽量小心一些,熬过去就好了。”吴铭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您的意思是这小日本只有七、八年的气运,这中国还是亡不了的?”三爷爷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对,中国当然亡不了,小日本也就折腾这七、八年。”吴铭坚决地点头肯定道。   “可这七、八年也很难熬呀!”王和刚刚舒展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总不能老是不回村子,呆在这大山沟里呀!”   “要回村子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风险还是有的,而且还很费力气。”吴铭略想了想,决定给他们出个主意。   “吴先生到底是能人,这么快便想出了办法,您快说。”王和喜道。   “这个,好吧!”吴铭开始将电影《地道战》中的东西剽窃过来,讲得头头是道,“……形成了房连房、街连街、村连村的地道网,为使鬼子不易发现洞口,乡亲们要进行严格的保密,再把洞口巧妙地隐蔽起来,用墙壁、锅台、水井、土炕,哦,还有驴槽马槽做掩护。在洞口修点陷阱、埋点地雷、插上尖刀,或者在洞内挖掘纵横交错的‘棋盘路’,为了防止小鬼子用水、火、毒破坏地道,在洞内装上卡口、翻板和防毒、防水门,或者将地道挖得忽高忽低、忽粗忽细、并且设有几个直通村外的突围口。这样,地道便成了进可攻、防可守、退可走的地下堡垒。”   吴铭连说带画,一气说了大半天,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让虎子训练村子里的青壮,每天轮流站岗,白天用狼烟,晚上用火堆,鬼子一来,乡亲们就都钻进地道,这样兴许是个办法。”   王和点了点头,对凑过来的虎子说道:“吴先生说的画的,你能看懂不,都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虎子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那张乱七八糟的纸上。   “我只是说一下思路,大家可以再想些办法进行完善。”吴铭谦虚地说道。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三爷爷点头赞叹道,“咱们村子里的人虽然少,可地方也小,要是费点力气挖好了地道,还真是不怕小日本鬼子来祸害,大不了损坏些家什器具,只要有命在,就不怕什么了。”   “对,吴先生可是出了个好招,等春天一化冻,咱们就开始挖地道。”王和也喜上眉梢。   “师傅,有些地方我还没太明白,要不您再呆一天吧!”虎子指了指图纸,说道。   吴铭白了虎子一眼,这小子分明是在耍心眼,“没弄明白是吧,今晚和我一起睡,我好好给你讲讲。”   ……   早上五点钟,吴铭便收拾好行装,在虎子的陪同下走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吴铭愣住了,王家村老老少少几十口子人正站在寒风凛冽的洞口外望着自己。   “大家知道吴先生是个洒脱的人,说走就走,所以我让我那小子看着。”王和一指儿子王宾说道。   “也有你的份吧!”吴铭感动之余,回头瞪了虎子一眼。   “您也别怪他们,您是王家村人的救命恩人,要是走时不送送您,那还是人吗?”三爷爷走了过来。   “这是给您预备的干粮,还有一些钱。”王和将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谢谢大家,谢谢乡亲们。”吴铭接过包裹,背在身上,含笑冲着送行的人们拱手抱拳。   “吴先生,就让虎子替大家伙送送您吧。”王和冲着吴铭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而去,一直走出了老远老远,回头望时,还能依稀看见乡亲们伫立的身影。   离别的滋味是那样的凄凉,想说一声再见需要多么坚强。也许挽留你,徒增你浅浅深深的叹息和绝望,因为每一次在我触及不到你的身影时,你总是像个无依的孩子一样容易受伤。我想要忍住眼泪,却不能忍住悲伤,在不知不觉中泪已成行。   “虎子,就送到这里吧!”当吴铭转头对虎子说话时,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的虎子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啦?”吴铭强笑着伸手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以后又不是永远见不到面了,哭哭啼啼地像个孩子。”   “大哥。”虎子抹了把眼泪,哽咽地说道:“再让我送您一段路吧!”   “傻瓜。”吴铭摇了摇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筵席,你我相聚是缘,离别也是缘,以后还会有缘再见的。”   虎子倔强地把头扭到了一旁,用袖子抹着眼泪和鼻涕,也不说话。   “听话,回去吧!别让你娘和乡亲们担心。”吴铭好言劝说道。   虎子万般无奈地回过头,深深地望了吴铭一会儿,似乎要把吴铭深深地刻在心里。   “大哥,您把这个拿上。”虎子将手里的97式狙击步枪递了过来,“我知道您那枪的子弹金贵得很,剩下的不多了,还是用着这个方便一些。”   “好吧!”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接过狙击步枪,虎子又在包裹里塞了几十发子弹,才交到了吴铭手中。   “你的责任就是保护自己的亲人,好好干吧!”吴铭勉励地笑着说道。   “大哥,您多多保重啊!”虎子说着又掉下了眼泪,“以后有机会我就去找您。”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吴铭硬起心肠,训斥道,“好了,我这就走了,你也回去吧!”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   风吹拂着你桀骜的心灵,你选择在天空飞翔,在你的心中,描绘着日月同辉的光芒,我说过我不会哭,我说过为你祝福,我把离别的滋味象一杯烈酒一样痛楚地品尝。      第034章 再遇麻杆      “沈敏,我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救咱们出来的是什么人啊?”柳华皱着眉头问道。   “管他什么人,只要能带咱们杀鬼子报仇就行。”胡青咬着牙说道。   “我也猜不透,他们杀日本鬼子就像宰鸡一样轻松,而且那个岁数大的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也数他下手最狠,胆子最大,而且装什么象什么。”沈敏皱着眉头挪动了一下双腿。   “会不会是军统的高手?”成晓怡猜测着说道。   “不用瞎猜了,过几天他不是还回来吗?”沈敏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疼得吸了一口凉气,“再睡一小会儿,我该替王莹站岗了。”   “等王莹回来,让她先教咱们打枪吧,她好象打得挺好的。”成晓怡建议道。   “好啊!”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破木门被慢慢地推开,小尼姑静云扛着半袋子米走了进来。   “小师父,跟您打听点事行吗?”看到静云放下米袋就要离开,沈敏谄笑着凑了过来。   “这位施主,不知你要打听什么事情?”静云问道。   “小师父好象认识救我们的那两位大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沈敏殷勤地搬过一张破椅子,拉着静云坐下。   “他们没告诉你们吗?”静云不解地问道。   “没有啊,一路上光顾着逃命了,话都没说上几句,当然没机会告诉我们了。”成晓怡也凑了过来。   静云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们兄弟俩是江湖上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大侠王不三,王不四,上回在黑云寨……”   “原来是这样啊!”沈敏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多谢小师父,多谢您了。”   “你们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等静云刚刚离去,成晓怡便问着身边的人。   “我也不信。”沈敏也摇着头说道,“如果是独行大侠,怎么会说日语,又会开汽车,杀人的手法又怎么会那么纯熟。”   “听你俩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呀!难道是小尼姑在骗咱们?”胡青挠着脑袋,傻乎乎地说道。   “你呀!”成晓怡白了胡青一眼,“不是小尼姑在说假话,而是那两个人在说假话,我说你的脑筋什么时候能变得灵活一些呢!”   “越想越像军统训练出来的高手。”沈敏也皱着眉头思索着。   “如果我们有他们那样的身手,就能更好的报仇雪恨了,杀光该死的日本鬼子。”柳华拍了拍身旁的机关枪,恨恨地说道。   ……   “这个黄老财,真是吝啬到家了,刚刚干完活,就给了钱撵咱们走,生怕咱们留下多吃他一顿饭。”董大翠边走边抱怨道。   “算了,你就别唠叨了。”董彪摇了摇头,“爹走南闯北,这样薄情寡义,尖酸刻薄的富人见得多了,有些土匪盗贼也比他们仁义。”   董大翠见爹这么说,十分不乐意,冲着后面背着一个小木箱子的麻杆喝道:“你倒是走快点呀,前面有个破窝棚,正好在那里歇一会儿。”   “哦。”麻杆闷闷地答应一声,加快了脚步。   来到了破窝棚,董大翠将肩上的担子放在地上,又帮麻杆把木箱子卸下来,粗声说道:“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外面的小树林里划拉点烧柴,点个火暖和暖和,顺便烤两个饼子吃吧。”   “还是我去吧!”麻杆急忙拦阻道,“你背的挑子那么沉,还是先歇一会儿吧!”   “好吧!你小心着点。”董大翠点了点头,转头拿出一把柴刀,“把刀拿着,别走得太远,要是碰到狼你就大声喊。”   “知道了。”麻杆接过刀,转身走了出去。   “大翠呀,麻杆这孩子,回来以后变了不少,我不能对不起麻杆他爹,你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要老是训人家。”董彪拿起烟锅,吧哒吧哒抽了起来。   “还不是你,弄的什么指腹为婚,害了人家。”董大翠埋怨道,可嘴角却挂上了一丝笑意。   ……   踩着厚厚的积雪,麻杆在小树林边上收捡着枯枝断树,不大一会儿工夫,便收拾起了一小捆干柴,嘴里哼唱着小曲便要离开。   “呵呵,麻杆你挺悠闲哪!”一个声音突然从树林深处传了出来,披着白布做的斗篷,吴铭斯斯然地走了出来。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麻杆扔下柴火,将刀护在胸前,充满敌意地问道。如果是黑云寨的土匪,那可坏了,非被他们抓回去,逼问黑老三被杀,寨子被毁的原因。麻杆脑袋里急速转着各种念头。   “怎么,不认识了。”吴铭轻轻地将头上的风帽摘了下来,笑着问道。   “你是……”麻杆睁大了眼睛,“王大侠。”   “看来你过得不错呀!”吴铭走到麻杆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说说吧,现在干什么营生呢,是不是又在哪个寨子里发财呢?”   “嘿嘿。”麻杆讪讪地收起了柴刀,“我哪敢哪,我现在正……”   “麻杆,你怎么了?姑奶奶来了。”董大翠边喊着,边飞奔而来,手里还拎着条扁担。董彪则跟在后面,手里赫然提着一把驳壳枪。   “别动手,别动手。”见吴铭把手探向腰间,麻杆急忙举起两只手胡乱摇晃着,“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他可是深知吴铭杀人不眨眼的脾气,生怕这位大侠一发火,把自己未来的媳妇和岳你都干掉了。   麻杆脸色发白,冲着吴铭解释道:“这是我的媳妇,后面是我的岳父,大侠,您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转头又冲着董大翠喊道:“你个不懂事的娘们,还不把扁担放下,这位就是我常说的王大侠,我的大恩人。”   董彪也赶到了跟前,闻听此话,把手里的驳壳枪揣进怀里,又按下了董大翠的扁担,冲着吴铭一拱手,“原来是麻杆的大恩人,王大侠,在下董彪,乃是麻杆的岳父。”   吴铭点了点头,也是抱拳一礼,“原来是董大叔,在下王不四,也算是麻杆的朋友。”   “对,对,朋友,朋友。”麻杆忙不迭地点头,努力缓解双方的紧张。   吴铭仔细打量着董大翠和董彪。   董大翠粗眉大眼,一身野气,身子板壮实得能将麻杆装下,一双杏子眼瞪得溜圆。一看就是匹野性难驯的野马。   董彪体态魁梧,方脸膛上,条条饱经风霜的皱纹像刀刻似的,两笔象被墨抹过的扫帚眉,几乎连生在一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子,又硬又长,配上额角那弯月形的伤疤和略高的鼻子,显得很威武。   “王大侠,经常听麻杆提起您,相见不如偶遇,到前面的小窝棚里歇息一会儿,喝口热水吧!”董彪油滑老练,见双方的气氛有所缓和,便邀请道。   “也好。”吴铭在雪地里奔波,也有些疲累,略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第035章 改造枪支      “王大侠,怎么不见那位大侠?”麻杆给火上添了把柴,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有别的事情,暂时没和我在一起。”吴铭淡淡地回答道,从包裹里取出干粮和腌肉,“把这些烤一烤,大家都吃点吧!”   “王大侠真是艺高人胆大,兵荒马乱的,敢一个人在外闯荡。”董彪赞赏地点了点头。   吴铭微微一笑,“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看董大叔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哪!”   “呵呵,年老不讲筋骨为能,和年轻人是没法比呀!”董彪豪爽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如今只能靠手艺混碗饭吃而已。”   “不知董大叔是干什么行当的,我看怎么像个游走四方的货郎呢。”吴铭指着担子和木箱,开口问道。   “差不多,别人卖的是货,我卖的是手艺。”董彪笑着答道。   私人游动修枪、造枪商贩:这是一个特殊的行业,有如走方郎中。史料中说到河北、河南、四川都很多。由一人到数人不等,为地方豪强大户、小股军队或土匪修造枪支。按客户的意思,在一个地方住上十天半月,以手工打造。其品质依人而异,一般都烙印有原厂的一切印记,惟妙惟肖。当然,也有的印得不知所云,可能是没有原枪作样子,只是师傅教下来,以讹传讹。这类枪很多中看不中用,打几发是可以,打多了就会出问题。有许多的表面处理非常粗糙,一看就知道是手工打造。许多此类枪贩在抗战时期为中共吸收,成为中共的兵工人员。   “这不,前几天刚在三十里外的黄家堡为黄老财修了几支汉阳造,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王大侠,这还真是有缘哪!”董彪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吴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一动,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手艺。   “董大叔,我这里有点小活,不知道您能不能给修一修。”吴铭将身上的97式狙击步枪递给了董彪。   “三八大盖?”董彪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哦,还带着望远镜,不知这支枪有什么毛病吗?”   “毛病倒是没有。”吴铭又拿出FN30-11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只是枪上的这个瞄准镜不太好,我想把这个安在枪上。”   “好东西呀!”董彪望着手里的新式瞄准镜,赞不绝口,又和手里的枪仔细比量了半天,抬头说道:“给我一个时辰,保管让你满意。”   “好。”吴铭喜出望外,“那就麻烦董大叔了,事后我给您……”   “不用说这个,就看在你救过麻杆的份上,这活我一分不收。”董彪挥手打断了吴铭,“麻杆,把我的箱子拿过来,大翠,你再去外面捡点柴火。”   箱子一打开,吴铭才吃了一惊,虽然没有什么台钻、台虎钳等大型专用工具,可这些土造的家伙功能还真是不少,即使达不到非常精确的标准,但像套螺丝扣,钻个孔什么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多花费些时间和力气而已。   ……   “好了,总算没丢了这张老脸。”董彪长出了一口气,将枪交给了吴铭。   三八大盖再配上高倍带夜视功能的瞄准镜,威力何止提高了一倍。吴铭欣喜地接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又向远方瞄了瞄,满意地点头。   “董大叔的手艺真没说的。”吴铭冲着董彪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过奖了,过奖了。”董彪得意地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不过,你们要想靠这门手艺在这个乱世生活,恐怕很难哪!”吴铭轻轻摇着头,“现在日本鬼子横行,要是哪一天被他们撞见,可就完了。”   “是啊!”董彪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想着为这两个孩子多赚些钱,再跑到国统区去,却不知道能不能如愿哪!”   吴铭把装钱的包裹从腰上解下来,“哗啦”一声,倒出一半大洋,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两根小金条,“拿着这些钱,到国统区去吧,那里没有鬼子,怎么说生活也要比这里安定得多。”   “这,这怎么行?”董彪望着面前白花花的大洋,摆着手拒绝道。   “有什么不行?”吴铭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从土匪窝里抄来的不义之财,能够用它们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不正是应当应分吗?”   “再说,我还有一个条件呢?”吴铭指着木箱子和担子说道:“我想要这些工具,不知道董大叔肯不肯卖给我呀?”   “王大侠这是宽慰我呀!”董彪笑了起来,“这些个东西能值多少钱,送给您都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可不能再反悔。”吴铭伸手作击掌状。   “好,王大侠义薄云天,我董彪要是再推辞,可就是矫情了。”董彪伸出大手,与吴铭响亮地三击掌,双方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侠,您怎么拿这些东西呀?”麻杆在一旁插嘴道。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过几天便来取。”吴铭一点也不着急。   “也好,这不远的地方有个坟地,找个坟洞藏起来也不难。”董彪点头道。   “董大叔对这附近很熟悉呀!”吴铭说道。   “走过多少趟了,虽然赶不上当地的人,可也八九不离十。”董彪颇为自豪地说道。   “那这附近可有什么能够藏人的隐秘所在,比如说山谷,山洞什么的?”吴铭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这样的地方吗?”董彪略想了一下,“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看着董彪欲言又止的样子,吴铭不解地问道。   “那好,我从头说。”董彪喝了口水,开始慢慢讲述这其中的缘故。   离这里不过十里地的山坳里有一处顺着陡峭的山势开的山洞,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开凿出来的,更没有知道当时开这个山洞的用途。前七、八年的时候,有几个南边来的人在洞里斟探了好长时间,确定了这里是一个银矿。便办了挖矿手续,雇了一些当地人,在这里采矿。每天轰隆隆的电磨声响彻山谷,很是热闹。后来这些人见矿采得差不多了,日本鬼子在华北又步步紧逼,世道不太平,便收拾收拾,返回了南方,这个山洞也就废弃了,本地人很少有人进洞。   “可是听当地人讲,两年前,这个山洞附近出现了一只花发神猿,身上缠着破布条子,奔走如飞,生吃野物。而且善于投掷石块,既准且远,有不少砍柴的村民被它打伤。”董彪讲述到这里,似乎故意要加强一下气氛,停顿了一下。   吴铭倒没觉得怎么样,麻杆和董大翠却缩紧了身子,有意无意地靠在了一起。   “后来,那个山洞附近便再没有人敢靠近了,村民们砍柴也绕远到别的地方去,老人们讲啊,那是一只得道的仙猿,占据了那个山洞,谁要是敢靠近它的家,必遭报复。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村民们都要准备一些供品前去供奉。”董彪终于讲完了这个恐怖故事。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什么神鬼狐仙之类的东西,不过是以讹传讹,被无知的人越传越神,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董大叔,您给说下那个山洞的大概位置,我要去看看。”吴铭说道。   “王大侠,您不怕那个什么花发神猿吗?”麻杆向火堆凑了凑,问道。   “呵呵,怕它。”吴铭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比它凶恶残忍的土匪和鬼子我都不怕,还怕一只猴子吗?这不过是无知的村民以讹传讹造出来的假神,它要那么厉害,还会蜗居在破山洞里,还会用石头投人,早就一个掌心雷,一股黑旋风,把人卷跑或轰成焦炭了。”      第036章 白毛女?      “那王大侠认为这个花发神猿是个什么东西?”董彪瞪大了眼睛,问道。   “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总比小鬼子要好对付吧!”吴铭笑道,“依我看来,这花发神猿多半和我们一样,也是个人。”   “你听说过猴子身上还缠着破布的吗?除了人,我还想不出什么动物要穿衣服呢?”   “这倒也是。”董彪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只是有人被打伤,吓跑,倒还真没听说有被打死的或被吃掉的。”   “王大侠是想找个僻静的落脚的地方吧?”麻杆在一旁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差不多,如果合适的话,就作为一个落脚点,如果不合适,我再想别的办法。”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陪王大侠走一遭,也看看这个花发神猿到底有什么神通。”董彪收起烟袋锅,站起身。   夹在东西两座峰峦中间的后山坳,两边都是密密的松树林,看不见日头,阴嗖嗖的,四周静的让人发碜。   一阵寒风吹来,松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不时有积雪从树上落下。董大翠和麻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埋怨地望着董彪。   “董大叔,你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过去看一看。”吴铭将身上的长枪和包裹放下,收拾了一下,开口说道。   董大翠和麻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最好是不要到那个黑乎乎的山洞里去,更不要碰见什么花发神猿。   “要不,我陪王大侠一起去吧!”董彪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没事,您放心好了。”吴铭笑着拒绝道,“我不熟悉里面的路,也不会深入矿洞的,只是简单地看一下。”   到了洞口,吴铭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口雪地上残留着的脚印充分证明了他的想法,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猿,确确实实是一个人。   洞里两侧坚硬的石壁上,不时有突兀的岩石刺出来,有的石壁上还冻着不少冰凌,洞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清冷的味道。   这山洞曲折深邃,越是深入,越是阴湿黝暗,到后来已伸手难见五指。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吴铭小心翼翼地向洞里走着,虽然他知道并没有什么神猿、鬼怪,但在这地势复杂的山洞里,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转过几个弯,绕过几道石壁,吴铭终于有了发现。一堆枯草,还有一些小动物的皮毛和禽类的羽毛,上面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旁边的一个破罐子里还装着清水,一些松塔,一堆燃尽的灰烬。   这便是那个神秘人住的地方了,吴铭暗暗点了点头,摸了摸这个简单的床铺,冰凉的,神秘人离开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吴铭又用手电向里照了照,洞还很深很深,但却不像刚才那样潮湿了,如果再宽敞一些,还算是个不错的所在。   “爹,您为什么要来这里,怪吓人的。”松树林里,董大翠低声埋怨道。   “怕什么?”董彪摆弄着手里的驳壳枪,“王大侠说得对,鬼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还是那些禽兽不如的人,再说,咱们欠人家的情,借这个机会也算还了一些。”   “爹说得对。”麻杆缩着脖子点了点头,“帮王大侠做完这件事,咱们就到南方去了,也许再没机会报恩了。”   “哼”董大翠不满地瞪了麻杆一眼,将目光又转向远处的山洞,突然叫道:“看,有个东西在向山洞跑呢!”   “好快呀!”董彪瞪大了眼睛,望着传说中的神猿。   一个人猿模样的家伙手里提着一只山鸡,快速地向山洞奔来,和村民们描述的模样差不多,一头花白的乱蓬蓬的头发,身上缠着还是穿着一些破布条。   来到洞口,它似乎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仔细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然后霍然抬头,正对上冲出洞口的吴铭的冷冰冰的双眼。   愣了一下,人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地喊叫,将手里的山鸡砸向吴铭,挥舞起长着长指甲的双手,猛地扑了上来。   吴铭一闪身,躲开了扔来的山鸡,顺势猛地一踢,一大篷地上的雪被扬向人猿。   人猿的动作随之一缓,吴铭已经发动了,上步、扭胯、踢腿,一脚贯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人猿的身上,虽然人猿挥舞的双手阻挡了一下,但它的颈侧还是受到了撞击,身子一个踉呛,差点栽倒在地。   不等人猿的身体恢复平衡,吴铭又是一个直线正蹬,这一脚干脆、直接,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正中人猿的腹部,人猿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立即被吴铭蹬倒在地,双手捂住腹部,身体蜷缩了起来。   乱蓬蓬的花白头发,身上胳膊上缠着一些兽皮和布条,胸部高高的,野性未驯的眼睛,一双指甲极长的粗糙的手,脸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泥垢,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硬得和牛角似的双脚——这就是这个怪东西的形象,然而她毕竟还得叫做人,而且还应该是个女人。   “别动,动就打死你。”吴铭恶狠狠地威胁道,又从腰上拔出手枪,“认识吗?这是手枪。”   也许是听懂了吴铭的话,也许是吴铭这两脚踢得太重,她紧咬着牙,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牙齿非常锐利,和野兽用来吃生肉的利齿一样。   这时,董彪等三人也已经飞跑了过来,和吴铭一起,将她牢牢地绑了起来,她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真的是人,好象还是个女的。”董大翠惊讶地叫道。   “王大侠,你看该如何处置?”董彪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我想一枪毙了她的,见是个女人,又有些犹豫了。”   “也是个不幸的人。”董彪叹息道,“自己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生活,挨饿受冻的,变成了这般模样,真是可怜。”   “看来这几年艰苦孤独的生活已经使她变成了一个半野人,我在洞口发现她很灵活敏捷,然而体力发达却引起了智力的退化,语言能力也很有问题。”吴铭摸着下巴分析道,“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咱们说的话?躯体内究竟是人的心灵,还是动物的兽性?”   “麻烦哪!”董彪皱起了眉头,“杀了她有些不忍,不杀她吧,又不知如何处置?”   “先进山洞里面去吧!”吴铭也有些苦恼,“麻杆你去捡点柴,点上火,咱们先暖和暖和再作决定。”   片刻后,山洞内一个火堆开始熊熊燃烧起来,起初,火堆似乎引起了这个不幸的女人的注意,可是她随即低下了头,眼睛里智慧的光芒也消失了。   她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地呆在那里,非常安静,像个聋子或是哑巴似的。   吴铭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好象不懂,甚至好象根本没有听。然而吴铭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似乎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而且似乎特别害怕吴铭,或许是被吴铭狠狠的两脚给踢怕了。   当吴铭捆住她的脚,松开她的手,递给她一些食物时,她有些畏缩地避开了。过了一会儿,当董大翠又试探着递给她一些烤好的山鸡肉时,她犹豫了一下,就像野兽似的抓过去,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了下去。      第037章 游击队的处女战      吴铭心烦地抽出了手枪,“我可不能再耽搁下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别,请别杀她。”董大翠摆着双手,用身子挡住了女野人,“她也是个苦命人,要不也不会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艰难度日。”   “你说得不错。”吴铭摇了摇头,“但现在我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看管她,这个山洞我看好了,要是放了她,肯定会冻死在外面。”   “那,那王大侠估计要几天才能办完事情回来?”董大翠问道。   吴铭略想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应该能回来。”   “爹”董大翠转头叫道,“咱们就在这里等三天吧,等王大侠回来咱们再走。”   董彪笑着站起身,轻轻抚摸着董大翠的头发,“我的好闺女,这有什么不行,救了这个人,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我去外面多捡点柴禾,晚上用。”麻杆说完转身向洞外走去。   “这样也好。”吴铭点了点头,指着女野人说道:“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一些,平时就绑着她好了,她野性未驯,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里有些干粮,再加上你们身上的,应该能撑过这三天。”吴铭将身上的干粮袋解了下来,递给董彪。   “放心吧,在外闯荡惯了,知道怎么填饱肚子。”董彪笑着说道,“王大侠虽然武艺高强,但到底是一个人,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等我回来,这里便热闹了。”吴铭一屁股坐在枯草做成的床铺上,笑着说道,“我先睡一会儿,天黑了就走。”   ……   “同志们,这是我们游击队成立后的第一次行动,大家有没有信心哪!”马远方站在石碌碌上,望着下面三十多名队员。   “有。”“有。”……游击队员们纷纷表示道。   “好。”马远方猛地一挥手,“出发,拔掉小满村的维持会,消灭铁杆汉奸杜时仲。打响咱们游击队的名号。”   三十多名壮小伙子背着各式武器,在马远方和赵四海的率领下,开始向小满村方向前进。   “你怎么偷偷地跟来了。”赵四海突然发现赵虹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竟然悄悄地猫在队伍后头,不禁放慢了脚步,轻声问道,“不是安排你留在村子里吗?”   “呆在村子里一点也没意思。”赵虹撇了撇嘴,又用哀恳的声音说道:“四海哥,你别声张,我保证不会碍手碍脚,就让我跟去看看吧!”   赵四海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前面低声喊道:“墩子,墩子。”   不大一会儿,赵墩子便跑了过来,“队长,喊我有什么事?”   “你跟着赵虹,保护好她。”赵四海一指身边的赵虹,命令道。   “啊!”赵墩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男人打扮的赵虹,不禁挠了挠头,不太情愿地说道:“我,我还想过过枪瘾呢!要不,让柱子来保护她。”   “我才不需要你们保护呢!”赵虹扬起了眉头,白了他俩一眼,“我有枪,能照顾好自己。”说完,转身便向前跑去。   “还不跟着她。”赵四海冲着墩子一瞪眼睛,“要是伤着了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游击队赶到小满村外围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凄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惨淡的光芒,村子里一片寂静。   “大勇,你带二十个人从后面进攻,我和四海带人从前面攻进去。”马远方指着远处的大院子说道。   正当游击队都做好了准备,马上就要悄悄潜到院墙下的时候,村子里突然传来了狗叫,马远方一跺脚,这该死的狗。   受到传染,不一会儿,村子里的狗便接二连三地叫了起来。   “呯呯”,院墙上的守卫也发现了正在靠近的游击队,吵吵嚷嚷忙乱地向外射击着。   杜家大院里面响了一阵枪后,又稀稀拉拉的停了下来了,枪声停下来后,有一个声音喊道:“外面是哪个绺子的老少爷们,不知道杜老爷和恶虎寨大当家的换过帖子,又是日本人任命的维持会长吗?”   “嘿,这狗日的把咱们当成土匪了,还搬出没耳朵和日本人来。”赵四海趴在地上,不屑地说道。   “四海,你带人从暗处潜过去,把院墙炸开。”马远方指着大院的一个暗角,说道,“我来稳住他们。”   见赵四海和游击队员悄悄地爬了过去,马远方冲着杜家大院大声喊道:“老子才不管你是谁的兄弟,还是日本人的狗,老子的手下要吃饭,识相的,打开院门,让老子进去搬粮食,保证不伤一人,否则,破了围子,灭了你全家。”   “原来是一群吃不上饭的土匪。”杜时仲撇了撇嘴,“灭财免灾,先给点粮食打发了他们,等日本人派兵过来,再找他们算帐。”   “不就是粮食吗?”一个护院头领大声喊道:“我们杜老爷已经答应了,大家不要动刀动枪伤了和气,还请外面的兄弟们先撤了围子,两百斤粮食马上就送过去。”   “空口白话,谁信哪!”马远方大声说道:“两百斤粮食,你打发要饭的呢。”   “妈的,给脸不要脸。”杜时仲恼怒地说道:“看他们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胃口倒不小,咱们也有二十多条枪,你们不是吃干饭的吧!”   “老爷您放心。”护院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既然这伙土匪不给老爷面子,大家伙一定把他们挡在外面,咱们手里的也不是烧火棍子。”   “轰”一声巨响,几颗绑在一起的手榴弹在院墙下爆炸了,院墙稀里哗啦的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扬起了一片灰尘。   “同志们跟我冲啊!”赵四海灰头土脸地跳了起来,领着十几个游击队员呐喊着向前冲去。   战士们跟着赵四海钻进院子,碎石瓦砾当中,一个大汉试图反抗,哆哆嗦嗦地去摸自己的枪,一个眼尖的战士立刻飞起一脚踢在那个大汉的脑袋上,身后跟上来的一个战士也毫不客气的将刺刀捅入了他的胸口。   枪声大作,负隅顽抗的护院们和游击队员们互相射击,子弹嗖嗖地四处横飞。   马远方也带人冲到了院墙下,几根毛竹搭在了墙上,马远方对身后吼道:“扔手榴弹,向里面扔手榴弹。”   身后的战士一连丢了两颗手榴弹,“轰、轰”两声巨响,院墙里面立刻传来几声惨叫声,没有受到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护院不知道如何躲避,即使是两颗手榴弹也让院墙后面的人死伤惨重。   村子里的村民们听到枪声,一个个将房门关得死死的。把脸紧紧的凑在门前的缝隙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唯恐门外的土匪们进来抢劫杀人。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个年头可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老爷被炸死了。”   “快跑吧,土匪杀进来了。”   “全完了,逃命吧!”   ……   院子里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失去了主心骨的护院们已经失去了斗志,开始大声叫喊着溃退逃跑。      第038章 回归      “我们已经都收拾好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你不用担心鬼子发现。”吴铭对静云说道,“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吧!”   “王大侠也请多多保重。”静云双手合什,低头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转身冲着二十多个女人一挥手,简短地说道:“出发。”   夜已经很深了,一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顶着寒风,艰难地跋涉着。   牛车被吴铭推入了深谷,两头牛在这几天里也被女人们吃了个干净,如今枪支弹药和一些棉被衣服都扛在了她们的肩上。   虽然这几天得到了歇息,但她们的体力还是显得很单薄,喘气声越来越粗,肩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吴铭却是不管不顾,独自在前面走着。这才刚刚开始,如果连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连几十里路都走不下来,自己倒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是否帮助她们了。   沈敏身上有伤,走了半天后,只觉得两腿间火辣辣的,每迈一步,都传来一阵刺痛,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努力地跟上队伍。   “阿敏,你的伤还没好,把身上的东西给我背。”成晓怡虽然也是累得够呛,看见沈敏皱着眉头,冒着虚汗,还是心疼地伸出了手。   “不。”沈敏摇了摇头,抹了把汗水,“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什么杀鬼子报仇。”说完又一指前面的吴铭,“他不伸手帮咱们也就是这个道理,他不是说过只帮助值得帮助的人吗?告诉姐妹们,咬牙坚持一下,不能让他把咱们瞧扁了。”   “原来是这样。”成晓怡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告诉姐妹们。”   帮助她们,让她们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哪怕在战斗中死亡,也会感到欣慰和满足,吴铭边走边想着。   ……   “乡亲们,我们不是土匪,是八路军游击队。”马远方站在磨盘上,冲着村子里赶来的稀稀拉拉的百姓说道。   “杜时仲铁心投靠日本鬼子,已经被我们镇压了。我们八路军游击队是专门打日本人的队伍,绝不为难老百姓。”马远方高声说着,却发现下面的村民都瞪着迷茫的眼睛在望着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要在广大农村建立广泛的革命组织看来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见效的了。“虽然现在我们的实力还很薄弱,但是只要大家伙同心协力,日本鬼子就不会长远,敌强我弱的局势会慢慢地改变过来,那个时候日本人在农村的势力就会薄弱,你们也知道现在日本人已经快要占领半个中国了,再不奋起抗击日寇,咱们中国人就要当亡国奴了。”   马远方说完大道理,冲着旁边的战士们挥了挥手,“这里是杜时仲剥削压榨大家伙的一些财物和地契,一会便分给大家,这地契也都会烧掉。”   底下冷漠的村民们这才有了些生气,眼睛瞪得溜圆,紧盯着游击队搜刮出来的杜时仲家的浮财,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盘算自己家这回能分到多少东西,能得到多少亩田地。   这次游击队的收获还是很大的,二十多枝汉阳造,两支驳壳枪,十几支火铳,基本每个队员都有了热武器,实力一下子增强了不少,又从杜时仲家搜刮了不少黄白之物和粮食,暂时解决了吃饭和经费问题。   “马特派员,这次战斗轻伤八人,重伤两人,牺牲一人。”赵虹利擞地给一个伤员处理着伤口,抬头说道。   马远方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对赵四海说道:“回去后还要下大力气练兵呀,打一个维持会便有这么大的伤亡,以后碰上鬼子呢!”   赵四海点头答应,“队员们都很勇敢,但这个战斗技术还是太粗糙,动作生疏,配合不好,而且是第一次打仗,难免有些紧张。”   “大家表现得都很勇敢,这第一仗也实现了咱们预期的目标,既打掉了小满村的维持会,又得到了一批武器,还打响了咱们游击队的名声。”马远方笑着表扬道,“我要给上级打个报告,给咱们派个政工人员来,也好让我能把精力都投到军事上。做政治工作,我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哪!”   “呵呵,是不是在小满村,百姓们的热情不高,马大哥便灰心了。”赵虹在旁笑着问道。   “灰心倒没有。”马远方也笑了起来,“政治工作是个细活,我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合,而且看到在战斗中队员们出现的问题,觉得自己还是首先要把游击队的素质提高上来,以面对以后越来越激烈的战斗。”   这时一个重伤员痛得哼了出来,赵虹立刻走了过去,微笑着对伤员说道:“很痛吧,马大哥已经派人去城里买药了,你先忍着点痛,睡上一觉,等换上药,再多补充一些营养,你很快就能康复的。”   那个伤员的疼痛立刻被赵虹美丽温柔的笑容击得粉碎,满头汗水的胡乱点头。   “现在咱们有了些钱,可不能乱花。”马远方看着赵虹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经常派人进城小批量地买药,这样积少成多,不容易被敌人发现。”   ……   看着吴铭带来的二十多个女人,董彪等三人是目瞪口呆,这帮女人有穿鬼子衣服的,有穿伪军衣服的,一个个疲惫不堪。   “自己找地方放东西搭床铺。”吴铭冷冷地说道,“半小时后过来吃饭。”   “是。”众人参差不齐地答应一声,各自分散行动去了。   “王大侠,这些……?”董彪疑惑地问道。   “她们都是被鬼子俘虏的国军士兵,碰巧被我救了。”吴铭将路上顺手牵羊打来的几只山鸡扔到了地上,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这样啊!”董彪赞叹道,“王大侠真是好本事,在鬼子窝里也是来去自如,还能救出二十多个人。”   “呵呵,大叔您过奖了。”吴铭谦虚道,突然又想了什么,问道:“那个野人怎么样了?没给你们惹麻烦吧?”   “呵呵。”董彪不由得笑了起来,“我那闺女和她处得还不错,虽然还绑着她,可她却老实多了,也没见逃跑的意思。不信,你去看看。”   “哦,我去看看。”吴铭立刻来了兴趣。   女野人乱蓬蓬的头发已经被董大翠简单地梳理过了,脸上的泥垢也洗得一干二净,见到吴铭,眼睛里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有些畏缩地动了动身子。   “她还是不说话吗?”吴铭对董大翠说道。   “恩,她能听懂,但就是不开口。”董大翠用怜惜的目光注视着女野人,“刚才还挺好的,她好象特别怕你。”   “我有那么可怕吗?”吴铭和颜悦色地蹲下身子,用尽量柔和的语调说道:“不过是踢了你两脚,有那么记仇吗?”   女野人抬头望了望吴铭,又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我只杀坏人,你不用害怕。”吴铭觉得很没趣,勉强提起精神继续说道:“本来呢,这个山洞是你先占了的,可是现在很多人更需要它。外面冰天雪地的,生活起来非常艰难。你要是有别的地方住,可以走。要是没有,你就还住在这里。咱们和平相处,互不侵犯。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把绳子解开吧!”吴铭站起身,对董大翠说道:“她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少,而且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来去自由,她应该能听懂。”      第039章 选择的权利      “这大冬天的,你们吃些什么呢?”董彪皱着眉头,发愁道。   “呵呵,我正要向董大叔讨个办法呢?”吴铭满不在乎地笑着,“您给我讲讲这附近村镇的情况,这办法不就有了吗!”   “原来你是打着那些地主老财的主意。”董彪会意地笑了起来,“也好,我就给你详细介绍一下周围富家大户的情况,免得你不明情况,碰上个硬碴。”   “附近百里方圆,共有四个村镇,丁村、大河村、小河村、黄家镇,三个村子里住的大多是些穷苦百姓,可也有几个富裕的地主老财,多去几家,也应该能凑足你们过冬的粮食。可这黄家镇,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董彪在地上画着几个村镇的大概方位,慢慢地解说道。   “为什么?”吴铭抬头问道。   “因为那里的镇长黄双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董彪咂了咂嘴巴,“听说他以前也是一个悍匪,后来受招安,才落地生根,开始走正道的。手下很有些枪法高明,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不光地多,而且店铺也开得很广,听说北平都有他的铺子,和另一个大富豪赵百万有得一拼。他家光护院就养了两百多人,这还不算他在外面养的那些打手,都配备了汉阳造,听说还有几门小炮,都是在鬼子没来时,花高价从国军那里偷偷买来的。”   “而且最近又雇佣了一批炮手,听说是‘镇八方’杜华领头。”麻杆在旁补充道。   “镇八方啊!名字挺响亮,很厉害吗?”吴铭笑着问道。   “这个镇八方听说原来是国军的人,拉了一帮溃兵当了土匪,不知道怎么惹了日本人,被鬼子围剿后损失惨重,可是时间不长他又恢复了元气,现在专干保镖护院的活,有很多地主老财和维持会都出钱请他当护院。都说他武艺出众,枪法也不错,而且为人很讲义气。”   “再和我说说这个黄双虎的家庭情况吧,说不得我也干回绑票勒索的事。”吴铭接着问道。   “这个黄双虎共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都不省心,都是些花花公子。只有二女儿是个精明人,听说叫黄玉霜,黄家所有的店铺和买卖都是她掌管着,算是黄家的半个当家人吧!”董彪继续介绍道。   “黄家像个小城堡一样,外面还有流动哨兵,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麻杆在旁提醒道,“周围很多绺子都瞅着这块肥肉流口水,可就没有人敢去惹他。”   “王大侠要是真去,还要小心黄家的护院头刘德柱,那个家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董彪不无担心地说道。   “他有乌龟壳,我有铁榔头,有家有业的人最怕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吴铭笑着说道。   “那倒是,有王大侠惦记着,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也确实不好过。”董彪也会心地笑了起来,“我明天和麻杆到附近的村子里再转一转,只要是吃的,便买些过来,也能让你们再挺上几天。”   “还得麻烦董大叔一下,连夜把这两把驳壳枪改造一下,看能不能这个东西安在上面。”吴铭掏出手枪消音器对董彪说道。   “应该可以。”董彪仔细比量了一下,“把准星锉掉,再套上扣,应该就可以了,也就几个小时就能干完。”   “耽搁了你们回南方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吴铭说着又拿过了装钱的包裹,伸手又要从里面掏钱。   “王大侠,你这可是把我们瞧扁了。”董彪不悦地按住了吴铭的手,“上回给的那些钱都让我们觉得惭愧,这力所能及的事情再不帮你做点,可真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等你忙活完了,我们再走也不迟啊!”   ……   吃完了饭,董彪和麻杆去改造驳壳枪,董大翠陪着女野人,沈敏等人都围坐在一起,等着吴铭如何安排。   “再过几天,董师傅他们便要回南方,虽然翻山越岭,沿途又有鬼子的封锁,但是小心一些应该问题不大。”吴铭点着一根烟,缓缓地说道。   “留在这里呢,不仅要经受严格的艰苦的训练,以后还要和鬼子刀对刀,枪对枪地血战,更加地危险。我希望你们能够慎重地考虑一下。是回到南方与家人团聚,远离战争的残酷,还是留下来向鬼子讨还血债。明天给我答复,一个实实在在,真心的选择。好了,都散了休息去吧!”吴铭简短地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去休息了,自己靠在枯草床铺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半晌,等他睁开眼睛,发现沈敏和成晓怡、胡青三个人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都过来,有什么话就痛快地说出来。”吴铭招了招手,说道。   “王大侠。”沈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您不准备带着我们杀鬼子了吗?刚才为什么要说那番话,您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以前我也并不知道有人能带你们回到南方,听董师傅的意思,这条通往山西的路很隐秘,只是难走一些,安全系数还是比较大的。”吴铭弹了弹烟灰尘,解释道。   “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么我就应该再给大家一个选择。”吴铭目光慢慢扫过三个人,“勉强是没有用的,只有真心实意,坚定不移地留下来的人,才会经受住艰苦的训练,才能在与鬼子残酷的战斗中发挥出全部的力量,纵然战死也含笑九泉。”   “至于所受到的心灵和肉体的创伤,回到南方以后,相对安定的环境,再加上时间,会慢慢愈合的。”吴铭掐熄了烟头,指点着三个人,“你们不要试图去做什么工作,干扰别人的思路和选择,你们自己也回去好好想一想,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人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沈敏,你等一下。”吴铭唤道。   “看你路上的表现,就知道你的伤还没全好,这里有些伤药,你自己拿去敷吧!”吴铭将药递给了沈敏。   “谢谢。”沈敏接过药,轻声说道。   “回去好好想一想,再睡一觉,心理负担不要太大,以前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就当被恶狗咬了一口吧!”吴铭语重心长地说道:“残酷的战争厮杀不应该属于女人,你还很年轻,根本无法再承担起那些伤痕累累的往事,就让那一个个伤口,慢慢地消失吧!”   “为什么你不到大后方去?”沈敏抬头问道,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你不是女人,你怎么明白鬼子对我们的伤害有多大,我每天做梦都会惊醒,那些畜生给我的凌辱我永远也忘不了。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现在就给你答复,我要报仇,我要杀鬼子。”   吴铭望着泪流满面的沈敏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只能告诉你,杀戮和血腥不能陪伴你一辈子。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种行为能让你暂时忘却心理的痛苦,得到一种报复的快感。”   “等到你厌倦的时候,可能也就是你得到解脱,重获新生的时候。”吴铭轻轻拍了拍吴敏颤抖的肩膀,“去吧,上了药好好休息休息。”   “恩。”沈敏轻轻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吴铭,转身向洞内走去。   吴铭望着沈敏有些蹒跚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也许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有难以抺掉的痛苦,不能碰,一触即发。想要忘记,谈何容易。也许就像有人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当那些无法言表的痛最终尘封了以后,也就不再那么痛了吧!可是那到底需要多久呢?又有谁能清楚呢?或许一生都得背负这种痛苦,只有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卡耐基说过:人的生命有如一条河,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什么湍流的人是很少见的。没有人愿意遭逢逆境,如果不能改变环境,至少可以改变自己对待事情的态度。就好像我们无法左右今天的天气是阴雨连绵还是阳光普照,但我们却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情,是选择一个微笑,还是选择沉沦。      第040章 适逢其时――英雄救美女(一)      “一、二、三……十二、十三。”吴铭点了点头,转头冲着董彪说道:“那十个要走的女人,就要拜托大叔了,还请您尽量安全地把她们带到国统区去。”   “我明白。”董彪已经从吴铭口中知道了这些女人的经历,对她们也是极为同情,“这条路虽然难走了点,可安全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吴铭将装钱的包裹打开,每个女人分了十块大洋,剩下的一股脑塞给了董彪,“钱我用不着,想要的时候也难不倒我,这些钱买些粮食先对付几天,再让麻杆和大翠买些衣服给她们换上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董彪接过包裹,“用不了的我会再平分给大家。”   “我先安排留下来的人,然后就去黄家堡。”吴铭转身招呼留下的十三个女人向洞内深处走去。   吴铭用严肃的眼神挨个瞅着留下来的这十三个女人,虽然她们的身体还很单薄,但目光都很坚定,站得笔直。   “既然决定留下,肯定都做好了思想准备。”吴铭来回踱了两圈,“那就从现在开始,争分夺秒地训练,争取早日去杀鬼子。”   “我要出去几天,在这几天里你们先练习端枪瞄准吧!”吴铭接过一把三八大盖,做着射击的动作,“这是立姿,这是跪姿,这是卧姿。我要求你们不但要姿势正确,还要端着枪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直到你们端不动为止。”   “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你们也不需要我看着吧!”吴铭板着面孔继续说道,“等我回来,便要开始新的训练,这几天你们加紧努力吧!”   ……   马路上,一辆马车在四个剽悍的护院护卫下,正在向前疾驰。   黄玉霜和一个丫环坐在车里,正在思考着自家的买卖,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日本货充斥市场,挤占了黄家原来的大部份额。不仅如此,滥发的军票也使得黄家的买卖损失巨大。   想着想着,黄玉霜突然又想起了刚才过关卡检查时,那张不怀好意的日本军官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高声对外面说道:“老张,再加快速度。”   车把式猛地挥了一下响鞭,两匹马嘶叫一声,四蹄翻飞,更加快速地向黄家堡奔去。   十匹东洋马驮着身穿黄色军装的鬼子渐渐地越跑越近,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前面的小黑点了。   “阁下。”一个骑手冲着小野少尉说道:“马车上坐的是黄家堡的二小姐,黄双虎在本地很有些势力,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一个支那土财主,有什么要紧。”小野不悦地横了骑手一眼,“刚才支那人太多,不好下手,再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皇军干的。”   “小野阁下的眼力不错,那个女人真的是一个美人儿。”另一个骑手淫笑着说道。   “我要把她抢回去藏起来,你们说好不好啊!”小野一边催动马匹,一边笑着说道。   “这好象是违反军纪吧!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一个骑手犹豫着说道。   “你太死板了。”小野摇了摇头,望着越来越近的马车,想起车内那个容貌美丽,气质高雅华贵的美女,一股骚动的热流由脚底生起,流过大腿,在腹腔中内翻腾,下身一下膨胀起来。强压了压欲火,连声赞叹道:“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只用一次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个小丫环也挺水灵的。”另一个鬼子舔了舔嘴唇,馋涎欲滴地说道。   “那就给大家都品尝品尝。”小野哈哈大笑起来。   吴铭和麻杆两个人,正向黄家堡方向疾行着。   “麻杆,你为什么要跟我来呀?这好象不是你的作风。”吴铭奇怪地问道。   “我胆子小,又没有能耐。”麻杆苦着脸解释道,“大翠一直瞧不起我,说我不像个爷们,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想让大翠看一看,麻杆也不是像她想的那样窝囊无能是吧?”吴铭笑了起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虽然在一起的时间短,不过还是能看出来,大翠还是很在意你的。还记得咱俩刚遇见的情景吗,她提个扁担跑过来,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样子。”   吴铭笑着拍了拍麻杆的肩膀,“这种感情上的事,外人看得更加清楚,要像个爷们,可不一定要像我这样打打杀杀,只要你有门手艺,能让老婆孩子不挨饿受冻,也就足够了,大翠估计也是这么个想法。”   “是这样吗?”麻杆挠着脑袋,翻着眼睛思索着。   “肯定没错的。”吴铭用力一巴掌拍在麻杆后背上,将他拍得一个踉跄,“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平平安安呢!”   麻杆呲牙咧嘴地站稳了身子,转而又笑了起来,“大侠说得没错,哪个女人想守寡呢?而且听您这么一说,大翠对我还真是不错呢!嘿嘿嘿嘿。”   “注意,后面有动静。”吴铭脸色一整,拉了一下麻杆,两个放低身子,在路旁的树丛中向后望去。   马车到底是速度慢,眼看着后面的鬼子骑兵越追越近,黄玉霜不由得心里发急,可惜自己不会骑马,这离黄家堡还有二十多里路呢!   “黄三,你快去堡里,让我爹多带些人来救我。”黄玉霜冲着外面喊道,“这伙鬼子肯定没安好心。”   “你们三个保护好二小姐,小鬼子欺人太甚,就干他娘的。”黄三对三个护院交待一声,鞭子重重落在马臀上,马儿一声嘶叫,飞快地向前跑去。   “呯”的一声枪响,黄三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下马来。   小野狞笑着放下手中的三八大盖,想回去报信找人,门都没有。   “除了车里的两个女人,一个支那人都不能放走,否则可能会有麻烦。”小野恶狠狠地下达着命令。   “先打他们的马。”一个鬼子骑手高声喊叫道,“这样他们便跑不了了。”   “鬼子开枪杀人了。”一个护院愤怒地喊道,从身上抽出了驳壳枪,呯地开了一枪,“老张先赶车跑,咱们挡住鬼子。”   双方隔着二、三百米距离开始了对射,护院们的短枪虽然射速快,但在这个距离却占不了上风,鬼子的三八大盖射程远,而且抗战初期的鬼子兵素质还是很高的,枪法都比较准。十个鬼子以战马为掩护,很快便压制住了护院们的抵抗。   在付出了两个鬼子轻伤,四匹马被打死的代价后,鬼子兵终于打死了三个护院,又追了上来。   “大侠,咱们怎么办?”麻杆紧张地问道。   “再等一等,鬼子靠近了再说。”吴铭透过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望着前面发生的这一切,“那个领头的鬼子枪法不错,我会先把他干掉。”   马蹄声越来越近,车把式老张焦急地对黄玉霜说道:“二小姐,鬼子追上来了,怎么办哪?”   黄玉霜脸色苍白,眼神却不像刚才时那样惊慌失措,她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勃朗宁手枪,露出了决然的神态,却没有回答。   “你趴在这里不要动。”吴铭对麻杆说道,“我来收拾这几个小鬼子。”说完,猫着腰向前小跑着离去。   鬼子骑兵拦截住了马车,跳下马来,用枪逼住了车把式,小野脸上挂着淫笑,用指挥刀拔开了车帘。   他希望看到的是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的表情,越是尖叫害怕,越能激起他的兽欲。      第041章 适逢其时――英雄救美女(二)      野兽捕获了弱小的猎物,一般不是一口咬死,而是要先戏弄一翻,等到挣扎的猎物筋疲力尽,最后绝望时才会享受美餐。小野幻想着这个美丽高雅的中国女人感到绝望的表情,他要让她尝到颜面扫地、精神备受摧残的滋味。   “黄小姐,不要害怕。”小野略有些失望,车里的女人虽然脸色惨白,但好象并不那么让他满意,于是他决定付诸行动,伸出脏手就向黄玉霜胸前伸去,期待着美女挣扎和尖叫。   “放我走。”黄玉霜突然拔出了勃朗宁手枪,双手握着对准了小野。   小野吓了一跳,愣愣地瞅着黄玉霜,一时说不出话来。   “放我走,要不就同归于尽。”黄玉霜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看着黄玉霜握枪的姿势,听着她微微颤抖的语音,小野慢慢镇定下来,眼珠转了转,努力装出一副和蔼的笑容,脚向后退去。   “我的,没有恶意。”小野用生硬的汉语解释道,“有人的报告,说黄小姐的车上藏有违禁的东西,我们是来检查检查的。”   “还请黄小姐的配合,我们检查完就会离开。”小野靠近了被枪逼住的车把式,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黄小姐下车稍等片刻。”   黄玉霜皱着眉头望着小野,这明显是说谎吗,什么违禁品,借口而已,可不下车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黄玉霜慢慢地下了车,双手端着枪对着小野,“我们都是良民,我爹是黄家镇的维持会长,我们不想与皇军为敌。”   “哟西。”小野点头笑着说道,“黄镇长的,皇军朋友的干活。”边说,边用手亲热地拍着老张的后背。   话音未落,小野突然把车把式老张的身子推向了黄玉霜,自己的身体则迅速地躲到老张的身后。   黄玉霜猝不及防之下,一声惊呼,被老张撞了个正着,摔倒在地,手枪也脱手而出。   小野走上前捡起了手枪,用戏弄的口吻对倒在地上的黄玉霜说道:“黄小姐,你的良心坏坏的,要受到皇军的惩罚。”说完,大声狂笑起来。   “呯”的一声枪响,小野的笑声戛然而止,脑袋被打成了烂西瓜,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吴铭迅速地拉动枪栓、退壳、上膛、瞄准、击发,动作快得让人目瞪口呆,趁着鬼子的暂时混乱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时,又开枪打死了两个鬼子。   剩下的三个鬼子终于大致判断清楚了袭击者的方位,一个个将身子藏在卧倒的马后面趴在地上隐蔽了起来。   吴铭冷笑着将弹仓剩下的子弹退出来,又压上了一个新弹夹,将瞄准镜对准了日本人隐蔽的马匹。   “呯”枪声响了,子弹擦着马屁股飞了过去,带出了一道血沟,战马一声长嘶,站了起来,前蹄腾空,马惊了。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带着热量,钻入了被暴露的鬼子腹部,改装的子弹翻滚着,把鬼子的五脏搅得稀烂。   “你掩护我,我去抓那个支那女人。”眼看着同伴捂着血肉模糊的肚子倒在地下,看来躲在马后面也不安全一。一个鬼子卸下刺刀,大声对另一个同伴喊叫道。   鬼子兵有些犹豫地瞅着军曹凶恶的眼睛,将心一横,答应道:“哈依。”   “啊!”鬼子兵大叫着,突然探出身子,向吴铭射击,刚刚射出枪里的子弹,已经被吴铭捕捉到了机会,一枪便击碎了他的脑袋。   趁着吴铭开枪的空档,鬼子军曹一个侧滚,滚到了马车后面,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地上的黄玉霜。   “卑鄙无耻的支那人,你个胆小鬼,懦夫。”鬼子军曹高声叫骂着,挟持着黄玉霜慢慢地走了出来,明晃晃的刺刀紧紧地贴在黄玉霜雪白的脖颈上。   “你出来,像个男人一样地与我决斗,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鬼子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藏在黄玉霜的身后,也亏得日本人天生矮小,能被一个女人挡住。   吴铭反复地瞄了瞄,只能打伤他,却没有把握一击必杀,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越来越离谱了吧,现在还有挟持人质这一说吗?   吴铭收起枪,背好,手里拿着驳壳枪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不要紧张,不要冲动。”吴铭边走边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嗨,你好吗,小日本鬼子。”   黄玉霜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越走越近,满脸灿烂的微笑的男人,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处在危险之中,真的是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家伙,只是一会儿工夫便杀了五个日本鬼子吗?   鬼子军曹从黄玉霜发际的缝隙紧盯着这个满不在乎的支那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你的汉语说得真不错,不知道过没过中文六级呀,过了的话可以当翻译了。”吴铭走到近前,继续胡说着。   “支那人,把手里的枪扔掉。”鬼子军曹恶狠狠地说道。   “为什么?”吴铭一脸的疑惑,眼睛四处望了望,用手指着黄玉霜,“我和她不是很熟啦,你拿她威胁不到我的。”   “不过。”吴铭话音一转,脸色严肃起来,“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让你看看一个真正的中国男人的胸怀和气魄。”   吴铭将步枪扔到地上,又把驳壳枪的弹夹退下来,揣进兜里,将驳壳枪冲着鬼子晃了晃,别在腰里,从腿上拔出了匕首,熟练地耍弄了几下。   “来吧!”吴铭摆了个架式,轻蔑地冲着鬼子勾了勾手指,“像个男人一样地决斗,别躲在女人后面,让我看一看你们日本武士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们那个狗屎天皇就是这样教你们维护一个武士的荣誉的吗?”   “支那人,你敢侮辱天皇,你敢侮辱大日本武士的荣誉,我要让你付出代价。”鬼子军曹被彻底激怒了,猛地把黄玉霜推到一边,挥舞着刺刀冲了上来。   吴铭将手一扬,匕首脱手而出,直奔鬼子的胸膛。   这个鬼子军曹倒也不简单,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还能依靠本能做出了反应,将身子一闪,匕首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趁着这个空档,吴铭脚尖一挑,将早已看准的小野的指挥刀挑了起来,接刀出鞘,一道雪亮的寒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划过鬼子军曹的脖子。   血如泉涌,喷溅而出。   鬼子军曹双手捂住脖子,身子软软地跪倒在地,双眼愣愣地望着吴铭。   吴铭双手握刀,向前走了两步,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日本人信的是什么天照大神,所有战死的都能成神是吧,不过,我也听说,天照大神是不收无头之鬼的。”   鬼子军曹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依然有些不甘心地想转身看一看这个可恨的支那人,吴铭高高地举起了刀,猛地挥了下去,一颗眼睛瞪得溜圆的脑袋滚落在雪地上。   吴铭收刀入鞘,往腰带上一别,又将驳壳枪上好弹夹,拉过一匹日本人的战马,飞身而上,向远处奔驰而去。   以前骑马是在香港的骑马俱乐部,作为消遣和娱乐,现在却真的要作为一个代步的好工具了,起码跑路的时候很少会被追上,吴铭心里这样想着,两个鬼子,两个伤兵,四匹死马已经能够远远地望见了。他伏低了身子,紧握着驳壳枪冲了过去。   血腥和杀戮又开始重现了。      第042章 反差真大――英雄变绑匪      黄玉霜手脚发软,捂着嘴,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这不是做梦吧,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却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二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老张心有余悸地说道,又转头对一旁的丫环训斥道,“你吐够了没有,还不快点扶二小姐上车。”   黄玉霜转头望了望吴铭离去的方向,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吐得七荤八素的丫环的搀扶下,爬进了车里。   “这真是一匹好马呀!”老张边称赞着,边将一匹东洋马拴到了马车后面。   吴铭来去如风,干掉了四个鬼子后,又飞马赶回,去与麻杆会合。   “好快呀!”老张瞅了瞅后面正飞马赶上来的吴铭,对着车内的黄玉霜说道:“二小姐,那个救了我们的家伙又回来了。”   “哦。”黄玉霜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马上又清醒过来,“等他过来就谢谢人家。”   吴铭策马而过,瞟了一眼马车和车后的战马,停也没停,越过了马车,直奔麻杆的藏身之处。   见到吴铭骑着马回来,麻杆不等招呼,便跑了出来,“这么快便完事了吗?”   “当然,我干活从来不拖泥带水,要不要过去看看?”吴铭勒住马头,笑着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麻杆摆着双手拒绝道,转而仔细打量了一番,夸奖道:“王大侠骑上这高头大马,真是威风凛凛啊!”   “你会骑马吗?那边还有一匹。”吴铭跳下马,轻抚着马颈,问道。   “会一点。”麻杆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是自家养的驽马,比不得这东洋的战马。”   “差不多。”吴铭伸手指了指驶近的马车,“我把那匹马要来,你先骑着吧!”   马车在吴铭的示意下停了下来,车帘一挑,黄玉霜走了下来,见过世面的女人就是不同,更何况黄玉霜应该算是一个女强人呢。   “多谢两位英雄拔刀相助,搭救了我们。”黄玉霜冲着吴铭施了一礼,“我黄玉霜知恩图报,一定要报答两位英雄的救命之恩。”   “报答倒不必了。”吴铭很随意地摆了摆手,“把那匹马解下来吧,我这位兄弟还没有坐骑呢?”   “当然可以。”黄玉霜微笑着答道,“这本来就应该是英雄的,老张,把马解下来还给这位英雄。”   “黄玉霜,黄玉霜。”吴铭突然若有所思地念叨着,“等一下,你叫黄玉霜,和黄家堡是什么关系?”   “我们小姐是黄家堡的半个主人,黄镇长家的二小姐。”老张炫耀般地介绍道。   “是这样啊!”吴铭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黄玉霜,这个变化也太大了点吧!刚刚来了个英雄救美,转眼便要绑票勒索,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真快呀!   “这事还真是有点难办哪?”吴铭转头望向同样有些惊愕的麻杆,“来吧,咱们是干什么来的?快上去说吧,这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哦。”麻杆努力装出凶恶的样子,走上前,“打,打劫,不对,是绑票,绑票。”   “绑票?”黄玉霜瞪大了一双秀目,“绑什么票?绑谁呀?”   “你呀,就绑你呀!”麻杆指着黄玉霜大声说道。   “绑我?”黄玉霜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将手伸向怀里。   “别动。”吴铭向前一步,抓住了黄玉霜的手,顺势将她拉到身边,“你见过我是怎么杀人的,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只要东西,不会伤害你。”吴铭在黄玉霜耳边威胁道。   “你们俩赶紧到黄家堡报信,就说我请二小姐去作客,明天午时带着一千斤粮食……”   “还有一百斤盐,一千块大洋……,还有……”麻杆在一旁补充道。   “够了,够了。”吴铭打断了麻杆的话。   “就是这些东西,到五里坡东面十里的树林里接二小姐回家。”吴铭板着脸冲着老张和丫环说道,“人可不要来太多,也不要耍什么花样,我这个人胆子小,一受惊吓保不准就会伤到二小姐了。”   “二小姐,请上马随我们走一趟吧!”吴铭转脸笑呵呵地对黄玉霜说道。   “我不会骑马。”黄玉霜黑着脸,冷冰冰地回答。   “这很容易。”吴铭突然拦腰将黄玉霜抱了起来,在她的尖叫声中,吴铭将黄玉霜甩到马背上,翻身上马,“麻杆,咱们走了。”   慢慢地,麻杆已经适应了并掌握了一些骑马的要领,刚开始骑马那种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策马飞奔可以让人在心理上产生一种快乐的刺激,麻杆在马上不禁狂吼了两声,表现得非常地兴奋。   “你不应该绑我,你惹大麻烦了。”黄玉霜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说说理由。”吴铭双手环抱着美女的腰身,边操纵着马匹,边问道。   “你救了我,只要提出条件,那些东西便唾手可得,你却非要老虎头上拔毛,黄家堡可不是好惹的。”黄玉霜在颠簸的马上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抓着吴铭的手臂,恶狠狠地说道。   “那你不早说。”吴铭恶作剧般地向黄玉霜脖颈里呵了一口热气,“现在绑也绑了,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现在把我送回去,我保证你要的东西一样不少,而且黄家堡以后也不再找你麻烦。”黄玉霜缩了缩脖子,语气放得轻柔了一些。   “呵呵,我只相信我自己,没见到东西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再说,我也不怕黄家堡找我的麻烦。”吴铭轻笑着说道。   黄玉霜见招数不见效,便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怎么不说话了?”吴铭心情不错,开始逗弄起这位美女来,“就这么点气量,你是怎么在商界混的,还能当黄家堡的半个家。”   “是不是因为你的家世,或者是你的容貌,别人才给你的面子。”   “不是。”黄玉霜气得发抖。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因为……”   “因为我聪明,有才智,有知识,有气度。”黄玉霜生怕吴铭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急着说道,“根本不像你想得那样不堪。”   “我想什么了?”吴铭委屈地说道,“我什么也没想啊!”   “你刚才经过鬼子尸体时,扔了个什么东西?”黄玉霜岔开了话题。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的鬼子我负责。”吴铭正色回答道。   “看不出,你还挺有种的。”   “别人怕小鬼子,我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吴铭毫不在意地说道:“一个个长得跟三寸钉似的,罗圈腿,蛤蟆嘴,我看见就恶心,见一个杀一个。”   “大半个中国都没了,上百万国军都挡不住,你一个人能起什么作用?”黄玉霜微有些低沉地说道。   “宁做战死魂,不做亡国奴。”吴铭严肃地说道:“日本鬼子暂时得势,却掩盖不住他们根基浅,资源少的弱点。看你也是读过书的样子,怎么能这么消沉呢?要是每个中国人都有一颗不甘屈服的心,日本鬼子能这么猖狂吗?几十万人便能统治几千万的人口,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顺民太多了。”   “吃着中国人种的粮食,拿着中国人开采的矿石做武器,小日本才能把战争持续下去,要是……,算了,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   “我听得懂。”黄玉霜有些不服气地回答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身手,那样的胆量,拖家带口,有家有业的人,想的也不是你那样简单。”      第043章 不三不四再现      “老三,你心细,马上带人去清理一下现场,省得日本人找咱们的麻烦。”黄双虎紧皱着眉头,对结拜兄弟说道。   “明白了,大哥。”高三多点头答应,转身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外面人喊马嘶,一阵子忙乱。   “管家,去准备好粮食、食盐和大洋,装上大车,明天我要亲自去看看是何方神圣,既敢杀鬼子,又不把黄家堡看在眼里。”黄双虎重重地把茶碗墩在桌案上,虽然养尊处优,身体已经发福了,但一发怒,还依稀有当年悍匪的神采。   “黄老爷,明天我带弟兄们陪您去,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杀鬼子就像杀鸡的这位好汉。”杜华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也好,你挑十个身手好的,我再带十几个护院。”黄双虎挠了挠光头,点头答应道,“手痒了不是,这样一个高手,不见一见确实可惜了。”   “爹,那二姐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三儿子黄世迁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的脑袋怎么长的?”黄双虎不悦地训斥道,“老张把事情说得很详细了,你没听出门道来吗?霜儿聪明伶俐,又见过世面,应该不会有事的。”   “三少爷,这位高手先前定然是冲着黄家堡来的,路上先是出手救了二小姐,后来知道了二小姐的身份,才临时起意绑走了二小姐。如果二小姐不自报家门,现在已经到家了。所以这位高手志在那些个东西,应该不会伤害二小姐的。”杜华细细地分析道。   “高手就是高手。”黄双虎微微闭上双眼,赞赏道,“单枪匹马便敢来黄家堡要东西,真当我黄家堡是平地吗?”   “初生牛犊不畏虎,年轻人只知道黄家堡有钱有粮,哪里晓得黄老爷的厉害。”杜华在一旁奉承道。   “老了,比不得当年了。”黄双虎慨叹道,“这人是越老越怕事啊,这日本人咱们是不敢惹,连这独行大盗也欺负到家门口了。”   几个人在黄家堡大厅里议论着,猜测着,各项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黄家堡家大业大,吴铭想要的东西根本没放在眼里,很快便准备停当。   “三爷回来了。”随着护院的声音,高三多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都收拾干净了。”黄双虎用手指了指椅子,问道。   “恩。”高三多答应一声,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茶碗,一口便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巴,“咱们人的尸体都搬回来了,一些能让人想到黄家堡的痕迹我也清除得干干净净。”   “那些鬼子的尸体呢?”黄双虎继续问道。   “我没动他们。”高三多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已经有人把事情扛下了,和咱们黄家堡扯不上关系。”   “怎么回事?老三你快说。”黄双虎急着说道。   “大哥您还记得《水浒传》里武松血溅鸳鸯楼后,在墙上题上‘杀人者打虎武松’的事吧!”高三多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位高手不但杀了日本人,还留下了木牌,这胆子和武松有得一比呀!”   “木牌上写的什么?这位高手尊姓大名啊?”杜华满脸都是钦佩的神情,“够胆子,够侠气,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木牌上写的我还记得,我背给大家听啊!”高三多朗声背诵道:“不三不四雄中雄,灭倭除寇鬼神惊。”   “有气魄。”黄双虎点头赞赏道,“这不三不四是不是灭了黑老三的那两位呀?”   “大哥记得不错。”高三多点了点头,“这事在外面流传不广,可道上的还是有不少人都知道。”   “那就差不多了,虽然这次有一个人藏起来没出手,但想来应该错不了。”杜华思索着说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明天去见识一下,可不要弄出什么冲突。”黄双虎郑重地说道:“咱们有家有业的,最怕的就是这种出手没有顾忌的孤魂野鬼,要是得罪了他们,斩草除根了也好,要是留下祸根,成天缠着你,可就麻烦了。”   “大哥说得极是。”高三多也正色说道:“就冲他们敢跟鬼子对着干,咱们卖给他们一个面子又有何妨,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准以后还有用人家的时候。我们都老了,这面子上的事情就不要太计较。”   “面子算个屁。”黄双虎大声骂道,“小日本敢打霜儿的主意,还杀了我的人,咱们还得装孙子,这面子早就他妈的丢光了。就冲不三不四给我出了这口气,只要霜儿没事,我也不会计较他们的失礼和冒犯。”   ……   黄玉霜被蒙上眼睛,奔驰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山洞里。   当蒙眼布被摘掉,黄玉霜揉着眼睛,盯着洞里的女人们好半天,才愕然说出一句话来,“你这家伙怎么绑来了这么多女人?”   吴铭差点跌倒,这什么眼神啊,没见到这些女人都是自由走动,而且精神状态象是绑来的肉票吗?   “你和她们多亲近亲近。”吴铭哭笑不得地说道:“好好学习一下,看怎么才能当好一个称职的快乐的肉票。”   “董大叔,哦还有大翠和那个,那个……”吴铭指着女野人不知怎么称呼。   “我刚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董小媛(猿)。我叫大翠,她叫小媛,怎么样?不错吧!”董大翠笑着介绍道。   “哦,不错,名字不错。”吴铭随口夸道,用手指着黄玉霜说道:“这是黄家的二小姐,你们先替我看好她,千万别让她跑了,这一冬天可就得吃她了。”   又冲董小媛说道:“她要是敢跑,你就用石头丢她,你不是投得很准的吗?”   “别想跑啊!”吴铭对着黄玉霜威胁道:“她的石头投得很准的,小心砸你个血流满面。”   黄玉霜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把脸冲着石壁,一声不吭。   “这么快呀?”董彪瞪大了眼睛,“这才一天多,你就把黄家堡的二小姐给绑来了,真是了不起。”   “这可不是我绑来的。”吴铭笑着指了指黄玉霜,“黄二小姐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我回来,我也没有办法。”   “臭美。”黄玉霜霍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吴铭一眼。   吴铭满不在乎地一笑,“我先上里面看看,看看她们练得怎么样了?”   十三个女兵正在一个较为宽敞的矿洞里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训练,让吴铭稍有些惊讶的是每个人的枪口上都吊着一块石头。   汗珠顺着女兵们的鼻洼鬓角不停地滚落下来,她们的胳膊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发红,看来已经快到支撑的极限了。   一个女兵长出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了枪口,不大一会工夫,又有几个女兵坚持不下去,本来安静的洞里传来拍打胳膊肢体的声音。   等到所有的女兵都支撑不住了,吴铭才慢慢地走了进来。   “大侠,您回来了。”女兵们纷纷立正,打着招呼。   “还要加紧训练,你们的臂力和稳定性还差得很远。”吴铭又恢复了冷冰冰的面孔,“绑块石头这个主意很好,以后要逐渐再加重量。”   “是。”众女兵恭敬地答道。   “沈敏,你过来。”吴铭招了招手,将沈敏叫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好。   “你们看好我的动作和手法,还有我捏拿的穴位。”吴铭将有力的大手放到沈敏的肩膀上,用力地捏拿起来,“以后每次训练休息的时候,你们两人一组,互相推拿按摩,这样便能很快地放松肌肉,得到休息。”      第044章 又吓到你了      望着周围姐妹们紧盯着自己的眼睛,沈敏不由得羞红了脸,好在刚结束训练,脸本来就是红的,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吴铭温暖有力的大手捏摸得稍有些疼痛,但紧接着就是轻松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慢慢地沈敏紧张僵硬的肌肉松弛下来,享受到了一种轻飘飘的舒适。   “大量科学研究实践证明,各种按摩手法是由各种动作所产生的力在机体上引起的一系列反应,人体接受按摩以后,能使大小循环系统畅通,血流丰富,改善血液循环,加速人体各器官组织的新陈代谢,消除疲劳,解除病痛,具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吴铭也按摩起了兴致,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本行医学来。   “我不喜欢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按摩院,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倒是很让男人们充满欲望。”吴铭一时兴奋,开始讲述起自己的经历来,“有一次我碰到了一个瞎子,那个家伙基本每天都坐冷板凳,没有几个客人要他来按,我一时好奇,便点他来按。呵呵,那个家伙的手劲真大呀,也亏了我意志坚强,要是换个人,当场就得鬼哭狼嚎起来。不过,这个家伙的手法真是不错,按完后,我浑身舒服,一身轻松,就像换了个身体似的。”   “后来呢?”心直口快的胡青忍不住插嘴问道。   “后来我就经常去找他按摩,还给他介绍了不少客人。有一次我问他,你原来是干什么的?怎么手劲那么大,而且按摩起来给人的感觉有点怪怪的。”吴铭笑着说道,“他说我眼睛没瞎之前是干面案的,成天就是揣面揉面,这天长日久地就练出来了,后来眼睛瞎了,便改行学了按摩,这才发现按摩原来和揣面也有相通之处,这哪块肉硬,肯定是碱没揉开,使劲揣肯定没错。”   “哎哟!”沈敏忍不住痛叫一声,打断了吴铭的高谈阔论。   “看看,这块肉这么硬,还得使劲揣呀!”吴铭又使劲揉了两下,疼得沈敏呲牙咧嘴。   “我们劲小,要是揉不开呢?”还是愣头胡青提出了问题。   “那没办法,只能用擀面杖使劲擀了。”吴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样也行?”胡青信以为真,一脸的迷惑。   “哈哈哈哈”众女兵忍不住大笑起来,洞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逗你玩呢!”成晓怡笑着推了胡青一把,“也就你个直肠子还相信。”   “适当地放松对身心都有益处。”吴铭收起了笑容,“训练的时候严肃紧张,休息的时候就没必要还绷得紧紧的了。大家互相按摩吧,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还有一件事,以后大家不要互相称呼姓名,要习惯以代号称呼,这样在协调战斗时很有用处。”吴铭继续说道,“我呢,就是一号,你们的代号自己商量,决定后告诉我。”   吴铭说完转身离去,还没到洞口,后面已经开始了争论。   “我年龄大,应该排在前面。”   “只比我大两天吗,要比就比谁力气大。”   “斗力不如斗智,比猜谜语怎么样。”   ……   吴铭忍不住想回头喊上一句:不如比谁胸大好了。忍住恶作剧的冲动,吴铭刚转过洞口,赫然发现黄玉霜正在董大翠和董小媛的陪伴下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怪异的笑容。   “一号先生,王不四大侠。”黄玉霜用戏谑的口吻说道,“您的揣面功夫还真是了不起呀,练了很长时间吧!”   “切。”吴铭瞪了董大翠一眼,对着黄玉霜恶狠狠地说道:“你的良心坏坏的,不仅偷听,还偷看,你要受到惩罚。”   黄玉霜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看来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把吴铭的情况套得差不多了,不愧是在商界打滚的精明人,吴铭一走,她便展开行动,公关能力还真是不一般。不过,董大翠憨乎乎的样子,也不是个有心眼的家伙。   “惩罚我,把我像面团似的揣一揣。”黄玉霜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才不会让你如愿呢!”   “你当按摩是个轻松的活呀,你不给我钱,我才懒得揣你呢,再说,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吴铭正色回答道,突然一呲牙,把脸猛地凑了过来,大声说道:“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这下子可把黄玉霜吓了一跳,她尖叫一声双手捂脸向后退去,等她回过神,吴铭早已经转身走得远了。   “吓死我了。”黄玉霜拍着自己高耸的胸部,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还是别惹他。”董大翠同情地看着黄玉霜,“听麻杆说过,他从来不吃亏的,不论在语言上,还是行动上。”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黄玉霜责怪地瞅着董大翠,“白叫你姐姐,白送你手镯做嫁妆了。”   “你也没问我呀!”董大翠一脸的无辜。   黄玉霜愕然地盯了董大翠一会儿,摇头叹了口气,彻底无语了。   “怎么样?遇见黄二小姐了。”董彪笑眯眯地望着走过来的吴铭。   “恩”吴铭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怪我没说清楚,只说别让她跑了,没说不要让她四处乱走。”   “呵呵。”董彪笑了起来,“走一走又有什么关系,这回黄二小姐可是亏了本了,不仅搭了副手镯,还白甜言蜜语地叫了半天姐姐。”   “哦。”吴铭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大翠尽管外表粗憨,可这心眼,细着呢!”董彪不无自豪地说道:“想占她便宜的家伙,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呵呵。”吴铭不禁笑了起来,“连我也看走了眼,这上当受骗的多数都是些聪明人,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不觉上了当,活该,活该呀!”   “明天等你把粮食弄来,我们也就该走了。”董彪有些不舍地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花两天时间准备路上的干粮,应该够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董大叔您就给想着点吧!”   “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董彪掏出烟荷包,吧哒吧哒地抽着,“把地图拿过来,我给你标好路线,也许日后用得着。”   “也好。”吴铭从挎包里掏出地图,和董彪凑到一起,把地图上的日文翻译成中国地名,一一指点着。   “没想到你的日语这么好,在哪学的。”董彪随口问道。   “在学校学的总没有在实际环境中学的快。”吴铭淡淡地回答道,“我曾经为了杀一个人,在日本呆过一段时间,虽然这个家伙深居浅出,身边的高手也不少,最后还是被我逮住了机会。这道伤疤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吴铭将衣领向下拉了拉,露出胸前脖下一道伤疤,“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嘿嘿,剑道高手,果然不凡。”   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吴铭依然自顾自地说着,“那时我刚出道,总以为枪打得好,便是无敌了。经过这次死里逃生,我才明白,枪也是有局限性的,在某种环境下,发挥起来反倒要受到制约。我在养伤期间仔细研究了日本剑道、柔道,泰国的泰拳等很多技击之术,伤好后又拜访了不少高手。”   “后来呢?”董彪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很自然地追问道。   “两年后,我又碰到了那个高手,嘿嘿,他被我一刀砍掉了脑袋。”吴铭冷笑着说道。   “年轻人,果然有毅力,有恒心。”董彪赞赏道。   “现在想起来,真是太愚蠢了。”吴铭摇着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想报仇,怎么杀都是杀,何苦冒着危险,提着把刀来证明自己呢。下点毒药,让他肠穿肚烂:离得远远的,一枪将他的脑袋轰成烂西瓜;再或者,在他坐的车上放个炸弹……”   吴铭突然转头,冲着正听得入神的黄玉霜放大了声音,“呯,炸得他粉身碎骨,到处都是……”      第045章 得意地笑      “哈哈,又吓到你了。”吴铭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黄玉霜,笑了起来。   “你,你……”黄玉霜颤抖着指着吴铭,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过分了,过分了,吴铭心里说道,急忙走到跟前,伸手将黄玉霜扶了起来,“对不起,黄小姐,只是想开了玩笑,没想到会这样,我道歉,我道歉。”   “坏蛋,不要你扶。”黄玉霜余怒未息,伸手去推吴铭,却被吴铭抓住了双手。   “坐下。”吴铭用冷酷的眼神镇住了黄玉霜的挣扎,用严厉的声音说道。   “你们也都过来,我给你们讲点事情。”吴铭把黄玉霜强按到石头上坐好,冲着结束训练的女兵们说道。   “我说说今天搭救黄小姐的事情,希望对你们以后的行动有所启发。”吴铭缓缓地将今天击杀日本鬼子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讲述了一遍,“那个日本军曹藏在黄小姐身后,本来很安全,可是被我拿话一激,便疯子似的跳了出来,被我砍掉了脑袋。”   “这便是心理战术,抓住敌人的弱点,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才能一击致胜。”吴铭笑着环视着众人,“日本人不是极度崇拜他们的天皇吗,我偏要痛骂天皇。日本人悍不畏死,是因为信奉什么天照大神,为国而死,为天皇而死,得够成神,我偏要砍掉他的脑袋,让他的希望落空,在心理上震慑其它的日本鬼子,让他们不再敢肆意妄为。”   “日本人的性格中有着火与冰的双重性格,他们特别崇拜强者,而对弱小者,不管你如何哀求讨饶,都没有什么作用。日本人被称为‘作坊里的民族’,一方面是其善于学习,一方面也说明了他们的心胸狭隘。”吴铭接过沈敏递过来的水壳,喝了两口,继续说道:“只有战胜他们,击败他们,才会真正让他们觉悟,任何善意的举动都会让他们觉得是软弱可欺的表现。你打得越狠,杀得越多,日本人反倒会更尊重你,所以我要求你们,以后与日本鬼子作战时,要毫不留情,用尽一切手段来达到目的,事情是看结果的,过程再完美无缺,没成功也是笑话。”   吴铭扫视着若有所思的女兵们,在黄玉霜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黄玉霜有些被吓怕了,一见吴铭转头望着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别怕,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吓你了。”吴铭诚恳地说道,“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黄玉霜抿了抿嘴,将目光挪到地上,似乎突然对地上光影的明暗变化产生了兴趣。   “黄小姐还是有些胆量的,敢用枪逼住小鬼子。”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可惜经验不足,被小鬼子看破了。”   “所以你们以后要善于观察,冷静分析,临危不乱,发现敌人弱点的同时,还要隐藏起自己的缺陷。让敌人无所适从,找不到对付你的有效办法。”   “洞口有人站岗,你是出不去的。”吴铭提醒着黄玉霜,“再说,即使你能出去,外面更加危险,有不少野兽正饿得发慌,到处找食吃呢!”   “你老老实实地睡上一觉,明天便能回家了。”吴铭拿过自己的睡袋,放到黄玉霜的面前,“你的身子娇弱,睡在这里吧,很暖和的。”由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吴铭变得稍微地温柔了一些,而且黄玉霜的性格比较象绮芳。   “你的东西是臭的,我才不要。”黄玉霜紧了紧身上的皮裘,瞪了吴铭一眼。   “那可不行,要是把你冻病了,你爹就会不给我东西,我岂不是赔本了。”吴铭笑着在火堆上加了点柴火,借着火光,掏出块小木牌专心致志地刻了起来。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吴铭头也不回继续说着,“况且拿自己的身体与别人窒气,是最愚蠢的事情。原来黄二小姐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就是个小女人,平时那种镇定从容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现在连睡袋也不敢用,觉也不敢睡了。”   “谁说我不敢。”黄玉霜赌气般地钻进了吴铭的睡袋,瞪着大眼睛示威般地望着吴铭。   吴铭笑着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黄玉霜有些惊惧地抱紧双臂护住前胸,想坐起来。   “这个睡袋应该这么用。”吴铭轻轻地将拉锁拉上,“这样最保暖。”说完,走到火堆对面自己的草床上,盖上一床棉被,轻轻闭上了眼睛。   吴铭的睡袋可是名牌货,用料做工都是一流的。黄玉霜躺了一会儿,便感到了温暖和舒适,而且睡袋里除了微微的男人的汗味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怪味道。吴铭是个很讲究个人卫生的人,这也源于他在现代社会养成的习惯。   “这个家伙还有体贴的一面,也不全是令人讨厌。”黄玉霜心里想着,身体一松弛,困倦便袭了上来。   当黄玉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连她都有些纳闷,一个被绑的肉票,竟然能睡得如此香甜。   “外面很冷的,大家做了副手套,你戴上吧!”吃过早饭,沈敏递给吴铭一副手套。   “谢谢。”吴铭接过来,试了试,“每个人都要做一副,过两天我就要带你们出去训练了。还有,再做一副薄些的小些的,这么厚,走路时戴着行,打仗时就没法扣扳机了。”   “恩,我明白了。”沈敏转身退了回去。   吴铭和眼神不巧又落到了黄玉霜身上,黄玉霜看着吴铭戴着手套得洋洋的样子很是不爽,撇了撇嘴,将脸扭到一旁。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麻杆说道:“今天还是你陪我去吧,上回咱俩配合得不错。”   “没问题。”麻杆觉得特有面子,挺了挺瘦弱的胸脯,大声回答道。   “我跟你一起去。”董大翠轻声说道。   “好的,好的。”麻杆忙不迭地答应着。   “好了,咱们走吧!”吴铭站了起来,“早到些时间,人家给咱们送东西,总不能太失礼不是,迎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   三九天,好大风,风中有个白头翁。   七旬老父虽年迈,依旧为儿去担惊。   吴铭骑在马上,怀拥美人,在寒风凛冽中,兴致勃勃地吟诵道。   “我爹没那么老。”黄玉霜翻了翻白眼,辩白道。   “呵呵,还生气呢,我的黄二小姐。”吴铭将缰绳在厚手套缠了缠,笑着问道,“有句话说得好,男人爱撒谎,女人爱记仇,真是一点没错。”   “哼,我才没那么小肚鸡肠,只是看不惯你得意洋洋的样子。”黄玉霜将手向袖筒里缩了缩,“你这坏人越得意,本小姐越生气。”   “我就是要得意,我就是要得意,哈哈哈哈。”吴铭大笑着加快了马速,纵情高歌。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名和利啊什么东西?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爱与恨哪,什么玩意?   船到桥头自然行。   且挥挥手,莫回头,饮酒作乐是时候。   那千金虽好,快乐难找,我潇洒走过条条大道。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把酒当歌趁今朝。   我得意的笑,   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第046章 变数      “难听死了,难听死了。”黄玉霜赌气般地说道,举起冻得通红的小手去掩耳朵。   吴铭伸手用厚厚的手套捂住了黄玉霜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动,否则我咬掉你的耳朵。”   黄玉霜身子动了一下,放弃了挣扎。   “你,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跑了一阵子,黄玉霜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什么?我说的什么?”吴铭疑惑地问道。   “到日本去杀人,我曾经到日本留过一年学,知道一些情况,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个坏蛋是吗?”黄玉霜提醒道。   “不知道。”吴铭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这是我的职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或者为自己的集团赚取处益。”   “职业?”黄玉霜愕然,杀人的职业,真是很奇怪,“那你怎么会选择这样危险的职业?你很聪明,干别的也能干得不错的。”   吴铭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是一个孤儿,从小便在孤儿院里长大,直到义父看上了我,把我领走。他对我很好,还请了很多名师教我,就是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杀手,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对你好,不过是利用你,让你成为他杀人的工具。”黄玉霜咬了咬嘴唇,忿忿地说道。   吴铭半晌没有说话,黄玉霜感到他的手捂得更紧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大户小姐所能理解的。”吴铭叹息道,“当时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想出人头地,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也不能乱杀无辜呀!”黄玉霜反驳道。   吴铭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或者人生根本就是一次身不由己的旅程,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选择吗?   “过了这个小山丘,就到约好的地方了。”麻杆勒住了马头,用手指着前面说道。   吴铭看了看表,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又将黄玉霜扶了下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们找个避风的地方等一会儿,我先去看看动静。”   看着吴铭将白布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又抄起了狙击步枪,黄玉霜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别杀人,我爹最疼我了,肯定不会动武的。”   吴铭点了点头,将手套扔给了黄玉霜,转身向小山丘上爬去。   黄玉霜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身旁的麻杆和董大翠,戴上了手套,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吴铭越来越远的背影。   “果然没有埋伏。”吴铭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半天,做出了判断,看来黄双虎并不想与自己为敌,花钱免灾,有家有业的应该都有这样的心思吧!   黄双虎骑在马上,心思老是安定不下来,唤过身旁的一个护院,“你去告诉前面的镇八方一声,如果二小姐没事,就不要轻举妄动,要是……,就把他给我碎割了。”   “是,老爷。”护院恭敬地答应一声,策马向前跑去。   “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黄双虎发出了一声慨叹,“这家里呢,几个儿子只知道花钱享乐,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外面呢,时局混乱,小日本横行霸道。真是难啊,今天富贵不知明天死,过一天算一天吧!今天把霜儿安全地带回去,还是先转移些财产,找个机会把儿子女儿先送到大后方,或者外国去吧,在这里呆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小日本今天敢对霜儿下手,明天保不准就会对黄家堡来了呢。”   ……   另一条通往这里的路上,四辆摩托车正在向这里疾驶。   河野小三郎裹着军大衣,坐在挎斗里想着心事,一双阴冷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烁。   日军慰安所发生了血案,一名少佐、一名上尉、十几名看守被人杀死,还被救走了二十多名国军女战俘,在日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正当河野小三郎率领着特务队进行侦察破案的时候,却下了一场大雪,道路受阻,汽车和摩托几乎无法行驶。   在等待天气和路况好转的几天里,又接到了XXX据点的板本的报告,在血案发生的时间,有一小队征粮的伪军全部失踪。河野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两者之间或许有着紧密的联系,天气稍有好转,便率领着特务队前来调查,希望从这里能够寻找到蛛丝马迹,找到一个破案的突破口。   河野小三郎微微闭上了眼睛,日军驻防长官渡边少将咆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   “这是大日本帝国的耻辱,军人的无能,在戒备森严的慰安所里竟然被杀死了一个战功赫赫的少佐,还被救走了二十多名女战俘。”渡边急速地在地上走来走去,“河野君,你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这不光是军心士气的问题,如果那些女战俘跑到了国统区,会给大日军帝国带来非常恶劣的影响。”   “你一定要竭尽全力,极早破案,抓住那两个敢挑战皇军威严的家伙,还要将那些女战俘一个不少地抓回来,统统杀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想到这里,河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谈何容易呀,且不说抓住那两个神出鬼没的支那高手。便是那些个女战俘,要是分散混入了民间,想全部抓回去,也是一件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阁下,不必忧心。”坐在驾驶员后面的心腹田村见河野情绪低落,不禁安慰道。   “那两个支那杀手不过是胆小如鼠之辈,只能偷偷摸摸地在暗处搞袭击。如果正面遇上,我便能砍下他们的头,挂在高杆上示众,警告那些对皇军有敌意,还有不肯和皇军合作的支那人。”田村颇有些不屑地说道。   “田村君,愚蠢。”河野训斥道,“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那套军队中的作风。”   “正面作战,哼。他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吗?”河野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大衣的领子向上立了立。   “虽然你的刀法一流,但来自暗处的袭击却防不胜防,这点你要记住。有多少武艺高强的英雄都倒在了小人的手中,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或者不相信攻击将来自何方,将出于何人之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哈依。”田野不自然地答道,“这有些象我们家族所传的心法,出刀即是收刀,将出未出时正是威力最大的时候,因为敌人不知道你的攻击方向和攻击部位。”   “哟西。”河野笑着点了点头,“坚强的意志力、专注力和敏锐的判断力和冷静自信的态度,才是干我们这行最需要。我们也许不需要面对面地与敌人战斗,那种直来直去的方式,只能招来失败,我们用的是我们的头脑,我们的智慧,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田野君,你家学渊源,乃是武士世家,跟着我好好干吧,一定会光大你的家族,让所有人都以你为傲。”   “哈依,多谢阁下的指点,还请阁下多多关照。”      第047章 绝杀(一)      吴铭的眼睛眯了起来,仔细观察着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脑子在急速地转动着。   鬼子的摩托车队再转过两个弯,最多再有半个小时就要与黄双虎的人迎头相遇,双方到底是约定好了,还是碰巧,简单的事情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难道是黄双虎要牺牲自己的女儿,来讨好日本人,和日本人勾结起来要在此地暗算自己?   可看双方行路的方式不太像啊?黄双虎的人马倒还有些小心的样子,日本人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除非是傻子,谁都得被吓跑呀?   很短的时间,吴铭便得出了正确的判断,日本人的到来纯属巧合,与黄双虎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些日本人多数都穿着便衣,应该属于特务一类,并不是正规的军队。   “嗯?有意思。”吴铭在望远镜里看到摩托车上的田野竟然佩戴着一把武士刀,嘴角不禁动了动。   日本刀—世界三大名刃之一:用的是平面碎段复体暗光花纹刃,分为边花、腹花、小暗斑、粗暗斑等名目。   日本江户时代的人们,将配刀当作武士道与儒教结合的象征。只有高阶的武士才可配刀,而其他的武士,或一般人民则不能配刀,所以在日本,武士刀其实是社会阶层分明的标志。任何武士无不以拥有好刀为毕生梦想,并希望将之慎重其事如武士爵位般世代传承给儿子、孙子。   而田野佩戴的武士刀样式比较古朴,一看便知道是家传之物,虽然吴铭缴获的小野的指挥刀也是不错的,但与之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二战中的日本指挥刀并无严格的等级划分,凡“曹长”(班长)以上都是人手一把。当时日军只规定了刀鞘和刀柄的统一制式,而刀身的选择则是相对自由的,军官可以采用兵工厂用机器制造的刀身,也可以另外购买由铸剑师手工打造的精品,所以一些贵族出身的军官就把祖传的名刀装上了制式刀鞘和刀柄,带到战场上使用,而家境贫寒者就只能使用便宜的机制刀身了。   吴铭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冒险的计划,他便是这种人,非常地自信,从不把危险和对手放在眼里,自信,使不可能成为可能,使可能成为现实。   在前世经受过大风大浪,几番死里逃生的经历,使他在面对这个时代残忍暴虐的日本鬼子,和穷凶极恶的土匪时,根本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根本没瞧得起他们,这也是他敢于屡次深入虎穴,制造令人震惊的事件的原因之一。   吴铭飞快地从山丘顶上滑了下来,快步走到马前,将手中的狙击步枪扔给麻杆,“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我不叫你们,千万别出来。”   “我爹来了吗?”黄玉霜问道。   “不仅你爹来了,还来了日本鬼子呢!”吴铭嘴里说着,手上却没停,将两支驳壳枪检查了一下,放在身上,用斗篷盖好,抓起小野的刀,飞身上马。   “日本鬼子?”黄玉霜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是我爹带过来的?”   “应该不是。”吴铭摇了摇头,“你别着急,很快便能回家了。”说完,勒转马头,疾驰而去,留下黄玉霜在原地痴痴地发愣。   “就是这里了。”镇八方杜华指着小树林说道,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没到,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四下里瞅一瞅。”   “恩。”黄双虎点了点头,“别弄得太张扬了,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   杜华正想答应,手下的一个兄弟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大哥,你看,有人来了。”   吴铭纵马狂奔,毫不理会众人戒备的神情和抬起的枪口,一直跑到黄双虎和杜华的面前。   “让开,都把枪放下,别丢了我黄家堡的脸面,不过是一个人而已。”黄双虎冲着挡在自己前面的护院轻声斥责道。   “王大侠,真是一身是胆呀!”黄双虎一带马头,迎了上来,拱手笑道。   “黄堡主也是个守信大度之人。”吴铭单手握刀,还了一礼,“时间不多,我有件事情要告诉黄堡主,还请黄堡主自己拿个主意。”   “那边过来了四辆摩托车,一共十二个鬼子。”吴铭指点着,“很快便要碰上了,不知黄堡主决定如何应付?”   黄双虎和杜华互相看了一眼,都紧皱起了眉头。   “王大侠,这些个日本人和我们没有关系,不过是碰巧遇上而已。”黄双虎辩白道。   “没错,黄堡主和我镇八方绝不会做这种龌龊的勾当,请王大侠不要误会。”杜华一边示意弟兄们戒备,一边解释道。   “这个,我倒是相信。”吴铭微微点了点头,“否则我也不会现身了,只是不知呆会儿我要是与日本人起了冲突,黄老爷如何处置啊?”   “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黄双虎沉吟着回答道,“不如由我来应付,支走他们如何?”   “黄老爷放心好了,这些个鬼子我会处理干净,绝不会牵扯到黄家堡。”吴铭用森冷的眼睛紧盯着黄双虎和杜华,“你们只要两不相帮,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杜华犹豫了一下,“虽然王大侠武艺高强,旁边肯定还有帮手,不过……”   “相安无事自然最好,要是万一起了冲突,你们怎么办?”吴铭语气坚决地问道,“我已经保证过了,不会牵连黄家堡,不会让诸位的身上溅上一滴血。”   远处已经能够听到摩托车突突的发动机声音,转过弯,就应该能看见鬼子了。   黄双虎的头上冒出了汗珠,咬了咬牙,抬头冲着杜华说道:“告诉弟兄们,把招子都放亮点,呆会王大侠要是与鬼子起了冲突,咱们两不相帮。”   “明白了。”杜华艰涩地点了点头,冲着护院和自己的弟兄们交待了起来。   “王大侠,委屈您一下,先呆在这辆马车里如何?”黄双虎指着准备接黄玉霜回去的马车有些无奈地说道。   河野的特务队转过山口,立刻发现了黄家堡的一票人马,马上停车,做出了戒备的姿态,两挺机关枪对准了前面,特务们各自持枪隐蔽好,如临大敌。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一个护院纵马向前跑了两步,挥舞着双手,“我们是黄家镇维持会的,我们会长也在这里,是自己人。”   “黄家镇维持会?”河野狐疑地望着前面这群武器齐全的人,嘴里念叼着。   “阁下。”一个小特务说道,“我去过黄家镇,见过他们的会长黄双虎,不如我去看看。”   “哟西。”河野阴沉地点了点头,“支那人不可靠,你小心一些。”   “哈依。”小特务答应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不大一会儿,小特务便跑了回来,“报告阁下,他们确实是黄家镇维持会的,黄双虎就在那里。”   “他们要干什么去?”河野向上推了推眼镜,问道。   “他们运送了一些粮食和食盐,要带着黄家二小姐去慈云庵还愿。”小特务如实回答道。   “听说这个黄双虎在本地很有势力,他对皇军的态度如何?”   “还算恭敬,几次派粮派饷都没出什么问题。”小特务说道,“黄双虎很有钱,听说北平都有他家的店铺。”   “哟西。”河野点了点头,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越是家业雄厚的支那人,越不敢和皇军做对,反倒是那些穷人,时常有抗拒皇军的嫌疑。走吧,咱们过去看看,我听说黄家二小姐可是很出名的美人呢!”   “阁下说得没错,黄家二小姐不但美丽,而且很聪明,做生意很厉害的,听说还到日本留过学,实在是个有见识的支那女人。”小特务笑着介绍道。      第048章 绝杀(二)      “河野先生您好,鄙人便是黄家镇的维持会长。”黄双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殷勤地上前招呼道。   “黄会长,你的皇军的朋友,我的明白。”河野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那是,皇军战无不胜,鄙人能为皇军效劳,非常地荣幸。”   “哟西。”河野赞赏地拍了拍黄双虎的肩膀,“好好地干,以后好处大大的。”   “是,是,谢谢河野先生,请您以后一定要多多照顾鄙人,鄙人感激不尽。”黄双虎笑得更谄媚了,久经风雨,早就便他锻炼成了一个老滑头,演技十分出色,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黄小姐,是大大的支那美女,聪明非常,非常的,可不可以让河野阁下的见识见识。”田野在旁费力地说道。   “这个,这个……”黄双虎犹豫着,想找个借口推托,却愕然发现吴铭已经走下了马车,正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注视着这群日本人。   “冒然求见一位未婚女士,你们不觉得很失礼吗?”吴铭用日语冷冷地说道。   河野和田野对视了一眼,对突然冒出的这个身穿斗篷,说着一口流利日语的家伙感到非常地奇怪。   “你是什么人?”田野用日语反问道。   “我是黄小姐在日本留学时的朋友,是你提出无礼要求的吗?”吴铭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望着田野。   “是又怎么样?”田野被吴铭盯得火气也上来了,硬梆梆地回答道。   “拿着一把好刀,却不知道武艺能不能比过一个砍柴的农夫,武士世家确实是衰落了,一把好刀竟然佩戴在你这样人的身上。”吴铭不屑地说道。   “八嘎牙鲁,你这个混蛋,竟然敢侮辱我。”田野气得怒骂起来,走上前便要去抓吴铭的衣服。   “田野君,不得妄动。”河野举手劝阻道,在他想来,吴铭不过是一个浪人,爱上了黄小姐才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国,想博得美人的青睐。侮辱田野不过是想在黄小姐面前表现一下而已,犯不着在支那人面前内斗,让支那人看笑话。   可他还是喊晚了,吴铭抢前一步,分开了田野的双手,猛地抓住了田野的衣服,身体下蹲,突然发力,一个大背摔,将田野摔了出去。   田野也没想到吴铭说打就打,动作如此快速,猝不及防之下,被摔了个晕头转向,坐在雪也上半天才清醒过来。   “混蛋,我要与你决斗。”田野嚎叫着拔出了刀。   “年轻人,你太过分了。”河野也非常地恼怒,走上前一步拦住了暴怒的田野,“挑战一个武士的尊严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在支那人面前,难道你想让这些卑贱的支那人看笑话吗?”   “在支那人面前展现我们大和武士的英勇,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吴铭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眼睛里透出坚定的神情,“更何况,像他这种靠着祖先余荫混饭吃的家伙,根本不配成为武士,更不配带着这样一把好刀。”   说完,又冲着田野讥笑道:“把你的刀留下,我会让你看看一个真正的武士是如何使用这把好刀的,你带着它,只会使你的家族蒙羞。”   “你……,八嘎。”河野气愤地指着吴铭,实在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纠缠不放,难道这个家伙心里有病吗,看到家世好的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河野阁下。”田野郑重地向河野深深鞠躬,“请您允许我为了家族的荣誉,武士的尊严而战,拜托了。”   “这个……”河野看着部下决然的表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的刀可以不出鞘。”吴铭轻蔑地说道,“我只想证明自己说的没有错,并不想沾上自己同胞的血。”   “不必。”田野瞪了吴铭一眼,“只有用你的血才能洗刷你对一个武士世家的侮辱,对一个武士尊严的践踏。”   河野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个人如此决定,看来是无法调和了。   “好吧!”河野勉强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便做公证人吧,希望你们适可而止,不要白白地流日本人的血,建功立业,证明自己,应该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这里。”   说完,河野转头冲着早已经满头大汗,不知所以的黄双虎说道:“黄会长,带着你的人向后退出一段距离,这里有两位大日本的武士要切嗟一下武艺。”   黄双虎点了点头,又望向吴铭。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请黄小姐稍等片刻,我会向她证明我绝对有保护她的实力和本领。”   ……   田野四郎已经将身上的棉衣脱下,叠得整整齐齐,他的动作很慢,很坚定。   吴铭也抽出了刀,在空中虚劈了几下,嘴里还发出呼喝声,在空地上摆好了架势。   河野和特务们站成了一个半圆形,静静地看着场内,凝重的气氛弥漫在空气当中。   “能看出这个家伙的虚实吗?”河野皱着眉头,问着身边一个练习过剑道的特务。   “看架势和挥刀的手法,应该是萨摩示现流的袈裟斩和逆袈裟斩,别的倒还看不出来。”特务低声回答道。   “田野君的动作怎么这么慢,会不会……”河野不无担心地问道。   “阁下不必担心,田野君是在调整心态,剑技其实只是一种手段,真正的胜负取决于心对心的交战。”特务解释道,“只有情绪冷静下来,交战中才能有敏锐正确的判断,才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那么说,在这一点上,田野君已经占了上风了。”河野问道。   “差不多,看那个臭小子早早摆出了架势,而田野君却不紧不慢,应该在心理上已经调整的差不多。”   “这样就好,我特别希望田野君能够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河野稍微有些放松地说道。   “嗨,你这个家伙。”吴铭高声叫道,“别像个女人似的磨磨蹭蹭,快点上来让我教训教训你吧!”   “看,这个家伙忍不住了,有些急躁了。”小特务幸灾乐祸地说道。   田野慢慢地收拾好东西,双手握着武士刀,腰上还插着一把小太刀,稳步走了上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要耍这套小把戏,我不会被你激怒的。”   “为什么不脱下你的斗篷,难道怕被打败而无脸见人吗?”田野反唇相讥道。   “少说废话,武士是靠刀说话的,只有女人才耍嘴皮子。”吴铭故意装出急躁的样子,偷眼观察着围观的特务们。   “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你不是个女人呢?”田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摆出了架势。   狂喝了一声,吴铭似乎在以吼叫发泄着心中的压抑,猛地挥刀向田野砍去。      第049章 绝杀(三)      吴铭的招式简简单单,不过是劈撩两式,但是每一式都包含着平、立、斜不同的方位变化,组合起来,变得颇具威力,田野身上的每个部位几乎都被攻击到了。加上吴铭挥刀的速度极快,惊人的斩空声嗖嗖响起,凌厉非常。田野冷静地左右招架,极力避其锋芒,脚下不断的后退。   田野的刀很长,刀身比一般的武士刀要厚重,刀锋隐约之间荡漾着水波纹,挥舞之间,反射出一道道凄美的寒光。   “好象田野君处于下风啊!”河野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心地说道。   “田野君虽然步步后退,但步法不乱,相当的冷静。”小特务评价道,“等到那个家伙攻势一缓,就是田野君反击的时候了,田野君的居合剑术,再加上家传的宝刀,可不是那个混小子能对付的了的。”   一轮狂风暴雨似的攻击过后,吴铭的动作稍微缓了一缓,似乎想调整一下步伐和节奏。   田野四郎也是个高手,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暴吼一声,终于使出自己攻击手段,手中的长刀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武士刀由下至上撩了过去,从吴铭的下裆向上划去。招式又毒又辣,要是吴多让这一刀划中,变成太监还是小事,开膛破肚都在所难免。   吴铭后退两步,躲开了这一刀,猛地跳了起来,手中的刀奋力向田野四郎的头顶劈下。   田野四郎冷冷一笑,双手握紧刀柄,全力向吴铭的刀劈去。   “当”的一声脆响,巨大的斩击力居然硬生生的将吴铭手中的指挥刀劈断了,吴铭稍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田野四郎的又一次斩击,突然上步,绕过了田野四郎的武士刀,逼近了内圈,用手中的半截指挥刀向田野展开了近身攻击。   田野被吴铭贴身攻击,一点也不慌乱,急退两步,武士刀一转,交到了左手,变成了单手反握,横削向吴铭,右手一探,拔出了腰间的小太刀,砍、刺,向吴铭攻去。   “黄老爷,让我再看看,就看一眼。”远处的杜华急得直跳脚,向躲在人丛中正用望远镜观看争斗的黄双虎要求道。   “等一下,等一下,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黄双虎紧握着望远镜不放,“王大侠的刀被小日本削断了,形势不妙啊!”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吴铭手中的半截刀又被挡飞了,“哟西。”河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时候,异变突起,吴铭将身上的斗篷猛地一掀,罩向田野四郎,后足一蹬,前脚一弹,再次撞入了田野的身旁。   田野四郎一惊,身体向后退去,用刀撩开了迎面而来的白斗篷,再想挥刀时,吴铭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了上来,双手一把抓住了田野的手腕,脚下连环踢出。   田野四郎急速后退,双手发力,想挣脱开吴铭。但吴铭抓人的手法有些与众不同,他的力量集中在指尖,能令对手感到剧痛,而且使不出力道。   吴铭用力抓住田野的双手,猛然一个扭身,将田野的双臂夹到了腋下,翻身将田野压了下去,同时双脚高提,交错一绞,象剪刀一样扭住了田野的脖子。   这一招在后世是很流行的交剪腿锁颈式,在中国传统武术中被称为“错腿”。还可以用来反剪敌人的膝关节,以交错的力道将敌人弄倒在地上。在电影中被周星驰应用,成为了著名的“剪刀脚”。   这种以大腿的力量交错绞住敌人的脖子的招式只要应用成功,一般都会令敌人丧失战斗力,甚至窒息或是颈椎折断而亡。因为双腿的力量远比手臂强大,以双腿绞住脖子,比用双臂锁颈更难以挣脱。   田野四郎虽然是个很厉害的武士,但是对吴铭这种后世才流行起来的地面缠斗法却是第一次领教,当下被绞得无法呼吸,紧握在手中的武士刀也不由自主的松掉了。   “认输吧!”吴铭沉声喝道,眼睛却暗暗瞄着日本特务们的反应。   “住手。”河野急步走了上来,“不要再打下去,马上住手。”   吴铭见计谋得逞,缓缓收起了双腿,站起了身体。   “打完了,真是精彩呀!”黄双虎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杜华,杜华郁闷地接了过来,无趣地向远处了望,这都打完了,你给我看什么呀?   “公证人,这场战斗是不是我赢了。”吴铭笑得非常开心。   河野厌恶地瞅着吴铭的笑容,沉声说道:“是的,是你胜利了。”   这时田野揉着脖子坐了起来,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吴铭,转头向河野低下了头,“对不起,阁下,让您失望了。”   “你表现得很好,不愧为一个武士的称号。”河野赞赏地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他没事,你却有事了。”河野闻声向吴铭看去,一双冰冷的沁人心脾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吴铭见特务们都放松了警惕,知道时机已经到了,说完话不等河野有所反应,闪电般地一拳一脚,脚踢在坐在地上的田野头上,拳头重重地轰在河野的鼻梁骨上。   “呜……”河野小四郎只叫了半声就倒了下去,鼻梁骨已经被完全砸塌陷了,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田野则咕咚一声躺在地上,连声都没有发出。   吴铭右手疾伸抓住河野的衣服,将他挡在身前,同时左手向后一探,拔出了一支驳壳枪,横着一抡,“啪啪啪……”,二十发子弹成一个扇面泼向猝不及防的日本特务。   吴铭一口气打完了枪里的子弹,手一松,驳壳枪掉在了地上,迅速地换了下手,左手抓住河野,右手又抽出了一把驳壳枪,在特务们的惨叫声还没落地的同时,有节奏的“啪,啪,啪”一阵急射,四、五个受伤的特务正努力地想站起来,可是他们又哪里有这种机会?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仅存的特务们又纷纷中弹再次倒下去,这次他们是地彻底回日本去了!   在很短的时间内,除了河野小四郎已经没有能站着的特务了,即便有反应快的特务拔出枪来,面对着躲在长官身后的吴铭也难免迟疑犹豫一下,这点时间对吴铭来说却已经是足够了,吴铭一枪一个逐个报销着未死的特务。   “怎么了?怎么打枪了?”黄双虎焦急地问道,伸手便抢过了望远镜。   杜华大张着嘴巴,半天也合不上,对黄双虎抢去望远镜的举动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全死了,全死了。”半天,杜华才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这日本人怎么全躺下了?”黄双虎用颤抖的手举着望远镜,问道。   “全死了,都被他给打死了。”杜华还处在惊愕之中,下意识地回答道。   河野慢慢地将手从鼻子上放下,呼吸中带着“呼噜呼噜”的声音,星星点点的血沫不时地从鼻孔里喷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河野艰难地说着,说出的日语含混不清。   吴铭提着重新换好弹夹的手枪,慢条斯理地将斗篷捡起来,重新穿好,又走到田野的武士刀前,脚尖一挑,接刀在手。   “很简单,因为我是中国人,你们是日本鬼子。”吴铭冷冷地说道,右手挥刀,一道闪电划过,河野的脑袋滚落在地,张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   “支那人,你敢招惹皇军,灾难性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田野四郎晃着受到重击,嗡嗡作响的脑袋,慢慢地坐了起来。   “切腹吧!让我欣赏一下。”吴铭伸脚将小太刀踢了过来,“否则我就让你像他那样,死得很难看。”      第050章 莫名的失落      “黄老爷,请把装粮食的马车赶到那里,你们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带黄小姐过来。”吴铭还是刚来时的那身装束,斗篷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可在黄双虎、杜华等人看来,却和刚才孑然不同,在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逼人的杀气,让人如处冰窖,浑身发冷。   “好,好的。”黄双虎点着头,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冷汗不住地冒出来,吴铭并不严厉的眼神在他看来却有一股瘆人的寒意。   望着吴铭远去的背影,黄双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妈的。”杜华轻声骂道,“老子也曾经杀过人,也曾经出生入死过,可见到这个家伙,怎么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冷呢?”   黄双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以后可千万不要惹这个杀星,否则连个安稳觉也甭想睡了。”   “你俩把马车赶过去,马上就回来,鬼子的东西一样也不要碰。”黄双虎冲着两个护院大声说道。   ……   “日本鬼子呢?走了吗?”马上的黄玉霜轻声问道。   “走了,都飞到日本去了。”吴铭轻松地回答道。   黄玉霜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只有用铁与血,才能让日本鬼子明白,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吴铭继续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建议黄小姐还是到国统区去吧,那里至少要比这里好一些,不必每天担惊受怕,朝不保夕,在日本人的统治下,根本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你能确定中国不会亡,国统区不会陷入战火吗?”黄玉霜认真地问道。   “中国肯定不会亡,至于国统区吗,我只知道四川、云南应该是安全的,绝不会陷入战火之中。”吴铭稍微想了一下,对自己历史知识的匮乏有些懊恼。   停顿了半晌,黄玉霜幽幽说道:“我相信你,回去之后,我不会再轻易抛头露面,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到国统区的事情,恐怕要准备一段时间。”   “对了,我还要把枪还给你。”吴铭说着从怀里掏出黄玉霜的勃朗宁手枪,递了过去,“留着防身吧,这是把好枪。”   黄玉霜看着手枪,想起马上便要和亲人团聚,就要回家了,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我不要,你的手是臭的,你摸过的东西我不要。”   吴铭莫名其妙地看着黄玉霜,不明白这位小姐为何突然发怒,闻了闻自己的手,“一点也不臭呀,不信你闻闻。”   “不闻,不闻。”黄玉霜突然挣扎起来,弄得吴铭一阵手忙脚乱。   “好,好,不闻就不闻,不要就不要。”吴铭无奈地说道,“请你不要乱动好不好,马上就要见到黄老爷了,你这个样子,会被别人误解的,好象我非礼你似的。”   ……   “霜儿,你没事吧?”黄双虎见自己的女儿脸色不愉,皱着眉头问道。   “爹,我没事,挺好的。”黄玉霜勉强地笑了笑,“咱们回家吧!”说着就往马下跳。   吴铭不知这位小姐又犯了什么毛病,怕她摔着,忙伸手托了她一下,黄玉霜落到地面,头也不回,径直走上自己的马车,拉上了车帘。   “哎,我的……”吴铭的手停在了半空,“算了,送给你好了,回去我再让她们给我做一副。”   “黄老爷,多谢您这次送的粮食。”吴铭转身一拱手,“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里我会清理干净的。”   “那好。”黄双虎和杜华拱手抱拳,“后会有期。”   看着黄双虎率领着人马渐渐远去,吴铭一勒马头,回到了刚才杀鬼子的地方。   “王大侠,咱们这就走吧!”麻杆坐在马车上,握着鞭子,问道。   “等一下,你们帮我把鬼子的东西都扔到车上,不光是武器弹药,还有他们兜里的东西也都搜出来。”吴铭跳下马,开始拖拽起鬼子的尸体来。   将鬼子的尸体都集中到摩托车旁,吴铭又从油箱里倒出了汽油,都浇在尸体上,又浇出了一条长约二十多米的汽油导火索。   “走吧!”吴铭飞身上马,挥了挥手。   忽地一声,烈焰腾空而起,好大一团,将鬼子的尸体和摩托车都包在其中,黑色的浓烟缓缓升起。   黄玉霜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痴痴地发愣,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为什么那么失态,离开那个家伙,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现在反倒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回想着被“绑票”的短暂时光,黄玉霜若有所思,难道自己平常那种镇定冷静,从容大度的形象并不是自己的本性。从小到大,由于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背负的是不是太沉重了,自己难道一直都是在戴着假面具生活吗?   只有在这短暂的一天一夜里,自己才真正地显露出了本性,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性格吗?   想到吴铭那恶作剧般的笑容和举动,黄玉霜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坏蛋,这个坏蛋好象也并太坏呀!黄玉霜轻轻地将手套凑近鼻子,闻了闻,呵呵,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果然有一点点臭哦。   “霜儿,老爹进来了。”随着外面黄双虎的声音,马车稍停了一下,车帘一掀,黄双虎笑着跳了上来,马车又向前驰去。   “霜儿,那个家伙没欺负你吧!”黄双虎慈爱地打量着爱女,“要是欺负了我的宝贝霜儿,我便带人跟他拼命。”   “爹。”黄玉霜噘起了嘴,“我不是说我没事吗?怎么您还问这问那的,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好,好,不提。”黄双虎微笑着点头,“这是什么破烂啊,趁早扔了,回去爹让人用上好的皮子给你做,再说在家里你不是还有好几副吗?”黄双虎突然发现了黄玉霜身旁的手套,皱着眉头抓起来看了看。   “不许扔。”黄玉霜一把抢了过来,藏在了身后,“您不知道情况,这个东西我留着有大用场呢!”看着老爹迷惑不解的样子,黄玉霜胡编了个理由敷衍着。   “好,不扔,霜儿说什么,爹都照办。”黄双虎慈爱地摸着黄玉霜的头,“这次你出事,你不知道爹有多担心,看来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咱们还得另做打算哪!”   黄玉霜点了点头,“日本人是靠不住的,不知道哪天又会打咱们黄家堡的主意,咱们还是要做好准备才行。”   “爹想把家产偷偷地转移出去,再找机会把你们兄妹几个送走,爹也就放心了。”黄双虎有些惆怅地说道。   “我们都走了,那爹您怎么办呢?”黄玉霜问道。   “呵呵,宝贝女儿,爹这把老骨头埋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能过得好就行了。”黄双虎笑着靠在了车篷上。   “要走就都走。”黄玉霜坚决地说道,“回去后咱们便开始准备,分批地转移财产和人员,这日本鬼子虽凶,却不能占领全中国,咱们便到国统区去,到大西南去,到四川或者云南去,爹不是还认识很多国民政府的人吗?到了那里,再不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吧,凭咱们黄家的钱财,再加上女儿的才智,照样能干得风生水起。”      第051章 刀削发的绝艺      董彪等一行人越走越远,最后完全看不到了,吴铭才转过身子,对着同样伫立在寒风中眺望的女兵们挥了挥手,“都回去做准备,明天开始新的训练。”   粮食等物资运回来已经是第三天了,在这三天里,不仅董彪等人做好了远途跋涉的准备,留下的女兵们也按照吴铭的要求,准备进入深山老林,进行艰苦的训练。   有些让吴铭意外的是,董小媛(猿)竟然执意要留下,虽然她还有些怕吴铭,但这并不妨碍她通过董大翠向吴铭转达她的要求。   这样算起来,吴铭手下共有了十四名女战士,为了便于管理和作战,吴铭将她们分成了三个小组,第一组由四个人组成,组长由吴铭兼任,第二组组长是沈敏,第三组组长是成晓怡。   编号工作在吴铭的建议下,最后以抽签的形式确定了下来,也只有这种形式才能让这群女兵们认可。反正排名不分先后,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这样大家心理也就平衡了。   吃过晚饭后,吴铭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兵们的准备情况。在风雪中深入山林,虽然能让她们更快更好地进行锻炼和成长,并且进行实弹射击也不会引起注意,但恶劣的环境也要求她们不能有疏漏,少带一样必要的东西也许便能陷入困境。   检查着,翻看着,吴铭在十几个女兵中间穿过,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竟然被自己忽视了的问题。   “大家都过来,我有话说。”吴铭坐在石头上,伸手招呼着众人围坐一团。   “在战斗中,不光是枪与枪,刀对刀的厮杀,有时还会进行贴身的肉搏战。”吴铭郑重地环视着众人,说道:“任何一点破绽和疏漏都可能丢掉性命,比如你们的头发,这么长,一旦被敌人抓住,将会非常被动。而且如果被敌人发现你们是女人,更会增长敌人的气焰,导致心理上的劣势。你们明白吗?”   “回答我,明白不明白?”吴铭提高了音量,大声吼道。   众女兵互相瞅了瞅,站起身一起立正回答道:“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吴铭站起身,抽出匕首熟练地耍弄着,“既然明白了,那谁先来领教一下我刀削发的绝艺呀!”   明白是明白了,可众人望着吴铭手里黑黝黝的匕首,还有他不怀好意的笑容,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只有胡青反应慢,还在那里望着吴铭发愣。   “很好。”吴铭一把将胡青拉了过来,按坐在石头上,“11号,你实在是太有勇气了,也是最幸运的,我的刀削发手艺那可是一级棒,你知道吗,要找到我这样一个超级的发型师是多么的不容易,要想我免费服务又是多么的困难,你实在实在是太幸运了。”   嘴里说着,吴铭左手撩起胡青的头发,右手施展起刀削发的绝艺来,切,削,砍,剁,但见刀子翻腾,断发落地,众人目瞪口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吴铭继续说道:“古人有割发代首,割发明志,割发表示的就是绝决,只有忘记过去,无牵无挂地奔向明天,才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头发虽然割了,但如果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你们就始终不能突破自我。”   吴铭的表演很快便结束了,他煞有介事地围着胡青转了两圈,不断地点着头,非常欣赏自己的杰作,“你们看,这便是现在最流行的最酷的发型,多么的另类,多么的嬉皮,多么的让人惊诧,多么的……啊,啊!”   女兵们瞪大了双眼,望着胡青那象被狗啃过似的脑袋,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你看,她们全被震住了,你的发型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吴铭拍了拍胡青的肩膀,强忍着笑,郑重地说道。   胡青不明所以,用手挠了挠短短的头发,嘿嘿地傻笑了两声。   “我的感觉越来越好了,来,谁是下一个。”吴铭笑着望向其他的女兵。   “9号,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一定是等不及了吧,快过来。”吴铭冲着成晓怡招了招手。   成晓怡一哆嗦,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犹犹豫豫,万分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一号。”沈敏的后背上不知被谁推了几把,只好走了出来。   “别着急,9号完了就轮到你了。”吴铭笑着摆了摆手,向成晓怡伸出了魔爪。   “一号。”沈敏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了一个理由,上前一步拦住了吴铭,脸上带着谄媚的、讨好的笑容。   “您这几天又是抢粮食,又是杀鬼子,实在是太辛苦了。”沈敏抓住吴铭的胳膊,将他轻轻地向洞口推去,“这点小事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您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累呀,真的不累。”吴铭辩解着想转身,又有几个女兵冲了上来,推拥着他向洞口走去,“不累也得好好休息不是,我们看着您东奔西走也心疼呀!”每个女兵的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可手下却一点也不松劲,用力地推着。   走到洞口,吴铭兀自不放心地转头问道:“你们能行吗?理发可是一门技术,不是看看便能学会的。”   “没问题的,您就放心好了。”沈敏笑眯眯地说道:“明天请您检查,一定让您满意。”   “那好吧!”吴铭有些不舍地转身离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咕着,“想表现一下也不让,真是很郁闷呐。”   一个寂静的早晨,冬日严寒的朝霞透过死气沉沉的迷雾。远处白皑皑的雪一望无际,在峡谷的洼地和山岗的斜坡上有星星点点灰色的灌木丛,周围的一切都披着雪衣在沉睡着。   黎明的曙色中,十四个女兵站成两排,面色严肃地整装待发。   吴铭又恢复了坚毅冷酷的面容,在队列中间来回走了两趟,用目光挨个审视着每个人。只有董小媛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有些畏缩。   无声的沉默,代表着一种决绝,一种坚定,一种不屈的信念。   吴铭将做好的头套戴在头,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猛地挥了挥手,简短地说道:“出发。”   晨曦慢慢地艰难地开始了,黑暗已经稀薄,黎明前的警戒松懈下来。      第052章 残酷训练      在一个背风的小岩洞前,吴铭和女兵们围坐在篝火前,周围白雪皑皑,树木参天,头上是满天星辰的夜空。   “按部就班地进行系统的训练,时间就会拖得太长。”吴铭随手向火堆上扔了一根枯枝,对着女兵们说道:“我只能对你们进行针对性较强的训练,你们只要学会杀敌的本领就可以了,别的没有必要学。”   “只有一个多月,我们能学会吗?”沈敏提出了问题,“我们都是女人,以前接触的可不是这些。”   “射击、格斗、撤退、配合作战、战术手势,你们即使学得不够好,那也只能在以后用鲜血在实战中学习。”吴铭坚决地说道,“从你们决定留下,你们就不要再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女人,你们只是战士,只是一群要报仇的狼。在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你们是女人而手下留情,所以,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从你们嘴里说出类似的话来。”   “明白了吗?”吴铭瞪大了眼睛,沉声喝道。   “明白了。”   “你们知道苏联有个女狙击手,她打死过多少个敌人吗?说出来,连我都自愧不如啊!”吴铭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也就杀过百八十人,可她一共打死了309个敌人,如果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她不再参加战斗,这个纪录还可能增加。同样是女人,你们为什么不能向她学习呢?”   “虽然说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狙击手,不光要勤学苦练,先天的性格和体质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是你们起码都应该成为神枪手。”吴铭继续说道,“既然在体力上与男人有一定的差距,那么就要采取一种扬长避短的战术,阵地战、攻坚战等正规战只属于军队,不属于我们。”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她自身的价值,在训练结束后,还要重新编组,合理分配每个队员。”吴铭伸手指了指董小媛,“14号身体敏捷,体力很好,而且投石头既准又远,那就要重点培养她这方面的能力,使她成为我们的一门移动迅速的迫击炮,用手榴弹或掷弹筒支援我们。”   “还有6号和13号。”吴铭又指了指王莹和范虹芳,“对枪的感觉非常好,具有成为狙击手的潜质,便要在这方面努力。”   吴铭挨个指点着,述说着,一个也没有漏下,这是激励士气的好方法,被夸奖到的女兵一个个都非常兴奋,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最后,我要说到4号和9号。”最后,吴铭把目光停在了沈敏和成晓怡的身上,“或许她俩在射击上不如6号和13号,在敏捷和体力上比不上14号,但她们有着冷静智慧的头脑,这才是我看重的。”   “行动时,每个队员都要听从组长的指挥,她们把自己的生命交在了你俩的手上,你俩不感到身上的责任沉重无比吗?如何进攻?如何撤退?每个命令都将决定队员的生死,都将决定行动的成败。你俩便是大脑,她们便是手臂和身体,你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最迅速最正确的判断,这个要求比她们要严格很多。”吴铭语重心长地说道。   “1号,我,我……”沈敏嗫嚅着想说什么。   “别跟我说你不行。”吴铭挥手打断了她,“是雄鹰就要展翅飞翔,是花朵就要努力绽放。要带着自信,去迎接挑战,去体验超越自我的激情。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在心里为自己呐喊助威:我能行!我一定能行!”   ……   “如果不能克服害怕血腥的毛病,还杀什么鬼子,都回家生孩子吧!”吴铭恶狠狠地对着女兵们说道。   一只被吴铭故意打伤的金钱豹躺在雪地上,眼睛微张,奄奄一息。   “拿刺刀,每个人都要刺三刀,做不到就离开队伍,我不要这样的窝囊废。”在吴铭凶狠的眼神和如刀的话语中,女兵们默默地上好了刺刀,排好了长队。   “以后如果有猎获的野物,你们轮流去收拾,开膛破肚,扒皮剔肉,谁也不能例外。今天就由两个组长来干。”见女兵们遵从了自己的命令,吴铭冷梆梆地扔下几句话,转身而去。   “他可真凶。”胡青看吴铭走得远了,轻声说道。   “这也是为了咱们好。”成晓怡苦笑着说道,“不过是杀一头要死的动物,以后咱们可是还要杀鬼子呢,现在适应不了,到时候可是自己丢了性命。”边说边把刺刀从枪上卸下,向金钱豹走去。   “来,姐妹们,大家一起动手。”沈敏边割边招呼道,“把肉剔下来,一会儿煮肉汤喝。”   “1号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对咱们还是挺好的。”成晓怡用力将豹子的脑袋割下,扔到了一旁。   “每天晚上他不都尽量让咱们睡在较好的地方,值夜也都挑在后半夜吗?严师出高徒,大家多努力,让他小瞧不了咱们。”沈敏笑着说道。   “要说呢,他对敏敏好象特别好一点。”胡青歪着脑袋看了看沈敏,笑嘻嘻地说道,“对我们一般般啦!”   “胡说。”沈敏白了她一眼,“他对大家都挺好的,不过是因为和我比较熟,说话多了一些而已。”   “不是这么简单吧!”王莹一本正经地打趣道,“他可是只给你按摩哦,怎么样,感觉是不是和我按不一样啊?”   沈敏突然有些伤感,低下头默默地干着活,好半天才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别说了,我配不上他,咱们都……”   众女兵都沉默了下来,神情黯然,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该死的日本鬼子。”胡青发泄般地用力砍下金钱豹的后腿,眼睛里有亮光在闪,“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   “对,绝不留情。”成晓怡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强笑着说道,“咱们也学那个苏联女人,也杀几百个日本畜生。”   “那个苏联女人杀了309个,我非要超过她不可。”王莹咬着牙,“让那些畜生也知道知道中国女人不是好欺负的。”   “你用枪打,我用刀砍,把他们的脑袋都砍掉。”胡青又是一刀砍了下去,“听1号说,日本鬼子不是最怕砍头吗,他们怕什么,咱们便干什么。”   寒风卷起了地上的雪,扑向人们,却无法熄灭她们心中燃烧着的复仇的火焰。      第053章 第一滴血(一)      “A扇区,1号标记物,右50度,距离350。”   “明白,A扇区,1号标记物,右50度,距离350。”   “少尉指挥官,右手持指挥刀。”   “明白,少尉指挥官,右手持指挥刀。目标确认。”   “从头部到胯部有2密位,调到500。”   “明白,调到500,完毕。”   “风向右到左,每小时3公里,向右偏1/4密位。”   “明白,风向右到左,每小时3公里,向右偏1/4密位。”   砰,子弹飞出枪膛,王莹飞快地推上下一发子弹。   “击中目标,准备下一个。”   “明白,准备下一个。”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狙击手和观瞄手之间的对话是为了迅速准确地传递信息而不是聊天,因此应该是高效和准确的。两名成员之间对彼此的了解非常重要,要建立一个规范的对话形式,而且在对话过程中接受命令的人必须重复一遍以确保他确实听清楚命令的内容。”   “虽然是狙击手在开枪射击,但观瞄手的责任也很重大,打个比方,狙击手如果是猴子,那么观瞄手就是驯兽师,这意味着好的观瞄手能通过口述命令指挥狙击手瞄准和射击,并根据风向、风力、空气湿度告诉射手怎样调整从而击中目标,在这同时他还要负责监视周围环境,并负担起整个小组的警卫工作,让狙击手专心致志地瞄准射击,并根据情况变化作出战术决定。”   6号王莹和13号范虹芳听着关于狙击手和猴子的比方,嘴角抽动了一下,而作为观瞄手的7号柳华和10号陈丽娟则强忍着笑意,神情非常古怪。   “当狙击手们作为一个小组进行训练时,理论上就应该永远维持这个组合形式,因为小组成员在长时间的合作训练中已经形成默契。”吴铭继续说道,“好了,你们继续练习,再有几天就要返回了,以后你们就只能在实战中提高技艺。”   吴铭转身冲着别的女兵摆了摆手,“你们继续训练,由各组组长负责指挥监督。虽然她们是作为组中的第一狙击手使用的,但你们的枪法也要接近或超过她们,在以后的战斗中,阵地战基本已经可以抛弃,只有这种既能远距离杀伤敌人,自身损失又最小的模式才是重点。而且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能打击敌人士气,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随后吴铭走到一旁,拿出地图仔细研究起来,最后决定回去的时候靠近大路,这样没准会碰到小股的鬼子或者哨卡之类的,正好让这些女兵们实战一下,有自己在旁盯着,碰到小股的日伪军就打,碰到大股的就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趁着日军还没注意到,游击队又连续出击,陆续摆平了陈村和小吴村的维持会,重新任命了村长组长,扩大了自身的影响,又组织了妇救会、儿童团、农会,虽然参加的人还不是很多,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人在加入。   由于游击队的几次胜利,使得许多原本对其抱怀疑、观望态度的农民信心大增,老百姓们对于参军的警惕和恐惧大大降低了,出现了一些热血青年积极参军的现象,这些欣欣向荣的有利局面出现了之后,马远方、赵四海的心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信心也在不断增强。   再有十来天便要过年了,却突然传来了土匪偷袭小吴村的消息,土匪打伤了几个民兵,抢走了几百斤粮食,几十头家畜,还绑架了十几个年轻姑娘。   “这些王八蛋!真是混帐!”赵四海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骂道,“特派员,我现在就去集合队伍,一定得把被绑的人救回来。”   “局面刚有起色,这土匪便来上眼药,如果不打,老百姓怎么看咱们。”马远方稍微思考了片刻,说道:“我们游击队虽然底子薄,装备落后,但是这一仗也一定要打,让老百姓彻底改变对咱们的看法。”   “就是,这快过年了,土匪真会挑时候。”小队长赵墩子也在一旁添油道,“咱们游击队可不是好欺负的,我的三八枪正好过年开开荤。”   “这股土匪是原来黑风寨,现在恶虎寨的,共有七、八十人,估计寨子里留守的还应该有三、四十个,最好在寨子外面解决掉他们。”赵四海磕了磕烟袋锅,站起身,“你们把人都带走,我这就召集民兵们看家好了。”   “好,兵贵神速,咱们现在就出发。”马远方一拍桌子,下了命令,“不过,还是要留下十几个人配合赵大叔,那些民兵……”说到这里,马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   毕竟时间太短,民兵们的素质和训练还差得远了,而且数量不多,对于他们,马远方实在有些不放心。   “还有,这次剿匪作战,除了为首的以及罪恶滔天的土匪坚决镇压以外,主动缴械投降的土匪一概不准屠杀,我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杀中国人,那些土匪也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当土匪也是不得已!”马远方最后交待道。   七、八十人的队伍很快便集合完毕,马远方这次还特意把赵虹也带上,好歹人家也到黑风寨走过一遭,情况比别人要熟悉。   雪地上,吴铭正率领着十三个女兵向前跋涉着。   结束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女兵们的体力有了明显的提高,而且在武器使用配备上有了较明确的分工。每个小组里有一挺机关枪,一个主射手,一个副射手,副射手戴带短枪,还负责携带机关枪的弹药。组长、主狙击手、观瞄手都是一长一短两支枪。这次河野的特务队可是帮了一个忙,缴获的短枪正好派上了用场,虽然日本的王八盒子射程短,故障多,但也聊胜于无,只能等以后再更新换代了。   吴铭率领着三个人,作为尖刀组在前探路,其它两个组在身后与其形成了一个品字形,在这一个组里,吴铭既是组长,又是主狙击手和观瞄手,14号董小媛带着一把短枪,胸前背后的褡裢里装着二十几颗手雷,真的成为了一门能随时移动的迫击炮了。只是她依旧不和吴铭说话,但吴铭指定的训练她都默默地完成,听从命令也不含糊。   十几个人身上都罩着用白衬衣、白被单做成的伪装服,脸上或蒙着白布,或者像吴铭那样戴着个白布套,在白皑皑的雪地里一点也不显眼,只能听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投掷手雷的时候可以稍等片刻,这样在空中爆炸的手雷,弹片的杀伤效果要比扔到地上大很多。”吴铭边向前走,边对着董小媛传授着,还时不时地用望远镜对着前方进行瞭望。   “我回去后给你做一套攀爬用的工具,这样更能发挥你的特长。”虽然董小媛保持沉默,但吴铭知道她能听懂并且记住,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第054章 第一滴血(二)      吴铭突然停下了脚步,半蹲下去,举手做出了警戒的手势。   身后的众人立刻停下了脚步,端起了枪支,紧盯着吴铭的下一个举动。   吴铭将身上背的枪抛给董小媛,转身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不大一会儿,吴铭又从树上跳了下来,冲着自己的四个组员挥了挥手,“走,向后走,与其它两组会合。”说完,又对远处其它两组做了个集中的手势。   “两、三里地外来了七、八十个土匪,还裹挟着十几个年轻女人,估计是抢来的。”吴铭简要地介绍着情况,“怎么样?敢不敢打?”   “打,我最恨欺负女人的混蛋了。”急性子的胡青抢着说道。   “1号,土匪是不是多了点呀?打起来有胜算吗?”成晓怡比较稳重,提出了问题。   “呵呵,要是正规军队,我早领你们躲开了,这土匪人数虽多,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只要战术得当,全歼他们虽有些困难,要想击溃他们,倒也不是太难。”吴铭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   “那就打。”沈敏挥了一下拳头,“我们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正好拿这群乌合之众练手。”   “好,那就这么定了。”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A组占领左面的小土丘,B组去右面的小高地埋伏,具体的战术是这样的,你们都听仔细了。不经历风雨,永远也不能成长起来,按我平常教你们的去做,先打谁,后打谁,我不想再和你们重复。当然,我会把土匪的注意力尽量吸引到我这边来的,为你们创造条件。”   ……   “大当家的,这回捞了一票,兄弟们又能过了好年了。”一个土匪头目冲着骑在骡子的恶虎寨大当家没耳朵恭维道。   “我冯三多早就说过,绝不会亏待大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富同享,有难同当,怎么样?”没耳朵扬着脸,得意洋洋地说道。   “大当家的义薄云天,真是没的说。”一个老土匪将抢来的包裹向上扛了扛,说道,“咱们以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当家干了。”   “那是,那是。”   “大当家的太厉害了,连游击队都不放在眼里。”   “怕个球,游击队,老子压根就不在乎这群乡巴佬。”没耳朵满不在乎地炫耀着,“以为有了几条破枪就敢横着走了,下次就砸了他们的老窝。”   “对,打破赵家庄。”   “听大当家的没错,砸他们的老窝。”   ……   听着这如潮的奉承,没耳朵趾高气扬起来,一催骡子,冲到了被绑成一串的年轻女人中间,伸手猛地一拉,一个年青姑娘的棉袄被撕掉了扣子,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肚兜,姑娘一声惊叫,向后退去,双手紧紧护住了前胸。   “哈哈哈哈。”没耳朵瞪着一双淫邪的眼睛,大笑起来,“兄弟们,这些女人我就要这一个,其他的都赏给你们了。”   “好啊!好啊!”   “大当家的够义气。”   ……   众土匪们又是一阵鼓噪。   “砰”的一声枪响,没耳朵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头从骡子上栽了下来。   土匪们一阵大乱。   “怎么啦?怎么啦?”   “有人打黑枪,大当家的被打死了。”   “大当家的被打死了。”   吴铭冷笑了一声,土匪就是土匪,只能仗着人多势众,战术技能太差了,他飞快将枪口对准了那些手里有手枪的土匪,能够使用手枪的一般都是“有身份”的土匪,最小也是一个头目吧!白皑皑的雪地上,穿着杂色衣服的土匪的目标实在太好找了。   吴铭拉枪栓,退壳,上膛,射击,四个土匪头目很快又倒了下来。   就地一个翻滚,吴铭换了个地方,侧着身子又上好了一个五发弹夹。   “在前面,打黑枪的在前面小土包上。”一个土匪指着大概的方位,嘶声吼叫道。   “劈了他,跟老子上啊!”一个光头的悍匪右手提着把大砍刀,左手拿着把短枪,红着眼睛大喊道。   “冲啊,上啊!给大当家的报仇啊!”   五十多个土匪嚎叫着冲了过来,边跑边胡乱地向小土包上打着枪。   吴铭快速地扣动着扳机,一枪一命,四百来米的距离上土匪们又留下了十具尸体,却唯独没打领头的,他怕打死了这个光头悍匪,吓跑了其它人。   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吴铭大吼一声,打,将手榴弹拉掉引线,延迟片刻,使劲甩了出去。   “哒哒哒哒”,隐藏在不远处树丛中的三挺机关枪突然开始了射击,子弹在雪地上激起一朵朵雪雾,稍微停顿了一下后,重新调整后的火舌横扫向土匪。   14号董小媛猫在一个小雪包后面,手臂连挥,接二连三,准确地将手榴弹扔到了土匪冲锋队伍中,手榴弹的凌空爆炸给冲锋的土匪们来了个下马威,惨叫声中,纷纷倒地。硝烟还没有散去,又是七、八颗手榴弹依次飞了过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土匪死伤惨重。   硝烟散去,死的,伤的,装死的,土匪们都倒在了地上,甚至有拖着断腿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土匪,场面非常血腥。惨叫声,哀嚎声让没冲过来的土匪们不寒而栗,暗自庆幸。   吴铭拔出了驳壳枪,向空中“叭叭叭”连开了三枪。   砰,子弹飞出枪膛,击中了早就选好的目标,另一处小山丘上的王莹飞快地推上下一发子弹。砰,砰,砰,女兵们在各自的阵地上,都不甘落后地开始了自由射击,仅剩下的二十多个土匪成了她们的靶子。   新兵和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最容易犯下的致命错误就是当遇到敌人打冷枪时,会乱跑乱跳或者是原地卧倒,一动不动。这样狙击手可以从容地换位置继续射击,直到把整支队伍搅得人仰马翻,甚至是逐一射杀。   这是后来盟军在穿越法国诺曼底著名的“篱笆”地区时,美国陆军第九步兵师的一位排长在回忆时说的,当时他手下的一个班被同一个狙击手全部射杀。   现在土匪们的情景恰好重现了这一幕,更何况中间还有吴铭这样一位超级狙击手在旁协助,三八枪的精准,再加上新式瞄准镜的超视距,而且其他女兵们的位置都非常好,形成了无所不在的交叉火力,土匪们根本没有躲藏的死角。   “放我走,不然我就宰了她。”一个土匪急中生智,将大刀横在了被撕破棉袄的姑娘的脖子上,近乎绝望地大吼着。   战场上的枪声停顿了下来,正打得兴起的女兵们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   “砰”,一颗子弹准确地擦着姑娘的耳旁飞过,击中了土匪的脑门,这个土匪大睁着双眼一声不吭地轰然倒地,手还紧抓着姑娘的衣服,把她也带了个跟斗。   砰,砰,枪声又响了起来。   妄图躲在被绑架的女人身后的土匪反倒死得更快,吴铭做了表率,女兵们射击起来更加无所顾忌。      第055章 不得已      “别打了,我们投降,投降。”老土匪跪在地上,胡乱地磕着头。   “投降,投降。”另几个残存的土匪也有样学样,在心理上彻底地崩溃了。   “打扫战场,准备收队。”吴铭背好步枪,拎着盒子炮,走下小山丘。   几个女兵也紧随着他走了下来,只是有些人受不了满地残肢短臂的刺激,有的小心翼翼的避开鲜血淋漓的死人堆,有的紧紧地捂住了嘴巴,惹得吴铭皱起了眉头。   “别弄出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吴铭转身狠狠地训斥道,“都给我瞪大眼睛看着,把武器弹药都收上来集中,这点小场面就受不了,以后和鬼子打,比这血腥残酷一百倍。”   “叭”吴铭抬手一枪,结果了一个伤得很重,眼见活不了的土匪,“象这样活不了的,你们就给他个痛快,也算做了件好事。”   “动作都快点。”吴铭瞪大了眼睛,监督着她们,嘴里不断地呵斥着。   ……   “同志们,加快速度。”听着前面隐隐约约的枪声,马远方心急如焚,挥着驳壳枪,大声督促着游击队员们。   游击队员嘴里吐出一团团浓重的热气,奋力向前跑了起来。   赵虹的体力不行,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被赵四海半拉半拽着,勉强能跟上队伍。   战场上,受伤的土匪和投降的土匪已经被集中了起来,一个个用惊恐莫名的目光望着包围他们的吴铭等人,受伤的土匪也忍着疼痛,不敢出声。   “你们自己回家去吧!”吴铭挥刀砍断了绑着女人们的长绳子,摆了摆手。   说完,不再理会她们,径自走到残存的土匪前,阴沉着脸上下打量。   “大侠,您就放过我们吧!”老土匪被盯得发毛,硬着头皮哀求道。   哼,吴铭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们也是不得已,实在活不下去才被逼得当了土匪,要是有一条活路,谁做这被人戳脊梁骨的勾当啊!”老土匪声泪俱下地述说着。   “不得已啊!”吴铭不屑地撇了撇嘴,“抢粮食活命是不得已,杀人放火是不得已,糟蹋良家妇女也是不得已,一个不得已便能推脱干净了吗?”   “不得已便能象小鬼子那样胡作非为吗?”吴铭的眼睛里透出了杀气,“中国人里败类太多,不杀杀,便不会震醒那些象你们一样的混蛋。今天放你们走,明天你们又会为恶。”   吴铭转头冲着自己手下喝道:“刚才谁手上没沾过血,给我站过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有四个女兵低着头站了出来。   “头一次战斗,你们心慌手抖,打不中敌人,我不怪你们。”吴铭在四个女兵面前走了两趟,“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去,把那些祸害都给我解决了。”   “我跟你们拼了。”老土匪见没有了生路,一声绝望的嘶喊,站起来作势要扑。   “砰”,吴铭甩手一枪,老土匪应声倒地,其他土匪群情激愤,都站起来要拼命。   “怎么?下不去手,那就不要在队伍里混了,呆会你们就自己走自己的吧!”吴铭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冷冷地说道。   四个女兵闻听此话,身体不由得一抖,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砰,砰,砰,一阵乱枪,女兵们有的用短枪,有的用长枪,向着土匪们就是一阵乱射,惨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等声音都平息下来后,周围变得鸦雀无声,鲜血流淌在雪地,融化了积雪,殷红的一片。   “补充武器弹药,五分钟后收队撤退。”吴铭下达完命令,顺手抓住没耳朵骑过的骡子,又将两袋粮食和一头猪扔了上去。   匆匆赶来的游击队首先撞上了十几个正慌慌张张跑路的年轻女人,一个个吓得不轻,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地只听了个大概,知道土匪遭到了袭击,死伤惨重。   马远方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命令道:“第一小队留下,护送乡亲们往回走,第二、第三小队随我过去看看。”   “赵虹,你留下吧,跟她们一起回去。”赵四海对正坐在地上喘粗气的赵虹说道。   “不,我跟着你们。”赵虹倔强地站了起来,用手把额边湿头发向后一捋,“我非要看看这伙土匪的下场不可,再说离前面也不远了,我坚持得下来。”   不久,一片狼藉的杀戮场便呈现在游击队的面前,到处都是土匪的尸体,残肢断臂,以及吴铭等人抛弃的枪支。   马远方和赵四海越看越心惊,土匪们全部死得精光,场面特别血腥,有几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游击队战士捂着嘴巴已经开始大呕特呕。   “这是哪里的队伍干的?干净利索,心狠手辣。”马远方托着下巴仔细观察着战场。   “会不会是不同绺子的土匪们火并,要想灭了恶虎寨的人马,这股土匪可是人数不少啊!”赵四海在一旁自作聪明地说道。   “不对。”赵虹摇了摇头,“要是土匪火并,这战场上遗留下的枪支怎么没带走,我大概看了一下,长枪基本都在,短枪却没有几支。”   “不错,赵虹分析得对。”马远方赞赏地点了点头,“你们看这里,这支队伍装备很精良啊,至少有三挺机关枪。”马远方指着地上的一堆弹壳说道。   “据我观察,土匪们先是冲到这里,却遭到了机关枪和手榴弹的突然袭击,死伤惨重。”马远方带着赵四海等几个人慢慢地走下了小土丘,指点着解释道,“在这里四十多个土匪损失殆尽。”   “枪法真是太神了。”马远方边走边赞叹着,“从弹着点来看,人应该是在刚才那个小土丘上射击。”他边走边数着地上的尸体,“连发十枪,一枪一命,在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快速的射击,还能打得这么准,真是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好几个人打的呢?一个人也太神奇了吧!”赵四海不太相信地问道。   “你呀,就是不细心。”赵虹笑着说道:“马特派员在小山丘上看得多仔细呀,几个雪窝,几行脚印,都数了一遍,哪像你。”   “呵呵,四海的经验不足,观察不细,慢慢学吗!”马远方笑着摆了摆手,“不过,这支队伍的人数不多倒是真的,但是很精干,战斗力很强。现在是敌是友还不好分辨,所以要特别小心才是。”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后屠杀土匪的地方。   “这应该是被乱枪打死的,一个也不留,真是太狠了。”赵虹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咦,这是什么东西?”赵虹眼尖,首先发现了地上血泊中的小木牌。   “不三不四雄中雄,屠倭灭寇鬼神惊。”赵虹变得惊愕起来,“怎么会是他们?”   马远方从赵虹手中接过小木牌,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几遍,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真是他们,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两个人了,至少还有十几个帮手,而且身手都不错。”   “他们走得应该不远,要不要追上去。”赵四海指着地上的骡子蹄印,傻傻地问道。   马远方摆了摆手,“要是冒然追上去,恐怕会引起误会,以后有机会再见识这不三不四的风采吧!”      第056章 杀鬼子表演      “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吴铭轻轻拨弄着篝火,“万事开头难,手上沾了第一滴血,以后慢慢地就不当一回事了。就像我似的,把杀人看得很平常,平常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   望了望周围保持沉默的女兵们,吴铭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也没有任何理由再退缩回去,怀疑和迷惑可以存在,但是却不能成为阻碍,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因为在这样一个年代,好象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后路了。”   “当初我也和你们一样,面对着这条漫长而孤独的道路,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有毅力坚持到最后。”吴铭向火中丢了块木柴,激起了几点火星,“有一段时间,我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杀人,赚钱,享受,再去杀人,周而复始。”   “后来呢?”沈敏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受到了她的影响。”吴铭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有了奋斗的目标后,我给自己定下了规矩,只杀坏人,那时我的名气大了,帮会上也没有敢难为我。”   “是一个女人吗?”胡青好奇地问道。   “呵呵,都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话一点没错。”吴铭笑着回答道,“现在我逼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尽快进入自己的角色,等到你们厌恶了杀戮,或者有了别的人生奋斗目标,可以选择金盆洗手,回头再选择别的道路。但现在,你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去。”   “1号,我们明白你的苦心。”成晓怡将烤好的猪肉割下一块,恭恭敬敬地送到吴铭面前。   “严师才能出高徒,我们姐妹们都很感激您呢!”沈敏从吊着的饭盒里盛了饭,递给吴铭。   “明白就好。”吴铭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大吃起来,“你们也都吃吧,打土匪没什么意思,咱们争取和鬼子再打一仗,然后回到山洞去过年。”   “好啊!”王莹一边割肉,一边兴高采烈地答应道,“我只打中了五个土匪,还没过瘾呢!”   “等回到山洞,我把你和13号的枪改装一下,加上瞄准镜,那打起来才过瘾呢!”吴铭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   “砰!”的一声枪响,炮楼上的鬼子哨兵一头栽了下来。   片刻后,鬼子开始拼命报复,“嗒嗒嗒……”,机关枪子弹从各个射击孔里就像下雨一样泼了过来。   吴铭笑嘻嘻地滑下小土包,对着女兵们说道:“以后咱们就这么打,远远地一枪结果小鬼子的狗命,还让他抓不着咱们,干着急。”   王莹一脸崇拜地望着吴铭,“太厉害了,足足有七、八百米吧,还能打得这么准。”   “呵呵,今天没风,老天都让我露脸啊!”吴铭谦虚道,“用心去练,你们也能达到或超过我的水平,现在四百多米的距离,你们不是也能击中目标了吗?”   “我们一直在练呢!”沈敏扬了扬绑在小指头上的一截线头,拇指和食指不停地在练习打结,这样能保持指头的灵活性,许多许多裁缝师与外科医师也用类似的方法进行训练。   许多优秀的狙击手都有一些奇怪的习性,例如喜欢剪指甲、或把手指上的硬皮磨去,以保持指尖的敏感度,因为在扣扳机时这个感觉是相当重要的,一定要有那种人枪一体的感觉,甚至有一大部份的狙击手是吃素的,不过原因倒不是因为道德良心或是杀生的问题,只是单纯的保持体内的相对净化,避免挥发出一些体味。身处紧张的战斗状况下,肾上腺过度分泌所流出来的冷汗,就带有一种味道,在长时期潜伏的狙击手上身上所发出的味道愈少,对狙击手越是有利,因为狙击手是不容易被看到的,而味道可能是暴露的另一项迹象,自然得尽量降低。   吴铭点头赞许地笑了笑,“以后队里的机关枪只保留一挺,阵地战尽量要避免,你们努力练习吧,争取都成为让鬼子心惊胆战的超级狙击手。”   看到漫无目的的射击根本没有什么效果,鬼子的枪声渐渐停了下来。   “机会又来了。”吴铭抓起枪,又飞快地爬上了小土包。   瞄准镜中,有两个日本鬼子正抬着哨兵的尸体往炮楼里跑,雪地上,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很显眼。   吴铭稍一瞄准,果断地向走在前面的鬼子开枪射击,子弹带着尖啸,从鬼子的后脑扎入,从鼻孔处钻了出来。后面的鬼子大吃一惊,撒腿就往炮楼门口跑去,十几米的距离,两、三秒的时间,对于吴铭来说,已经足够了。呯,鬼子身子一震,软软地趴倒在门口的石阶上。   炮楼里面的鬼子抄起机枪立刻又开始了一轮乱射,并且用掷弹筒向四周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发射榴弹。   吴铭又跑了回来,冲着女兵们挥了挥手,“走吧!换个地方再打,还要提防鬼子恼羞成怒,出来报复呢!”   “这个距离最好,看不到人,鬼子的掷弹筒也打不到。”沈敏边走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们要多动脑筋,多想办法,才能创造最大的战果。”吴铭边走边说道。   “首先你们要提高射击技术,再进行快速反应训练,要求发现目标后,举枪5秒钟即发射,然后逐步缩短时间,最后则达到目标出现后,立即出枪,枪出即射,射之必中。”   “至于战术,要灵活多变,让鬼子摸不到规律。不要老是集中在一个地方打或对着一个阵地打。对鬼子一个地方连打几天之后,要适当转换狙击目标,或稍做停顿,让鬼子能够相对自由地活动一天或两天,让其放松、麻痹,敢于出来活动,这时再集中力量突然予以重点狙击,肯定会有所斩获。”   “一位优秀的狙击手不仅要求具有优良的射击技术,而且必须拥有超众的心理素质。敌人不出来,就要耐心地等下去,一个小时不出来,就等两个小时,一天不出来,就等两天。时刻保持最佳的状态,只要战机出现,哪怕其转瞬即逝,也要紧紧抓住。”   “一天一个鬼子,一个月三十个,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个。”胡青算着算着,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你就超过苏联的那个女狙击王了。”王莹笑着地推了她一把。   “呵呵,纪录就是让人超越的,可不是摆着让后人瞻仰的。”吴铭拍了拍胡青的肩膀,鼓励道:“有这个雄心壮志就好,积少成多,积小胜为大胜,只要能不断提高技艺,坚持不懈,我看大家都有希望超过那个苏联女人。”   “谁第一个超过她,我就把我的枪奖励给谁。”吴铭举了举手中的狙击步枪,周围是一片羡慕的眼睛,象饿狼一样紧盯着他。   “光瞅着眼馋可没用。”吴铭笑着将枪背好,“你们去布置阵地,我继续逗鬼子玩,要是他们敢冲出来,就给他们来个狠的。”      第057章 帅呆了,酷毙了      吴铭东一枪,西一枪,弹无虚发,不仅又打死了两个鬼子,顺便把探照灯也击了个粉碎。   看到吴铭如此肆无忌惮,炮楼内的鬼子彻底被激怒了,“放吊桥,冲出去,一定要抓住外面的支那枪手。”一个鬼子准尉嚎叫着,催促着几个士兵。   不大一会儿,在一个鬼子小队长的带领下,三十多个鬼子蜂拥而出,嚎叫着、咒骂着向吊桥冲了过来。   没有了探照灯的帮助,炮楼前一片黑暗,鬼子们只能借着积雪反射出来的月光勉强保持着队形。   可这对吴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透过全天候瞄准镜,他快速地向鬼子射击。   砰,正挥舞手枪指挥的鬼子的小队长脑袋上迸出一朵小血花,仰面朝后倒去,鬼子的队伍稍微乱了一下,有的鬼子去查看小队长的伤势,焦急地叫唤着,有的鬼子则趴倒在地上,冲击的气势为之一窒。   砰,一个戴着钢盔,端着机关枪的鬼子刚要射击,前胸就像突然挨了一记重拳,身子软软地瘫倒了下去。   呯,一个操纵掷弹筒的鬼子刚把掷弹筒架好,脑袋便被打成了烂西瓜,尸体直直的往后面栽倒。   吴铭飞快地又换了个地方,继续狙击着暂时陷入混乱的日本鬼子,“看来有必要把子弹多改装一些,这样即使稍微打得偏一些,也差不多能打死打残。那个使用掷弹筒的鬼子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正好轮到改装过的子弹了。”吴铭冷笑着。   轰,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在吴铭前方二十多米的地方爆炸,白色的雪,黑色的泥土被掀到了空中。   吴铭立刻将枪口移向了炮楼,透过瞄准镜,在炮楼的最顶一层,两三个鬼子正在用一门刚刚架好的迫击炮为下面的鬼子提供火力支援,但他们并没有发现身着雪地服的吴铭,射击的方向和距离都是凭感觉和猜测。   主炮手稍微调整了一下迫击炮的角度,一个副炮手抓起炮弹,直起身子就要装填,激射而出的子弹已经射中了他的胸膛,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鬼子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血肉模糊的伤口,神智渐渐消失,一头栽了下去。   边上的一个日军立刻丢下手中的炮弹扑了过去,不停的摇晃那个死去的日军,看来这两个小日本的关系比较亲密。   “砰!”,枪响过后,一颗子弹急速飞来,击中了他的脖子,撕裂了他的大动脉,鲜血泉涌般喷了出来,鬼子捂着脖子,软倒在血泊中开始抽搐。   吴铭嘴角挂着兴奋的微笑,忽而在雪地上滑行,忽而翻滚,忽而小跑,飞快地换着地方,快速地向鬼子射击着。   远处的树丛中,女兵们趴在雪地上,正轮流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   “虽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还是能看出1号的厉害!”沈敏举着全天候望远镜,赞叹着。   “该我了,该我了。”成晓怡伸手抢过望远镜,嘴里还焦急地问着,“打死几个了,打死几个了?”   王莹叭哒了一下嘴,“一枪一命,总有十二、三个了吧?”   “今天总算见识了1号的真本事,一个人竟然打得几十个鬼子没有还手之力。”范虹芳眼睛里满是崇拜,“我要有他一半的本事,也就知足了。”   “还真是不贪心。”胡青撇了撇嘴,“你睢1号的身法,比猴子还敏捷,那速度,比兔子还快,那枪法,嘿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在是太佩服他了。”   “该我了。”胡青伸手去抢望远镜,“别老是欺负我,想趁我说话多看一会儿,门都没有。”   炮楼上机枪疯狂的扫射着,向着所有可能的藏身的地方泼洒着子弹,却无法阻止吴铭继续收割着鬼子的生命。他巧妙地躲避着,不时还向炮楼的射击口打上一枪,给操纵机枪的鬼子添点小麻烦。   鬼子指挥官终于无奈地承认,在夜里是无法与外面那个快速移动的,有着神奇枪法的支那人争胜负。   撤退的命令终于下达了,吊桥附近的鬼子匆忙地向后退去,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又倒下了五个鬼子,最后只有十六个幸运的家伙逃进了炮楼。   “结束了,鬼子不敢出来了。”成晓怡将望远镜递给了沈敏,“加在一起,一共应该是二十三个鬼子。”   “连尸体都没拖回去,真是够狼狈的。”沈敏瞭望了片刻,不无遗憾地说道:“要是咱们原来的军队中有这样的高手就好了,可惜啊!”   “你们发现没有,1号身上有很多秘密。”王莹望着吴铭越来越近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使用的东西很多都是咱们没见过的,就说这望远镜吧!不仅倍数大,还有一点点夜视功能,还有他那个能让枪声变小的玩艺。”王莹缓缓地说着。   “他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露出的口音好象和阿茹差不多,阿茹是广东的吧?”成晓怡转头问旁边的周茹。   “恩,是有那么一点味道。”周茹点了点头。   “还是不要提这些了。”沈敏轻轻地踢着脚下的雪,“我觉得1号在心里还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他既然不说,咱们还是装着不知道的好,免得勾起人家不愿意提起的伤心事。”   “阿敏说得对,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有1号在身边,起码大家心里就有了依靠。”成晓怡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短头发,笑着说道:“有吃有喝,还能杀鬼子报仇,想那么多干啥?”   “老了,真是老了。”吴铭笑呵呵着跑了回来,边跑边摇头叹息。   “谁老了?”胡青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还能有谁?”吴铭嘴里不停地喷出白雾,“这才运动了一小会儿,我老人家便冒汗了,岁数真是不饶人啊?”边说,边接过沈敏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才多大岁数,就老人家老人家的,是不是又想让我们改口,占我们姐妹们的便宜啊?”成晓怡笑着打趣道。   “呵呵,过完年我老人家就二十有八了,奔三的人了,还不老吗?”吴铭戴上厚手套,摆着手说道:“今天就陪小鬼子玩到这里吧,咱们也该回去过年了。”   “想再玩下去,也没人陪你呀!”胡青指着炮楼方向说道:“小鬼子把灯都熄了,看来是真被打怕了。刚才你可真厉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无法比喻了。”吴铭摆了个自以为很帅很酷的姿势。   见大家的反应不太热烈,吴铭无趣地摇了摇头,代沟啊,真的是有代沟,时代不同,这么帅的POSE竟然没有人上来拥抱飞吻,真是太遗憾了。   “以己之长,击敌之短。”吴铭抬头看了看炮楼,“小鬼子在夜里一般是不敢出来的,咱们以后就尽量在夜间收拾他们,打得他们不敢露头,让他们只能窝在乌龟壳里等死。”   “下回让我来吧!”王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把您的枪借我用,保证一枪一命。”   “别老惦记着我的枪。”吴铭瞪了她一眼,“回去后,我会把你们的枪都尽量做下处理,你手里的枪就是你最忠实的伙伴,你们要爱护它,熟悉它,才能真正达到人枪一体的境界,不要看到好的便喜新厌旧。”   “喜新厌旧啊,我有吗?”王莹看了看吴铭背着的枪,又拿起自己的枪仔细端详。      第058章 鸠占鹊巢      邢台县城里,一座西式的小二楼,被几棵披着厚厚的白雪的大树掩映着。高高的院墙上,设置着稠密的铁丝网,上楼就是日军驻邢台县大队司令部的办公室。   日军大队长中佐秋水龟次郎正背着手,仰着脸,耸动着眉毛,在墙上挂着的地图前细心地观察着。   他身穿军装,上身没系钮扣,露出白色的衬衣,矮矮的个头,宽宽的肩膀,刚刚剃光的葫芦头,露出一片鸭蛋青头皮。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闪射着狰狞的目光。充满横肉的脸上交叉着几条深深的皱纹。鹰勾鼻下面,留着一撮灰黄色的短胡。   “报告,小林中尉回来了。”门口的卫兵敲了敲门,大声说道。   “让他过来。”秋水龟次郎转身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在皮转椅上。   咔咔的军靴声由远而近,在门口停了下来,“报告,小林一光来到。”   “进来吧!”秋水很随意地招呼道。   “秋水阁下,我回来了。”小林一光推门走了进来,端端正正地立正敬礼。   “坐下吧!”秋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怎么样?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收获吗?”   小林一光腾地又站了起来,“报告阁下,我……”   “坐下说,在我这里不用如此严肃。”秋水笑了起来,心里很喜欢小林一光的作风。   “哈依。”小林一光答应一声,坐了下来,腰板依然挺得直直的。   “秋水阁下,我这些日子分别去了任家镇,五里坡和慰安所,仔细查看了遇难帝国军人的遗体,略有了一些收获,也初步有了一点想法。”小林一光如实说道。   “说说,有了什么收获。”秋水停止了椅子的转动,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我的前任河野君分析得很对,这个神秘的高手肯定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杀人手法非常专业娴熟,而且枪法极准,应该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小林一光在肯定前任的成绩同时,还故意略去了高手前面的支那两个字,显然另有深意。   “说说你的见解。”秋水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点了点头,问道。   “这些是从慰安所和帝国骑兵遇害现场得出的结论,而从河野君遇害的现场我又得出了新的论断。”小林一光沉思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虽然现场被焚烧破坏,可是从帝国军人的身上我发现了驳壳枪的弹头,几乎所有的尸体上都有,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说下去。”秋水鼓励性地挥了挥手。   “按理说,象河野君还有他训练有素的手下,即使在近距离遭到手枪的袭击,也不会全无还手之力而全军覆没。除非……”小林一光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起来,“除非面对的是熟人或者至少同样是日本人,才有可能让他们失去了应有的警惕,被人一击得手。”   秋水龟次郎身子向后靠去,两眼微闭,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屋里暂时安静下来。   “小林君,你是我器重的手下。”秋水半晌才抬起头,冲着小林一光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判断,实在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你知道会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吗?日本人杀日本人,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秋水阁下,属下也只是猜测而已。”小林一光解释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秋水似笑非笑地问道。   “秘密侦察,绝不放过一个可疑的人。”小林一光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军队中有严格的进出纪律,应该可以排除,我准备将侦察的重点放在那些四处游荡的浪人和日本的商人身上。并且广派密探,以各种身分深入农村乡下,所派的密探我建议由当地支那人组成或者从满洲调来。只有这样,我认为才能获得比较有价值的情报。”   “哟西。”秋水赞赏地点着头,“小林君,你的想法很好,很有建设性,用大铁锤去扑打蚊子,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只有用苍蝇拍,才能将它打得稀烂。”   “放手去干吧,不要让我失望。”秋水龟次郎站起身,倒了两杯葡萄酒,递给小林一光,“预祝我们成功,干一杯。”   “谢谢阁下的信任,我绝不辜负您的期望。”小林一光郑重地保证,举起酒杯和秋水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   吴铭领着女兵们返回山洞准备过年,走到洞口附近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有人来过。”吴铭仔细观察着地下的脚印,“而且人还不少,至少有十几个。”   “没错,走的时候我们组押后,都清理干净的。”成晓怡皱起了眉头。   “你们看这些脚印,不像是日本人的军鞋,倒像是老百姓穿的普通布鞋,而且还有光着脚丫的。”吴铭指点着,“看,这里还有血迹。”   “恩,好象是逃难的老百姓。”沈敏顺着脚印望过去,“好象是向山洞那里去了。”   “胆子可真不小,还真不把你放在眼里呀!”吴铭转头看了看董小媛,董小媛眨了眨眼睛,退到了沈敏的背后。   “切,那么怕我干什么?”吴铭没趣地摆了摆手,“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1号。”沈敏赶忙阻止,“要不还是绕到后面的洞口吧,那样安全些。”   吴铭想了想,摇头道:“不必那么麻烦,大家都挺冷的,我还是从前面进去快些,再说我老人家道行这么深,谁能伤到我呢?”   “那我们组在后面跟着,万一出了事,也能帮上点忙。”沈敏还是不放心地说道。   “也好,A组和C组在洞外准备接应,B组把长枪留下,都换上短枪。”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身上的东西。   进了山洞,吴铭便皱起了眉头,一股难闻的味道从洞的深处传来,血腥味、便溺的臭味,混杂在一起,让他非常的难受。   脚下一滑,他差点摔倒,用电筒一照,一摊没冻实的大便让他踩了个正着。   这都什么人呀?一点也不讲究,洞里面不是有专门的厕所吗?吴铭轻轻地把脚在地上蹭了蹭,示意后面的人小心“地雷”。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咱们也没招谁惹谁呀?”一个声音抱怨着,还夹杂着抽泣声。   “姑,您就别念叼了。和日本鬼子哪有道理可讲,只怨咱们命不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劝慰着,“姑,喝点粥吧!”   “什么命不好,那是唯心主义。”一个女人大声说道:“国家贫弱了,自然受人欺负,百姓们也跟着遭殃。只有全国同胞团结一致,英勇战斗,才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一个人倒下去,千百个人站起来,要用我们的血肉筑成一道长城,勇敢地抗击日本鬼子的侵略。抱怨是没有用的,哀求也只能显示我们的软弱,我们要……”   啪,啪,啪,吴铭拍着巴掌走了出来,一下子把正慷慨激昂进行演讲的家伙震住了,瞪着大眼睛望着戴着头套的吴铭,握紧的小拳头也凝固在空中。   “快说呀,快讲呀,要是说够了就找把锹去,先把洞里的地雷给我打扫干净。”吴铭冲着半大的小丫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可真行啊,吃着我的粮食,穿着我的衣服。”吴铭指着裹在宽大的军装里的小丫头,又不自觉地在地上蹭了蹭鞋,“还给我留下了这么多珍贵的纪念,我该怎么谢你们呢?”   哇,一个手臂上缠着肮脏布条的小孩哭了起来。      第059章 故人重逢      洞里的人都惊恐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几个拿着手枪的家伙,抱着孩子的妇女慌忙去堵孩子的嘴。   看着围坐在火堆旁的十几难民模样的老百姓,吴铭无声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把枪都收起来吧!别把他们吓坏了。”   “去招呼外面的人,把洞口的痕迹处理干净,都进来吧!”吴铭转头对沈敏交待道,“再把急救包拿进来几个。”   “大爷,不,不,大王。”一个中年汉子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我们都是受难的老百姓,冒犯了大王,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别害怕,我不会把你们怎么地的。”吴铭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粮食吃了就吃了,衣服穿了也没关系,你们没动我藏在洞里的箱子吧?”   “没有,没有。”中年汉子连忙摆着手,“我们没往里面走,这两天一直呆在这里。”   “那就好。”吴铭点了点头,掏出一根烟,点着抽了起来,“说说吧,你们是哪的人,为什么跑到这里了呢?”   ……   “日本鬼子可真凶啊!”中年汉子边说边流着眼泪,“当时我藏进了茅坑,七岁的秀儿钻进炕沿下的煤坑才幸免于难,我那三岁的小儿子。”说着指了指还在哭泣的小孩,“哭叫着爬到炕上伸出小手去摸他妈妈的乳头,却被鬼子一刀砍掉了多半个右手啊!呜呜呜……”   吴铭站起身,将烟头扔到地上,又用脚狠狠地碾了碾,“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只知道自己躲起来,丢不丢人,日本鬼子也是人,你给他一砖头,脑袋也照样开瓢。”   “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吴铭烦躁地在地上走了几步,突然抬手指着一个正偷偷往脸上涂灰的女人说道。   那个女人身体一颤,犹豫着站了起来,周围是一片爱莫能助的眼神,只有那个小丫头咬了咬牙,站起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   吴铭摇了摇头,“你们俩都过来吧,看我能不能把你们吃了。”   “听话,呆着别动。”那个女人推开小丫头的手,“姐姐会没事的。”   吴铭在前面慢慢地走着,那个女人在后面跟着,手却伸到了衣服里,紧紧握着银妆刀。   转过一个山洞,吴铭随手点着了一根插在石壁上的松枝,慢慢地转过身子,摘下了头套。   “王,王……”徐萍姑惊讶地指着吴铭,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王。”吴铭笑着说道,“要是我再不露出真面目,你是不是就要给我来一刀啦!”   “没,没。”徐萍姑赶忙把手抽了出来,讪讪地解释着。   吴铭指了指大石头,“坐下吧,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太紧张。”   “你怎么没回家,跑到那个什么青龙沟去了。”看着徐萍姑坐了下来,吴铭奇怪地问道。   “我,我。”徐萍姑神情立刻变得黯然起来,“我男人死了,他们说,说我是扫把星,惹祸精,把我赶了出来,我就,就投奔我姑姑去了,我只有这一个亲人。”说着,眼泪吧哒吧哒地掉了下来。   “别哭。”吴铭把手巾递了过去,“他们说你是扫把星,你就是扫把星了,自己没能耐,就把气撒到女人头上,真不是个玩艺。我还说你是幸运星呢,你信不信?”   “轻点擦,好不容易才把灰涂到脸上,这都擦掉了。”吴铭笑着说道。   徐萍姑不好意思地笑了,几滴眼泪还挂在脸上。   “这才是好姑娘,微笑面对生活,不管前面有多少艰辛。”吴铭手里把玩着头套,继续问道:“那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有花发神猿吗?”   “房子被烧了,大家伙怕得要死,见路就走,又冷又饿,也实在没办法了,才躲到这里,神猿总没鬼子可怕。死就死吧,想开了也就不太怕了。”徐萍姑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尘灰,美丽的脸庞逐渐显现出来。   “鞋子呢?跑丢了。”吴铭指着徐萍姑包着脚的布,问道。   “小妹的鞋子跑丢了,我就把我的给她穿了。”徐萍姑向后缩了缩脚,轻声回答道。   “那个小丫头是吧,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原来也有狼狈不堪的时候啊!”吴铭笑了起来,站起身,缓缓走到徐萍姑跟前,冷不防一把将她的两只脚抓了过来。   “啊!”徐萍姑一声惊呼,身子向后倒去,双脚用力地蹬踹着。   “别乱动,你想让别人都过来看呀?”吴铭威胁着,一把将包脚的布扯开,脚上有很多肿胀性紫红色斑块,用手试了试,局部温度很低,轻轻按压时能够褪色,压力除去后,红色逐渐恢复。“还好,不算太严重,没有出现水疱、大疱。”   吴铭边说边轻轻地用手按摩着,“我除了会杀人以外,还是一名医生,这轻度冻疮最好是在室温下按摩一段时间,使冻伤部位自然复温,然后再使用血管扩张剂扩张血管,改善微循环,还可以外涂蜂蜜猪油软膏、10%樟脑软膏或辣椒酊。但是绝对不能用火烤或用热水烫。”   徐萍姑听着这一连串的医学术语,慢慢停止了挣扎,眼睛微微闭上,脸红得像一块大红布。   “你以后自己多按摩,等我弄来蜂蜜,给你配蜂蜜猪油软膏,很快便会好的。”吴铭按摩了一会儿,又细心地将徐萍姑的脚包好,“这样也挺好,一会再找些衣服来,多裹几层。”   “走吧!时间长了,你那个妹妹该着急了。”吴铭笑着对还在害羞的徐萍姑说道。   徐萍姑低声说道:“她叫郭玲姝,是我姑姑的女儿,在城里念过几年洋学堂,还看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书,还参加过什么运动,可野着呢!”   “不错,很有悟性。”吴铭称赞道,“有很多大学生恐怕都没有她的见识,这书啊,没白念。”说着,又戴上了头套,“我收了一帮徒弟,她们都叫我一号,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吧!”   “好的。”徐萍姑点头答应道。   “你们先在这山洞里住着吧,不过,要守我的规矩,可不能再胡拉乱尿了。”吴铭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   “对不起,你别生气。”徐萍姑脸红了起来,轻声道歉。   “以后,你就负责管理他们吧!”吴铭轻轻拍了拍徐萍姑的肩膀,能感觉到徐萍姑的身子又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体还真是敏感。   “我们都有别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照顾你们。”吴铭随手打开了电筒,对着山洞深处晃了几下,“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四处走一下,哪里是厕所,哪里不能进,你都要记住了,这洞很大,你负责把人都安排好。至于吃的,这洞里还藏有很多,倒不用发愁,等天气暖和了,再想别的办法也来得及。”   “明天就是除夕了,我带回来半头猪,还有一匹骡子,咱们包饺子吃吧!”吴铭尽量轻松地笑着。   “过年了,吃饺子。”徐萍姑看着吴铭,苦笑了起来。   “笑得真难看。”吴铭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成天愁眉苦脸就能过好日子了,生活再苦,不也得一天天过下去吗?来,好姑娘,高高兴兴地笑一个。”      第060章 除夕      呯,吴铭仔细瞄准后向石壁上的靶子又打了一枪。   枪声刚落,王莹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靶子,惊喜地叫道:“这回行了,正中小红心。”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低下头重新把瞄准镜固定结实,递给了王莹,“终于完成了,可把我累坏了,这下终于可以吃饺子了吧?”   花了一整天时间,吴铭将自己的便携式双筒全天候望远镜和河野的普通望远镜都拆成了单筒,再加上原来从97式狙击步枪上卸下来的瞄准镜,一共组装了五支狙击步枪,三个小组里平均便有了两个狙击手,A组里是吴铭和8号刘璐,B组里是13号范虹芳,7号柳华,C组里是6号王莹,10号陈丽娟。这样一来,每个组便都具有了真正的狙击步枪,威力大增。   “应该煮上了吧。”王莹爱不释手地拿着自己的狙击步枪仔细端详,又冲着靶子不停地瞄准,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那孩子的伤怎么样了?”吴铭活动了一下腰身,问道。   “1号你给他重新包扎上药,已经好多了。”范虹芳将削好的子弹装进皮盒,奇怪地问道:“1号,你到底是医生还是杀手,救人还是杀人啊!”   “我看区别不大。”吴铭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床铺上,闭上眼睛养神,“杀手等于屠夫,屠夫和医生又都是玩刀的,都是在肉上割来割去,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被屠夫杀的都是被逼的、被绑着的,而被医生割肉,则是病人心甘情愿的,事后还要千恩万谢。对于死亡的麻木,医生和屠夫绝对有得一拼。杀人还是救人,也只是一念之差。”   “奇谈怪论。”成晓怡和沈敏走了进来,“大家都走吧,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吃年夜饭吧!”   “怎么是奇谈怪论呢?”吴铭站起身,不服气地辩解道,“两个职业本来就差不多吗,只有我才能将这两个职业如此完美地结合起来,我一边杀,一边救,一边救,一边杀。”   “对,对,完美的结合。”沈敏笑着奉承道,“我们姐妹们多有福气啊,您又教我们本事,有个小病小灾的,您又能给治疗,多好啊!”   “我可不敢要他给治。”胡青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们看1号的刀法,象是医生用的吗?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呢?”   “切,没见识了不是。”吴铭撇了撇嘴,“我那是超时代的乱披风刀法,哪能跟现在这些土郎中,蒙古医生相比。”   吴铭细细地品了品滋味,稍有遗憾地点了点头,“作料不全,能做到这样的味道,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再来点酱油、醋,滴上几滴香油,那就更好了。”   “你倒挺会吃的。”胡青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已经不错了,平常百姓家成年也吃不上这白面好肉,你还不满足。”   “别的能马虎,这吃的可不行。”吴铭摇了摇头,“过几天我进城,一定要找个好饭馆,美美地吃上一顿,你们谁跟我去呀?”   “我不去。”成晓怡拒绝道,“看到鬼子,我就没胃口,您要是有心,就捎点回来,让我们尝一尝。”   “撒撒谁啦,哦,没有问题。”吴铭很随意地答应道,“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手拿把掐,一点问题也没有。”   “红烧蹄膀,我想吃。”胡青急忙说道。   “糖醋鲤鱼。”   “荷叶鸡。”   “狮子头。”   ……   “嗯,嗯,嗯嗯。”吴铭边答应,边指了指吴敏,“都记下来,再算一下,看看需要绑几个厨子才能做全这些菜。”   哈哈哈,众女兵畅快地笑了起来。   “就应该这样吗!”吴铭笑着站起身,“过年就要有个喜庆劲,陷你老母全家铲的,等过完年咱们再接着杀鬼子。”   “这样好了,咱们这里的人每个人演一个节目,唱歌、跳舞,什么都行,把心里的愁事苦闷都留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在新的一年里有个新气象。”吴铭环视着众人,笑意盈盈地问道:“谁先来呀!”   “你是1号,当然是你先来了。”沈敏给吴铭又盛了一碗饺子,笑着说道:“姐妹们,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1号先来。”“我同意。”……,众人起哄道。   “想看我出丑啊!”吴铭爽快地一挥手,“想当年,我老人家也算是纵横卡拉OK的狼嚎派高手呢,曾经唱得人去厅空,酒水狂呕,还怕这个。”   吴铭三两下扒光了饺子,清了清嗓子,走到山洞中间,拿电筒当麦克,郑重其事地说道:“现在就请狼嚎派歌手王不四,给大家现眼,演唱一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希望大家能象歌里唱的那样,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等等,等等。”离洞口最近的柳华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怪怪的笑容对吴铭低声说道:“美人来了,一大一小,一下就来了两个呢!”   “哦。”吴铭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忙走到洞口,果然是徐萍姑和郭玲姝,正端着两大碗饺子站在那里。   “王大……,一号。”徐萍姑还是特别容易害羞,怯生生地叫道,倒是郭玲姝大胆得很。   “这是我姐姐包的饺子,非要送来给你们尝尝。”郭玲姝生硬地说道,似乎还记着吴铭恐吓她的仇。   “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一会儿吧!”吴铭笑着对徐萍姑说道,“也尝尝我们包的饺子,看看是猪肉的好吃,还是骡子肉的香。”   “快来,一会儿有好戏看呢!”柳华和范虹芳互相使了个眼色,热情地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将徐萍姑架着走了进来。   “我跟着我姐,省着你们欺负她。”郭玲姝见吴铭理也不理她转身就要进去,跺了下脚,也跟了进来。   “小破孩,懂个屁。”吴铭低声训斥道,“要欺负,我连你俩一起欺负。”   “进去老实给我坐着,否则我就让你光着脚丫到外面跑个十里八里的再回来。”吴铭继续威胁道。   “你……”郭玲姝转头想说话,正看见吴铭恶狠狠的眼睛,小嘴撇了撇,只好委屈地跟着徐萍姑坐了下来。      第061章 兔子戴帽子      吴铭象征性地尝了尝徐萍姑端过来的饺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走回到山洞中间。   “感谢徐姑娘的一番心意,大家互相品尝,取长补短吗!”吴铭说着客气话,示意大家都去意思意思。   等了一会儿,吴铭轻咳了两声,“现在,咱们继续刚才的节目,希望大家能有超人的忍耐力听我唱完这首歌,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女兵们笑着纷纷大声答应道,只有徐萍姑和郭玲姝不知所以。   道不尽红尘眷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   那个英雄好汉   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   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儿哪   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歌曲在洞里久久回荡,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江山美人,每个人也有她自己的英雄好汉。所以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种。最朴素文字,最简单的文字意象,单单拆开看,每一字每一词每一句都能够找到唐诗宋词元曲的韵味,连起来,又充满了最中国最古典的情意。   论词,小虫写出隐士的超脱,仁者的豁达,智者的欲求。   论唱,吴铭虽然没有李丽芬的唱功,能把女子的叹惋痴情唱出来,但男儿的重情抛江山表达得还是比较彻底。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唱着,唱着,本来是有些玩笑的吴铭心头真的涌上了一丝淡淡的惆怅,感悟远去的爱人,就像缅怀逝去的青春,一样的不可挽回。   掌声,热烈的掌声,使吴铭暂时收起了伤感,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谢谢,谢谢大家的掌声。”吴铭学着电影中打把势卖艺的样子,向四周拱手致谢。   郭玲姝瞪着惊讶的大眼睛望着吴铭,呆了半晌,故意翻了翻眼睛,有些不屑地轻声说道:“唱得这么难听,还这么得意。”   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吴铭听到了,吴铭饶有兴趣地盯了她一会儿,决定再逗逗这个小丫头,弄点乐子。   “既然大家喜欢,那我就再说一个关于小白兔的故事,让大家乐一乐。”吴铭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有一天,小白兔在森林里散步,遇到大灰狼迎面走过来,上来“啪啪”给了小白兔两个大耳刮子,说“我让你不戴帽子”。小白兔很委屈的走了。   第二天,她戴着帽子蹦蹦跳跳的走出家门,又遇到大灰狼,他走上来“啪啪”又给了小白兔两个大嘴巴,说“我让你戴帽子。”   兔兔郁闷了。   思量了许久,最终决定去找森林之王老虎投诉。   说明了情况后,老虎说“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要相信组织哦”。当天,老虎就找来自己的哥们儿大灰狼。说道:“你这样做不妥啊,让老子我很难办嘛。”说罢抹了抹桌上飘落的烟灰:“你看这样行不行哈?你可以说,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她找来肥的,你说你要瘦的。她找来瘦的,你说你要肥的。这样不就可以揍她了嘛。当然,你也可以这样说。兔兔过来,给我找个女人去。她找来丰满的,你说你喜欢苗条的。她找来苗条的,你说你喜欢丰满的。可以揍她揍的有理有据有节”。   大灰狼频频点头,拍手称快,对老虎的崇敬再次冲向新的巅峰。不料以上指导工作,被正在窗外给老虎家除草的小白兔听到了。心里这个恨啊。   次日,小白兔又出门了,怎么那么巧,迎面走来的还是大灰狼。   大灰狼说:“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兔兔说:“那,你是要肥的,还是要瘦的呢?”大灰狼听罢,心里一沉,又一喜,心说,幸好还有B方案。他又说:“兔兔,麻利儿给我找个女人来。”兔兔问:“那,你是喜欢丰满的,还是喜欢苗条的呢?”大灰狼沉默了2秒钟,抬手更狠的给了兔兔两个大耳刮子。“靠,我让你不戴帽子。”(以上摘自网络论坛《暴强的兔子》)   这次,洞里的人都有些迷惑,皱着眉头回味着,想明白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说明什么问题。   吴铭眨了眨眼睛,突然厉声冲着正在思考的郭玲姝喝道:“说,你为什么不戴帽子?”   郭玲姝被吓了一跳,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瞅着吴铭,嘴里嗫嚅着说道:“我,我,戴帽子?为,为什么要戴帽子?”   “不戴帽子,你找抽啊!”吴铭恶狠狠地说道。   “你,你欺负人。”郭玲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站起身哭着跑了出去。   徐萍姑尴尬地站了起来,无奈地望着吴铭。   “你去找她,告诉她,如果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再来找我理论。”吴铭摆了摆手。   “你们明白了吗?”等徐萍姑追了出去,吴铭转身问道。   “有一点点明白,可又很模糊,说不清楚。”成晓怡挠了挠短头发,皱着眉头回答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吴铭苦笑着解释道,“强者想欺负弱者,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就像现在日本侵略中国一样,寄希望于别人,总不会让人满意。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只有使自己同样成为强者,才有抗争和说话辩解的权力,否则,只能被大耳刮子狠抽。”沈敏点了点头,苦有所悟地说道。   “那您为什么欺负那个小丫头呢?看着怪可怜的。”胡青不解地问道。   “看她悟性不错,我才点拨点拨她。”吴铭吹着口哨坐了下来,“要是换个废材,我才懒得欺负她呢!下面该谁了,别冷场呀,2号,2号。”      第062章 买药(一)      喧闹了半夜的山洞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吴铭独自一人披着日本军大衣,慢慢地走到洞口,轻轻地吸着烟。   也只有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他才会想得格外多,轻轻摩挲着胸前的项链,呼吸着洞外吹来的寒冷空气,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当他掐灭了第三个烟头,紧了紧衣服,想要回去休息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说话,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这样呢?”吴铭皱了皱眉头,“你光站在那里瞅着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呀?”   董小媛张了张嘴巴,还是没说出什么,用手指了指山洞里面,眼巴巴地望着吴铭。   “前面带路。”吴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服了你了,带我去看看吧!”   从青龙沟逃出来的村民们已经被分开了,男、女各住在两个较大的山洞里,见董小媛领着吴铭走了进来,围成一团的妇女们都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通路,露出了那个被砍掉手的小男孩,他此时正躺在徐萍姑的姑妈怀里,徐萍姑和郭玲姝焦急地蹲坐在旁边。   孩子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一声不响地闭着眼睛。   吴铭伸手试了试孩子的体温,测了下脉搏,又翻开孩子的眼睛看了看。   “出现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吴铭皱着眉头问道。   “我,我送完饺子,回来就这样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徐萍姑思索着回答道。   “先拿湿毛巾,给他降降温。”吴铭微微点了点头,交待道,“你跟我来一下,和我说说这附近哪有卖西药的。”他又指着徐萍姑说道。   吴铭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几片消炎药,这还是他从后世穿越带过来的。   “小孩,一天给他吃一片。”吴铭递给徐萍姑,瞅了一眼跟在她后面的郭玲姝,白了白眼睛,没答理她。   “坐下吧,给我说说上哪能买到西药,最好还有医疗器械。”吴铭对着徐萍姑说道。   徐萍姑想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黄家镇、任家镇有药店,别的地方我没去过。”   “要想买得全,还是要到县城里。”郭玲姝插嘴道:“县城里一共有三家西药房,一家是中西药房,一家是济民大药房,一家是平民大药房,日本鬼子来了以后,中西药店的生意是越来越差,您不去也好,济民医房还是可以,对老百姓态度挺好的。要说平民大药房吗?因为它的老板是日本人,所以货最全,可您还是别去的好。”   “你知道的倒挺详细。”吴铭似笑非笑地瞅着郭玲姝,吓得她向徐萍姑身后躲。   “那我明天就去县城吧!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逛过呢!”吴铭收回了目光,说道。   “你有良民证吗?”郭玲姝不由得又探出了脑袋,问道。   “良民证?是什么东西?”吴铭有些奇怪地问道。   徐萍姑和郭玲姝愣愣地望着吴铭,实在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有时候好象什么都懂,有时候好象又是个傻瓜。   日本鬼子统治华北时,实行治安强化运动,对中国百姓发放良民证,实行保甲和连坐,限制百姓流动,以此来打击中国民众的抗日活动。   吴铭听了郭玲姝的描述,略想了一下,对徐萍姑和郭玲姝吹牛道:“我进城从来不用什么良民证,我都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您本事大,当然没人敢拦您。”徐萍姑信以为真,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吴铭,郭玲姝则撇了撇嘴,对此表示疑问。   “那你带上我吧!”郭玲姝转着眼珠,对吴铭说道:“让我也见识见识,再说我对城里也比较熟,省着你乱走找不到地方。”   “你,不行。”吴铭摇着头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郭玲姝涨红了脸,“我读过书,会写字,还会……”   “你没戴帽子。”   ……   “1号。”沈敏担心地说道:“你一个人进城太危险了,且不说怎么进城,就算进了城,你买那么多药恐怕也要引起怀疑。”   “日本鬼子肯定会对一些药品器械进行控制,一个人去买确实很危险。”成晓怡也赞同沈敏的看法。   “进城没有什么问题。”吴铭拿出一张从河野特务队身上搜出来的证件,“我挑了一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我。”   “是有点像。”胡青接过来,凑到吴铭脸前,仔细看了看,“不过,您长得也太普通了点,看过一眼,转脸就会忘了。”   “这就是优势。”吴铭自鸣得意地说道:“我能活这么久,还真多亏了咱这张脸。”   “好,进城的事情解决了。”沈敏依然皱着眉头,“那,买这么多药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又怎么带出来呢?”   “谁说我要一次全带出来了。”吴铭瞪大了眼睛,“我虽然写了满满一张纸,可没打算一下子背出城来。只是探探路,少量地买一些急需的而已。最全的那家不是小日本开的吗,我先踩好了点,等有机会就端了它,花钱买多麻烦呀!”   沈敏和成晓怡互相瞅了一眼,都苦笑着摇头。   “那也不能一个人去。”成晓怡坚决地反对道:“多去几个人,哪怕不进城,也要在外面等着,万一出了事,也有人接应你。”   “我同意。”沈敏赞同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多力量大,1号一个人去,我们实在是不放心。”   “那好吧!”吴铭略想了一下,点头答应,“我带一半人去就行了,在城外等着接应我好了。”   “7号柳华,13号范虹芳,6号王莹,10号陈丽娟,8号刘璐,再加上我,临时组成一组跟着你去。”沈敏抢先说道。她所说的这些人都是枪法最好,而且刚从吴铭那里得到了改装过的狙击步枪的几位,可以说是这些人中的精锐。   “这样行吗?”吴铭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没问题。”成晓怡胸有成竹地保证道,“我们都呆在山洞里,武器弹药充足,即使被敌人发现,也能抵挡一下,万一不行,还可以从后洞口撤走吗!您就放心吧!”   吴铭犹豫着思考了一下,“好吧,那就这样决定了,不管是出去的,还是留守的,大家遇事都要小心谨慎一些。买药不光是为了那个小孩子,咱们以后也少不了,等医疗器械再弄到手,缝合伤口啦,取个子弹什么的,我就能胜任了。”   “干嘛都这么瞅着我。”吴铭奇怪地说道,“我都说过一百遍了,我真学过医生,怎么老不相信我呢,这是为什么呢?”      第063章 快报复我吧!      第三天的早晨,县城的古老城墙在吴铭等一行人的眼前模模糊糊显现了出来。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吴铭用枪上的瞄准镜了望了一番,对沈敏等人说道,“这里有树林,利于隐蔽,再往前走,光秃秃的,连个藏身之地也没有。”   “那你可要千万小心。”沈敏担心地提醒道,“如果有困难,就马上回来,我们接应你。”   “放心好了。”吴铭将自己的狙击步枪交到沈敏手中,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我老人家多少年的道行,打我的子弹一百年以后才能造出来呢!”   说完,转身就向城门口大步走去,身后是一双双关切的眼睛。   年还没过完,又是大早晨,城门口的百姓并不多,三三两两,看起来都像是要到城外五里的小庙会上去凑个热闹。   城门口,几个伪军正在吆五喝六地叫唤着,一个伪军在那里笑着东摸一把西掏一下揩老百姓的油,另一个象是班长的在那里骂骂咧咧的不时踢别人两脚。   一个伪军看见吴铭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破毡帽,挺胸昂头地走了过来,觉得很稀奇,老百姓哪有这么横的,抬手用枪一挡,大声喝问道:“站住,干什么的?搜身检查。”   “八嘎。”吴铭低低地骂了一句,将特务证在伪军眼前一晃,恶狠狠地说道,“我的公务,你的死啦死啦的。”   旁边的伪军班长是个老油子,一见这个来头,吓得赶忙过来,边鞠躬边说好话,“请您原谅,他是个新兵,什么也不懂,请您别生气,别生气。”   吴铭冷冷地盯着伪军班长,半晌才挤出一点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哟西,你的顶好,顶好。”说完,转身就向城里走去。   “您慢走啊!”看着吴铭过了城,伪军班长擦了擦头上的汗,抬脚就踹了刚才拦路的伪军一脚,嘴里骂道,“你的眼睛吃屎用的,连日本人也敢拦,我看你他妈的就是老和尚的木鱼儿,天生挨揍的货儿!”   吴铭进了城,按照郭玲姝的描述,直接就到了东关大街,这条大街挺长,沿街都是些店铺,看来原来的买卖不少,现在可是关张的关张,倒闭的倒闭,开门照常营业的已经是稀稀拉拉,冷冷清清。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日本兵、伪军乱七八糟地在街上行走,还有的日本兵喝醉了酒在街上打人骂人。一些买卖人和百姓们,带着惊慌的神色东张西望,生怕自己碰上倒霉的事情。   济民药房就在这条大街上,吴铭来到门口,抬头看了看,有点纳闷,这好象没营业呀,两间门脸儿只是开着半间的板门,也看不见有人出入。   进门一看,满屋的药架子上,大部分都已经空空荡荡,只有一小部分还摆着一些空药瓶儿,地上堆放着一些箱子,上面还贴着药品的标签。店里面只有一个四十多岁帐房模样的人坐在帐桌子后出神,连吴铭进来都没有发觉。   “不卖药了,倒闭了。”吴铭大声问道。   帐房模样的人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没好气地答道,“不干了,黄了,你赶紧走吧!”   “那这地上的呢,不来个破产大甩卖呀!”吴铭指着地上的箱子,笑着问道,“便宜不,我全包了。”   “你添堵来的。”帐房模样的人生气了,站起来就撵吴铭,“快走,快走,我要关门了。”   “老黄,你收拾好了没有啊,小姐都等急了。”后堂传来了洪亮的声音,门帘一挑,一个大汉走了进来,正和吴铭打了个对脸。   大汉看到吴铭就是一愣,又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惊讶地抬手指着吴铭,“你,你,王……”   “王什么王,认错人了吧!”吴铭急忙打断了镇八方杜华的话。   杜华也是老江湖了,反应很快,眨巴眨巴眼睛,上前笑着抓住了吴铭的手,“哈哈,原来是张先生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吴铭苦笑着抽出手,这倒是快,我又姓张啦。“老杜啊,我是来买药的,既然这里都不干了,药也不卖了,我就不耽误时间了。”   “别走哇。”杜华不依不饶地又抓住了吴铭的衣服,“别人不卖,你还能不卖吗?你先等一下啊!”回头又冲着老黄说道,“赶紧关门,替我看着张先生,要是人没了,你的养老钱也就泡汤了。”   吴铭莫名其妙地看着杜华匆匆忙忙地又跑进了后堂,老黄已经关了店门,正眼都不眨地盯着他,好象自己就是他后半辈子的养老钱一样,要想走,这个老家伙肯定和自己玩命。   时间不大,杜华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又跑了出来,抓住吴铭的衣袖就往里走,“来,进来与我们老板谈,不就是买药吗?我们这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慢点,慢点,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破了,你们这也太热情了吧,我怎么感觉好象有问题呢?”吴铭疑惑地问道。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杜华笑嘻嘻地说着,手上却一点也不放松。   进了后堂,穿过一个小院落,杜华一把将吴铭推进了屋里,“你跟我们老板谈生意,好好谈,慢慢谈,我去烧水,烧水。”边说边咣当一声关上了屋门。   吴铭晕乎乎地抬起头,一个身着裘服的女孩正背对着他站在屋内。   “嘿嘿,原来你是老板呀!”吴铭干笑了两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怎么?很惊讶吗?”黄玉霜笑着转身,看着吴铭。   “那倒没有,黄小姐的才干在下是十分佩服的。”吴铭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看到杜华就应该猜到的。”   黄玉霜在吴铭对面坐下,示意他喝茶,“让你见笑了,咱不会做生意,把这买卖给做倒了。”   “真的吗?”吴铭反问道,“是要准备跑路了吧?”   黄玉霜眨了眨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差不多吧,这城里的铺子该盘的盘,该关的关,要不是以前都是我经手,我也不会大过年的跑到这里来。”   “总算忙活得差不多了。”黄玉霜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要走了,却碰到了你,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往鬼子堆里扎。”   “我才不怕小鬼子呢!”吴铭满不在乎地喝了口茶,“我大摇大摆就进了城,一点也不刺激。”   “呵呵,想来点刺激的是不是。”黄玉霜故意冷下脸,“这回我还了好几十号人保护,你可别忘了,你绑架过本小姐,你不怕我报复吗?”   “好啊!”吴铭装出喜出望外的样子,“快来报复我吧,我对你是怎么样的,你给我照样来一遍,我高兴死了。”   “你是怎么对我的,还好意思说。”黄玉霜拍了拍桌子,一副气恼的样子。   “怎么不好意思说哩。”吴铭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先是陪着你骑马兜风,到了我家,又怕你寂寞,找了一群女人来陪你,还给你讲故事,睡觉又怕你冷着,把我的睡袋给你用,还给你唱歌听,临走,我还送了你一副手套。”   “快来报复我吧,我等得头发都白了。”吴铭很忧愁地把头向后靠了靠,舒服得直哼哼,“先声明啊,你可别找一些庸脂俗粉来糊弄我,少于十个你也别开口啊!”      第064章 美女关怀      黄玉霜愕然地盯着吴铭,嘴巴张成了个O型,半晌,才雪融冰消,噗卟一声,笑了起来,“还想让我给你唱歌讲故事,你臭美啊!”   “呵呵呵呵。”吴铭也笑了起来,“开个玩笑,我知道黄小姐海涵大度,是不会记仇滴。”   “碰上你,能把人气死。”黄玉霜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优雅的姿态让吴铭看直了眼。   “你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太累了。”吴铭关切地问道。   “从回到家,便开始着手准备,我那几个兄弟……唉。”黄玉霜轻轻叹了口气。   “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些损失也在所难免,以后凭着努力再赚回来就好了,大可不必如此操劳。”吴铭劝慰道。   “千金虽好,快乐难找。”黄玉霜用手指轻轻绕着一绺秀发,笑着对吴铭说道,“那天你唱得真好,词好,曲也好。”   “词曲虽好,又有几人能做到。”吴铭很随意地摆了摆手。   “这也是我最后来这里啦。”黄玉霜抬头留恋地看着屋内的摆设,“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有失必有得,离开这里到安定的地方去吧!”吴铭给黄玉霜又倒了杯茶,“想好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呢,上回说得好象不够明白。”黄玉霜摆弄着扣碗,低声说道。   “这个呀?”吴铭皱着眉头望着屋顶,想了一会儿,“东南亚一带肯定是不行了,这安全的地方还真是不多,近的就是四川啦,远的吗,美国、澳大利亚好象没事。要不你就上澳大利亚去吧,看看袋鼠,考拉什么的,也挺有趣吗!”   “那就先上四川去吧!”黄玉霜若有所思地回答道,“那么远的地方,我一个人有点怕。”   “怎么是一个人,黄老爷和你兄弟不一起走吗?”吴铭奇怪地问道。   “呵呵。”黄玉霜脸红了红,冲着吴铭伸出了手,“先不说这事了,你不是要买药吗?拿来吧!”   “什么?”   “药单子啊!”   “哦,在这呢!”吴铭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药单子递了过去。   “你要开医院啊?”黄玉霜看了一遍,诧异地问道,“这么多药也就算了,你买手术刀、止血钳、缝针等医疗器械干什么?”   “我要改正归邪,弃善从恶。”吴铭沉痛地说道,“我要当医生,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看行吗?”   “搞不懂你。”黄玉霜摇着头,“我看你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这么多东西,谁肯卖给你呀,你是不是想在城里大闹一场,砸了人家的铺子?”   “我有想过。”吴铭老老实实地承认。   “还是不要在城里闹了,这里的鬼子太多。”黄玉霜关切地说道,“你先从我这挑点药,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嗯,七天吧,你到黄家镇的杏仁堂去取,保证一样不少。”   “我怕你出事,还是我来办吧!”吴铭伸手想取药单,不料黄玉霜却迅速地揣进了怀里,弄得他只好讪讪地缩了回来。   “这点小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黄玉霜故意板起了面孔,“只要我一句话,马上就能找一百多号人去给我买药,谁能怀疑呀!”   “没有,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吴铭急忙辩解道,“那就拜托黄小姐了,那个小日本,暂且让他再多赚几天钱,以后我再下手。”   “别老是在鬼子眼皮子底下闹事。”黄玉霜苦劝道,“我知道你本事大,没把日本人放在眼里,可也得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呀!那个平民大药房可不是正经八百的买卖,那个日本老板后台很硬的。”   “明白。”吴铭笑嘻嘻地答应道,“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瞧你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黄玉霜嗔怪地说道,“一会儿换件衣服,跟着我的马车一起出城吧!”   “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吴铭为难地说道,“就不麻烦黄小姐了,我拿了药就出城,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是那帮女的吗?”黄玉霜有些酸酸地问道。   “是呀,她们都是我的徒弟,不放心我一个人进城,非要跟来。”吴铭没有觉察黄玉霜口气上的变化,如实说道。   “好吧!”黄玉霜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药,别忘了七天后去黄家镇杏仁堂啊!到了那里,就说找我就行了。”   “明白。”吴铭高高兴兴地说道。   ……   吴铭顺利地出了城,直奔小树林,刚过了林子,几个望眼欲穿的女兵便蹦了出来。   “欧了。”吴铭伸出手来,作了个胜利的手势。   “就买回这些药?我记得你可是写了一大篇子呢?”王莹奇怪地问道。   “七天后去黄家镇取。”吴铭领着她们边走边将城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小姐对您还真是不错。”范虹芳偷眼看了一下沈敏,别有意味地说道。   “还行。”吴铭大咧咧地回答道,“本来要留我吃饭,我怕你们着急,便赶回来了。”   “最难辜负美人恩呐。”王莹似笑非笑地挖苦道。   “什么意思?”吴铭瞪大了眼睛瞅着王莹,“你这话里有话呀,可不要胡说八道啊,我和黄小姐可真没有什么,人家是个热心人,可不能瞎想。”   “知道了。”王莹故意拉长了单调,偷偷地捅了捅一脸漠然的沈敏。   “对了。”王莹好象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冲着吴铭说道,“前面不是有庙会吗?你带我们去转一转好不好,顺便买些该用的东西。”   “那枪和东西怎么办?”吴铭犹豫了一下,“要不我看着东西,你们去逛逛,快去快回。”   “那怎么行?”王莹偷偷冲着几个女兵使着眼色,“你看我们穿的衣服,除了阿敏和你,谁像正经的老百姓啊!”   “我很像正经的老百姓吗?”吴铭瞅了瞅自己的装束,“那怎么有人说我不像好人呢?”   “谁这么不长眼睛。”范虹芳义愤填膺地说道,“你把衣服扣都系好了,再稍稍挽上点裤腿,把帽子再向后推一推,一看就是正经的老百姓,大大的良民。”   “来,咱们把阿敏也打扮一下,让她和1号去给咱们买东西。”王莹一声招呼,几个女兵一拥而上,不顾沈敏的反抗,系头巾的系头巾,弄衣服的弄衣服,连鞋子都给扒掉重换了双布鞋。      第065章 逛庙会      县城外七、八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庙,日本鬼子没来的时候,这里的古庙会非常的热闹,逢年过节,四里八乡赶会的人们都会来到这里,看看打把势卖艺的,挑挑家里需要的东西,不为别的,就为图个热闹。   吴铭先在外面的地摊上买了个背筐,领着沈敏兴冲冲地直奔庙会,摆出了一副大肆采购的架势。   “嗨,你隔我这么远干什么,过来点,老回头看你,这脖子都快扭了。”吴铭回头对隔着三尺多远,有点忸怩地跟在后面的沈敏招呼道。   沈敏脸一红,害羞地凑近他身旁,低声说道:“小声点呀,叫人听了笑话,女人哪有并排和男人一起走的,这是规矩。”   “什么破规矩。”吴铭不满地骂道,“没事,你就挨着我走,看谁敢说个不字,我扭断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别闹事。”沈敏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向前凑了凑,“这样行了吧,我就在你后面,又丢不了。”   “买东西我可不在行。”吴铭笑着把沈敏拉到前面,“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负责掏钱背东西。”   庙会并不是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也多是些男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姑娘小媳妇哪敢抛头露面。吴铭和沈敏这一对,还真是挺引人注目的。   乐于陪伴女人逛商店的男人差不多跟大熊猫一样稀罕,十个男人九个都怕陪女人逛街的。除了看到女人的疯狂购物不满外,女人们啰里啰唆的讨价还价肯定也是让他们头疼的一个主要原因。   吴铭也是如此,跟在沈敏身后,忠实地执行着钱夹子和手推车的功能,只要沈敏一打听价钱,或者眼睛在某样东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二话不说,掏钱就买,不挑货,不打价,不赊欠,不抹零,整个一“四不”新人,弄得卖货的侧目相看,连沈敏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你看人家两口子,给媳妇儿买东西连眼都不眨。”旁边传来的低低的苍老的抱怨声,“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啥时候这么大方过。”   “嘿嘿,有饭吃,有屋住,你还不满足啊!”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吴铭和沈敏转头一看,是一对老夫妻正在拌嘴,两个人头发都白了。   老头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你看人家那媳妇儿,长得多水灵,那个傻小子有福气呀,敢不当个宝儿哄着。”   “我当年不俊俏吗?”老太太生气了,“当年十里八乡咱也是数得着的俊闺女,怎么?现在嫌我老了。”   “都土埋多半截子了,说这些有啥意思?”老头将手一背,向前就走,“走啦,去买几块糖果,回去哄哄孙子。”   “死老头子,你等等我呀!”老太太蹒跚着紧跟在后面,边走边喊。   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挺有意思,回头看沈敏时,沈敏连耳根子都红了,站在那里痴痴地发愣。   “嘿嘿,这东西还真便宜,快一筐了才花了不到两个大洋。”吴铭干笑了两声说道,“咱俩再逛逛,就找个地方吃点饭,再给她们也捎点。”   “嗯。”沈敏答应了一声,转身默默地向前走去,心里却平静不下来,白头偕老,原来这就是白头偕老,与其说他有福气,倒不如说自己,有没有缘份和他在一起,他能瞧得上自己吗?   空地上,团聚着一群人,里面锣打得“咣咣”直响,不进传来喝彩声,原来是打把势卖艺的。   “看看吧!”吴铭轻轻拉了拉依然心不在焉的沈敏的衣服。   沈敏愣愣地点了点头,走到前面站下,圈子里的表演并不精彩,一个穿着满是补丁小棉袄,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女孩子正在翻筋斗,一个衣裳稍显单薄,紫铜色脸膛的老人正在舞刀,旁边还有一个脸上麻麻坑坑,很是丑陋的女人在敲着锣。   沈敏站在那晨,眼前演的什么,根本没有看,她还在想着心事,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好,有人拍手,还有零星的铜板落在地上的叮叮声响。   “大姐姐,请赏点吧!”那个翻筋斗的小女孩捧着一面破锣,走到了沈敏面前,张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脆生生地说道。   “嗯。”沈敏从沉思中惊醒,望着眼前脸冻得通红的小姑娘,自失地笑了笑,转头去找吴铭。   吴铭这时候对摆在地上的一些药产生了兴趣,正蹲在地上仔细地翻看着,还凑到鼻子跟前闻着。   “喂。”沈敏用手拉了拉吴铭的衣服,努了努嘴,“该你了。”   吴铭站直身子,笑着点了点头,随便掏出几块大洋,放到了破锣里。   小女孩张大了嘴巴,看着破锣里的大洋,又抬头瞅了瞅吴铭,急忙鞠躬,“谢谢少爷,谢谢少奶奶赏。”   “你,……”一再被人误会,沈敏现在是彻底无语了。   “你看我像少爷吗?”吴铭微笑着问道,又用手指了下地上的药,“这地上的药好使不好使,怎么卖的?”   “爹,有人要买药。”小女孩回头对正收拾家伙的老人喊道,等老人走了过来,又满脸喜色地将破锣捧到老人面前,“爹,你看,这位,这位大哥赏了这么多钱。”   老人也愣了一下,抬头打量了一下吴铭和沈敏,心里划了个问号,穿得像个老百姓,可出手却这么大方,绝不会简单。   “多谢二位。”老人冲着吴铭和沈敏拱手抱拳,“不知您二位想买什么药,我雷鸣山双手奉上,不敢再要分文。”   “谢就不必了,我只问你,这驱蛇药和治蛇药好不好使。”吴铭摆了摆手,指着东西问道。   “二位想来不是本地人吧?”雷鸣山望着吴铭,“我雷鸣山在此地也是有一号的,这驱蛇和治蛇也是祖传下来的,绝不敢辱没了祖宗的名头。”   “那倒是我冒昧了。”吴铭点了点头,看来是自己多心了,现在这个时候可不像后世那样假货泛滥,“这些药都给我包上,我全要了,你说个价吧!”   “您二位出手这么大方,我姓雷的再收药钱,可真是厚脸皮了。”雷鸣山摇了摇头,“英儿,快把药给这两位贵人包好。”   那个丑陋的女人闻声走了过来,手脚很麻利,三两下便把那些小包的药包成了一个大包,递给了吴铭。   吴铭接过药包,扔到了背筐里,又掏出了一把大洋递了过去,“一码是一码,你们卖艺,我们赏钱,你们卖药,我们买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混在一起。”   见那个英儿迟疑着不接,吴铭继续说道:“怎么?这药难道不好使吗?要真是好药,便能救人性命,难道人命还不值我手中的这几块大洋吗?”   被吴铭一激,叫英儿的丑姑娘忍不住了,伸手便接过了大洋,“我雷家的蛇药救人无数,传了几代人,还没有坏了名声。这钱,我们收了,要是出了事,我们愿一命抵一命,你到七里弯来找便是。”   人虽长得丑,可声音却非常吸引人,吴铭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这要是在后世,当个声讯台小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说不定能迷倒很多人呢!   “走吧!”沈敏在旁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找地方吃饭吧!”      第066章 墨镜引发的血案      吴铭和沈敏在找到了这里的唯一一家小店,小店的后面还有几家房屋。不仅可以吃饭,还可以留宿,是专门给那些错过了开城时间的行脚客商歇息用的,店里的生意看起来并不太好,只有一个掌柜兼伙计在前面忙活着。   随便点了几个菜,又交待厨房准备一些包子、酱肉、大饼之类的吃食,准备吃完带走。   凭着自己的职业习惯,吴铭挑了一个斜对大门口的位置,这样既不是太显眼,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又能一目了然,而且身后就是窗户,跳上桌子便能穿窗而过。   “还行,味道还行。”吴铭一边赞扬着,一边给沈敏夹菜,“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沈敏胡乱摇了摇头,掩饰着去夹菜。   “筷子拿反了。”吴铭笑着提醒道,“搞不懂你是怎么了?怪怪的。”   正当沈敏尴尬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说话声,“爹,我饿。”   “好吧,过年了,咱们也吃顿好的,就吃包子吧!”   “好啊!好啊!”随着语音,门一开,刚才翻筋斗卖艺的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扛着家伙的雷鸣山和丑姑娘。   屋里吃饭的只有吴铭和沈敏两个人,三个人进屋一抬头,正望见吴铭,吴铭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伙计,给我们上两屉包子,三碗热汤,再来半斤烧酒。”丑姑娘将家伙向门后一倚,开口招呼道。   “好嘞!三位请稍等。”伙计应了一声,小跑着到后堂交待厨师去了。   不大一会儿,包子和热汤就端上来了,小丫头上去就抢了一个,大口吃了起来。   吴铭吃得差不多了,见沈敏也停了筷子,便冲伙计喊道:“我要的东西好了没有,还急着赶路呢!”   “两位请再稍等一下,人手少,没有办法,还有三张饼就齐了。”伙计殷勤地回答道,又送上一壶茶水,“您二位先喝点茶,稍微歇一会儿。”   吴铭点了点头,掏出钱把帐算清,和沈敏边喝茶水,边耐心等待。   “咣当”一声,大门被人粗暴地踢开,一股寒气扑了进来。   “妈了个巴子的,有喘气的没有,赶紧过来招呼着。”进来的这个人有三十多岁,长得像个猴子,耳朵上戴着护耳,一副黄板牙,大冷天还歪戴着一顶小礼帽儿,鼻梁上架着一副墨晶眼镜,身上还挎着盒子炮。   “太君,您这里坐。”这个家伙狐假虎威地喊完之后,又对身后跟着进来的两个日本兵谄媚地笑着。   伙计见是一个汉奸领着两个日本鬼子,只好硬着头皮凑了过来,“张爷,您要吃点什么?”   “妈的,你没长眼睛吗?”猴子汉奸张口便骂,“先来两瓶好酒,让太君暖暖身子,再把店里的菜统统端上来,你们这个破店,能做几道象样的菜,还要老子点菜,你当是城里的富春楼啊!”   “是,是。”伙计苦笑着退了下去,“马上就来,马上就好。”   一瓶大曲,几样现成的小菜,马上就端了上来,鬼子闻到酒香,嘴里说了声“哟西”,一人先喝了一杯。   吴铭不动声色地品着茶,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三个家伙,这两个鬼子一个应该是个伍长,另一个是个小兵。这个伍长脑袋特别大,一脸的横肉,额头上有几道又深又长的皱纹,鼻子向上翻翻着,嘴唇撅起老长,嘴大得出奇,一说话,嘴都能咧到耳朵,活脱脱一个猪头。   “嘿嘿,这不是雷老三吗?”那个汉奸突然发现了雷鸣山父女三人,坏笑着说道:“这日子过得不错呀,都吃上包子了,还有酒喝。呆会给太君好好表演表演,没准太君一高兴,能赏你们肉骨头啃啃呢!”   雷鸣山面无表情继续喝着酒,丑姑娘则怒目而视。   “哎呀,还不服气。”汉奸拍了拍身上的盒了炮,“信不信爷一枪崩了你个丑八怪,赶紧他妈的给爷转过去,省得爷看着你,恶心得吃不下饭。”   两个日本鬼子喝了点酒,眼睛四下瞅了瞅,把目光集中到了沈敏身上。   “花姑娘的,大大的漂亮。”猪头指着沈敏怪笑着。   “太君好眼力,好眼力呀!”汉奸把视线转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对着日本鬼子伸出了大拇哥。   “客官,您的东西齐了。”伙计兼掌柜拿着一大包食物,走到吴铭跟前,低声说道:“快走吧!日本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吴铭点了点头,将食物放进背筐,站了起来。   “我来背吧!”沈敏抬头望着吴铭。   吴铭会心地笑了笑,帮沈敏把筐背好,两人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   “别着急走呀!”汉奸一伸手拦住了吴铭,“这是你媳妇儿吧,小子挺有福气的吗!”   “不是福气,是运气。”吴铭一本正经地说道:“天上掉下来的,正好被我接着了。”   “别他妈的跟我胡扯。”汉奸斥骂道,“太君看上了你媳妇儿,你可别不识抬举,否则,小心你的小命儿。”边说,边用力拍着盒子炮威胁着。   “那还不好说吗?”吴铭傻笑了起来,“换呗,用你的眼镜换,明天我再从天上接一个好了。”   “哈哈哈哈。”汉奸不可思议地瞅着吴铭,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指着吴铭,“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小子有意思。”   “太君,这个人,这个人要用花姑娘的,花姑娘的来换眼镜的。”汉奸边笑边摘下墨镜对着日本鬼子比划着说道。   “哟西,哟西,快快地换,你的快快的换。”猪头喜出望外,边催促汉奸,边垂涎三尺地望着沈敏。   “给你。”汉奸将墨镜递给吴铭,“你小子可别反悔啊,这太君要是生起气来,后果可是非常严重。”   吴铭接过墨镜,戴上,晃了晃脑袋,回头冲着沈敏笑嘻嘻地问道:“媳妇儿,你看我戴着眼镜,帅不帅呀!”   沈敏笑着点了点头,“帅呆了,酷毙了,简直无法比喻了。”隔着墨镜,她看到了吴铭眼中闪过的寒光,知道他马上便要动手,轻轻地将手移到了短枪的位置。   “太君,你看我戴这眼镜合适吗?”吴铭又凑到猪头面前,笑着问道。   “合适的,大大的合适,哟西,哟西。”猪头边称赞,边仰脸咧着大嘴畅快地笑着。   “仆街。”吴铭突然拔出了桌上木筒里的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冲着猪头的大嘴狠狠地插了下去。      第067章 杀      长长的竹筷子穿过猪头的大嘴,深深地直插进了喉咙里。   吴铭毫不停顿,反手操起桌上的酒瓶子,砸在另一个鬼子的脑袋上,敲得鬼子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半截带着尖刺的酒瓶子又插进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鬼子捂着脖子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还他妈掏呢?”吴铭转身一拳狠狠打在刚刚反应过来,忙着从盒子里掏枪的汉奸肚子上,汉奸立刻倒在地上,一阵阵抽搐着,捂着肚子吐出了一口一口的白沫以及没有来得及消化的食物。   “陷你老母全家铲的,还没死呢?”吴铭按住正在捂着脖子痛苦地倒气的猪头的脑袋,猛地向桌子上磕去,“噗卟”,一小截带血的筷子头从猪头的后脖处探了出来。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三个大活人死的死,倒的倒,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小丫头嘴里咬着肉包子,手里还举着半个,忘记了下咽,惊恐地瞪大着眼睛。被丑姑娘一把搂进了怀里,遮蔽了视线,“别看,别看。”丑姑娘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雷鸣山端着酒杯,手不停地抖动,酒已经洒出了大半,也没有发觉。   伙计双手捂着嘴巴,努力不使自己尖叫起来,双腿筛糠似地哆嗦着,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吴铭两步走到门口,上上了门栓,又转身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媳妇儿,给我倒杯茶喝,我渴了。”吴铭笑着对沈敏说道。   “嗯”沈敏被吴铭一口一个媳妇儿叫得浑身这个舒服呀,好象三伏天吃了个冰梨,低眉顺眼地答应一声,转身去拿茶壶茶碗。   “别他妈吐了,信不信老子让你一点不剩地再吃回去。”吴铭狠狠地踢了汉奸一脚。   “爷,爷爷。”汉奸痛哼一声,磕头求饶道,“您就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呀,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闭嘴。”吴铭厌恶地呵斥道,“今天我不杀你,不是可怜你,是怕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过来,爷给你留个记号,让你上日本人那去交差。”吴铭抽出匕首熟练地在手上耍弄着,“你要是敢乱动,爷就挖了你的狗眼。”   说完,一把揪了过来,在汉奸的脑门上开始刻字。   望着吴铭充满杀气的眼睛,汉奸忍着疼,一动也不敢动,鲜血不停地流下,一会儿就模糊了他的双眼。   吴铭收起了匕首,意犹未尽地又端详了一下,伸手将汉奸的盒子炮摘了下来,狠狠地一脚,“妈的,你看你那个熊样,戴上墨镜比鬼难看,不戴墨镜鬼都瘫痪,爷想多刻两个字都没地方。”   “爷,您别生气,别生气。”汉奸忍痛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上的血。   “告诉你的日本主子,爷就是灭了河野特务队的不三不四,想找爷的话,就到青龙沟来,记着别忘了带棺材。”吴铭站起身,端起沈敏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   “是,是,我记住了。”   “你姓张,叫什么名呀?”   “小的张富禄,富贵的富,厚禄的禄。”汉奸跪在地上,不停地点着滴血的脑袋。   “今天这事,你要是敢牵连别人,我就灭了你全家。”吴铭恶狠狠地说道,“我想杀的人,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就是有天王老子罩着,也躲不过我的刀子和枪子。”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不敢就好。”吴铭说着,突然抬脚踢在张富禄的脑袋上,张富禄一声没吭便昏倒在地。   吴铭蹲下身,将汉奸和鬼子身上的钱全搜了出来,又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部掏出,在桌子上分成了大小两堆。   他将小的一堆捧给雷鸣山,“拿着这些钱,赶紧走吧。”   转身又招呼伙计兼掌柜,“这些钱留给你,马上出去躲一阵子吧,如果真没事,再回来也不迟。”   ……   “大家边吃边走,包子还温乎。”吴铭伸手接过自己的枪,对几个人说道,“4号、6号在前面,7号、8号、10号背着东西在中间,我和13号押阵。”   “又惹事了?”王莹低声问沈敏。   沈敏微微点了点头,将背筐交给了7号范虹芳,端起枪便向前走去。   几个人分成三组,拉开了距离,急速向前。   “喂。”王莹咬了口包子,又碰了碰沈敏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和1号去逛庙会,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敏故意白了她一眼,“你们这帮家伙,纯粹是耍我,告诉你吧,和他出去,除了提心吊胆,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会吧?”王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孤男寡女,结伴而行,怎么会没感觉,刚才你回来的时候,脸还红扑扑的呢,没让他占了便宜吧?”   “去你的吧,包子也堵不住你的嘴。”沈敏嗔怒地说道。   “嘿嘿。”王莹怪笑了两声,“给你创造机会,还不知道感谢,这好人真是难当啊!”   沈敏瞅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地向前走。   “嗨,走那么快干嘛。”王莹紧紧跟上,“知道吗?刚才我们几个人闲着没事,仔细研究了一下1号,很有收获哩,想不想听听?”   沈敏略停了一下,斜着眼睛看着王莹,撇了撇嘴,“就你们,能研究出个什么?”   “不听拉倒,干嘛这么瞅着人家。”王莹将包子一口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抱怨道。   沈敏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扭头继续向前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王莹轻轻叹了口气,“唉,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这话要不给你说,就怕你以后怪我们。”   “我们发现了1号的弱点,这对你可是很有利呀!”王莹故作神秘地说道。   “弱点,他有什么弱点。”沈敏微微皱了皱眉头,追问道。   “责任心强。”王莹肯定地回答道,“1号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也是个有始有终的男人。”   “这是什么弱点,应该是优点才对。”沈敏反驳道,“现代这个社会,还有多少肯负责任的男人,多数都懦弱胆小,很怕面对一些事,能不去面对的尽量逃避。”   “你还听明白我们的意思。”王莹急得直摇头,“你想啊,既然他是个负责的男人,要是,要是,嘿嘿,你们两个那个了,啊,他是不是就得对你好,你明白了吗?”王莹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瞅着沈敏。   “你们是要我去,去勾引他?”沈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王莹。   “什么勾引,说得这么难听。”王莹白了沈敏一眼,“那叫吸引,知道什么是吸引吗,就是,就是,唉,你自己去领悟吧,说得太透了,反倒没意思了。”   “吸引,勾引,勾引,吸引。”沈敏被王莹说得有点晕,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试图分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和联系。      第068章 对手      小林一光戴着白手套仔细查看着两个日本鬼子的尸体,皱着眉头,好半天才站起身。慢慢踱到满脸是血的特务小队长面前,紧盯着小队长额头上刻的“不三不四”四个血字。   “他的,都说了什么?”小林一光沉声问道。   “他,他说。”张富禄还没有从惊吓中完全清醒,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就是灭了河野……不,不,不,他说,是他杀害了河野太君和手下……”   “照实地说,他是怎么说的,你便怎么复述。”小林一光呵斥道。   “是,是,照实说。”张富禄吓得一哆嗦,嘴更不利索了。   “你的,不要怕,慢慢的讲。”小林一光虽然非常厌恶张富禄的样子,可是也知道这个人现在很有用,起码他亲眼见过这个神秘的不三不四,所以尽量和蔼地安慰道,还伸手拍了拍张富禄的肩膀。   “不怕,我不怕。”张富禄稳定稳定情绪,开始讲述起当时的情景来。   “他们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小林一光反问道。   “是的,是两个人,那个女的很漂亮。”   “他说要找他就到青龙沟,还要带着棺材。”小林一光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是的,他是这么说的。”张富禄偷眼看了一下小林一光,说道。   “哟西。”小林一光突然冷笑了起来,冲着张富禄摆了摆手,“你的,到那边的小屋里等着,呆会有人来,你要把这两个人的相貌仔细地描述,你的明白?”   “明白,小人明白。”张富禄向小林一光鞠了个躬,退了下去。   小林一光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高大汉子紧跟在他的后面。   “洪君,坐吧!”小林一光坐到办公桌后面,冲着高大汉子摆了摆手。   “哈依。”名叫洪山的满洲特务答应一声,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吧。”小林一光用手指弹击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梆梆声。   “确实很厉害。”洪山郑重地回答道,“出手既快又准,既狠又毒,让人防不胜防。”   “我也有同感啊!”小林一光眯起了眼睛,“用筷子用酒瓶,一下子便解决了两名身经百战的帝国军人,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那么,不三不四所说的青龙沟,你是怎么考虑的?”小林一光继续问道。   “可能是个烟雾弹。”洪山边说边掏出了烟盒,“阁下,我可以吸根烟吗?”   “没有关系。”小林一光大度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日本烟,点上一根,又扔给了洪山,“尝一尝,很少见的帝国货。”   “谢谢阁下。”洪山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微笑着点头,似乎对烟的味道很赞赏。   “按理说,如果是不三不四一个人的话,依着他的作风,这青龙沟便很有可能。”洪山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谈,“可是他还带着一个女人,而且好象感情很不错,他怎么会让自己的亲人陷入险地,主动说出自己的落脚点呢?”   小林一光吐出一团烟雾,点了点头,示意洪山继续说下去。   “从他买了一大筐的东西来看,最有可能是躲藏在深山老林,或者是偏僻乡村,条件并不好的地方。”洪山继续分析道,“如果不是两位皇军打那个女人的主意,他未必便会出手。”   “而且他还留下了活口,这是极少见的情形。说明这个家伙是怕牵连到别的不相干的人,看来还是很重情义的,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我还是很佩服这个家伙的。”小林一光自嘲地笑了起来,伸出了大拇指,“他是支那人中的这个,如果不是处于敌对面,我倒是很想和他交个朋友。”   “我的手下都准备好了,再配上当地特务作向导,明天便可以出发。”洪山说道,“就以这个女人为突破口,漂亮女人总是很引人注目的。”   “哟西。”小林一光兴奋地点着头,“终于有了突破的方向,那我们就编织一张大网,如果能抓到那个女人,顺藤摸瓜,把这个不三不四……,嗯。”小林一光边说,边将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中狠狠碾得粉碎。   洪山是刚从满洲调过来特务队长,还带着二十多个手下。他是东北的豪族子弟,读过书,祖辈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家族在当地很有势力。   满清垮台后,他的家族投靠了张作霖。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占领了东北,为了保存家族的地位、财富与尊严,他的家族又全面倒向了日本人。   为了和日本人加强合作关系,家族派出了洪山前往日军的特训中心,在那里度过了一年的时间。日本人在训练他们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野蛮和血腥伴随着他们这些特务度过了整个训练期,犯了哪怕细小的错误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而且一旦发现其中有反抗的苗头就会立刻枪毙。日本人甚至还鼓励特务们互相告发,而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就是训练特工的最大忌讳,这样训练出来的特务虽然战斗力可能比较强,但是忠诚度却很低,而且当官的也很容易挨自己人的黑枪。   因为洪山的个性比较坚韧,而且有文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对自己的同胞又没有什么怜悯之情,所以后来凭借着日本教官的赏识,洪山成了特务队的队长。   历史上这些东北“满洲大本营”训练的特务几经发展蜕变,成了一群极为狡诈凶残的恶狼。他们甚至帮日本人贩毒,以便为小日本摄取战争经费!抗战结束后又由国民党所控制,成为其得力帮凶,解放后,有些老特务深深的潜伏在大陆,有的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才被挖了出来。   ……   “这便是不三不四吗?”小林一光仔细端详着日本特务根据张富禄的描述画出的图像,“怎么有些模糊,这个女人倒是很好认。”说着,将图像递给了洪山。   “报告阁下。”日本特务躬身回答,“或许不三不四长得极为普通,或许那个张富禄被吓坏了,对他的印象不深,所以无法画得逼真。”   “知道了。”小林一光点了点头,“你再去多印几张,将这两个人的图像分发到各个据点、关卡,就说,就说,他们是杀人越货、抢劫掠财的土匪好了。”   “哈依。”日本特务从洪山手中接过图像,退了下去。   “洪君,你也回去准备吧,这两个人的图像明天早上会给你们几份。”小林一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还要向秋水阁下汇报情况,青龙沟虽然是个烟幕弹,但是我还是决定请秋水阁下派兵前去搜剿一番。”   “阁下英明。”洪山一个立正,“那我先告辞了。”   走出房门,洪山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一种即将面临强敌的兴奋感涌上了心头。   不三不四,这个神秘的高手,让日本人头痛不已的家伙,嘿嘿,就让你成为我晋升的阶梯吧,这样还可以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第069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吴铭将猪油和蜂蜜按比例配好,使劲搅拌着,半晌,笑呵呵地递给徐萍姑,“好了,这就是猪油蜂蜜膏,专治冻伤的。”   “谢谢。”徐萍姑接过小碗,“我脚上的冻疮好得差不多了,你还这么费心。”   “举手之劳,也不费事。”吴铭很随意地说道。   郭玲姝仔细瞅着碗里稠乎乎的东西,皱了皱眉头,“这东西好使么,看起来怪怪的。”   “切。”吴铭瞪了小丫头一眼,“药是看的,还是用的,不戴帽子就不要乱说。小破孩,懂个什么。你以为骑白马的就是王子呀,他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就一定是天使呀。”   “不是天使是什么?”郭玲姝不服气地反驳道。   “鸟人。”吴铭丢下两个字,转身便走。   ……   “吸引,勾引。”吴敏翻来覆去的琢磨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吴铭的住处。   吴铭正埋头看着地图,目光聚焦在了青龙沟。   听难民们和徐萍姑的描述,这青龙沟可真是个好地方。直东直西的一道沟,穿沟流着一条清水河,长年不断流。南面一座大山叫青龙岗,北边一座叫黄龙顶,两山夹一沟,头顶一座馒头山,很有二龙戏珠的架势。   黄龙顶这边,山垴上有一座孤庙,从前,年年八月初一,有一场古庙会,赶会的人们来到这里,总要买几个砂茶壶,拿回当稀罕物使用。不论是煎药还是烧水,底儿不坏。周边的人们,都好说这么一句话:“黄龙背里砂茶壶,好嘴儿。”   “看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离几个村镇也不算太远,地形很有利,进可攻,退可守。”吴铭自言自语道。   沈敏的脚步声打断了吴铭的思考,他抬头一看,愣住了。   沈敏今天没有束胸,丰挺的胸部很引人注目,领口的扣子还敝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一小截胸部。   “你,很热吗?”吴铭奇怪地问道。   “嗯?”沈敏胡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吴铭招了招手,将沈敏叫到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呀,脸怎么这么红,最近怪怪的,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沈敏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你今天穿得很特别,很吸引人。”吴铭随口评价道,“只要不是行军或者战斗,你们以后就不要束胸了,这样对身体也有好处。”   “真,真的。”沈敏抬起头,追问道:“真的能吸引人吗?”   “真的,要是穿的再少点,露的再多点。”吴铭坏笑着望着沈敏,“不过吸引的可都是色狼的目光,呵呵。”   “那,那你……”沈敏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我……”吴铭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敏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这姑娘对自己有感情了,怪不得这几天怪怪的,今天还打扮成这个样了。   “来,阿敏,坐到这来,看来咱俩得好好谈一谈了。”吴铭将沈敏按坐下来,收起了自己玩笑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阿敏,你是个好姑娘,包括其他人,都是很不错的女孩。”吴铭慢慢斟酌着措辞,缓缓地说道。   “咱俩是最早相识的,所以平常对你,我比较随便一些。其实,我喜欢你们每一个人,但是在感情上不应该涉入太深……”   “我明白了。”沈敏打断了吴铭,黯然地站起来,转身要向外走。   “你明白什么?”吴铭一把把她拉出回来,“听我说完再走。”   “放手啊!”一向温顺的沈敏突然挣扎起来,用力想甩开吴铭的手。“我不想听。”   “不听不行。”吴铭暴躁起来,抓住她的衣服,两个人撕扯在一起。   撕来扯去,沈敏的衣服不知怎么被扯开了,两个人的姿势竟然变成了吴铭环抱着沈敏,双手却停留在沈敏两个丰满的乳房上。   沈敏放弃了挣扎,用手紧紧抓住吴铭的双手,紧紧地向自己胸前压去。   几滴滚烫的泪珠落在吴铭的手上,使他抑制住了将手抽回来的冲动,因为在这个时候如果这么做,会给沈敏带来更重更深的伤害。   “冷静点,阿敏。”吴铭在沈敏耳旁轻轻地劝道。   更多的眼泪滴落下来,沈敏只是紧紧抓着吴铭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站着。   半晌,沈敏放松了自己的双手,幽怨地说道:“我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我的身子是脏的,不配和你在一起。”   “胡说。”吴铭收回双手,扳过沈敏的身子,“当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时候,试想谁还能瞧得起你呢?”   “又讲大道理。”沈敏抹了一下眼睛,“你不屑看我的身子,连摸都不愿意摸一下。”   “我不敢要求你娶我,我什么都不要求,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沈敏猛然扑到吴铭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   “你要了我吧!”沈敏流着泪,“你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只求你能记得我的名字,在我死的时候能为我流下一滴泪。”   自古英雄多少年,最难消受美人恩。美女是上帝对人类的恩赐,有什么理由不去欣赏她们?不去虔诚地接纳她们?对美女的熟视无睹,实在是暴殄天物,更是对上天的最大不敬。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男人,就没有办法拒绝。   吴铭是个男人,还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他没有办法拒绝。他只觉自己似已投身于一团灼热的火焰中,全身也已燃烧起来,全身都已融化,灵魂也已融化。   他的血已沸腾,低吼一声,他一下子把沈敏按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猛地掀开了她的贴身肚兜,双手齐出,抓住了她那一对赤裸的乳房,一阵触电般的快感从指尖传来,边兴奋的揉捏着,边将灼热的嘴唇重重印在沈敏微张的小嘴上。   沈敏紧闭着双眼,整个人都软瘫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任由吴铭在她的身体上驰骋,汗珠从吴铭额上流下,汇聚在他的下巴,一滴滴地溅散在沈敏晶莹滑润的胸脯,吴铭炽热的体温射入她的身体深处。      第070章 单独行动      “我……”激情过后,面对着正穿衣服的沈敏,吴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也别说,我愿意的。”沈敏伸出手,掩住了他的嘴巴。   “我的要求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知道你会满足我的。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她们不会知道的,你不要有什么负担,以后还得领着我们杀鬼子报仇呢!”沈敏笑着安慰吴铭,但吴铭能看出她笑得有些勉强。   沈敏走到洞口,又停下了脚步,没回头,低声说道:“以后你要是……,可以来找我。”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吴铭懊丧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点着了一根烟,在袅袅的烟雾中,吴铭仔细端详着项链上绮芳的照片,苦笑着连连摇头,有些责任自己能负担得起来吗?沈敏的一片真情,自己能承受得起吗?她又不是什么妓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切再不会像以前一样了,起码自己有了愧疚之心,不敢再正视沈敏的眼睛。   ……   “我反对。”当吴铭对众人提出要到青龙沟去侦察查探的时候,沈敏立刻反驳道。   “在庙会上杀了两个鬼子后,你让那个汉奸给日本人带信,说找你可以到青龙沟。”沈敏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象什么也没发生,“日本人肯定到青龙沟搜剿,你现在要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只是一个计划,并不是马上要实行的。”吴铭不敢抬头与沈敏对视,只好看着地图解释道:“日本人扑空之后,肯定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扰乱他们的视线,所以他们不会对青龙沟抓住不放的。”   “1号说的也有道理。”成晓怡看了一眼沈敏,转向吴铭继续说道:“青龙沟地形确实不错,是个能攻能守的好地方,再过段时间,等鬼子的注意力转移之后,我看可以去侦察一下。”   “我同意9号的意见。”王莹点头赞同道,“呆在这里,离村镇和鬼子的据点距离都很远,实在不利于我们行动,考虑到以后的发展,换个落脚点势在必行。”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众人纷纷表态支持。   “既然是这样,我请求把侦察的任务交给我。”沈敏思索了一下,再次举手发言。   “不行。”吴铭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在庙会上你已经露了形迹,不适合再抛头露面,至于派谁去,到时候再说吧!”   “还有一件事,大家以后要特别注意。”吴铭郑重提醒众人。   “咱们这一阵子的行动还算顺利,可大家绝不能骄傲轻敌。想来,日本鬼子现在正搅尽脑汗想尽办法要对付咱们呢!”吴铭边说边环视着众人。   “明的来,倒没什么可怕,打不过,咱就走,想来也吃不了什么亏。可要是来暗的,咱们就得加倍小心了。”   “很有可能。”成晓怡赞同道,“化装成老百姓或走乡串镇的生意人,这是特务们惯用的伎俩,要换成我是日本人,也会用这招的。”   “咱们要是有自己的情报网就好了。”王莹感叹道,“知道小鬼子的行动,一打一个准儿,对了,上次绑来的黄家二小姐不是和您关系不错吗,黄家店铺那么多,消息肯定要灵通一些,你们看,能不能借助黄家的力量……”   “这件事以后再说。”吴铭现在一提起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女人,便有些头晕,急忙打断道,“以后咱们还是要提高警惕,遇到不认识或不熟悉的人,要多长一个心眼儿,尽量不要抛头露面,以免暴露。”   “至于情报方面的问题,我倒是有个初步设想。”顿了一下,吴铭继续说道。   “赵家庄那里应该有一支八路军的游击队,我认识一个游击队的人,抽空我想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八路军?也就是共产党了。”沈敏略想了一下,“可是他们搞共产共妻呀!”   关于“共产共妻”,现在看当然是一个极端弱智的笑话,可是在当时并非如此。解放前国民政府对共产党的“共产共妻”政策的谎言,在几十年里是极有市场的,并且危害也是极大的。尤其是在少数民族地区、普通市民阶层,给共产党的声望、政策的执行,都带来了很大的危害。   “什么共产共妻?宣传而已,根本没这回事。”吴铭笑着解释道,“合作又不是吞并,各自的独立性还是要保持的。虽然我对共产党的一些政策不是很赞成,但对他们能真心打鬼子,还是有些佩服的。既然双方都有共同的敌人,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你说的总是对的。”沈敏低下了头,“我相信你,你是不会害我们的。”   “没事了,大家忙自己的去吧!”吴铭匆忙结束了会议,逃也似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怎么了?1号看起来有点怪哦。”范虹芳瞅了瞅周围的人,“你们不觉得吗?”   “确实有点怪,今天好象很正经的样子,我还真有点不习惯。”王莹笑着瞅了沈敏一眼。   “呵呵,别说这个了。”成晓怡站了起来,“找两个人盯紧他,我怕他单独行动。”   ……   “我还是去一趟青龙沟,离开一、两天,让自己和沈敏都清醒清醒!”吴铭拍着自己的额头,下了决心。   吴铭取出了自己的武器,收拾齐整后,留下了一张字条,最后又携带了足够的子弹,背上自己的狙击步枪,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   这个时候应该是她们训练的时间,绝对没有人注意自己,吴铭心中暗喜,悄悄地加快了脚步。   刚转过一个岔洞,便被胡青和王莹堵了个正着,胡青笑得就像一个抓住了偷鸡狐狸的猎人,“这是要上哪去呀?收拾得这么利索。”   “哦。”吴铭故作镇定,眼珠一转,胡编了一个理由,“我上附近打点野物,咱们换换口味。”   “打猎呀?”王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吴铭,“这是准备晚上打狼吧?连睡袋都带上了,您想得可够周到的。”   “那是,那是。”吴铭尴尬地笑了起来,“狼肉好吃,狼皮还能给你们当铺盖,这有多好。”   “劳您费心了。”王莹笑得让吴铭有些发冷,“我们可舍不得,别让狼把您给叨跑了。”说着,一把紧紧抓住了吴铭的衣服。   “还有我呢!”胡青也冲了上来,“看你往哪跑,怪不得晓怡不放心我一个人呢,刚才差点让你给骗了。”   面对着两只女狼,还有闻讯赶来的更多的狼,吴铭真是欲哭无泪。      第071章 扫荡      游击队的名声越来越响,这些日子里又招收了很多前来参军的战士,已经有了一百二、三十人,既有赵家庄的,也有其它村子,例如小满村,陈村和小吴村的一些青壮年来当兵。   特别是恶虎寨的没耳朵一伙被吴铭歼灭后,由于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周围的一些势力对这支新成立的队伍立时刮目相看,甚至有一些零星的土匪也跑过来投靠。   可是,日本人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支尚在襁褓中的游击队,秋水龟次郎立刻命令黑水镇、黄风口的日军抽调兵力,联合进剿,要把这支抗日武装消灭在萌芽之中。   “特派员,鬼子来了,咱们打都不打就要撤退,太窝囊了。”赵四海心有不甘地挥着拳头,“这让老百姓怎么看咱们,太对不起他们了。”   “就是,老百姓还不得骂咱们孬种呀!”小队长赵墩子在一旁添油道。   马远方环视了一下屋里的几个干部,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相同的表情。   “毛主席教导我们:在斗争中要学会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消灭敌人。”马远方站了起来,“老百姓的心情可以理解,干部和战士们的心态必须纠正过来。鬼子大兵压境,足有四百多人,咱们跟他们硬拼行吗?”   “哦,拼死一个算一个,拼死两个赚一个。你们倒是痛快了,可队伍拼光了,老百姓怎么办?又要落到鬼子手里被凌辱,被屠杀。”   “撤退是为了保存实力,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打击鬼子。”   “那,就让鬼子这么横下去呀?”赵四海低头思考,赵墩子又插话道。   “当然不是。”马远方瞪起了眼睛,“咱们虽然不和鬼子硬拼,可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了,大家先帮乡亲们转移,告诉乡亲们,等鬼子的扫荡过去,部队便会接他们下山。然后所有战士在村外的小树林里集合,我再交待任务。”   鬼子的大部队向着赵家庄开了过来,共有两个满员的鬼子小队,一个三百余人的伪军中队,指挥官由秋水龟次郎派来的加滕夫正少佐担任。伪军中队长正是被游击队镇压的小满村维持会长杜时仲的弟弟杜时昆,这个家伙满怀着对游击队的深仇大恨,骑着一匹马跑前跑后,分外的卖力。   “报告阁下,熊本小队已经占领了赵家庄。”一个鬼子传令兵骑着马从前方飞奔而来。   加滕夫正急忙问道:“打死了多少土八路?抓住了多少老百姓?”   “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土八路和老百姓都跑光了。”传令兵如实回答道。   “八嘎。”加滕夫正骂了一句,阴沉着脸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命令道:“命令部队,加大搜索范围,一定要把土八路和支持他们的刁民给我找出来。”   “哈依!”传令兵领命而去。   砰,砰,左翼突然传来的一阵枪声,不大一会儿,一个日本伍长跑过来向加滕报告说遭到了土八路的袭击,有几名士兵伤亡。   加滕拔出指挥刀,嚎叫一声:“停止前进,改变路线,目标左前方。”鬼子立刻改变了行军方向,急行军向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前进。   等到鬼子和伪军们赶到的时候,雪地上除了杂乱的脚印以外,就剩下了几颗弹壳。   正当加滕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几声枪响,随后是一阵爆豆般的机关枪声。   “八嘎。”加滕一声痛骂,立刻指挥后队为前队,发疯了一样,仗着兵多枪多,吆喝着朝枪声响起的地方扑过来。可是,等敌人爬上山顶一看,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只破铁桶孤零零地躺在树下。   麻雀在觅食飞翔时,从来不成群结队,多半是一二只,三五只,十几只,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目标小,飞速快,行动灵活。仿照麻雀觅食方法而创造的游击战战法叫“麻雀战”。   就这样,马远方指挥着游击队,象麻雀一样满天飞翔,时聚时散,忽东忽西,打几枪就跑,打得日伪军摸不着头脑,好像瞎了眼的野兽一样,虽然疯狂地乱扑,却始终抓不到游击队的影子。   “太君。”杜时昆凑了过来,“我有个主意,兴许能让游击队自己跳出来。”   “你的快说。”加滕夫正烦躁地摆了摆手,举着望远镜四下了望。   “太君,这赵家庄的老百姓都跑了,可还有陈村和小吴村呢?”杜时昆眨着眼睛,开始冒坏水了,“那里也是游击队的地盘,老百姓也统统都是刁民,咱们不如把他们都抓来,抓到满村去修炮楼,这样的话,游击队兴许会来救他们。”   加滕夫正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盯视着杜时昆,想了一会儿,开颜笑道:“哟西,你的办法顶好,顶好。”   “谢谢太君夸奖。”杜时昆谄媚地说道。   加滕夫正立刻分兵两路,一路继续与骚扰的游击队进行纠缠,一路由熊本小队和部分伪军组成,在杜时昆的引领下,直扑陈村。   马远方虽然给陈村和小吴村都送了信儿,要村干部转移群众,来应付鬼子的扫荡。可是刚刚任命不久的村干部大多经验不足,工作能力有限,又对鬼子的扫荡不够重视。所以转移群众的工作执行得并不得力,等到一百五六十个鬼子和伪军突然杀过来的时候,一下子便把剩余的老百姓们堵了个严实,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村干部。   如狼似虎的日本鬼子和伪军扑进了陈村,挨家挨户地搜查,将来不及跑的老百姓都赶了出来,向村外的西大场集合。   尖叫声,砸门声,斥骂声,狂笑声,在村子里响成了一片。   在西大场,伪军们在四下里都放了岗哨,在周围圈着这些老百姓。熊本小队长指挥着他的士兵们站成一列横队,个个都持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直对着这些老百姓。几个特务也手拿着短枪,在日本主子的身边走动助威。   看到自己献的计策获得了成功,杜时昆得意起来,晃着脑袋,又擤鼻子又吐唾沫。   “你们这些天生的贱骨头,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杜时昆边说边用马鞭子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们这群刁民,不是跟共产党游击队穿一条裤子吗?嗯,现在怎么啦?”杜时昆趾高气扬地说道,“都哑巴啦?都死了爹啦?都把脖子后头的筋抽去啦?妈了个巴子的,现在就让你们知道跟共产党游击队跑的下场。”   “来人,先把他们按男女都给老子分开了。”   “他们的,修炮楼的不行。”熊本看着分成两边的老百姓,摇了摇头,原来看着成堆的老百姓,现在一分开,青壮年没有几个,多数都是些老人和妇女孩子。   “太君。”杜时昆谄笑着说道,“男人的修炮楼的干活,女人的花姑娘的干活。所有人都带走的,让游击队上当的。”   “哟西。”熊本笑着点了点头,“统统的带走。”   杜时昆立刻神色活现地跳了过来,他用鞭子一指:“这些人都是刁民,没有一个不带八路味儿的。都给我绑起来带走!”      第072章 遇敌      “什么?你说什么?”马远方劈手抓住赶来报信儿的陈村民兵,追问道。   “鬼子,鬼子突然围了村子,老少百十口子,都被抓走了。”民兵眼里还有泪光在闪,急忙重复了一遍。   “你们是怎么搞的,我不是派人送信儿,要乡亲们转移吗?为什么不执行?”马远方厉声喝问道。   “说了,都说了。”民兵嗫嚅着,“这冻天冻地的,乡亲们不愿意走哇,再说,再说,也没想到……”   “也没想到鬼子在赵家庄扑了个空,会再到陈村是吧!”赵四海使劲推开了报信的民兵,冲着马远方说道,“马特派员,咱们赶紧想个法子吧,赵虹在陈村帮着建立妇救会,也不知道跑没跑出来,再晚可就追不上了。”   马远方狠狠瞪了民兵一眼,“以后再找你们算帐。”转头命令道,“第一小队继续骚扰敌人,第二、第三小队随我和赵队长来,去解救陈村的乡亲们。”   吴铭很郁闷,自从偷跑失败后,基本上自己便失去了自由,走到哪都有两个人紧紧跟随,连睡觉的时候,洞口都有双岗保护。   “青龙沟快到了吧?”沈敏在身后轻声问道。   “还得走一段路,要不是为了安全非要绕道走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吴铭指着青龙沟方向说道。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沈敏凑近了两步,低声问道,“你给我上药包扎,是那么的自然坦承,就是你的眼神让我一下子就相信了你。”   “嗯,我记得。”吴铭低下了头,回答道。   “现在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你就当又给我上了次药,不要总抱着对不起谁的心思,连正视我的勇气都没有。”沈敏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还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坦直率性,这点小事儿就承担不起了,可有损你在我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啊!”   “我很高大吗?”吴铭挺起了胸脯,笑着反问道,表情也自然了许多,“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可就刹不住车了,小心我经常给你上药啊!”   “这样才对。”沈敏微笑着望着吴铭,“我是心甘情愿的,你还矫情什么?好象吃了多大的亏是的。”   “我不对,我有罪。”吴铭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洒脱不羁,“下次,下次,一定让你满意。”   “下次……”沈敏的脸红了起来。   “下次,下次再敢偷跑我就开枪打。”从后面赶上来的王莹听了个半截话,立刻愤愤地扬了扬手里的枪。   “不讲义气,不负责任。”王莹继续不满地说道,“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徒弟不给你面子,宁肯打断腿让阿敏成天背着你,也不能让你给跑了。”   “为什么让我背着,你要是敢拿枪打他,自然是你照顾他了。”沈敏笑着说道。   “我也想啊,可我怕你和我拼命。”王莹别有深意地冲着沈敏挤了挤眼睛。   “胡说。”沈敏抿着嘴轻轻斥责道。   “嘘”吴铭突然竖起了一根手指,晃着脑袋仔细倾听起来,“听,那边好象有枪声。”   熊本和杜时昆押着陈村的老百姓慢腾腾乱哄哄的向前行进着,队伍的前边不远处有三个鬼子尖兵,排成人字队形,做着侦察搜索的动作,后面是一个班的鬼子。杜时昆把自己的马让给熊本骑,自己骑着一匹抢来的铁青色的骡子,得意洋洋地跟在熊本的后边,边走边懒洋洋地用马鞭子抽打着长筒马靴。   杜时昆的后边是一个伪军小队,押着抓来的老百姓,嘴里不住地叫骂,催促着他们快走。这些老百姓们被用长绳子拴住了胳膊,有的哭哭啼啼,有的连声哀求,也有的在交头耳语。两旁的伪军和特务们骂着、喊着、拳打着、脚踢着,还有的拿枪托子直杵,乱乱杂杂,凶相毕露。最后押阵的则是两个班的鬼子和五十多名伪军。   一个满员的日军班是13人,包括班长、4名机枪射手和8名步枪兵。有一挺轻机枪,编制四人(指挥官、射手、两名携弹药的副射手),这四人是配备自卫手枪的,在战斗中有时也携带步枪(机枪射手除外);其余八名步枪兵,每人一支单发步枪。而一个小队包括三个班和一个装备三个掷弹筒的掷弹筒班。共54人。   熊本和杜时昆把重兵都布置在后卫和稍后的两翼,如果游击队追上来,正好给这帮土八路迎头痛击,至于前面,安全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游击队又插不上翅膀,不太可能跑到前面进行拦截。   “人不少啊!”王莹边从瞄准镜里观察着远处的敌人,边倒吸了口冷气。   “前面人不多,重武器也就是两挺机关枪。”范虹芳补充道。   “咱们打一下,怎么样?”吴铭四下里瞅着地形,有了主意,笑呵呵地说道。   “这可是鬼子,不是土匪,而且人也不少。”柳华有些担心地问道。   “打了就跑,让鬼子干瞪眼。”王莹笑着说道。   “你们看那里。”吴铭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地形,“这里的地形很有利,敌人虽然人多,却不容易展开。特别是前面横着的大车道沟,这儿的小道儿又挺窄,敌人过沟的时候,他们就得一个一个地上上下下,又没有什么掩蔽的地方,咱们正好收拾他们。”   “是这么回事儿。”范虹芳看着地形,点头道,“隔着这道沟,鬼子的大队看不见这里的情形,冲过来的人数又不能太多,咱们五杆枪,再加上1号神乎其神的枪法,只要他敢露头,就打他个脑袋开花,这下够小鬼子头疼的了。”   “他们要想突破,只有采取大迂回,咱们给敌人制造些麻烦,兴许能让那些老百姓趁乱逃走一些呢!”吴铭望着越来越近的鬼子,挥了挥手,“你们几个下去找好位置,互相离得散开点,鬼子上坡就打,我和王莹的枪法要好一些,就上旁边那个小土丘,狙杀鬼子大队中有价值的目标,顺便还能观察到敌人的动向。”   “那你们自己要小心一些。”沈敏不放心地叮嘱着。   “没问题,在这个距离,鬼子没那么准的枪法,掷弹筒又够不着,他们还没有迫击炮,瞎打枪,怎么能伤着我呢!”吴铭不在乎地说道。      第073章 阻敌      “太君,过了前面那道沟,架上两挺机关枪,游击队即使追上来,也只有吃枪子儿的份了。”杜时昆指着前边的大道沟,奸笑着说道。   “哟西。”熊本拿起手中的望远镜,向远处看了看,又回头瞅了瞅身后抓来的妇女,脸上挂上了淫邪的笑容。   “花姑娘的,太君先挑。”杜时昆用马鞭子指了指,“有几个很不错的,管保让您满意。”   “顶好,顶好。”熊本畅快地笑着,还伸出手拍了拍杜时昆的肩膀。   三个鬼子尖兵下了道沟,又一齐上坡,吴铭放过了他们,将枪口对准了骑在马上的熊本。   砰,子弹带着热量,一头扎进了熊本的脑袋,翻滚着将熊本的脑浆进行了一次搅拌。   呯,王莹也开了一枪,却打偏了,子弹在杜时昆的胳膊上穿了一个小洞,他一下子摔下骡子,痛得大声嚎叫。   吴铭冲着十几米外的王莹鼓励地点了点头,八百至一千米的距离,首发打偏也很正常,“修正标尺,注意风向,继续射击。”吴铭大声提醒道。   “明白。”王莹答应着,换了个位置,再一次将枪瞄准了敌人。   呯,吴铭再射一枪,鬼子的机枪手刚刚把机枪架好,便被飞来的子弹结果了狗命。   “用原装子弹,打鬼子钢盔上的小太阳。”吴铭边换位置,边冲着王莹喊道。   在整个波澜壮阔的抗战过程中,中国军民前仆后继,用原始的武器和血肉之躯打败了自称是亚洲无敌的“蝗军”。今天当人们侃侃而谈当年的38式步枪,92式重机枪,歪把子,掷弹筒时,有一样东西也曾经给鬼子制造了不少麻烦如今却很少有人提起,它就是——鬼子的钢盔。   先说说鬼子在东北的战斗中,因为气候严寒,钢盔衬里太簿,作战出汗后,没有及时处理,头皮就和钢盔粘在了一起,强行去下会连头皮一起撕下。鬼子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于是便自作聪明地用温水烫盔面,结果往往造成被冻结的头皮直接脱落,不少鬼子都留下了奇特又好笑的钢盔头。   更为搞笑的是,作为一种保护头部的护具反而会造成大范围的伤亡,戴钢盔的死亡率比不戴钢盔的死亡率还要高。直到后来,日本派专家到前线调查,才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正是钢盔上的正前部的红色的小太阳,为敌军射击指明了目标,在有效距离内,瞄准小太阳,借助于三八大盖的穿透力,一枪就能打个穿颅。   所以抗战后期日军钢盔上再也没有了那个能召来死神的红色小太阳。   呯,王莹的步枪再次击发,一个正蹲在熊本身边呼唤着的鬼子,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游击队呀,土八路。”杜时昆躺在地上,捂着胳膊嘶声叫着,“快开枪打呀,用炮轰呀!”   这个时候鬼子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很强的,枪声一响,他们便卧倒的卧倒,隐蔽的隐蔽,动作非常迅速。   相比之下,伪军可就不行了,有的乱哄哄的四处乱打枪,有的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甚至还有十几个伪军惊慌失措地向回跑。   三个鬼子尖兵反应很快,听到枪声后立刻就地卧倒,将身子藏在坡后,慢慢地向上爬。   吴铭没有管这几个鬼子,他飞快地拉着枪栓,趁着敌人失去了指挥,暂时陷入了混乱,毫不留情地狙杀着暴露的目标。   两个伪军军官,一个鬼子机枪射手,一个试图指挥的鬼子班长又倒在他的枪下,呵呵,吴铭脸上带着冷酷的笑容,要不是这三八枪射速慢,老子玩死你们。   经过调整的王莹,状态也是越来越好,看着敌人一个个倒在自己的枪下,那种成就感带来的兴奋与愉悦是难以用文字表达出来的。   老百姓们一阵骚动,有的恐惧地东张西望,有的害怕地蹲下了身子。   “机会来了。”脸上涂着锅灰尘,躲在老百姓里面的赵虹伸手去摸怀里的手枪,“得找个家伙把绳子割断,趁乱领着大家伙逃跑。”   正当赵虹冲着藏在老百姓里面的几个村干部眉来眼去,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押后的两个班的鬼子已经闻声赶来支援,这些鬼子在两个班长的指挥下,嚎叫着,开枪打死了两个向后跑的溃兵,一阵拳打脚踢,将趴在地上的伪军赶了起来,又重新控制了骚动的老百姓。   两个鬼子尖兵爬到了坡顶,刚刚伸出头要观察情况,立刻遭到了四杆步枪的交叉射击,一个鬼子被击中,尸体打着滚翻到了沟底。另两个鬼子马上缩紧了脑袋,暂时不敢露头。   前队的一个班的鬼子只剩下了四个人,机关枪扔到了地上,再没有人敢去摸它,机关枪旁边躺着四具尸体,警告着其他人不要试图靠近。   “杀咯咯。”一个年长的鬼子班长接过了指挥权,一边指挥着两挺机关枪向着小山丘进行压制射击,一边派出五、六个鬼子驱赶着二十几个伪军向前冲去。   吴铭几个翻滚来到了王莹的身旁,说道:“你去那边的小土包,我留在这里继续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小心点,鬼子的机关枪打得很凶。”王莹一边向后爬,一边说道。   “放心,这机关枪只是压制射击,离得这么远,鬼子根本没看到我。”吴铭笑着摆了摆手,几个翻滚又换了个位置。   歪把子机枪,采用独特的弹斗供弹设计,尽管理论上只要有副手不断向弹斗中装填38式65弹夹即可像重机枪一样持续射击,但是在实战中却存在枪管过热等很多问题。而且机枪手要不时给子弹上油,极为麻烦,堪称二战中最差的轻机枪。   趁着鬼子的机关枪射击的空隙,吴铭举枪再度射击,两个跟在伪军身后向前冲的鬼子掷弹筒手倒了下去,吓得做挡箭牌的伪军又匆忙趴在了地上。   “冲上去,冲上去。”被十几个伪军围在中间的杜时昆大声训斥着躺在地上的伪军,“前面没几个人,谁灭了前面的土八路,赏大洋五十,娘们随便挑。”   吴铭见杜时昆的前面有很多人挡着,击中他有一些困难,而且鬼子的机关枪离得比较远,只好暂时放弃了没有把握的目标,一边巧妙地躲避着,一边向冲上来的敌人射击着。   鬼子的两门八九式掷弹筒开始进行掩护射击,射程只有500米,又不敢靠得太近,发射出的榴弹刚刚能越过小坡,一团团混杂着雪和泥土的烟幕腾空而起。      第074章 肉盾      “仆街,不知道死活。”吴铭恶狠狠地骂道,转身跑下了小山丘。   借着爆炸而起的烟尘,有十几个伪军和四、五个鬼子冲到了小坡的背面,躲到了射击的死角,虽然因为不了解这面的情况,并不敢冒然向上冲,但对吴铭来说,也是个威胁。   “把手雷给我。”吴铭跑到沈敏的隐蔽处,“我去炸他们。”   “小心点。”沈敏一边将身上的手雷递给吴铭,一边担心地说道,“要不咱们就撤吧!”   “再等等。”吴铭将沈敏的和自己身上的一共八颗手雷挂在腰带上,又将长枪放在沈敏身边,抽出了驳壳枪,“不用担心,我的命硬着呢!掩护我。”边说边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沈敏的脸蛋,转身猫着腰向前跑去。   见吴铭跑了上去,几个女兵看到吴铭打出的手势,开始掩护射击,子弹不时打在坡顶,带起一小团尘土,让坡后的敌人不敢轻易露头。   离小坡还有四十多米的距离,吴铭停下了脚步,估算了一下敌人的位置,摘下手雷,摆开架式便甩了出去。   “轰!”手榴弹越过小坡,飞行了六、七十米后,落下来爆炸了,坡后立刻传来了敌人的惨叫声。   还没等惊魂未定的敌人做出反应,四、五个冒着青烟的小甜瓜接二连三地飞了过来,爆炸一声接着一声,弹片四处横飞,将本来就不算宽大的正面几乎全部笼罩,好不容易才冲过来的鬼子和伪军死伤惨重。   “嘿嘿嘿嘿。”吴铭畅快地笑着,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吴铭跑到沈敏身旁,拿起了自己的狙击步枪,笑嘻嘻地说道。   “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沈敏笑着说道,“还笑得这么轻松。”   “好了,你隐蔽好,我再上去看看,看看小鬼子还有什么招数。”吴铭急急忙忙地又跑上了小土丘。   坡底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死尸,还有两、三个受伤的家伙在惨叫呼救,看来这手雷雨给敌人造成的伤害还真是不小。   远处的鬼子和伪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竟然没有人敢冲上来抢救伤员。   鬼子足足报销了一个班,伪军也死伤了三十多人,惨重的损失让鬼子班长皱起了眉头,和另一个班长叽哩哇啦地说着鸟语,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战场上暂时安静下来。   “快点,再加快速度。”听着远处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停息下来,马远方心急如焚,“咱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为了乡亲们,献出鲜血和生命吧!”   “追,一定要追上。”赵四海也瞪起了通红的眼睛,“天天儿吹硬的,到了这个时候可别给我腿软啊!”   两个小队的游击队员开始快速奔跑起来,一片纷杂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特别是家在陈村的游击队员更是红了眼睛,拼命地向前跑去。   “太君。”杜时昆见两个老鬼子商量了半天,也没个主意,不由得凑了过来,“太君,我倒有个主意,兴许能冲过去。”   “那尼?”鬼子班长闻声将长满络腮胡子的丑脸转了过来,瞪着凶恶的眼睛。   一个汉奸翻译连忙过来进行解说,老鬼子和另一个班长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你的说,什么主意?”   “太君,您看那些老百姓。”杜时昆用手指了指后面或蹲或坐的乡亲们,“让他们走在前面挡枪子儿,咱们的人躲在后面,兴许便能冲过去了。”   老鬼子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浮起了笑容,“哟西,你的主意大大的好,让支那百姓的,走在前面,投忌鼠器的,顶好顶好。”   “是,是,投忌鼠器的。”杜时昆不敢纠正鬼子的错误,在一旁点头附和道。   吴铭紧紧皱起了眉头,将枪里的子弹都换成了改装型,这样子弹就不会穿体而过,误伤到其他人了。   “怎么办?”他的脑子急速转动着,“如果让这一股敌人顺利地冲了过来,鬼子的大队再向前冲锋,自己这几个人顾此失彼,肯定挡不住,看来只有暂时先撤退了。”   他脑袋里想着,手却没停,仔细瞄准后一扣扳机,子弹擦着老百姓的身体准确击中了一个藏得不太严密的鬼子。   四个一排,二十个老百姓被鬼子排成了五排,十几个伪军和四、五个鬼子猫在老百姓的后面,缓缓地向着前面走来。   王莹仔细地瞄了又瞄,微微叹了口气,这种要求快速反应,快速击发,能够抓住稍瞬即逝机会的能力,她还暂时不具备。   在吴铭击倒了第四个敌人的时候,所有的敌人终于感觉到了可怕,都把身子紧紧贴在老百姓的背后,唯恐露出一点点。   “哟西。”鬼子班长举着望远镜了望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赞赏的神色,“支那人,神枪手的干活,大大的厉害。”   “再厉害也破不了我这招,这下子哑巴了吧。”杜时昆脸上奸笑着,得意地望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接近了小坡。   吴铭看着这一群人慢慢走上了坡顶,轻轻叹了口气,向着山丘下的女兵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又冲王莹做了个掩护的手语,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看着几个女兵悄悄地向后移动,吴铭又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准备进行掩护。   赵虹默默地走在前面,后面是一个伪军畏畏缩缩地紧跟着,手里抓着她的衣裳。   “我得找机会跑啊!”赵虹见对面的枪声停止了下来,心里非常着急,“要是被鬼子抓走,我可就完了,对面的神枪手不敢胡乱开枪,那我就给他创造个机会吧!死活就这一下子了。”   慢慢地走到坡顶,赵虹看了一下地势,突然猛地向前一窜,挣脱了身后的伪军,“拼了吧!”喊完,抱着脑袋叽哩骨碌地滚了下去。   “哎。”伪军伸着手惊叫了一声,“你个臭娘们敢……”   砰,远处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后半截话,伪军捂着冒血的胸口,踉跄着摔下了小坡。      第075章 厮杀      异变突起,人群中一阵骚动,赵虹的喊声,再加上伪军的死亡,似乎激起了一些人残存的血性。   “拼吧!”一个站在中间的车轴汉子突然暴叫一声,双臂张开,用力向前猛撞,前面的几个人猝不及防,连滚带爬一起跌了下去。   “狗日的,一起死吧!”一个村干部猛地一扑,抱住了前面的鬼子,连带着一个老百姓滚下了小坡。   砰,砰,吴铭趁着混乱,抓住机会,连续击毙了两名暴露出来的敌人。   这下子更乱了,老百姓看到身边的鬼子和伪军接连被杀,信心倍增,纷纷反抗起来,胆小点的妇女和老人要么蹲下,要么向小坡下面滚,胆大点的年轻人则趁着鬼子和伪军由于害怕吴铭神乎其神的枪法而有些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的机会,或抱着敌人向坡下滚,或反身与敌人搏斗起来。   由于伪军和鬼子都拿着长枪,在坡上挤挤擦擦的很有些施展不开,再加上吴铭不断地击杀着暴露出来的敌人。虽然在对抗中也有百姓伤亡,但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挣脱了束缚,滚下小坡后,撒腿便跑。   远处的老鬼子见发生了意外情况,忙拔出指挥刀,便要下令大队冲上去。   这时,敌人的侧后方突然冒出大批的游击队员,他们大声呐喊着,暴怒地吼叫着,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敌人的后腰上。   赵四海一马当先,脸色铁青地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向敌人。   由于吴铭等人的阻击,鬼子的兵力多数都从后面移到了前面,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这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陷入了被动。   面对着冲杀而来的游击队,老鬼子不得不先放弃支援前队,指挥着鬼子和伪军向后面杀去,迎头与游击队撞到了一起。   赵虹的身子比较弱,滚下坡的时候,身体被石头土块硌得生疼,脚还扭了,一时站不起来,只好坐在地上,把藏在怀里的手枪掏了出来,准备拼死一搏。   一个老百姓和一个鬼子抱成一团滚了过来,还是小鬼子力气稍大,推开了老百姓,站起身,抬脚便向老百姓的脑袋踢去。   砰,赵虹的枪口冒出一股青烟,看着小鬼子瞪大着眼睛,扭头望向自己,赵虹忙又开了一枪,嘴里还骂着,“打死你个小鬼子。”   五个鬼子被全部消灭后,特别是伪军的小队长被吴铭击倒后,十几个伪军失去了主心骨,竟然被一群拼了命的老百姓死死地纠缠住了,拳打、脚踹、头顶、牙咬,连妇女同志都不失时机地施展自己的绝活,或在伪军脸上狠狠地留下几道血痕,或揪下一把伪军的头发,或抱着伪军的大腿,死死地咬住不放。   见鬼子的大队和游击队展开了血战,无暇他顾,正是收拾这十几个敌人的好机会,吴铭便背起了自己的狙击步枪,手里提着盒子炮,大步如飞地奔了过去,他的身后是五个紧跟上来的女兵。   一口气跑了四百多米的距离,吴铭冲上了坡顶,抬手便射,当,当,当,几个正手忙脚乱的伪军倒了下去。   这几枪一下子镇住了正在混战中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转头望着凶神恶煞般的吴铭。   吴铭哼了一声,直接闯进了人堆,用粗壮的胳膊拔开老百姓,看见伪军,话也不说,抬手便是一枪。   老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吴铭左一枪,右一枪地击毙着伪军,一时忘记了逃跑,几个见势不妙,仓惶逃跑的伪军没等跑出多远,便被随后赶来的几个女兵击杀。   “都愣着干什么?”吴铭瞪起了眼睛,冲着老百姓大吼道,“还不快跑,等鬼子回来再抓你们哪?”   老百姓愣了一下,轰地一声,四散奔逃。   “你疯了吗?”沈敏瞪视着吴铭,“这么多敌人,要是谁躲在人群里抽冷子给你一枪,你让我……我们怎么办?”   看着沈敏凶巴巴的样子,众人都很惊讶,因为她一直表现得很文静,从来没有过这种声色俱厉的时候。   吴铭心里涌上一阵温暖,有人关心有人爱的感觉真的是很好,这种发自内心的,不含一点虚假的关怀更是让人感动。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因为吴铭戴着头套,别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所以他只好用尽量真诚的语气道歉道。   “算了,阿敏。”王莹拉了拉沈敏的袖子,“1号认错了,我听着挺真诚的,别生气了。”   “别生气了,女人生气可是容易变老的。”吴铭开玩笑道,“来,那边还正打着呢,咱们帮他们一把吧!”   赵虹在两个妇救会的妇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坡上的吴铭,这个家伙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啊,好象在哪里听过。   “喂,瘸子,你在那边的小树林里等着,呆会打完鬼子,你做响铃面给我吃。”吴铭转头冲着赵虹高声说道。   赵虹一下子想起来了,脸不由得涨得通红,亏了涂着锅灰,看不出来,她狠狠地瞪了吴铭一眼,还是指挥着妇救会的手下向小树林蹒跚着走去。   吴铭领着五个人趴在小坡上,开始向战场上的敌人瞄准射击。   “响铃面是什么东西?”沈敏悄悄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做呢?”   “哦,这个响,响铃面啊,是个女人就会做,简单地很。”吴铭随口敷衍道,“大家专心些,都瞄准鬼子打,鬼子死光了,剩下的伪军就不堪一击。”   马远方和赵四海各自领着一个小队的人马向敌人发起了冲击,这个时候,由于吴铭等人的关系,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在一开始的战斗中,鬼子还没有反应进来,面对着伪军,游击队占了上风。可是等到三十多个鬼子在两个班长的指挥下,带着两挺机关枪和两门掷弹筒赶来参战后,战局陷入了胶着,甚至有向日本人倾斜的趋势。   日本鬼子的两挺机关枪疯狂地叫着,狂风暴雨般的子弹向游击队泼洒过去,压得游击队抬不起头来。   游击队里的唯一的压制火力,一挺歪把子机关枪还没打多少发子弹,鬼子的掷弹筒便从天而降,两名机枪射手一死一伤,机关枪也被炸坏。   助纣为虐的伪军也在杜时昆和几个军官的指挥下,稳住了阵脚,在鬼子的火力掩护下,发起了小规模的冲锋。      第076章 激战      掷弹筒是日军小队火力的支柱,抗战初期日军中的掷弹筒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实战中的400米内命中率高达85%到95%,十分惊人。在战斗中,日军掷弹筒小组跟随一线步兵作战,主要打击机枪火力点和密集的冲锋。   和大家想象中的不同,日军在抗战八年中并非如同电影中描述的那样,动不动就挺着刺刀冲锋,而是以一种极为狡猾的方式作战。   在战斗中,日军首先以机枪火力压制住敌方士兵的冲锋,然后在对方手榴弹的距离之外用掷弹筒对冲锋的敌方士兵进行准确的杀伤。敌方士兵如果起身会遭到机枪火力的杀伤,俯身隐蔽又会被掷弹筒杀伤。由于掷弹筒榴弹破片的杀伤半径可以达到8米,经常会造成士兵的严重伤亡。这也是八年抗战期间中国军队阵亡一百多万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当形势对游击队越来越不利的时候,吴铭等人的参战,给了游击队反败为胜的机会。   首先是鬼子的两个掷弹筒手脑袋开花,倒在了地上,武器甩到一旁,剩下的两个弹药手刚刚替换阵亡的战友,只来得及发射了一枚榴弹,便步前两位的后尘,到日本为他们的天皇陛下效忠去了。   消灭了最大的威胁后,吴铭等人开始集中攻击鬼子的两挺机关枪,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带着尖啸飞出枪膛。   时断时续的机关枪,给了游击队喘息的机会,在马远方和赵四海的指挥下,一顿手榴弹便打退了伪军的冲锋,并且开始逐渐压缩敌人的阵地。   在照顾鬼子机枪的同时,吴铭始终寻找着击杀鬼子指挥官的机会,只是由于老鬼子身边的人不少,不断阻隔着他的视线,所以他才没有贸然出手。   在鬼子机枪旁倒下第三具脑浆迸裂的尸体的时候,老鬼子意识到那个支那神枪手已经解决了依靠老百姓的掩护冲上小坡的部队,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这里,并且对己方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杀咯咯。”老鬼子愤怒地嚎叫一声,把指挥刀指向了吴铭等人所在的方向,他身边的几个鬼子立刻冲了出来,率领着二十几个伪军向吴铭这里冲来。   面对着冲上来的鬼子和伪军,吴铭暂时放弃了对老鬼子的狙杀,把枪口瞄向了冲锋的几个鬼子兵。   吴铭将准星死死地盯住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下级军官,“砰”的一枪,鬼子军官的前脚刚刚跨出去,后脚一软,整个人向前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枪摔出去老远。   砰,沈敏的枪响了,跟在鬼子后面的一个伪军军官捂着肚子瘫倒在地。   有把握的就打脑袋,没把握的就打身体,几个女兵按照吴铭的教导,纷纷向各自的目标开枪,在留下七、八具尸体后,敌人的这次进攻被打退了。   “同志们,跟我冲呀!”马远方纵身而起,率先向敌人发起了冲击。   “杀鬼子呀!”赵四海呐喊着,领着另一队战士从侧面开始进攻。   三面受敌使得日伪军完全陷入了被动,日本鬼子还剩下不到二十人,伪军只剩下了七十多,而且作战意志十分虚弱。平常欺负欺负老百姓,跟在日本鬼子身后摇旗呐喊还行,如今面对着游击队的进攻,却是节节败退。游击队战士很快便冲入了日伪军的阵脚,开始了短兵相接的战斗。   “八嘎牙鲁。”老鬼子狰狞着面孔,狠狠地骂道,指挥着残余的鬼子,向赵四海这边发起了反冲击。   机会来了,吴铭冷笑着,飞快地捕捉到了目标,“砰!”一声不经意的枪响,打断了老鬼子的嚎叫,子弹从老鬼子的后脑钻了进去,又从眼眶里穿了出来,老鬼子的一只眼睛没了,只剩下一个深深的血洞!   失去了指挥的日军立刻出现了暂时的混乱,反冲击的气势为之一滞,另一个鬼子班长迅速接过了指挥权,大喊着激励着士气,迎头撞上了赵四海的游击小队。   白刃战不仅考验技术,更考验的是人的斗志和勇气,不可否认,小鬼子的拼杀技术和勇气都要强于游击队,碰撞的头一个回合,便有十几名游击队员倒了下去,而鬼子只伤亡了两名。   鬼子的班长嘴里吐着粗重的白气,瞪着血红的眼睛,对上了赵四海,“呀呀呀――呀――”,鬼子嘴里叫着,一枪一枪冲着赵四海猛刺。   赵四海身高体壮,但刺杀技术明显不高,在鬼子的凶猛攻击下,处于了下风,两边拨拉着步步后退。   远处的枪声依然不紧不慢地响着,能拼能杀的鬼子一个一个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都是后背或后脑中弹,这种窝囊的死法很大的打击了日本鬼子的士气,注意力被分散,拼杀的动作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凶猛了。   赵四海被逼急了,这个鬼子还真是够厉害的,他一连刺了三、四十枪,不但没有疲劳手钝的表现,反而一枪比一枪有力。鬼子的刺刀又一次向赵四海的前刺来,赵四海突然向右边一个大跨步,抢起了枪把,喀嚓一下子,把鬼子的枪打烂了。   鬼子“哇哇”连叫数声,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被一个鬼子的尸体绊了个跟斗。他顺手又抓起了死鬼子的步枪,往起一蹿,照着赵四海又猛力地刺了过来。   赵四海已经甩掉了手中的破枪,从背后抽出大砍刀,挥舞着,又与鬼子搏斗了起来。   杜时昆趴在地上,眼睛四处打转,这形势不妙呀,鬼子越打越少,只剩下不到十个了,自己手下的伪军也马上就要到了崩溃的边缘,还是先跑出去吧!   想到这里,杜时昆对着身边的几个心腹打了个手势,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悄悄地向战场外围溜去。   砰,王莹的子弹带着热量,顺着笔直的弹道,钻进了鬼子班长的后腰,鬼子动作一滞,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枪掉在了地上,力气和意识顺着伤口快速地流失。   赵四海趁势挥起大砍刀,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用刀挑着他的脑袋举了起来,对着战场大声地喊道:“鬼子军官死了!我们胜利了。”      第077章 合作前的考验      鬼子军官被击毙,伪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再加上杜时昆率领着十几个心腹率先逃跑,伪军们彻底丧失了抵抗下去的勇气,被游击队象撵鸭子一样追得到处乱跑。   “继续,难得有这么多活靶子。”吴铭看着溃逃的伪军,失去了兴趣,却笑着鼓励着身边的女兵们。   “我摸着点门道了。”王莹一边射击着,一边兴奋地喊道。   “打活动目标就得常练习,从中摸索出规律。”吴铭举起枪,略一瞄准,砰的一枪,远处一个奔跑着的伪军栽倒在地,“时间长了,打得多了,便能迅速估计出目标的速度,计算出提前量。”   “这对面的就是游击队吧?”沈敏一边射击,一边问道,“一会儿要不要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情,虽然他们技战术不行,不过打仗还是挺勇敢的。”   “主动找他们要求合作,会让他们瞧不起。”吴铭想了一下,回答道,“还是等他们主动提出来吧!”   “他们会过来吗?”范虹芳拉着枪栓,扭着头看了一眼吴铭。   “我会让他们自己走过来的。”吴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尘,“小树林里的那个瘸子正好能帮上咱们的忙。”   ……   吴铭和沈敏走进小树林,看着赵虹和两名妇女,吴铭笑着打了个哈哈,“抗日英雄,你可是越来越出息了,上回脸上擦着尘土,这次抹上锅灰了,有创意,有进步。”   “为什么总是在我倒霉的时候遇上你呢?”赵虹呲牙咧嘴地揉着脚,“看你得意的样子,我就来气。”   “哦,难道你还有露脸风光的时候吗?”吴铭故意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说道,“快说来听听,让我也开开眼界。”   “少挖苦人。”赵虹掏出手枪晃了晃,“我可是打死了一个鬼子的。”   “看见了,看见了。”吴铭点着头,“瞎猫碰到死耗子,我还真为那个倒霉的小鬼子感到一点可惜呢!”   “什么人哪?”赵虹瞪了吴铭一会儿,笑了起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那臭脾性,气死人不偿命。”   吴铭找了块大石头,拂掉上面的雪,一屁股坐了下来,“你们的人正在那边和伪军打着呢,再过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们已经打胜了吗?”赵虹惊喜地说道。   “嗯,差不多了。”吴铭慢条斯理地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不过这战斗力可真是够瞧的,七、八十人的队伍差点就被打垮。”   “这我知道。”赵虹点了点头,“他们以前都是种地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刚拿起枪没有几天,你自然瞧不上了。”   吴铭站起身,“听这稀稀拉拉的枪声,那边的战斗应该快结束了,你过去吧,顺便把我的要求告诉游击队的官。”   “什么要求?”赵虹皱着眉头望着吴铭,“你脑袋上戴着这玩艺干什么?瞅着这么别扭,你能不能摘下来好好说话。”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吴铭摆了摆手,“这次打鬼子,我们出了很大的力,别的我不稀罕,我就要两门鬼子的掷弹筒。”   “掷弹筒?”赵虹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下,“我可以把你的要求转达给游击队的领导,但是我可不敢保证他会答应啊?”   “他会答应的。”吴铭自信地说道,“你让他数数鬼子和伪军的尸体,算一下,有多少是你们打死的,有多少是我们打死的就行了。”   “他们会答应吗?”望着赵虹在两名妇女的搀扶下,蹒跚着远去,站在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敏不由得问道。   “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关系?”吴铭摘下头套,尽情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不过是两门破掷弹筒,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那你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沈敏疑惑地问道,“你也看到了,游击队的装备不行,没有什么重武器,这两门掷弹筒对他们来说,应该很珍贵的。”   “魄力和胸襟。”吴铭望着远方,缓缓解释道,“这是一个考验,按理说,咱们几个人不但挡住了鬼子,救了那么多老百姓,还帮他们打胜了这一仗,只要两门掷弹筒并不过分。可要是他们的指挥官目光短浅,小肚鸡肠,不肯满足咱们的要求,那么这支游击队在这样人的领导下还有什么前途。”   “你愿意跟一支没有前途的队伍合作吗?”吴铭似笑非笑地望着沈敏。   “当然不愿意了。”沈敏整理了一下蒙脸布,“你可真是够狡猾的,这弯弯绕一般人还是真想不到。”   “不得不慎重啊!”吴铭向着空中哈了一口白气,“合作伙伴吗,不求他们能帮咱们多大的忙,起码不要事事拖咱们的后腿。”   战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二十多个伪军俘虏高举着双手被几个游击队员看押着,其他人则在打扫战场,包扎伤员,安抚老百姓。   马远方一边指挥着,一边不时抬头望着前面的小坡,“要不要过去看看,不知道是哪里的队伍,战斗力还真是强悍,今天没有他们帮着,游击队还真是有点危险。”   “赵虹回来了。”正当马远方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个战士跑过来报告道。   马远方和赵四海急忙迎了上去,“赵虹同志,你受伤了吗?”马远方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赵虹笑着回答,“不小心把脚扭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知道吗?咱们打了个大胜仗。”赵四海兴奋得脸都红了,“只跑了二十多个伪军,剩下的敌人都被消灭了。”   “我知道。”赵虹点了点头,一丝惊讶的神情也没有,“我有重要的事情和马特派员和赵队长汇报。”   等到赵虹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马远方沉思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不行。”赵四海脸红脖子粗地跳了起来,“我们游击队这次损失很大,这些武器弹药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凭什么送给他们。”      第078章 合作的条件      “凭什么?”马远方指了指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就凭人家六个人能消灭了四、五十的敌人,就凭他们压制了鬼子的机关枪和掷弹筒。”   “要不是他们帮忙,这次游击队即使获胜,也会损失惨重,就连你,也应该感谢人家。”马远方踢了一脚地上鬼子的无头尸体。   “可是……”赵四海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你别不服气。”马远方笑着拍了拍赵四海的肩膀,“虽然咱们是真刀真枪地与敌人拼杀,人家只是躲在远处放冷枪,可人家的战果却一点也不比咱们差。”   “他们确实很厉害。”赵虹用赞赏的语气说道,“几杆枪硬是拦住了大队的敌人,那子弹象长了眼睛一样,鬼子一露头就是个死。”   “不过是两门掷弹筒。”马远方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小坡,“要是让敌人过了前面那道沟,咱们即使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了。到那时候,让别的村子的老百姓怎么看游击队,让咱们怎么再开展工作,就凭这,咱们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再说,咱们不是还得到三挺机关枪吗?不赔了。”马远方笑着安慰道,“我把掷弹筒给他们送过去,顺便认识一下这位不三不四,看看能不能把他争取过来,如果他不答应,就试试以后还有没有再合作的可能。”   “我陪着您去吧!”赵虹说道,“有个中间人,说起话来能方便一些。”   ……   “来了。”王莹放下手里的枪,“一共是五个人,还抬着副担架。”   吴铭点了点头,“你们都散开吧,我一个人来应付,万一看出你们是女人就不好了。”   “明白了。”几个女兵分头散去,在不远的地方隐蔽起来。   吴铭整理了一下衣服,镇静自若地走出了小树林。   马远方看到吴铭戴着头套迎上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很快还是笑着走上几步,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拳拱手,“多谢王大侠援手,游击队才能消灭敌人,救出陈村的乡亲们,我马远方先在这里代表游击队谢谢了。”   “客气了。”吴铭也拱了拱手,“凑巧路过而已,谈不上援手不援手,只要是中国人,打鬼子便是应当应分。”   “说得好。”马远方点了点头,“王大侠几次出手,我们游击队可是欠了很大的人情,这感谢是一定要的。”   “墩子,赵方,把东西放下吧!”马远方回头招呼道,“这是两门掷弹筒,三十一枚榴弹,请王大侠验看。”   “马……马先生果然胸怀宽广。”吴铭赞赏道,“看来,这游击队在您的领导下,必定能不断发展壮大。”   “那你不如加入游击队吧。”担架上的赵虹笑着说道,“我们可是真心抗日的,打鬼子一点都不含糊。”   吴铭摇了摇头,“我们打鬼子也不差啊,我可受不了你们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自由自在的行动,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这就是我的想法。”   “人各有志。”马远方宽容地说道,“我们共产党主张团结一切爱国力量,求同存异,共同抗日。既然王大侠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也绝不勉强。不知道贵我双方这以后还有没有再次合作抗日的可能?”   “合作啊?”吴铭稍微思索了一下,“怎么个合作法呢?能不能说得详细一些。”   “互相协助,消息共享,协手抗日。”马远方笑着说道,“就是这么简单,至于细节,比如战利品的分配,联络消息,可以坐下来商谈,总会有好的解决方法的。”   “我们需要敌人的消息,武器装备倒不重要。”吴铭边思索边说道,“还有一点,我们的人训练方法,作战方式与你们不同,协助作战时可不能像你们那样端着刺刀,抡着大刀进行拼杀,但我可以在这里夸下海口,我们消灭的敌人绝不会少于你们。”   “这我相信。”马远方点了点头,赞同道,“作战方式不同,在协同战斗时可以各司其职,互相补充,我们绝不会强人所难。”   “联络消息的事情吗?”吴铭仔细想了一下,“就暂时定在青龙沟那里的孤庙吧,如果有改动,我会通知你们。”   “好。”马远方指了指赵墩子,“先由他负责联络,你们应该认识,这样也方便。”   “可以。”吴铭瞅了瞅赵墩子,点头答应,“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那么就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马远方伸出了手,“希望以后能经常像今天这样痛快地杀鬼子。”   吴铭也伸出了手,与马远方握了握,说道:“希望以后能合作愉快。”   看着马远方等转身而去,吴铭突然喊道,“打鬼子光凭勇敢可不行,你们以后还是先多打伪军练手吧!对了,你们把坡上的那些武器都带走吧!”   马远方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吴铭拱了拱手,“多谢王大侠,我记住了。”   “他们就拿走了一些子弹。”赵墩子高高兴兴地捡起地上的枪,“还真够大方的。”   马远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回头望去,吴铭等一行人已经远去。   “他这个人心不坏,就是有点……”赵虹在一旁解释道,“既然合作的事情谈妥了,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兴许……”   马远方淡淡地一笑,“这也是不小的成果,青龙沟离这里不远,有这样的强援在侧,对游击队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他的胆子大得很。”赵虹皱了皱眉头,“谁也不放在眼里,咱们也要小心他把大队鬼子引过来呢!”   “就算不是他,鬼子也不会放过游击队。”马远方眯起了眼睛,“他说得有道理呀,虽然游击队的枪支暂时不缺乏,但技战术水平跟鬼子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今天要不是为了陈村的乡亲们,我是绝对不会与敌人硬拼的。”   “再怎么说也是打了个胜仗呀!”赵虹宽慰道,“这下子咱们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又提高了,周围的老百姓肯定更加支持咱们。”      第079章 豪气冲天      “这地方还真是不错啊!”吴铭站在山顶,俯视着周围。   “确实不错。”沈敏也点着头,伸手指点着远处,“那些老百姓以前就住在那个小村子里吧?现在都被鬼子烧成了废墟了。”   “不知道他们还敢不敢回来了。”王莹说道,“咱们要是在这里落脚,总不能把他们还留在山洞里吧?”   “要是不回来,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吴铭摆了摆手,“看来小鬼子又来过这里,听老百姓说的情况,上次鬼子屠村可是没烧房子啊!”   “哦,我们倒没注意。”范虹芳端起枪,用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1号的判断就是对的。”   “愚蠢哪!”吴铭笑了起来,“我要是小鬼子,在这里扑了个空,就不会烧房子,这不是明着告诉咱们可以放心了吗?”   “谁有你那么鬼灵精。”沈敏笑着说道,“别人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都能从其中发现很多门道。”   “职业习惯。”吴铭摸着自己的头发,自嘲地说道,“杀人者时刻也要提防被人杀,要不是心细,我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站在远山上瞭望青龙沟,青黄二龙山,扭腰转弯,真象两条卧龙。两山朝里都是万丈悬崖陡壁,就像两堵齐天的大石墙。西头还个豁口,就像是上天一斧子劈下个后寨门。   “在这里修个吊桥,或者再简单些,拴成两条绳子,鬼子不插上翅膀很难攻过来。”吴铭指点着,筹划着。   “怎么?你还打算与鬼子硬抗,死守这里呀?”王莹不解地问道。   “那就得看鬼子来多少人了。”吴铭抬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头,“要是不给咱们面子,来得少,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来得多,咱们就跑。”沈敏指着远处,“钻进大山里,鬼子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得派军队守在这里吗?”   “除非他们脑袋进水了。”吴铭冷笑着不屑地说道:“这个地方虽然很适合咱们落脚,但对鬼子却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小鬼子根本不会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这里。一阵风式的扫荡,咱们还怕了不成。”   对抗日战争具体事件并不十分熟悉的吴铭,从太行山南麓的王家村,再到七里坡的矿洞,再到现在选中的青龙沟,不知不觉逐渐地向冀中靠拢,日军针对冀中即将展开最残酷的扫荡,烽火连天,他却毫不知情。   此时的吴铭站在山顶,正沉浸在山为绝顶我为峰的良好感觉之中。   秋来相顾尚漂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纵酒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杜甫的《送李白》,真是好诗啊!”王莹看着吴铭意气风发的样子,笑着望了沈敏一眼,“1号,能不能告诉我们,你飞扬跋扈究竟为谁雄?”   “呵呵,随便那么一说,你较什么真儿呀!”吴铭摆了摆手,“诗词吗,我只记得这么寥寥几首,我喜欢这首诗,是因为其中有些放肆洒脱,目中无人的气势。”   “这首诗确实很应景,而且只有1号才敢如此豪气冲天。”沈敏赞赏地点着头。   “过奖了。”吴铭笑着将目光又投向远方,“小日本鬼子骄横自大,三、五十人便敢出来横冲直撞,真当这是他们家了。嘿嘿,我就是要打得他们鸡飞狗跳,缩在乌龟壳里不敢露头,才看出咱们的本事。”   ……   “加滕遭受挫折,现在已经撤回到满村,需要增援。”秋水龟次郎“啪”地一声将报告摔到桌子上,怒不可遏。   “阁下。”旁边的参谋提醒道,“据逃回来的皇协军描述,阻挡皇军的支那神枪手似乎很像那个不三不四,如果他已经和游击队搅在了一起,那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考虑增兵的问题。”   秋水龟次郎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半晌,抬头说道:“先让加滕在满村修筑炮楼,稳住阵脚,让满村成为抵在游击队胸口的一把尖刀,再给小林下令,让他的特务队加紧侦察,一定要探听清楚游击队和不三不四的情报。”   “那增兵的事情?”参谋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华北方面军总部已经拟定了‘治安肃正’计划,不日就将执行。”秋水龟次郎敲击着桌案,看着桌上日历,缓缓地说道:“配合作战的命令已经下达了,这个时候增兵作战不妥当,先等一等吧!”   此时的日军已经注意到了华北占领地区的状况,发现他们的实际上势力所及只限于重要城市周围及狭窄的铁路沿线地区,仅仅是“点”和“线”,其它大部分皆为八路军和各地纷杂的地方武装所控制。而仅保持“线”的占领没有意义,必须保持“面”的占领,才能使华北在政治和经济方面都能独立经营。   而且要使华北承担开发和获得日本国内扩大生产所需要的资源,就必须积极进行肃正作战,实现各个要地的“面”的占领,显示皇军的绝对威力。   满村原杜家大院,加滕夫正看完秋水龟次郎的命令后,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向椅子背靠去,微微闭上了眼睛。   本来以为此次扫荡肯定很轻松,不过是对付一百多拿着武器的农民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地失败了,损失了一个小队的鬼子,还有一百多伪军。再加上始终抓不住游击队的踪迹,给养带得也不多,只好暂时退到满村休整。   “通过讨伐作战,全部摧毁匪军根据地,同时彻底进行高度的分散部署兵力,随后即依靠这些分散的据点,对匪军反复进行机敏神速的讨伐,使残存匪团得不到喘息时间和安身处所……”加滕忽又坐直了身子,重新将华北方面军的治安肃正计划仔细地看了一遍,精神一振,冲着外面高声喊道,“传令兵,快把杜时昆给我叫来。”   杜时昆死里逃生,回来后狠挨了加滕夫正一顿耳光,要不是伪军军官合伙劝说,差点被加滕夫正一刀劈了。这几日正躲起来养伤,根本不敢再轻易露面。听到加滕夫正派人来叫他,吓得够呛,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加滕面前。   “杜队长,你的伤怎么样了?”加滕夫正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慰问道。   “太,太君。”杜时昆一时摸不着头脑,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属下的伤,没,没有什么大碍,还能为皇军效力,为圣战效劳。”   “哟西。”加滕夫正夸奖了一句,“杜队长,我们要在这里建立坚固的据点,并且要修通这里到黄风口的公路,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希望你能尽快地完成。”   通过翻译,杜时昆立时松了口气,对加滕夫正敬了个军礼,“为大日本皇军效劳在所不惜,属下定会尽快尽好地完成任务,绝不辜负太君的期望。”      第080章 黄家镇取药      “鬼子赖在满村不走,抓了很多村民正在建炮楼,修公路,挖壕沟。”马远方皱着眉头,“这对咱们非常不利,满村离咱们太近了,如果敌人建好了这个据点,便可以随时来扫荡,防不胜防啊!”   “可咱们没有把鬼子赶走的实力呀!”赵老海磕了磕烟袋锅,不无忧虑地说道,“这次虽然有那个不三不四帮忙,打了个大胜仗,可咱们损失也不少。新招来的年轻人,刚刚学会打枪,根本不敢把他们领出去。”   “是啊!”马远方轻轻拍打着脑门,“这些新兵根本不能拉出去,何况打满村就得攻坚,连正规部队都头疼的事儿,咱们这地方部队……嘿嘿。”边说,边无奈地苦笑起来。   “要是不把掷弹筒送人,兴许能拿来轰他个狗日的。”赵四海依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懂个屁。”赵老海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这点儿肚量,能成什么大事。游击队得了多少武器弹药,附近的乡亲们又是怎么夸咱们的,你没算过吗?没听见吗?那个什么掷弹筒,给了你还不是白费,你会使么?能打得准吗?”   “大叔,您老别生气。”马远方赶忙在一旁劝慰道,“眼瞅着鬼子在咱家门修炮楼,四海也是着急吗!”   “是呀!”赵虹也拉住了赵老海的手臂,笑容满面地劝道,“您老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辈生什么气呀,气大伤身哪,消消气,喝口水。”   “要不,咱们找王大侠,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赵墩子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   “他不是说半个月后再联络吗?”马远方思索着说道,“兴许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刚谈完要合作,马上便去找他,好象有点不好吧?赵虹,你和他接触过,说说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还真不太好说。”赵虹微微摇了头,“只知道他是个有知识,见过世面的家伙,出手特别狠,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还比较傲气,那些土匪,甚至小鬼子,他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似乎对咱们共产党的主张有些了解。”   “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这个家伙可不是一般的独行大盗。”马远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话很有条理,想的也很周全,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就太好了。”   “好了,说得远了。”马远方自失地一笑,“提到他,我倒想出了一个对付鬼子的办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什么办法?”赵四海急着问道。   “打冷枪,骚扰鬼子,让他们不能专心建造据点,最起码也要减慢小鬼子的速度。”马远方指了指地上的长枪,“如果小鬼子追击,咱们就带着他们兜圈子,如果有机会,就把他们强征来的百姓都救走。”   “嗯,可以试一试。”赵虹表示同意,“虽然游击队里挑不出象王不四那样的神枪手,但枪法好点的也有几个。”   “我同意。”赵四海也点头道,“马特派员的想法就是好,游击队还得靠自己,指望别人,哼。”   黄家镇杏仁堂。   “杜老大,二小姐这几天怎么天天来呀?”一个护院瞅着屋门,轻声问道。   “你管那么多干嘛?”镇八方杜华不耐烦地说道,“老实干你的活,别乱问。”   “是,是。”护院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到一边。   “还是老太太猜得对呀!”杜华望着黄玉霜呆的屋子,暗自想道,“二小姐这心里肯定是有人了,八成就是那个王不四。前几天在城里见了一面,高兴了好几天,这两天又开始神不守舍了。”   正想着,老黄从前面店铺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直奔黄玉霜的房间。   “喂,老黄。”杜华一把拉住了他,“走这么快干什么?小姐心情不好,你没事可别来烦她啊!”   “有事,有事。”老黄急忙挣脱开来,推门走了进去。   黄玉霜拿着勃朗宁手枪看了看,轻轻地放在桌上,皱着眉头问道:“你没看错,确实不是城里见过的那个人吗?”   “确实不是,确实不是。”老黄肯定地回答道,“我绝对不会看错的,这个人进门就说要找您,我没让,他就把东西递了过来。”   “人呢?”黄玉霜急切地问道,“你没让他走了吧?”   “我哪敢哪!”老黄表功似的笑道,“他还在前面等着呢!”   “让他进来吧!我有话有问他。”   ……   黄家镇外五里的小树林里,吴铭等几个人正在等候。   “来了。”王莹转头做了个鬼脸,冲着吴铭说道,“那个黄小姐还真听话,这么快便赶来了。”   “你们都散开吧!”吴铭瞪了她一眼,“人家好心帮咱们,你们怎么这个态度,说话阴阳怪气的。”   “做贼心虚。”王莹低声嘀咕了一句,和几个女兵转身走开了。   “一向胆大包天的王大侠今天是怎么了?”黄玉霜一下马车,便面沉似水地冲着迎上来的吴铭挖苦道,“进城都大摇大摆的人,怎么连黄家镇的一个小药铺也不敢来了呢?”   “误会了不是。”吴铭脸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容,向一起跟来的杜华和两个护院点了点头,又冲着女扮男装的范虹芳摆了摆手,“进来说吧,站在大道上也太显眼了点。”   “那天出城以后,我杀了两个日本鬼子。”吴铭边走,边说道。   “听说了,鬼子贴着告示呢。”黄玉霜在后面撇了撇嘴,“一对杀人劫财的强盗夫妻,厉害得很哪!”   “诽谤,诬篾。”吴铭愤慨地骂道,“小日本就是爱乱放屁,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成了夫妻了,切,莫名其妙。”   黄玉霜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地跟着吴铭进了小树林,吴铭发泄了一通,见她不说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我不进镇子,就是因为这个。”吴铭停了下来,转身对黄玉霜说道,“你能帮忙我就非常感激了,万一被别人看见,连累了你,我这心里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说完了。”黄玉霜冷冷地问道。   “啊!说,说完了。”吴铭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黄玉霜。   “怕受连累,我会帮你买药吗?”黄玉霜同样瞪起了眼睛,提高了声音,“你从心里就没瞧得起我,对不对?你今天是不是连买药的钱也带来了,准备钱货两讫,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这个……对呀!”吴铭一下被问得没词了,张口结舌地望着黄玉霜。   “你当我是赚差价的药贩子吗?”黄玉霜一步也不放松,继续追问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好好算一下,帮你买药,除了我要冒着生命危险,一旦让日本人知道,全黄家堡的老老少少也凶多吉少,这值多少钱?你说呀!”   “我……”吴铭被逼急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大汗,终于发飚了,“我还说个屁呀!”      第081章 情如春水      “话都被你说了,理都被你占了,我还说个屁呀!”吴铭气急败坏地大声说道,“你明明是胡搅蛮缠吗,早知道这样,我不如砸了小日本的药铺还省事些,这下可好,按你的说法,我这一辈子恐怕也还不清你的人情了。”   “一辈子还不清,还有下辈子呢。”见吴铭乱蹦乱跳,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黄玉霜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嘴里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慢慢还呗,我都不急,你着的什么急呀。”   吴铭愣住了,实在没想到黄玉霜还有这样的一面。糊里糊涂地穿越后,他还没碰到能让自己头痛的女人。现在黄玉霜的神态象极了绮芳,嗔怒之间,那种阴谋得逞的小女人的得意,让他呯然心动。   “黄小姐,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吴铭假装痛苦地呻吟着,“您到底要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吧,别折磨我了。”吴铭逐渐有了那种与绮芳在一起的感觉。   “好吧!”黄玉霜心里也不知有多么高兴,因为她知道她的手已渐渐开始能摸到吴铭的心了,“今天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看把你急得,呵呵。”   “千万别得罪女人。”吴铭长出了一口气,“这是哪位哲人说的话,真是太对了。”   “你要的东西都在马车里。”黄玉霜笑容满面,与刚才是判若两人,“我还给你带来了一匹马,马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你可以用它来驮东西。”   “谢谢,谢谢。”吴铭忙不迭地拱手致谢。   “我们黄家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黄玉霜指了指地上的大石头,示意吴铭坐下,“日本人控制得很紧,有些细软不太好带出去,我想请你给想个办法,看能不能从陆路直接到国统区去。”   “可以。”吴铭点了点头,“董大叔走的时候,给我标注了一条小路,应该没有问题。”   “要是请你护送,得花多少钱,你开个价吧!”黄玉霜笑着问道。   “切,当我是什么人啦。”吴铭不屑地摆了摆手,“我分文不取,咱俩就算扯平了。”   “也好。”黄玉霜点了点头,“那要到哪里找你呢?”   “青龙沟。”吴铭干脆地回答道,“我这几天便要到那里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时间长了可就拿不准了。”   “时间不会太长。”黄玉霜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顶多两、三个月,你看怎么样?”   “好吧!”吴铭无奈地点头,“我算是怕了你了,没想到你的嘴这么厉害,真不愧是商场里打滚的强人,以前是我走眼了。”   “知道厉害了吧!”黄玉霜自豪地扬了扬眉毛,“也就是你,一般人我还不稀得说呢!”   “荣幸,太荣幸了。”吴铭苦笑着连连摇头。   “你小心点。”黄玉霜关切地说道,“城里特务队里有一个我们黄家原来的家丁,据他说,前些日子来了很多关外口音的家伙,在本地特务的带领下,拿着你的画像正在四处找你呢!”   “佩服。”吴铭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黄老爷真是老奸巨猾呀,连特务队里都能安插进去耳目。”   “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黄玉霜从怀里掏出了勃朗宁手枪,“本小姐有个脾气,送人的东西还从来没收回过,你看……”   “我留下。”吴铭连忙接了过来,“不是怕你不相信吗,绝没有别的意思。”   “陪我聊聊天,行吗?”黄玉霜突然软语相求道。   “行,怎么不行呢,呵呵。”吴铭笑着站了起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最近的日子里,黄玉霜只觉得吴铭的形象越来越频繁地、清晰地闪现在她的眼前。渐渐地,竟至于如呼吸一般,一秒钟也中断不了,常常撩拨得她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黄玉霜时常拍着自己起伏跳荡的胸口,抚摸着发烫的脸颊,自己问自己。她曾担心、害怕,止不住心头突突乱跳。   脉脉之情如一溪春水,快刀难斩断。她无论怎么样的努力,总无法将心中那位“不速之客”赶走,无法将那个洒脱不羁,脸上时常挂着坏笑的形象从眼前抹去。   “你为什么不到国统区去?非要冒着生命危险与鬼子周旋。”黄玉霜轻声问道。   “到国统区去,我不知道能干什么?又该干什么?”吴铭仰头望了一眼天上的白云,“杀戮和鲜血对我来说很刺激,能让我暂时忘记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   “那以后呢,总有厌倦的时候吧!”   “以后,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想得多了,也是自寻烦恼。”吴铭随手折下了一根枯枝,抽打着地上的积雪。   “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实姓吗?不要勉强。”   “看好了。”吴铭笑着在地上划着,“名字太普通,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记住了。”黄玉霜淡淡地笑了起来,“还真不如王不四让人印象深刻。”   真实的郑重的感情,总是那么难以启口。吴铭在前,黄玉霜在后,两个人踏着积雪,缓缓地走着。   “要告诉他吗?”黄玉霜偷偷地瞅了一下四周,捏了捏裘衣领子,作了决定。“到前面那棵大树跟前,就告诉他,可该怎么说呢?”   他们走着,走着,眼看就要到大树跟前了,黄玉霜的心猛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慌乱之中,被地上隆起的树根绊了个跟斗。   “摔着了吗?”吴铭急忙转身扶起了她。   “没,没有。”黄玉霜红着脸回答道,心里却暗自骂道:不敢说就不说,怎么眼睛也不好使了呢?还是到前面那块大石头跟前谈吧!她这样想着,又恢复了平静。   “狐狸精。”远处,王莹愤愤不平地骂道,“会迷人。”   “不要胡说。”范虹芳在一旁插嘴道,“让1号听见就不好了,阿敏这次不跟着来,恐怕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我看着她就来气。”王莹狠狠地踢着地上的雪,“不是狐狸精是什么?你看她把1号给迷得,就快神魂颠倒了。”   “家世又好,长得又美,何况……”范虹芳无奈地说道,“咱们还是不要插手1号的感情问题吧,免得他一气之下,真的走了。”   最终,黄玉霜还是没有对吴铭表达心意。望着吴铭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她暗自说道:吴铭啊吴铭,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走了的,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我跟定你了。      第082章 特务      吴铭透过瞄准镜仔细观察着远处,半晌,皱着眉头说道:“把那个小丫头叫来,让她再确认一下。”   回到矿洞,准备了两天后,原来青龙沟的百姓们开始了迁移搬家,而吴铭则领着手下在暗中跟着进行保护。   一行人翻山越岭,避开大道,直奔青龙沟而去,前两天还算顺利,眼看着快到地方了,在后面警戒的吴铭却发现有两个陌生人在队伍后面远远地跟着。   “你过来好好看看。”吴铭冲着跑过来的郭玲姝招了招手,“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哦”郭玲姝答应一声,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前仔细观察起来。   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货郎、一个买卖人打扮的家伙,因为吴铭和几个女兵都不是本地人,在装束、行动上不太好分辨出正常和不正常,所以吴铭才把郭玲姝叫了过来。   “不像。”郭玲姝看了一会儿,摇着头说道:“东瞅瞅西望望,鬼头鬼脑的,根本不像是做生意的人。”   “明白了。”吴铭笑着接过自己的枪,摆了摆手,“你去跟上前面的队伍吧,这些人就由我来处置。”   “卸磨杀驴。”郭玲姝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跑走了。   吴铭无所谓地笑了笑,对身边的组员命令道:“3号(郝凤燕)跟我下去对付这两个家伙,8号(刘璐)在这里监视掩护。”   两个特务跟着这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走了半天,其中一个是本地的特务,一个是满洲调来的,由于口音等问题,满洲特务单独侦察有很多困难,所以多数都是这样的组合。   “王贵,前面那一帮人很可疑,要不要追上去盘问盘问。”满洲特务问道。   “不好吧,咱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洪队长不是交待,尽量不要暴露身分吗?”叫王贵的本地特务摇了摇头,不同意满洲特务的做法,“不如偷偷地跟着,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然后再想办法打探消息。”   “哼,怪不得都说你胆小如鼠,确实如此啊!”满洲特务轻蔑地说道,“几个老百姓,你还真以为里面有王不四呀,要真那样,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呢!”   “我……”王贵抬头看了看满洲特务壮实的身体,低声说道:“几个老百姓,有什么可疑,真是多事,想立功想疯了。”   “你说什么?”满洲特务瞪起了眼睛,凶恶地大声问道。   “没,没说什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是配合你。”王贵吓了一跳,低头挑着货郎担子快走了两步。   “妈的,要不是我口音没改过来,才不要你这个窝囊废呢!”满洲特务啐了一口,骂道。   两个人正向前走,冷不防从旁边树丛中突然蹦出两个拿枪的人来,一个蒙着脸,一个戴着头套。   “别跟着了,就到这里吧,很累了不是!”吴铭嘲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驳壳枪。   两个特务互相对视了一眼,王贵吓了一跳,赶忙挤出了笑脸,“大爷,这兵荒马乱的,像我们这样做小本生意的实在是不容易,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别跟我胡扯,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吴铭的脸虽然看不见,但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两个特务的耳朵里。   “大爷,您……”王贵继续苦着脸辩解着。   “大爷,您行个方便,我这里还有两块大洋。”满洲特务向前凑了两步,贴近了前面的王贵。   “站着别动。”吴铭沉声喝道。   满洲特务猛地把王贵推向郝凤燕,顺势飞起一脚,向吴铭拿枪的手踢了过来。   “嘿。”吴铭飞快地后退一步,也踢出了一脚,正踢在满洲特务扬起的腿上。   “哎哟。”满洲特务惊呼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吴铭瞅了一眼郝凤燕,虽然有些忙乱,但还是躲避开了,正用枪指着趴在地上的王贵。   “以为自己有两下子是吧!”吴铭冷笑着走上两步,狠狠地一脚砸在满洲特务的腰上,“嗷”的一声,特务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疼吧!”吴铭边说,边一脚接一脚狠狠地踢着,直到特务蜷缩成一团,脸上的五官全都变了形,混着鲜血和鼻涕,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才停了下来。   吴铭踩着特务的后背,用枪顶着脑袋,从身上搜出了特务证和手枪。   “嘿嘿,原来是东北来的。”吴铭翻看了一下特务证,不屑地说道:“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跟着我们要干什么?这周围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王贵趴在地上,偷偷瞅了一眼被修理得不成人样的满洲特务,张了张嘴巴,没敢说话。   吴铭立刻捕捉到了他的举动,嘴角翘了翘,这家伙胆小,好对付。   “不说话,跟我装硬汉。”吴铭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我还真是没耐心跟你们耗下去,两个小角色,谅你们也知道不了太多东西。”   边说,边猛然抬腿,一脚带着呼呼风声重重踢在满洲特务的太阳穴上,满洲特务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   “硬汉也不过如此吗。”吴铭慢慢地踱到王贵身边,恐吓道:“该你了,闭上眼睛,我下手可是很利索的。”   “饶命啊,大爷。”王贵迅速地爬了起来,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不是我充硬汉,而是害怕隔墙有耳。”指着满洲特务的尸体说道:“我害怕这家伙会告密,说了就是个死呀!”   “说说吧,你们的人数,落脚点,装备情况。”吴铭收起手枪,拿出匕首不停地在王贵眼前比划着。   “我说,我全说。”王贵不敢抬头,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开始交待。   为了侦察吴铭的行踪,小林一光和洪山把满洲特务和本地特务分成了四伙,把邢台县周围分成了四个区,每个区有四十多名特务,这两个特务是北区的,落脚点是孟村的维持会。   “孟村是爱护村,治安情况很好,村里还有自卫团,所以选定了此处为落脚点。”王贵继续说道:“我们通常两、三个人一组,到各地去打探消息,无论有没有收获,五天也必须回去汇报一回。”   “常驻孟村的有多少特务?自卫团又有多少人?守卫情况怎么样?”吴铭继续问道。   “常驻的大概有十几个,带着一挺歪把子机关枪,至于孟村的自卫团,共有百八十人,装备了四十多枝中正式步枪,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破烂,还有一挺水冷式重机枪,这些人都控制在维持会长孟令华的手里,他的儿子孟行辉是邢台县皇协军的一个中队长。”   “大爷,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您老高抬贵手,饶了我吧!”王贵可怜巴巴地说道。   “饶了你?好让你回去再给日本人卖命吗?”吴铭逼视着王贵,冷冷地说道。   “不,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王贵急着表白道,“那个家伙死了,我回去肯定也得不了什么好。您饶了我,我就回乡下老家种地去,再不敢为日本人做事了。”   “站起来。”吴铭指着地上的尸体,“找个坑把他先埋了,然后挑着担子跟我们走,等我灭了孟村的特务,再放你回家。”      第083章 以狗治“狗”      到了青龙沟,把百姓们暂时安置到沟底的几个大石窑里,忙乎了半天,吴铭才有了空闲,把王贵又押了过来,拿出一张纸,将孟村的地形,特务的住处等都画在了纸上。   “看来还是杀的不够狠,知名度不够。”吴铭用笔狠狠点着纸,“竟敢拿着画像满世界地找我,真是让我很生气。”   “杀完人,还不准人家找你呀?”沈敏边收拾着碗筷,边笑着说道,“他们找他们的,要是真敢找上门来,就灭了他们。”   “日本人倒也罢了,可是这些特务汉奸绝对不行。”吴铭指了指蹲在屋角,正往嘴里刨饭的王贵,“这样的家伙也敢出来,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再说,咱们的目标是日本鬼子,要是连这些狗都敢乱吠,以后麻烦还能少了吗?”   “那就打,打得他们魂飞胆丧,闻风而逃。”王莹在一旁说道。   “对,就是要狠狠地打。”吴铭瞪起了眼睛,“先打得那些汉奸特务落花流水,让他们以后提起我的名字就害怕,然后再收拾小鬼子。”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过来给我说说那个小林一光和洪山的事情,比如他们的性格,喜好,你能记起来的都说一遍。”吴铭冲着刚吃完饭的小特务问道。   “是,是。”王贵急忙抹了下嘴巴,“小人叫王贵,家住在七里弯。”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那个小林一光我就见过两回,绷着个老脸,很让人害怕,别的就不知道了。那个洪山倒是比较和蔼,来了以后还请我们吃过饭,要求满洲的特务与我们以后要精诚合作,共除匪患。”   “呲牙的狗不咬人,也好对付得多。”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据我感觉,这个洪山要比小林一光难对付,他是中国人,熟悉中国人的想法和做法,要尽早想个办法除掉他才好。”   “这个洪山平常的行踪如何?经常呆在什么地方?”吴铭又问道。   “不太清楚,他倒是来过孟村两回,身边至少有七、八个人保护。”   “其它三个区的落脚点在哪里?你知道吗?”吴铭又问道。   “十里亭好象有一个,别的就不知道了。”王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瞧你那窝囊样,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特务的。”吴铭很不满意地摇着头,“胆小又怕死,你会干什么呀?”   “我……”王贵张了张嘴巴,又低下了头。   “还不服气。”吴铭不屑地走到货郎担子跟前,胡乱翻了起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厚手套,小木棍,你带着几块破骨头干什么?我真想踹你几脚。”   “驯狗。”王贵低声说道。   “什么?”吴铭没听清楚,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驯狗,我会驯狗。”王贵稍微放大了声音,却依然不敢抬头。   “那有个屁用。”吴铭怒骂道,“你要是会做香喷喷的狗肉,我还有点兴趣,你却说你会驯狗,驯狗,驯狗……”吴铭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摸着下巴,翻着眼睛。   “我,我还会驯鸟。”王贵生怕吴铭上来踹自己,微微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补充道。   “等等,鸟先放一边去,我现在还不想吃。”吴铭摆了摆手,缓和了声音,“说说,你能把狗驯成什么样?我想让谁死,它能背着机关枪,不,是炸药包去炸他个粉身碎骨吗?”   “这个……倒没试过。”王贵瞪大了惊讶的眼睛。   “你能让狗听话,对不对?”吴铭一脸的坏笑,“能让狗背个东西,送到某个地方,对不对?”   “近点的地方,应该,应该可以。”   “那就行了,我又没想让狗跑个几十里。”吴铭摆了摆手,重新坐了下来,眼睛变得冷酷起来,盯视着王贵。   “知道我是谁吗?”就在王贵被瞅得脊背直冒冷汗的时候,吴铭冷冷地问道。   “知,知道,哦,不,不知道。”王贵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嘿嘿,你拿着我的画像,还不知道我是谁吗?”吴铭冷笑了两声,“你在特务队大概也知道一点我的事情,杀人不眨眼,很少留活口。”   “是,是。”王贵哆嗦起来,“王不四大侠,除暴安良,行侠仗义。”   “现在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那就是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吴铭抽出匕首修理着指甲。   “是,是,我以后就跟着您干了。”王贵使劲点着头,“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个,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要是敢起什么坏心,哼,哼。”吴铭手一扬,匕首飞出,直插在王贵的脚下,“我就碎割了你。”   “不敢,不敢。”王贵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小人绝对不敢。”   “起来吧!”吴铭轻蔑地说道,“你就给我好好驯狗,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一个月给你十块大洋。”   “不,不,小人不敢要王大侠的钱。”王贵爬了起来,双手捧着匕首送到吴铭的面前。   “给你就拿着。”吴铭一瞪眼睛,“像个男人样,别象条狗似的。”   “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吴铭指了指地上的一块大石头,示意王贵坐下说话。   “没了。”王贵畏畏缩缩地坐了半个屁股,“本来父亲生前给订了门娃娃亲,可人家瞧不起我,说我没出息,我一气之下才去参加了特务队。”   “瞧你那熊样,还有气呀!”吴铭似笑非笑地说道,“想混出个人样子就跟着我干,我不但给你钱,还能让你成为英雄,等小鬼子被打败了,你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家,娶个媳妇,这多好啊!跟在日本人后头,是要被老百姓骂祖宗十八代的。”   “日本人能被打败吗?”王贵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能。”吴铭瞪了王贵一眼,“别看鬼子现在闹得欢,不出……”吴铭扳起手指算了算,“六年,只要再过六年,小鬼子就完蛋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吴铭重重地一拍,破木板拼成的简易桌子稀里哗啦地散了架,吓得王贵象受惊了的兔子,一下子蹦了起来,腿一软,就要下跪。   “站好,站直了。”吴铭用手指着,严厉地喝道,“我说六年就是六年,只要你能熬过这六年,你就是富家翁了,到时候,农妇,山泉,有点田,这小日子过得多美呀!”   “是啊,是啊!”王贵喃喃地说道,“一个月十块,一年一百二十块,六年就是,就是……”   “七百二十块。”吴铭不耐烦地说道,“我还包吃包住,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去,你要是不乐意,我现在就送你上路,眼睛一闭,也挺自在的。”   “别,别。”王贵使劲摆着双手,“我以后就死心塌地跟着您干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出人头地,六年以后,我回村让英儿好好看看,后悔死她。”   “对吗!”吴铭笑了起来,使劲拍了拍王贵的肩膀,“苦尽甘来,不吃点苦怎么能尝到甜呢,好好干吧,到时候娶个水灵灵的丫头,让瞧不起你的家伙都把眼珠子掉在地上。”   “对,王大侠您说得对。”王贵抬起头,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脸上是白痴般的笑容。   王贵被带了下去,成晓怡冲吴铭伸出了大拇指,“不服不行啊,您真是太厉害了。”   “那家伙边走还边傻笑呢。”沈敏一边拼凑着破桌子,一边笑着。   “胡萝卜加大棒,还能连这个小兔崽子都收拾不了。”吴铭惬意地仰起了头,“不过,我倒也没骗他,只要好好干,能活到那时候,好日子少不了他的。”   “搞不懂你,又要驯狗干什么?”王莹不解地问道。   “日本鬼子是疯狗,汉奸特务是瘌皮狗。”吴铭笑得很畅快,“咱们也养些狗,来个以狗治‘狗’,狗咬‘狗’那才好玩呢!”      第084章 杀上门去      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了,西边天际还凝聚着一团绚烂的晚霞,孟村被淡淡的暮色笼罩着。   晚霞转眼间消失了,代替它的是一抹柔丝一样的浮云。一阵寒刺刺的西北风吹来,浮云在湛蓝色的天幕中丝丝绵绵地飘游着。   村口,一面日本膏药旗在高杆上有气无力地飘着,几个自卫团团丁缩着脖颈,抱着枪,来回走动着。   “乌合之众,连上回的土匪都不如。”王莹从瞄准镜前收回目光,不屑地说道。   “刚拿起枪的农民,怎么能比得上杀人越货的土匪。不过是仗着人多壮胆而已,还说什么锣声一响,集体出动。”吴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嘿嘿,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不怕死的,再等一会儿,等天大黑了就按照原计划行动,姓孟的要是不识抬举,咱们正好狠狠收拾他一下。”   “明白。”成晓怡扬了扬手里的掷弹筒,“两炮就让这群土包子四散奔逃,再说,咱们还带着机关枪呢!”   为了防备土匪,每个村子基本都修筑了土围子,高矮不等,将整个村子都围了起来。只是因为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已经破旧塌陷了。   吴铭安排手下留在村外,各自找好位置准备牵制和照应,他则趁着黑暗,翻过低矮的土墙,潜进了村里。   吴铭躲躲闪闪,很顺利地避开了稀稀拉拉的巡逻队,接近了特务队所居住的院子。   小院的院门口,站岗的两个特务正在低声交谈着,头顶挂着一个灯笼,在吃力地吐着昏黄的光芒。   吴铭隐身在街角的暗影里,观察了一下,坏笑着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用力扔了过去。   “哎哟。”一个特务尖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四下张望着寻找偷袭自己的家伙。   “混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吴铭故意伸出脑袋看了一下,又迅速地缩了回来,这下特务可找到了目标,嘴里骂着,气哼哼地抽出枪,迈步走了过来。   “教训教训这个乡巴佬就行了,可别乱打枪,小队长正睡着呢!”一个特务在后面好心地提醒道。   气呼呼的特务刚刚拐过街角,吴铭便猛然跳了出来,一手准确地抓住了驳壳枪的机头,一手抓住特务的下巴,一个垫炮,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小弟弟上。   特务闷哼一声,直翻白眼,吴铭稍稍转身,将特务的脑袋向旁边的墙上狠狠撞了过去。   半晌,吴铭穿着特务的衣服,戴着他的帽子,低着头,揉着脑袋从街角转了出来,直奔院门走了过去。   “怎么?没抓到?”院门口的特务正倚在门上抽着烟,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回来的同伴,随口问了一句。   “嗯。”吴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继续接近着。   “算了,明天让孟立华那个老家伙帮着找吧!”特务转过头,悠闲地吐起了烟圈。   一只大手从侧面突然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接着,匕首划过他的脖颈,大动脉激射出来的血液喷涌而出,短短的几秒钟之后,特务停止了挣扎。   吴铭将特务的尸体摆放在门口,抽出手枪,轻轻推开院门,一闪身钻了进去。   吴铭观察了一下,顺着墙边向中间还亮着灯光的大屋子摸去,据王贵交待,那里是特务们休息睡觉的地方,共有里外两个房间。至于另一边特务小队长睡的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不太好下手。   吴铭走到门口,轻轻地推开了特务队的房门。正对房门的桌子上架着一挺机关枪,两个特务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房门一开,寒气扑进了屋内,一个特务忽然抬起头,正与吴铭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惺忪的睡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吴铭手一扬,卟,卟,特务应声仰倒在桌后。   “呯”,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刺耳,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   吴铭皱了皱眉头,再不迟疑,一枪结果了另一个特务,伸手抓住桌子的机关枪,枪口一调,“哒哒哒……”冲着已经骚动的里间屋便是一梭子。   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大作,还夹杂着咣咣的铜锣声和人们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吴铭将桌上的两个弹夹向腰里一别,单手提着机关枪飞快向门口退去,到了门口,从腰带上摘下颗手雷,冲着一片鬼哭狼嚎的里屋扔去。   跑出房子的吴铭飞快地卧倒在地,“轰!”一声巨响由身后传来,吴铭摇摇头,抖掉头上的土屑,吐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唾液,又摘下颗手雷,延时片刻,奋力向特务小队长住的屋子投去。手雷穿破了窗户纸,砸进了屋内,“轰!”又是一声爆炸,房屋的门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烟尘弥漫而出。   吴铭提着机关枪,飞步跑出院子,对面正开来了一群乱哄哄的自卫团团丁,端着枪大吼大叫着向前涌来。   “老子就是王不四!不怕死的就上来。”吴铭大吼一声,端起机关枪“哒哒哒……”就是一顿猛扫。   跑在前面的团丁就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其余的几十号人像见了鬼似的,惊叫着掉头就跑。   吴铭已经摘下了手榴弹,看着团丁集体逃跑,只好又收了起来,摇了摇头,“还真是不经打,一梭子就都吓跑了。”   村外的女兵们纷纷开火,打得自卫团晕头转向,抱头鼠窜,向孟家大院逃去。   孟家大院的房顶,几个团丁正将水冷式重机枪架好,装弹,准备射击。   操纵重机枪的几个团丁准备完毕,一个机枪手刚刚试着打了几发子弹,呯,一声不经意的枪声响过,立刻歪斜着倒了下去。另一个团丁愣了一下,推开尸体,想接过来,又一颗子弹飞来,他立刻捂着肩膀嚎叫起来。   “掩护我和14号,咱俩用掷弹筒,轰这个老混蛋。”成晓怡见自卫团的人马正纷纷向孟家大院逃跑,拿过一具掷弹筒,冲着董小媛一招手,向前跑了过去。   吴铭一手提着机关枪,一手抡着盒子炮,边打边冲出了村子,正与成晓怡等人碰上。   “看我的。”成晓怡冲着吴铭笑了笑,继续摆弄着掷弹筒。   “好啊!我来掩护,你们正好练练手。”吴铭点了点头,蹲下身子,给机关枪换了个弹夹。   “通”,一枚榴弹划着弧线飞进了孟家大院,爆炸的火光闪过,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中夹杂着惨叫和哭号。   旁边的董小媛一声不吭地拿起另一具掷弹筒,调整着角度,拉动击发杆,“轰”的一声巨响,正中放置重机枪的屋顶,在几个团丁的惨叫和惊呼声中,重机枪和几个团丁掉了下来。   “不错,不错,只练过两、三发,便有这样的准头,真是很难得。”吴铭点着头,夸赞道,一边在土墙上架好机关枪。      第085章 早有预谋      “轰!”,“轰!”……,成晓怡和董小媛不断地向孟家大院里发射着榴弹,是越打越准,越打越带劲。   孟家大院里已经没有人敢开枪还击了,村子里的百姓都将门关得严严实实,胆大的顺着门缝偷看,胆小的只好趴在炕下发抖。   “猜猜看,这个老家伙还能支持多久。”吴铭开心地笑着。   “我猜再有两、三发就差不多。”成晓怡望着孟家大院,“房子倒了好几间了,再挺下去就得睡露天地了。”   “我猜得把榴弹都打光。”吴铭坏笑着说道,“孟家大院这么多房子,他能在乎这些,大不了咱们走了他再重盖吗!”   “你咋这么坏呢?”成晓怡笑着说道,“非要炸成一片平地,你才甘心哪!”   孟家大院里,孟令华和一个小妾正躲在厅堂里,两个人趴在桌案下面,随着一声声的爆炸,筛糠似地哆嗦着。   “完了,全完了。”孟令华突然嚎哭起来,“祖宗留下的家业就要败在我的手里了,呜呜,呆会打完炮,那个王不四就该杀进来了,呜呜。”   “老爷呀!您快想想办法吧!”小妾满脸都是泪水,揪住孟令华的衣服不放,“快想办法弄走那个什么王不四,等他杀进来可就鸡犬不留了。”   “老爷、老爷。”一个团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快想个法子吧,弟兄们顶不住了。”   “轰”又一枚榴弹在附近屋顶炸响,连带着厅堂屋顶上的瓦片也掉下来不少,落在地上,噼啪作响。   “啊!”孟令华一声惊呼,又向桌案下缩了缩身子,对着团丁喊道:“快让管家去喊话,只要王不四不打进来,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这是第几发了?”吴铭问道。   “第三发。”成晓怡指了指孟家大院,“还真让您蒙对了,这个老家伙看来是要硬挺了。”   “别打了,别打了。”正在此时,孟家大院里传来了呼喊声,“请王大侠高抬贵手,别再打炮了,我们投降,不,是谈判,谈判。”   “呵呵,还是我猜对了。”成晓怡高兴地说道。   “还是尽早离开这里,防备鬼子增援。”吴铭说道,站起身,冲着孟家大院喊道:“给我准备两辆马车,每辆马车配上两匹马,还有一千斤大米,一千块大洋,一百斤食盐,两头猪,四条活狗,半个小时后,在村口交接。”   “原来你是早有预谋啊!”成晓怡眨巴眨巴眼睛,低声说道,“背得挺熟呀!照纸念也没这么顺溜呀!”   “少说两句。”吴铭笑着说道,“拉回去的东西,你也少吃不了。”   “王大侠,您宽限宽限。”孟家大院又传来了喊声,“这么多东西,半个小时怎么能准备得好呀!”   “再打一发。”吴铭也不多说,冲着董小媛命令道。   “轰”,一声巨响之后,试图讨价还价的管家立刻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别打炮,别打炮。我们照办,照办就是,半个小时在村口如数交货,请王大侠查收。”   “敬酒不吃吃罚酒。”吴铭恨恨地骂道,“还浪费我一发榴弹。”   “现在就撤吗?”成晓怡问道,“他们会不会赖帐呀?”   “他敢吗?”吴铭冷笑起来,“家大业大,除非他狠下心来全都不要了,否则我天天来骚扰他,看他一家子怎么活?”   “你狠。”成晓怡伸出了大拇指,“谁要得罪了你,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嘿嘿,以后干脆叫您鬼难缠得了。”   ……   “王不四他们都撤走了?”孟立华被管家搀扶着坐在椅子上,余悸未消地颤声问道。   “走了,都走了。”管家倒了杯茶,捧着送到孟立华的眼前,“特务队那帮家伙都死光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啊?”孟立华又是一哆嗦,刚接到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到地上。   “王不四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管家恨恨地说道,“成天找,成天找,这下可好,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都死了?一个也没留?”孟立华又问了一遍。   “没错,都死了。”管家重复道,“王不四下手可真狠哪,屋里被炸得乱七八糟,胳膊、腿儿到处都是,外面一个被抹了脖子的,一个被砸碎了脑瓜。”   “死,死得好。”孟立华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这伙灾星,王不四怎么会找我孟家的麻烦,可怜我的房子,我的钱粮呀!”   “老爷。”管家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咱得想个法子,要是这帮特务还在孟村呆着,王不四再找上门来……”   “对,你说得对。”孟立华恍然大悟,“做了初一,就有十五,这王不四如此凶狠,要是知道找他的那帮人还在这里,哪能善罢甘休。我孟家不又得遭一回难了吗?”   孟立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抬头望着管家,“你有什么主意?坐下,坐下说给老爷我听听。”   “老爷,我想了个主意,兴许能成。”管家谄笑着说道,“这特务队要是再来人,咱就跟他们说,这个王不四放下话了,他以后还会来找特务队的晦气……”   “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在村里呆。”孟立华的眼睛放出了光,“好,这招好。”   “咱们要这么一说,特务队肯定害怕。”管家继续解释道,“这一害怕呀,他们就有两个选择。一呢,不在村里呆了,都滚回城里去。二呢,还在村子里住着,可这人就不能少了,兴许还要派军队来驻扎。”   “嗯。”孟立华点了点头,“不管是哪样,咱们也都安全了,再不用担心王不四来找麻烦。我再给辉儿去封信,让他活动活动,最好是把他的兵调过来。”   “老爷高见,高见哪!”管家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想得可真周全,老奴佩服,佩服。”   孟立华被管家这么一拍,浑身立刻轻松了许多,“今天这事儿,你办得不错,呆会有赏,有赏。”   “谢老爷,谢老爷。”管家点头哈腰,笑容满面,“我这就安排人去给城里的特务队送信儿,顺道再给大少爷捎封信。”      第086章 狙杀的目标      “东西都对,咱们回去吧!”成晓怡指着两辆马车,对吴铭说道。   “你们把马车赶回去吧!我还不想走。”吴铭拿过自己的狙击步枪,摇了摇头。   “你留下?干什么呀?”王莹疑惑地问道。   “杀洪山。”吴铭从地上拿起背包,轻松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来看看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怪不得你不让阿敏跟着,还非要带着睡袋和干粮,你早就这么决定好了,是吧?”成晓怡不满地说道。   “洪山是经过日本人严格训练的特务,他来的时候,也肯定会带着不少人,你又不认识他,光凭着王贵的简单描述,是不是有点太托大了。”王莹皱着眉头说道。   “我有我的办法。”吴铭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能想到我在这里等他吗?历史上死得很窝囊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有很多自以为高明的家伙也糊里糊涂的就挂了,他再经过严格训练,再厉害,也不是刀枪不入。再说我是干什么的?只要有了机会,一颗子弹照样报销了他。”   “你说得虽然有道理。”成晓怡苦苦地劝道,“但是,你即使得手了,又怎么脱身呢?这件事,还是回去仔细商量商量吧!”   “我已经想好了。”吴铭摆了摆手,“特务就是特务,不可能背着长枪跑来跑去,用短枪和我对射,那是寿星佬吃砒霜――嫌命长!如果真有正规军队跟着,大不了我不出手,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可是……”   “不必多说。”吴铭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成晓怡和王莹想再劝说的举动,“只有这样打出威名,才能让那些特务们闻风丧胆,最多三、四天,我就会回去的,你们走吧!”   “那,好吧!”成晓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冲着周围的人招了招手,“把马车连起来,我和小媛来赶车,咱们走吧!”   “小心点。”王莹低声说了一句,转身上了马车。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向大地,还没照射进小土窖的时候,吴铭睁开了眼睛,钻出睡袋,晃了晃胳膊,伸了伸懒腰,大口地呼吸着鲜冷的空气。又点上了根烟,用劲地抽了几口,提起了精神。   他从睡袋里拿出干粮,啃上几口,再吃两口雪团,就这样简单地吃了个囫囵饱。   踢开昨晚布置在窖门口的警戒物,吴铭走出土窖,来到通往孟村的大道上,把昨天穿着的特务的衣服用刀划了两下,扔到地旁,想了想,又把帽子摘了下来,用刀子劈成两半,每隔二十几米放下一个,然后跑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洪山哪洪山,你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要是路上的东西被不相干的人捡走,我可要再费点事了。没有点刺激和挑战,平淡如水的生活还真让我厌倦。”吴铭边想,边找好了狙击地点,这里距离大道有三、四百米,视野开阔,而且跑路时也很方便,他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始耐心等候。   通往孟村的土道上,一队便衣正骑着自行车在赶路,大概有十几个人,率队的正是洪山。   “王不四啊王不四,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无所顾忌呀!”洪山阴沉着脸,边骑边想着,“找你找不到,你却敢杀上来挑了我的据点,杀了我十几个手下,真是……,他妈的。”   “怎么回事?”洪山不悦地停下了车子,“前面为什么不走了?”他高声喊道。   “队长。”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特务跑了过来,手里抓着一件破衣服,“我在大道上发现了可疑的东西,上面有血迹,还有刀痕。”   “哦。”洪山将自行车将旁边一扔,迎上几步,“拿来我看看。”   洪山抚摸着衣服上的刀痕和血迹,又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象是血迹,不过都冻上了,看来时间不短了。”   “就是他了。”吴铭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迅速瞄准了洪山,“不认识你又怎么样?照样干掉你个王八蛋。”   呯,子弹沿着笔直的轨迹,擦着正在汇报的特务的耳朵,从洪山的鼻梁处射了进去,带着几块碎骨头进入了颅腔,又余势不减地从脑后窜了出去。   洪山仰面摔倒在地,两个眼珠被子弹挤压出来,挂在眼眶下。   一干特务听到枪响,立刻扔下自行车,纷纷找地方隐蔽。   “动作挺快嘛。”吴铭脸上浮起残忍的笑意,“可惜跑错了方向。”   那个捡到衣服向洪山汇报的小特务忙乱中,竟然跑向吴铭这边的道沟,趴在斜坡上,把整个后背留给了吴铭。   呯,子弹穿过小特务的脑袋,钻入了冻土。小特务身子一软,顺着斜坡滑了下来。   隐蔽在道沟后边的特务们胡乱打着枪,好半天才安静下来,“队长,队长。”有一个特务慢慢地探出了脑袋,边呼唤着边望向躺在地上的洪山。   “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准确无比的击中了那个特务的脑袋,特务的尸体翻滚着落到了沟底。   片刻,从坡后传来一声怒骂:“王不四,我操你娘!不敢出来么?打黑枪,这算什么爷们?”   “王不四,你个狗日的,要是让老子逮到你,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操你娘的,躲在你妈的裤裆里算个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和爷爷单挑。”   吴铭冷笑着抓起枪,猫着腰慢慢向后退去,然后借着树丛的掩护,小跑着向孟村前进,“嘿嘿,老子在前面等着你们,这次来点特别的,不打得你们魂飞魄散,我才真不算爷们呢!”   时间在漫漫的流失,曾经破口大骂的特务们也已经停了下来,他们摸不透吴铭是否还在等着他们。现在这些特务们除了愤怒之外,还感觉非常恐惧,想立刻离开这里。   吴铭早已经跑出了很远,此时正在土道的两旁坡上用手榴弹设置着诡雷。   “四颗,差不多。”吴铭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坡上枯草间不易觉察的细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看你们运气怎么样?到底能碰响几颗。”      第087章 斩尽杀绝      “这……真他妈的。”一个高大的满洲特务望着洪山的尸体,不由得骂道。   “队长死了,咱们怎么办?”一个特务心有余悸地东张西望,生怕再有子弹飞过来。   周围的八、九个特务互相对视着,谁也不出声,意外的打击使他们的士气非常低落。   “那就先到孟村吧,让自卫团赶着车来收拾一下。”一个小头目瞅了一圈,做出了决定。   “再有五、六里路就到了,咱们快走吧!”一个小特务缩了缩脖子,催促道。   “你当王不四傻吗?杀完人还不走。”小头目嘴里训斥着,手脚却不停,拎起自行车,骑上就走,这个地方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还是先赶到孟村再说吧!   吴铭看了一下手表,撇着嘴摇了摇头,再次端起了枪,“快两个小时了,才赶过来,这动作实在是够慢的。”   土道旁边插着一根半人来高的木棍,那是吴铭设置的参照物,在空旷的路上虽然有些突兀,却并没有引起忙于赶路的特务们的注意。   特务小头目使劲蹬着车子,恨不能马上赶到孟村,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刮过。   呯,吴铭的枪响了,小头目连人带车一头栽倒在地,红色的血液,白色的脑浆汩汩地从脑后冒了出来。   跟在后面的特务们大吃一惊,将自行车胡乱扔了一地,惊呼着,连滚带爬地跑到道路两侧的小沟里隐蔽。   “轰”,“轰”,道路一侧接连响起了两声爆炸,雪块、泥土飞扬而起,还夹杂着几声特务的惨叫。   “男左女右都不知道吗?”吴铭飞快地换了个地方,一脸坏笑,“真是够衰的,两颗手榴弹都碰响了,那边的怎么一个没响呢?”   爆炸声过去了很久,四周一片死寂,尽管特务们都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但在接连的打击之下,他们的忍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王不四,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了。”一个特务趴在地上高声喝骂着,用驳壳枪胡乱地打了两枪,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和恐惧。   寒风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刮着,偶尔带起地上的雪尘。   长时间的沉寂后,终于有个特务按捺不住了,刚刚挺了挺已经僵硬的身体,“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准确无比的击中了那特务的脑袋。   吴铭目无表情地拉开枪栓,又轻轻的挪动身体,换了一个稍微远些的地方。   “韩老四,你那边还有几个人?”一个特务冲着土道的另一边喊道。   “韩老四被炸死了,这边加上我就剩两个人了。”隔着土道,一个特务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妈的。”特务狠狠地用力捶了下冰冷的雪地,转头瞅了一下自己身边仅存的三个特务,接着高声喊道:“大家伙拼一下吧,这么耗下去,谁也活不成。”   沉默了一会儿,对面的特务高声应道:“贾哥,你说怎么拼吧?”   “把枪都上好子弹,我喊一、二、三,大家伙一起向前边那片小树林冲上去。”叫贾哥的特务一边检查自己的驳壳枪,一边喊道,“王不四只是一个人,总不能一下子把咱们都打死吧,咱们用人海战术,乱枪齐发,灭了这个王八蛋。”   对面的特务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道:“听你的,生死各安天命,拼吧!”   听着特务们一问一答地安排战术,吴铭笑了起来,将身上的两支驳壳枪抽出来,检查了一下,一左一右抛到身边几米的地方,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快来吧!阳光角度正好,不晃瞎你们的眼睛就不错了,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快枪射击。”   “一,二,三,冲啊!”特务们齐声呐喊,爬起身子,冲上土道,向着吴铭藏身处冲来,手中的驳壳枪不停地射击着,子弹横飞,打得树枝横飞,一团团的雪雾在空中弥漫。   呯,三八大盖特有的枪声响了一下,一个特务象棵破木头一样栽倒在地。   满洲特务的战斗力果然很强,他们没有丝毫犹豫,越过同伴的尸体,更加疯狂地射击着向前冲。   呯,冲在最前面的特务脑袋上迸出一朵血花,身体踉跄了一下,轰然倒地。   特务们跑过两百多米的距离,留下了三具尸体,终于进入了驳壳枪的有效射程之内。   吴铭抛下长枪,就地翻滚,避开了打过来的子弹,随手抓起地上的驳壳枪,又向回翻了过去,边翻滚边开枪猛射,二十发子弹打完,有两个特务中弹倒地。吴铭滚到另一支驳壳枪旁边,抬手又是一抡,子弹呼啸着飞出枪口,仅剩的一个特务身子像突然触了电一样,抖个不停,被打成了筛子。   “结束了。”吴铭长出了一口气,重新给驳壳枪上好了子弹,背着狙击步枪,站了起来。   一个膝盖被子弹打碎而倒在地上的特务咬着牙,一边向手枪里装着子弹,一边恶狠狠地望着走过来的吴铭。   呯,吴铭抬手开了一枪,打断了特务的手臂。   “给,给老子来个痛快。”叫贾哥的特务很倔强,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吴铭慢条斯理地捡起特务们的手枪,子弹,装进背包,缓缓地走了过来,冷冷地打量着这个个头高大的特务,抽出了匕首,面无表情地冷冷问道:“洪山呢?”   “洪队长,不是被你个王八蛋干掉了吗?要用刀子了,好啊,老子要皱皱眉,就是,就是小妈儿养的。”贾哥有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吴铭,“操你……呜……呜。”   吴铭的眼睛寒光一闪,匕首横着划过贾哥的臭嘴,嘴角到腮帮子被豁开了大口子,鲜血和着唾沫流了出来,贾哥痛苦地用手捂住扩大了两倍多的大“嘴巴”。   吴铭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左右仔细瞧着贾哥,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这群忘了祖宗的混蛋,本来就是跳梁小丑,这个样子不错,挺喜相的。”   说完,捡起贾哥的手枪,慢慢地向远处走去。   “告诉小林一光,别再费心找我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老子去找他吧!”吴铭突然停下了脚步,冰冷的声音随着寒风飘了过来,“回去坐着轮椅在城里多转转,让那些特务和汉奸都看看你的样子,给日本人卖命就是这个下场。”      第088章 回归      冬夜的风,带着霜气,吹起一阵,卷起细细的雪尘,沈敏痴痴地站在小山顶的树林里,不时地用枪上的瞄准镜眺望着,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天空的星星,慢慢减了颜色。一轮缺边的月亮从山顶上升起来,水一般的清光,洗去了树林的阴影,却洗不去她心中的担忧和焦急。   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抹了一下眼睛,用神地再看。   远处一个白色的物体正向这边移动着,混着周围的环境,并不起眼。   是他,没错,那走路的姿势,对沈敏来说,真的是那么熟悉和亲切。   沈敏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全凝住了,只有一颗心,在猛烈地跳动,她甚至感到它撞击在胸膛上的分量。这一刻,好象很长,又好象很短,沈敏背起枪,快活地叫了一声,飞跑了下去。   吴铭有些愕然看着奔跑而来的沈敏,这离青龙沟可是还有一段距离,再说这么晚了,她竟然一个人在这里等候。   沈敏跑到跟前,伸出两只手,又放了下来,一阵激动的喘息之后,努力用平静的口气说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吴铭笑着回答道,望着沈敏冻得通红的脸庞和耳朵,眼神里分明流露出一丝感动。有一种爱叫思念,有一种爱叫无奈,有一种爱是永远也还不了的债。沈敏就是这样默默地去爱,永远放在心头来爱;当风吹来的时候,就让感情激动地涌出心胸,一点点就已足够了,就像喝第一口的茶水,才能品出味道。   “傻姑娘,鼻涕都冻出来了。”吴铭说着忽然一把搂住了她,嘴唇重重压在她的嘴唇上,他抱得那么紧,似乎要将沈敏整个人都拥入自己的身体。   ……   “这是怎么回事?”赵虹看着用担架抬进来的游击队员,赶忙上去查看伤口,一边问跟在后面的赵四海。   “该死的小鬼子。”赵四海铁青着脸,愤愤地骂道。   “前几天不是挺好的吗?鬼子的工程不是被有效延缓了吗?”赵虹皱着眉头剪开伤员血淋淋的衣裤,惊讶地说道,“这,这不是枪打的。”   “是炮炸的。”赵四海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小鬼子偷偷运来了两门迫击炮,架在杜家大院的房顶上,范坤和杨成刚打了两枪,炮弹就轰过来了,范坤他,他牺牲了。”   “忍着点。”赵虹轻声对杨成说道,“我把肉里的弹片挑出来,再给你消毒包扎。”   “嗯。”杨成痛得满头大汗,手紧紧地抓着担架的木杆。   赵四海搓着手,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好了,处理完了。”好半天,赵虹才忙活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用温柔的笑容减轻了杨成的痛苦,“没伤到要害,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儿了。”   “谢谢赵姐。”杨成感激地说道。   “马特派员知道吗?”等杨成被抬了出去,赵虹转头问道。   “我急着送杨成过来,还,还没说呢!”赵四海摇了摇头,回答道。   “好小伙子,别着急,好好去养伤。”门外传来了马远方的声音。   “多吃点好的,我让人去安排。”这是赵老海的声音。   赵虹笑了笑,对赵四海说道:“看来你不用去汇报了,马大哥和赵大叔已经知道了。”   ……   “咱们把鬼子估计得简单了。”马远方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众人,有些沉重地说道,“是我的麻痹大意,造成了两名优秀的游击队员一死一伤。”   “马大哥,这件事情是我的错。”赵四海慌忙站起来,“这次行动之前,我没有仔细观察,便下了命令。”   “这个责任就先不要争了。”赵老海打着圆场,“现在的形势越来越不利,等到鬼子的据点修建完成,咱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是呀!”马远方苦笑着,“这就是一把抵在我们胸口的刺刀,不拔掉它,寝食不安哪!大家有什么办法?都说说。”   “白天不行,就晚上,我就不信鬼子的炮打得那么准。”一个小队长有些心虚地说道。   “胡说。”赵四海狠狠瞪了他一眼,“晚上鬼子都停工了,你骚扰谁去?”   “也算是个想法吗!”马远方鼓励地瞅了小队长一眼,“成熟不成熟倒不重要,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不如,咱们先绕过满村,骚扰破坏满村到黄风口的简易公路。”赵老海装了一袋烟,吧达吧达边抽边说,“物资供应被掐断,兴许也能起点作用。”   “现在地都冻着呢,再说鬼子运送物资的时候,至少有三辆汽车,一个小队的鬼子押送,恐怕不好下手。”赵四海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不是非要打仗。”马远方摆了摆手,解释道,“虽然天寒地冻,有困难,可我们还是要破坏公路,填壕沟,锯电话线杆子,剪断鬼子的电话线,总之,一切能牵扯鬼子精力的事情都可以做吗!”   “是不是联络一下王不四那边,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赵虹抬起头,建议道。   “这个时候?好象求他似的。”赵四海低声抱怨道。   “合作,谈不上谁求谁。”马远方点了点头,“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看可以让墩子跑一趟。这个时候可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如果他有办法把鬼子的据点打掉,求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战士们和乡亲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臭小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赵老海用烟杆指着赵四海骂道:“学学马特派员,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   “王不四就能想出办法来了,他又不是神仙。”赵四海低声嘀咕道。   “我又不是神仙,干嘛这么瞅着我。”吴铭笑呵呵地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一边含混着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一,二,三……十二。”王莹数着吴铭背回来的手枪,惊讶地抬起头,“你一共杀了十二个特务呀,不是光要杀那个洪山吗?怎么又改了主意。”   “错,是十三个。”吴铭伸手将空碗递给沈敏,“有一把枪被炸坏了,我就没捡。要不是这帮家伙在洪山死后骂我,我还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骂你两句都得死呀?你也太,太那个了吧!”成晓怡瞪大了眼睛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吴铭接过饭,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盘子,“骂我说明他们不怕我,这些东北来的特务挺傲气,光杀个洪山好象不济事,不给他们点厉害,又怎么能立威,怎么能打响咱们的名头呢?”      第089章 出发援助      “高,实在是高。”王莹冲着吴铭伸出了大拇指,左右端详着吴铭的脸,“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这样的鬼点子,一下子就能把洪山给找出来了。”   “唉,没办法呀!”吴铭故作苦恼地摇了摇头,“这脑袋里的智慧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我都不稀得用了。一张嘴,就呼呼地往外冒呀!”   “说你胖你就喘,说你白你就不洗脸。”胡青撇着嘴用手刮着脸蛋,“一点也不谦虚。”   “跟我学。”吴铭笑着指了指胡青,“这后半句是你们谁编出来的?”   “是我。”成晓怡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头,“还算合仄押韵吧?”   “嗯,挺不错的。”吴铭点了点头,“好象比原装的要顺嘴。”   “那原装的后半句是什么呀?”成晓怡问道。   “我记得后半句话好象是,说你傻你就流鼻涕。”吴铭捏着下巴思索着答道。   “不好听,一点也不顺嘴。”王莹摇着头,瞅了沈敏一眼,“不过呢,咱们这里好象真有人在流鼻涕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沈敏吸了下鼻子,瞪了王莹一眼,笑骂道:“你才傻呢?”   “好了,这都快半夜了,站岗的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那就都去休息吧!”吴铭站起身,用拳头捶了捶腰眼,“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可是累得腰酸腿疼,怎么也没人来扶扶我这个师傅呀,尊师重教懂不懂吗?”   屋里的众人好象没听见吴铭的话,若无其事地各自散去。   沈敏笑了笑,柔声道:“你若不嫌我走得慢,就让我来扶你吧。”   ……   “好吃,真好吃。”赵墩子捧着大白米饭狼吞虎咽地吞吃着,桌子上还摆着一大碗冻白菜炖猪肉。   “这家伙可真能吃。”胡青咧了咧嘴,悄声对成晓怡说道。   成晓怡偷笑着捅了一下胡青,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算你有口福,这猪和粮食都是刚从孟村弄来的。”吴铭笑着说道,又冲徐萍姑点了点头,“麻烦你再给他盛碗肉来。”   “给他盛肥肉,这小子可爱吃了。”徐萍姑刚走到门口,胡青就凑过来,趴在她耳边说道。   “你先慢慢吃,吃完就在这里等我吧!”吴铭站起身,冲着几个正津津有味看得有趣的女兵招呼道,“咱们也去吃饭吧,别傻瞅着了。”   “是这样啊!”吴铭一边抽着烟,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赵墩子在吴铭的示意下,擦掉了脸上的饭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是等鬼子炮楼修成了,站稳了脚跟,便能随时来扫荡,老百姓的日子可就惨了。”   “这么冷的天,钢筋水泥是不能施工的。”吴铭想了一下,微笑着解释道,“看来鬼子这也只是个过渡,土木结构根本不结实吗,等天暖和了肯定还得重修的。”   “不管它是什么东西修的,只要把机枪一架,还有小钢炮,想打可就困难了。”赵墩子挠了挠头发,愁眉苦脸地说道。   “有壕沟,迫击炮倒真是个麻烦。”吴铭皱起了眉头,狙击手最大的威胁应该是敌方的狙击手,现在日本鬼子倒没有那么大的威胁。而迫击炮对狙击手,在射程上是占有优势的。在射速上,有经验的炮手,只要一到两门迫击炮,对着狙击手大概的位置进行一轮三发急速射,覆盖的火力便足以要了狙击手的命。   “鬼子的小钢炮打得又远又准,确实很厉害。”赵墩子点头赞同道。   “现在说有没有办法,那都是纸上谈兵。”吴铭用手指弹击着桌面,缓缓地说道,“既然已经说好合作,你们遇到了困难,我们便有义务帮助,帮得上帮不上,总要去看过才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赵墩子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王大侠,您别忘了带上掷弹筒,几炮就能把鬼子炮楼给炸了。”   “掷弹筒?”吴铭用奇怪的目光瞅着赵墩子,“我活得挺滋润的,可还不想被迫击炮炸死。掷弹筒对迫击炮就好比是弓箭对步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   “1号,你带这么少的人,能行吗?”沈敏不放心地问道。   “要真是攻坚战,人都去了也白给。”吴铭轻轻摇着头,“去了只是看看,帮他们想想办法,表示一下合作的诚意,再说,我还要从他们那里买些东西,这以后,接触是少不了的,总得打下个好基础吧!另外,我还在想这些老百姓的事情,咱们总不能老带着他们吧?不如把他们让游击队来照顾,咱们出些钱粮就好。”   “要真是很难打,就撤回来。”成晓怡说道,“犯不着逞能。”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吴铭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打不了就说清楚,我可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   “上回那个瘸子,嘿嘿,也不知道洗完脸是个什么样子哈?”王莹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比你好看,哈。”吴铭故意说道。   “没眼光,连个瘸子都……”看到王莹被噎得直翻白眼,胡青在一旁插嘴道。   “对了,我决定把你也带上。”吴铭伸手一指胡青,“你身体壮实,像个男人,带着你去,既不怕被人看穿,又能背回来不少东西。”   “去就去,打击报复是吧,我才不怕呢!”胡青满不在乎地说道。   “一会儿帮我把这头套改一下。”吴铭转头对沈敏说道。   “改成什么样啊?”沈敏疑惑地问道。   “改成象眼罩一样的东西,就到嘴上面,露出两只眼睛。”吴铭在自己脸上比划着,“就像佐罗那样的,哦,你不知道佐罗,我还是画个样子吧,长一些,在脑后面打个蝴蝶结,很酷很帅的样子。”   “还蝴蝶结呢,臭美去吧!”胡青在一旁嘲笑道。   寂静的清晨,冬日寒冷的朝霞透过死气沉沉的迷雾现了出来。   吴铭看了一眼自己带的队员,点了点头,14号董小媛,3号郝凤燕,8号刘璐,11号胡青,正整齐地站在马车前。   “把机枪放到上面,你学着赶车,走得慢点也没关系。”吴铭将鞭子塞到胡青手里,转身向旁边的马匹走去。   胡青看着手里的鞭子发了一会儿愣,抬头正看见走过来的赵墩子,于是瞪起了眼睛,“喂,你会赶车吗?”   “会呀!”赵墩子莫名其妙地回答道,“庄户人都会赶车呀!”   “去,上前面赶车去。”胡青把鞭子扔给赵墩子,转身上了马车。   “脾气这么大呀!昨天给我盛饭的那个心可真好,盛了一大碗肥肉给我吃。”赵墩子小声嘀咕着,抬头冲着和沈敏等人站在一起送行的徐萍姑咧嘴感激地一笑。   “这个小子,傻笑什么呢?”成晓怡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沈敏摇了摇头,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吴铭。   “完了,肯定是被你昨天那一大碗肥肉给撑傻了,哈哈哈哈。”王莹揽住徐萍姑的肩膀,笑着说道。   “能吗?”徐萍姑皱着眉头,“胡青说他最爱吃肥肉,让我给他盛的。”   “呵呵,你呀,真是太好骗了。”王莹见吴铭等人渐渐远去,搂着徐萍姑就走,“那是胡青不爱吃肥肉,故意使坏的。好了,别说那个傻小子了,不是说好要给我做个肚兜的吗?赶紧走吧!”      第090章 第二次握手      吴铭等一行人进入游击队控制的区域后,早就有人将消息飞快地报告给了马远方,马远方立刻召集了几个干部前来迎接。   离得老远,马远方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热情洋溢地喊道:“王大侠,咱们又见面了,欢迎,欢迎呀!”   吴铭跳下马,也快步走上前,“客气了,马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两个人握着手,问长问短地客套了一番,然后,马远强又将身后的几个干部一一给吴铭作了介绍。   吴铭今天的造型很拉风,白色的斗篷,深灰色的佐罗式眼罩,在后脑勺上还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身打扮也太夸张了吧!”赵虹皱着眉头,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吴铭在谈笑风生,心里嘀咕着。   看到吴铭只带着四个人,赵四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草草地跟吴铭握了一下手后,开始瞅着他生闷气。“这也太能显摆了,一身怪里怪气的打扮不说,要你帮忙,你只带四个人来,真当你是神仙呀,吹口气就能把炮楼吹倒。”   寒暄了一阵儿,众人边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边一同向村子里走去。   “你看,这是我画的鬼子据点的示意图。”吃过晚饭,马远方、赵四海、赵老海等人和吴铭坐在一起,开始商量正事,8号刘璐象保镖一样站在吴铭的身后。由于赵虹和吴铭比较熟,也被马远方留了下来。   “这里是鬼子的迫击炮。”马远方指点着,“这里是壕沟,这里就是鬼子正在修的炮楼。”   “从这图上只能看出大概位置,不知道地势高低。”吴铭看了一会儿,指着迫击炮的位置,“如果鬼子的迫击炮所处的地势很高,那么就能覆盖很大的范围,想越过壕沟摧毁炮楼,恐怕很难。”   “就是这样。”马远方苦笑着说道,“这两门迫击炮所处的地势非常好,居高临下,无论从哪个方向潜入,都会遭受重大伤亡。而且壕沟附近日夜都有伪军巡逻,夜晚更是点起无数的火堆,弄得我们是无从下手啊!”   “那里驻扎了多少鬼子和伪军?”   “一个小队的鬼子,再加上一百多伪军。”马远方详细介绍道,“鬼子都驻扎在杜家大院里,伪军分散在外围。”   “等鬼子修好了炮楼,就可以依此为据点,频繁出动扫荡了。”赵老海皱着眉头,不无忧虑地说道:“现在他们兵力不足,据点又不牢固,才暂时没有出来。”   “光看这图,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吴铭坦诚地说道,“明天我去实地观察一下,看看鬼子有没有什么漏洞。要是真没有办法,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王大侠能来,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马远方大度地笑着,“至于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事在人为吗,尽力了就行。”   “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吴铭自嘲地笑了笑,“这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你们的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反倒要先麻烦你们了。”   “客气了不是。”马远方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你来了,这就是人情,不来,那也是本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们能帮上的,绝不推托。”   “那好,我就不见外了。”吴铭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马远方,“我想请你们帮忙买些东西,这是清单。”   “当然,我是要照价付钱的。”吴铭转身对刘璐点了点头,刘璐走上两步,将一袋子哗哗作响的大洋放到了桌上。   “这里是两百块大洋,也不知道够不够。”吴铭将钱袋推到了马远方面前。   “草料,布匹,老鼠夹子,活狗,锤子,钉子……”马远方越念越莫名其妙,索性将纸递给了赵老海。“老海叔,您看这些东西,好买吗?”   赵老海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些东西虽然很杂,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艺,哪个村子里都有一些,就是找人现做,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那就好。”马远方点着头,“这件事情就麻烦老海叔给张罗一下吧。”   “那就多谢了。”吴铭站起身,“我们先去休息,明天就出去侦察侦察,争取找到解决的办法。”   ……   吴铭走后,马远方又拿起了清单,仔细地看了起来。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马远方摇着头,“这草料应该是给马吃的,这布可以用来做衣服,这老鼠夹子,还有活狗,实在不明白有什么用处。”   “老鼠夹子自然是捉老鼠用的,活狗可以看家护院吗。”赵四海凑了过来,“这有什么难懂的呢?”   “要真是那么简单,他要这么多干什么?”赵老海不满地训斥道,“光狗就要五十条,你是不是以为他要吃呀?”   “很有可能啊!”赵四海强辩道,“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他要是好这口,那又有什么办法?”   “你,唉。”赵老海被儿子气得没招,高高举起的巴掌又无力地收了回来,叹了口气,“你长点脑子吧!”   “爹。”赵四海陪着笑脸,“我这不是来气吗,要他来帮忙,他可好,就带了四个小跟班,能有什么用?咱还得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   “别这么说人家。”赵虹坐在桌前,用手拄着下巴说道:“他可是个大方的家伙,只买这点东西,用得着两百块大洋吗?再说,要是硬往鬼子枪口上撞,他就是带来百八十人,也解决不了问题。我猜啊,他是想用什么巧方法。”   “我围着满村转了多少圈了,要有巧办法,我会看不到吗?”赵四海不服气地说道。   “就你那笨脑壳,能和人家比吗?”赵老海用使劲拍了赵四海的脑袋一下,转身向外走去,“你小子对人家客气点,再看到你瞪着个牛眼睛瞅着人家,我就踹你。”   马远方也站起身,冲着赵四海说道:“从今晚开始,就不要去骚扰鬼子了,再说,鬼子加强了巡逻,咱们可别吃了亏。”   “知道了。”赵四海捂着脑袋,看了看在一旁偷笑的赵虹,不好意思地低声答道。   “这里是迫击炮,这里是重机枪。”夜已经深了,吴铭坐在油灯下,还在对着地图冥思苦想着,“从图上看,还真是难以下口呀,要是有迫击炮,先打掉鬼子的炮和机枪,就好了。”   马远方本来给吴铭等人安排了两个屋子,可是为了不让人看穿,吴铭等人只要了一间里外屋的,四个女兵住里间,他在外间睡,这样他就成了看门兼打更的了,里面几个人已经沉沉睡去,有吴铭在外面守着,她们睡得自然安心。   “还不睡呀?”胡青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打不了就回去呗,至于这么费心吗?”   “睡你的觉吧!”吴铭把纸收了起来,“每天你不都躺下就着,一觉到天亮吗?怎么这么快便起来了。”   “嘿嘿,监视你呀!”胡青坐到吴铭对面,“怕你趁我们睡着了,偷偷溜掉,所以我们轮流看着你。”   “切,我能溜到哪去?”吴铭哭笑不得地摆着手,“快去睡觉吧,我也困了,出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我就在这等着,等你回来再去睡。”胡青打着呵欠,“阿敏不在,我得帮她看着你。”   “随你的便。”吴铭无奈地摇着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091章 电话窃听      第二天,吴铭等人早早便出发了。远远地围着满村转了两圈,吴铭发现日本鬼子在此地守卫得十分坚固,重机枪,迫击炮设置的位置非常合理,能够依仗着地势居高临下猛烈射击,根本没有射击的死角!在吴铭看来,没有炮火的有效压制,想接近据点,纯粹是找死。   “唉,看来真得无功而返了。”吴铭无可奈何地摇头叹了口气。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带路的赵墩子带着仅存的一线希望,抬头望着吴铭。   “真的。”吴铭肯定地点了点头,“要是有迫击炮或者山炮的话,现在也只能干瞅着了。”   “唉。”赵墩子失望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卧倒、隐蔽!”吴铭突然低喝了一声,捂着赵墩子的嘴,将他按倒在地。   远处传来了汽车和摩托车的马达声,不大一会儿,一辆摩托车开路,两辆汽车开了过来,每辆汽车上有五六个鬼子,架着机关枪,向着公路两旁巡视着。   几分钟后,鬼子的汽车开了过去,吴铭站起身,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问道:“这鬼子又增兵了,还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不是。”赵墩子爬起来,扑打扑打衣服,解释道:“这是满村派出来巡视公路,检查电话线杆子的。前几天我们经常派人绕过来,锯杆子,剪电话线,有时候还在路上挖几个坑。”   “是这样啊!”吴铭笑着点了点头,“鬼子除了派车巡逻,还有什么举动吗?”   “鬼子强征了一些老百姓,在路两旁挖壕沟,又要把公路两旁的树木草丛全部铲掉。只是因为天冷,地都冻着,干得比较慢而已。”赵墩子详细介绍道。   吴铭望着公路上尚未完工的壕沟,还有一根根伸向远方的电话线杆,沉默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是有部电话机就好了,听听鬼子有什么行动布署。”   “电话机呀?倒是有一个。”赵墩子望着吴铭,“头一次剪电话线的时候,小鬼子开了辆摩托车过来修,我们队长见只有三个鬼子,便带着人冲上去,消灭了他们,其中有个鬼子好象就背着一部电话。”   “别好象。”吴铭不满地摆了摆手,“你认识电话吗?不确定就不要乱说。”   “我本来是不认识的。”赵墩子挠了挠脑袋,有些委屈地说道:“可赵姐说是呀!”   “赵虹。”吴铭点了点头,“她应该认识,这就错不了了。走,回去找电话去。”   “您有办法了?”赵墩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追问道。   “现在还说不好。”吴铭边走边说,“试试吧!”   ……   “给你拿来了。”赵虹走进屋,将一个皮盒子递给了吴铭。   “谢谢。”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开始摆弄起来,“不错,是电话机,呵呵,这样的老古董,带摇柄的,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老古董?”赵虹坐在吴铭对面,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很先进的了,你还见过更好的吗?什么样子,给我说一下。”   “啊!”吴铭自失地笑了笑,低头摇了摇手柄,岔开了话题,“是这么用吧,摇一摇就行。”   “对!”赵虹摇了摇头,伸手拿过话机,演示了一遍,“就这么简单,本来我是拿来玩儿的,没想到你还能用上。”   “有没有用,现在还不好说。”吴铭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剪下来的电话线呢,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应该很快。”赵虹捋了捋散落到额头上的头发,“战士们有用它来捆背包的,还有用它来当腰带的,马特派员正到处收集呢!”   “那就好。”吴铭点了点头,开始专注于自己的指甲。   “你变了很多。”赵虹呆了一会儿,见吴铭不说话,笑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没有啊,我没什么变化呀!”吴铭抬起头,望着赵虹,奇怪地问道。   “还说没变。”赵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还记得刚见面的时候吗,你现在可比那时候沉稳多了,不过,却少了一分灵动洒脱。”   “灵动啊!”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少要张狂老要稳,年岁大了,自然不能再像年轻人那样了。”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怎么就老了呢?”赵虹有些好笑地望着吴铭,“一直想问你,那位王不三大侠呢。”   “告老还乡了,在家里种地呢!”吴铭随口说道,“很有前途的职业,对不对?”   “算了,不想说我也不问了。”赵虹摆了摆手,“其实只要自己觉得好,那就去干吧!”   “我觉得当汉奸挺好。”吴铭很认真地说道:“呆在城里,有钱,有女人,我能去干吗?”   “当然不行。”赵虹断然拒绝道,“你不会这么没出息吧,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都忘了吗?”   咳,咳,里屋传来了胡青的咳嗽声。   “没忘,开个玩笑而已。”吴铭皱着眉头瞅了一眼里屋,示威般地也咳嗽了两声。   “常在外面跑,要多注意身体。”赵虹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   “好,有机会再聊。”   望着马远方送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一大捆电话线,吴铭冲着里屋喊道:“刚才嗓子痒痒,乱咳嗽的那个家伙给我滚出来干活。”   “来了。”胡青满不在乎地走了出来,“我感冒了,咳嗽两声,至于大声吼吗?”   “少废话,把这些电话线给我捋顺了,都接好。”吴铭指着地上的电话线说道。   “没问题。”胡青转头对里屋喊道,“都出来帮忙,讲点义气行不行,咳嗽的是我,可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再干活吧!”   “应该这么接。”吴铭摇了摇头,拿过两根电话线,“不是要当绳子用的,是接电话用的,先破开外皮,把里面的铁丝拧在一起,然后再这样……”   “明天我和赵墩子出去就可以了。”吴铭冲着几个人说道,“我要在外面呆一天呢,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没事别乱走动,最好别让外人看穿你们的身份。”   “还是带上两个人吧!”刘璐不放心地说道,“这样也有个照应。”   “不必了。”吴铭摇了摇头,“我去偷听鬼子电话,在野外可能要呆上整整一天,我的睡袋暖和,你们的可不行。”      第092章 冒险的计划      第二天傍晚,吴铭和冻得鼻涕直流的赵墩子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回来了,两个人虽然显得很疲惫,但脸上却挂都着开心的笑容,这让马远方、赵老海等人感到了一阵轻松。   草草吃过晚饭,吴铭和马远方、赵老海聚在小屋子里,吴铭将自己窃听日本鬼子电话的收获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这,这也太大胆了吧!”赵老海哆嗦着去点烟袋,半天也没点上。   “正因为大胆,鬼子才不会提防。”吴铭递给赵老海一根卷烟,并给他点上,“只要你们游击队能配合好,我看应该有六成把握。”   马远方在一旁皱着眉头,思索着,半天也没说一句话。   见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吴铭也不着急,点着了烟,悠闲地吸了起来。   等到吴铭的烟马上抽到了尽头的时候,马远方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前些日子的战斗,游击队损失了不少,现在能够拿出手的只剩下不到六十人,招来的新兵绝对不行,要是行动中被鬼子发觉,那可就是灭顶之灾啦!”   “我只管想办法,主意还是你们拿。”吴铭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走出屋子,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赵老海和马远方相视苦笑,坐在桌前,沉默着开始思考。   “他都不怕,咱们还犹豫什么呢?”半晌,马远方自嘲地笑了起来,“老海叔,我决定冒一把险,您看怎么样?”   “我支持你。”赵老海也下了决心,“如果坐以待毙,游击队也好不到哪去,这个王不四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看来他还是有把握的。这个计划风险虽大,可一旦胜了,战果也是非常可观的。”   “那好。”马远方站起身,“我这就去找他,把行动计划制定得周密一些,然后马上对战士们进行突击训练。”   “我去收集鬼子和伪军的军装,上次战斗中还是缴获了不少的。”赵老海也站了起来。   “先不要告诉四海,他对王不四有成见,我怕他误事。”走到门口的马远方又回头嘱咐道。   ……   “在日本话里,‘哟西’就是好的意思,‘八嘎’是混蛋的意思。”吴铭在住处正在教女兵们简单的日语,“冲锋用日语来说,就是……”   他一边说,一边把简单的日语注好音,清楚地写在纸上。   “学这些有用吗?”胡青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有用。”吴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明天我就考你们,说不出来的就别想吃饭,直到学会为止。”   “包括你在内。”吴铭用手指点了点董小媛,“虽然你不和我说话,但我知道偶尔你也会和她们说上两句,既然不是哑巴,就得学会,我可不想因为某个人的失误,在以后的行动中,害了大家伙的性命。”   “有那么严重吗?”胡青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当然有。”吴铭狠狠瞪了她一眼,“打仗不是儿戏,如果你水平不行,或者不能遵守纪律,影响到的将是一个整体。”吴铭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对这样的害群之马,只有坚决地开除,省着她连累大家。”   “等回去以后,我会把这些话重新再讲一遍,每个人都要牢牢记住。”吴铭摆了摆手,冲着都变得严肃认真起来的女兵们继续说道,“把心思都用在打鬼子上,别以为学了两手就了不起了,真正残酷的战斗你们还没经历过呢?”   “这以后咱们就要和小鬼子拼死作战了,再这么散漫可不行。”吴铭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着,“我也有责任。不知不觉还把你们当女人看待,以后我会改正过来的,你们是战士,除非害怕了,厌倦了,自己放下枪。该放松的时候我不会要求你们严肃,但涉及到正事的时候,就绝不能再嘻嘻哈哈。”   “好了,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吴铭稍微放缓了语气,“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咱们明天便回去了。”   吴铭走出房子,站在小院子里仰望着星空,默默地想着心事,清冷的风,月朗星稀,他慢慢地平定着心绪。任重而道远呀,与日本鬼子打仗绝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身后突然传来了赵虹的声音。   吴铭转过身,马远方和赵虹站在院门口,赵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说笑了,我哪有那个闲情雅致。”吴铭淡淡地一笑,“我有晚睡晚起的习惯,闲着无事,随便看看。”   “我想明白了,就按王大侠的办法。”马远方指了指赵虹,“可又怕学不会日语,就把赵虹也带过来了。”   “进屋谈吧!”吴铭也不费话,先迈步走了进去。   “这张纸你拿着,简单的我都写在上面了,两、三天的时间,也学不了太多。”三个人在屋里坐下后,吴铭将写着日语的纸递给了赵虹。   “你的心还真细呀!”赵虹接过来,看了看,笑着对吴铭说道。   “时间很紧,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吴铭礼貌地冲赵虹点了点头,又对着马远方说道,“让赵墩子和我的人连夜赶着车回去,我那里还有些鬼子和伪军的衣服,我会再调几个人过来,顺道多带些短枪,与鬼子近战的时候用得着。”   “想得很周到。”马远方感激地说道:“小鬼子的刺刀格斗技术很厉害,有了短枪,胜算又多了一成。”   “马先生跟日本鬼子打过不少交道吧?”吴铭望着马远方,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就更好办了,马先生知道鬼子行动举止的一些特点,就抓紧时间对你们的人进行强化训练,不要求惟妙惟肖,可乍看起来也得像那么回事儿。我白天要去窃听鬼子的电话,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明白。”马远方点了点头,“站得直一些,腰挺起来,眼神要坚定专一,对不对?”   “对指挥官的绝对尊敬和服从。”吴铭别有深意地说道,“在我下命令的时候,我可不想有个小兵傻愣愣地瞅着我,或者是不屑一顾的样子。日本话不要求会多少,起码在我下令去吃饭的时候,他们不会集体向厕所跑。”      第093章 针对性训练      第二天的傍晚,又在外面窃听了一天电话的吴铭回到村里,和已经奉命赶到的沈敏、王莹、范虹芳等人见了面。这样,他的手下共是七个人,郝凤燕和刘璐则回到了青龙沟。   吃过晚饭,吴铭便开始模仿着老鬼子秋水龟次郎的声调和语气,开始一遍遍地练习。   “加滕少佐,我是秋水。”吴铭用日语说完后,摇了摇头,重新调整了声调和语气,又用日语模仿着秋水龟次郎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这遍差不多,找着点感觉了。”吴铭喝了口水,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收拾一下,不是还要去看游击队训练的情况吗?”胡青提醒道。   “是呀!”吴铭拍了一下脑袋,“差点忘了这事,我得赶紧去打扮打扮。”   村外的树林里,六十多名游击队员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时间很紧,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马远方在队前来回走动着,面容严肃,“训练了一整天,大家都很辛苦,但是为了以后的作战,提高咱们的素质,必须坚持。等一会儿王大侠过来检查,演练,到时候都别给我丢脸。”   停顿了一下,马远方用非常严厉的语气又强调道:“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他的命令你们要无条件地服从,如果谁要是调皮捣蛋,不听指挥,不管他是谁,都给我滚回家去抱孩子。”说完,目光扫了队中的赵四海一眼。   “立正。”随着一声威严的日语口令,穿着鬼子上尉军装的吴铭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军靴在地上喀喀作响,身后是鬼子打扮的沈敏、胡青和董小媛。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队员们,吴铭不悦地问道。   马远方愣了一下,急忙冲队员们喊道:“都给我听口令,谁也不能马虎。”说完,跑到队伍里,站得溜直。   “立正。”吴铭又高声喊道。   吴铭摇着头,用手指着游击队员,“素质太差了,瞧你们的动作,拖泥带水,还想打鬼子呢,狗屁。”   “怎么?不服气。”吴铭用挑衅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谁要不想听我指挥,想去当孬种,就给我滚出来,我可不想把命丢在你们这群混蛋的手里。”   游击队员们听着这刺耳的话,都有些愤愤不平,可是碍于马远方严厉的警告,再加马远方站在队伍中,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强自忍耐着。   “入列。”吴铭对自己的手下摆了摆手,转头冲着底下的队伍高声说道:“两天多的时间,如果你们的训练不能使我满意,那就算了,你们就窝在这里等着鬼子来扫荡吧!”   ……   “这家伙可真凶啊!”训练结束后,一个游击队员活动着酸痛的腰,冲着赵四海抱怨道。   “少废话。”赵四海瞪了他一眼,他也同样很窝火,可看着旁边脸绷得紧紧的马远方,只好咽了口唾沫,训斥道:“没看见马特派员也在跟着训练吗,只要有口气儿,就给我挺着。”   马远方走到队伍前,默不作声地望着队伍,不大一会儿,由于吴铭等人的离开而显得有些骚动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游击队刚刚建立,大家的素质确实急待提高。”马远方低沉的声音在队员们的耳旁回响,“打鬼子不是光凭一腔血气就能办到的,难道只有付出血的代价你们才能彻底醒悟吗?刚才王大侠有句话说得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骂你们几句,总比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要强吧!以后的军事训练要持之以恒,不会间断,王大侠走了,我会亲自把关,而且我不想听到有人再发牢骚,听明白了吗?”马远方突然提高的声音。   “明白了。”稀稀拉拉的声音让马远方皱起了眉头。   “什么?我没听见。”   “明白了。”   “大点声,像个男人样。”马远方瞪着眼睛吼道。   “明白了。”   这回马远方稍微满意了些,扫视了一遍重新振作起精神的队员们,挥了挥手,“解散。”   马远方不顾疲劳,又来到了吴铭的住处,两个人继续完善着计划。   “我偷听了两天鬼子的电话,编了套说词,我认为很合理,马先生你也看一下,提点意见。”吴铭递过去一张纸。   马远方接过来,仔细看了两遍,点了点头,“很合理,反正我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边是暂时借给你们的六把短枪和子弹,要是拼刺刀的话,一对一,你们绝对不是鬼子的对手。”吴铭指着屋角的一个箱子说道,“这个计划很冒险,所以需要做好细致的准备工作,我有什么想不到的,还希望你们能补充。”   “这个我明白。我已经安排人把鬼子的军装该洗的洗,该补的补,应该不会看出破绽。这个是鬼子在孟家大院的大概布置情况,是从一个给鬼子做饭的孟家村民那里得来的。”   “外围负责牵制、制造混乱的人手安排好了吗?对付鬼子的时候,要是伪军增援及时,也是个麻烦呀!”   “提前半天就行,现在就劳师动众地调动外村的力量,我怕会走漏风声。”   “还是马先生想得周到。”吴铭笑了起来,“我这面没有什么问题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人的训练情况了,到时候如果不行,就取消吧,犯不着打没把握的仗。”   “我会加紧训练的。”马远方抬头望着吴铭,坚定地说道:“绝不会因为我们的原因而让王大侠受到连累,身陷险境。”   “如果万一要与鬼子近战时,千万不要硬拼。”马远方走后,吴铭开始对着手下仔细安排,“手枪是克制白刃战的利器,你们要掌握好节奏,交替射击,别让鬼子冲到跟前。”   “我总觉得这次行动过于冒险了。”王莹皱着眉头,“如果是您一个人,凭着您过人的机智和熟练的日语,倒还好说。可是现在带着一大帮人,要是一个人出了差错,可就危险了。”   “与其说我们是在帮游击队,倒不如说成是一次针对我们自己以后作战的演练。”吴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以后我们的行动可能要多数采取这种方式,这叫特种战。”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还想要据点里的迫击炮,炸药,雷管。如果能得到发电机和蓄电池就更好了。”   看着众人有些担心的眼神,吴铭宽慰地笑道:“不用担心,行动前我会严格把关,如果没把握,我也不会以身犯险的。”      第094章 开始行动      借着夕阳的余辉,吴铭在公路上埋了颗手榴弹,将拉弦绑在鼠夹子上,又用小锺子钉在了地上,最后洒上一层浮雪。   “我们走后,就麻烦赵大叔把这三十多颗手榴弹照这个样子都埋好,拖住黄风口可能开来的鬼子援军。”吴铭拍了拍手,对赵老海说道。   “没问题。”赵老海瞅了眼马远方,用敬佩的目光冲着吴铭点了点头,这下总算知道老鼠夹子是干什么用的了。   吴铭转身走到电话机旁边,稳定了下情绪,清了清嗓子,冲旁边的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拿起了电话。   “我是秋水龟次郎,马上让加滕听电话。”吴铭尽力模仿着秋水那略有些嘶哑和低沉的声音。   “哈依。请司令官阁下稍等。”一个鬼子兵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不大一会儿,加滕夫正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司令官阁下,我是加滕夫正。”   “大日本帝国之耻辱,军人之无能……”吴铭每骂一句,都让加滕夫正心惊肉跳,加滕立刻加紧了双腿,忍受着从那头传来的一波波污言秽语。   “请司令官阁下放心!”加滕好不容易等到电话那边的火气小些了,大声地发誓道:“帝国军人的耻辱,在下一定加倍地讨回来!”   “南部作战即将开始,你必须以雷霆之势迅速扑灭八路军的游击队,绝不能再迟疑了。”吴铭稍微放松了语气。   “哈依。”加滕夫正高声回答,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司令官阁下,增援的兵力什么时候能……”   “一个中队。”吴铭装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然后用比较缓和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将分三批,秘密开进到满村。加滕君,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加滕夫正精神一振,一个立正,大声说道:“这次我亲自带队,彻底扑灭支那游击队,保证不让司令官阁下失望!”   “请加滕君尽情去施展才能吧,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吴铭说完挂上了电话,冲着电话线杆上的队员挥了挥手,队员挥动大刀,干净利索地砍断了电话线。   马远方抹了把头上的汗,问道:“怎么样?没问题吧!”   “一切顺利,咱们开始行动吧!”吴铭转身对马远方说道,“通知赵大叔,把电话线多弄断几处,让鬼子暂时无法使用。”   “好的。”马远方跟着吴铭来到了树林里,五十多名身穿鬼子军装,头戴钢盔的游击队员正面色严肃地整装待发。   “从现在开始,王大侠就是游击队的最高长官,你们要绝对服从他的命令。”马远方跳上一块石头,高声宣布道:“还有你们几个,日语掌握得较好,作为小队长一定要配合好,绝不能出差错。”   吴铭挎着指挥刀,皮靴在地上喀喀作响,冷酷的目光从每个队员身上扫过。   “你们没白没黑,辛辛苦苦地在地里劳作,可鬼子却抢走了所有的大米和麦子,杀光了所有的鸡鸭牲畜,只留下地瓜和野菜。”吴铭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本来相中的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可现在为了躲避鬼子,脸上涂着锅灰,穿着肮脏、散发着怪味的衣服,让你不堪目睹,兴趣全无。”   吴铭突然跳上了大石头,挥舞着手臂,声音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抬起你们的头,大步朝前走,无所畏惧,不怕牺牲,让鬼子看看你们的决心,让他们知道,你们不是好欺负的土豆儿。”   “杀光小日本,抢回大米和白面,更为了心爱的姑娘。”吴铭振臂高呼,“杀光,杀光,报仇,报仇。”   一个游击队员似乎被触到了痛处,嘴唇哆嗦着,突然挥舞起胳膊,高呼道:“杀光小日本,为了二丫,为了大米。”   “杀光小鬼子,我们不是土豆儿。”   “报仇,杀光日本狗畜牲。”   看着群情激愤的队员们,吴铭满意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服,挥了挥手,用日语冷冷地下达了命令,“开路。”   “哈依。”队员们立正回答。   赵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合拢,“这样也行啊?这个王不四,真是不服都不行啊!”   “别开生面啊!”赵老海慢慢走了过来,“你看看那些队员,眼珠子都红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赵虹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还是个出色的煽动演说家。”   天色渐暗,四、五十名鬼子兵接近了满村外围的哨卡,路口架着的机枪将黑森森的枪口对准这一行人。   为首的一个鬼子中尉看上去非常年轻,挎着指挥刀,神色冷峻地走在最前面。   “敬礼。”早已得到通知,等候在此处的鬼子小队长一声嚎叫。   鬼子哨兵立刻将双腿紧紧的一夹,整齐的敬军礼,又同时不易察觉的瞟了一眼那个鬼子中尉和他挎着的名贵的指挥刀,除了惊讶以外就是羡慕,居然这么年轻就做了帝国的中尉。看来是个家世显赫的家伙,否则升不了这么快。   鬼子小队长跑上来,敬了个礼,说道:“奉加滕阁下命令,佐加少尉在此迎候。”   吴铭郑重地回礼,礼貌地回答道:“辛苦了,佐加君,我是中尉藤泽行秀,请多关照。”   鬼子小队长立刻对吴铭产生了好感,家世显赫,又是上尉,却很平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我还要在这里等候其它的部队,请藤泽君带领手下随我的传令兵到孟家大院,那里的饭菜和住处已经安排好了。”佐加少尉笑着说道:“请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藤泽君还得去加滕阁下那里参加军事会议。”   “费心了。”吴铭感激地笑了笑,转身领着部队通过了哨卡,在一个鬼子的引领下,直奔孟家大院而去。   加滕夫正精神振奋,正紧盯着桌上的军事地图,在紧张地谋划着。   一个中队的皇军,对付这伙游击队,足够了。他的脸上流露出胜利的微笑,司令官阁下的安排真是高明,秘密地增兵,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予游击队致命的打击,这下子,我又要为帝国的圣战立下战功了。   想到此处,加滕夫正兴奋地一拳砸在地图上赵庄的位置,畅快淋漓地笑了起来。      第095章 斩首      “报告。”门口的传令兵推门进来,“阁下,增援的一个小队已经到达,小队长藤泽行秀中尉正在外面等候。”   “哟西。”加滕夫正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吴铭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大声说道:“中尉藤泽行秀奉命前来报到,听候阁下的指挥。”   加滕夫正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铭,似乎对他庄重的军人仪表很满意,目光又在他的指挥刀上停留了一下,点了点头,“藤泽君,辛苦了。”   “为了帝国圣战的胜利,不敢言辛苦二字。”吴铭目不转睛,严肃地回答道。   “哟西。”加滕笑着拍了拍吴铭的肩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吧,我说完作战的部署,你就先下去休息。”   “哈依。”吴铭微微低下了头,坐在椅子上,腰板却挺得直直的。   加滕指着地图,开始布置明天扫荡的任务,不外乎是行动要迅速隐秘,务求一击而中,彻底消灭八路的游击队。   讲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加滕才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狂热,“上次遭到败绩,是我的耻辱,这次务求全胜,望藤泽君千万努力。”   “哈依。”吴铭站起身,大声回答道,“愿随阁下一战,彻底扫平游击队,为帝国的圣战再立功勋。”   “非常好。”加滕用赞赏的目光盯着吴铭,“藤泽君是一个忠勇的帝国武士,奋勇杀敌吧!此战过后,我会提拔你的。”   “多谢阁下栽培。”吴铭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加滕夫正的目光再次扫过吴铭的指挥刀,犹豫了一下,觉得初次见面,便刨根问底有些失礼,而且还可能引起这个年轻中尉的误解。以为自己是怀疑他的能力,认为他是凭着好家世而升迁的。   “藤泽君,你先去休息吧!以后有时间再聊。”加滕笑着摆了摆手,“集合出发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当吴铭快步走回到游击队休息的大屋子时,一个小小的意外差点酿成了大祸。   孟家大院里留守的两个鬼子哨兵正在向屋门口站岗的两个游击队员索要香烟,由于听不懂鬼子的话,两个游击队员只好一言不发,瞪着眼睛死盯着鬼子。惹得两个鬼子十分不痛快,有一个家伙嘴里骂骂咧咧地正伸手去掏游击队员的口袋。   “八嘎。”吴铭来得正是时候,大步走了过来。   两个鬼子回头一看,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立刻软了下来,“啪”地立正敬礼。   “你们还象一个帝国军人吗?”吴铭训斥道,“滚开,不要妨碍我们休息。”   “哈依。”鬼子兵不敢有什么反驳,灰溜溜地走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吴铭刚进屋,马远方便从门旁闪了出来,抹着头上的汗说道,“要是再晚点,我们只好先动手了。”   吴铭淡淡地笑了笑,“鬼子的指挥所我已经知道了,就交给我吧,大家准备,半个小时后按原计划动手,省得夜长梦多。”   ……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鬼子正在笔挺地站岗,加滕夫正的指挥部兼卧室里还亮着灯光,不时从窗户上映射出他的身影,他还在等待那两个根本不存在的鬼子小队。   吴铭带着沈敏等四个人大大方方地直走了过去,鬼子的身材大多很矮小,中国的大米白面也不能使他们长高,直到二战以后,才靠牛奶长得高了些,所以几个女兵并不显眼。   “站住,什么人?”两个鬼子哨兵摘下枪,喝问道。   “中尉藤泽行秀,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加滕阁下汇报。”吴铭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脚下却没停步,继续靠近着。   “请阁下稍等,我去向加滕阁下通报。”两个鬼子哨兵因为认识吴铭,纷纷收起了枪,礼貌地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仰脸望向天空。身后的四个女兵得到暗示,立刻有意无意地把剩下的一个哨兵包围了起来。   “有火吗?”看到鬼子哨兵走进屋里,吴铭突然发出了动手的信号。   胡青从背后猛然伸出手臂,勒住了哨兵的脖子,两把刺刀狠狠地扎进了鬼子的胸膛,鬼子徒劳地蹬了两下腿,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加滕阁下请您进去。”另一个鬼子哨兵走了出来,对着吴铭说道,却没注意到被四个女兵挡在身后的尸体。   “哟西。”吴铭转身对四个女兵使了个眼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阁下。”进了屋,吴铭直接向加滕走去,“来的时候,秋水司令官还有一封信要我捎给您,可是刚才却被我忘记了,真是对不起。”边说,边把左手伸向怀里。   “哦,是这样啊!”加滕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目光盯着吴铭掏信的手。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好象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加滕夫正听到异声,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吴铭充满杀气的眼睛,一柄锋利的匕首扎入了他的咽喉。   吴铭身子一转,左手把住加滕的脑门,猛力向后扳,匕首横着猛拉,匕首背上的锯齿轻快地切断了气管、动脉,切断了大半个脖子。   加滕双手捂着血流喷涌的脖子,发出了类似毒蛇般的“丝丝”的声音,眼神黯淡了下去,慢慢地软倒在地。   吴铭将匕首收好,拍了三下手掌。   门被推开,沈敏和董小媛走了进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吴铭板着面孔,“下回手脚都给我利索点,马上准备,游击队那边也要动手了。”   “是。”胡青低声答道,从兜里掏出一个白布条,系在了胳膊上。   吴铭也系上白布条,关上灯,领着她们走出了屋门,两个鬼子哨兵的尸体斜倚在墙上,用两支三八大盖死死地顶住。   吴铭也不说话,摆了摆手,带着四个人直奔鬼子的重机枪阵地。   鬼子的指挥官已经被干掉,现在最有威胁的就是设在屋顶的机枪阵地了,只要能够顺利地夺取下来,行动便成功了一大半,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居高临下,火力足以覆盖整个孟家大院,而且能有效封锁从外面增援而来的敌人。至于那两门迫击炮,在如此近的距离,已经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了。      第096章 奇袭成功      正当吴铭等人准备接近机枪阵地的时候,呯,鬼子居住的后院突然响起了枪响,随后传来了喊叫声。   “该死。”吴铭恨恨地一跺脚,看来偷偷去解决正睡觉鬼子的游击队已经暴露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利索,游击队的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机枪阵地上的两个鬼子听见枪声,立刻全神戒备起来,上子弹的上子弹,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枪响的方向,小屋里也涌出了四、五个鬼子,顺着梯子向屋顶爬去。   “不能再迟疑了,冲上去。”吴铭突然拔出指挥刀,挥舞着,边跑边用日语嚎叫道:“敌袭,全体戒备,准备射击。”   机枪阵地上的鬼子听着吴铭发出的指令,纷纷各就各位。   旁边另一个放置迫击炮的屋顶上的几个鬼子迅速地将探照灯的巨大光柱转向后院,后院鬼子的宿舍已经乱成了一团,枪声,日语的、汉语的喊杀声混杂着传来,人影到处乱闪,根本分不清敌我。   吴铭边用日语喊叫,边带着部下加快脚步,小跑着奔向木梯子。   “阁下。”吴铭刚刚爬上屋顶,一个鬼子便焦急地跑了过来,“那边实在是太乱了,我们根本无法找到正确的目标。”   吴铭阴沉着脸将他推到一旁,训斥道:“慌什么?只要坚持一会儿,外面的皇军和支那的皇协军便会赶来支援。”   “轰”,后院又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火光一亮,映着吴铭闪烁的眼神和带着狞笑的面孔。   这时四个女兵也纷纷爬上了屋顶,默契地站好了位置,枪上的雪亮刺刀闪着寒光。   吴铭拎着指挥刀冷冷地观察着,看到自己的手下都已经准备就绪,嘴角翘了翘,刀带着尖锐的啸叫声砍了下去,一声闷响后,鲜血从鬼子的脖子里喷射得老高,半空中的鲜血被风一吹,飘落得到处都是。   “杀。”女兵们嘴里喊着,纷纷向各自的目标狠狠捅去。   吴铭的武士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迅疾的闪电,斩破气浪发出了难听而尖锐的啸声,几声惨叫过后,屋顶上一片狼藉。   “嘿嘿,该你们了。”吴铭迅速操起屋顶的重机枪,将枪口迅速对准了不远处放置迫击炮的屋顶。   “哒哒哒哒……”,枪口喷出了长长的火舌,密集的子弹将第一个鬼子拦腰打成了两截,乱七八糟的内脏随着尸体的倒下而散落了下来。被称为法国女郎之吻的92式重机枪射速能达到450发每分,7点7毫米的机枪子弹毫不费力地穿透着鬼子的身体,溅起了一朵朵血花,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些碎骨烂肉。   一个三十发的弹板打完,对面屋顶上已经没有了活物,两门迫击炮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对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保持着沉默。   “准备拦截院外的敌人,来个人给我上子弹。”吴铭高声喊道,92式重机枪采用弹板供弹系统,一名射手根本无法独立射击。   沈敏将手中的步枪一丢,快步跑了过来。其他三个人犹豫了一下,拿起轻机枪,趴在了一片血迹和残肢的屋顶。   后院的战斗还在继续,游击队员占着偷袭的便宜,而且穿着鬼子的军装,嘴里乱喊乱叫着“八嘎,八嘎”,却在毫不留情地下着黑手,有很多仓促而起迎击的鬼子莫名其妙地被他们捅死,糊里糊涂地见他们的天照大神去了。   马远方手中的两把驳壳枪左右开弓,已经打死打伤了五、六个鬼子兵,几个游击队员端着长枪在他的左右紧紧跟随着保护。   冲出来的鬼子越来越少,躲藏在房子里、角落处的鬼子还在拼命的反抗,一边咒骂着,一边加大射击频率。   “让你顽抗!”赵四海顺着墙根爬到窗前,掏出一颗手榴弹从窗户眼里塞了进去,“轰!”一声巨响后,赵四海飞快地爬起身,抬腿将摇摇欲坠的宿舍大门踢碎,带着几个队员冲进了满是灰尘的屋子里。   “给我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搜!胆敢抵抗的全部消灭!”马远方大声指挥着,“先扔手榴弹,再冲进去,动作要快!”   孟家大院里只有三十多个鬼子,其余的要么是在外围站岗巡逻,要么就是分到伪军队伍里负责监督。   以有备击无备,措手不及的鬼子根本没有料到会遭到袭击,战斗力还没有得到发挥,便已经死伤惨重。游击队员们吼叫着逐间房子地搜杀鬼子,每个小组里都有一至两名短枪手,负责对付鬼子的亡命拼杀。枪声越来越稀,喊杀声也渐渐减弱,没多久最后一个顽抗的鬼子也被游击队员击毙。   马远方看着正在聚集过来的满身硝烟的战士们,估计此次作战伤亡合计不超过十五个,用优势兵力偷袭居然还打成这个样子,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满意。   “四海,马上带着机枪组上屋顶,狠狠地打击剩下的敌人。”马远方严肃地说道:“我带人去前边支援王大侠。”   “是。”赵四海兴奋地回答道,一挥手,带着几个队员扛着两挺机关枪占领制高点去了。   外围的负责牵制骚扰的游击队员、民兵和百姓们在赵老海等人的指挥下,也早已经纷纷呐喊着四下打着枪,鞭炮在洋铁桶里响了一挂又一挂,热闹得真好象大部队前来大举进攻一样。范虹芳、王莹等几个人则用冷枪狙杀着暴露的敌人。   在几个鬼子声嘶力竭的督促下,几十名伪军吆喝着冲向孟家大院,试图增援大院里的鬼子,并解救出他们的指挥官。   “哒哒哒……”,三挺机关枪吼叫起来,子弹像雨点般洒向敌人,由于是居高临下,视野非常开阔,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去了,一片哭喊和惨叫声。   吴铭把半个身子都藏在沙包垒成的掩体里,头上扣着顶钢盔,对着东躲西藏、狼奔豕突的敌人疯狂射击着,他手里的枪不停地跳动着、回转着,打得是激情四射,血气翻涌,脸上的肉随着重机枪的颤动轻微地抖动着,还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象死神一样伸出了索命的爪子,贪婪地吞噬着一个个灵魂。      第097章 击溃      “情况怎么样?敌人冲上来了吗?”马远方带着几个队员爬上屋顶,对着吴铭焦急地问道。   “冲上来?”吴铭冷笑着指了指远处,“就凭那些伪军,做梦吧!”   马远方向远处望了望,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瞅了瞅脚下一大堆黄澄澄的弹壳,有些心疼地摇了摇头。   “你的人会操作重机枪吗?”吴铭拍了拍九二式重机枪,“这家伙打起来挺过瘾的。”   “我就会。”马远方笑着走上来,“好长时间没摸过了,还真有点想了。”   “那就交给你们了。”吴铭摆了摆手,转身冲着自己的手下说道:“跟我走,咱们去玩迫击炮,来点更震撼的,争取早点打垮外面那些混蛋。”   鬼子组织的第一次冲击败退了下去,丢下了三十多具尸体,佐加少尉暴跳如雷,甚至杀掉了一个伪军以儆效尤。然后又招集了些伪军,用脚踢打着那些怕死鬼,强迫他们又开始了第二次冲锋。   胡青用力将探照灯扳了个方向,雪亮的光柱照射着敌人,鬼子和伪军们一阵慌乱。   “通!”一声轻响后,迫击炮弹飞出了炮口,炮弹刺耳的尖叫从空中传来,“轰!”炮弹落在敌群中爆炸了,硝烟中传来一阵哭喊声。   “哒哒哒……”机枪也怒吼起来,密集的子弹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天空中一枚接一枚落下的迫击炮弹不断地炸死、炸伤着趴在地上的鬼子和伪军,停留或者减缓向前的速度只能活生生的挨打。   佐加少尉急得要死,拼命地大声喝骂着身边的伪军中队长杜时捷,杜时捷没有办法,只好和几个亲信用枪逼着那些班、排长立刻爬起来带队冲锋,班、排长被逼无奈,就用枪管乱捅身边的伪军士兵。   “弟兄们!冲啊”伪军十几个人猛地站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冲锋的箭头,其他趴着的伪军也开始跃跃欲试。   “轰!”一枚迫击炮弹落入冲锋的伪军队形中,几个快速奔跑的伪军就像稻草人一样被四散抛了出去,其他跟着冲锋的伪军再次趴到了地上,甚至有些伪军开始徐徐向后退。   “弟兄们!你们不要再给鬼子卖命啦!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大院里的鬼子都被我们消灭了,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冲进来了。”一个大嗓门的游击队员在马远方的指导下,冲着伪军们喊道。   听着外围的呐喊声和激烈的“机枪声”,伪军们面面相觑,开始轻微骚动起来。   “弟兄们,快点反正吧!杀掉你们身边的鬼子,不要给鬼子当炮灰。”喊声继续传来。   “八嘎。”佐加少尉脸上的肉扭曲着,院子里的迫击炮、机关枪都落在了游击队手里,看来里面的指挥官和同僚凶多吉少,自己即使逃回去也得被勒令剖腹,甚至被送上军事法庭,那将是作为一个武士的最大污辱。   想到这里,他一把抢过身边伪军的步枪,瞄准了探照灯,“呯”,探照灯被打灭了。   “亚西给给。”佐加狼嚎一声,猛地跳起来,一把撕开军装,将指挥刀指向前方。   探照灯一灭,日、伪军的气势为之一振,几个鬼子嚎叫着紧随着佐加向前冲去,后面跟着一些狐假虎威的伪军,也有一些伪军慢慢腾腾地磨蹭着,准备见势不妙就开溜。   两枚照明弹冲天而起,划过夜空,明亮的光芒下,是日伪军惊恐的面孔。   “嗒嗒嗒……”屋顶的机枪立刻一挺接一挺猛烈地开火,就像打靶子一样击中冲出来的鬼子和伪军,人体一个接一个的沉闷的扑倒在地上。   佐加努力地用指挥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前边的院子在的眼里逐渐远去,模糊,“扑通”一声,他瞪着不甘心的眼睛摔倒在地。   “轰”,一声巨响,炮弹在伪军中间爆炸,积雪、尘土,混杂着肉块冲天而起,彻底击垮了伪军顽抗的信心。   “少尉死啦!”一旁的伪军军官一声惊呼,伪军顷刻间就开始了溃退,转过身撒腿没命地逃跑。   又是两颗照明弹升空,掠过溃逃的敌人头顶,照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身影。   “嗒嗒嗒……”机枪子弹无情的追逐着落后的敌人,炮弹带着尖啸从天而降,弹片四处横飞,撕裂着敌人的身体。   “冲啊!”马远方将手里的重机枪一甩,两、三下爬下屋顶,跳起来一挥手,二十多名游击队员们纷纷咆哮着跳起来向敌人扑去,一颗烟花凌空爆炸,绚放出美丽的焰火,总攻随即开始了。   吴铭将迫击炮弹再一次填入炮口,看着炮弹尖啸着在远处爆炸,火光中,几个伪军被炸得四处横飞,其余的伪军抱头鼠窜,根本不再顾及受伤或倒地的同伴。   “他们完了。”吴铭拍了拍手,摇着头不屑地说道:“心胆俱丧,已经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是啊!”沈敏抹了一下脸上的灰,“现在只怕拿根棒子,一声大吼,就能把他们吓得半死。”   “咱们不跟着冲上去吗?”胡青问道。   “咱们哪?”吴铭笑着摇了摇头,点上烟,悠闲地吐了个烟圈,“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干这粗活呢。”说着指了指院子里停着的汽车,“咱们搬东西吧,看好什么就往车里扔,这才是有身份的人应该干的事情嘛。”   “你说的?”胡青笑得很灿烂,“那我可去搬鬼子坐的那个椅子去了,坐得肯定很舒服。”   “没出息。”吴铭笑骂道,“来,咱们先把迫击炮搬下来,给他们留一门,剩下的那门我拿回去研究研究,看以后能不能扛在肩膀上开炮。”   吴铭和几个女兵爬下屋顶,将迫击炮和几箱炮弹扔到汽车上,又去搬鬼子的发电机和蓄电池。   角落中,一个受伤未死的鬼子兵突然醒了过来,迅速爬起来,一声嚎叫,抓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猛地刺向沈敏。   吴铭一个箭步跨了上来,用肩膀将沈敏重重地顶到了一边,伸手去抓鬼子的枪管。      第098章 假设的结果      “好痛!”吴铭倒吸了口冷气,好在用手握住了鬼子的枪管,减缓了一部分冲力,还有防弹衣作保护,可吴铭还是被刺刀顶得肚子剧痛,鬼子拼命后发出的力气非常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吴铭用手将鬼子的枪向旁边一推,右拳猛轰在鬼子的下巴上,一阵尖锐的牙齿咬合声中,鬼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叫后,整个人向后飞起来仰摔在地上,下巴骨被吴铭打碎了,鬼子两只手捂着嘴巴“呜呜”的叫着,吐出了几颗折断的牙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敢捅我。”吴铭咬着牙骂道,抬起脚对着鬼子的脑袋狠狠地踹下去,一脚、两脚……直到鬼子停止了哀号,满是鲜血的脑袋如同被砸碎的烂西瓜一样,才停止了动作。   “伤得怎么样?”沈敏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哭着扑了过来。   “伤到哪了?快包上。”   几个女兵围着吴铭,七嘴八舌地说着,一双双关切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没事儿,没事儿。”吴铭满不在乎地看了看衣服上的小眼,拍着沈敏的肩膀安慰道,“我老人家道行高,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仔细地检查后,几个手下才放了心,都用奇怪的目光瞅着吴铭。   “好了,搬东西吧!”吴铭强笑着摆了摆手,随后抽出了自己的手枪,“我去给每个鬼子再补上一枪,省得再来捣乱。”   刚转过墙角,吴铭立刻呲牙咧嘴地捂着肚子一阵猛揉,“好痛,好痛,真他妈的痛。”   一个多小时后,战斗结束了,除了一部分伪军顺着公路向黄风口逃窜外,至于能不能安全躲开路上地雷的袭击,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其余的要么死在了机关枪和迫击炮之下,要么被游击队和民兵所俘虏。   被游击队动员来的民兵和老百姓很快涌了进来,孟家大院内的弹药、粮食等军需物资,都被挑的挑,推的推,全部都运了出去,看着密密麻麻的老百姓,吴铭很惊讶,他没有料到游击队竟然能动员这么多的人。   “东西都装完了,咱们也出发吧!”吴铭看着几个手下都上了车,跳上驾驶室,发动汽车,径自开出了孟家大院。院子里的民兵和老百姓都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没想到还有人会鼓捣日本人的东西。   “还要加快动作。”马远方和赵老海正在指挥着民兵和百姓,“只拿军用物资,别的东西一把火都烧了。”   “王不四呢?怎么没见他出来?”赵老海看了一眼等在外面的王莹等人,低声问道。   “冲出来的时候,他就没跟出来,我已经派墩了去找他了。”马远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如释重负地说道:“远来是客,又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不仅毁了炮楼,还能把这里的敌人基本消灭,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这家伙……”赵老海感慨地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现在肯定在里面装东西呢!希望他能手下留情,给咱们多少剩下一点好东西。”   马远方也笑了起来,指着络绎不绝的搬运队伍,“咱们得的已经不少了,再说也不好意思再和他争。”   两道雪亮的灯光射了过来,随着马达的轰鸣,一辆日本卡车开了过来,路旁的老百姓纷纷让路,用愕然的目光注视着。   “马先生,赵大叔。”汽车一停,吴铭和赵墩子跳了下来,打着招呼。   马远方和赵老海也笑着迎了上来,握手已毕,开始用稀罕的眼神打量着汽车。   “王大侠,您还会什么呀?”马远方拍着汽车,笑着问道:“别老是让人大吃一惊好不好。”   “呵呵,您应该问我不会什么?”吴铭开着玩笑,“到现在为止,好象除了生孩子,我还真找不到不会的呢!”   “王大侠,您就准备开着这玩艺回去吗?”赵老海围着汽车转了一圈,对吴铭说道。   “是啊!”吴铭点了点头,冲着站在旁边的几个手下招了招手,“都上车,咱们也要回家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马远方皱了皱眉,“先回赵庄,开完庆功会,喝完酒再走也不迟。”   “庆功会,喝酒,就不必了。”吴铭摆了摆手,“我带着墩子回去,把东西装上车就走,此间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马先生和赵大叔肯定很忙,我就不再打扰了。”   “王大侠是归心似箭啊!”马远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们就不强留了,在这里我代表游击队再次感谢王大侠的帮助,希望以后能更好地合作。”   “不必客气了。”吴铭指了指车上装的东西,笑着说道:“我们这次也收获不少,事前没打招呼,还请马先生和赵大叔不要见怪呀!”   “言重了。”马远方大度地摆了摆手,“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只拿这点东西,我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那好。”吴铭伸出手,又与马远方和赵老海握了握,“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说完,跳上了汽车。   “后会有期。”   “一路顺风。”   马远方和赵老海挥着手,目视着汽车渐渐远去。   “这破路,好在这地都冻硬了,要是下了雨,这车就没法开了。”吴铭对车的颠簸很不满意,边忽快忽慢地开着车,边皱着眉头说道。   “嗯。”旁边的沈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却透过车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啦?”吴铭奇怪地问道,“神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敏自失地笑了笑,又奇怪地问道,“你真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   “假的。”吴铭想也不想,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我的身上穿了件防弹衣,一般来说,子弹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沈敏瞪着吴铭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要是你没穿什么防弹衣,你还会不会……”   “那谁知道呢?”吴铭满不在乎地摇着头,“兴许会尖叫一声,什么也不做;也可能会飞起一脚,踹你个大马趴。还可能……”   沈敏笑了起来,将身子向后一靠,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他肯替自己挡刺刀,不管是怎么想的都无所谓了,自己还执着于这些干什么。      第099章 挺身队的由来      洪山等特务的尸体被运回来之后,小林一光受到了严厉的训斥,而那个幸存的“大嘴巴”,更是在特务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极大地打击了特务队的士气。   东北来的特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本地的特务则噤若寒蝉,很是收敛了些飞扬跋扈的作风,谈到王不四时,话语中都带着莫名的恐惧。怠工偷懒成了很多人保命的诀窍,傻子才会卖力地去找那个杀神,纯粹是脑子进水了。给日本干事是一回事,可要把命搭上,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小林一光烦躁地将外围分区传来的情报胡乱地团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这些家伙都在敷衍,满篇都是废话,一点有价值的情报也没有。”他用力地拍着脑门,将身子靠在软椅的靠背上。   “我是不是该请调到南方前线,痛快地冲杀,也许那里才是证明一个大日本武士忠勇的地方。”小林一光点着烟,皱着眉思索着。   百无聊赖之际,小林一光发现了桌子上的信,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同窗都在建功立业,大展抱负,我却只能呆在这个破地方。   等小林一光粗略地看过信后,他的眼前一亮,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陷入了沉思之中。   信是小林一光的同窗好友益子重雄写来的,信中提到他正奉命组建一支“特别挺身杀人队”的部队,这给小林一光带来了启发。   在此前的作战中,益子重雄所在的部队与八路军进行了多次交锋,而八路军总能巧妙地避开日军锋芒,坚壁清野,主力跳出圈外,使日军无处发力。针对这种情况,日军第一军要求各部队采取更为灵活的战法,力争一举摧毁八路军指挥机关。日军第一军司令官岩松义雄特别关照第三十六师团组建所谓的“特别挺身杀人队”,下辖两个中队,分别是来自第223联队的“益子挺身队”和第224联队的“大川挺身队”。   其中“益子挺身队”由益子重雄指挥,全军着八路军军服,所部含军官四名,士兵一百零二名,另附雨宫宪兵曹长指挥的汉奸特务工作队员十八人,共计一百二十四人,携带从无线电收发报机到重机枪的各种装备,等组建训练完毕后,将深入根据地展开特种作战。以奔袭八路军指挥中枢,狙杀八路军高级军官,搜集情报和破坏为主要任务。   这便是经常在影视剧中出现的日军的特种部队,虽然有了一些特种作战的雏形,但日军并不懂得真正的特种部队该怎么打仗,日军对特种部队的使用,还不很到位。这种部队,是匕首,是狡狐,一击即退。而在实际作战中,日军还是习惯象蛮牛一样的打法,这也就不难理解二战中日军特种部队为何没有多少建树了。   可就是这样,依然给处于迷茫中的小林一光指了一条路。   “我是不是也可以组建一支这样的部队,以机动灵活的战法,来对付辖区内包括王不四在内支那反抗武装。”小林一光在屋内来回走着,思索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正当小林一光仔细考虑要成立这样一支挺身队,所需的人员、装备、程序等问题的时候,秋水龟次郎突然派人把他叫到了司令部。   秋水龟次郎坐在办公室宽大的椅子上,已经成为一具冰冷尸体的加滕夫正用白布掩盖了起来。秋水看着自己的爱将良久没有做声,下面站着一溜鬼子军官,一个个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整个宽大的房间里鸦雀无声。   “你们都抬起头来。”秋水龟次郎见到部下的士气不高,沉声喝道:“加滕少佐为了帝国圣战光荣地战死,你们怎么为何都垂头丧气。”   驻守黄风口的鬼子中队长浅野嘉一抬头望着秋水,向前跨出一步,咬着牙齿说道:“秋水阁下,我们应该立刻再次出兵,惩治八路军的游击队,显示皇军的威严。”   另一个鬼子中队长林大八也大声说道:“阁下,游击队非常的狡猾,他们没有勇气和帝国军队正面决战,只会偷袭,他们是无耻的胆小鬼!”   林大八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军官的一致赞同,偷袭实在是太无耻了,依靠偷袭取得胜利更是让这些鬼子所容忍。   军官们纷纷抬起头,一股股灼热的目光望着秋水,秋水左右扫视了一番,点了点头,自己手下的这些军官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秋水缓缓地将手举起,在空中停留了两秒钟,然后猛地挥下来,命令道:“任命浅野嘉一为这次作战的指挥官,小林一光为指挥次官,作战目标为游击队控制的村庄。”   “阁下。”小林一光站得笔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单独留下我,有什么吩咐。”   “你去看看加滕少佐。”秋水龟次郎冷冷地指了指地上的担架。   “哈依。”小林一光答应一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   “看出什么了吗?”秋水一屁股坐在皮椅上,用嘲笑的口吻问道:“如果看不出来的话,外面还有几具帝国士兵的遗体,你可以仔细地去研究。”   小林一光站起身,一个立正,“阁下,加滕少佐的伤势与孟村特务队被袭击时所留下的十分相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意外,没有什么意外。”秋水龟次郎愤怒地拍案而起,“王不四就在游击队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的特务队太无能了,不仅损兵折将,到现在却连王不四的形踪都没有搞清楚。”   “哈依。”小林一光只觉得脊背直冒冷汗,“都是鄙人无能,请阁下治罪。”   “哼。”秋水冷哼了一声,在小林一光面前走了两趟,最后死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我是对你寄予厚望的。”秋水放缓了语气,“此次任命你为指挥次官,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啊!”   “哈依。”小林一光双脚一并,郑重地保证道:“鄙人一定全力以赴,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一定破腹以向天皇陛下谢罪!”   走出屋子,小林不由得擦了一把冷汗,临来时候关于“挺身队”的构想和计划早已经被吓没了,唉,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第100章 所谓的“抗日杀奸团”      “姐。”黄诚华哭丧着脸,对着黄玉霜哀求道,“您帮帮忙,就让我走吧。”   “上哪去呀?”黄玉霜白了弟弟一眼,“在北平还没野够吗,这次全家都要迁到国统区去,好容易把你给骗回来,你还想回去?”   “好姐姐。”黄诚华凑近了黄玉霜,嬉皮笑脸地讨好道:“你是最疼我的了,是我最最亲爱的好姐姐,就让我回北平吧,我念完高中就,就去国统区。”   哼,黄玉霜板着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才懒得管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北平干的那些事情,好好念你的书就得了,还加入什么乌七八糟的组织,你不要命了。”   “是抗团,抗日杀奸团。”黄诚华一脸不服气腾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抗日杀奸,复仇雪耻,同心一德,克敌致果。”   “嘘”,黄玉霜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小声点,被老爹知道了,打折你的腿。”   “坐下。”黄玉霜看了看还是一脸慷慨激昂的弟弟,摇了摇头,“不过是外围一个小跑腿儿的,神气什么。”   “慢慢来吗!”黄诚华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望着黄玉霜,“姐,我给你讲讲抗团的英勇事迹啊,你听了一定热血沸腾……”   抗日杀奸团在今天是一个几乎被遗忘了的名字,可在当年却是活跃于华北的著名抗日团体,曾经在北平和天津多次展开以刺杀,爆炸为主要手段的抗日锄奸行动。这个团体的主要成员,除了国民党派来进行组织和控制的军统特工人员以外,多是平津两地的热血学生,杀奸团的最初成员,几乎都是平津几所著名的中学,如贝满女中,育英中学,天津中日中学,南开中学,大同中学等的高中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学生多数升入大学,杀奸团的成员也从中学生扩大到大学生。抗日杀奸团的活动在1938-1940年期间为高潮,1940年下半年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但一直坚持活动,只是活动方式从暗杀爆破转向了收集情报和动员知识阶层脱离沦陷区等工作。   抗日杀奸团能够长期存在并取得较大的成绩,和它的团体组成员颇有关系。这个团体的成员十分古怪,多半是高官贵戚,富商名人之后,比如伪满总理郑孝胥的两个孙子郑统万和郑昆万,袁世凯的侄孙袁汉勋袁汉俊,同仁堂的大小姐乐倩文,孙连仲将军的女儿孙惠君等,他们多直接参与刺杀爆破等行动,如冯治安将军的侄女冯健美,就是刺杀天津伪华北联合准备银行经理程锡庚的一号枪手。这些公子小姐投入抗团似乎不可思议,但其实也并不奇怪。因为这个阶层的子弟在当时受到的高等教育最多,也最易于接触学生运动带来的反日爱国情绪,同时,也反映出了当时中国社会从上到下同仇敌忾的抗敌精神。他们社会背景十分复杂,消息灵通,牵涉极广,使日伪对抗团的侦办往往投鼠忌器或者事倍功半,1940年的大搜捕,就是日军封锁消息,秘密调动伪满军警到北平实施行动才得以避开抗团的情报系统的,所以给抗团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说完了。”黄玉霜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着眼睛望着手舞足蹈白话得正来劲的黄诚华,“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你也至于这么激动吗?”   “小儿科?”黄诚华瞪大了惊讶的眼睛,“这么轰动,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事迹,你竟然说是小儿科,真,真是……”   “你以为姐姐没见过真正的杀人场面吗?”黄玉霜把玩着茶碗盖,低垂着双眼,“我见过,也听过,比你说的更加震憾,更加惊心动魄。”   “真的吗?”黄诚华觉得很疑惑,不相信地问道。   “假的。”黄玉霜将茶碗盖使劲一扣,“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让你再跑出去胡闹的,你就省省力气吧!”   “三小姐。”正当黄诚华要继续劝说黄玉霜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杜华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打听得怎么样?张五是怎么说的?”黄玉霜急切地问道,顺便还转过头对黄诚华说道:“小弟,你先出去一下。”   “我不。”黄诚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屋顶,开始放赖。   “坐下说吧,老杜。”黄玉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示意镇八方杜华继续说话。   “是这样的。”杜华转身将门关好,回身坐下,“据张五所说,前几天的夜里,王不四带着一票人把孟村的特务据点给挑了,人杀了个干净,又从孟老财那里狠狠敲了一笔。”   “后来又是怎么回事?”黄玉霜皱起了眉头,端起茶碗又放下,放下又端起。   “后来,特务队的副队长洪山,就是从东北来的那个家伙,得到消息还着十几个手下赶去孟村。”杜华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没想到王不四没走,一个人在那里等了一夜,在道上正堵着他们,把这十几个特务全给干掉了。”   “一个人?”黄玉霜抿了抿嘴,轻声重复着。   “是一个人。”杜华肯定地点了点头,“放回来一个活口,腿被打折了,嘴巴被豁开了这么长一个口子。”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都咧到耳根子了。”   “这么厉害?”一边的黄诚华来了劲,瞪大了眼睛,“他一个人是怎么干掉十几个特务的,快跟我说说。”   “嘿嘿。”杜华干笑了两声,“少爷,您刚回来,不了解情况,这个王不四一次杀十几个人又不是头一回了,小姐都知道的。”   “杀人立威。”黄玉霜瞪圆了眼睛,轻轻拍了下桌子,“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经此一战,恐怕那些特务们怕得要命,以后没有多少敢跟他做对的了。”   “小姐,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杜华见黄玉霜咬牙拧眉地想着事情,苦笑着轻声告辞。   “这个家伙,几天不干点轰动的事情,是不是就浑身不舒服。”黄玉霜兀自在恨恨地自言自语着,“有那么多手下不用,非要自己一个人,逞什么能,真当自己刀枪不入,金刚转世啊!”   “姐,姐姐。”黄诚华不知趣地凑了过来,“和我说说这个王不四的事情,我很仰慕他呀!”   “去去去。”黄玉霜抬起头,不耐烦地摆着手,“别来烦我,没看我在想事情吗!”   黄诚华冷不防碰了一鼻子灰,吧哒吧哒嘴,片刻后又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你不告诉我,我去找杜华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老杜啊!”黄诚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杜华的屋子,“我姐姐很忙,她让你给我讲讲这个王不四的事情,让我长长见识。”   杜华笑着点了点头,“吃瘪了吧,每次都是这样,小姐一提到王不四,便变得很,很……呵呵,呵呵。”   黄诚华的好奇心被煽动了起来,赶紧凑了上来,“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觉得姐姐怪怪的。”   “快把门关上,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杜华神神秘秘地说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杜华用细微的声音开始讲述,“那天小姐从县城回家,路上被几个不怀好意的鬼子拦住了……”   黄诚华张大了嘴巴,急着问道:“那后来呢?我姐姐没事吧?”   “后来呀……”杜华突然像做贼似的看了看房门,“少爷,外面没人吧?”   “没人。”黄诚华急得推了杜华一把,“快说吧,急死我了。”   “后来我跟着老爷,带着人给王不四送东西,突然来了一群日本特务……”杜华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哦,啊,哦!!!”黄诚华听得如痴如醉,露出悠然神往、很羡慕的样子。   “王不四厉害吧,几下子就把日本人全给干掉了,当时我和老爷都看傻了……”杜华说得口渴,站起来去拿茶壶。   “厉害,厉害。”黄诚华下意识地连连点头,好一会才醒过神来。   “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我姐对他很有意思。”黄诚华皱着眉头问道。   “女人心,海底针。”杜华深有感触地说道:“这事儿,你就得去问小姐了,我们作护院的可不敢乱说啊!”   “明白了。明白了。”黄诚华理解地点头,“谢谢杜老大,我先走了。”   “小心点。”杜华在后面小心地提醒道:“可别去惹小姐,提起王不四,她的脾气可大着呢!”   “OK,OK。”黄诚华挥了挥手,满脸的笑意。   “嘿嘿。”黄诚华边奸笑,边望着黄玉霜紧闭的房门,“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回可是摔个跟斗,捡了个大元宝。如果能通过姐姐联系上那个王不四,再把他吸收到抗团来。凭他的身手,肯定能出类拔萃,脱颖而出,我可就立下大功了。到那时,我可就不是小跑腿儿了,兴许能弄个小队长或分队长当当,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嘿嘿。”   “不对呀?”黄诚华忽然收敛起了笑容,“要是姐姐真看上了王不四,那他不成了我姐夫了,我,我不就是他小舅子了,这,这得好好问问。”   黄诚华在黄玉霜的房门外晃晃悠悠地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进去,“唉,以后有机会再问吧,反正,我是不走了,非要见见这个王不四不可。”      第101章 扫荡      “光会用枪用刀是绝对不够的。”吴铭指着地上的炸药、雷管等物对着女兵们说道,“爆破也是必须掌握的技能,能给敌人带来大量的杀伤。”   “那个……”胡青挠了挠脑袋,似乎想提出什么疑问。   “什么这个那个的。”吴铭一瞪眼睛,“让你们学,你们就学,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学会都是自己的,关键时刻能救了你们的小命。”   “明白了。”成晓怡率先痛快地回答道。   “别以为我会始终跟着你们。”吴铭一边演示着,一边皱着眉说道:“我是一个杀手,偷偷摸摸杀人才是我的专长,与日本鬼子进行作战并不适合我的作风和性格,我也不大喜欢。我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狙击手,我又吸烟,又有其它一些坏习惯。”   “您是要离开我们吗?”王莹停止了摆弄炸药,偏着头问道。   “你说呢?”吴铭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要一辈子给你们当保姆吗?等你们翅膀硬了,也就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要是翅膀硬不了呢?”范虹芳皱着眉头说道。   “那就不要杀鬼子了,找个地方猫起来生蛋吧!”吴铭直起身子,望着天边的白云,“最多一年,最多一年,你们好自为之吧!”   独自一个人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脑海中充满了漫无飘渺的思绪,什么也想不起来!吴铭竟自陶醉在这种况态中。有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发呆,适时让心灵放个假,其实也是一种享受!只有这时,你的一切烦恼都会抛弃,不会有伤心的感觉。   有一些东西在脑海中疯狂滋长,不知道那是些什么,吴铭自失地笑了。   “过来坐吧!”吴铭头也不回地对悄然走到自己身后的沈敏轻声说道。   “嗯。”沈敏应了一声,挨着吴铭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望着远方的景致和天边的白云。   “一年啊!”沈敏幽幽地说道:“对我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奢求太多,反倒更容易失去。”   “走吧,该回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吴铭站起身,拍了拍沈敏的肩膀,眼里尽是复杂的神情。   ……   “鬼子这么快便要来报复了?”吴铭看了一遍纸条,抬头微笑着对赵墩子说道,“你们的情报还挺快的吗?”   “嘿嘿。”赵墩子笑了两声,“我们在伪军里有内应,再说鬼子又征粮食,又调动人马,没有了满村据点,游击队反应的时间长了很多,这还要多谢谢您呢!”   “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吴铭摆了摆手,“除了纸上说的这些情况,马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或者说你们游击队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赵墩子挠着脑袋,有些欲言又止,“这次鬼子报复,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乡亲们都要转移,马先生想让我问一下,是否能让一些老百姓向这边的深山老林里跑。”   赵墩子看吴铭皱起了眉头,又急忙解释道:“只是一些老百姓,游击队是不会把鬼子引过来的,而且也不会让您出粮食……”   “呵呵。把我当成什么了?”吴铭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赵墩子的肩膀,“是这里的山大王吗?要来就尽管来吧,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不是我个人的地盘。”   “不过。”吴铭收敛起了笑容,正色说道:“我对这些百姓可照顾不过来,我们人少,也负担不起保护他们的重任。”   “明白。”赵墩子连连点头,“我们游击队会尽量牵制敌人,如果敌人真的来,就让老百姓都藏到深山老林里去。”   “这样就好。”吴铭点了点头,“我也要做些布置,免得鬼子真的来了,要怪我招待不周。”   浅野嘉一带领大批日军冲入了根据地,一路上各个村子早已是人去楼空。鬼子兵四处搜索了一阵,却连一根鸡毛都没有找到。来到赵庄后,上上下下的鬼子神情开始严肃起来,战斗队形四面散开,鬼子兵端着步枪、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前进,机枪组纷纷抢占制高点。   “啪”的一声轻响,开路的鬼子兵被地上的鼠夹子打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不屑地用脚踢开。支那人的脑子有毛病吧,竟然想用老鼠夹子来阻挡英勇无敌的皇军。   “轰”的一声爆炸,几个鬼子兵当场被炸死炸伤,剩下的慌忙趴在地上。   一干鬼子兵趴在地上等了老半天,可前面就是没有了动静,“巴嘎!”带队的鬼子小队长一声低骂,催促着部下站起身,排雷的工兵立刻冲到前面,手里拿着探针开始探雷。受伤的、死亡的鬼子兵则被迅速抬了下去。   “咦。”一个鬼子工兵惊叫一声,老鼠夹子被探针触动了,一丝丝的白烟冒了出来,“轰”的一声巨响,鬼子被炸得肢体破碎。   “让搜索小队先撤回来,准备炮击。”浅野嘉一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村外制高点上鬼子的迫击炮一字排开,猛烈轰击赵庄的房舍,浅野看着远处的房子一间接一间的垮塌,冷笑几声,“炮击结束后,命令皇协军冲进去,把房子统统烧毁,把东西统统砸碎。”   “小林君,你看我的布置还算合理吧?”浅野嘉一问道,好歹小林一光也是此次扫荡的指挥次官,询问一下,也算是必要的礼貌。   “阁下的处置很妥当。”小林一光恭谨地回答道,“毁掉房舍和物品,使游击队和支持他们的支那百姓失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是非常正确的。可惜,此次讨伐作战,没有带上探雷器,否则……”   “游击队和那些支那百姓肯定都藏进了山里。”停顿了一下,小林一光继续建议道:“摧毁赵庄后,是不是要进山搜索?”   “哟西。”浅野嘉一笑着点了点头,“小林君的建议非常好,很感谢小林君的指点。”   “阁下言重了。”小林一光微微一躬,“我已经派了很多特务,打探游击队和支那百姓的下落,相信会有些收获的。”   十几分钟的炮火急袭完毕后,伪军在鬼子的督促下,战战兢兢地踩着瓦砾小心翼翼的进入了赵庄,“轰”,有没被引爆的手榴弹发威,给伪军再次造成了伤亡和惊慌。   轻松“占领”赵庄后,一千多人的鬼子搜山队伍连着忙乎了几天,除了几个零散的村民以外,连一个游击队员都没有找到。后来鬼子干脆让那些被抓到的村民们带路搜寻游击队和躲藏起来的老百姓,几天下来,焦急的鬼子杀掉了十几个“不认真”带路的无辜村民,即使是这样依然没有游击队的下落。   “小林君,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浅野嘉一苦恼地问道,“这样的天气,皇军是不能长时间在野外作战的,讨伐作战难道就这样草草收兵吗?被司令官阁下训斥,被同僚耻笑,我真的是不甘心哪!”   “阁下。”小林一光苦笑着,“游击队实在是太狡猾了,而且都是懦弱的胆小鬼,他们不敢与皇军面对面的作战,只会一味避战,逃窜。”   停顿了一下,小林继续说道:“如今只有扩大搜索范围,才有可能抓住游击队的尾巴,或者抓住那些躲藏起来,不肯与皇军合作的支那刁民。”   浅野嘉一点了点头,说道:“特务队可侦察到什么可疑的情况,能给此次扫荡带来些帮助。没有目标的搜索,我对这样能否有收获表示怀疑。”   “是的,阁下。”小林一光犹豫了一下,“特务队确实侦察到一些情况,但还没有落实,我怕干扰阁下的指挥,正让他们继续进一下确认。”   “说说看。”浅野嘉一饶有兴趣地说道,“小林君有些太谨慎了,如今哪怕是一些微小的蛛丝马迹,对扫荡都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阁下教训的是。”小林一光低了低头表示歉意,开口说道:“据抓获的支那百姓交待,前几天有大批的人员向青龙沟方向移动,从装束上看,应该是这一带的老百姓。”   “青龙沟?”浅野嘉一走到地图前,边看边思索着。   “步行的话,大概需要一天。”小林一光在旁边补充着,“听说第五联队南下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屠过村。”   “嗯。”浅野嘉一眯起了眼睛,“从地图上看,这里确实很适合隐藏,我决定分兵三路,一面扩大在这里的搜索范围,一面向青龙沟前进,小林君,你看如何?”   小林一光想了一会儿,点头赞同,“皇军在野战中是无敌的,每路三百多人,足够消灭游击队了,我完全赞同阁下的主意。”   小林一光突然冲着浅野嘉一弯腰鞠躬,真诚地说道:“请阁下多多关照!我已决定亲率一路士兵前往青龙沟讨伐。”   “小林君无需如此客气!”浅野嘉一立刻弯腰鞠躬还礼,说道:“请小林君尽管去吧,带上电台,有什么情况,我将率一路人马负责接应你们。”      第102章 奇妙的引爆      因为连日来的转移,在鬼子搜索的空隙里钻来钻去,游击队员们大多都很疲惫,一个个头发乱蓬蓬的,双眼深陷。   “报告。”一个负责侦察的游击队员跑了过来。   “怎么样?鬼子又有什么动静?”赵四海用黑乎乎的爪子挠了挠烂草一样的头发。   “鬼子分兵了。”游击队员据实报告道,“一路鬼子扩大了摸索范围,一路鬼子向青龙沟方向开去,另一路呆在原地没动。”   马远方一愣,急着问道:“什么,鬼子向青龙沟方向移动,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离开的?”   “有三百多人,离开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样啊!”马远方紧紧皱起了眉头,半晌猛地抬起头,“四海,你带两个人立刻骑马赶到青龙沟去报信儿,然后帮着赵大叔疏散转移群众,我带着剩下的人去骚扰迟滞这股鬼子,给在青龙沟的乡亲们多争取点时间。”   “马大哥。”赵四海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还是您去报信,我来骚扰鬼子吧!”   马远方瞅了赵四海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的经验多一些,还是我来吧,鬼子人多,可不能骚扰不成反倒被他们给咬上了。”   “那,好吧!”赵四海无奈地点了点头,转头招呼几个人便要离开。   “等一下。”马远方伸手招呼道,“把赵虹带上,你那个脾气,我怕……”   青龙沟,石窑内,吴铭正把一颗手榴弹拆开,仔细研究着引线和里面的发火构造。外面轰隆隆的爆炸声对他好象没有什么影响,半晌,他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只留下了引线和发火装置,将抠出来的炸药包好,转身走了出去。   “都炸好了?”吴铭冲着迎面走过来的几个手下问道,“学得都差不多了吧?”   “是的,都学会了。”成晓怡干脆地回答道。   “那就好。”吴铭点了点头,“你们去训练吧,由4号和9号负责,我还有事要找赵大叔,呆会再去指导你们。”   自从吴铭说过要离开的事情后,这些女兵都变得更加的严肃和认真,各项训练都一丝不苟,让吴铭感到很满意。   “是。”众人都端正地敬礼。   吴铭来到刚刚炸好的石窑前,老百姓们在赵老海的指挥下,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碎石头。   “赵大叔。”吴铭笑着打了个招呼。   “王大侠。”赵老海放下手中的箩筐,笑着迎了上来。   “这个主意好啊!”赵老海指着炸好的窑洞,“以往鬼子一来,砸的砸,烧的烧,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可不用担心了,鬼子再狠,也不能把山搬走呀!”   “呵呵。”吴铭淡淡地笑了笑,“赵大叔,我想让百姓们把这些碎石头都搬到沟口去,沿着一侧的石壁堆好。”   “这没问题。”赵老海愣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下来,“多走两步路吗,对庄户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详细地说一下吧!”吴铭指着旁边的石壁说道,“碎石头距离石壁要留一尺或半尺的空隙,沿着石壁堆放起来,不要太宽太厚,高度大概三尺就够了,铺得越长越好。”   赵老海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也不难,我让墩子去看着,管保让您满意就是。”   吴铭凑到赵老海耳旁,轻声说道:“这是以防万一,专门对付鬼子用的,可不是光图着好看。”   “哦。”赵老海望着吴铭使劲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碎石头怎么对付鬼子,但对吴铭的一些奇思妙想还是很相信很佩服的。   “那好,我先走了。”吴铭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让墩子过来问我,老百姓带的粮食要是不够,我这里也可以支援一些,您尽管开口。”   “呯”,远处又是一声枪响。   “阁下。”一个日本鬼子跑了过来,“有不少支那人在我们周围频繁活动,刚才又打伤了一名帝国士兵。”   小林一光骑在马上,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起来,“多派出搜索部队,扩大警戒范围,大队人马不要耽搁,直扑青龙沟。”   “哈依。”传令兵答应一声,快速地离开了。   “看来青龙沟确实有名堂。”小林一光沉思起来,“否则那些藏起来的游击队怎么会突然蹦了出来,不再避战了呢?他们这是想迟滞我军的前进,为青龙沟的人争取时间哪!”   “来人。”小林一光想明白之后,高声叫道:“给浅野阁下发报,就说游击队现在正在我部周围骚扰,请浅野阁下迅速作出安排,以便抓住战机,将其一举歼灭。”   “嘿嘿。”小林一光冷笑着,“你们想迟滞我的前进,偏不让你们如意,我直捣青龙沟,迫使你们在正面进行阻击,等到浅野阁下的援军包抄过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吴铭皱起眉头,望着疲惫不堪的赵四海等人,“这么说,日本鬼子离这里应该不远了?”   “是的。”赵四海猛灌了一碗水,抹了下嘴巴,“我们虽然是骑着马过来的,但路程绕远了一些,日本鬼子走大道,如果马大哥的骚扰起不到什么作用,算时间的话……”   “算时间的话,最多也不超过四个小时。”赵虹在旁边补充道。   “那我马上去安排乡亲们转移,这拖家带口的,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动身的。”赵老海站起身,匆匆忙忙地向外走。   “走吧!”吴铭从容地对手下挥了挥手,“把炸药拿上,A组C组随我去沟口布置,B组收拾收拾东西,等我们回来。”   沟口很宽阔,左侧是突出来的百多米长的石壁,右侧是一个小缓坡,过了这百多米,两侧便是红崖陡壁,像两堵齐天的大石墙。   炸窑洞的碎石头按吴铭的要求都码放在这突出的石壁下,虽然还没有搬完,但也铺了有二十多米,两尺多高。   “把炸药都埋在靠石壁的缝隙里,把导火索引出来,再用碎石头盖上。”吴铭指着碎石头,对手下交待道。   成晓怡点了点头,边招呼组员安装炸药,边说道:“这招不错,日本鬼子要从这走,炸飞的石头也够他们呛。”   “可怎么引爆呢?”王莹提出了疑问,“用电引爆,剩下的电线可是只有两、三百米,鬼子不会不派搜索尖兵探路的。”   “我有我的办法。”吴铭笑着说道,弯下身子,在碎石头里翻拣了一阵,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红石头,掂了掂分量,“这块差不多,还很好认。”   忙乎了近一个小时,几个人才把炸药填好,又用碎石头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小截导火索。   “看好了。”吴铭晃了晃手里的鼠夹子,蹲下身子将夹子钉在地上,又用红石头压在上面,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榴弹的拉弦和引信,“把这个和导火索连上,再把拉弦拴在鼠夹子上。然后,我从远处用枪射击石头……”   “石头一碎或者挪位,鼠夹子便拉动拉弦,点着导火索。”王莹的眼睛里射出了兴奋的光芒,“然后就是轰的一声,乱石飞舞,鬼子哭爹叫娘。”   “凭您的枪法,在八百米到一千米的距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成晓怡笑着说道:“鬼子的尖兵不可能离本队这么远,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可以在您身后四百多米的地方射杀尖兵,这样您就更不会被发现了。”   “正确。”吴铭赞赏地笑了起来,“设想是设想,能不能成功还很难说,很多意外都可能让我的精心设计收效甚微或者是白费功夫。”   “肯定成功。”王莹挥了挥拳头,“要是不成功,可真是太对不起您搅尽脑汗才想出来的这个绝妙办法了。”   “呵呵,但愿如此吧!”吴铭笑着点了点头,“走吧,等鬼子快来了,再把弦挂上,我还得找个好的隐藏位置,好好地伪装一番呢!”   老百姓在赵老海的指挥下向着深山里面转移,寥寥可数的几个民兵在维持着次序。   “你们也跟着赵大叔走吧!鬼子就要杀过来了。”吴铭冲着徐萍姑等原来青龙沟的百姓们说道,“等鬼子退了,你们再回来。”   “王大侠,您不要担心。”赵墩子在一旁拍着胸脯保证道,“有我照顾他们,肯定不会出事。”   “你?”吴铭看了看墩子,大包小裹地背着很多东西,还有那讨好般的眼神,不禁笑了起来,拍了拍赵墩子的肩膀,凑到他耳旁,低声鼓励道:“好好表现,这是个好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嘿嘿,嘿嘿。”赵墩子偷偷瞅了眼徐萍姑,摸着脑袋傻笑起来。   “王大侠,那个……”王贵嗫嚅着想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已经训练好三条狗了吗?”吴铭转过头,冷冷地说道:“那就留下,让我看看你的训练成果,证明我给你钱不是白花。别一听鬼子来了,就吓得六神无主,只想逃命。”   “是,是。”王贵望着渐渐远去的百姓队伍,无可奈何地点着头。      第103章 惊天一爆      “马大哥。”赵四海飞快地跑了上来,“快撤吧,乡亲们已经转移了。”   “知道了。”马远方答应一声,望着远处越来越多的小鬼子。一个手拿指挥刀的军官,正在指挥着鬼子向前靠近。   猛然间马远方大吼一声:“打!”   顿时,几十支长枪短枪一齐开火,几挺机关枪也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十几个鬼子被打死打伤,其余的鬼子兵纷纷卧倒,一边匍匐前进,一边利用起伏的地形有条不紊的射击。   “准备手榴弹,打完后,各小队交替掩护着撤退。”马远方大声命令道。   听着前面传来的激烈枪声,小林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视的笑容,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命令道:“告诉松本小队长,包抄的部队马上就到,一定要死死地粘住游击队,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轰!”“轰”……一阵手榴弹雨,在游击队阵地前方激起了一阵由烟雾和浮雪和尘土组成的障幕,借着鬼子攻势受挫,视线被阻挡的空隙,游击队员开始分批飞快地向后撤退。   日本鬼子灰头土脸地冲了过来,留给他们的只是游击队员的背影,松本狠狠地挥刀砍断了一棵小树,嚎叫一声,“追!”   游击队边打边撤,逐渐地接近了青龙沟沟口。   “王大侠,这次又麻烦你了。”马远方笑着对吴铭说道,长时间的奔跑使得他有些气喘吁吁。   “别说客气话了。”吴铭摆了摆手,“让你的人配合一下,先站在这里,等鬼子冲得近一些,我说跑,再向里面跑。”   马远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客随主便,您怎么安排都行。”   吴铭将弦挂好,飞快地跑到了隐蔽地点,趴在小洼地内,蒙上一块白布,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小雪丘一样。   松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前面的那些个游击队员虽然距离不远,可偏偏就是无法再拉近距离,他一边追赶,一边不断的催促着部下加速。好不容易才抓住游击队的尾巴,千万不能追丢了,否则小林阁下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远处终于发现了一大群游击队员,正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松本刚刚兴奋起来,这群人似乎发现了追来的日本人,突然一窝蜂似的向沟里逃去。   松本看见游击队要逃跑,急得直跺脚,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指,“亚西格格”,指挥着鬼子兵冲向沟里。   “小鬼子还真是挺勇敢。”吴铭仔细地观察着冲上来的日本兵,“这指挥官带头冲锋,倒是很让人有些佩服。”想到这里,他将枪仔细瞄准了那一块石头,静静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大群的鬼子呐喊着冲过来,沉重的脚步声让吴铭都有些担心那块石头的稳定性,好在这样倒霉的事情的没有发生,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设计在发展。   “呯”不经意的一声枪响,吴铭透过瞄准镜看见随后有若有若无的清烟冒起,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将目标对准了冲在前面的松本。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碎石头冲天而起,横扫着挡在前面的一切障碍。   由于一面有坚固的石壁,爆炸起来很有些定向雷的味道,这些碎石头的威力甚至远远超过了几十支霰弹枪的齐射,成千上万片尖利的石头激射而出,将鬼子象稻草人一样毫不费力地击倒,抛起。   冲在前面的松本侥幸没死,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耳边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石头落在地面上的响声,就像敲击在他的心灵深处,石头雨下完了,时间并不是很长,松本却觉得好像过了半辈子一样。   远处的游击队员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硝烟和灰尘散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极为血腥的一幕。三十多具残缺不全的鬼子尸体倒在沟口的遍地碎石当中,有些鬼子尸体成了马蜂窝、麻布袋,残肢断臂抛得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混合着在地上流淌。   马远方舔了舔嘴唇,望着赵四海,“这是怎么弄出来的,太厉害了,一下子报销了这么多鬼子。”   赵四海费力地合拢了嘴巴,心虚地摇了摇头,“我也没看清楚,只见王不四领着人在那里鼓捣了半天。”   马远方眨了眨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机会还是我向他请教吧!”   松本稍微抬起头,向后瞅了瞅象地狱一样的惨景,心痛至极,狠狠地把拳头砸在地上。   “呯”,吴铭扣动了扳机,子弹一头扎进了松本的左眼,从后脑又穿了出去。   “开火。”沈敏猛地一挥手。   两挺机关枪喷射出的子弹打向沟口,压制着残存的鬼子。   吴铭掀掉伪装,猫着腰,不断跳跃到一个个射击死角,飞快地跑了回来。   “呵呵。”吴铭揉着脑袋,抿着嘴笑道,“没想到这石头能飞得这么远,连我也挨了一下,真是自作自受呀!”   马远方看着吴铭额头上的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后才问道:“下一步怎么办?王大侠还有什么奇妙的招数要让我开开眼界呀!”   “没了。”吴铭摇了摇头,“鬼子大队估计也快开过来了,咱们还是跑路吧,你们先往这里撤,我带着人把鬼子引到那边去。”   马远方看了看疲惫不堪的游击队员,有些挂了彩,有些还被人背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那就多谢王大侠了。”   “不知王大侠还有些什么布置来迟滞鬼子?”马远方指了指沟口方向,“这些小鬼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是被他们粘住,可就不好脱身了。”   “吃一堑,长一智。”吴铭轻轻地摇了摇头,“日本鬼子不是傻子,炸他们一回就够了,这以后他们看见碎石堆都得绕着走,哪还敢如此轻敌冒进,所以再多设陷阱,也是浪费。”   “王大侠。”一个粗壮的汉子望着吴铭突然开口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河南腔,“俺久仰您的大名,有机会很想和您切磋切磋。”   “王大侠别见怪。”马远方急忙制止道,“他叫陆大刚,刚刚参加游击队,特别爱好武艺,得谁便想和谁比划比划,不过是一个粗人,王大侠不要介意。”   “俺就想以武会友,找一个对手,与他大战三百合。”陆大刚兀自不肯罢休,摘下帽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光头,“俺在少林寺练过,那些和尚都不是俺的对手。”   “少林寺啊?”吴铭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练过易筋经?龙爪手?……”   “王大侠真是高手。”陆大刚瞪起大眼珠了,钦佩地说道:“您说的这些,俺都没练过。”   “哦,那就好。”吴铭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敷衍地点了点头,冲着马远方说道:“你们赶紧撤吧,别忘了在路上洒点胡椒面,鬼子就要过来了。”   “王大侠,别忘了和俺切磋切磋。”走出了很远,陆大刚还转过头冲着吴铭大声喊。   “切,有病。”吴铭撇着嘴,望着陆大刚的背影,“没练过易筋经,龙爪手,我也不用怕你了。”   “有把握吗?”成晓怡瞅了瞅吴铭,“这家伙身体挺壮的,要与您大战三百回合呢!”   “他当是在戏台上唱戏,还是打把势卖艺呢,还,还三百回合。”吴铭摇着头,撇了撇嘴,“近身格斗,你死我活,三招放不倒对手,那就是失败,失败你们懂吗?”   “懂。”王莹笑着回答,“我们太懂了,简直是懂的不能再懂了。”   “懂就好。”吴铭笑着一挥手,“开路,咱们和鬼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去。”   等到小林一光率领大队人马赶到后,看见满地日军惨不忍睹的死状,残存的鬼子也是垂头丧气,心有余悸的样子。一张脸气得一会儿变成灰白色,一会儿变成铁青色,饿狼一样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峡谷的那一头。   好半天,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游击队没消灭,现在已经付出了几十个人的代价,这真是闻所未闻,如果再没有战果,回去秋水司令官阁下肯定不会轻饶自己。   小林一光望着前面陡峭的如斧劈样的峡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将部队分成了三队,左边的一队和右边的一队分别占领左右崖顶,中间一队的人数最多,足足占到了一半的兵力,等到左边的和右边悬崖顶被占领后,下面的日军就可以从谷底杀过去。当然,他也没忘了让伪军挡在前面当“敢死队员”!   每一堆碎石头,地上的每一处异样,都让伪军和鬼子心惊肉跳,战战兢兢,生怕再来一次石头爆炸,那些死伤的鬼子的惨样,给了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掷弹筒,机关枪,毫不吝啬地使用在那些看似可疑的东西上。   “鬼子这下可被炸怕了。”沈敏听着沟里传来的阵阵枪声和爆炸声,笑着说道。   “这才刚刚开始。”吴铭冷笑着,“不给他们教训,这些小鬼子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天生的贱种,受虐狂,不狠狠地揍他们,就浑身不舒服。”      第104章 狗弹的突袭      天色暗了下来,小林一光望着黑乎乎的山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等到天亮以后再继续追剿游击队吧!出师不利呀,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游击队的尾巴,却意外地遭到了沉重的打击,现在几乎丧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员,却没有取得什么战果,也不知道明天搜山会有什么收获。   “电报发出去了吗?县城里的汽车什么时候能来?”伤员的哀叫呻吟让小林更加烦躁,他皱着眉头对旁边的鬼子问道。   “报告阁下,电报已经发出去。”鬼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浅野阁下询问进展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小林一光狠狠地盯着这个鬼子,沉默了半天,摆了摆手,“告诉浅野阁下,我部与游击队激战半日,游击队伤亡惨重,已经逃入山里,我准备明天率部继续围剿。”   远处,鬼子的尸体被整齐地摆放成长长的一溜,不少鬼子兵还在跑来跑去,将捡来的一些残肢断臂胡乱地摆放在一旁。   小林一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已经搭好的帐篷。   “鬼子的警戒哨放得很远,而且都是暗哨,看来这个鬼子军官还是很谨慎的,咱们不能再靠近了。”吴铭透过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鬼子的宿营地,篝火旁不时有鬼子的哨兵走来走去。   “那怎么办?”王贵牵着条嘴被绑住的土狗,声音发颤,“要不,再找别的机会?”   “不行。”吴铭坚定地摇了摇头,“成功不成功,都要试一下,起码不能让鬼子安心睡大觉。”   “2号,你一直跟着训练狗,导火索的燃烧时间也是你测定的,现在就看你的了。”吴铭用鼓励的目光瞅着2号周茹。   “明白。”周茹点了点头,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测算了一番,“狗要跑到那里大概需要两分多钟。”说完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根早已测算好时间的导火索,割掉了三分之一,把剩下的安在了土狗背着的“狗书包”上。   “我先去那边。”吴铭拿起枪,“等我开枪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你们就从这边把狗放出去。”   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把皎洁的月光撒遍了大地,映着雪光,根本不用火把,就可以看清楚地上的拳头大的石头,一阵阵的寒风,刮得树枝哗哗作响。   吴铭披着白色伪装服,在树木和岩石间迅速地移动着,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远处。   “不急,不急。”王贵摸着狗脑袋,安抚着有些躁动的狗,一只手指着前面的帐篷,轻声念叼着,“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再忍一下啊!”   砰,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鬼子的哨兵马上端起了枪,戒备地望着枪响的方向,整个宿营地也骚动起来。   吴铭奋力扔出一颗手榴弹,火光迸射中,一个鬼子的暗哨被炸得粉身碎骨。   “敌袭。”鬼子哨兵指着爆炸的地方,一声嚎叫,几个鬼子冲了上去。   宿营地沸腾起来,惊醒过来的鬼子纷纷冲出了帐篷,有鬼子军官一边指挥着戒备,一边派出士兵向山上冲去。   周茹点燃了导火索,焦急地催促道:“好了,快放狗。”   “去。”王贵松开狗绳子,指了指前方,猛地一拍狗脑袋,土狗嗖地一声窜了出去,撒开狗腿,在坎坷不平的山也上曲折腾跃着直奔鬼子的宿营地。   “快跑吧!”王贵放完狗,转头就向山上跑。   “胆小鬼。”周茹鄙视地望着王贵的背影,慢吞吞地撤退,不时回头,观察着狗炸弹的效果。   吴铭在树木间迅速移动着,不时回过身,借助着隐蔽物准确地射杀着追过来的鬼子,鬼子没有雪地伪装服,土黄色的军装在雪地上很显眼。   “准备掩护,1号过来了。”成晓怡趴在山顶,盯着越来越近的吴铭,还有他身后紧紧追赶的鬼子兵,月色下,不时能够看到刺刀的反光。   董小媛一声不吭地拿出几颗手榴弹,拧开后盖,拉出拉弦,摆放整齐。   “嗖”的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从一个鬼子的哨兵身边掠过,吓了他一跑,“什么东西?”他端起枪,仔细地辨认,那个小东西已经跑出去很远,还拖着一股轻烟,“狼?”借着月光,他惊疑地叫道。   “狼。”又有鬼子兵发现了正在迅速靠近的狗,端枪射击起来,可是狗狗移动速度很快,要想击中,谈何容易。   小林一光举着望远镜,在一群鬼子兵的护卫下,正在向山上了望,观察战况的发展,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枪声,而且越响越近。   “怎么回事?”小林一光惊疑地转身问道。   “狼,我听他们在喊狼。”一个鬼子军官拔开挡在前面的士兵,使劲张望着。   一个狼样的生物正曲折腾跃着快速奔来,拖着若有若无的青烟,身前身后不时有子弹射来,溅起一朵朵尘雾。   “慌什么?帝国军人怎么能被一只狼搞得混乱不堪。”小林一光不悦地训斥道。   “轰”,小林的话音未落,“狗书包”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耀眼的闪光过后,离得近的鬼子被“狗书包”里的碎小石头打成了筛子,离得远的鬼子要么条件反射般地趴在地上,要么非常狼狈地向后逃窜。   夹在鬼子兵中间的小林一光眼睛被闪得发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差点摔倒在地,紧接着灰屑、泥土、甚至有肉块从天而落,哗啦哗啦地落在地上。   硝烟散去,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熏黑的地面上有热气缕缕升起。   “八嘎牙鲁。”小林一光愤怒以极,再一次的打击使他几乎要发狂了。   吴铭已经爬上了山顶,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狗炸弹的效果,“不错,不错,最少又炸倒了五、六个,七、八个鬼子。”   “鬼子追上来了。”成晓怡提醒道,将枪口瞄准了追上来的鬼子,宿营地的猛烈爆炸使他们的动作有些迟疑,带队的军官频频回头张望。   “打一下就走,早点回去睡觉。”吴铭打了个呵欠,“14号,扔几颗手榴弹,让小鬼子尝尝厉害。”说完又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   “嗯。”董小媛低声应了一声,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摆开架势,奋力将手榴弹甩了出去。   “轰!”手榴弹顺着地势落下来,在一百米以外的地方爆炸了,远远的传来了鬼子的惨叫声。   “漂亮,干得漂亮。”吴铭不由得夸赞道,“又远又准,继续,继续。”边说边开枪击毙了一个鬼子的机枪手。   “轰、轰”几声巨响,追击的鬼子兵被炸得人仰马翻,连滚带爬地向后退了下去。   哒哒哒,胡青手里的机关枪也喷出了火舌,追击着退下去的鬼子兵,其他人也纷纷开火,痛打把背后留给他们的小鬼子。   董小媛又抄起了掷弹筒,一连打了几发枪榴弹,每一发都打得很准,炸得漂亮,一直把鬼子兵赶到山脚。   “迫击炮,抵近射击。”小林一光大声嚎叫着,游击队居高临下,用机关枪、掷弹筒与他们对射,根本讨不到好处,就连迫击炮也得向前推进,才可能打到山顶。   “收工了。”吴铭招呼着手下,“今晚先到这吧,回去养好精神,明天接着和小鬼子干。”   “要不是你把迫击炮弄坏了,还能打一阵呢!”胡青扛着机关枪,边走边不满地数落道。   “嘿嘿。”吴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破玩艺,死沉死沉的,谁愿意扛呀。”   “我已经研究明白了。”吴铭转而又洋洋得意起来,“下回我就能成功了。”   “您到底想把迫击炮改成什么样?”成晓怡疑惑地问道。   “我想让它能够平射。”吴铭把枪往身上背了背,解释道:“类似于火箭筒或是无后坐力炮,这样就能打鬼子的炮楼和碉堡了。”   “不明白?”胡青摇着头,“火箭筒,还有那个什么无什么力炮,不知道什么样?”   “不明白就对了。”吴铭回头望了望山顶,鬼子的迫击炮弹已经开始落了下来。接着说道:“迫击炮主要是利用炮筒底部的顶针和炮弹的重力作用,进行被动式的发射。如果把它改成象掷弹筒那样的拉发式,就能把炮口放平进行直射了。”   “1号,你的脑袋真好使。”成晓怡钦佩地望了吴铭一眼,“就像这两次袭击,鬼子连人影都没看见,便损失惨重。”   “没什么可说的。”胡青歪着头看着吴铭,“一个字,坏,太坏了。”   吴铭淡淡地一笑,转而正色对几个人说道:“明天鬼子便要进行搜剿了,你们就要依靠自己的头脑与能力,与鬼子在这大山林里周旋,我可就照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们知道丛林法则吗?”吴铭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烁着明亮阴冷的光,“战场上,一直都遵循着一种最原始的法则,那就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不适者来亡。我们与鬼子之间只有一种关系存在,猎与被猎,杀与被杀。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猎人,而不是被追逐猎杀的动物。”      第105章 追剿与被追剿      经过吴铭等人这一闹腾,鬼子们都很恐惧,生怕不知什么时候会再窜出一条背着炸药包的狗来,弄得自己在睡梦中便被送回日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林一光无奈之下,只好将警戒范围再一次扩大,人员再一次增加,又增加了篝火的数量,足足有一半的鬼子被派到了外围,另一半的鬼子才勉勉强强地睡了几个小时。   “阁下。”一个鬼子小心翼翼地对刚刚睡醒的小林一光说道:“我们发现了这个,应该是昨天偷袭皇军的支那人留下的。”   小林一光接过来一看,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半晌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示意鬼子兵退下。   “不三不四,你这是向我挑战,向皇军挑战啊!”小林一光重重地把小木牌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跺了几脚,“大日本皇军的威严岂是你能藐视的,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混蛋。”   小林一光走出帐篷,深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努力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将昨晚警戒的士兵替换下来休息。”小林一光冲着身旁的传令兵吩咐道,“等后续部队到达后,进山搜剿。”   小林一光虽然愤怒,但依然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凭着现在士兵们的这种状态,是不适宜马上进行作战的,冒然进入深山老林,恐怕会被诡计多端的不三不四所算计。   “鬼子在换班休息。”吴铭微微一笑,“那咱们就再多布置些诡雷、陷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准备得越充分,胜利离我们便越近。”   随后,吴铭穿上了一套鬼子的军服,又在外面罩上了白色的斗篷。   “你们负责打冷枪,拖着鬼子往山里跑。”吴铭将自己的狙击步枪递给了沈敏,又从队员手中接过一把普通的三八大盖,“我瞅机会渗透进去,争取把鬼子的军官干掉。”   “小心点。”沈敏低声叮嘱道。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一挥手,“大家都开始行动吧,听4号和9号的指挥,再聚的时候,我希望一个都不少。”   ……   “阁下。”小林一光站在浅野嘉一面前,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由于鄙人作战不力,皇军被游击队偷袭,凶手却没有抓到,非常惭愧!”   浅野嘉一微微点点头,安慰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都知道了,小林君不要过分自责,都是游击队太狡猾了。”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游击队一网打尽,否则损失了这么多帝国士兵,却徒劳无功,我们是没有面目去见秋水阁下的。”   “哈依。”小林一光一个立正,“请阁下放心,我将亲自率队进山围剿,哪怕是光荣的战死。”   浅野嘉一赞许地点了点头,“小林君,武士的荣耀是至高无上的,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拿出真正的武勇,保持武士的荣誉!”   “谢谢阁下的鼓励。”小林一光感激地说道:“鄙人一定不会让阁下失望。”   “哟西。”浅野嘉一夸奖了一句,抬头望着远处的山林,“小林君,挑选人员出战吧,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小林一光迅速地组织了一个加强中队的兵力,二百多鬼子在他的指挥下,开进了丛丛山林之中。前面是三人一组的搜索尖兵,共有十组,后面则是三道散兵线的搜索网,小林还保持着军人的冷静,布署得相当合理严密。   沈敏带着一组人趴在雪地上,远远望去,不过是雪地上的一个个突起。仔细瞄准后,“砰”的一枪击中了一个鬼子尖兵,鬼子捂着冒血的肚子,栽倒在地。   “呯”范虹芳的枪也响了,一个刺刀上挂着日本旗的鬼子就声倒地,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伍长之类的小官。   “撤。”沈敏招呼一声,猫着腰迅速沿着早已设计好的路线跑了下去,交替掩护,梯次撤退,前面可还有好几组人在等着呢!   鬼子兵听到枪声,纷纷靠拢过来,呐喊着,开着枪,向前面若有若无、时隐时现的白色人影追了上去。   一个鬼子兵不耐烦地拔开挡路的树枝,快步向前追,却没想到一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轰”的一声爆炸,几个鬼子兵被炸得人仰马翻。   “轰”,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倒霉的鬼子不小心踢飞了一块石头,周围的几个鬼子又遭了殃。   两次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追击的鬼子有些迟疑,动作也慢了下来,而前面的枪声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八嘎。”小林一光恶狠狠地抓下帽子,攥成一团,王不四真是狡猾透顶,在树林里布置了诡雷,使得皇军不能全力追赶,他们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狙杀着,根本不把皇军放在眼里。   小林一光想了一会儿,挥手叫过来几个军官,“我率部在正面与游击队保持接触,你们带人从两面包抄。”小林简略地说完,作了一个合围的手势。   “哈依。”几个鬼子军官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鬼子放慢了速度,在用机关枪压制我们。”王莹指着前方,对成晓怡说道。   “我猜鬼子肯定要分兵包抄。”成晓怡想了一下,说道:“咱们撤,和阿敏会合,去对付包抄的鬼子。”   “我就不信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能不追咱们。”王莹收起枪,笑着说道,“咱们要跑了,着急上火的可是鬼子。”   “都撤走可不行。”沈敏摇了摇头,“得有人继续吸引鬼子的注意力,不如我和范虹芳留下,你们去对付迂回的鬼子。”   “还是我和王莹留下吧!”柳华站了出来,笑着说道:“论体力和速度,数我俩最好,最差也不会让鬼子追上吧!”   “我同意。”王莹举起右手,“我和阿华的枪法都不错,跑得也是最快的。”   “多加小心。”成晓怡叮嘱道:“只要保持接触就行,别离得太近,哪怕放空枪,只要能吸引住鬼子。”   “小瞧我们哪!”王莹不满地举了举枪,“我的每一颗子弹都不能浪费!”      第106章 三角伏击阵      “鬼子果然迂回过来了。”8号刘璐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稍微有些气喘,“他们绕了个大远,避开了大部分的诡雷,不过也被炸死炸伤了几个。”   “有多少人?离咱们还有多远距离?”沈敏急着问道。   “大概四十多个,十几分钟后应该与咱们相遇。”刘璐补充道。   成晓怡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我想和这伙鬼子干一仗,你们怎么想?”   沈敏皱了皱眉头,望着成晓怡,笑了笑,“说说你的想法,看你说的挺坚决的。”   “好。”成晓怡点了点头,“还记得1号教过的三角形伏击阵地吗?咱们刚才经过的那一小片丘陵,我看正合适。”   “用三挺机关枪或冲锋枪构成单人阵地,等敌人走到三角形的中间时,同时开火,在几秒钟内打完子弹,打完就跑。”沈敏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可以在瞬间消灭一个排。”成晓怡补充道,“不过四十多个鬼子,如果伏击成功,剩下的咱们还吃不下吗?”   “干了。”胡青兴奋地一拍地上的机关枪,“1号老瞧不起咱们,这下也让他瞧瞧咱们的能耐。”   沈敏环视了一下队员,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期待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打就打,咱们反正都已经不把死放在眼里了,还有什么怕的。”   “我领人去布置,阿敏心细,就和10号边清理痕迹,边向后退,在刚才那个小丘陵会合。”成晓怡站起身,带着人先向后撤了回去。   在吴铭的重点训练下,伪装是她们的强项,几根树枝、一堆泥土或积雪就可以迅速构筑一个带伪装顶的单兵工事,而且视界良好,隐蔽性也很强。   等到沈敏等人清理完痕迹,慢慢退到会合地点的时候,队员们已经各就各位,潜伏下来,放眼望去,沈敏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敏,你带10号和2号去那边,我和3号8号去这边,14号和12号就呆在这个土丘后面,枪响后,立刻用掷弹筒轰击鬼子。”成晓怡简单地布置着战术。   “呵呵,两个三角形啊!”沈敏不由得笑了起来,“一大一小,你的脑袋还挺好使的。”   “没办法,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成晓怡伸手推了沈敏一下,开玩笑道:“可不像某人,脑袋里的智慧多的都不稀得使,一转眼珠就冒一股坏水。”   “不说笑了。”沈敏收起了笑容,“我先带人过去了,告诉大家都小心一些。”   永野率领着一个小队,连续换了好几个地方,损失了五、六个人之后,才远远地绕过了遍布诡雷的区域,实现了小林一光所说的迂回进攻。   听着东北方树林处远远传来的枪声,永野暗自冷笑,支那游击队还与小林阁下在僵持着,这可是自己的机会。只要从侧后方猛地一击,凭着皇军的强大战力,那些只知道偷偷摸摸搞偷袭的支那人必然土崩瓦解。   “加快速度,小林阁下正在为我们创造条件,这次绝不能放过这群懦弱的支那人。”永野挥了挥手,催促着手下。   由于确信已经绕过了雷区,鬼子兵的胆子大了起来,纷纷加快了前进了步伐。跟在三个尖兵身后,鬼子小队很快便进入了设好的伏击圈。   在枯草丛与白雪之间,一杆缠着白布的狙击步枪伸了出来,透过瞄准镜,可以清晰地看到鬼子小队长嘴里呵出的白气,永野正混杂在队伍中急速地向前奔跑着。   三挺机关枪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百十米外的日本鬼子,慢慢地移动着。   “呯”的一声枪响,在山林里格外刺耳,永野的脑袋像被重击了一拳,猛地向后仰了一下,随后扑倒在地。   “哒哒哒……”三挺机关枪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弹雨猛地泼向几十个日本鬼子,几乎在几秒钟内,便打光了弹匣里的三十发子弹。   遭到突然袭击的鬼子兵的身体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摇摆着,颤抖着,惨叫着,纷纷中弹倒地,没被打中的也本能地卧倒。   “通”“通”随着两声闷响,两颗榴弹带着尖啸准确地落了下来,趴在地的鬼子又被炸死了几个。   “呯”“呯”……埋伏在草丛里、石头后,大树下的女兵们也纷纷开火,击杀着残存的鬼子兵。   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三挺机关枪已经重新换好了弹匣,开始交替射击,子弹打在地上啾啾作响,压得鬼子抬不起头。   无论从地形,火力,人数,鬼子都处在了下风,再加上女兵们隐蔽得非常好,枪法也比较准,鬼子只听见四周传来的枪声,头上落下的榴弹,却被死死地压制在这一小片丘陵上,只能趴在地上借助于同伴的尸体开枪射击,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子越来越少,绞索已经死死扣住了他们的脖子。   “那边打起来了。”王莹听着远处突然爆发的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冲着远处的柳华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两个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和头上,慢慢地开始向后撤退,直到跑出了很远,才放开了脚步,飞跑起来。   等到两人跑到了战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意外的是沈敏受了伤,几个女兵正在给她上药、包扎,胡青也吊着个胳膊,腿也一拐一拐的,一只手拿着永野的指挥刀,正狠狠地挨个猛扎地上的鬼子尸体,嘴里骂个不停。   “阿敏伤得怎么样?怎么受的伤?”王莹和柳华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沈敏苍白着脸,勉强地笑了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没事的,大家不用担心。”   “都怪我,冲得太急了。”胡青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推开了别人,蹲在沈敏跟前,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   “不许哭。”沈敏强忍着疼痛,提高了声音,“忘了咱们姐妹是怎么说的了吗?以后只流血不流泪,命是捡来的,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不哭。”胡青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发狠道:“要是你……,我杀光所有的小鬼子给你报仇。”      第107章 潜入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小林一光率领着鬼子兵终于扫清了前方的障碍,与另一部分迂回的鬼子会合了。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首先是前面不依不饶与之纠缠的游击队突然没了踪影,然后便是搜索队前来报告,另一个小队的迂回部队竟然全军覆没于西南方向的一个小丘陵内。   费了半天劲,还损失了一个小队多的士兵,却象狠狠地一拳打在空气里,小林一光彻底抓狂了,心中的郁闷无法宣泄,只好冲着黑乎乎的山林一阵狂吼。   灰溜溜地下山,这是绝对不行的,大日本皇军的威严,武士的荣誉,自己刚刚保证过的豪言壮语,哪一条也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地宿营,明日再战。”小林一光冷冷地丢下两句话,铁青着脸转身而去。如果明天游击队再露面,就不惜一切代价冲上去,不管死多少人,他边走边暗暗发着狠。   篝火围绕着宿营地一堆堆燃起,经历了狗炸弹袭击后的日本鬼子都心有余悸,瞪大了眼睛巡视着四周的动静,他们不仅将警戒范围扩大了,连人员都是一半休息,一半值夜。   夜色渐渐深了,山风呼啸,吹得树枝簌簌作声,偶尔有几声鸟兽凄凉的悲鸣,回荡在深山老林里。   “嘿嘿,月黑风高夜,杀人灭迹时。”吴铭抬头望着被满天乌云遮住的月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爷爷先折腾折腾你们,后半夜再潜进去。”   “呯”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静寂,回声在山林里久久不息,一个刚刚靠近篝火想暖和暖和的鬼子哨兵一头扎进了火堆,溅起了无数的火花。   乒乒乓乓,警戒的鬼子立刻开始胡乱射击起来,两门白天在山林里不方便使用的迫击炮也向四周胡乱轰炸着。   吴铭换了个地方,将枪口瞄准了正燃烧着鬼子尸体的那堆篝火。   好半天,枪炮声平息了下来,大概是以为捣乱分子已经跑掉了,有两个鬼子跑了过来,想从火上把那具哨兵的尸体拖走。   “呯”,吴铭借着火光又是一枪,刚刚抓住尸体的鬼子晃了一下,栽倒在地,另一个鬼子慌忙躲进了黑暗之中。   乒乒乓乓,又是一阵热闹的枪炮,却没有鬼子敢跳出来对着黑乎乎的山林进行搜索。   “阁下。”鬼子中队长掀开小林一光的帐篷帘,谨慎地汇报道:“有人在警戒范围外面活动,已经打死了两名帝国士兵,是不是派出搜索队搜索一下。”   小林一光想了一下,抬头说道:“山口君糊涂,黑夜里派部队深入山林,这是白白葬送帝国士兵的生命。”停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他是想骚扰我们,让我们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始终处于疲惫状态,命令警戒部队,加紧戒备,不要靠近篝火,找不到目标,偷袭者自然会退去。”   “哈依。”山口恭敬地答应一声,退出了帐篷。   “不三不四,你到底要干什么?”小林一光苦闷地点燃了香烟,狠吸了一口,“难道你就始终这样偷偷摸摸地搞偷袭吗?为什么就不能像个真正的武士那样站出来,与我来个公平的战斗,难道你非要把我逼疯不可吗?”   “都猫起来了。”吴铭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鬼子的尸体还在火堆里烧着,一股烤肉味随风飘了过来。   “那好,咱们就比耐心。”吴铭爬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将枪端好,静静地等待机会。多少次了,吴铭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就像一只凶猛的猎豹,有时为了捕获一只猎物,可以饿着肚子耐心地埋伏几天,等待最安全最有把握的时机,而且还专挑老弱病残的目标袭击,这样的成功率极高。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寒风还在呼呼地刮着,吴铭突然发现有一棵大树后面微弱的光点闪了一下,随即便消失了,不禁仔细观察起来,但却再也看不到什么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应该是某个鬼子兵在偷偷地吸烟,而且用大衣之盖的东西遮掩住了。   吴铭冷笑了一声,将白斗篷整理了一下,将自己特制的钢锥套在右手中指上,慢慢地向前爬去。   “这该死的鬼地方。”小鬼子蜷缩着,靠在大树上,将头埋在大衣里,边咒骂着,边吸着烟。根本没发现一个白色的突起正在地上慢慢地向他这边移动。   小鬼子深深吸了最后一口,恋恋不舍地将烟头按在了地上,望了望不远处的篝火,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在大树的遮蔽下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望着前面的宿营地,“这换班的再过一会儿大概会来了吧?要是睡过了头,我就得冻死了。”   嗖的一声轻响,吴铭从地上跳起,一只大手捂住鬼子的嘴,钢锥准确地插入了鬼子的太阳穴,顺势还搅动了一下。   将死不瞑目的鬼子尸体扔在地上,吴铭脱下斗篷,盖上,又捧了几把雪,仔细地掩藏好。背着三八大盖开始“尽职”地当起了鬼子的哨兵。   “这玩意还真好使。”吴铭端详着手上的钢锥,“扎中脑袋和心脏一样能致人死地,流血又少,杀人也要讲究点美观和艺术不是,看来我的修养和层次又提高了不少啊!”   吴铭在地上捡起一块烧剩下的木炭,抹了把炭灰在脸上,又向火堆中扔了几把树枝,开始等待换岗的鬼子。   将近凌晨一点,宿营地开始陆续有鬼子呵欠连天地走出帐篷,各自前往自己的哨位。   “横山君,你下去休息吧!”一个鬼子躲躲藏藏地走到了吴铭身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强打精神问道:“该死的支那人走了吗?”   “不知道。”吴铭不耐烦地答道,转身便要离开。   “有烟吗?”小鬼子拉了拉吴铭的胳膊,“横山君,你的声音怎么有些嘶哑,是不是被冷风吹的。”      第108章 两次爆炸      吴铭眯了眯眼睛,杀心顿起,偷偷瞅了瞅四周,旁边的鬼子隐藏得都很好,这也给自己创造了机会,我看不见他们,他们应该也看不到我。要是留下这个小鬼子,没准被他发现了地上的尸体呢!   吴铭慢吞吞地转过身,左手递过去一盒烟,正当小鬼子伸手去接的时候,左手突然上移,掐住鬼子的下巴,将他一下推靠在了大树上,同时,钢锥的尖端带着一点寒星狠狠地插进了小鬼子的左眼,直透入脑。   将鬼子的尸体慢慢地倚靠在大树上,吴铭拍了拍尸体的肩膀,用日语说道:“好好站岗,不要靠近篝火。”说完,转身学着小鬼子的样子,借着树木的掩护,向鬼子的宿营地走去。   望着前方在几堆篝火旁的十几座帐篷,吴铭的脑筋急速转动起来,怎样才能确定鬼子军官的位置,又该如何下手呢?   吴铭停下了脚步,隐身在一棵大树后,将身上的手榴弹每两颗捆在一起,拉弦都拧在一起,挂在身上,向最边上的帐篷走去。   一个哨兵在帐篷附近无精打采地来回转悠着,看见一个同伴走了过来,只瞟了一眼,便把目光又转移到了别处。   “有火吗?”吴铭凑了过来,左手拿着盒烟,笑着地问道,“可把我憋坏了,都是该死的无耻的支那人搞的。”   鬼子哨兵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掏火柴。   “那边背风,点个火马上就还你。”吴铭指了指帐篷的阴影,“你也抽上一根,放松放松。”   鬼子哨兵犹豫了一下,看见吴铭已经走了过去,摇了摇头,只好跟了上来。   吴铭殷勤地递上烟,眼睛闪着寒光,四下观察着动静。差不多了,吴铭突然发难,从侧后猛地勒住了鬼子的脖子,用力一扳,颈椎骨发出喀吧一声脆响,鬼子的脑袋转着奇怪的角度,大睁着两眼,软瘫在吴铭身上。   吴铭将鬼子尸体放在帐篷的阴影里,又从他身上摘下手榴弹揣好,听着帐篷内发出的鼾声,冷笑一声,“睡吧,睡吧,这就送你们回日本去了。”   选好了躲避的地方,吴铭抓着两颗手榴弹,猛地掀开帐篷帘,将手榴弹扔了进去,然后迅速地翻滚到旁边的小洼地内,双手抱头,一声狂吼,“有狼啊!”   话音刚落,两颗手榴弹几乎同时炸响,只听见轰的一声,帐篷整个被掀了起来,破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吴铭使劲摇了摇头,甩掉头上的尘土破布,还是离得近了些,耳朵有些嗡嗡作响,他飞快地爬了起来,一面高喊:“敌袭,敌袭。”一面向着树林里胡乱打着枪。   宿营地里沸腾了,惊慌失措的哨兵学着吴铭的样子,高喊着敌袭之类的话语,一边向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开着枪。   从帐篷里钻出来的鬼子越来越多,乱哄哄地不知所措,见制造混乱的目的已经达到,吴铭趁机混入了鬼子群中,装模作样地观察着动静。   小林一光铁青着脸走了过来,几个卫兵紧紧地跟在他的周围,吴铭嘴角微微动了动,正主亮相了,眼睛盯向小林一光的帐篷,慢慢地走了过去。   “阁下。”中队长一脸郁闷地走了上来,“我们可能又遭到了狗炸弹的袭击,一个帐篷内的帝国士兵几乎全部壮烈殉国。”   小林一光推开中队长,径直走向被炸毁的帐篷,地上一片狼藉,破布烂肉,残肢断臂,惨不忍睹,有几个医护兵正在忙碌地处理着几个侥幸未死的鬼子兵。   此时的吴铭已经走到了小林一光的帐篷前,装作弯腰系鞋带的样子蹲了下来,将头低下,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瞅了瞅,帐篷里没有人。   他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飞快地把两颗捆在一起的手榴弹塞进了帐篷,用钢锥钉在地上,将拉弦绕了几下,用单手熟练地系在了帐篷帘的角上,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小林一光难得地没有发脾气,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挥了挥手,冲着忐忑不安的中队长有些无奈地说道:“将机关枪都拿出来,发现可疑物体立刻进行扫射,天亮后,派人把伤员抬下去,再向浅野阁下汇报,请求增兵。”说完,转身而去。   鬼子中队长松了一口气,望着小林一光远去的背影,又对着远处黝黑险恶的山林看了一眼,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伸手叫过几个小队长,开始布置任务。   “阁下小心。”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吓了鬼子中队长一跳,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轰”的一声巨响,树枝、泥土混着雪块,夹杂着破碎的帐篷布被爆炸的气浪掀得很远,哗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再次受到突然的袭击,周围的鬼子都条件反射般地趴在了地上,鬼子中队长惊呆了,嘴巴里含着的香烟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几秒钟后发疯一样推开身旁的鬼子兵,冲了过去。   “医护兵,医护兵,快过来,快过来救治小林阁下。”当看到小林一光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鬼子中队长立刻失去了方寸,嘶声嚎叫起来,战事不顺,本来还有小林一光在上面扛着,要是他出了意外,自己如何面对浅野阁下,恐怕自己就要剖腹谢罪了。   吴铭随着鬼子群向前靠了靠,伸长了脖子看着几个医护兵急匆匆地跑过来,给小林一光做着诊视。   “川畸阁下。”一个医护兵抬头对鬼子中队长说道:“我们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小林阁下的伤势很重,需要马上送进县城医院进行手术,否则……”   听到这话,吴铭皱起了眉头,开始考虑怎么样能再次出手,干掉这个命大的鬼子官,特别是当他听到小林的名字时,杀心不可遏止地又升腾而起。      第109章 暗夜血杀      “连夜下山,用汽车将小林阁下送进医院。”川畸稍微松了口气,命令道。虽然他很想收兵,结束这场无聊又危险的追剿游戏,但没有上面的命令,擅自撤退,足够他上军事法庭的了,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连重伤员一起送走,再请示浅野阁下下一步的行动。”川畸说着,挥手叫过一名小队长,“你带,”略微沉思了一下,川畸继续说道:“带一个班的人员护送,一定要确保小林阁下的安全。”在他想来,下山这边是搜剿过的区域,应该比较安全,可是留在山上的部队一定要保持战斗力,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稍一不慎,永野小队的悲惨命运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了。   由于这次搜剿,只带了两副担架,只有一个伤得快死了的鬼子,和象小林一光这样身分高的才享受这种特殊的待遇。   吴铭快步上前,抢先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瘦弱的伤员,脸上带着笑容,弯下腰,“来,我背你下山吧!”   “谢谢,谢谢。”这个伤了一条腿的鬼子连声感谢着,趴到了吴铭的背上。   “不用谢。”吴铭客气着,心里却在发着狠,“敢让老子背着你,等会你就知道厉害了,我摔死你这个兔崽子,妈的,怎么不炸断你的狗腿呀,好减轻点分量。”   护送的鬼子是十三个,抬担架的是四个,除了我还有六个是背人走的,还有两个医护兵,有战斗力的一共是二十五个,那些伤员一脚一个就能踩死。走在下山的路上,吴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盘算着怎么灭了这些鬼子兵,除掉小林一光。   可吴铭背着的这个小鬼子却是个碎嘴子,或许是出于感激,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吴铭说话。开始吴铭还嗯啊地应付几句,可后来实在是不厌其烦。   “安静。”吴铭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些紧张地指了指旁边的树林,“别说话了,刚才我好象看见一个黑影闪了一下。”   “啊!”小鬼子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吴铭手指的地方。   旁边几个负责护送的鬼子也紧张起来,端着枪,仔细地观察,脚步放慢了下来。   “我去看一看,兴许是只野兔。”吴铭自告奋勇,将背上的伤兵轻轻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摘下肩上的步枪,上上了刺刀。   一个满脸胡子的老鬼子犹豫着,万一有人在旁边潜伏,还真是个威胁,可进入这黑乎乎的林子里,危险性也很大呀!   “大日本皇军岂能被懦弱卑鄙的支那人所吓倒。”吴铭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让支那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说罢,转身就向山林中冲去。   “斋藤,山口,你们和他一起去,不要太深入了。”老鬼子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命令两个手下跟上吴铭,“你背上伤员,咱们继续前进。”又指着另一个鬼子吩咐道。   吴铭猫着腰小跑着跑进了树林深处,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嘴角挂着一丝狞笑,戴上了最后一支钢锥,前面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两个鬼子跟了上来,发现吴铭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发现什么了?”两个鬼子凑了过来,山口不解地开口问道。   “你们看这里,仔细地看。”吴铭指着一丛枯草,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两个鬼子立刻蹲下身子,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一丛枯草。   吴铭稍退了一步,狠狠一脚踢在山口的后脑上,大头皮鞋的坚硬,再加上吴铭的脚力,山口哼都没哼便一头扎进了枯草之中。斋藤愕然回头,一柄雪亮的刺刀准确地刺入了他的脖子。   “傻逼,让你看你就看哪?”吴铭拔出了刺刀,不屑地看了看斋藤毫无生气的眼睛,又冲着山口刺了两下。   一个班的鬼子分成了三部分,前面开路的是三个人,班长,机枪射手,副射手。两边各有五个鬼子护卫着伤员队伍的两翼。由于有伤员的拖累,再加上天黑路滑,前进的速度很慢,而且队伍拉得越来越开。   “时间不短了,他们不会有事吧?”那个伤了腿的鬼子回头望了望,担心地问道。   “应该没事吧?”老鬼子皱了皱眉,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有事,他们会鸣枪示警的。”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吴铭快速地跟了上来。   “山口和斋藤呢?”老鬼子迎上来,看了看吴铭的身后,焦急地问道。   “我们抓住了一个支那人。”吴铭喘着粗气,指了指身后,“山口君和斋藤君押着人,走得慢一些,让我先回来报信。”   “哟西。”老鬼子立刻高兴起来,二百来人折腾了大半天,不仅损兵折将,连支那人的样子都没看清,现在却抓住了一个,这功劳可是大大的。   “你们先走。”老鬼子冲着背伤员的鬼子摆了摆手,“我在这里等等山口和斋藤。”   “那个支那人非常的狡猾,藏在一堆枯草丛里,正往一条狗的身上绑炸药……”吴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突然用手一指,“看,山口君和斋藤君过来了。”   老鬼子抬头看去,只看见黑乎乎的山林,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哪里有人的影子。   一只大手从后面迅速地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脖子一凉,鲜血喷溅而出,老鬼子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意识和精力随着血液迅速地流失了。   “得加快速度了。”吴铭自言自语道,“要是等天亮了,可就不好办了。”说完,瞅着地上老鬼子的尸体笑了笑,“借你的血用一用,没意见吧?”   吴铭快速地化了一下妆,又加快脚步,追上了护卫左翼的鬼子。   “大浦前辈呢?”一个鬼子兵疑惑地瞅着吴铭,“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我们遭到了袭击。”吴铭一脸惶急,“大浦君让我来找人增援。”   “可是,为什么没有……”小鬼子皱着眉头望了望后面,噗,吴铭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肚子,冷冷地补充道,“没有枪声是吧?”说完横着一划,花花绿绿的内脏从身体里掉了出来,“嗷”鬼子爆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捧着这些垃圾徒劳地往肚子里面塞。   吴铭不再理会,手握匕首,飞身扑向背着伤员的鬼子兵。   短暂十几秒钟的搏斗之后,三具尸体倒在了吴铭的脚下,吴铭拉过鬼子伤员的尸体,将鲜血在脸上抹了抹,倚在尸体上开始躺下装死。相信那一声惨叫不会没有人听见吧,看看一会儿来几个送死的。   不多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五个鬼子跑了过来,望着地上的尸体惊讶不已,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支,支那人。”躺在地上的吴铭突然发出了呻吟,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浦君,已经,已经追上去了。”边说边吃力地举起手,向树林里指了指。   一个鬼子伍长点了点头,冲着旁边的医护兵说道:“你照顾一下他,我带人去看看,真是奇怪,大浦为什么不开枪指示方位呢?”   四个鬼子小心翼翼地向树林里搜索着前进,吴铭突然冲着身边正在给自己检查伤势的鬼子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分外醒目。   “轰”“轰”,四个鬼子突然遭到了来自身后的手榴弹的袭击,硝烟未散,吴铭便冲了上来,抡起驳壳枪“啪啪啪”地补了几枪。然后飞快地跑回了原地,又趴下装死。   等到又一拔赶过来的三个鬼子被吴铭偷袭后,护卫伤员的鬼子班长不敢再向这里派人了,和几个鬼子商量起来。   摆在鬼子班长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原地等待,等山上或山下的援军或者是天亮以后再下山;第二是先扔下所有的伤员,只抬着小林一光,利用拼凑出的一个班的兵力强行护送下山。   吴铭没有闲着,此时他胡乱披着两件从鬼子身上扒下来的白衬衣,腿上用鬼子身上撕下来白布条胡乱缠绕着,象猎豹一样流荡在鬼子的队伍周围,瞅准机会不断地用冷枪狙杀着鬼子。   “八嘎。”在倒下了第三个鬼子后,鬼子班长终于粗暴地打断了属下们的意见,“小林阁下的伤势不能耽搁,而且我们呆在这里等援兵,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援兵难道会飞吗?”说着指了指枪响的方向,“你们没看出来吗?那是一个神枪手,而且极为擅长伪装,留在原地只会让他一个一个地把我都消灭掉。”   “把伤员都留在这里,每人发一颗手榴弹。”鬼子班长扫了一眼不远处坐在一起的鬼子伤兵,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横田,你负责设置一条防线,全力阻挡支那人的追击,我和小野、杜山,护送小林阁下。”   “哈依。”几个鬼子齐声答道。   就这样,剩下的鬼子一分为二,五个鬼子抬着小林一光,飞快地下山,另五个鬼子则分散开来,挡住了吴铭前进的脚步。      第110章 对武士的理解      在黑暗之中,越是恐惧不安,越容易被猎杀。日本鬼子现在和吴铭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都躲藏在角落里,使用的都是三八大盖。即使有伪装,穿着防弹衣,吴铭也有了头疼的感觉,日本鬼子的枪法也很准,他可不想去挑战三八大盖那可观的穿透力。   妈的,这小鬼子还真不好对付,再呆一会儿山上的鬼子也要赶来增援了,只有采取大迂回,绕过前面的鬼子,看能不能追上那个小林一光了。吴铭暗暗咬了咬牙,匍匐前进,接近了鬼子的伤员,奋力投出了两颗手榴弹,这些杂碎,还是不要活在世上浪费粮食的好。   风呼呼地从耳旁刮过,垂下来的树枝不断刮在吴铭的脸上,打得生疼,他不得不用一块破布包住了脸,急速地奔跑着。   当山边透出了第一丝曙光的时候,已经奔跑了近两个小时的吴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倚靠在一棵大树上,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侧前方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鬼子的背影了,吴铭蹲下身子,胡乱吃了两把雪,又用雪在脸上使劲揉了两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临战的兴奋、冰凉的感觉,让他再一次振奋起来。再加把劲,超过他们,给这群鬼子致命一击。他迅速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使劲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两口气,小跑着从侧面向鬼子接近。   鬼子班长抬头看了看天,稍微放松了点紧张的情绪,看来自己的手下真的拖住了那个神出鬼没的支那人,天快要亮了,再有不到一个小时,便能赶到山下营地了。   “小林阁下怎么样了?”鬼子班长低声问道。   “还好,伤势没有恶化。”一个医护兵把手从小林一光的脖颈处拿开,“脉搏跳动得比较有力,如果能尽快送到医院,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鬼子班长点了点头,“到前面的小土包换一换人吧,再加快点速度,你们抬着担架已经很长时间了。”说完,伸手指了指前面。   “卧倒。”鬼子班长突然惊恐地高声喊道,身体迅速地趴在小林一光的担架上,一个冒着青烟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小土包后飞出来,在鬼子的头顶炸响,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爆炸的烟尘刚刚落地,吴铭拎着驳壳枪已经冲了过来,毫不留情地向着地上的鬼子不管死活“啪啪啪”就是一阵急射。   望着趴在小林一光身上,背后遍布弹片的鬼子班长,吴铭沉默了一会儿,这家伙要不是护着小林一光,兴许能躲过自己的偷袭,可这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要是他能想明白,绝对不会这样做。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却说明日本武士道对他的熏陶到了什么程度。   拉着鬼子班长的脚,吴铭将他拽到一旁,拔出匕首,走向小林一光。   此时重伤的小林一光竟然奇迹般地慢慢睁开了眼睛,费力地辨认着走过来的吴铭。   “小林一光。”吴铭停下了脚步,冷冷地说道。   “你是谁?”小林一光翕动着嘴唇,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吴铭咧嘴嘲弄般地笑了,道,“画了那么多图像到处找我,见了面却不认识了吗?”   小林一光死死地盯着吴铭的脸,眼睑慢慢地在收紧,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王—-不—-四。”   “做了个明白鬼,也算对得起你了。”吴铭将手中的匕首向小林一光的脖子伸去。   “你,不是真正的武士。”小林一光在死亡面前,反倒微笑了一下,张嘴说道。   吴铭停止了动作,歪着头,询问般地望着小林一光。   “不敢堂堂堂正正地与皇军作战。”小林一光积攒着全身力气,清晰地说道:“只会偷偷摸摸地偷袭,懦弱胆小的鼠辈,无耻卑鄙的懦夫。”   “请不要侮辱武士这个称呼。”吴铭毫无表情地听着小林一光的痛骂,缓缓地说道:“我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个武士,尽管中国也有这个称呼。”边说边把匕首放在小林一光的脖子上,“武士是向强者挑战的无畏勇士,而不是象你们日本人那样以屠杀平民为乐的畜生,你,作为一个侵略者,一个杀人放火的畜生,不配跟我谈什么武士。”说到最后,吴铭的眼睛一瞪,匕首狠狠地切入了小林的脖颈。   结束了,吴铭将小林一光的人头用鬼子的军服胡乱一裹,系在腰间,顺手将医护兵的急救箱也背了起来,转身消失在山林之中。   一线光芒终于刺破了天空的云彩,太阳在山顶露出半张脸,将红通通的光芒无私地洒向群山和大地。   吴铭在山林里穿行着,费了很大的劲,才循着女兵们留下的特殊标记与她们会合了。   “我没事。”沈敏冲着吴铭勉强地一笑,宽慰道。   “嗯。”吴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伸手掀开她的衣服,解开绷带,仔细地检查着伤势。   良久,吴铭收回了手,拿过鬼子的急救箱,从里面挑了药,给沈敏打了一针,又细心地抹上药,用绷带重新包扎好。   “躺两天就没事了。”吴铭伸手拍了拍沈敏的额头,“我是医生,你要相信我。”   “相信。”沈敏笑着闭上了眼睛。   吴铭望着沈敏有些苍白的脸庞,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处理完胡青的伤势,吴铭简单吃了点饭,换下了肮脏血污的鬼子军装,将武器弹药又重新带好,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将一套鬼子军装放进背包。   “1号。”成晓怡伸手拦住了吴铭,“你要上哪去?”   “沈敏需要动手术,取出腹部的弹片。”吴铭解释道,“我去取手术器械。”   “手术器械都埋在石窑里,鬼子还没走,你怎么取。”成晓怡皱着眉头问道,“在鬼子眼皮子底下去挖东西,这太冒险了。”      第111章 二进县城      “去那里还不如去城里鬼子的医院方便。”吴铭抬头望着成晓怡,“我开着藏在沟外的那辆汽车走,两、三天我便能回来,你们不用担心,记着按时给沈敏和胡青打消炎针,呆会儿我会告诉你们使用方法。”   成晓怡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拦着吴铭,半晌抬起头,说道:“多带几个人,不能再让你一个冒险奔波。”   吴铭皱起了眉头,紧盯着成晓怡,成晓怡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着。   “还是多带几个人吧!”蹲在山洞角落里的王贵畏畏缩缩地建议道:“鬼子的医院,经常拿中国人作试验,医生护士都狠毒着呢!”   吴铭转过头,盯着王贵,眼中射出了犀利的光。   “好吧!”吴铭冲着成晓怡点了点头,“我带四个人走,剩下的由你指挥,你们再往深山里撤一撤,那些青龙沟的老百姓不是告诉你们不少山洞的位置吗!”   顺着一条偏僻的小道,吴铭率领着四个穿着鬼子军装的女兵花了三个多小时绕出了青龙沟,日头过午了,才绕到了沟外。   捡了些树枝,吴铭把车烘烤了一下,对柳华摆了摆手,“呆会儿你来开,我打个盹。”说完,转身似笑非笑地望着刘璐、王莹和范虹芳,说道:“到医院去总得有个伤员吧,你们谁自告奋勇啊?”   “你来。”王莹推了一把刘璐,“你长得瘦,比较象。”   “你也不胖啊!”刘璐不满地白了王莹一眼,脚步向后退去。   “都别谦让了。”吴铭将一套满是血污的军装扔了过去,“不管是谁,上车就给我穿上装死,下车还有人抬着走,这么美的事,怎么没人干呢?”   路上连过了几道哨卡,哨卡的鬼子看着吴铭的中尉军服,又简单检查了一下车内,便敬礼放行了。自从把支那游击队逼进了青龙沟的山林里,这两天每天都有运送伤兵的汽车经过,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快到县城了。”柳华轻声说道,她实在不太忍心叫醒吴铭,一夜没合眼,实在是太疲惫了,可是望着依稀可见的城墙,她又有点心里没底。   “加快速度,我们耽误不起时间。”吴铭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笑了笑,“这下子就更象从战场上刚下来的,衣服褶褶巴巴的,眼睛里还有血丝。”说着,从怀里掏出王贵画的医院方位图,“进城后,照着图走,直接到医院。”   “明白。”柳华将图放在面前,笑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醒,我就觉得心里踏实了,刚才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望着县城直打怵。”   “经验还是少了。”吴铭微微点了点头,“只要抓住鬼子的心理,在适当的时候说最恰当的话,便不会引起怀疑,你当我刚才在睡觉吗?我把咱们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想清楚了,就算不是万无一失,也基本上差不多。当然,意外情况时的随机应变也最重要,这需要锻炼,不是教便能教会的。”   说话间,汽车已经开到了城门的哨卡处,“嘎”地一声停了下来。一个嘴里叼着烟的鬼子斜着眼睛走了过来。   车门一响,吴铭跳了下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望着鬼子兵,不由分说,走上几步,一把打掉了鬼子嘴上的烟,“我们在青龙沟浴血拼杀,你在后面便是这么散漫吗?”   看着气势汹汹的吴铭,鬼子慌忙一个立正,低头道:“请阁下原谅。”   “马上给医院打电话,一个帝国勇士急需手术,让他们马上准备。”吴铭指了指旁边的岗亭,厉声命令道。   “哈依。”鬼子答应一声,小跑着向岗亭奔去。   吴铭把冷酷的目光又转向了前面,两个鬼子兵立刻慌慌张张地推开路障,生怕这个刚从前线下来,一肚子火气的中尉再次发飚。   吴铭冷哼了一声,跳上汽车,对柳华轻声说道:“开车。”   “小鬼子原来是欺软怕硬的贱皮子。”柳华抿着嘴角,微笑着说道:“对他们越凶,他们就对你越尊敬。”   “差不多。”吴铭点了点头,“崇尚武力和强者,对苦苦哀告的弱者不屑一顾,这便是日本人的民族性格,可惜中国人到现在还没有这个意识,以后也……”说到这里,吴铭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   汽车在城里的街道上拐来拐去,直接开进了医院。   鬼子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汽车刚刚停下,两个抬担架的男护士和两个鬼子的女护士便跑了上来。将车上装死的刘璐抬了下来,直奔手术室。   一个女护士还安慰着吴铭,“中尉阁下,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廉介副院长正好有空,将亲自主刀,请您放心。”   “哟西。”吴铭点了点头,阴冷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对着旁边的女兵们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跟上自己。   跟着女护士,吴铭等人直接来到了手术室,女护士礼貌地伸手拦住了吴铭,“中尉阁下,请在外面等候。”   吴铭冷冷地拔开了她的手,“那是我的弟弟,我要亲眼看着他手术。”说完偷偷拉了把王莹,抬脚便闯了进去。王莹转头冲着柳华和范虹华眨了下眼睛,转身紧跟着吴铭。   手术室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是消毒室,里面才是做手术的地方。吴铭闯了进来,顺着门向里面看了一眼,三个鬼子大夫,还有两个女护士。   “中尉阁下,请您就在这里等候吧!里面是不能进去的,以免病人的伤口感染。”跟进来的女护士无奈地对吴铭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冲着女护士说道:“拜托,请廉介副院长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他说。”   女护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去叫副院长。”      第112章 送给鬼子的礼物      吴铭看了看王莹,低声说道:“准备好,动作干净点。”边说,边往手指上戴上钢锥。   王莹点了点头,将匕首抽出,两只手背在身后。   不大一会儿,廉介副院长和女护士推门走了出来,这个老鬼子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乍看上去挺和善的样子,不过吴铭却透过镜片发现他的眼中偶尔透出的寒光。   “中尉,你应该相信我们医生的能力。”廉介一边摘下嘴上的口罩,一边不满地说道:“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哈依。”吴铭恭敬地低了低头,然后走到门口,将手术室的房门关好,又走了回来。   “鄙人马上便要回到青龙沟继续作战,所以郑重地拜托廉介阁下,务必照顾好鄙人的兄弟。”吴铭对着廉介说道。   廉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中尉,你可以放心地继续去为帝国的圣战出力,你的兄弟留在医院里会被照顾得很好的。”   “多谢。”吴铭见王莹已经站好了位置,边说边愕然地瞅着廉介身后,好象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那是什么?”   廉介疑惑地转头观看,吴铭一手捂嘴,一手的钢锥狠狠地刺了下去。   王莹同时也勒住了鬼子女护士的脖子,匕首刺入了她的肾部,同时手上还带着搅动。   “进去后,我三个,你一个。”吴铭将手上的钢锥收起来,拔出了匕首,藏在袖筒中,对着王莹说道。   王莹点了点头,笑着对吴铭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吴铭和王莹推门走进了手术室,径直走向手术台。两个男医生和两个女护士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都抬头疑惑地望着吴铭。   “我要和我的兄弟告别,他的生命就拜托诸位了。”吴铭走到两个医生面前,用生硬的语气说道。   “没有问题。”两个医生对视了一下,一个年纪稍大的鬼子医生点头说道。   “那好。”吴铭左手猛地捏住了一个鬼子的喉咙,右手的匕首迅速地从另一个鬼子的脖子上划进。   “呃”鬼子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踉跄着后退两步,抽搐着倒在地上。   吴铭的匕首脱手而出,直贯入正要张嘴惊叫的女护士的咽喉,将声音堵了回去。   王莹也比较干净地解决了另一个女护士,吴铭的左手发出了一声脆响,他发力捏碎了正挣扎着的鬼子的喉骨,又狠狠地一拳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才来呢?”刘璐哭丧着脸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鬼子的麻药都准备好了,可吓死我了。”   吴铭淡淡地笑了笑,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器械和药品,命令道:“找个箱子,把这些东西全部装走,我们立刻出城。”   将手术器械和一些药品收拾妥当后,吴铭将剩下的酒精“哗哗”倒了一地,扔下了几颗手榴弹,又将手术室里应付紧急情况时准备的蜡烛削去大半截,小心翼翼地点燃后放在了地上,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个空药品箱子,笑着对王莹和换上了护士服的刘璐说道:“走吧!再有十几分钟就有好戏看了。”   ……   “您在装什么呢?”柳华边开车边奇怪地问道。   “送给小鬼子的礼物。”吴铭将一个血迹迹斑斑的包裹装进了药品箱子,又用绳子捆扎好,笑着回答道。   “不知道你又想出什么诡计了?”柳华摇了摇头,“小鬼子又要遭殃了。”   “吓唬吓唬他们。”吴铭拍了拍箱子,冷笑着说道:“真正的诡计是在医院里,大火加爆炸,够他们的呛。不过,那时候咱们已经出城了,看不到这场好戏了。”说完,稍有遗憾地摇了摇头。   汽车来到了城门口停了下来,刚才站岗的鬼子看见吴铭跳下车,慌忙立正敬礼。   “哟西。”吴铭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将手里的箱子递了过去,“请转交给秋水司令官阁下,就说鄙人军务紧急,不能当面呈交,十分抱歉。”   “哈依。”小鬼子如释重负,殷勤地说道:“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看见箱子,秋水阁下就知道我是谁了。”吴铭摆了摆手,“那就拜托了。”说完,转身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吴铭爬上路旁的电话线杆,将电话线全部砍断,才跳上车,继续向青龙沟方向疾驰。   “汽油好象不够了。”柳华皱了皱眉,伸手指了指仪表。   “我知道。”吴铭点了点头,“小鬼子不是傻瓜,城里出了事,肯定会派人来追赶,或者通知哨卡拦截。”说着,伸手敲了敲后车窗,冲着伸头过来的王莹说道:“把武器都准备好,咱们一路冲杀回去,让鬼子知道咱们已经出来了,逼他们从青龙沟撤兵。”   “这么一闹腾,以后进城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柳华不无忧虑地说道。   吴铭咧嘴笑了起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别把敌人想得过于愚蠢,想进城,办法有的是,就看你怎么动脑筋了。难道非要装成鬼子才行吗?”   “什么事在您眼里也不困难。”柳华微笑着,“为什么您总是那么自信呢?大家眼里穷凶极恶的小鬼子,您却敢尽情地耍弄他们。”   “怎么跟你说呢?”吴铭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似乎在回忆似的慢慢说道:“我执行的杀人任务,难度比现在只大不小,那些人的防卫更严密,设备更先进,可我还是能创造或者说是抓住机会,所以现在对付鬼子不像你们那样感觉困难,相比较的话,还是我在心理上更占有优势吧!”   “应该是这样。”柳华赞同地点了点头,有些期盼地说道:“有机会,把您的那些经历讲给我们听听行吗?肯定非常刺激,非常好听。”   “是非常血腥,非常无情。”吴铭摇头纠正道,“该杀的不该杀的,该死的不该死的,当时在我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第113章 狗咬狗,鬼打鬼      县城鬼子的司令部内,秋水龟次郎的嚎叫声整个院子都能听到,“浅野这个混蛋。”秋水一脚踢翻了椅子,暴跳如雷,“他不是发电报说,已经把游击队逼进了山里,胜利指日可待吗?现在医院被烧被炸,连指挥次官小林的人头都被送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阁下请息怒,我这就去发电报询问。”鬼子参谋转身欲走。   “命令宪兵队,马上出城去追赶。”秋水龟次郎厉声说道,“一定要把这个不三不四捉回来,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一刀一刀碎割了他。”   “哈依。”鬼子参谋一低头,转身匆匆而去。身后传来了哗啦叮咣砸东西的响声,他不禁咧了咧嘴,还从来没见过秋水阁下发这么大的火,看来这回是真被气坏了。   插着膏药旗的汽车一连过了五道哨卡,每逢鬼子盘问,在吴铭的交涉下,都比较顺利,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很安全。   “前面还有三个哨卡,我准备在下一个哨卡就动手。”吴铭瞅着窗外,面无表情地说道。   “刚才怎么不动手呢?”柳华问道,“不是说要一路冲杀过去吗?”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吴铭将身上靠在座椅上,眼睛似睁非睁地望着前方,“如果打得早了,我怕会被鬼子粘住,毕竟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把手术器械拿回去,给沈敏做手术。现在已经到了青龙沟的外围,而且汽油也差不多了,该是走路回去的时候了。”   “明白了。”柳华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在后车窗上使劲敲了几下。   半晌,王莹揉着眼睛把脸凑近了车窗,看着吴铭比划出来准备战斗的手势,精神一振,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   “这帮家伙,再不叫她们,都快睡着了。”吴铭回头坐好,笑着说道。   “我也有些困了,不知道您为什么那么精神?”柳华佩服地望了一眼吴铭。   “我是男人,体力比你们要好,这有什么奇怪的。”吴铭满不在乎地说道,忽然脸色凝重起来,将耳朵侧过去,仔细倾听起来。   身后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摩托车的马达声,有鬼子追上来了。吴铭眯起了双眼,大声对车后喊道:“有鬼子追上来了,离近了就给我狠狠地打。”   路况很差,汽车不得不时快时慢地行驶,而身后鬼子的摩托车借着小巧灵活的优势肯定会越来越逼近。   “断续开关边灯,这样鬼子就不容易击中我们了,车可以开得慢一些,不用害怕,摩托车追上来,也载不了太多的鬼子。”吴铭一边下着命令,一边抽出两把驳壳枪,做好战斗的准备。   “前面哨卡的鬼子听见枪声赶过来怎么办?”柳华紧盯着前面,有此担心地问道。   “就是要他们赶过来,反倒省了不少事情。”吴铭指了指前面,“就在前面那片小树林边上停车,咱们不走了。”   “嗒嗒嗒……”刘璐操纵着机关枪,将一阵弹雨泼了过去,当头的一辆摩托车冷不防中弹车头一歪,翻滚着跌到路旁的沟里。紧接着后面几辆鬼子摩托车慌忙停车,关闭车灯,纷纷开枪还击。   汽车“嘎”地一声停了下来,吴铭和几个女兵跳下了汽车。   “你们两个拿着东西先走,3号、6号和我留下。”吴铭接过王莹递过来的狙击步枪,指着小树林,大声命令道。   “那边有鬼子上来了。”王莹趴在地上,指了指后面影影绰绰出现的鬼子。   吴铭转头看了看另一边,追赶上来的鬼子边打着枪,边向这边冲了上来。   “开火,狠狠地打。”吴铭端起枪,砰的一枪,击倒了一个跑在前面的小鬼子。   “嗒嗒嗒……”刘璐手中的机枪猛烈地开火,冲过来的鬼子传来了惨叫声,鬼子纷纷趴在地上躲避子弹,奋力还击着,还有鬼子不断大声喊叫着什么。   “老子就是王不四,过来呀,小鬼子。”吴铭用日语大声喊道,抽出驳壳枪横扫出去一梭子子弹,暂时压制住鬼子爬起来的欲望。   刘璐换上弹夹,正要射击,却被吴铭伸的制止了,不由得疑惑地望着吴铭。   吴铭坏坏地一笑,伸手拎起机关枪,借着汽车的掩护,冲着另一面冲上来的鬼子大声喊道:“巴嘎牙鲁,干死你们这帮小鬼子。”喊完,冲着鬼子的人影就是一梭子。   “两面夹攻啊!”王莹咧了咧嘴,笑着端枪射击着。   “夹你个头。”吴铭笑骂道,“还不快溜,在这傻等着找死呀!”   三个人翻下路沟,借着杂草小树的掩护,猫着腰迅速地跑开了。   他们这么一撤,战场上变成了两伙鬼子隔着汽车在黑暗中对射,由于刚才都听到的吴铭的日语喊话,所以对面传来的日本话,他们也并不觉得有异常,依然敬业地互相攻击着。   “再也没有比你坏的了。”王莹回头望了望正打得火热的战场,笑着说道:“两边的小鬼子都听到了你的日本话,这下非打个头破血流不可。”   “打吧,打吧!”吴铭听着枪声,冷笑着,“狗咬狗,鬼打鬼,还真有点期盼这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呢?”   “还是快走吧!”刘璐摇了摇头,“我还是有些担心阿敏的伤势,你到底行不行啊?不会是骗人的蒙古大夫吧?”   “切,小瞧我。”吴铭很不满意地说道:“好歹我也是医科大学快毕业,总也实习过两回,虽然没亲自主过刀,可还是能对付两下子的。到时,你们就看我的好了。”   “你下得去手,我们就看着。”王莹别有深意地说道:“反正阿敏的命是你救的,她肯定无所谓了。”   “什么意思?”吴铭皱起了眉头,瞅着王莹,“你的命算不算是我救的,我给你来两刀先练练手,你也无所谓了?”      第114章 救人很累      “别,别。”王莹吓得直摆手,“我可不是阿敏,你这个冒牌大夫,可别拿我练手。”   “哼。”吴铭白了她一眼,“等你见识了我的绝世刀法,别哭着喊着求我啊!”   “见识了,早就见识过了。”王莹干笑着说道:“胡青那象被狗啃似的脑袋,我们看得都不愿意看了。”   吴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着王莹,说道:“让你逃掉了,才在这说风凉话,下回我给你也来个另类的头型,刻上字,象罗德曼一样。”   “算了,算了,我可不要像什么既罗嗦,还什么慢的家伙。”王莹加快了脚步,与吴铭拉开了距离,“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肯定跟您是一样的坏家伙。”   “跑什么?当我稀罕哪!”吴铭摇了摇头,对身旁偷笑的刘璐说道:“别傻笑了,该往地上撒作料啦!”   “哦,差点忘了。”刘璐拍了拍脑袋,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边走边往地上撒。   吴铭抬头望了望天,虽然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在心里还是很担心沈敏的伤势的,最好别伤到内脏。现在这种条件,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先好好回忆一下书本上学的东西,还有实习时看医生做手术时的程序吧!   几个人轮流背着东西,在山野里足足走了六、七个小时,才找到了成晓怡他们住的山洞,这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   四个女兵放下东西,匆匆忙忙看了看沈敏,一个个累得连饭都没吃,便各自找地方睡觉去了。   吴铭强打精神,又给沈敏做了下检查,好在现在气温低,伤口并没有出现感染,沈敏虽然很虚弱,但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吴铭坐在沈敏身边,打了个呵欠,准备先去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做手术,否则脑袋不清醒,没准眼睛不够用,再出点什么意外可就砸锅了。一抬头,却发现沈敏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   “再休息休息吧,我也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就给你做手术。”吴铭轻轻拍了拍沈敏露在被外面的手,安慰道:“别害怕,我真的学过医生,保管没有问题。”   沈敏反手轻轻抓住吴铭的手,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又去冒险了吧?我问她们,她们都不告诉我你上哪去了,看你的样子,很疲惫,很憔悴,为了我,你不值得。”   吴铭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看看四周没人,轻轻凑到沈敏的耳旁,“傻姑娘,跟我睡过几回了,还跟我客气。”说完,轻轻地她耳垂上吻了一下。   沈敏的脸上浮起了红晕,眼睛里似乎有泪珠在闪动,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   “别说话了。”吴铭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着说道:“等伤好了,咱俩继续啊,你争气一点,要是怀上了,没准能拴住我这匹野马呢?”   “呵,咳。”沈敏想笑,似乎又牵动了伤口,脸上的神情既痛苦又快乐,很复杂,“我,我会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就是能给你……”   “明白。”吴铭轻轻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乖啊,睡吧,你不睡我也不能睡呀,我都快困死了。”   “嗯。”沈敏轻轻答应一声,笑着闭上了眼睛。   吴铭转过身去,走出了山洞,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冷酷镇静的神情。在清冷的山风中站了一会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找地方睡觉去了。   清晨,当太阳慷慨地将光和热洒下来的时候,吴铭戴着白口罩,走进了临时的“手术室”,自己的第一次啊,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5号,你准备好了吗?”吴铭对曾当过医护兵的林霞香问道。   “准备好了。”林霞香郑重地回答道。   “闲杂人员一概退出去,手术就要开始了。”吴铭转头瞅了一圈,命令道。   众人有些不放心地瞅了瞅吴铭,在他冰冷的目光下,都无奈地退了出去,走的时候都转头冲沈敏鼓励或安慰地笑着。   “不要紧张,睡一觉就全好了。”吴铭冲着沈敏说道,然后冲林霞香点了点头。   一块浸了乙醚的白布轻轻地放在了沈敏的口鼻上,不大一会儿,沈敏便沉沉睡去。   “差不多了吧?”林霞香开口问道。   吴铭像模像样地用针扎了扎沈敏的足底,试了试反射,故作深沉地说道:“可以了,麻醉还是很成功的。”   林霞香看到吴铭这么专业,信心大增,把布拿了下来,用钦佩的目光瞅了瞅吴铭。   手术前的消毒等程序,吴铭搞得是一丝不苟,非常专业,可是当他拿起手术刀,准备下刀时,却犹豫了起来,比划了半天,这一刀也没划下去。   当林霞香疑惑地第三次抬头看他的时候,吴铭终于切了下去,林霞香听到他轻声嘟囔道:“好象应该是这样吧?”   林霞香差点没晕倒,有这样的大夫吗,都下刀了还不知道对不对,还好象,应该。   “止血钳。”吴铭冷冷地说道,伸出了一只手。   “哦。”林霞香赶紧收起了胡思乱想,有点手忙脚乱地递了过去。   “纱布。”   “哦。”   “手巾,擦汗,是给我擦汗,你给她抹脸干什么?”   “哦,对不起。”林霞香赶紧照办,给吴铭擦着脑袋上的瀑布汗。   小小的手术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缝完针,抹完药,包扎妥当,疲惫不堪的吴铭和林霞香才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吴铭走开两步,摘下口罩,像狗一样地吐着舌头,伸出两个手指,冲着林霞香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的第一次。”吴铭喘着粗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的处女手术,终于成功了。”   林霞香咽了口唾沫,走到吴铭身边,“我,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当你的助手。”   “切。”吴铭不屑地摆了摆手,“以后我还就要你当助手了,头一回配合到这个程度,你表现得不错,嗯,相当不错。”   望着目瞪口呆的林霞香,吴铭又皱着眉摇了摇头,“不过,这救人可比杀人难多了,你瞧这汗出的,衣服全透了,我就是一气杀十几个,百十个,千八百个,也不能出这么多汗哪,我都快成人干了。”   当吴铭带着胜利的微笑走出去的时候,所有在外面苦苦等候的女兵们,立刻笑逐颜开,一扫刚才沉闷压抑的气氛。纷纷走进山洞,去看一眼沈敏的情况。   “一回生,两回熟。”被独自撇在洞外的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多练几回,也就没问题了,肯定不会像今天这么紧张,动作这么生硬。”   “对了。”吴铭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胡青,“这家伙不是也受伤了吗?我再接再厉,再给她做个小手术,这么一想,我的手还走痒痒了呢。”想到此处,吴铭匆忙走了回去,冲着林霞香说道:“再准备一下,我们再给胡青做个手术。”   “啊?”林霞香大吃一惊,“你,你怎么还来呀?”说着,同情地望向胡青,偷偷地使了个眼色。   “那个,那个。”胡青有了上回剪头发的教训,聪明了不少,虽然不是很理解林霞香的暗示,但还是推托道:“我的伤不要紧,弹片不是挑出来了吗?”   “那怎么行?”吴铭一脸严肃地说道:“绝不能掉以轻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地,让我仔细检查一下,才能万无一失。来,5号,拿点乙醚,先给她来个全麻。”   “您累了。”林霞香冲着旁边的几个人使着眼色,笑着说道。看来只能动员群众,才能把这个家伙劝住了,否则,胡青又得遭罪了。   “是啊!”成晓怡走了过来,笑着对吴铭说道:“这几天看把您忙得,睡那么一会儿肯定休息不过来,胡青的伤等等也没有问题,您还是先去休息吧,我们轮流照顾阿敏。”   “快去休息吧!”王莹也凑了过来,“您这么劳累,我们看着心疼啊!”   ……   吴铭很郁闷地走了出来,寡不敌众啊,他长叹了一声,找地方睡觉去了。   “搞不懂?搞不明白?”林霞香心有余悸地摸着脑袋,对着众人说道:“我的建议就是,在1号做完十个手术之前,千万不要让他给你手术。”   “难道阿敏的手术做得不成功?”成晓怡看了看还没苏醒的沈敏,疑惑地问道:“可是看你们两人的表情,好象很高兴的样子啊!”   “他的处女手术还算是成功,他能不高兴吗?”林霞香苦笑着说道:“而我一方面是为阿敏高兴,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受担惊受怕的折磨而高兴。”   “处女手术?”胡青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惊讶地说道:“难道他是头一次?”   “没错。”林霞香伸手在胡青的胸口轻轻捅了两下,加重语气说道:“你差一点就成为他的第二次了,他会很高兴,你的后果将会很严重。”      第115章 再次出击      吴铭一直睡了大半天,才算驱走了身上的疲劳,这两天他基本上没睡过几个小时,实在是有些太困倦了。   “阿敏醒了半天了,正在喝粥呢?”成晓怡笑着对吴铭说道:“您是先吃饭,还是先看看她再回来。”   “能喝粥了,说明我的手术很成功。”吴铭高兴起来,拍了拍肚子,说道:“我还是先吃饭吧,不困了,这肚子又饿得发慌。”   “嗯,手术是很成功。”成晓怡笑得怪怪地说道:“第一次手术,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我是很佩服您的。”   “光你佩服我吗?”吴铭很期待地问道:“别的人呢,是不是和你一样,钦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   “差不多。”成晓怡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这不,连胡青的伤都被吓得好了大半,您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讽刺挖苦,打击报复。”吴铭用手指点着成晓怡,不满地说道:“当我傻呀,连好坏话都听不出来。”   “呵呵。”成晓怡轻笑着转身向外面走,“别生气啊,我给您盛饭去。”   吴铭吃饭喝足,走到了沈敏的住处,在那里,林霞香还在喂沈敏喝粥,明明沈敏已经吃饱了,她还在劝着、喂着,弄得沈敏一脸苦相。   “您来了。”林霞香冲着吴铭咧嘴难看的笑了笑,把碗往他手里一放,“还是你来喂吧,就剩下一点了。”说完,转身跑了。   “唉,伤自尊了,太伤自尊了。”吴铭摇着头将粥两口喝光,“别吃得太饱,对你的身体康复没有好处。”   “原来你还真的学过医生,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沈敏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身旁,“坐会儿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吴铭一屁股坐了下来,“说实话,我这也是被逼的,总不能把你再送到鬼子医院治伤吧?”   “我宁肯死,也不让鬼子再碰我一下。”沈敏皱着眉头,坚决地说道。   “我就说说而已。”吴铭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沈敏的头,“你急什么?你想去我还不干呢!”   “你呀,天大的胆子,谁也不知道你脑袋一转,能想出什么鬼主意。”沈敏嗔怪地说道:“不过,我知道你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听阿香说,你虽然动作生疏了点,慢了点,但手术时程序和手法还是相当正确的。”   “嘿嘿。”吴铭点了点头,“这话说得还比较客观,我主要是没实践过,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   沈敏忽然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眼睛眨巴眨巴在想着心事。   “你多休息休息。”吴铭站起身,“我去看一下鬼子的动静,呆在一个地方,总是有点不太保险。”   “嗯。”沈敏点了点头,“我问你件事情,你再走行吗?”   “什么事?问吧。”吴铭笑着又坐了下来。   “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沈敏犹豫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吴铭奇怪地看着沈敏,站起身,笑着说道:“那就等你想好再问吧,我随时恭候。你的伤还没好,不要胡思乱想的,伤神哪!”   黑夜里,远处的火堆象鬼火一样闪烁着。   “鬼子现在变得狡猾多了。”成晓怡指着前面轻声说道:“他们白天缓慢推进,天还没黑,便在开阔地宿营,警戒哨不仅多,而且放出的距离也非常远。”   “又增兵了。”吴铭的眼睛里闪出了阴冷的光,“还真是要和咱们耗下去呀,我就不信这千把人能把这深山老林都占了。”   “我估计他们也是欲罢不能,强撑着呢!”成晓怡轻轻摇了摇头,“把他们打得太狠了些,就这么撤兵,面子上也过不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吴铭轻骂道,“既然这里防备严密,咱们就从别的地方想点办法,让他们撑不下去。”   “那就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成晓怡开始向后缓缓地移动,“咱们也该换个地方了。”   ……   “看来我们在外面闹腾得还不够厉害。”吴铭铺开了地图,指指点点地对众人说道。   “那就再出沟,在外面狠狠地打。”王莹挥了挥拳头,“打鬼子运送弹药粮食的汽车,让他们撑不下去。”   “依我看,是咱们人数太少了。”成晓怡皱着眉头,“鬼子肯定以为咱们也快撑不下去了,才在外面骚扰,要是人再多一些,他们就会认为咱们都跑到外面去了,就不会赖在这里不走了。”   “有道理。”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鬼子以为咱们在围魏救赵,所以才不肯撤退。”   “游击队真不地道。”柳华不满地说道:“咱们把鬼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们却藏起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哪怕打两枪也是个意思吗。”   吴铭摇了摇头,“联系不上,他们哪敢轻举妄动,咱们还是得靠自己,人少就人少,照样干得惊天动地。”   “我带一半人出击,其他人由9号率领,留在山上,照顾伤员。”吴铭下了决心,坚定的目光扫过众人,“带上机关枪,掷弹筒,炸药和起爆器,截击鬼子的运输车辆,拔掉鬼子的关卡哨所。”   成晓怡点了点头,“我们留下来的倒没有什么危险,这茫茫大山,谅鬼子也找不到,你那边要紧,先挑人好了。”   “5号留下,按时给伤员打针换药。”吴铭指了指林霞香,吩咐道:“剩下的,我挑6号、14号、7号、10号和12号。”   “我,我也跟您去吧!”站在外圈的王贵突然开口说道,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吴铭瞅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王贵不由得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算是条汉子。”吴铭走上两步,用力拍了拍王贵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起来,畏畏缩缩地过一辈子呢!”   “我……”王贵感激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两下。   “带上你的狗,还有这个。”吴铭递给他一把驳壳枪,“杀几个鬼子让我们看看,你王贵也是一个真爷们。”      第116章 双管齐下      马远方用一根树枝在雪上划着,对身旁的几个游击队干部详细解说着,“据青龙沟的百姓们说,可以穿过这片树林,翻过这座山,绕个大远,穿出去。”   抬头看了看众人,马远方继续说道:“这么多老百姓,天寒地冻,在野外坚持不了太久,为了早日打破鬼子的扫荡,我想率队穿出青龙沟,在鬼子的后屁股插上一刀。”   “我同意。”赵四海紧盯着地上画出的示意图,“穿出去,再回赵庄,满村,逼鬼子撤兵。”   “现在还能抽出两个小队的人马。”赵老海点了点头,“老百姓就交给我和民兵来照顾,你们放心地出击吧!”   “可惜和王不四他们联系不上。”赵虹不无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能合在一起,准能闹腾得大一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马远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他们能把鬼子引开,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咱们不能老指望别人。”   ……   吴铭和马远方分别采取了不同方向的出击,目的都是相同的,逼鬼子撤兵。扫荡就是这样,不怕鬼子来,就怕鬼子来了不走,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八辆汽车,约有一个小队的鬼子护送。”吴铭趴在冰冷的雪地上,仔细观察着。   “刚才我还以为您要动手呢?”王莹在手上呵了口气,拿出厚手套戴上。   “太仓促了,没准备好就不要冒险。”吴铭摇了摇头,“现在咱们就开始布置吧,等鬼子回去的时候再打他们。”   几个人在吴铭的指挥下,跑到大路上,挥动兵工锹,开始大干起来。   “大家加把劲,十米左右挖个坑,我要设置三个炸点。”吴铭一边费力地在冻土地上创着小沟,一边大声说道。   “三个炸点?”王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电线哪有那么长,这样一来起爆位置是不是太近了,很危险的。”   “起爆点就在那。”吴铭指了指大路一侧的开阔地,“那个小土坑,我就藏在那里起爆。”   “不行,太近了。”王莹摇头反对道:“那边又是开阔地,根本不好撤退,还是只设一个炸点,把电线引到这边吧,挨着小树林,跑起来方便。”   “没事。”吴铭笑着解释道:“我一起爆,你们就在那边开枪,鬼子哪会注意到这边,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人离他们这么近。”   “可是……”柳华也张嘴想劝吴铭。   “不用说了。”吴铭坚决地摆了摆手,“就这么决定了,只要你们打得够狠,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也就安全了。”   王莹瞅了瞅柳华,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用力挖着土地。   日近黄昏,太阳在山边有气无力地倾吐着阳光,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一阵阵寒风不时刮过。   远处响起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吴铭整个人蜷缩在小土坑里,头上罩着一块白布,上面还铺着层雪,只露出两只眼睛在观察着大道上的动静,听到汽车的声音,他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使劲握住了起爆器的手柄。   八辆汽车互相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鱼贯地开了过来,打头的车上架着机关枪,三个机枪射手警惕地看着周围。后面的车上坐着的是押运的鬼子兵,大概是任务完成了,都很放松,叽哩哇啦地大声谈笑着。押后的一辆车上也装的是鬼子兵,除了两个负责警戒了望的鬼子以外,剩下的基本都放松了警惕。   吴铭的眼睛死死盯着第二辆汽车,目光慢慢地随着它在移动着,猛然间,他用力按下了手柄。   “轰”“轰”……,三声爆炸几乎同时响起,在火光中,第二辆汽车被抛起了足有一米左右,轰然翻倒,紧接着油箱也发生了爆炸,汽车燃起了大火。第一辆汽车被爆炸的冲击波推翻了,车上的鬼子兵冷不防被重重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哒哒哒……”10号陈丽娟手里的机关枪喷射出一片弹雨,向鬼子猛烈射击着。   “通”一声闷响,榴弹划着弧线,落在鬼子的车队中,将两个连滚带爬刚下车的鬼子司机送上了西天。   王莹借着火光,一枪击毙了一个拿短枪的鬼子,一挥手,大声喊道:“边打边撤,把鬼子引过来。”   连爆炸带射击,让二十多个鬼子连死带伤,一个小队护送军队的鬼子只剩下了三十多人,他们纷纷跳下汽车,在小队长的指挥下向着王莹等人追击。   见大部分的鬼子离开了大路,一片狼藉的大路上,此时只剩下了七、八个鬼子司机在忙忙碌碌地处理着地上的伤兵。吴铭悄悄地出了土坑,向大路上爬去。   爬上了大路,吴铭甩掉身上的白布,露出了一身鬼子军装,将狙击步枪将身上一背,观察了一下,冷笑着跑向一个正处理伤员的鬼子。   “快来帮忙,帮我把他抬过去。”鬼子看见吴铭跑过来,伸手招呼道。   “好的。”吴铭一边答应,一边跑到了跟前,将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脖子。   “去死吧!”吴铭大力地一脚跺在鬼子伤员的胸口,随着轻微的骨折声,鬼子伤员头一歪,嘴里汩汩地流出了污血。   吴铭转身跑开,又去找落单的鬼子帮忙去了。   “就剩下这三个了。”吴铭抽出了驳壳枪,跑向装载鬼子伤员的汽车,也不说话,抬手急射,剩下的三个鬼子东倒西歪地倒了下去。   吴铭也不费事了,掏出手榴弹扔进了车厢,急跑几步,就地卧倒。   “轰”“轰”……身后连续的爆炸声让正在追击的鬼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一个个用询问的眼光瞅着小队长。   “调虎离山。”鬼子小队长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不祥的感觉,猛然间停下了脚步,也许前面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正希望自己冲过去呢!否则他们不会这么若即若离地骚扰、吸引自己!想通了以后,鬼子小队长果断地停下了冲锋的脚步,恨恨地骂了一声:“巴嘎!”。挥着指挥刀,率领着鬼子飞快地向回赶去。   “咬过去,粘住他们。”王莹挥了挥手,几个人立刻停止了撤退,反扑了过去,一路上追着鬼子们的屁股咬,鬼子们不断的吃亏,不断的有人被打死打伤。   冲出小树林的鬼子看见了大路上熊熊燃烧的八辆汽车,都惊愣住了。   “巴嘎牙鲁。”鬼子小队愤恨已极,狠狠地挥刀砍断了一根树枝。   “砰”,前方一声不经意的枪响,鬼子小队长额头上迸出一朵血花,大睁着双眼倒了下去,日本鬼子一阵忙乱。   “撤吧!”吴铭击毙了鬼子小队长后,绕了个远,与手下会合了。   “要不要把小鬼子全灭了。”陈丽娟意犹未尽地问道,“他们人不多了,顶多还剩下二十多人吧!又失去了指挥官。”   “不行。”王莹抢先答道,“鬼子的援兵估计也快赶来了,咱们还是不要贪这点小便宜。”   “呵呵。”吴铭轻笑着夸奖道:“6号的枪法越来越好,这脑子也变得聪明了,说得非常正确。”   “向您学,一辈子也学不完。”王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   望着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白地的赵庄,马远方和赵四海不禁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喷出了怒火,其它游击队的战士们也忘了疲惫,咬牙切齿地看着鬼子的“杰作”。   “就地宿营吃点饭,等侦察的队员回来再作计议。”马远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摆了摆手,转身默默走开。   赵四海安排好各项事务后,走到了正在沉思的马远方身后,“马大哥,鬼子这招真狠毒,天寒地冻的,乡亲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马远方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办?只能厚着脸皮先住在青龙沟的石窑里了。”   “唉。”赵四海想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唉。”马远方也叹了口气,“等鬼子撤了,我找王不四说说吧,好歹那个地方是人家先占上的。”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特派员,队长,侦察的队员回来了两个。”一个战士报告道。      第117章 鬼子炮楼      “别着急,把侦察的情况说清楚。”马远方笑着把水壶递过去。   侦察的队员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抹了一下嘴巴,说道:“我们两个人没走太远,发现了合适的目标后就回来了。万石乡附近,新建了个伐木场,只有三十多个皇协军把守,防备也不严密,我觉得挺合适的。”   “周围的敌人呢?”马远方追问道:“离得最近的敌人有多少?多长时间能够赶过来增援?”   “离得最近的是万石乡的敌人。”侦察队员继续说道:“有十几个鬼子,五、六十个皇协军,跑步的话,应该是一个多小时能够到达。”   “是这样啊!”马远方思索了片刻,抬头望着赵四海,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相同的意见。   “干啦!”赵四海猛地一挥手,“就让我带一个小队去收拾伐木场的敌人,马大哥替我阻击援敌,保证一个小时内消灭这伙烂柿子。”   “好,咱们就拿这伙皇协军先打牙祭。”马远方笑了起来,“把几个干部都叫过来,咱们仔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从增援的敌人那顺便再捞一把。”   历史上日本军队侵略中国的时候,由于兵力有限,主要的兵力基本都驻扎在大的县城或城市里面,那些农村几乎都由少数鬼子带着伪军驻扎,这也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力量在广大的农村能够生存并壮大的一个因素。   夜晚,天上也没有星和月,是闷郁得象要压到头顶上来的黑暗,远处的树木和建筑物的黑影动地不动,象怪物在摆着架势。   在游击队要拿皇协军开刀的时候,吴铭领着几个人已经潜行到了离县城不远的小李庄据点,围着据点仔细观察起来。   远处的一片开阔高地上,黑森的鬼子炮楼孤零零地耸立着,探照灯来来回回地晃悠着,雪亮的灯光不放过黑暗中的丝毫可疑迹象。   “太远了。”王莹趴在地上,小声对吴铭说道:“掷弹筒打不到,周围的障碍物都被鬼子铲掉了,冒险靠近恐怕很危险。用狙击步枪打,鬼子藏在乌龟壳里,效果恐怕也不大。”   “嗯。”吴铭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远处的炮楼,“你发现没有,鬼子的炮楼自恃建在高处,外围没有挖深壕,只用铁丝网围了起来,而且并不严密,刚才经过的地方我就发现在有一个洞。”   “你,你想用狗。”旁边的柳华试探地转过头来问道。   “只是个想法。”吴铭淡淡地笑了笑,身子向后移动着,“走,回去和王贵说一下,看看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王贵仔细瞅了瞅远处的炮楼,有些为难地说道:“炮楼在高处,从这里跑过去,大概有两里多地吧,没等狗跑到地方,早被鬼子的机枪打死了。”   “我没说让狗硬上吧?”吴铭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要是在另一面把探照灯打灭了,鬼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就有机会了吗?”   “再说,咱们也不是非要端掉这个炮楼不可,要是没机会,就撤走呗。”吴铭继续说道。   “那就试试吧!”王莹点了点头,“象您说的,打不了就走,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那好吧!”王贵勉强点了点头,“要是我觉得没把握,就不放狗了,就剩这一条了。”   “好,随你。”吴铭鼓励地拍了拍王贵的肩膀,“10号,12号,14号留下,帮着绑炸药,我和6号,7号去那边先把电话线剪了,再打探照灯。”   四周一片静寂,炮楼上的鬼子打了个呵欠,点着了一根烟,摇了摇晕晕欲睡的脑袋,深吸了两口,随着烟雾的弥漫,日本浪人的瞌睡渐渐消失了。   王莹将枪口又动了动,眼睛凑到瞄准镜上又仔细瞄准。   “没把握吗?”吴铭低声问道,她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   “嗯。”王莹答应一声,一边瞄准一边说道:“首发命中,确实没有把握。”   “足有一千米了,首发打不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多练就是了。神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没有什么捷径。”吴铭略微点了点头,安慰道:“你和7号打探照灯吧,我来打那个鬼子,你们打不中,还有我呢!”   “好吧!”柳华向旁边爬了爬,找着合适的角度。   “砰!”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的夜晚,日本鬼子浑身一震,含在嘴巴里的香烟掉掉下来,整个人也慢慢向一边倾斜着倒了下去。   “砰”“砰”,王莹和柳华的枪也响了,探照灯哗啦一声,灯光消失了,炮楼前方陷入了一片黑暗。   很短的时间内,炮楼内的鬼子便反应过来了,一边通过射击口向外扫射,一边向外面打了两发照明弹。   十几个鬼子端着枪从炮楼里窜了出来,一边嚎叫一边疯狂地开枪。“砰!”吴铭借着照明弹的光亮,开了一枪,一个端着机关枪的鬼子栽倒在地上。   “砰”“砰”王莹和柳华也分别在自己的位置向冲出来的鬼子射击着。   三八式步枪的枪管长,晚上射击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火焰产生,如果趴在阴暗的角落里开枪,除了有枪声以外,很难找到射手的具体位置。鬼子只能从倒在地上的尸体上判断出枪手的大概方向,要想找到吴铭等人的准确位置,非常困难。   随着照明弹的熄灭,吴铭等人也停止了射击,在黑暗中换着位置。   又是两颗照明弹向着吴铭等人的方向飞来,光亮划破了黑暗,炮楼内的机枪向着可疑的目标疯狂地射击着。   吴铭等人披着白斗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吴铭将枪口瞄准了喷出火光的射击口,在照明弹熄灭的刹那间,扣动了扳机,鬼子的机关枪停止了,他又推上了子弹,继续向着其它有火光闪耀的地方准确地射击着。   王莹摇了摇头,钦佩地偏过头,望着吴铭一枪一枪地与鬼子的机关枪对射着。谁敢想象,步枪能和机关枪对射,还不落下风。      第118章 炸城门      日本鬼子的机关枪越打越疯狂,吴铭冲着两个人做了个撤退的手势,趁着照明弹熄灭的空当,三个人飞快地向后面移动着。   炮楼内,鬼子军官咆哮着,怒不可遏地要率队出击,几个伪军军官在旁极力劝解,外面黑乎乎的,谁知道是不是埋伏着大队人马,电话又打不通,别的地方不可能派援兵,不如等到天亮后再作打算。暴跳如雷了半天,鬼子军官冷静下来,“勉强”接受了伪军的建议,其实他也知道守在这里是最保险的,在情况不明的时候盲目出击,万一遭到埋伏,那损失就是大大的了。   “呵呵,看来小鬼子不给咱们机会呀!”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大炮,他们藏在乌龟壳里,还真是没办法。”王莹瞅着不断发射照明弹的炮楼,有些郁闷地说道。   “是不是把炸药解下来?”王贵指了指全身披挂的狗,冲吴铭说道。   “解下来吧!”吴铭摆了摆手,“咱们继续向县城走,绕过沿途的炮楼和据点,有机会就用狗炸弹炸一下县城,这样才有轰动效应。”   吴铭等人迅速绕过了鬼子修筑在城外的炮楼、碉堡,在黎明前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县城。   “都累了吧!”吴铭冲着直喘粗气的女兵们挥了下手,“你们就地休息一下,我去大路上布置一下,就算不炸县城,有来往的车辆咱们也不放过。”   吴铭拿起工兵锹向大路上跑去,身后的脚步声让他回头望了一眼,14号董小媛一声不吭地在跟着自己,也只有她还能保持比较充沛的体力,在耐力方面甚至要超过自己。   等吴铭和董小媛埋头干了一阵后,稍微休息过来的几个女兵和王贵也跑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又忙乎了半个小时,才算草草地挖了一道小沟,几个人又用树枝和积雪把沟进行了一下掩盖,都抬头望着吴铭,等着他的命令。   “走吧!王贵和9号、14号随我去县城,其它人在这里等待。”吴铭面容严肃地命令道:“这个时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正好方便咱们做事。”   吴铭对着黑暗中的城门看了看,指着县城对三个人说道:“我上那边去打枪,把探照灯吸引过去,你们就放狗炸城门,然后撤退。”   “明白。”三个人点了点头,开始往狗身上绑炸药。   城墙上,一个伪军边来来回回地巡视着,边悠闲地嗑着瓜子,眼瞅着就要天亮了,这一夜又熬过来了。在县城里当差,又安全又悠闲,时不时还能从老百姓身上揩些油水,可比驻扎在外围据点的强太多了。   “咦。”伪军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个移动着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砰”那个身影停了下来,抬手开了一枪,伪军条件反射般的一缩脖子,然后整个人飞快的躲到城墙后面去了。   “在那里,有人偷袭。”面对着闻声赶过来的几个鬼子和伪军,躲在城墙后的伪军站起身,用手指点着,大声报告道。   探照灯迅速改变了方向,指向他手指的方位,仿佛要证明他的话,吴铭举起手中的枪,又向城上开了一枪,然后飞快地撤退了。   “射击!”鬼子嚎叫一声,虽然距离很远,但绝不能让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就这么逃之夭夭。   “放狗!”王莹催促道,“现在正是时候。”说着,点着了导火索。   “去。”王贵用手指了指黑暗中的城门,一拍狗脑袋,狗儿背着冒着青烟的炸药包,窜了出去。   吴铭腾跃着,翻滚着,快速地跑出了探照灯照射的范围,子弹在他的身边啾啾作响,激起朵朵烟尘。   吴铭又爬出了十几米,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前面有一个小凹地,爬进去后就彻底安全了。   “轰”,身后响起了一声巨响,吴铭咧嘴一笑,终于弄出点大动静了,看看扫荡的鬼子撤不撤兵。   县城的大门被炸了个大窟窿,就像一个缺了牙齿的嘴巴一样,傻乎乎地咧嘴笑着。砖石落了一地,尘土飞扬。守城的鬼子和伪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搞晕了,停止了射击,大眼瞪小眼地张望着。   吴铭和几个队员会合后,迅速地开始撤退了。   没多久,破碎的城门被打开,大群伪军清理完破碎的砖石和木头后,几辆摩托车开了出来,车上都架着机关枪。在县城向皇军挑战,心高气傲的鬼子哪里肯善罢甘休。   借着微露的晨曦,摩托车上的鬼子很快发现了前面几个小小的闪动着的人影,应该就是他们炸坏了城门,挑衅皇军的威严。   “加速!”一个鬼子军官向前一指,大声嚎叫着。   “轰隆”一声,风驰电掣般前进的摩托车猛地一沉,巨大的惯性使得摩托车整个翻了过来,车上的鬼子瞬间被甩出老远,当场摔死了两个,没死的那个也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无力地叫唤着。   后面紧跟着的摩托车来不及刹车,一头冲了上去,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哼哼”,吴铭回过头,冷笑了两声,转身加快了脚步。仓促之间挖出的小沟,虽然陷汽车有点勉强,但对付摩托车还是绰绰有余。经此一下子,鬼子还敢毫无顾忌地追吗?   县城内,鬼子驻防司令官秋水龟次郎在睡梦中被爆炸声惊醒,随后在接到了报告后,这个老鬼子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浅野嘉一,无能之极。”秋水大声地怒骂道:“在重兵守卫的县城发生这种事情,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影响极其恶劣。命令浅野这个混蛋马上滚回来向我解释,他是在扫荡游击队,还是在游山玩水。围来剿去,不仅没有什么战果,连指挥次官都战死了,而且游击队现在都跑到县城来了,烧医院,炸城门,再让这个混蛋扫荡下去,我的司令部都不安全了。”   “命令城里驻军加紧戒备,绝对不容许再出现这种有辱皇军威严的事情,命令城外各地驻军,严密监视,狠狠出击,务必将骚扰县城的捣乱分子捉拿归案。”秋水龟次郎狠狠地踢翻了一把椅子。      第119章 铁路风云(一)      吴铭等人摆脱了县城鬼子的追赶,直跑了三、四个小时,方才停下了脚步,开始就地休息。   “咱们开始的方向很对,可后来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王莹靠在树上,喘着气问道。   “我是早就想好的。”吴铭摆了摆手,拿地图打开,仔细地看了起来,“直来直去容易让敌人抓住规律,而且这边离铁路很近,所以我特意带着你们绕过来了。”   “这旁边是什么村子?”吴铭看了半天地图,向王贵问道。   “应该,应该是刘家洼子。”王贵将嘴里的大饼咽了下去,抹了一把嘴,说道:“也就二十多户人家,巴掌大的一个穷村子。”   “村子虽小,位置却很重要。”吴铭点了点头,在地图上标记上了这个小村子,“离铁路大概有七、八里地吧,很方便。”   王贵挠了挠脑袋,“差不多,您还想给鬼子再上点眼药?”   “嘿嘿。”吴铭冷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指着远处炊烟升起的小村子,问道:“村子里有什么大户人家吗?”   “倒是有个土财主,搬到这里不过两、三年,大家送他个外号叫刘斜眼。”王贵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一个吝啬的铁公鸡,刚刚当上这个小村的维持会长,村子里还有两个情报员,别的就不清楚了。”   “他家的位置在哪?”吴铭将望远镜递给了王贵,“要是偷偷地控制住这个刘斜眼,会不会惊动其它人。”   王贵了望了一会儿,放下了望远镜,“那个村头最大的院子就是,对付他家那几口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好。咱们就先在那里好好休息一下,天黑了再去铁路,看能不能再搞点动静出来。”吴铭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围过来,开始布置。   刘斜眼大号叫刘仰,从外表看,并不像很多地主老财那样吃得肥肥胖胖。因为他为人吝啬,心量狭窄,再吃好东西也吃不胖。   今天他吃过午饭,披上衣服,按照老习惯到外院去查看门户,准备查看完毕后回来睡午觉。   查看了一圈后,刘斜眼转身往回走,肩膀突然从后面被人拍了一下,他刚转过头,嘴巴里便被塞进了一支驳壳枪的枪管。   望着几个人蒙着脸成扇面围了过来,刘斜眼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自己本来已经很小心了,土匪闹腾得厉害的时候,还搬到城里住了一段日子,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呀,我的粮食,我的钱财呀!   吴铭也不说话,只是用阴沉的目光死盯着他,看着他的脸色忽白忽青,直到他快软倒下去的时候,才开了口,冷冰冰的声音直刺入刘斜眼的心底深处。   “想死就叫唤。”   刘斜眼轻轻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恐惧。   “老子就是日本人找的王不四,知道吗?”   刘斜眼的眼睛瞪了起来,显得更斜了,摇了摇头,又慌忙地点了点头。   “借你家歇歇脚,吃点热饭。”吴铭将枪抽了出来,随手在刘斜眼的衣服上擦了擦上边沾的口水,“可别逼我杀光你全家啊!”突然瞪起了眼睛,将脸直逼到刘斜眼的眼前。   “不,不敢。”刘斜眼吓得退了一小步,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大侠,的威名,谁人不知,给,给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也不敢。”   吴铭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家里有几个人?你识相,别人惹恼了我,你一样得见阎王。”   “明白,小人明白。”刘斜眼点头哈腰地保证道:“家里只有我老婆,还有一个小丫头,绝对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   “那好。”吴铭摆了摆枪口,“你去把她们都叫出来吧,省得我们费事。”   不大一会工夫,刘斜眼和他的胖老婆,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便在吴铭等人的押解下,畏畏缩缩地站在了屋子的角落里。   “也是个为富不仁的混蛋。”王莹瞅了一眼小丫头单薄的衣服,和冻得通红的小手,不禁瞪起眼睛骂了一句。   刘斜眼一哆嗦,赶紧解释道:“各位好汉,你们别听别人造谣,我其实没有多少财产,我儿子在外面读书,花钱像流水一样,我是勒紧腰带才勉强能吃上饭哪!”   “得了,别哭穷了。”吴铭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扬了扬下巴,“先委屈你们一下,我们只待到天黑,你们便自由了,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   “是,是。”刘斜眼看到两个人拿着绳子走上来,不由得和老婆靠得紧紧的。   “你们两个,辛苦一下。”吴铭转头冲着董小媛和吕淑琴说道:“让这个小丫头带着你们找吃的,做点热汤热饭,吃饱了咱们再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吧!”   “喂,说你呢!”吴铭瞅着发呆的董小媛提高了声音,“瞅着小丫头发什么呆呀?”   吕淑琴拉了一把董小媛,让她在恍惚中清醒过来,又冲小丫头招了招手,“来,小妹妹,你别害怕,带我们去厨房。”   “搞不懂,看见小女孩便发呆。”王莹望着董小媛远去的背影,轻声嘀咕道。   “她肯定有过痛苦的过去,你以为她闲着发慌,一个人跑到山洞里是去修炼成仙哪!还不是被逼无奈。”吴铭摇了摇头,手里熟练地玩弄着驳壳枪。   “那个小丫头是你们买来的吗?”王莹抿了下嘴角,转头大声对刘斜眼问道。   “是的,是的。”刘斜眼和老婆被绑在椅子上,费力地点着头,“在我家已经呆了三年多了,你看她长得多壮实啊,哪像个刚九岁的小女孩。”   “放屁。”王莹快走几步,不客气地拉着胖女人的肥耳朵,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斥责道:“你也是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你看你吃得肥头大耳的,那个小丫头面黄肌瘦,这大冷的天,就让她穿得那么单薄,嗯,你的心是不是黑了。”   “好汉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胖女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哭着哀求道。   “这以后呢,我们会经常过来。”吴铭用手指叩击着桌子,眼睛望着满脸苦相的刘斜眼,“我奉劝你一句,对穷人不要太苛刻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刘斜眼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您能来,是小人的荣幸,小人一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当然,你可以偷偷地报告日本人,看看小鬼子能把我们怎么样?”吴铭继续威胁道:“不过,你就得小心了,就算日本人天天给你站岗,我也照样能取了你的狗命。”      第120章 铁路风云(二)      “呜……”一声悠长的汽笛吼叫,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地面也开始抖动。火车带着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机车喷出一团白雾,从车底卷出的激风,吹起了一阵阵雪尘。   “还是不行。”草丛中探出了几颗脑袋,一个光头大汉哭丧着脸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可都得饿死了。”   一个蓝衣服的络腮胡子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心有不甘地说道:“要是有枪就好了,干死小鬼子的押运员。”   “要不咱把火车搞翻?”旁边的一个青年试探地问着中年人。   “不行。”络腮胡子摇了摇头,“万一过来的是票车,不是把老百姓给坑了,咱们可不能为了点钱财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盯着铁路发起了呆。   “再等一等,看天大黑了是不是能搞点东西。”络腮胡子无声地叹了口气,鼓励着几个同伴。   “什么?”吴铭差点被嘴里的大饼噎着,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要把这个小丫头带走?”   王莹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董小媛偷偷和我说的,那个小丫头很像她失散的女儿,看她在之里受苦,心里很难过,所以……”   吴铭喝了口热汤,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自失地笑了,“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目标,强把她绑在我们这里打鬼子,也难为她了。”   “什么意思?”王莹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你要赶她走?”   “说得那么难听。”吴铭白了王莹一眼,“是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必再跟着我们拿生命冒险。等回去后,就这么办吧!”   吃饱喝足,又稍微休息了一下,几个人带上了干粮武器,准备出发了,那个小丫头穿着不合身的棉衣和董小媛站在一起,董小媛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小丫头怎么一说就跟咱们走了,还真是奇怪。”吴铭低声问道。   “奇怪什么?”柳华在一旁见怪不怪地回答道:“像她这样的穷苦孩子,谁买她,谁能让她吃上饭,便跟着谁,很正常呀!”   吴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思路和现在人的思路还是不太一样,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事情是很普通很平常的。   “王大侠,您慢走。”刘斜眼已经被松开了绳子,满脸谄媚地笑着。   “慢走?”吴铭皱着眉头,“好让你去报告日本人来抓我们是吗?”   “不敢,打死小人也不敢。”刘斜眼慌忙解释道。   吴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着,“不错,你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这以后我们可要常来常往啊!”   “是,是,常来常往,欢迎欢迎。”刘斜眼擦着头上的冷汗,言不由衷地说道。   “好了,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吴铭挥了挥手,“你好自为之吧!”   铁路上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哐哐”声,一道白光沿路扫了过来,埋伏在草丛里的几个人不得不急忙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一辆鬼子的铁道摩托小电车慢慢地开了过来,上面有五个鬼子,两挺机关枪,一个探照灯,在夜间的铁道旁,看到人就开枪打。   探照灯向这里闪了一下,没有发现他们,就哐哐的开了过去,三个人长出了口气。   吴铭等人趴在更远的地方,目送着鬼子的巡逻车远去。因为怕小丫头误事,董小媛领着她呆在更远的地方,不参加此次行动。   “炸药不多,您准备怎么使用?”柳华低声问道。   “埋在火车拐弯的地方,炸铁路,让火车出轨颠覆。”吴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缓缓地说道:“前面就行,弯不急,火车不用减速,一下子就能冲出路基,顺着那个坡翻下去。”   吴铭说完后半天没有动静,旁边几个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都别动。”吴铭将望远镜递给王莹,又用枪上的瞄准镜仔细地看着,“前面的草丛中好象有人?”   三个潜伏者只顾着前面的铁路,没有顾及到身后,被吴铭等人发现了。   “都别动。”随着吴铭毫无感情色彩的警告,三个人的后背被顶上了黑洞洞的枪口,“捆上,带到后面去。”   三个人被倒绑双手,押到了隐蔽的地方,吴铭皱着眉头打量着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斧子,刀子。   “你们是什么人?藏在那里干什么?”王莹用枪捅了一言不发的络腮胡子一下。   络腮胡子抬头看了看周围几个披着白斗篷蒙着脸的人,又低下了头,用沉默来回答。   “嘿。”王莹生气了,抬脚就是一下子,“看你们贼眉鼠眼的就不像好东西,还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踢死你。”   “算了,不过是几个鼠摸狗窃之辈。”吴铭拉了一下王莹,“把他们先堵上嘴扔在这,留个人看着,别耽误咱们的正事。”   “我们是这附近的百姓,是靠铁路吃饭的苦哈哈,可不是你说的鼠摸狗窃之辈。”络腮胡子被王莹踢得一个后仰,反倒把他的刚性踢出来了,努力坐正身子,瞪着牛眼倔强地说道。   “哧,还不是一样。”王莹不屑地撇了撇嘴,拿起一块破布塞了过去,“闭嘴吧,呆会让你们开开眼界,靠铁路应该是怎么吃饭的。”   吴铭摇了摇头,带着柳华、王贵快步向铁路跑去,这帮家伙跟着自己久了,这说大话的本事倒是见长,而且嘴皮子越学越厉害,脾气也越来越大,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用小锹挖开枕木旁边的碎石子,吴铭将仅有的炸药全部埋了进去,安好雷管,将电线慢慢地引了出去,王贵和柳华在后面将电线用积土和雪细心地掩盖好,不大的时间,便布置妥当了。   “呆会你引爆。”吴铭指了指几百米外的一个小土包,“我在那面观察,如果是军列,我就亮三下手电,你等到火车头快开到炸点的时候,按下引爆器,爆炸后,马上撤退。”   “明白了。”柳华点了点头,飞快地布置着自己的潜伏位置。      第121章 铁路风云(三)      哐哐哐,鬼子的巡路摩托车又开了过去,却没发现近在咫尺的爆炸装置,探照灯闪着光,扫过吴铭的头顶。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只过了一趟客车,难道今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列车经过这里吗?吴铭皱起了眉头,要是在鬼子车站有自己的人就好了。   再等两个小时,如果不行,就直接炸巡路的车,再用枪灭了这几个鬼子,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吴铭暗自下了决心。   王莹等人也很着急,眼巴巴地望着前面,期待着下一列火车的到来。   “别乱动,想给鬼子报信儿吗?”王莹对着脚下的三个人撒气,用枪管不客气地捅着。   呜,呜,络腮胡子使劲地扬了扬头,发出声音,似乎有话要说。   哼,王莹背转了脸,片刻后,又不耐烦地转过身,一把扯下了堵嘴布,“有话快说,要是说得不中听,我就杀了你。”   络腮胡子费力地咽了口唾沫,瞅着王莹凶巴巴的眼睛,勉强笑了笑,“好汉,我们都恨鬼子,绝不会坏了几位的好事。”   “说完了。”王莹又要去堵他的嘴。   “还有,还有。”络腮胡子慌忙歪着头躲闪,“我们几个都是自小在铁路边上长大,只要一听,就能知道开过来的是货车还是客车,货车是载重还是空车皮。”见王莹停止了动作,似乎听得有趣,他继续说道:“我刚才听了几位好汉的谈话,知道几位是想找鬼子的麻烦,我就是想帮个小忙,效个小力。”   “今天就不必了。”王莹摇了摇头,稍微放缓了语气,“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以后再说吧!”   “敢,敢问几位好汉是哪个山头的。”络腮胡子再一次歪头躲过了堵嘴布,问道。   “我们……”王莹犹豫了一下,“记住了,我们不是什么山头的土匪,是大侠王不四的手下。”   “原来是王大……呜呜。”络腮胡子仰慕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嘴又被堵上了。   邢台车站此时却是非常热闹,工作人员提着红绿灯在来回走动,日本鬼子的钉子皮靴咔咔的响。   一列军用火车刚刚开进站,整列车都是南下的鬼子,车刚停,车厢里的鬼子便叽哩哇啦地跳了下来,坐车坐得太疲倦了,有的在站台上活动活动,有的去厕所方便方便,乱哄哄的。   “太君。”一个中国人深深地向鬼子站长桥本深深鞠了个躬,笑着说道:“这趟车过去后,下半夜就没有车了,太君就可以好好地睡觉。”   “哟西。”桥本点了点头,抽了两口烟,驱散了瞌睡,“快快的,添煤加水,让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快快地到前线建功立业。”   “哈依。”中国人答应一声,小跑着去催促。   大概半个小时后,随着一声汽笛,这列兵车缓缓地启动了,车轮与铁轨发出低低的轧轧的声响,机车呼呼地喘着粗气,隆隆地向南方开去。   “来车了。”吴铭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感觉着身下的震动,不禁眯起了眼睛,抓紧了手中的电筒。   不大一会儿,火车轰隆隆地呼啸着开了过来,一节,两节……吴铭眼睛紧盯着驰过的车皮,“没错,是鬼子的军列。”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按动了手里的电筒。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一连串的巨大响声传来,火车头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带着身后的车厢,冲出了路基,翻滚着碰撞着,在极短的时间内,横七竖八,一片狼藉地翻倒在了铁道的两侧。   摔得破裂变形的火车车厢内,间或有受伤未死的日本鬼子在惨叫着向外爬,“轰,轰”火车装载的弹药还在不时的发生爆炸。   “真响啊!”王莹双手捂着耳朵,愣愣地望着惨不忍睹的火车残骸,喃喃地说道:“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震撼的景象,没听过这么大的响声。”   络腮胡子耳朵嗡嗡的响,趁着几个看守都捂着耳朵发呆般的望着前面,挣扎着站了起来,望着铁路上的惨景,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吴铭和柳华王贵飞快地跑了回来,吴铭是满脸笑容,柳华和王贵则是震撼和惊讶。   “这下可玩大了。”吴铭笑着说道:“别傻看着了,咱们快走吧,这小鬼子得气疯了。”   “是,是啊!”王莹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眼睛还盯着前面,“玩得是够大的,这,这一下子得报销多少鬼子呀?”   “我的耳朵差点被震聋。”柳华冲着吴铭抱怨道:“您也不提醒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我哪知道会这么惊天动地呀?”吴铭无奈地摊着手,“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火车出轨,哪想到实际上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轰”又是一声余爆传来,着火的车厢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发现不少鬼子的尸体被烧得变了颜色,可怕的扭曲蜷缩着。   “你们也走吧!”吴铭抽出匕首,割断了三个人的绑绳,随意地挥了挥手,“再呆一会儿,鬼子就要来了。”说完,带着自己的人飞快地撤退了。   络腮胡子伸了伸手,似乎想和吴铭说些什么,嘴巴张动了两下,还是摇了摇头,垂下了手臂。   “大哥,咱们快跑吧!”青年人畏畏缩缩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小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咱们可别沾上这祸事。”   络腮胡子转头狠狠盯着青年人,骂道:“这世道,想吃上饱饭,就得像王不四那样干,怕这怕那早晚得饿死。”   “大哥,我不怕死。”光头汉子瞪大了眼睛,“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活得憋屈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象王不四那样。”   络腮胡子拍了拍光头汉子的肩膀,“我去下面捡几把枪,有了家伙,咱们也干大买卖,再不用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向铁路上的列车废墟跑去。      第122章 坚定信心      扭曲的车厢里面还能断断续续的发现没有彻底断气的日本鬼子,三个汉子毫不客气地把这些家伙砸死、踩死、捅死。   “哈哈哈!”光头汉子得意地大笑起来,残忍地用刺刀一下下狠戳着鬼子伤兵,杀戮和鲜血能让人兴奋,这句话一点不假,连原来畏畏缩缩的青年在砸死了两个鬼子后,也兴奋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狠狠一脚将鬼子尸体踢到一旁,“妈了个巴子的,死了还敢瞪着老子。”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撅起屁股开始在死人堆里搜刮起来。   络腮胡子身上背着三支长枪,腰上别着一把王八盒子和几颗手榴弹,光头的身上则背着几个装子弹的皮盒子,“走啦!”络腮胡子踢了青年人一脚,斥骂道:“瞧你那点出息,有了枪不是什么都有了,还在发死人财。”   鬼子出来扫荡的时候,都是以战养战,在占领区内走到哪吃到哪,并不携带过多的给养。此次扫荡却是个意外,鬼子被游击队和吴铭拖在了偏僻的青龙沟,粮食弹药全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补给。而且连遭挫败,却毫无收获。特别是小林一光死得很难看,这也给了鬼子沉重的心理打击。在秋水龟次郎的严厉斥责下,再加上游击队和吴铭又分别在外面不断地制造麻烦,浅水嘉一只好下了撤兵的命令,讨伐作战失利,不知道回到县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剖腹谢罪还是好的,要是送他上军事法庭,那可是身为武士极大的耻辱。   浅野嘉一灰溜溜地撤兵了,大队大队的鬼子从青龙沟里开了出来,向着县城方向开拔。   吴铭等人在返回的路上接连遇到了几股大队的鬼子,估计鬼子开始回防。船小好调头,六、七个人的小队伍专捡偏僻的山野小径,倒也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两天后,终于赶到了青龙沟外围。   “快到家了。”王莹畅快地笑道,紧接着又皱起眉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得好好洗个澡,这身上都快臭了。”   “想都别想。”吴铭撇了撇嘴,“几百号鬼子折腾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给糟蹋成什么样呢?人屎马尿还不得到处都是啊!”   “真恶心。”王莹大为不满,“您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存心气我是不是。”   “算了,阿莹。”柳华在一旁笑着劝解道:“他的脾气你还不了解,非要和他怄气。”   “嘿嘿。”吴铭干笑了两声,“走吧,咱们先小心地进去看看,希望小鬼子别把咱们原来住的地方当成厕所就好。”   “呸,呸。”王莹在地上吐了两口唾沫,“越说越来劲了,弄得我一点好心情都没有了。”   “先看看,咱们就去和阿敏她们会合。”柳华紧跟着吴铭,“也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了?怪担心的。”   “小心点。”吴铭收起了玩笑的面孔,正色警告道:“小心鬼子也玩阴的。”   “哦。”几个人的行动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   王莹闷闷不乐地走在前面,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恶劣感觉之中。   吴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这小鬼子还真他妈的不是人,几个石窑虽然没被炸毁,可也被糟蹋得乌七八糟,还真让自己给说中了,这一半时还真是住不进去了。”   “等山上的老百姓们回来,收拾好了,咱们再进去住吧!”柳华拍了拍王莹的后背,安慰道。   “小鬼子真不是个玩艺。”王莹愤愤地骂道,“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只要是日本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都该死。”   “在中国土地上的日本人都该死。”吴铭补充道:“他们就像蚂蝗一样,贪婪地吮吸压榨着中国人的鲜血,所以,你们对那些所谓的日本平民也要赶尽杀绝,因为他们也在支撑着日本的罪恶战争,是日军侵华的帮凶。任何战争都是血腥的,摧毁敌国的战争潜力是一种必须实施的战争手段,文明越先进,后方的老百姓死伤也就越多。如果有可能,我很想杀光日本四岛上的日本人。”   “有道理。”柳华点了点头,“回头我把您这番话告诉晓怡,她很喜欢记录您的言行。”   “记录我的?”吴铭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柳华摇了摇头,“可能很早了吧,一个小本本都快记满了。”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她是个有心人,是个适合作头领的人,只有善于总结的人才能不断进步,看来我走后,她也能挑起这副担子。”   “咦,要是照您这么一说,岂不是沦陷区的百姓都在为日本侵华服务,都是日本鬼子的帮凶。”王莹突然转过头疑惑地问道。   “这么说也没错。”吴铭皱起眉头,缓缓地说道:“日本鬼子吃的粮食是哪里来的?他们造枪造炮的矿石又是哪来的?”   “可,可是……”王莹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国家积弱,军队不能保境安民,又怎么能勉强那些为了一口饭而活着的百姓。”吴铭叹了口气,“最可恨的是那些甘心为虎作伥,直接帮着日本鬼子的伪军、汉奸,他们才是最该死的。”   “真的能打败日本鬼子吗?中国真的不会亡国吗?”柳华有些迷茫,转过头望着远处的青龙沟。   “呵呵,你们不知道我能掐会算吗?”吴铭鼓励地拍了拍柳华的肩膀,“只要还有一个不屈而战的中国人,小鬼子想灭亡中国的野心就不会得逞。再说,国际上的形势,嘿嘿,现在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小鬼子最后肯定会失败。”   “不管怎么样,现在小鬼子肯定恨透了咱们,那列军车总有几百个鬼子吧,就算不死也是残废。哈哈哈,想起来就痛快。”王莹想到这事,心情又变得好了些。   “小鬼子报复心极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吴铭笑着说道:“等休息好了,咱们还要主动打击他们,不能呆在这里等鬼子来。”      第123章 心思各异      “啪啪啪……”一阵急风暴雨般的耳光,浅野嘉一被秋水龟次郎打得身体一阵摇晃,勉强站稳身子,嘴里不停地喊着“哈依。”   秋水龟次郎歇了口气,瞪着血红的眼睛在屋内几个扫荡归来的鬼子军官身上扫来扫去,这几个鬼子军官连大气都不敢出,都低着头。   “此次讨伐作战完全失败,诸君还有什么话说吗?”半晌,秋水龟次郎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难耐的沉默之后,浅野嘉一硬着头皮向前走出一脚,双腿一并,“司令官阁下,此次失利的责任完全在我,请阁下重重处罚。”   秋水龟次郎一声冷笑,走回到座椅坐下,点着了香烟,深吸了一口,不屑地说道:“重重处罚?你是想上军事法庭,还是保持一个武士的荣誉而破腹自尽?”   “我当破腹谢罪。”浅野嘉一低下了头,说道。   秋水龟次郎吐出了一口烟雾,放缓了语气,“浅野君,你的作战能力我是知道的,此次为什么损失惨重,连小林君也战死了呢?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阁下。”浅野嘉一整理了下思路,抬起头对秋水龟次郎说道:“讨伐作战不同于以往正规作战,那些支那游击队象老鼠一样窜来窜去,根本不与皇军正面交锋,他们熟悉地形地理,这一点皇军望尘莫及。”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或者裹挟着老百姓躲藏进深山老林,皇军虽然战力强悍,但也绝对无法把整个大山都搜剿干净。还有,就是那个神秘的支那人高手王不四,狡如狐,狠如狼,实在是不好对付。”   秋水龟次郎静静地听着,思考着,半天才抬起头,冲着屋内的鬼子军官说道:“作战失败了不要紧,不敢振作才是可耻的。你们要从这次失败中吸取教训,我会申请调一名游击战的专家来指导你们以后的作战。”   “浅野君,你也下去吧!”秋水龟次郎冲着浅野嘉一挥了挥手,“写一份此次讨伐作战的详细报告给我,很快,你就会再次出征,如果再失败。”秋水阴沉着脸望着浅野嘉一,目光让浅野不寒而栗,“哼哼,你也就没必要保持武士的荣誉了。包括诸君,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哈依。”众人答应一声,鱼贯而出。   秋水掐熄了手里的烟,将脑袋靠在椅子上,紧紧皱起了眉头。扫荡失败虽然让人难以接受,可最大的麻烦还是军列颠覆案,几百名皇军还没到达前线便死伤殆尽,这件事情的震动太大了。上级粗鲁的斥骂声似乎还在耳旁回响,秋水烦躁地又点上了一支烟,在升腾的烟雾中,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现场的蛛丝马迹判断,这件大案似乎又是出自那个神出鬼没的王不四之手。他的胆子太大了,炸完城门,又跑到了铁路上,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制造了这件可怕的事情。希望火车站站长佐藤的剖腹自尽能够平息上面的怒火,不会继续追究自己的责任。   这个王不四,到底是什么人呢?既胆大包天又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从他的几次行动来看,他根本不把皇军放在眼里,每次都能打击在皇军最软弱的地方,给皇军造成心理上的巨大压力。秋水龟次郎苦恼地想着。   听说新近要调来的特务队长冈村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是个支那问题专家,但愿他的到来能帮助自己彻底解决掉王不四。   秋水龟次郎慢慢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巡逻的鬼子兵,摇着头叹了口气。王不四和游击队的战斗力并不足为虑,在正面交锋中他们绝对不是皇军的对手,然而在很多时候他们并不需要与皇军面对面的战斗便可以解决问题,他们只要偷偷的实施破坏往往就可以造成帝国军队巨大的损失和极其恶劣的影响。而且他们的得手往往会鼓舞更多的支那人起来反抗和仇视皇军,这是绝对不允许的。难道只能用“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走一个。”这种极端的方法才能真正震慑那些老百姓,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当帝国的顺民吗?   秋水突然又想起了装着小林一光人头的盒子里吴铭留给他的纸条,“以血还血,每个手上沾着中国百姓鲜血的鬼子都是这个下场;绝不容情,屠杀平民为荣的日本武士都是畜生。”鲜红的字在秋水眼前不停地浮现,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凶狠起来。   “嘿,看看是谁来了?”王莹调皮地说道,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成晓怡。   成晓怡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好象是徐萍姑和郭玲姝,后面的是那个墩子吧?”   “对,就是那个傻小子。”王莹放松了一下身子,对着成晓怡说道:“你看那个傻小子是不是对徐萍姑有点意思?”   “有什么意思?”成晓怡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王莹放低了声音,“我看他俩挺般配的,那个傻小子身体壮实,有把子力气,肯定能干活。萍姑呢,也是一个苦命人。”   成晓怡用奇怪的目光瞅着王莹,半晌露出了笑容,“你这家伙,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把和1号有可能亲近的女人都弄走,替阿敏考虑得挺好的吗!”   “嘿嘿,这都让你看穿了。”王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替自己辩解道:“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吧,自己姐妹不互相帮助,让外人看笑话呢!”   “这件事,关键还得看阿敏。”成晓怡的目光中痛苦的神色一闪即逝,“出了那件事以后,阿敏的心里负担太重,她的心思你还不了解吗?想给1号找个更好的归宿,能做个小的,她就乐得屁颠屁颠了,哪怕是做个丫环,只要能常看到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王莹沉默了半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向着徐萍姑等人迎去。      第124章 笑惹的祸      “伤好得不错。”吴铭仔细检查着沈敏的伤口,笑着点了点头,重新包扎着,说道:“再过些日子就能跑能跳了。”   “痒痒的。”沈敏轻声说道。   “那是在长新肉,很正常。”吴铭头也没抬,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那个,那个是你的手,摸得我痒。”沈敏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不用这么轻手轻脚,我又不是泥捏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吴铭抬起头,笑道:“不是我故意要这样的,而是不够熟练,所以动作才又慢又轻。”   沈敏笑着点了点头,将衣服盖好,说道:“以后多练练就好了,没想到你真的会医术,这下子我们可是又多了一层保障啦!”   吴铭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最好还是不要太依赖我这个半瓶子大夫,小毛病还能对付对付,大的可不敢害人性命。”   “对了,鬼子撤走了,咱们就呆在这山里不回去了吗?”沈敏问道。   “那倒不是。”吴铭解释道:“不过,按我的想法,就是回去了,也不想和那些老百姓住得太近,还是再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才好。”   “你有什么担心吗?”   “嗯,是有一点担心。”吴铭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小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不报复呢?以前他们不知道咱们的底细,始终无法有效地对付咱们,要是他们知道了咱们的人数、装备、居住地点,难免咱们不会稍微有些被动。”   “你说的有道理。”沈敏赞同道:“那些特务难保不会装扮成老百姓来打探消息,咱们还是尽量不要让鬼子知道得太多。”   “还是保持点神秘感吧!”吴铭拍了拍沈敏的手,站起身,“这样才方便咱们以后继续行动,让小鬼子心惊胆颤,汉奸们闻风而逃。”   正说着,成晓怡走了进来,冲着吴铭说道:“1号,萍姑和赵墩子过来了,赵村长已经带着老百姓回青龙沟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游击队呢?怎么只有赵老海。”吴铭奇怪地问道。   “你还是到外面和他们详细谈谈吧!”成晓怡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样情况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   “游击队出外骚扰鬼子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赵墩子如实答道。   “山下收拾得怎么样了?小鬼子可是把那里糟蹋得够呛。”吴铭继续问道。   “人多,收拾得还不快吗?”赵墩子说道:“赵村长说了,等到你们回去,保证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干干净净。总不能因为我们,而让王大侠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只是游击队的伤员比较多,赵大叔和赵虹忙得脱不开身,才让徐萍姑带路,由我进山来通知你们的。”   “赵村长想得还挺周到。”吴铭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明天就先下去看看,带些药品器械,兴许能帮那些伤员治治伤。”   “那就太好了。”赵墩子一拍手,高兴地说道:“我们正为这事发愁呢,缺医少药的,那些伤员可遭了罪了。”   “对。”在一旁听着的胡青幸灾乐祸地补充道:“王神医一去,那绝对是手到病除,包管他们不再受苦。”   “你的腿好了?”吴铭偏过头,斜着眼睛瞅着她。   “好了,全好了。”胡青赶忙保证道。   “好了就去爬树。”吴铭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大树,“就爬那棵最大的吧!”   “为什么呢?”徐萍姑奇怪地问道:“让她爬树干什么?”   “看她闲着没事,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难受,非常难受。”吴铭狠狠地瞪了一眼胡青。   胡青吐了下舌头,转身匆匆走远,腿还有些不太利擞。   “你们先在这休息一夜,明天咱们一起回去看看。”吴铭站起身,冲着徐萍姑等人摆了摆手,“我还有些事情要交待,就不陪你们了。”   夜晚,除了站岗放哨的三个人之外,吴铭把手下的女兵们都招集到一起,准备安排董小媛的事情。   吴铭将一袋子哗哗作响的大洋放到脚边,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地开口说道:“以前我就说过,如果你们厌倦了杀戮的生活,有了自己生活的目标,可以随时退出这个团队。现在,就有一个人要离开我们这个队伍,去过自己的生活了,可喜可贺呀!”   众人的目光转到低头不语的董小媛身上,充满各种各样复杂的想法。   “希望你们以后都有这么一天。”吴铭笑着说道:“这里有一点点钱,就算是咱们全队送给董小媛的退休费吧!”接着又开玩笑似的说道:“当然,你身上的装备武器都可以带走,如果有人欺负你,就使劲打,可别弱了我这个做师傅的名头。”   “拿着,希望你以后生活快乐。”成晓怡笑着将钱袋子递给了董小媛,“别忘了还有我们,谁敢欺负你,我们一起痛扁他。”   董小媛抬头看了看吴铭,张了张嘴巴,又低头接过了钱袋子,却没有说话。   “明天你就跟着我下山吧,换上身普通的衣服,希望不要因为我们而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吴铭继续说道:“至于是留在青龙沟,还是以后到别的地方住,那就是你个人的选择了。”   “还有一件事情。”吴铭最后宣布道:“本大侠明天要下山去救死扶伤,除了5号必须要跟着做我助手外,还有谁自告奋勇跟我一起去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好事,你们可不要抢破头啊!”   “抢破头?”王莹撇嘴一笑,低声说道:“我还怕被人骂成庸医的帮凶,被打破头呢!我的阿弥陀佛。”   柳华捂嘴一笑,低下头掩饰着。   “很好,大家都这么谦让,真是让我感动。”吴铭站起身,不怀好意地盯着偷偷笑着的两个人,“这说明我们是一个团结的、坚强的、特别能战斗的群体。不过,都不说话,那就是表示都愿意了,那我可要点名了。”   “嗯。”吴铭捏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伸手一指,“那就你们俩了,王莹和柳华,看把你俩乐得,跟什么似的。”   “啊!”王莹和柳华大吃一惊,立刻变成了苦瓜脸,看来笑都不能随便笑啊!      第125章 突如其来的客人      “站住。”两个黄家堡的团丁在门口拦住了两个陌生人,一个长袍马褂商人打扮,一个身体健壮的伙计。   “你们是干什么的?”团丁将手中的汉阳造对着两个人,斜着眼睛看着他们,“跑到黄家堡干什么?”   “呵呵。”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伸手将顶在胸口的枪轻轻拔到一边,笑着说道:“我和你们黄堡主是老朋友,这次特意来拜访他,这是我的名帖,麻烦兄弟给送进去。”   两个团丁接过名片,翻来覆去看了看,疑惑地望着两个人,那个商人笑呵呵的样子,那个伙计却皱着眉头,冰冷的样子。   见两个团丁没有通报的意思,商人立刻笑着掏出几块光洋,悄悄的塞到两个团丁的手里,低声说道:“兄弟,行个方便吧!我们可是找黄堡主来谈大买卖的。”   “那好吧!”两个团丁略一犹豫,还是接过了光洋,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一个团丁看了两个人一眼,说道:“你们在这稍等一会儿,我进去通报。”   “谢谢兄弟行方便。”商人满脸笑容地打了个拱手。   “张五啊!”黄双虎笑容满面地对在特务队做事的张五说道:“你的老娘和兄弟都已经安全到了国统区,这是他们给你的平安信。”   张五接过信,简单地看了看,感激地对黄双虎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不用客气。”黄双虎轻轻摆了摆手,问道:“我黄双虎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答应了安排好你的家人,就绝不会失言。”   “那是,那是。”张五奉承道:“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黄老爷的为人,仗义守诺,豪侠大度……”   “得了。”黄双虎微微皱了皱眉,“平常有什么消息,都是传给药铺的老黄,今儿怎么直接跑过来了,是不是手头又缺钱了。”   “不是,不是。”张五使劲摇着头,解释道:“小的正好在这附近办事,所以就顺道跑过来了,最近城里发生的几件大事,小的正好说给老爷,还有小姐听听。”   “哦,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啊!”坐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黄玉霜开口问道。   “特务队的小林一光死了,人头被王不四到了城里秋水龟次郎那里。”张五兴奋地说道。   黄双虎和黄玉霜愕然相视,坐在黄玉霜身后正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的黄诚华也立刻瞪大了眼睛,仔细倾听起来。   看着三个人震惊的表情,张五越发卖弄起来,口沫横飞地白话起来,“小林一光作为指挥次官,去扫荡游击队,没想到在青龙沟被王不四给弄死了。这个王不四胆子也是真大,开着汽车进了城,在鬼子的医院放了一把火,杀个五、六个医生护士,出城的时候,又把小林一光的人头送给了秋水,可把秋水这个老鬼子气疯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黄诚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简直像小说,或者在演戏吗?”   “您怎么不信呢?”张五着急了,“这还是小事,王不四接下来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我说给您听听啊!”   “快说,快说。”黄诚华兴致盎然地催促道。   “送完人头没几天,王不四又来了。”张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把西城门给炸了,鬼子封了西城两天呢!”   “这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呀!”黄诚华撇了撇嘴,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张五急忙补充道:“炸完城门后,那个王不四设下埋伏,摆了鬼子宪兵队一道,绕了个大圈,跑到了铁路上。竟然把一列军用火车给颠覆了,连死带伤一下子报销了几百个鬼子。现在鬼子的医院里住满了伤兵,有不少鬼子被摔得昏迷不醒,好几个小时后才醒过来呢!”   “厉害,厉害。”黄诚华连连点头,“佩服,佩服。”   黄玉霜皱着眉头听着,面沉似水,半晌才抬头问道:“鬼子从青龙沟撤兵了吗?”   “已经撤回来了。”张五点了点头,回答道。   黄玉霜点了点头,冲着黄双虎说道:“爹,您给安排一下,我要去那里一趟。”   “霜儿。”黄双虎举起手,又无奈地落了下来,“好吧,我派人打听清楚,再派人护送你去。”   “不过,霜儿你可要抓紧了。”黄双虎正色说道:“这都准备差不多了,马上就要起程,可不能因为这事耽误了时间。”   “知道了。”黄玉霜简短地答应道。   “老爷。”外面有护院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名帖递了上来,“外面有客人,说是您的老朋友。”   黄双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思索起来。   “老爷,您有客,我这就先走了。”张五知趣地站起身,告辞而去。   “爹,来的是什么人啊?”黄玉霜奇怪地问道:“要是不认识,就不要见了,省得麻烦。”   “还是见一见吧!”黄双虎作出了决定,“这个人虽然和爹不是很熟,但他的后台应该是国统区那边的,得罪了他,反倒对黄家以后不利。”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本以为这个人早跑到国统区去了,没想到他还在这里。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看他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去把老杜叫来。”黄玉霜想了一下,说道:“再叫上几个得力的手下,就是他不怀好意,在这黄家堡也不怕他乱来。”   “呵呵。”黄双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黄玉霜的肩膀,“没必要这么紧张,爹还没老,让老杜一个人陪着我就行了。”   “那?”黄玉霜皱了一下娥眉,“好吧,让老杜陪着您,我把其他人手都安排在屋外,一旦有事,也好对付。”   “还是我的好霜儿心疼爹。”黄双虎疼爱地摸了摸黄玉霜的秀发,转头对着黄诚华瞪起了眼睛,半晌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第126章 迟来的营救      吴铭把一个游击队伤员头上肮脏的包扎带慢慢地拆下,等到完全看到伤口的时候,不禁皱起了眉头,旁边的林霞香和王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附近的肌肉已经大面积坏死了,都隐约能看见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我,我学的是护理,实在处理不了复杂的伤口。”赵虹在一旁愧疚地解释道。   “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他的情况非常不好,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吴铭稳定了一下情绪,淡淡地说道。   也多亏了吴铭以前准备的一些药品器械,才能救治这么多的伤员,吴铭的手法越来越熟练,况且他的心理压力也比较小,面对这些伤员,他可不像给沈敏治疗时那么小心翼翼。   吴铭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一天可把自己累坏了,虽然没有什么大手术,而且自己也做不了,可连续处理二、三十号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到最后,缝合伤口都是用在酒精中浸泡的棉线,药物眼看着没剩下多少了。   “歇歇吧!”赵虹感激地望着吴铭,伸手邀请道:“外面早就做好饭了,真是辛苦几位了。”   “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感觉到饿了。”吴铭笑了笑,对几个助手招呼道:“走吧!吃饭去。”   ……   “王神医啊!”王莹边吃饭,边冲着吴铭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医生是怎么回事了,跟您说的一样,医生和屠夫绝对有得一拼。”   “切。”吴铭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是让你来帮我干活的,不是让你来给我添堵的,乱说什么实话。”   “嘿嘿。”柳华在旁边笑了两声,“不过,您的手法是越来越熟练了,不知道是应该那些伤员来感激您,还是您感激那些伤员呢?”   “我可不稀罕什么感激。”吴铭撇了撇嘴,“咱们的药用得可差不多了,还得想想办法。”   “还是暂时不要去城里了。”林霞香摇着头,“太危险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还是不要太轻视鬼子了。”   “傻了吧。”王莹用筷子点了下林霞香,“谁说非要进城了,只要1号写封信,我包管会有人巴巴地给送来,还不要一分钱。”   “还别说,我还真想她了。”吴铭故意吧哒吧哒嘴,作出一副憧憬的样子,“不如我写封信,把她请来,我陪她好好观赏一下风景,增进一下感情。”   “切,说得这么含蓄。”王莹不满地将饭碗往桌上一墩,“还观赏风景,增进感情,不如你直接以身相许得了。”   “不好吧!”吴铭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气鼓鼓的王莹,“太直接了,会把人家给吓着的,我会心疼的。”   “疼,疼你个头。”王莹气得嘴都不利擞了,拿筷子狠狠戳着桌子。   “哈哈哈哈。”吴铭指着王莹大笑起来,“和我斗嘴,那不是和电干一样吗?活该呀,你。”   王莹气得连喘了几口粗气,瞪着吴铭,“好,我不和你斗嘴了,也不管你的事了。可是有一点,不管你娶几个老婆,你都不能甩了阿敏,否则……”   “否则什么?”吴铭毫不示弱地反问道:“我还怕了你们了,我的个人自由可轮不到你们说三到四。对了,我差点忘了,现在是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我娶个十个带八个,都是你们的师娘,我看你们哪个敢不叫。”   “叫,我叫。”王莹咬牙切齿地连连点头,“我白天叫,晚上就去扔石头。”   “随便。”吴铭满不在乎地笑着,“枪子都不怕,还怕你几块破石头?晚上扔完,白天我就让你一块不少地都捡出来,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什么人哪?”王莹大张着嘴巴,“什么人哪?”   “正常人。”吴铭把碗一放,抹了下嘴巴,站起身向外走,“一个非常正常的男人。”   “原来赵兄的后台是戴大老板,真是失敬啊!”黄双虎拱了拱手,冲着赵天豪说道:“你跑到这里来,就不怕我把你抓了送给日本人?”   “黄兄不是这样的人。”赵天豪淡淡地笑着,别有深意地说道:“再说,黄兄不是举家都要迁到南方去吗?就更不会做这种短视的事情了。”   “呵呵。”黄双虎干笑了两声,“厉害,果然厉害,看来我在南方的朋友也不是太可靠啊!”   “黄兄这就是冤枉他人了。”赵天豪摆了摆手,解释道:“在国统区,还真是很少有事情能瞒得住我们军统的人。”   黄双虎点了点头,神态恢复了平静,眼光闪烁,在紧张地思索着。   “黄兄不要紧张。”赵天豪翘起了二郎腿,将袍子将前一抖,慢条斯理地说道:“此次兄弟登门,是想请黄兄帮个小忙,这件事对黄兄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黄双虎和杜华对视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说是举手之劳,又不知道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呵呵,那我先说清楚吧,省得黄兄这心里没底。”赵天豪大方地一笑,接着正色说道:“黄兄是此地的一方豪雄,应该对王不四这个名字不陌生吧?我们就是想请黄兄给打探一下他的落脚点,最好能和他联系上,我们想和他谈些事情。”   “王不四啊?”黄双虎心里一沉,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行踪神秘难测,要想找到他可不容易,再说,他又凭什么相信我呢?”   “这个没问题,只要能和他联系上,自然会让他相信我们没有敌意。”赵天豪拍了拍怀里的东西,“那我就把事情经过说一遍,也让黄兄心里有个底。”   “赵兄请讲,兄弟洗耳恭听。”黄双虎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事情还要从徐州会战讲起。”赵天豪开始从头讲述,“当时国军与日军苦战,战事极为惨烈,有很多国军士兵成为了日军的战俘,这其中就包括二十三名女兵。后来军方曾派人搜索、营救包括这些女兵在内的战俘,准备用俘虏交换,但始终没有结果,日军的答复是所有战俘已经被我军炮击炸死了。”   “这跟王不四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当时的战俘之一?”黄双虎疑惑地问道。   “应该不是。”赵天豪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就在前些日子,在国统区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已经被认定阵亡的女战俘。经过仔细询问,这些女战俘还有很多人都活着,一部分人秘密返回了国统区,一部分还留在沦陷区,她们都是被叫王不三、王不四的独行大侠所救。”   “原来是这样。”黄双虎瞅了瞅杜华,两个人都了然般地点了点头。   “上峰命令我们,组织一次营救行动,将还在沦陷区的这些女战俘尽数救回国统区,所以我们就来麻烦黄兄了。”赵天豪讲述完毕,从容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去他妈的营救行动,尽往自己脸上贴金。”黄双虎低下头思考,心里鄙视着,“人在鬼子手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去营救。现在人都被王不四给救出来了,你们就是来领人的,却要独占这份深入敌后,千里大营救的功劳。靠,这个姓戴的还真是个老狐狸,捡便宜的功夫绝对一流。”   “这里是给王不三、王不四的委任状,如果他们同意,以后就是我们自己人了。”赵天豪掏出两张纸抖了抖,“我这里还有在国统区的女战俘写来的信,也可一并送给他。”   “王不四此人的事情,赵兄都清楚吧?”黄双虎抬头笑着问道,心里却骂道,妈的,想得可真周到,王不四都成了你们军统的人了,这功劳看来是跑不掉了。   “听说过一些,却不是很确切。”赵天豪的老脸微微一红,打着马虎眼说道:“如果还有什么最新的消息,还请黄兄说给兄弟听听。”   “赵兄想听,兄弟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黄双虎笑着把张五刚才所说的又添油加醋详细讲述了一遍。   “原来他这么厉害呀!”赵天豪舔了下嘴唇,喃喃说道,抬头望着自己的同伴。   那个伙计皱起了眉头,转头冲着黄双虎问道:“黄老爷,您刚才说王不四和八路军的游击队搅和在一起,难道他是共产党的人吗?”   “那倒不是。”黄双虎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他打鬼子毫不留情,却好象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   “那就好,那就好。”赵天豪长出了一口气。      第127章 小表叔      黄双虎看到赵天豪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想得到这个大功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是那些女战俘不愿意回去,或者王不四不买军统的帐,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高兴一场。   不过,黄双虎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高兴。王不四虽然有能耐,可也是个草莽,如今要是靠上军统这棵大树,也就有了个出身,凭他的能力,日后出人头地是肯定的了,这样也算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赵兄啊,这件事急不得。”黄双虎抬起头,冲着赵天豪说道:“不如让我派人打听明白了,再作计较如何?”   “那就有劳黄兄了。”赵天豪客气地拱了拱手。   “不知赵兄现在落脚何处?以后怎么联络呢?”黄双虎接着问道。   “我们来的匆忙,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不知黄兄可否指点一下?”赵天豪眨着眼睛说道。   “我操,原来是来白吃白住的。”黄双虎心里骂道,“要是不把他们留在这里,这万一出了事,岂不是连我都要陷进去,真他妈的好算计。”   黄双虎的脸上神色不变,笑着说道:“赵兄这是说哪里话呀,要是不嫌敝处简陋,就暂时住在我黄家堡如何?”   “那就打扰黄兄了。”赵天豪也不客气,好象早知道黄双虎会这么安排一样。   ……   “你就去一趟吧!”沈敏没有一丝不满,笑着对吴铭说道:“黄小姐要是愿意,你就把她接过来住上几天,我和她应该能有共同语言吧!”   “什么话吗?”吴铭言不由衷地撇清道:“去求她买药,又不是干别的,你太多心了。”   “是你太多心了吧?”沈敏用手轻轻捋了下额前的头发,“这事用得着跑回来特意告诉我一声吗?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一个真正能配得上你的女人,黄小姐就是一个。为什么你总是把咱俩之间的感情当成一种负担呢?”   吴铭尴尬地咧了咧嘴,伸手挠着脑袋,一时说不出话来。   “去吧!”沈敏伸手轻轻摘去吴铭肩膀上的一个小草棍儿,鼓励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始终放不开心思,我宁愿马上消失。”   “明白了。”吴铭拍了拍沈敏的手,“确实是我多心了,老是不太适应这个时代的一些想法,造成了太多的误会。”   “这个时代?”沈敏奇怪地瞅着吴铭,又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是真喜欢黄小姐,就好好地和人家说。凭我的感觉,她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可要是让人家一个姑娘对你表白心意,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随缘吧!”吴铭笑了起来,轻轻地抚摩着沈敏的手,“一个人能娶好几个老婆,没想到这种美事也能轮到我的头上。嘿嘿。”   “看把你给乐的。”沈敏哭笑不得地望着吴铭,“笑得这么坏,你想得倒好,黄小姐呢,人家可不一定愿意吧?”   “呵呵,放心吧!”吴铭站起身,笑着拍了拍沈敏的脑袋,“不管她怎么想,你是跑不掉的。再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杀手,感情对我来说是最致命的弱点,除非我改行,否则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我是不会长命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想得太多反而会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   黄玉霜坐在屋里,手上玩弄着一个小荷包,眼睛却瞅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黄诚华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天还冷着呢,怎么开着窗户?”   黄玉霜瞅了兄弟一眼,目光又移向别处,爱理不理地说道:“你要冷就回自己的屋去,别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不冷,不冷。”黄诚华腆着脸在黄玉霜对面坐下,“那个,您和爹说了吗?”   “说什么呀?没头没脑地。”黄玉霜将小荷包揣进怀里,淡淡地问道。   “姐,你怎么忘了?”黄诚华苦起了脸,“就是带我一起去青龙沟的事情呀!”   “爹不会答应的。”黄玉霜干脆地回答道,“你就老实呆在家里吧!”   “别呀!”黄诚华急了,“你给好好说说,爹是最疼你的了,没准会答应呢?”   “你为什么非要到那去呢?”黄玉霜不耐烦地说道:“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你……”黄玉霜突然停顿下来,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生气地说道:“太不像话了,姿势这么难看,还在我窗前晃悠。”   黄诚华歪头瞅了一眼,外面一个护院正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想道:老姐心情不好,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自己这次又白来了。   “有事就进来说。”黄玉霜见那个护院站在门外想进又有些犹豫,不由得大声说道。   护院推门进来,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小姐,堡外来了个要饭花……”   “来了个要饭的,也要来告诉我吗?”黄玉霜不等护院说完,生气地一拍桌子,训斥道。   护院低着头咧了咧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说是您的远房亲戚,按辈份,您应该管他叫小表叔……”   “放屁。”黄玉霜越发生气了,“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我哪来的什么小表叔?”   “是,是。”护院无奈地点着头,“我这就出去,狠狠教训这个混蛋一顿。”说完,转身就要向外走。   “等等。”黄玉霜面沉似水地喊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护院转过身,将手上的小盒子递了上去,“这就是那个叫花子让交给二小姐的,他说您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哼哼。”黄玉霜伸手边打开盒子,边冷笑着说道:“敢跑到这里来招摇撞骗,你们给我把他的舌头……”   “是,是。”护院咬牙答应道,“我们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让您解气。”   黄玉霜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慢慢地伸出手将盒子里的勃朗宁手枪取出来端详着,脸上的表情忽喜忽惊,连续变幻着。   “二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去教训外面那个混蛋。”护院边说边转身要走。   “敢,谁敢碰他,我要谁的命。”黄玉霜狠狠地一跺脚,抓着手枪撒腿跑了出去。   黄诚华和护院愕然地互视了一眼,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爷。”护院挠了挠头,“二小姐不会气急了,要亲自崩了外面那个家伙吧?”   “没准。”黄诚华抬头望着黄玉霜远去的背影,也跟了出去,“我得去看看,姐姐会亲自杀人吗?这可不好,以后谁还敢娶……”   吴铭满脸泥灰,穿着一身露着棉花的破衣服,背着个粗布包袱,正操着两只手在两个团丁面前晃来晃去,时不时还用袖子在鼻子上蹭一下。   两个团丁皱着眉看着他的邋遢样,要不是看他说得言之凿凿,还有两块大洋的份上,早把这家伙赶跑了。呆会要是证明他是冒充的,就打死你这个混蛋,两个团丁互相看了一眼,幸灾乐祸地想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三个人定睛去看,黄玉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拎着一把手枪。   坏了,这家伙肯定是冒充的,二小姐跑出来,还拎着手枪,这还用说吗?两个团丁反应也快,立刻横眉立目,端起了手里的枪。   “嘿嘿嘿嘿。”吴铭望着黄玉霜,傻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黄玉霜稳定了下呼吸,将手枪揣进怀里,挤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过来,冲着吴铭说道:“小表叔,您来了。”   “来了,来了。”吴铭边傻笑着,边说道:“你看,这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哎哟。”   黄玉霜偷偷地在吴铭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笑容满面地说道:“小表叔,让玉霜扶着您吧!”   “不用,不用。”吴铭慌忙摆着手,“我还走得动,走得动。”   “表老爷,还是让小的扶着您吧!”一个团丁殷勤地上前说道。   “小的替您背东西。”另一个团丁也不甘落后地上前说道。   “不用了。”黄玉霜摆了摆手,“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我陪小表叔进去就行了。”又冲着吴铭咧嘴一笑,“小表叔,咱们这就进去吧!”   “好,好。”吴铭答应着,和黄玉霜保持着自认为比较安全的距离向堡内走去,这个女人,下手还真狠呐,看来充大辈是要付出代价的,下次就说是表哥好了。      第128章 直述心扉      黄诚华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把一个浑身脏兮兮、一脸傻笑的家伙领进了自己的屋里,不禁疑惑地问道:“姐,这是……?”   “以后再和你说。”黄玉霜摆了摆手,站在门口瞪起眼睛威胁道:“都给我离得远远的,谁要是敢偷听偷看,我可真开枪打。”说完,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呀?”黄诚华挠着脑袋想了半天,对这个小表叔也没什么印象,摇了摇头,揣着满腹的疑问走了。   一进屋,吴铭便收起了白痴似的笑容,挺直了腰板,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小表叔,您坐呀!”黄玉霜脸上挂着一丝坏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玉霜一伸手,吴铭便下意识地向后跳开,满脸笑容地拱手,“二小姐,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别这么叫了,也别这么笑着瞅我,我害怕。”   “哼。”黄玉霜坐到椅子上,冷笑着,“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让人惊讶万分哪!”   “害怕。”吴铭边揉着胳膊,边坐下来苦着脸说道:“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黄玉霜似笑非笑地仔细打量着吴铭,半天才皱起眉头,嗔怪地说道:“瞅你这身打扮,活脱脱一个叫花子,再流点大鼻涕,就更像了。”   “要能挤出来,你当我不流啊?”吴铭摸了下鼻子,自嘲地笑着,“谁家没个穷亲戚呀,再说我的衣服虽然破了点,可没什么臭味,不信你闻闻。”   “切。”黄玉霜白了吴铭一眼,“我让人给你找件衣服穿吧,在这里,你穿这身太扎眼了。”   “带着呢!”吴铭拍了拍粗布包袱,“土包子一个,来到你这大宅门,自然想得周到些。”   “土包子?”黄玉霜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进里屋洗洗脸,把衣服换了吧,有什么事等你出来再说。”   “好。”吴铭点了点头,提着小包袱走进了黄玉霜的卧室。   等了半晌,也没有动静,黄玉霜不禁冲着里屋说道:“你磨蹭什么呢?换个衣服这么长时间。”   “换好了。”吴铭在里屋回答道:“二小姐,我想用一下你的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   “用什么东西?”黄玉霜奇怪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吴铭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她的化妆品发呆。   “你要用这些?”黄玉霜指着化妆品,有些好笑地问道。   “是啊!”吴铭点了点头,“我稍微改变一下形象,省得别人认出我。”   “好啊!”黄玉霜饶有兴趣地坐了下来,双手拄着下巴,笑着说道:“客气什么,想用就用吧!大男人化妆,我还没看过呢!”   “嘿嘿。”吴铭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是化装,不是化妆,你当我要涂脂抹粉哪。”   黄玉霜迷离着眼睛,痴痴地看着吴铭在自己脸上划着抹着,那张普通的,算不上英俊的脸在她的眼里似乎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怎么样?”吴铭转过头,笑着问道,看黄玉霜没有什么反应,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嗨,想什么呢?”   黄玉霜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望着吴铭,眉毛变成了粗重的扫帚眉,眼角也有些下垂,脸色变得有些微黄,也不知道怎么涂的,关键地方还有几颗痦子似的黑点。   “挺好的。”黄玉霜点了点头,强忍着笑,“你还会这个,真想不到。”   “好长时间不用,手有点生了。”吴铭端起脸盆,“这都成了黑水了,我去把它倒了。”   “放下吧!”黄玉霜伸手拦住了他,“哪有表老爷干这活的,一会儿我让丫环倒了就行。”   “二小姐,你就别提这事了。”吴铭顺从地放下脸盆,弯腰拾起自己的包袱,转身走了出去。“这件东西还是放在外面吧!”   “你刚才叫我什么?”黄玉霜沉下了脸,教训道:“你自称是我的小表叔,这称呼上也得变一下。”   “那,那叫大侄女儿。”吴铭试探地问道。   “这么土的叫法,你也好意思张嘴。”黄玉霜不满地撇了撇嘴,“叫我名字,玉霜。”   “哦,知道了。”吴铭敷衍地回答道。   “认真点。”黄玉霜一本正经地说道:“来,好好地叫,要不出去就得露出马脚。”   “这样啊!”吴铭舔了下嘴唇,抬头叫道:“玉霜。”   “嗯。”黄玉霜微微点了点头,“瞅着我的眼睛,多叫几声,趁着这功夫,咱俩好好练习练习。”   “有这必要吗?”吴铭疑惑地问道。   “当然有啦,你想害死我吗?”黄玉霜很执着地说道。   “哦。”吴铭无奈地点了点头。   “玉霜。”   “嗯,声音再温柔一些。”   “玉霜。”   “眼光再柔和一些,才象真正的亲戚。”   “玉霜。”   “再深情一些,才象久别重逢的样子。”   “玉霜。”   “就这样,多叫几遍。”   “玉霜,……玉霜,……”   “嗯,嗯……”听着吴铭一声声轻声呼唤,望着吴铭深情的眼睛,黄玉霜眼中都快滴出水来了,脸红红的,下意识地答应着,浑身上下舒服得象飞上了云霄,软软的,没有了力气。   “咳。”好半天,吴铭才停了下来,咳嗽了一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舔了舔嘴唇,“好累呀,让我喝口水先。”   “我,我给你倒。”黄玉霜眨了眨眼睛,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伸手去拿茶壶。   “早知道当个小表叔这么累,我就说是你表哥了。”吴铭边喝水,边抱怨道。   “少废话,喝完水加紧时间练习。”黄玉霜不依不饶地嗔道,“想当表哥,等下回再说吧!”   “唉。”吴铭叹了口气,恳求道:“眼神就不用那么严格了吧,我怎么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呢?再说,表叔叫侄女,好象不用这么含情脉脉的样子吧?”   “表叔自然是不用这么叫。”黄玉霜狡黠地抿了抿嘴角,强词夺理道:“小表叔就非得这个样子。”   “那你要我叫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满意啊?”吴铭无力地呻吟道,“我来找你,可是有正事的。”   “让我满意可不容易。”黄玉霜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发白发青了,才鼓足勇气,用细微的声音说道:“要是让你叫一辈子,你肯吗?”   对黄玉霜来说,这样的表白就算是非常直接,非常大胆了,她的头低了下去,红晕从脸上一直延伸到脖子。   沉默了一会儿,吴铭缓缓地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是一个杀手,在我的生活里,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我杀了不少好人,也有不少坏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厌倦了生存,但我又鄙视自杀。”   黄玉霜抬起头,静静地倾听着。   “那个时候,我杀完人,便去喝酒,找女人,疯狂地花着我用生命赚取的沾着血的脏钱。那时我真的成了一台机器,机械地杀人,机械地玩乐。对所有的事物,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直到再一次遇见了我在孤儿院时的小朋友,她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地叫我‘铭铭’,还是用那样纯洁善良的心地好好地对我。从那个时候起,……”吴铭自嘲地笑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难忘的时光,慢慢地讲述着。   “她和我说,杀手虽然作为一种职业让很多人不齿,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未必不能成为上帝处罚邪恶的代言人。呵呵,我知道她是在宽慰我,……”吴铭不停地说着自己的经历和想法,直说到现在的情形,还有对以后的希望。有时笑上两声,有时苦闷地摇头,就这么说下去,直到屋里已经变得昏暗,两个人却谁也没有去点灯的念头。   “我是不是快成碎嘴的老婆婆了。”吴铭停了下来,自嘲地笑着,“原来我心里还有这么多的话,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这么一说,感觉这心里一下子畅快了很多。”   黄玉霜就那么一直静静地听着,定定地望着吴铭,仿佛别的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吴铭才是她存在的理由。      第129章 应对之策      “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家伙。”吴铭望着黄玉霜,“心野着呢,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黄玉霜没有说话,伸出小手,放在吴铭的脸上,轻轻地抚摩着,吴铭似乎想躲开,身子微微动了动,又停了下来。慢慢地伸出手捂在黄玉霜的手上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只小手的温暖。   有时候,在表达感情上,语言确实是多余的,两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仿佛将要慢慢地融合成一体。   “我根本没有什么表弟。”外面突然传来了黄双虎的咆哮,打断了两个人心与心的交流,“让我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到我黄家堡来招摇撞骗?”   吴铭松开手,轻轻地笑了,“黄老爷发火了,这声音还真是够响亮的。”   黄玉霜站起身,轻声嘱咐道:“你先上里屋,我去开门。”   吴铭刚躲起来,房门便咣当一声被推开,黄双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门外还跟着几个横眉立目的护院,“那个骗子呢?我听说你把他领到你屋里来了,糊涂啊,太糊涂了。”   “爹。”黄玉霜气得一跺脚,抓住了黄双虎的胳膊,轻声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   “啊?”黄双虎的表情变了几变,惊诧地问道:“怎么是他呢?这下弄的。”   “你们还不给我快滚。”黄双虎转身大声斥骂道:“是我记性不好,确实是我表弟来了,你们拿着家伙,凶巴巴的要干什么?”   “干什么?”几个护院被骂愣了,“这不是跟着您来抓骗子来了吗?怎么转眼就变了呢?”   “滚,快滚。”黄双虎站在门口,瞪起了牛眼,“都给我滚得远远的,一个人也不要留。”   看着几个护院灰溜溜地跑远了,黄双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此时黄玉霜也点上了大蜡烛,面沉似水地站在那里。   “嘿嘿。”黄双虎搓了搓手,陪着笑脸,“别生气,别生气,爹不是怕你被冒充亲戚的家伙,不,不是家伙,那个,这个,给骗了吗?快,快把我那个,那个表弟给请出来吧!”   吴铭推门走了出来,一拱手,笑着说道:“黄老爷,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呵呵,来得好,来得好呀!”黄双虎走上两步,亲热地拍了拍吴铭的胳膊,“有些时间不见了,王老弟风采依旧,那个,风采依旧呀!”   “爹。”黄玉霜对黄双虎的称呼有些不满意,嗔怪地插嘴道:“都坐下说吧,把正事和吴……,那个王大哥说说吧!”   黄双虎眨巴眨巴眼睛,迷惑地摇了摇头,这辈份还真是不好论,自己叫他老弟吧,女儿就得叫他叔叔,女儿现在叫他王大哥,自己该称呼什么好呢?   “黄老爷,您就叫我不四或者小王好了。”吴铭知趣地避免了尴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好,这样显得更近乎。”黄双虎点头答应,顺势坐了下来。   “爹,你们先谈着,我出去一下。”黄玉霜转头冲吴铭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笑着走了出去。   ……   “我明白了。”听完了黄双虎的讲述,吴铭沉吟着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想借助这件事情来邀功请赏,从鬼子手里救人是一回事,把人秘密带到国统区,又是一回事,他们盘算得很精明啊!”   “这伙人可不好惹,军统那可是个让人闻名丧胆的组织。”黄双虎赞同道,“在国统区生活,要是得罪了他们,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克格勃,FBI,哪个国家都有这样的组织,触角伸得很长,能力很大,确实不能够轻易得罪。”吴铭沉思着,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子。   “那,你是怎么个想法呢?”黄双虎皱起了眉头。   “我呢,是这么想的。”吴铭说着突然抬起了头,外面细微的脚步声并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房门一开,黄玉霜吃力地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饭菜的香味立刻飘了过来。   “还是霜儿想得周到。”黄双虎一拍大手,站起身,笑道:“咱们边吃边谈。”   吴铭早已站起身,从黄玉霜手中接过了大托盘,感激地一笑,四目相对,情意两心知。   “先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不要暴露我和黄堡主的私人关系。”吴铭咽下嘴里的菜,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们不是委托黄老爷找我吗?黄老爷就照他们说的去做,剩下的就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了,黄老爷也就不存在得罪他们的可能了。”   “那委任状呢?”黄双虎满怀期盼地望着吴铭,“你不考虑接受吗?”   吴铭沉思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冲着给他挟菜的黄玉霜笑了笑,继续说道:“加入这样一个组织,看似风光,而且很有前程。但以后却很难脱身,或者说就是把自己给卖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黄玉霜插嘴问道。   “你在一个组织里呆的时间越长,也就意味着你知道的秘密越多。”吴铭笑着解释道:“一旦你想脱离,组织会放心吗?即便放你走了,以后要是有个风吹草动,难免不怀疑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可真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有道理。”黄玉霜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在我黄家的商铺里,还要经常笼络一些老人呢,何况是那样一个严密的组织。”   “不错。”黄双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依着你的性格,也不太肯听人摆布,确实不合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吴铭望着黄双虎,笑着说道:“这一点,相信黄老爷是深有体会的,加入他们,你也就只能俯首听命,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而昧着良心的事情,我已经做得不少了。现在我也只是做了一个有良心、有血性的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情,我希望能保持这个信念,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黄双虎别有深意地瞅了黄玉霜一眼,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思当爹的最了解,可真要嫁给这个家伙,自己还真有点不放心。这样一个浪子,能让女儿幸福吗?别连饭都吃不上。   “只要不把别人牵扯进来,对他们我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吴铭继续说道:“功劳我不稀罕,但是我绝不加入他们的组织。至于那些人,她们有选择的权利,我也不好勉强,等和她们商量后再说吧!”   “也好。”黄双虎想了一下,笑着说道:“你想得长远,也是为了我黄家着想,那就这么定了。过两天约个地方你与他们见一面,把事情谈清楚吧!”   “正事谈完了,好好吃饭吧!”黄玉霜殷勤地给两人倒上了酒,“少喝一点吧,成天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也不好,放松一下。”   “对,放松一下。”黄双虎附和道,夸口道:“放心在这住上两天,不是我吹牛,我这黄家堡还真没几个人敢来捣乱。”   “小韩,着急啦?”赵天豪倚在床上,斜着眼睛瞅着伙计模样的人。   “有点。”小韩点了点头,“这黄双虎能办成这事吗?我看有点悬。”   “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应该还是有些能力的。”赵天豪将目光移向屋顶,淡淡地说道:“我只担心找到人之后,他们不肯按咱们的安排行事。”   “是那个什么王不四吗?”小韩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个独行大盗之类的人物,咱们已经算给足了他面子,他还想得寸进尺吗?”   “领着一群娘们,能干出这么轰动的大事,这个王不四不简单。”赵天豪有些赞赏地说道:“虽然对他还不是特别了解,我们还是要重视一下。”   “哼。”小韩冷哼了一声,自信地比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我就不信论单打独斗,他还能打败我。”   “伸量他一下是可以的。”赵天豪微微点了点头,“让他知道军统也是藏龙卧虎,能人济济,杀杀他的傲气。可是,你也要掌握好分寸,别太过分,要是他恼羞成怒,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明白。”小韩笑着点头,“管保让他心服口服就是了。”      第130章 新的对手      “报告。”门外的鬼子大声喊道。   秋水龟次郎略微抬头,回答道:“进来吧!”   出现在秋水龟次郎视野里的却不是卫兵,而是一个日本军官,乌黑的脸膛,矮小的个子。   进来后,鬼子军官“咯”的一个立正,朗声说道:“司令官阁下,冈村上尉奉命前来报到。”   秋水龟次郎笑着点了点头,很客气地站起身,指了指椅子,“请坐下吧!我还以为要再过几天才能看见被称为支那通,游击战专家的冈村敬野呢!”   “阁下您过奖了。”冈村敬野笑着谦逊道。   两个人落座,秋水龟次郎才仔细打量着冈村敬野,岁数看来有三十多了吧,与他的前两任相比,没有河野四郎的阴沉,小林一光的严肃,从脸上看,很和气的样子。   “冈村君,你还没有到特务队去吧?”秋水龟次郎笑着问道。   “是的,阁下。”冈村点了点头,“我坐火车,刚刚抵达,还没有来得及去。”   “好好休息一下。”秋水龟次郎体贴地说道:“明天去那里看看吧,见见你的属下,那里还有些资料,希望能对你有些帮助。”   “谢谢阁下的关照。”冈村低了低头,表示感谢。   “对你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吗?”秋水很随意地问道。   冈村沉思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很抱歉,阁下,卑职的想法还很不完善。”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支那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没有深入研究了解我的对手之前,我不会轻易下结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秋水重复着,赞赏地说道:“支那人的祖先还是很厉害的,这是孙子兵法里面说的话,很精辟,很透彻。”   “是的,阁下。”冈村深有同感地说道:“正因为支那没落了,才需要重新建立以皇国为核心,以日、满、华的强固结合为基础的大东亚新秩序。”   沉默了一会儿,秋水龟次郎叹了口气,“冈村君说得很对,但是很多支那人却将我们‘大日本皇军’视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外人。更有象王不四这样胆大包天的悍匪,冈村君的任务很重啊!”   “卑职明白。”冈村郑重地点头,说道:“卑职一定全力消灭那些不服王化的顽固之徒,为帝国圣战的胜利尽全力。”   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是感觉最幸福,也最有女人味的女人,即使原本精明能干象黄玉霜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姐,你没事吧?”黄诚华奇怪地低声问道,这个一贯严肃的老姐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脸红,还时不时地傻笑。   “我有什么事?”黄玉霜不明所以地问道,“我挺好的呀!”   “没事就好。”黄诚华陪着笑,“不过就是感觉姐比以前好看了,也亲切多了。”   “姐姐以前不好看吗?”黄玉霜在黄诚华头上轻拍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以前不亲切吗?对你不好吗?傻瓜。”说完,一转身走了。   “怪怪的。”黄诚华挠着脑袋,不可思议地望着姐姐的背影,怎么走路的姿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像在飞啊,这里面肯定有事,我非得搞清楚不可。   “哈哈。”杜华的屋子里传出了畅快的笑声,“我终于找到了能胜过你的东西了。”   吴铭瞪大了眼睛,在象棋盘上使劲地瞅着,犹豫地抓起这个,又放下,伸手又想动动那个,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杜华则一脸得意地端着茶碗,细细地呷着,哼哼起小调来。   “哪个混蛋设计的啊,为什么老将就不能跑出来呢?”吴铭开始抱怨起来。   “认输吧!”杜华翘起了二郎腿,“别想耍赖,老将是什么?那就是皇上,皇上当然得待在皇宫里啦!”   “微服私访一下,杜大哥不会介意吧!”吴铭笑着将自己的老将翻了过去,“你看,这下就没人认识了,出来溜达溜达多美呀!”   “不行,绝对不行。”杜华急着说道:“昨晚玩那个什么五子棋,我输得昏天黑地,喝得晕头转向,今天就让我赢一把,过过瘾。”   “嘘。”吴铭竖起了手指,“有人来了。”   杜华的耳朵也很灵敏,倾听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有点像二小姐,不过怎么节奏和平日不一样呢?”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轻轻地敲门声传来,“杜叔,我是玉霜。”   “快认输。”杜华指着棋盘,“你不认输,我就不去开门。”   “呵呵,还能这样啊?”吴铭笑着站起身,“好,我认输了。”   杜华打开了房门,看着黄玉霜进来,笑着对两个人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先聊着。”说完偷偷对吴铭眨了眨眼睛。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黄玉霜满脸春风,关切地问道。   “挺好的,虽然杜老大打呼噜,不过对我没什么影响。”吴铭笑着说道:“难得睡在这么温暖的屋子里,还有很舒服的大床。你呢?也睡了个好觉吧?”   “还行吧!”黄玉霜嗔道:“还不是让你给闹的,躺下老长时间也睡不着,睡着了还老做梦。不过,也是奇怪,我早上起来一点也不困呢!”   “这个,”吴铭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从医学的角度上看,这属于一种病,好象,好象就叫恋爱综合症。一般女病人比较多,症状表现得也明显。”   “是吗?”黄玉霜似笑非笑地望着吴铭,“得了这种病的人,有没有爱掐人的症状啊!”   “没有,绝对没有。”吴铭慌忙举起了一只手,“我以我一个月的医龄发誓,绝对没有这种症状,最厉害的就是爱亲人,或者愿意被人亲。”      第131章 小舅子的心思      “想得美。”黄玉霜的脸上浮起了红晕,轻笑道:“等你娶我那天,才准你亲。”   “真的吗?”吴铭坏笑着逼近了一步,抓住了她的双手。   “别,别。”黄玉霜有些慌乱,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护在了胸前,似乎想把吴铭推开。   吴铭双手环抱住她的纤腰,温柔的目光紧盯着她的眼睛。   慢慢地,黄玉霜的手上没有了力气,嘤咛一声,将头深深埋进吴铭的怀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吴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和耳垂,然后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凝视了片刻,慢慢地向她嫣红温润的双唇吻去。   “梆梆梆。”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不仅让黄玉霜一下睁开了眼睛,也把吴铭吓了一跳,疑惑地向门口望去。   “姐,开门啊!”黄诚华声音传了进来,“我找您有事。”   “先饶了你这一回。”吴铭笑着向黄玉霜耳旁轻轻说道,顺便伸出舌头舔了下她圆润的耳珠,转身进了里屋。   黄玉霜伸手摸了摸耳朵,尽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姐,快开门哪,我真的有事找您。”黄诚华继续在门外叫道。   黄玉霜深深呼吸了两下,走到门口,沉下脸打开了房门。   “姐。”黄诚华嬉皮笑脸地叫了一声,还没等黄玉霜说话,吱溜一声侧身钻进了屋里。   “嗳?”黄玉霜急忙转身,生气地问道:“你干什么?东张西望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嘿嘿。”黄诚华见屋内没人,眼睛向里屋门扫去,干笑着,“姐姐您怎么一个人呆在老杜的屋里呀?”   “你管我呢!”黄玉霜快步上前,伸手去抓自己这个顽皮的弟弟,“你给我站住,有什么话快说。”   黄诚华一闪身,躲开了姐姐的手,嘻笑着向里屋冲去,“这里面怎么好象有动静呢?我去看看是不是老鼠,省得吓着姐姐。”   “不行。”黄玉霜急着追赶,“小混蛋,你给我站住。”   房门一开,吴铭站在了门口,黄诚华收势不及,“哎哟”一声,撞在了吴铭的身上,弹了一下,坐倒在地。   吴铭也没理他,冲着黄玉霜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下说吧,既然他那么好奇,就满足他一下。”   “哼。”黄玉霜恼羞地跺了跺脚,“看我怎么收拾你。”气呼呼地转身去关屋门。   吴铭施施然地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对坐在地上的黄诚华说道:“好奇心会害死猫的,你懂不懂啊?”伸手示意气鼓鼓的黄玉霜也坐下,先不要发火。   “我可不是猫。”黄诚华站起来,仔细打量着吴铭,吴铭淡淡地笑着,从容自若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是谁了?”黄诚华突然说道。   “哦。”吴铭一点也不惊讶,似笑非笑地紧盯着他的眼睛,“我是你的小表叔,难道还有别的吗?”   “骗小孩子呢!”黄诚华随手抓了个小杌子,坐在吴铭对面,抬头说道:“你应该就是那个王不四大侠,对不对?”   “猜对了。”吴铭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起码在黄诚华眼里是这样,这使得他少了很多得意之情。   “你,你一点不惊讶吗?”黄诚华奇怪地问道。   “惊讶?为什么呢?”吴铭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惊讶吗?要真是这样,你可以直说吗,我可以装出那个样子,让你得到满足感。”   黄诚华大张着嘴巴,愣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瞅着他的呆瓜样,黄玉霜不禁伸手掩住了小嘴,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这个人还真是怪啊!”黄诚华好半天才苦笑着说道:“说实话,你真算不上英俊潇洒,不过你的气质却很特别,我从来没见过,难怪我姐会喜欢你。”   “小孩子知道得倒挺多。”吴铭笑了起来,转头望了望脸上复杂表情的黄玉霜,开玩笑地说道:“知道你喜欢我的人还真不少呢,你是不是成天举着个牌子到处转悠啊?”   “才没有呢!”黄玉霜嗔怒地白了吴铭一眼,转脸瞪着黄诚华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才没胡说呢!”黄诚华不服气地辩解道,“你们两个人刚才在屋子里干什么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别当我什么都不懂。”   “我,我揍死你。”黄玉霜脸涨得通红,站起身便要动手。   “别上了他的当,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吴铭挥手制止了黄玉霜,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我和你姐姐在干什么似乎不要你来操心吧。”吴铭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必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如果没有,那你就可以走了,我和你姐姐继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情说爱。”   黄诚华饶有兴趣地瞅了吴铭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有趣,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有趣的人,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想由此判断一下你的性格。”   “判断出来了吗?”吴铭笑着问道,“在哪学的?虽然很肤浅,但这却不是你能想出来的。”   “为什么不是我想出来的?”黄诚华反驳道,转而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是别人教过的,我学的还不到家。”   “不过我们抗团中可是有不少能人的。”黄诚华转而炫耀道:“在平津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抗日组织,死在我们组织手里的汉奸鬼子可是不少。”   “抗团?”吴铭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过只要是抗日的,我都是很佩服,很尊重的。”   “抗日杀奸,复仇雪耻,同心一德,克敌致果。”黄诚华拍着胸脯,自豪地说道:“我们抗团……”黄诚华开始添油加醋地白话起来。      第132章 秋叶挺身队      “说完了?”黄玉霜不耐烦地问道,“你说完就可以走了。”   “那,那王大侠您怎么看?有没有加入我们的意向。”黄诚华期待地瞅着吴铭。   “我呀?呵呵。”吴铭笑着指了指黄玉霜,“我听你姐的。”   “你,你怎么这样没出息。”黄诚华挥舞着拳头,气愤地说道,“国难当头,大好男儿应该挺身而出,怎么能儿女情长呢!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那出神入化的身手呢,难道就要消磨在无聊的生活之中吗?”   “失望就失望,反正我不失望就行。”黄玉霜笑着站起来,“去,去,大人要谈正事,小孩子别偷听。”   “哼,什么正事,卿卿我我而已。”黄诚华不满地嘀咕道,边走边回头望着吴铭,说道:“好好想一想吧,是碌碌无为地渡过余生,还是轰轰烈烈地青史留名。”   吴铭翻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对黄玉霜说道:“渡过余生?我看起来像是个短命的人吗?”   “当然不像。”黄玉霜仔细看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据本仙姑看来,你寿命长着呢,不都说祸害活千年吗?”   “呵呵。”吴铭露出了大灰狼般的笑容,“既然你说我是祸害,那我就不客气,别大声喊啊,你越喊我越兴奋,再说,大家要是都知道了,你可就丢人了。”   “张哥。”酒桌上,一个喝得脸通红的小特务冲着张五举起了酒杯,“新来的队长还是挺和气的,比前面那两位强多了。”   “是吗?”张五笑着点了点头,“我刚刚回来,还不太了解,你给我好好说说。”   “好啊!”小特务灌下了一口酒,眯缝着眼睛慢慢说道:“新来的冈村队长脸上老是带着笑,不像河野和小林,成天板着面孔。冈村队长还爱和大家讲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还握过我的手说,他喜欢和中国人交朋友呢!”小特务有些炫耀般地挥了挥手。   “哦,原来是这样啊!”张五笑着又倒上了酒,“冈村队长安排了什么行动吗?”   “那倒没有。”小特务摇了摇头,“冈村队长让大家伙好好地休息一下,说等休息好了,再安排行动。”   “这么说,冈村队长和其他日本人还真是不太一样。”张五若有所思地说道。   “司令官阁下。”在刑台驻防军司令部内,冈村恭敬地将一份报告递了上去,“这是属下的一些想法,请阁下指正。”   秋水龟次郎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仔细地翻看阅读起来。   半晌,秋水龟次郎缓缓地抬起了头,皱着眉头看着冈村,开口说道:“冈村君,这样真的能行吗?要知道,支那人是很难对帝国忠心的。”   “阁下,请恕我直言。”冈村稍微坐直了身体,侃侃而谈道:“卑职的父亲就是精通中国文化的中国通,卑职受到父亲的熏陶,从小就很仰慕中国文化。所以卑职对这些支那人的想法非常了解,以武力保证他们的忠诚虽然也是一个办法,但是却留有隐患。”冈村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特务和军人不同,不能也不必把军队中的那些拿到特务队里来,所以卑职才提出这些建议,请求阁下的支持。”   秋水龟次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不允许任何人建立私人势力,但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决定支持你。”   “谢谢阁下。”冈村站了起来,对着秋水来了个90度的鞠躬。   “不过。”秋水轻轻拍了拍冈村的报告,语气严肃地说道:“如果冈村君没有建树,反倒招来了各方的指责,那么……”   “那时冈村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冈村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望着秋水龟次郎。   “哟西。”秋水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情,为什么你提出在适当时刻,要求其他地方的特务队能够积极配合,难道咱们自己的特务队已经不堪使用了?”   “积弱难返。”冈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大多数人已经被那个王不四给吓住了,想要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尽忠职守,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是啊!”秋水龟次郎苦笑着说道:“不仅是那些胆小懦弱的支那人,连城内的皇军都有些疑神疑鬼了,一个浪人前几天在城门处便差点被哨兵开枪打死。”   “确实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家伙。”冈村赞同道:“杀人技艺出神入化,而且精通日语,狡猾异常。所以,出动军队围剿,就像用铁棍去打苍蝇,力量耗费不小,却难有收获。”   “有道理。”秋水龟次郎赞赏地笑了起来,“看来冈村君是准备好一把好苍蝇拍了。”   “只是想了个办法而已。”冈村谦虚地说道:“司令官阁下想必知道挺身杀人队的事情吧,我们能不能效仿一下。”   “可以。”秋水龟次郎轻轻拍了拍桌子,“就由冈村君负责吧,从军队中挑选合适的人员,加以训练,应该可以吧!”   “没有问题。”冈村自信地回答道,“训练就由我的副手矢村正太来负责,在军营内秘密组建训练,再配发合适的武器,必要时给予王不四和游击队以致命的打击。”   “这支部队的名字叫什么呢?”秋水沉吟着问道:“冈村君可想好了?”   “卑职才疏学浅,一直没想出来。”冈村表现得非常郁闷,却又不失时机地向秋水龟次郎讨好道:“还请司令官阁下给起个名字。”   “就叫,就叫秋叶挺身队吧!”秋水龟次郎得意地说道:“秋风扫落叶,很痛快的感觉。”      第133章—第134章 野店      马车停在远处,赶车的竟然是杜华,此时眯缝着眼睛,仰脸瞅着天空。   黄玉霜挽着吴铭的胳膊,慢步向前走,不时扭头恋恋不舍地看看吴铭的脸。   “回去吧!”吴铭停下了脚步,笑着说道,“咱们要这么走下去,该把杜老大给冻死了。”   “嗯。”黄玉霜轻轻点了点头,“你这一路上多加小心,不要逞能,等你与军统来的人会面的时候,你需要的药品应该准备好了。”   “好。”吴铭亲昵地摸了摸黄玉霜的脸蛋,“有时间去青龙沟玩两天吧,你们黄家留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   “去就去,我才不怕呢!”黄玉霜挺起了胸脯,“虽然她来得比我早,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你这个样子好象去打架一样。”吴铭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我说过,她不会和你争什么大小的名份,可你也不能太欺负人啊!”   “打架?你教的徒弟,我打得过吗?”黄玉霜不满地说道:“偏心眼,教她功夫,想来欺负我是不是。”   “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吴铭苦笑着辩解道:“教她们的时候,我可还不认识你呢?再说,想欺负你也不是那么容易呀,我的胳膊可还紫着好几块呢!”   “活该。”黄玉霜笑了起来,伸手温柔地整理了一下吴铭的破衣服,“不骑马就快点走吧,要不天黑了,又要错过宿头了。”   “放心吧!”吴铭拍了拍黄玉霜的肩膀,笑道:“一个叫花子,谁会和我过不去呢?天黑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宿,第二天黄昏时候,也就快到地方了。”   黄玉霜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吴铭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怅然地走回自己的马车。   太阳已经落山了,西边天际还凝聚着一团绚烂的晚霞。暮色笼罩着远处的村庄,一阵寒风吹来,带着初春的寒意。   吴铭停下了脚步,仔细辨别了一下周围的景物,想了一下,稍微改变了方向,大步向前走去,那里应该有个野外小店,来的时候没有进去,今晚就在那里将就一宿吧,呵呵,来到这个时代,住旅馆还是头一次呢!   在黑黑的夜色里,酒店的灯火,远远望去,像一头独眼猛兽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客人吃饭还是住店?里面有刚蒸好的肉包子。”手举防风灯的伙计远远地热情招呼道。   “住店。”吴铭随口回答道,将肩上的包袱将上背了背,把手伸进了袖筒,稍微佝偻起身子,走了上去。   伙计借着灯光,看到是一个叫花子模样的家伙,不禁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也消退了下去。   “住店的钱我还是有的。”吴铭冲着发呆的伙计提高了声音,“别看我穿得破烂,吃你几个包子,还是能掏出钱的,妈的,你当我白吃啊!”   伙计无可奈何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客官,里面请。”心里却非常明白,象这样的客人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店里灯光十分昏暗,两盏快耗尽油的煤油灯,突突地蹿跳着黄色的火苗。   整个店里只坐着寥寥四、五个客人在吃饭,吴铭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个伙计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吃点什么?今晚住店不?”   “先来一屉包子。”吴铭淡淡地说道:“今晚就住在这了。”   “睡大铺还是住单间?”伙计扬了扬眉毛,有些鄙夷地问道。   “大铺。”吴铭回答道,皱着眉头看了看伙计。   “饭钱加店钱,一共是XXX。”伙计没动地方,站在吴铭面前望着他。   一股火从吴铭脚下升起,妈的,敢瞧不起人,吴铭强压住冲动,恶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把手伸进兜里,故意慢吞吞地掏着,掏了半天,直到伙计已经出现不耐烦的样子,吴铭才将一块大洋递了过去。   不在一会儿,包子便端了上来。吴铭揭开蒸笼盖,一股白色的蒸气冲天而起,迅速弥漫开来。屋里显得更加昏暗,被灯光扭曲的人影模模糊糊奇怪地晃动着。   “老板,你能不能添点灯油?”一个客人不满道,“火一跳一跳的晃得人眼花。”   “这年头油贵如金。”柜台后边的店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道:“能省一点算一点。”   吴铭慢慢咬着包子,警惕地用眼角打量着店内的客人和伙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三位客人哪!”外面传来的接客伙计的吆喝声,“里面好好招待着。”   话音刚落,两个商人打扮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跟班走了进来,店内的伙计赶忙上前热情地招待着。   “炒几个拿手菜,再烫两壶酒。”一个商人大方地摆了摆手,吩咐道。   “好嘞!”伙计兴奋地答应着,转身而去。   吴铭微微皱了皱眉,这三个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还这么招摇,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如果是商人,他们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会这么大胆吗?他吃完了包子,装着打盹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仔细倾听着,眯缝着眼睛观察着。   来了大客人,掌柜的也高兴起来,忙着给灯添着油,又点上了一盏油灯,屋子里稍微明亮起来。   “掌柜的,打听个事。”另一个商人冲着掌柜笑着招了招手。   店老板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腰地说道:“客官,您要打听什么事?”   “这里离青龙沟还有多远啊?”商人笑着问道,紧接着又解释道:“听说那里的茶壶不错,我们想过去看看。”   “不怀好意,欲盖弥彰。”吴铭心里这样想道,突然发觉边上的桌子上也投过来两道关注的目光。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在暗中关注着这两个商人呢?      第135章 试探      要么是真的心里没鬼,所以才坦坦荡荡,比较招摇。要么就是欲盖弥彰,装出这个样子,以为没人怀疑。   由于屋子里的光线太暗,吴铭看不太清边上那桌人的表情和相貌,只看见是三个人坐在那里,很少说话。   “客官,这青龙沟离这里不过是一天的路程,可是现在那里不行了,别说茶壶,就是破瓦片您也找不到啊!”掌柜的满脸笑容地解说道。   “是这样啊?”商人皱起了眉头,苦笑起来,“看来我们是要白跑一趟了。”   “您还是上别处转转吧!”掌柜的好心提醒道:“兴许能买到别的好货。”   “谢谢你啦,掌柜的。”另一个商人笑着冲掌柜点了点头,礼貌地谢道。   吴铭打了个呵欠,抓起包袱,准备离开这里去睡觉。虽然这店内的人有些可疑,但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来试探,反倒容易露出马脚,不如以后再说吧!   外面突然传来了争吵声,听声音应该是迎客的伙计和新来的客人之间起了争执。   “你们不能进去,会把客人都吓跑的。”伙计是这样说的。   “给钱住店,天经地义的事情,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说道:“外面这么冷,难道要我们冻死在外面吗?”   “你给钱也不行。”那个伙计依然不让步,“收了你们,其他的客人不乐意怎么办?”   “都是出门在外,哪有那么不通人情的。”那个女人的嘴也不善,“我们进去,倒要看看这世上难道都是像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嗨,你敢骂我。”   “骂你又怎么样?信不信我放蛇咬死你?”   “妈了个巴子的。”吴铭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都说店大欺客,你们这个破店才巴掌大,便学了这么多臭毛病,早晚让人一把火烧个干净。”   “嗨,哪有你的事情?”店内的伙计瞪起了眼睛,斥道:“喝饱喝足就去睡你的觉,穷叫唤什么?”   “我叫怎么了?”吴铭毫不示弱地也瞪起了眼睛,“外面有日本鬼子横行霸道,住个店还要受你们这伙王八蛋的气,我呸,瞎了你们的狗眼。”   “你,你敢骂皇军。”掌柜的伸出手指,惊讶地指着吴铭。   “皇,皇你妈的军。”吴铭更加来劲了,将包袱往桌上一摔,“老子这回反正也是家破人亡了,还怕个屁呀,你们在日本鬼子跟前像狗一样,对中国人还这么苛刻,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掌柜的,让外面的人进来吧!”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发话了,“外面这么冷,把人拒之门外,也确实不像话。”   “是呀。”另一桌的一个货郎模样的人也附和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位兄弟是个直性子,说的话虽不中听,可还是有些道理的。”   掌柜的瞅了瞅其他的客人,好象并没有替自己说话的,只好无奈地挥了挥手,“叫他们进来吧!”说完,用疑惑的目光瞅了瞅吴铭。   吴铭撇了撇嘴,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嘿嘿,先投石问路,再来进一步试探,看看他们是什么目的。   房门一开,雷鸣山拄着拐,在两个女孩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进来,形容枯槁,原来古铜色的脸膛已经变成了死灰色,眼睛里也没有了昔日的精神。   “爹,您慢点。”丑女雷英轻声说道,旁边的小丫头瞅了瞅别人桌上的饭菜,咽了口唾沫,低下了头。   “雷老三?”掌柜的也认出了雷鸣山,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的腿?唉,我要早知道是你,再怎么也不能……”   雷鸣山费力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到这里坐吧!”吴铭招呼道,转头又冲伙计喊道:“先上两屉包子,三碗热汤,再上半斤烧酒。算我的帐上。”   雷英诧异地瞅了他一眼,并没有认出已经化过装的吴铭。   等雷鸣山到了跟前,吴铭仔细看了看他的腿,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雷鸣山的右腿没了大半,只剩下半尺来长,伤口根本没处理好,淡淡的恶臭传了过来,要不是天气还冷,恐怕会更加厉害。   “这是怎么弄的?”吴铭指了指雷鸣山的断腿,轻声问道。   “炸弹炸的。”雷英扶着雷鸣山坐下,淡淡地回答道。   “没处理好啊!”吴铭摇了摇头,“都烂了。”   “嗯。”雷英很郁闷地点了点头,“这种伤只有在县城的大医院里才能医治好,乡下的郎中也只能处理成这样了。”   “日本人是不会给你治伤的。”货郎模样的人猛灌下一口劣酒,摇了摇头,“反倒会把你送进宪兵队,严刑拷问。”   “先吃饭吧!”吴铭指了指端上来的包子和热汤,望着伙计交待道:“把烧酒拿下去吧,单独开个房,我和他们今晚住在一起,不睡大铺了。”   “好的。”伙计点头答应道,又有些犹豫。给了他们单间,也就不用担心别的客人嫌臭了,可是他们能付得起钱吗?   哼,吴铭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将手伸进了怀里,摸摸索索半天,才掏出一块银元,扔到了桌上。“够不够?”   “够了,足够了。”伙计满口答应着,伸手抓起了大洋。   “怎么好让小哥破费呢?”雷鸣山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我们有钱,英儿。”   “不用了。”吴铭摆了摆手,故意装出一副豪爽地样子,“老子想明白了,明天就去青龙沟投奔王不四大侠,以后那就是金山银海,吃香喝辣,还要这几个小钱干什么?”      第136章 引狼上钩      吴铭的话引来了很多的目光,害怕、疑虑、惊讶什么样的都有。   “嘿嘿,怕了吧!”吴铭得意地四下瞅了瞅,越发张扬起来,“王大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功夫更是没得说,跟着他混,也不枉在这世上活一遭。”   “你们看什么看?不相信老子。”吴铭拍了拍桌上的包袱,“老子可是带是投名状的,王大侠见了,肯定喜欢。”   “是什么好东西呀?”坐在两个商人旁边的跟班突然说道:“能否让我们开开眼界?”声音很清脆,明显是北方的口音。   吴铭转头瞅了一会儿,笑着走了过去,离得近了,鼻子里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女人香,但绝不是那种劣质的脂粉味,如果不是和黄玉霜呆了两天,吴铭也不会注意到这些。   “小兄弟。”吴铭不怀好意地使劲拍了拍跟班的肩膀,看着跟班皱起了细眉,不禁坏笑起来,嘴巴几乎要凑到他的耳朵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这包袱里装的是日本人的狼心狗肺,你想不想看哪?”   “不看。”小跟班厌恶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转过了头去。   “哈哈哈哈。”吴铭大笑着转身走了回去,边走边鄙夷地说道:“娘们样,还敢在外面混。”   一个商人忍不住了,瞪着眼睛作势要起,却被同伴和跟班的眼神制止,悻悻地坐了下来,闷头吃起饭来。   吴铭的眼角留意着另一桌上的三个人的举动,不显山露水的家伙才更让人担心,看不出是什么来路,支楞着耳朵在仔细听着,而且互相之间在用眼神作着沟通。   吴铭走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悠然自得地点着一根烟,翘着腿看着屋内的人。屋内的人都不再注视他,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吴铭见没有注意,突然把头凑近了雷英,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到青龙沟去,那里有人能治你爹的腿伤。”   雷英一惊,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吴铭。   吴铭微微一笑,再次轻声说道:“不认得我了,在庙会,用媳妇儿换墨镜的家伙就是我。”说完,站了起来,将包袱一背,大声说道:“妈的,老子说得太多了,今晚没准就有人报告日本鬼子来抓我,嘿嘿,老子连夜就走。”   “不会吧!”中年商人见吴铭大步向外走,不禁皱起了眉头,“我看是你多心了。”   “安全第一。”吴铭回头撇了撇嘴,“谁知道有没有坏了良心的混蛋为了几个赏钱便把老子卖给日本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的笑面虎,老子更不放心。”   吴铭推开店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冷笑着快步向一条小道走去。如果真有不知死活的家伙跟过来,我便灭了你们,倒要看看你们这帮家伙是什么来路。   见吴铭走了,屋内的人表情各异,掌柜的和伙计们长舒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这个愣头青把日本人给招来了。而有两桌的人脸上却显出了焦急的神色,频频用眼神交流着。   两个商人和跟班互相瞅了瞅,都点了点头,明显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另一桌上的三个人也会意地站了起来,走向后面,不大一会儿工夫,都背着包袱走了出来。   “掌柜的,算帐,我们也要走了。”其中的一个人将钱递给了掌柜。   “怎么?不住了?”掌柜的疑惑地问道。   “不住了。”那个人勉强地笑了笑,解释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家伙没准会惹出别的事情,我们可不想被连累。”   “好吧!”掌柜的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抓过算盘,刚拔拉了两下便被打断了。   “多余的钱不用找了。”那个人大方地摆了摆手,“你看钱够了就行。”   “够了,足够了。”掌柜的连连点头。   三个人转身匆匆地走了出去,在屋外伙计的指点下,顺着吴铭走的小路追了上去。   “咱们小本生意,可也经不起折腾。”中年商人见跟班模样的人放下了筷子,忙站起来说道。   “是啊!”另一个商人心领神会地附和道:“咱们也快走吧,要是被日本人缠上,就麻烦了。”   “你们也要走了?”掌柜的有些郁闷地问道,心里狠狠骂着吴铭,都是这个家伙闹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地都被吓跑了,这得少赚很多钱哪!   雷英慢慢地吃着包子,仔细回想着吴铭临走时所说的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轻声惊叫了一声。   “英儿,怎么了?”雷鸣山转头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雷英掩饰着欢喜,敷衍道:“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咱们快点吃,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算了吧!”雷鸣山愁苦地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不用再费心找什么郎中了,咱们还是回家吧!”   “您就听我的吧!”雷英将面汤推到老爹的面前,宽慰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郎中,最后再试一试吧!”   雷鸣山轻轻叹了口气,端起面汤喝了起来。   吴铭快步如飞地向前走着,前面的枯草和树木渐渐多了起来,天上的星月被乌云遮住了,黑暗闷郁得象是要压到头顶上来。   在一个岔道口,吴铭走到一棵小树旁,从破衣服上撕了一个布条,挂在小树的枝杈上,给追赶自己的家伙留下了一个标记。然后藏身在路旁的一个小小土坑里,又划拉了一些杂草树枝盖在自己头顶,握着驳壳枪静静地等待着。   没多久,脚步声便依次响了起来,三个追兵成品字形快速地跑了上来,手里还都握着枪。      第137章 三方纠斗      “向那边走了。”三个人在岔道口停留了一会儿,一个人发现了吴铭留下的蛛丝马迹。   “追上去。”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   “队长。”一个家伙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冈村阁下只是要咱们秘密侦察,可没要求咱们采取任何行动啊!”   “混蛋。”为首的低声训斥道,“那个支那人手里肯定沾着大日本帝国子民的鲜血,难道就让他跑了不成。”   “追上去,即便不能除掉王不四,也要干掉这个胆大妄为的支那人。”为首的特务挥舞着手里的枪,带头追了上去。   吴铭从杂草的缝隙间看着三个日本特务跑远,不禁捏了捏手里装着消音器的驳壳枪,眯了眯眼睛,这三个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也就是死期到了。   历史上,日本军国主义培养和训练特工的情况是秘密中的秘密,被深藏掩盖难得披露,外界一直所知甚少。一直到1965年,才有一位当年的日本特工披露了一些日本在二战时“便衣特工队”的照片,原来在东京有一所叫“中野学校”的地方便是培养日本间谍和特工的一个摇篮。   这座被日本老兵称作“007老窝”的日本间谍学校原来是一座警察学校,在战时用于培养日本宪兵和特工,入校的学生从士官到军官,都是日本现役军人。学习特工的学生们一进学校就被编入不同的班。虽说是班,其实并不像班,而更像是家。不同的班模拟不同的国家,学生一进班,就要完全像在某国一样起居生活,学习该国语言(主要是东方语言),不许说日本话;学习该国的历史地理,一切风俗习惯要跟在该国一样。   中野学校的毕业生,学习结束就被派往所模拟训练的对象国,在特高课作特务、宪兵,他们或作单线联系的间谍,或者成为日本间谍部队中的成员。1942年前后,在长沙会战中就曾活跃着一支凶残的日军武装便衣队,他们都是毕业于中野学校,取名为“大陆挺进队”。他们先是进攻长沙,任务是潜入中国部队后方,搅乱中国的防线,为攻击部队担当尖兵,并打开通道。开始时,他们穿中国军服混进中国部队里,还故意穿着不整,装出疲惫不堪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跟中国兵一样。有时又扮成难民混入人流向中国守军背后穿插。   这三个追上来的特务便是冈村上任时秘密带来的特工队中的一部分,他们没有随冈村公开露面,而是分散到各处乡村城镇秘密侦察,为冈村以后的行动提供准确的情报。这件事情,除了冈村和副手,还有秋水龟次郎知道之外,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了。由此可见,冈村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根本不相信城里的特务队,而是暗暗地布下了一张网。   今天阴差阳错,竟然让吴铭遇见了这几个家伙,不能不说是这几个家伙点背。   吴铭慢慢爬出了土坑,小心翼翼地紧跟了下去,现在情形发生了变化,追踪的人反倒被追踪,追杀的反倒要被人追杀了。   夜色漆黑,三个日本特务默不出声地向前追赶,彼此之间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四周不断传来风吹树枝的沙沙声,根本没有发现吴铭正在不断地接近。   “队长。”小路拐过一个弯后,一个特务冲着跑在前面的头目轻声唤道。   “什么事?”特务队长停下脚步,转头不悦地问道。   “那个支那人是不是跑得太快了?怎么看不到一点影子?我们会不会……”特务硬着头皮,不放心地说道。   特务队长皱着眉头盯着这个特务好一会儿,直到他心虚地低下了头。   另一个特务生怕队长迁怒于他,急忙走到这个特务的身边,对他故作生气地说道:“佐藤君,你不该怀疑队长的决定!你快给队长赔礼吧!”说完对他使着眼色。   在日本军队里违抗上司的意志是绝对不允许的!轻的挨耳光,重的上司甚至可以将下级活活痛殴而死!   “黑田君不要惶恐。”特务队长突然笑了起来,对佐藤说道:“谢谢佐藤君的提醒,如果不是你,可能我还不会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情。今天我的心情是有些急躁了,差一点丧失了理智。”   佐藤很感动,抬起头激动地说道:“队长您太客气了,您太客气了……”   黑田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佐藤的肩膀,笑着说道:“能够跟着队长,真是咱们的福气。”   “咱们回去吧!”特务队长摆了摆手,“在夜里追踪不明底细的敌人,确实有些冒险了。”   吴铭隐身在距离日本特务三十多米远的大树后,举起了手里的驳壳枪,如果特务们返回,他便准备在后面一个一个地干掉他们。   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吴铭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向另一棵大树后面挪去,很快地离开了小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人是一拨接着一拨,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个日本特务也听到了动静,警觉地四下隐蔽,紧盯着小路。   吴铭正好处在了两伙人的中间,他最先看见了追赶过来的人。此时月亮在乌云后露出了半张脸,借着斑驳的月光,吴铭认出了来人正是那两个商人和跟班。   那个中年商人走在最前面,手里拎着枪,不再是客店内的那副模样,眼睛不时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前进的动作既快又不失谨慎小心,一看便是一个老江湖。   吴铭突然坏坏的一笑,端起了手枪,悄悄瞄准了正埋伏在小路旁的一个日本特务。   “卟”的一声轻响,佐藤连声音也没发出,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扑通”声。   “有人。”中年商人飞快地跳到路边隐蔽,高喊了一声,他身后的两个人也闻声飞快地躲藏起来。   “混蛋。”日本特务队长望着倒在地上的佐藤,愤怒地骂道,佐藤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看来是凶多吉少。   “砰”,黑田咬着牙齿,抬手向中年商人躲藏的地方开枪射击。   “什么人?”中年商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埋伏在这里,还平白无故地开枪,报个名字吧!”   “卑鄙无耻的支那人。”黑田换了个地方,恶狠狠地骂着,“害死了我们的同伴,还要恶人先告状,不敢承认。”   吴铭冷笑着挪动着身体,趁着双方对峙,精力分散的时候,悄悄地向日本特务的背后潜去,如果那伙商人是友非敌的话,自己便出手帮他们一把。真金不怕火炼,此时正好能暴露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商人这边沉默了片刻,大概是被黑田的话给搞晕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大概是误会了吧!”另一个年轻的商人说话了,“我们刚刚来到这里,怎么会杀了你们的人?”   回答他的是一阵阵风吹树枝的哗哗声,两个日本特务在默默等待,耐心地寻找着机会。   月亮又藏进了云里,在情况不明的状况下,双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令人窒息的压力考验着双方的耐性。   “似乎是日本人?”小跟班趴在地上,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猜测道:“刚才他骂咱们是支那人,只有日本人才会这么说话。”   不远处的年轻商人想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再试一试,和日本人冲突可是不明智的举动。”   “我们洪家在满洲也是有头有脸的富商大户。”年轻商人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喊道:“有很多日本朋友,请问前面的几位是什么来路?”   日本特务队长冲着黑田做了个包抄的手势,黑田使劲点了点头,悄悄地向一侧移动着。   黑田刻意的隐瞒着自己的脚步声,他对自己的潜行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没想到,吴铭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冷不防脑袋后面传来一阵冷风,“敌袭!”黑田的心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刚转了半个身,吴铭的腿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猛踢了过来,狠狠砸在黑田匆忙招架的手臂上,巨大的力量使黑田扑通一声猛坐在了地上,手臂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手枪也掉在了地上。   吴铭也不停顿,腿借着黑田招架的力量再次扬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从上至下再一次狠狠砸了下来。      第138章 酷刑逼供      吴铭望了望被打昏在地的黑田,又抬头思考了片刻,既然商人那伙自称是满洲来的,而且还有日本朋友,看来应该和自己不是一路的了,就让他们和剩下的那个日本人继续纠缠吧,自己正好可以审问一下地上的这个特务。   想到这里,吴铭蹲下身子,解开黑田的裤带,将他反绑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扛起黑田,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日本特务队长的身手还是相当不错的,潜行迂回进行得相当顺利,从另一面悄悄地靠近了自称洪家的三个人。   在地上趴了半天,特务队长不禁暗暗骂道:黑田这个笨蛋,怎么还没到位,就是被发现了,也能替自己创造机会呀!   中年商人也不是笨蛋,在长时间的沉寂中发觉情形有些诡异,冲着身后趴在地上的两个人打着向后退的手势,准备先退出去再作计较。   在黑暗中,日本特务队长举起了手枪,瞄准了前面正悄悄后退的人影,扣动了扳机。   砰,随着一声枪响,小跟班摇晃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小姐。”年轻商人大叫一声,挥起手里的驳壳枪,猛烈地射击着。中年商人的脸色也变了,从另一面夹击特务队长。   日本特务队长在地上熟练地翻滚着,借助于草丛和洼地从容地躲开了两个人凶猛的反扑。再次隐藏了起来,耐心准备着下一次进攻。   黑田打了一个冷战,睁开眼睛,木然的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跪着被反绑在一棵小树上,两个脚踝在小树后被捆在一起,使他想站起来的希望落了个空。他不得不使劲晃了晃脑袋,使自己能够更清醒一些。   “醒了。”对面的吴铭倚着树,不屑地观察着黑田的举动,威胁道:“不用喊人来救你了,在你的队长赶来之前,我能杀你一百回。”   “你是什么人?”黑田瞪着吴铭冷冷地问道。   “我知道你是日本鬼子。”吴铭抽出匕首,把玩着缓缓地走到黑田面前,“告诉我,你是哪来的特务?来到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你们的联络方式?落脚地点?你的明白?”   “不明白。”黑田假装镇静地摇着头,“我只是一个老百姓,并不是日本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铭将匕首伸向黑田,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将手抽了回来,嘴角挂着残忍的笑,“装糊涂是没有用的,你们不是说受冈村的指派,来这里秘密侦察的吗?在我面前撒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有撒谎。”黑田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真的只是一个老百姓,来到这里是投亲戚的。”   “我可没有时间被你浪费。”吴铭用刀拍了拍黑田的脸颊,“既然你要装硬汉,那我只好采取别的办法了。”说着,他缓缓站直了身子,鄙夷地说道:“呆会你可要叫得大声点,希望你的队长能来解答我的疑问。”   不大一会儿,吴铭便抱着树枝枯草走了回来,都堆在了黑田的两腿间,说道:“现在说还来得及,我会给你个痛快。”吴铭眯着眼睛观察着黑田的反应。   黑田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将头转向了一边。   吴铭伸出匕首,将黑田的外裤割开,转身而去,又抱了些柴草过来,将黑田的腿下堆得满满的,掏出火柴,点着了枯草和树枝。   “使劲叫吧!你们的队长如果能够早点来,你兴许还有救。”吴铭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逐渐远去。   火烧到了黑田的腿上,又点着了他的裤子,炙烤着他的敏感部位,一股毛发和肉体被烧焦的气味传了出来。   火势愈演愈烈,撕心裂肺腑的疼痛如同波浪般一次次袭击着他。黑田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咬着牙齿,徒劳地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吓人的声音。   终于,黑田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和凄惨的哀号,声音很响,在静夜里甚至盖过了远处的枪声。   日本特务队长猛然回头,仔细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是黑田的声音,他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叫得如此凄厉。   黑田昏迷了过去,等到再次被痛醒的时候,他痛苦地发现他的两条大腿和下体已经被烧焦了,黑田仰头望着天空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天照大神啊,让我死吧!”   日本特务队长已经循声赶到了离黑田不远的地方,借着未尽的余火,他看到黑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被绑在树上,双腿下没有燃尽的树枝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这很明显是一个圈套,日本特务队长捏紧了手枪,用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着,却不敢冒然靠近自己的部下。   除了风声、树枝的哗哗声,四周一片寂静,日本特务队长连个影子都没发现,倒是闻到了烤肉的味道,不禁眨着眼睛思考起来。   吴铭在远处冷冷地观察着日本特务队长的一举一动,他有把握一枪击毙这个鬼子,但他却想借此看看这批日本特务的实力和素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相当的冷静,这个鬼子的心理还真不是一般的稳定坚韧。那个叫黑田的也不错,仓促间竟然能支撑自己两招的猛攻,虽然自己当时保留了三分力量,但这批鬼子特务的素质还真是可以呀,看来以后自己要小心一些了。   耷拉着脑袋像死人一样的黑田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身子也轻轻地动了动。      第139章 最后的觉悟      “啊!痛死我了。”黑田缓缓睁开了眼睛,痛苦地叫道。   火不光烧焦了他的腿和下体,顺带着连他的衣服也烧掉了不少,只是他的双手被用皮腰带反绑在树上,他不得不依然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   特务队长皱了皱眉,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那里忍受着痛苦,冷汗不由得从后背冒了出来。那个残忍恐怖的家伙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呢?他到底设置了什么样的陷阱准备对付自己?要是过去解救属下,会不会落得和黑田一样的下场?他的脑海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小姐,您伤得怎么样?”两个商人把小跟班拉到了隐蔽的地方,年轻的商人焦急地问道。   “打,打中了我的胳膊。”小跟班忍着疼,勉强笑了笑,“没伤到筋骨,不用担心。”   中年商人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咱们还是回家吧,这个地方太危险了,要是少爷的仇没报成,小姐您再有个意外,可让我们怎么向老爷交待呀?”   “大哥的仇一定要报。”小跟班倔强地说道:“否则我绝不出去。”   “小姐。”年轻商人一边从衣服上撕着布条,一边劝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王不四咱们恐怕惹不起。”   “在满洲,咱们耳目广,帮手多,可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得罪了日本人,咱们还是回去吧,多做些准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中年商人接过布条,包扎着小跟班的伤口。   “还没见到王不四,你们就怕了?”小跟班瞪着大眼睛看着两个人,“那你们回去好了,我一个人去找他。”   “小姐,您怎么这么说呢?”年轻商人瞅了一眼中年商人的脸色,轻声说道。   “我是老了,没用了。”中年商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四叔。”小跟班歉疚地抓住了中年商人的手,“您老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中年商人爱怜地抚了一下小跟班的头,“不用再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不撞南墙不回头。”   小跟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   “走,咱们继续。”中年商人站起身,抽出腰里的驳壳枪挥了挥,“四叔虽然很长时间没好好活动筋骨了,可这身子还能替你挡几颗子弹。”   “四叔。”小跟班的眼睛有些湿润,感动地唤道。   “小六子。”中年商人转过头正色对年轻商人说道:“我在前面探路,你们在后面跟着,要是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管我,你一定要保护小姐安全离开,听明白了吗?”   “爹,我,明白了。”年轻商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日本特务队长放弃了冲动,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抬头望了望天空,准备与暗处的敌人周旋到天亮。   吴铭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布条,一根被拉弯到极限的树枝猛地弹了回去,啪地抽到树上,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树上的积雪枯枝纷纷落了下来。   特务队长大吃一惊,冲着那棵尘雪飞扬的小树举手便是两枪,然后就地翻滚着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动作挺利擞的,反应也很快,吴铭轻轻点了点头,趁着特务队长刚刚躲到大树后面,看不到自己的时候,飞快地投出了一颗手榴弹。随后一跃而起,一手握着枪,一手还握着一块地上捡来的石头,成之字形快速地向前移动着。   刚刚把后背贴在大树上,一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便被扔到了自己的侧前方,特务队长一声惊呼,往地上一趴,骨碌骨碌地又是打着滚挪动着位置。心里这个骂呀,这是什么人哪?还用手榴弹,欺负人吗!   轰的一声爆炸,声音震得特务队长耳朵嗡嗡直响,还没等他缓过劲,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又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啊!”特务队长快要吐血了,自己的对手真是个变态,还扔起手榴弹没完了,非要把自己活活炸死不可。   滚,我左滚,我再右滚。特务队长在地上奋力表演着懒驴打滚。   吴铭奋力一跳,单手抓住了一个树枝,身体整个悬了起来,居高临下,右手一抡,“啪啪啪……”子弹追着特务队长横扫了过去。   特务队长停止了翻滚,仰脸朝天地躺在地上,胸腹腰背至少中了三颗子弹,鲜血不断地流淌出来,不大一会儿,身下便是殷红的一片。   他痛苦地偏头看了看,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刚才落下来的东西好象不是手榴弹,自己竟然被一块石头搞得手忙脚乱,让对手有了一击而中的机会。   吴铭没有靠近,就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特务队长的生命慢慢地随着鲜血在流逝。   “王不四。”特务队长苦笑着说道:“应该是你吧!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吴铭晃了晃头,甩掉了树上落下的积雪,“你们要是不追我,也许还能多活些日子。”   “可惜了。”特务队长的声音弱了下去,“我不能去提醒冈村阁下了,其实你的可怕,不,不是熟练的杀人技艺,而是,而是你的头脑和演技,这真是,真是太可惜了。”   特务队长望着夜空,翕动着嘴唇,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百合子,樱花,富士山……”吴铭从特务队长最后几不可闻的声音中还是依稀分辨出了这几个日语单词。      第140章 慈悲心      “别,别走,杀我、杀了我吧。”黑田努力抬起头,艰难地嘶声喊道。   吴铭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黑田并没有转身,抬头望了望微微发白的天色。   半晌,吴铭冰冷的声音传入了黑田的耳朵,“死,现在对你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你认为我是那种爱做善事的人吗?你用什么来换取我的慈悲心呢?”   “呵呵。”黑田咧嘴痛苦地笑了笑,“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情况吗?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条件可以吗?”   吴铭缓缓转过了身子,上下仔细看了看黑田,也张嘴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早这样多好,何必充什么硬汉呢?快说吧,早说完早解脱。”   “我们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三个人一组,或分或合,散布在县城周围的乡村。”黑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流利的语速,“每个小组基本上互不联系,都直接对冈村阁下负责。我们这个组,嘿嘿,已经完了。”黑田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其它组的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每个组的活动范围和任务都是冈村阁下单独交待的。”   “冈村就是新调来的特务队长吗?”吴铭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怎么和他联络?”   “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情况,每半个月我们会派一个人进城,直接到特务队向冈村阁下的副手报告。”黑田低下了头,缓缓地说道:“除非有特别紧急的情况,冈村阁下不允许我们寻求驻军的帮助。”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吴铭缓缓摇了摇头,很遗憾地说道:“这些东西太少了,根本对我没什么帮助。”   “我真的,真的只知道这些。”黑田焦急地解释道:“求你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吴铭冷冷地注视了黑田片刻,从地上捡起了黑田的匕首,“我便做回善事吧,谁让我总是心太软呢!你难道不说声谢谢吗?”   “好狠的手段!”叫四叔的中年商人望着依旧保持着跪姿,胸膛上插着匕首的黑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家伙很不简单,咱们要特别小心。”   小六子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黑田被烧焦的下身说道:“用这种方法逼供,还真,真是够残忍的。”   小跟班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把目光移向别处,虽然避开了眼前血腥残酷的景象,但眼神依旧很坚定。   四叔看了看小跟班,无声地叹了口气,借着渐亮的天色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痕迹,指着前面说道:“一个人,向那边走了。”   “追上去。”小跟班毫不犹豫地迈步就走。   “我打头。”四叔抢前几步,超过了小跟班,“小六子,扶着小姐慢慢走。”   真是越来越有挑战性了,吴铭边走边想着,这个冈村是个人物,不声不响地已经开始了行动,要不是碰巧让自己遇上,自己还真是没有足够的警惕。而且这批特务的素质很高,作战技能相当熟练,又能不被怀疑地混迹于乡村,实力不可小视啊!要想一一地铲除,还真是相当地困难。谁知道冈村还有没有别的计划,看来以后行动时要加倍小心才成。   月亮在空中已经走完了它的旅程,正在慢慢隐没,在慢慢发白的苍穹里,群星消失了。   周围响起了鸟儿的叫声,起初是怯怯的,然后更加勇敢,树林里传出响亮欢快的声浪。   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将光明和温暖重新送给了大地。   吴铭站在小山坡上,仰起脸,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夜没睡的疲劳和困倦似乎随着呼吸被赶出了身体。   他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这里面是黄玉霜给他准备的糕点,他慢慢地嚼着,甜蜜的滋味涌上心头,有人关心,被人爱,感觉真是很好。   出于职业的习惯,他一边吃着,一边拿出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昨晚他选择的是一条山中的小路,晚上倒没什么,现在天已经亮了,便要小心谨慎一些。   “嗯?”吴铭突然停了下来,调整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后面远处出现的情况。   “还真他妈的阴魂不散。”吴铭皱着眉头骂了一句,“这帮家伙为什么要跟着我呢?前面那个家伙好象还会点跟踪术,一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一边向前走。”   “既然是这样,我便陪你们玩玩吧!”吴铭冷笑着收拾好包袱,站起身,“倒要看看这三个自称从东北来的家伙到底是什么目的?”   四叔率先走上了小山坡,四下看了看,走到吴铭坐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怎么样?四叔。”不大一会儿,小跟班和小六子在后面也跟了上来。   “应该离得很近了。”四叔指了指吴铭坐过的地方,“他刚才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还吃了点东西。你们看,这地上的是不是有糕点渣子。”   “不错。”小跟班仔细看了看地上,钦佩地点着头,“四叔真是老当益壮,这眼神比我们都厉害。”   “呵呵。”四叔自豪地笑了起来,“阿月啊!你说这话四叔最愿意听了。”稍停顿了一下,又张嘴问道:“咱们是一直这么跟下去,还是……”   洪月低头想了一下,委实难以拿定主意,抬头询问般地望着四叔,“您说怎么办好?”   “我的意思是追上去,抓住他。”四叔的眼中射出了寒光,“逼问出王不四的大概情况,然后咱们再进青龙沟寻找机会。”      第141章 洪家寻仇      “咦?”跟着跟着,四叔突然皱起了眉头,从地上的痕迹来看,吴铭拐进了旁边的树林。   四叔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由得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洪月和小六子开始小心戒备,然后端着手枪,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   越往树林里走,越好追踪,地上的雪基本没人走过,清晰的脚印很明确地给三个人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转过一棵大树,四叔突然停了下来,将身子一侧躲在了树后,冲着后面两个人直摆手。   脚印绕到了前方二十多米远的大树后,还能看见树后露出的一点点衣服。很明显,人就藏在树后,正在等着他们过去。   四叔侧着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仔细观察着,树后的埋伏者好象没有意识到已经被发现了,还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会这么笨吧?四叔不禁皱起了眉头,再低头看了下地上的脚印,突然张大了眼睛,这里的脚印怎么深了一些。   “不好,上当了。”四叔大吃一惊,一边急速向后面退去,一边喊道:“小心,他就在这里。”   吴铭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扑下来,凌空一脚将小六子踹出去老远,手臂一伸,抓住了洪月,洪月惊呼一声,被吴铭带着惯性拉倒在地,打了个滚。   吴铭左手环着洪月的腰,将她挡在身前,慢慢地站了起来,右手的枪口指着四叔,威胁道:“把枪扔了,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先打爆这个娘们的头。”   “完了,全完了。”四叔望着吴铭和被他抓住的洪月,一种英雄迟暮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自己真的是老了,这么简单便被人家占了先机,他完全能够先开枪打死自己,现在却没有这么做,看来他还摸不清我们的企图,现在反抗是徒劳的。   “别管我。”洪月突然大声说道:“四叔,不要管我了,开枪……,唔,唔。”   没等她把话说完,吴铭手一翻,将枪口塞进了她的嘴里,冷冷地对四叔说道:“别不识抬举,我早就能先把你打死。现在,我数三下,然后崩了这个臭娘们,再干掉你们两个。”   “一,二……”   四叔苦笑着把手枪一扔,摊开了双手,“你赢了,我们败得心服口服,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姐。”   “还有你,别逼我开枪杀人。”吴铭转头冲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六子说道。   “听他的。”四叔无可奈何地冲小六子说道。   小六子咬着牙看了看吴铭,赌气将手枪扔到了一旁,指着吴铭喊道:“偷袭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就和我单独较量一下。”   吴铭瞅着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带着洪月缓缓向后退了几步,靠到了一棵大树上,说道:“你们两人,双手抱头,蹲在那里。”他从洪月嘴里拔出手枪,指了指一块大石头。   “这位好汉,我们无意冒犯。”四叔蹲在地上,抬头说道:“只是想借您的光,拜访一下王不四大侠,还请您高抬贵手。”   “拜访?”吴铭左手使劲按着洪月的肩膀,使她不得不坐在地上,冷笑着说道:“说得好听,我看你们是不怀好意。说实话吧,你们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刚刚那三个日本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介意再杀掉你们这三个汉奸。”   “我们不是汉奸。”洪月使劲扭动了下身子,可是肩膀被吴铭牢牢地抓住,挣动了胳膊上的伤口,不禁吸了口冷气。   “好汉,凭你的身手,何必去投那个王不四?”四叔开始寻求另一条解决之路,“不如你到我们洪家来,洪家乃是满洲的豪富大户,管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担惊受怕,被日本人到处追杀,日本人报复心可是很强的。”   “你们怕日本人,我可不怕。”吴铭鄙夷地瞅着四叔,忽然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自称是满洲人,姓洪,和洪山那个狗特务是什么关系?”   “不许骂我大哥。”洪月使劲地扭头,怒视着吴铭。   “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吴铭眯起了眼睛,“你们是来寻仇的,想替洪山报仇。”   四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洪月太嫩了,几句话便让人家知道了底细,现在想否认也不可能了,只能再试一试这个人了,“好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你提要求吧,放了我们要多少钱,帮我们报仇,又要多少钱,只要你说出来数来,我们洪家绝不还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不信这个家伙不喜欢钱财。   “太蠢了。”吴铭摇着头,松开了按着洪月的手,右手扳开了驳壳枪的机头,“就凭你们这三个笨蛋,还想报仇,真不知道你们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碰到了我,你们就认命吧!”   “为什么?”小六子大声说道:“你又是王不四什么人,难道你要用我们的脑袋作投靠的投名状吗?”   “说你蠢,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吴铭毫不客气地抬腿将洪月踢倒在地,“虽然我一般不杀女人,不过这是你自找的,就不要怪我了。”又抬头冲着四叔嘲弄地笑道:“看你以前也算是个江湖人,难道年纪大了,连眼睛都瞎了不成,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四叔艰难地翕动了下嘴唇,苦笑着说道:“我想过会是你,但一直不愿意相信。王不四大侠,可否再听我说上几句。”   洪月不甘心地挣扎起来,嘴里愤恨之极地骂道:“王不四,你这个混蛋,杀了我最亲的大哥,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省省吧!”吴铭将她踩在脚下,不屑地说道:“活着我都不怕,死了变成灰儿,我就更加不怕了。”   “王大侠。”四叔心疼地看着洪月被吴铭的大脚踩着,诚恳地说道:“我这个侄女儿脾气倔强,又和他大哥感情最好,听到消息后,便从北平铺子急着赶了过来,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按理说,洪山是给日本人做事,您又和日本人不共戴天,在敌对的立场上,你杀我,我杀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是实在不该来找您寻仇的。”   停了一下,四叔看了看吴铭的脸色,继续说道:“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寻仇不成,也不会赶尽杀绝。您可以杀了我们两个,还请您留我家小姐一命,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洪家的人来找您的麻烦,您看这样如何?”   “我算是江湖人吗?”吴铭有些好笑,“再说你讲的是哪门子的江湖规矩呢?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过呢?”   “这是我们满……东北的规矩。”四叔略顿了一下,装出千真万确的样子回答道:“如果这样还不够,我们洪家还可以再出一大笔钱,作为您高抬贵手的代价。”   “一大笔钱哪?”吴铭使劲踩了踩,巨大的压力使洪月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不知道这个狗特务的妹妹值多少钱呢?你先说个数,我看合不合适,要是出的少了,那我就崩了你们更省事一些。”   “这个?”四叔为难地瞅了瞅地上的洪月,真的有些不好开口,“还是您说吧!”   吴铭略微想了一下,手下一共有十二个人,每个人两根金条应该够了吧,凑个整得了,“三十根金条,不许还价。”   四叔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吴铭弯下腰,将洪月的手反绑起来,松开了脚,将她拉了起来,“她我就先带走了,你们尽快把钱拿来换人吧!”   洪月恶狠狠地看着吴铭,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吴铭满不在乎地笑着,“你还是替自己操心吧,要是惹恼了我,我会让你肠子都悔青。我的手段可不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想象的。”   “王大侠。”四叔突然站了起来,正色说道:“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可不能失言啊,我们小姐要是在您手中有什么意外,我们洪家也……”   “不用威胁我,我对她没兴趣。”吴铭挥手打断了四叔的话,“要是她老老实实地待着,我是不会伤害她的,要是她轻举妄动,那我也不会客气。”   四叔瞪着眼睛紧盯着吴铭,半晌才狠狠地吐出了一口长气,转头冲着洪月说道:“阿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四叔还有什么脸活着,真就要一死向老爷谢罪了。”   洪月望着四叔近乎哀求的眼神,沉默了半天,无奈地使劲点了点头。      第142章 彻底制服      “爹。”小六子望着吴铭和洪月远去的背影,不甘地说道:“就这么让他把小姐带走吗?”   四叔收回了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怎么样?再过去让人家收拾一次,咱爷俩丢了命是小,小姐怎么办?现在好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小六子张了张嘴巴,转身向坡下走去,临走的时候,手枪和子弹被吴铭扔得远远的。   “不服气是吗?”四叔慢慢跟了过来,“要是他刚才躲在树上开枪,你说咱们三个还能活着吗?”   小六子慢慢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的老爹。   四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回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起初我听到大少爷和七、八个手下都被他干掉的时候,我也不相信。日本人训练出来的,怎么会这么不济。现在我明白了,这个王不四确实有这个实力,咱俩跟上去,只能惹恼了他,连累到小姐。”   “他靠偷袭,算不得真正的好汉。”小六子勉强找着借口。   “又不是堂堂正正的比武较量,偷袭算不得下作。”四叔从小六子身旁走过,直奔扔枪的位置,“死人还会讲道理吗?你和小姐还是太幼稚了,要不是拗不过阿月,我是不会跟你们来寻仇的。咱俩还是尽快筹到赎金,把小姐救出来吧!”   洪月一声不吭地走着,眼神有些发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铭左瞧瞧右看看,十分地纳闷,你说要是来寻仇,起码你得有这个能耐和本事吧,再不济也得和我打上几个回合,让我过过瘾。现在可好,自己倒成了阶下之囚,不知道是来寻仇的,还是来送命的。搞不懂这个女人,莫非脑袋被门挤过。吴铭狐疑地摇了摇头,庆幸沈敏和黄玉霜不是这样的蠢女人。   洪月是郁闷,简直太郁闷了,自己可不是那种只会绣花描红的大户小姐,那是经过很多名师传授,武艺相当厉害的。什么长拳短打,单刀棍棒,自己的身手不是经常把那些护院保镖打得稀里哗啦吗?连大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怎么还没等施展出来,就被这个乞丐样的家伙给抓住了呢?   “停下。”吴铭突然在身后叫道,打断了洪月的胡思乱想。   洪月愣了一下,还没等转过头,吴铭已经将她拔拉到一边,快步走到了前面,举着望远镜了望起来。   枪声,绝对是三八大盖的枪声,虽然离得很远,吴铭还是能分辨得出来。不大一会儿,远处的村庄腾起了滚滚黑烟。   远处的村庄叫洛村,此时正发生着一起惨案,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邢台县洛村惨案。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昨天两名日本鬼子在洛村追赶三个妇女欲施兽行,被愤怒的当地村民团团围住,当场打死一名,另一名跑回城里报告侵邢日军。日本侵略军便出动了马队将洛村包围,把该村及邻村70余名村民抓住,男女分别捆送到村西两个大院里。妇女们趁日军不备,大部分越墙逃出,几名老年妇女因行动不便在院内投井自杀。日军发现妇女逃走,便对男人们开始了疯狂屠杀,将他们逐一拉到院子里,用洋刀砍杀,有的一刀砍下脑袋,有的一砍两截。被抓的村民眼看着同胞被残杀,仇恨满腔,决心反抗日军野蛮暴行,他们有的磨断了捆绑的绳子,有的背对背互解绳子,然后怒吼着一齐从屋里冲向院内,和日军搏斗起来。但村民们手无寸铁,很快就非死即伤,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日军气急败坏,看见还有末死的村民,又用刺刀乱扎一气。接着日军把死伤的村民堆在一起,放上柴禾泼上汽油点着。在这次惨案中,被日军杀害的村民有56人,只有一人重伤幸免末死,成为日军暴行的见证人。   吴铭用眼睛的余光瞅着地上的影子,洪月正在悄悄靠近他,不禁冷笑了起来,看来不给她点厉害,狠狠收拾一顿,她是不会老实的。   洪月虽然被反绑着,但对自己的腿功还是很有些自信的,她咬着牙偷偷靠近了吴铭,突然飞起一脚,直奔吴铭的脑袋踢来。   她的腿刚刚起来,吴铭已经飞快地转了个身,将头一偏,洪月的腿便落了空,而且正好架在了吴铭的肩膀上,还没等洪月叫出声来,吴铭抢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腰带,双手发力,将她头冲下抡了起来,一连转了十几圈。   “放下我,放下我。”洪月惊呼着,眼前的景物在飞速旋转,弄得她头晕目眩,不由得连声尖叫着。   吴铭突然松开了手,随着腾云驾雾的感觉,洪月被扔出去老远,摔在了地上。   洪月闭上了眼睛,眼泪已一连串流下来。   “哭也没用。”吴铭缓缓地走了过来,“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力,你那点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对我来说,根本没用。”   “你杀了我吧!”洪月嘶声大喊,“你这个冷血的杀人狂,恶魔……”   吴铭抱起了胳膊悠闲地听着,摇头说道:“你若骂得很有创意,我听听也没关系,还觉得有趣,但你实在不会骂人,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所以,我只好请你住嘴了。”说着,他从地上抓把泥土,就要往洪月嘴里塞。   洪月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了,终于哭着说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敢骂了……”   “听着,这是你求我的。”吴铭突然逼近了洪月,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再有下一次,我就扒下你的衣裳,把你吊在树上,狠狠地抽你……听清楚了吗?”   “清,清楚了。”洪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还有,你要是敢自杀,我就把你光溜溜地吊在县城城门那里,旁边立个条幅,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洪家的大小姐,让洪家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吴铭继续威胁道。   洪月痛哭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毕竟年纪还小,她第一次尝到被人欺负的滋味。      第143章 以血还血      日近中午,日本鬼子在洛村还没有走,他们将从各户搜来的桌椅箱柜堆在一起,浇上汽油,点起一堆堆大火,然后,把抓来的活鸡、活猪用刺刀挑着,放在火上烤食。还把死去的耕牛扔到点燃的大车上,准备饱餐一顿后再离开。   在离洛村不太远的沟里,吴铭和逃出来的二、三十名洛村的妇女们相遇了,望着这些受惊过度,噤若寒蝉的女人,吴铭收起了枪,拍了拍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们不要害怕,我不是土匪。”吴铭尽量稳定着这些人的情绪,指了指村庄方向冒出的黑烟,问道:“谁能告诉我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沉默了半天,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中年妇女开口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吴铭皱起眉头望着远处,百十来人的日军马队,自己要想进去捣乱一番倒也不算太困难,可是身边还有洪月这个累赘,是将她放了,还是把她扔到什么地方呢?   “你们准备跑到哪去?”吴铭收回了思绪,转头问道。   妇女们互相瞅着,还是那个中年妇女上前说道:“先在这里藏一会儿,等日本鬼子走了,我们还得回村看看情况。”   吴铭点了点头,指了指洪月,对妇女们说道:“那麻烦你们帮我看一会儿怎么样?我想去你们村子看一眼。”说着抽出了手枪,晃了晃,傲然说道:“咱爷们好久没有看见那小鬼子的模样了,好歹也要见上一面,看看这些小鬼子是不是还是那副锉样。”   “小鬼子可是有很多人。”中年妇女不可置信地望着吴铭,“大兄弟,不,好汉爷,您一个人恐怕不行吧?”   “不相信我?”吴铭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你们就呆在这里,看我怎么收拾这帮畜生。”说完,看了看洪月,继续说道:“这个是我的三姨太,竟然敢卷了我的钱财和我的马夫私奔,害得我像个乞丐一样,你们替我看着她,她要是不老实,你们就使劲揍。”   望着周围妇女们纷纷投过来的鄙视的目光,洪月用凶狠的眼睛瞪着吴铭,真想使劲抽他几个耳光,让他不能胡说八道。   吴铭在村子外面仔细观察了片刻,一个计划在脑海里形成了,他偷偷地潜入村子,向鬼子拴战马的地方摸去。   烧杀抢掠之后,鬼子的防备十分松懈,大多数人都在村中广场上烧烤,只有寥寥几个哨兵。   一个鬼子哨兵吸吸鼻子,闻着传过来的烤肉味,咽了口唾沫,向广场方向望了望,希望这帮家伙能给自己多留点肉,而不是啃剩下的骨头。   “呃”,鬼子哨兵的脖子一阵剧痛,嗓子里象塞了把沙子一样难受,他摇晃着,鼓着两只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吴铭猫着腰跑过去,拉着鬼子的两条腿,将尸体拖进了一户院子。不大一会儿,他穿着鬼子的衣服,端着三八大盖,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   鬼子的战马大多都集中在村东头的一个大院子里,由五个鬼子负责看守,屋子里传出一阵阵煮肉的香味。院子里的三个鬼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边照顾着战马,一边频频望向屋里。   院门突然开了一道缝,一个满脸尘土的鬼子兵探头进来,冲着三个鬼子兵面带微笑,轻轻地招了招手。   三个鬼子兵互相瞅了瞅,都是不解的神情,搞什么呢?神秘兮兮的,手瞎晃悠是什么意思?   “横道,你去看看。”一个鬼子推了旁边的鬼子一把,“如果是想吃肉,就让他滚蛋。”   横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迈步向外走去,出了院门便没有了声音。   那个鬼子兵又将头探了出来,更加神秘地向剩下的两个鬼子招着手,嘴里说着,“快来,花姑娘的。”   两个鬼子精神一振,怪不得横道没有了声音,敢情是自己去快活了,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今天虽然杀了不少人,可是妇女们不是跑了就是自杀,还真没找到花姑娘快活。   两个鬼子走出院子,院外的鬼子兵手指着一个小院子,指引着方向,“那里,在那里有三个花姑娘。”   “哟西,哟西。”两个鬼子喜出望外,来不及细想,一前一后急着走了过去。   吴铭在后面一把捂住鬼子的嘴,指锥狠狠刺进了他的太阳穴。“扑通”尸体沉重地摔倒在地,前面的鬼子愕然转头,一点寒芒又刺进了他的眼睛,直透入脑。   处理好这两个鬼子后,吴铭推开院门,走进了屋内。灶坑旁两个鬼子正在忙呼着,一个在添柴,一个掀起锅盖,在用勺子尝着滋味,还不住地点着头。听到有人走进来,两个鬼子连理也没理,还以为是院子里的同伴呢!   吴铭将枪放在门口,走到了两个鬼子身后,突然一刀插进了添柴鬼子的后心,然后一哈腰,抓住正品尝滋味的鬼子的脚,猛地一掀,这个鬼子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了沸腾的锅内,吴铭死死抓住他乱踢乱蹬的腿,咬着牙看着他在挣扎,直到慢慢停止了动作。   呈铭随手将鬼子尸体一扔,狠啐了一口,骂道:“妈的,白瞎了这一锅好肉。”   杀掉了五个鬼子后,吴铭在屋内屋外仔细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小桶汽油,估计是鬼子用来烧房子的。他带着一丝坏笑,在每匹马尾巴上都淋上了些,又把院子角落里堆放的麦秸胡乱地撒了一地,淋上了汽油。   最后,吴铭抽出匕首,将马缰绳都齐根割断,这样子鬼子就是想拦住惊马,也没地方下手了。   一切准备停当,吴铭撕下一块鬼子的军服,沾了点汽油,又包上块石头,拎着仅剩的一点汽油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满院子的马匹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越来越浓烈的汽油味让它们也感到了危险。   一个小火球划着美丽的弧线,越过院墙飞了进来,扑的一声,地上淋上汽油的麦杆燃烧了起来,不少马匹的尾巴也着了火。战马纷纷长声嘶叫起来。一匹马、两匹马、接着是更多的战马涌出了院子,扑,又是一道火墙突然立起,此路不通,被烧得发疯的战马不得不转头向另一面狂奔而去。隔着火墙,吴铭畅快地笑着,翻过院墙,绕过了火墙,先给广场上的鬼子来个火马阵,再趁乱上去杀个痛快。   村中广场上的鬼子们啃着烤得半生不熟的肉,大声地谈笑着,突然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接着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近,不少鬼子停止了大嚼,疑惑地张望。   几十匹战马,不,应该叫做疯马沿着街道冲了出来,象一阵狂飚,嘶鸣着乱跑乱跳,仓惶地寻找着出路。   猝不及防的鬼子们纷纷跳了起来,大声惊呼着,试图拦下惊马。可是那火烧得厉害,烧得马疯了似的向前跑,根本不听吆喝,而且这些马都没有了缰绳,鬼子急得乱跳,也没有就手的地方。   一阵混乱之下,不少鬼子被撞倒在地,倒霉的还被结结实实地踩了好几蹄子。   惨叫声,马嘶声,吆喝声,广场上一阵大乱。   吴铭端着三八大盖,跟在马群后面,煞有介事地吆喝着,混进了鬼子群里,他把脸上弄得焦黑一团,跑来跑去,显得非常积极。   一个被惊马撞倒在地的鬼子捂着胸口痛快地呻吟着,吴铭见没人注意,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小弟弟上,这个鬼子浑身一颤,翻起了白眼。   吴铭不经意地用肩膀一挤,一个鬼子踉跄了一下,正好被迎面而来的惊马撞了个正着,惨叫着被顶出去老远。   好玩,真好玩。吴铭兴奋起来,四处乱跑,给鬼子帮着倒忙,不时偷偷地下着黑手。   一个鬼子军官挥舞着拳头大声地给鬼子下着命令,大概意思是有人搞破坏,一定要抓住这个家伙。十几个鬼子急速地向拴战马的院子跑去,肯定有捣乱分子,不然这些惊马的尾巴怎么都着了火。   吴铭悄悄地靠近了这个鬼子军官,他的身边到处是脚步匆忙的鬼子兵,没有人想到捣乱分子会混了进来,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那些四处乱跑的马匹。   鬼子军官四处乱望着,不时大声嚎上几下,却没发现死神已经贴近了自己。   “嗤”的一声轻微响声,指锥从鬼子军官的耳后穴斜向上,刺入了他的大脑,终止了这个畜生的生命。      第144章 弄巧成拙      吴铭紧紧贴住鬼子军官,就像是正在耳语一样,将他慢慢地推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一个立正,嘴里恭敬地说着“哈依,哈依。”急忙转身跑开了,又混入了鬼子之中。   鬼子军官大睁着两只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指挥刀斜斜地支撑着他的身体,造型很威严。   吴铭将三八大盖往身上一背,跳上了磨盘,瞅准时机,猛地一纵,跳到了一匹惊马的背上,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任凭它连蹿带蹦,也不松手。双手使劲,勉强给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要跑也得向外跑,只要跑出去便完事大吉。   惊马嘶鸣着折腾了半天,见没法甩掉背上的骑手,便撒开四蹄,驮着吴铭,向村外跑去。   吴铭单手搂住马脖子,右手从怀里掏出事先装好消音器的手枪,一边抬头注视着前方,一边用日语高喊着“闪开,闪开。”   不少日本鬼子看见一匹惊马驮着自己人向村外飞奔,便吆喝着围了过来,有拿枪胡乱比划吓唬惊马的,还有拿着绳子准备拦截惊马的。吴铭将手枪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冷静地开着枪,卟,卟,卟,随着一声声不起眼的响声,一个一个冲上来想帮助自己制服惊马的鬼子都被击倒在地。他掌握的时机很好,混乱中鬼子只见到靠近惊马的一个个倒在地上,混乱之中还以为是被惊马撞倒或踢伤的。   并不是所有的战马都拴在那个院子里,一些外围警戒的日本骑兵已经闻声赶了过来,四处追赶着惊马。   惊马刚刚驮着吴铭冲了出去,两个日本骑兵便赶了过来,一左一右疾驰着,吆喝着,想将惊马拦住。   “妈的,还敢追上来,老子一起做了你们。”吴铭左右看了看,咬了咬牙,继续放任着惊马向前飞奔,渐渐远离了洛村。   两名日本鬼子骑着马从两侧贴近了吴铭,他俩的意图是用超过惊马后,再向内夹住,挡住惊马的道路。   吴铭见距离差不多了,突然咧嘴冲着左面的鬼子一笑,正当鬼子莫名其妙之际,他手里的枪响了,卟,子弹从鬼子的太阳穴射了进去,洞穿了鬼子的头颅。这个鬼子松开了缰绳,栽下马来。   随后吴铭猛地发力,整个身子离开了马背,向右扑向另一个鬼子。鬼子冷不防被吴铭扑了一个满怀,惊慌失措的一声尖叫后被吴铭扑下马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吴铭的体重再加上前扑的力量几乎要压垮了他的身体,鬼子头一歪,摔晕了过去。   吴铭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吐了口唾沫,抬脚大力踩碎了鬼子的喉骨,结果了他的狗命。   惊马已经跑远了,倒是那两匹战马毕竟受过训练,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返回寻找自己的主人。   “不用难过,这样的畜生怎么配骑在你们的背上。”吴铭笑呵呵地跑过去,拉过缰绳,将两匹马牵了过来。   “你们以后就跟我混吧!”吴铭一边慢慢的在马脖子上抚摸,安慰着有些躁动的马儿,一边冲着马儿说道。   “这几位大姐,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洪月冲着中年妇女哀求道。   “那可不行。”中年妇女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那位好汉去村里打鬼子,我们怎么也得替他看住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家伙。”   “大妹子,我们女人就讲究个从一而终,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呢?”另一个妇女劝说道:“还偷走了丈夫的钱财,弄得他跟个乞丐似的,你做得太过分了。”   “是啊!”“对啊!”“就是你不对吗!”   洪月目瞪口呆地听着众妇女的数落,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帮没见识的土包子,竟真的相信了王不四的鬼话,还敢教训起我来了。   洪月眨着眼睛,盘算了一下,想出了个主意。   “你们听我说。”洪月提高了声音,等众人停了下来,又开口说道:“你们不要听刚才那个人的鬼话,我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姨太太,我是被他抢来当压寨夫人的。”   “哦。”众人发出了惊呼,一齐瞅着洪月。   洪月偷偷地在心里笑了,先吓唬吓唬你们,不信我还斗不过你们这几个乡下土包子。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洪月故作神秘地说道,看着众人摇头,冷笑着说道:“他便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王不四,杀人如麻,穷凶极恶,你们还傻乎乎地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他回来了,把你们一股脑全抓走。”说完,得意地瞅着众人,这下害怕了吧,还不乖乖把姑奶奶放了。   众妇女面面相觑,真的露出的惊恐的神色,这其中只有一个女人皱着眉头打量着洪月,没有说话。   “那怎么办?”为首的中年妇女瞅了瞅别人,问道。   “咱们还是先跑吧!躲到山上去,就没事了。”一个妇女建议道。   “等一下。”打量洪月的女人走了过来,将为首的妇女拉到一旁,耳语着,眼睛不时瞄着洪月,弄得洪月莫名其妙。   “真的是这样吗?”为首的妇女问道。   “嗯,我相信姑妈的话。”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回答道。   这时村子方向响起了枪声,众人都回头望着村子,眉眼间充满了焦虑。   为首的妇女想了一会儿,似乎作出了决定,走到洪月面前,紧盯着洪月,说道:“那个人真的是王不四吗?你不是在骗我们?”   “绝对没有。”洪月急忙表白道:“他绝对就是王不四,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胆子有多大,一个人就……”   为首的妇女突然狡黠地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哪也不去,你也别想跑。”   “为什么呢?”洪月被搞糊涂了,疑惑地问道。      第145章 死缠烂打      “因为我认识他。”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坏笑着对洪月说道:“我的娘家是这里,我家却是青龙沟的。”   “他根本不是一个坏人,因为我们都是他救的,要不是他,我们都得被冻死饿死。”那个女人瞪着洪月,“你这个坏女人,说他的坏话,想骗我们放你走,别做梦了。”说完,狠狠踢了洪月一脚。   “那你刚才怎么没认出来他呢?”洪月一咧嘴,不服气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呀?”那个女人不屑地撇了撇嘴,“王大侠的脸上一直是带着东西的,他一般很少以真面目示人。”   弄巧成拙,画蛇添足……洪月在心里把能形容的成语翻了个遍,低着头肠子都悔青了,就说他是土匪好了,非说出他的名字干什么,这下子可完蛋了,气死我了。   “坏女人,你当我们都傻呀?”那个女人还不依不饶地说着,“他要真是土匪,能放心把你一个人扔给我们吗?怎么样,我聪明吧!”   “聪明,哼,聪明。”洪月牙疼似的哼哼着。   吴铭骑着战马,偷偷地又潜了回来,他可不准备就这样收手,这样太便宜日本鬼子了。   村子里的鬼子已经发现指挥官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了,而且不少倒在地上的同伴明显是被人用枪打死的,虽然对于为什么没听到枪声有些纳闷,但明显加强了戒备,三个小队长正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回去,还是在周围展开搜索,直到抓住凶手为止。三个人意见不统一,争得面红耳赤。   吴铭隐藏在树后,用望远镜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前面不远处有七、八个鬼子骑兵在村外游荡着,嗯,就是这几个了,在望远镜中能看到这几个鬼子装备的都是长枪,吴铭微微点了点头,只要靠过去,凭自己的枪法和射速,应该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里,吴铭将两支驳壳枪抽出来,检查了一下,插在后腰,一勒马头,冲着这几个鬼子不急不缓地跑了过去。   “得儿、得儿、得儿……”的马蹄声让几个鬼子巡逻骑兵转过头去,一个同伴骑着马正向这边跑过来,旁边还拴着一匹马。   几个鬼子松了口气,垂下了枪口,原来是拦截马匹的同伴回来了,看样子,还追回来一匹。   吴铭的脸上挂着自认为最随和的笑容,跑了过来,将长枪插到鞍后的枪袋内,冲着几个鬼子喊道:“诸君,我追回来一匹马。”嘴里喊着,手却向身后伸去。   “辛苦了。”一个鬼子看着吴铭满脸灰尘的小黑脸,无精打采地回答道。这个家伙还不知道指挥官被人杀死了,脸上还笑着呢,要是让小队长看见,肯定要挨耳光。   跑到十几米的地方,吴铭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双手抽出驳壳枪,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一阵急射,几个鬼子猝不及防,来不及端枪,便被纷纷打下马来。   这一阵枪声惊动了各处的鬼子,他们纷纷循声追了出来。   吴铭抡起马鞭子一阵猛抽,将几匹战马都赶跑,端起步枪瞄准了远处冲上来的鬼子骑兵,“砰”的一声枪响,一个鬼子跌落下马,其他鬼子赶忙将身体更加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加速奔跑。   吴铭飞快的拉动枪栓,瞄准、射击,又一个鬼子人仰马翻,然后又非常快速而可靠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个时候对面的鬼子骑兵已经距离这里不过二、三百米了,吴铭一勒马头,催动马匹急速地离开。   鬼子恨透了吴铭,这个家伙已经杀了不少自己人,连指挥官恐怕都是死在这个混蛋之手,都红着眼睛紧追不舍。可是他们手里都拿着三八式骑步枪,而且还是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要想准确命中目标非常困难,除非是停住马匹再射击。可是要这样做,十几秒的时间那个坏家伙可能都跑出去一、二百米了。   吴铭已经换上了驳壳枪,不时回身打上几枪,由于鬼子距离较远,这次他改向马匹下毒手了,三匹战马被击中受伤,鬼子骑手也被甩出老远不知死活。   鬼子追得很郁闷,前面的这个家伙非常狡猾,逃跑的路线并不是一条直线,而且这个家伙枪法很好,在这个距离能用手枪击中目标实在是非常了不起,己方虽然也在奋力还击,但技不如人,无法准确击中目标,而且步枪这个时候倒不如手枪更加灵活准确。   “停止追击。”在第六个鬼子骑兵被甩下马后,带队的鬼子军官皱着眉头下达了命令。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树木枯草严重妨碍了骑兵的行动。虽然前面的支那人也放慢了速度,但要想进一步拉近距离,恐怕非常困难,最重要的是追击的十几个人连死带伤已经快损失了一半。   吴铭见身后的鬼子停止了追赶,勒住了马匹,绕了个弯,再次接近了洛村。   将马匹拴在大树上,吴铭端着骑步枪,猫着腰越过了山坡,在树木杂草的掩护下,悄悄接近了村口,再次举枪瞄准了鬼子的哨兵。   砰,随着枪声,站在屋顶的鬼子哨兵身子一颤,一头栽了下来。   一群小鬼子冲了出来,一个军官挥着指挥刀嚎叫着指挥日军向吴铭所在的地方冲锋。   砰,又是一声枪响,鬼子军官扔下了指挥刀,捂着冒血的胸口颓然倒了下去,鬼子们又纷纷条件反射的趴倒在地上,进攻为之一阻。   片刻后,搞清楚状况的日军士兵因为指挥官的被杀而变得非常的愤怒,有一些小鬼子站起身不顾隐蔽地向前冲,枪声立刻密集起来,这些小鬼子发飚了。      第146章 不依不饶      吴铭换了个地方,瞄准后扣动了扳机,一个捡起指挥刀的鬼子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翻滚着,吴铭冷笑着,再次打伤了一个鬼子。老子要拖死你们,你们总不能扔下伤员跑路吧,马匹是肯定不够了,再给你们添点累赘吧!   日本鬼子架起了三挺机关枪,向山坡疯狂地倾泻着弹雨,打得树枝噼噼啪啪地纷纷折断。   一时间压得吴铭不能抬头,他突然闷哼了一声,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胳膊,吴铭用手一摸,还好只是在胳膊上擦了一道沟,没有伤到骨头。看着手上的鲜血,吴铭眯了眯眼睛,看来小看了鬼子的战斗力,借着机枪的掩护,这些鬼子兵不断跳跃到射击死角向这里移动,成一个扇形向这里包抄而来。   吴铭就地翻滚着,借着地势和树木的掩护,滚下了山坡,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跑出了很远,吴铭勒住战马,回头望去,一些鬼子已经爬了上来,站在山坡上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还有一个鬼子军官对着吴铭大声吼叫着。   吴铭就坐在马背上眺望着山坡上的鬼子,不慌不忙地撕开衣服,将胳膊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他这种若无其事、目中无人的态度深深地激怒了鬼子,看着吴铭满不在乎的神情,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什么时候,支那人变得如此嚣张,如此轻视皇军。   “天皇是狗屎。”吴铭突然将双手拢在嘴前,大声用日语喊道。   “是粪坑里的大蛆。”   吴铭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骂声随着风飘入了日本鬼子的耳朵里,鬼子的临时指挥官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命令鬼子冲下山坡,向吴铭扑了过来,同时命令坡下的骑兵迅速绕过去,一定要抓住这个污辱天皇陛下的支那人,然后一刀一刀地割死他。   吴铭骑着马逗引着鬼子追赶了一段距离后,突然回快了速度,头也不回地跑得无影无踪。   他有自己的计划,日本鬼子不会傻到用两条腿来追赶自己,肯定有骑兵绕过小山包,进行迂回,如果耽误下去,自己的处境便会很危险。现在赶在鬼子合围之前冲出去,隐藏起来再寻找机会。   鬼子合围的计划落了个空,等到骑兵迂回过来,与步兵会合一处,吴铭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被吴铭反反复复地一折腾,这伙鬼子连死带伤已经损失了三十多人,战马也丢失了一半,看看天色将晚,三个小队长只好统一了意见,先撤回去再说,要是在这个该死的村子里住一宿,天知道那个支那人又会想出什么诡计来。   拔出了二十多名骑兵负责警戒,剩下的马匹驮着鬼子的尸体和伤员,这伙鬼子开始撤退了,临走的时候,为了泄愤,鬼子临走的时候,用血在村头的墙上写下了“此村鸡犬不留”几个大字。   此时,吴铭已经返回到山沟里,与逃出来的妇女再次见了面。   “怎么样?我的三姨太还算老实吧?”吴铭看了看旁边蔫头耷脑的洪月,有些好笑地问道。   “她想骗我们,被我们给识破了。”那个青龙沟的妇女表功似地说道。   “这么笨吗?”吴铭摇着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洪月,“看你也是读过书的,难道把脑子都读傻了,撒谎骗人都能被人看穿。本来我是留给你个机会,你跑了也算是少了个累赘,没想到,还得带着你。”   洪月斜着眼睛看了看吴铭,低声嘟囔道:“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切。”吴铭不屑地撇了撇嘴,“拉不出屎怨茅房,你还是脑子不够用,想得不够细。”   “王大侠。”中年妇女有些焦虑地问道,“村里情况怎么样了?那些男人……”   吴铭的神情黯淡下来,潜入村子的时候,他确实看到了屠杀现场的惨景,可这确实是一件难以启口的事情。   “我估计鬼子要撤退了。”吴铭所问非所答地说道:“一会儿你们自己回村里看看吧,这个村子以后是不能再住了。”   虽然吴铭说得比较委婉,但中年妇女的脸色还是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颤抖着说道:“我知道了……”   “你们在这多藏些时候吧!”吴铭再次跳上了战马,“鬼子是从县城方向过来的,我到前面去等他们,总不能让他们太舒服了。”   “还是不要去了吧?”中年妇女咬着嘴唇抬头说道:“您还是不要太冒险了,何况您的胳膊又受了伤。”   “这可不是被鬼子打的。”吴铭瞪着眼睛强辩道:“这是我抢马时自己摔的,小鬼子想伤我,那是做梦。你们既然认识我,就应该知道我的本事。”   吴铭勒了勒马头,冲着洪月打量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既然逃不掉,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也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敢来寻仇报复。”   洪月将头偏了偏,根本不理睬吴铭。   “嘿嘿。”吴铭冷笑了两声,说道:“一会儿你跟她们进村好好看看,把你那笨脑壳变得聪明一些,洪家小姐,既然有勇气来找我报仇,就要有失手的思想准备。别让我瞧不起你,也瞧不起你们洪家。”   沉默了一会儿,洪月抬起头,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不会给洪家丢脸,你等着瞧吧,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决心和能力。”   “是吗?”吴铭轻蔑地笑了,不依不饶地继续刺激着洪月,“那好,我拭目以待,看看你们洪家除了培养汉奸和傻瓜,还能教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第147章 追与逃的游戏      用鲜血写的“此村鸡犬不留”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刺入了众人的眼里,月光下,整个洛村鸦雀无声,静悄悄的瘆人。   众人心情沉重地向村里走去,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感觉,但多少还是存着一线希望,没有人说话,向着关押男人们的村西大院走去。   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烧焦皮肉的臭味,等到了大院,众人都惊呆了,五十多个男人死伤枕藉地躺满了一地,有的肢体不全,有的被烧得焦黑,景象惨不忍睹。   “哇……”的一声,一个妇女放声大哭起来,冲了过去,胡乱翻找着,“娃他爹呀,你在哪呀?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   一时间,众妇女们哭声一片,呼兄唤弟,喊爹叫夫,凄惨的声音让人心碎。   洪月靠在一堵土墙上,强忍着胸腹中的翻江倒海,最后终于一歪头,大口呕吐了起来。长这么大,她也没见过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她实在是受不了。   她缓缓地走到了一个角落,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连胆汁都吐出来好几口,眼泪鼻涕弄了一脸。她抬起头,对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虽然胳膊上的伤口还很痛,但心里的震憾却使她淡忘了。   日本人把东北作为稳固的基地和后方,实行的奴化教育,怀柔政策,残暴的行径有所收敛,也难怪洪月初见到这种情景会有这么大的震惊了。   哥哥给日本人做事,不就成了帮凶了吗?只是为了洪家的利益,便投靠日本人,为虎作伥,难道这全是错的?   听着凄惨的哭嚎声,洪月痛苦地使劲摇着头,只是手被反绑住了,声音还是不断地钻入她的耳中,折靡着她的心灵。   一个鬼子刚刚跳起来,吴铭便把握住了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提前瞄准了他落脚的地方,“砰”的一声枪响,鬼子就想是自己迎上去一样,尸体扑通一声掉在一个小凹地里,而那个凹地本来是他想跳进去躲藏的地方。   三十多个鬼子向吴铭大概的藏身地搜索着前进,鬼子们并不害怕死亡,残忍和血腥甚至还可以增加士气,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亡,特别是这种挨冷枪非常的伤害士气。   鬼子军官爬过去看了一眼,那个鬼子的脑袋被打开了花,红的白的流了一地,不禁恨恨地骂道:“八嘎牙鲁。”   吴铭赶到了鬼子撤退的路上,继续不屈不挠地杀伤着鬼子,这使得鬼子们都气愤异常,这个支那人是不是有毛病呀,从中午一直纠缠到天黑,还在队伍四周不停地打着冷枪,眼见着同伴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鬼子兵是进退两难。   而在黑夜里,却是吴铭最喜欢的杀人环境,在惨淡的月光下,他飞快地在树林里穿行,围着鬼子的队伍不停地骚扰,纠缠。每一枪都不落空,而且从不在同一地方连续射击。   吴铭本身是艺高人胆大,而且这些小鬼子的单兵作战能力他并不看得上眼,再加上有防弹衣的保护,只要不是近距离挨枪,即使受点伤,也不会致命,更使得他有恃无恐。   “轰”的一声巨响,吴铭布置的诡雷爆炸了!借着爆炸的火光,他手中的步枪也迅速找到了狙击目标,飞快的扣动了扳机,然后猫着腰飞快地离开。   留在原地的鬼子都焦急地望着山上,缠斗没完没了,谁能想到一个支那人竟然敢向百十多人的大队挑战,这个家伙不仅胆子大,而且技战术水平非常高超,天色又越来越暗,这个家伙更是如虎添翼。   一支枪管从另一侧的树林中慢慢伸了出来,瞄准了留守的鬼子小队长。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鬼子小队长的头上迸出朵血花,栽下马来。   突然的袭击让鬼子大吃一惊,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另一侧,原来敌人并不是一个人,这边还有。   砰,又是一个鬼子骑兵摔下马来。同时也暴露了袭击者的大概位置,大日本皇军什么时候打过这种窝囊仗,受过这种委屈,被区区两、三个支那人搞得人仰马翻,损失惨重,这太丢面子了。只留下五、六个鬼子看守伤员和马匹外,其他鬼子都嚎叫着冲了上来。连骑兵也跳下马来,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一个灰色的人影敏捷地钻入山林,撒开脚丫子狂奔,他身后的鬼子们大声吆喝着,可惜人家仿佛是山民出身,而这些追赶的鬼子兵磕磕绊绊的越追越远。   子弹不停地飞过来,打断的树枝和树上的积雪不断落在吴铭的头上,他使劲摇了摇头,冷静地扣动了扳机,一个正端着机关枪向着密林不停扫射的鬼子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鬼子的脚步声不断地在身后隐隐约约的响起,灰衣人犹豫了一下,开始专门挑选一些难走的、比较隐蔽的地方奔跑,很快,他便把追赶的鬼子甩得不见了踪影,这才停下了脚步,抹掉头上的汗水。   要是换成吴大哥,肯定不会放这些鬼子轻易离开,灰衣人吐了口唾沫,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跟着撤退的鬼子杀了回去。   吴铭和鬼子继续玩着追与逃的游戏,他逃得很轻松,鬼子却追得相当辛苦,天黑后的树林里根本看不到吴铭设置的诡雷,而且不易捕捉到吴铭的身影,在连吃了两颗手榴弹后,鬼子们更加小心翼翼,都盼着指挥官下令撤退,赶快结束这场充满杀机和陷阱的追赶。      第148章 花样百出      吴铭见追击自己的鬼子开始带着伤兵和尸体撤退了,冷笑着又从大路上穿过,跑到了另一边。杀完人放完火便想全身而退,门都没有,再留下几个死鬼再说。   “砰!砰!……”几声枪响从树林深处传来,吴铭立刻警觉地抬起了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快速的向着枪响的地方跑过去。   望远镜里,前面影影绰绰的大概有二十多个鬼子正在与人对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在和鬼子干呢?看样子好象只有一个人,胆子可真不小啊,吴铭趴在地上仔细观察着。   看了一会儿,吴铭决定帮助对面的那个家伙一臂之力,因为鬼子已经开始悄悄地分兵包抄了,那个傻瓜怎么就不知道跑呢?敌进我退,敌退我追,这都不知道吗?还真以为自己是超人哪,一个人能挡得住这么多鬼子。   吴铭瞄准了鬼子机枪手的后脑勺,因为机枪发射时有火光,这个目标比较好打。   砰,吴铭扣动了扳机,鬼子的机关枪哑巴了,受到前后夹击的鬼子有些慌乱,有两个鬼子向后张望时暴露了目标,分别被吴铭和灰衣人结果了性命。   月光如水,杀戮和追逐在树林里继续上演着,没有受过系统丛林战训练的日军吃了大亏,吴铭先不用说了,那个灰衣人像是经常在山林中行走,动作轻快敏捷,枪法也不错。两个人就这样与鬼子周旋着,慢慢地消耗着鬼子的有生力量。   鬼子们在树木之间奋力地奔跑着,跳跃着,不断隐蔽着自己的身体。这次的对手真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如果喊杀声震天的战场那还反而好一点,可是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幸运的挨上一枪呢?真可怕呀!   吴铭将身上的鬼子军装脱下,挂在步枪和一根树枝上,做了个假目标,然后呲牙咧嘴地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胳膊上的伤还是很疼的,这使得他的动作有些慢。   五、六个鬼子躲躲藏藏,不断跳跃着追了过来,从吴铭藏身的树下走过,一顿乱枪,打在了假目标上。   正当小鬼子诧异地盯着这个连中几枪都屹立不倒的猛人时,吴铭呼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两把驳壳枪抡起来“哒哒哒……”一顿急射,几个鬼子象打摆似地颤抖着倒了下去。   追赶吴铭的鬼子们撤了回来,与留下来的五、六个鬼子会合在了一起。一个鬼子小队长皱着眉头望着另一侧山林,在地上不停地来回走动,那里枪声不断,似乎打得非常激烈,自己要不要率队上去增援呢?   正当鬼子小队长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满脸是血的鬼子跌跌撞撞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指着树林断断续续地说道:“支那人,很,很多,快,快增援。”说完,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鬼子小队长抽出指挥刀,嚎叫一声,率领着自己的手下,冲入了树林。   “我靠,怎么没有人理我?”吴铭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也没有人过来,不禁有些郁闷。   听着鬼子跑远了,吴铭自己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向着留守的鬼子走去。   “咦?”一个鬼子指着正在慢慢走过来的吴铭,惊奇地喊道,原来这个家伙没死呀。   走近了,吴铭一呲牙,满脸是血,再带上这样一副笑容,映着月光,着实有些恐怖。   砰,还没等鬼子说话,吴铭掏出手枪,就是一下子,那个鬼子兵猛地向后一仰,脑袋被掀倒了半个。   剩下的鬼子这下才反应过来,刚要端起手中的步枪,吴铭的子弹已经接踵而至,扑、扑……随着一声声子弹钻入肉体的声音,在驳壳枪凶猛的连射火力下,几个鬼子来不及开枪反抗便纷纷倒毙在地。   吴铭带着狞笑,象一个从地狱而来的索命使者,端起步枪毫不留情地屠杀着留下来的鬼子伤员,顿时,惨叫和哀嚎响成了一片。   呼,吴铭看着刺刀上不断流下的鲜血,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又捅起了马屁股,吃痛的战马一匹接一匹地疯跑起来,有的顺着大路狂奔,有的钻入了山林,嘶叫声传出去很远。   这个时候,被吴铭调开的鬼子听到身后传来的枪声,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停止了脚步,还有一些跑在后面的鬼子已经开始纷纷往回跑。   等到鬼子赶回来,看到的是一地狼藉的尸体,远处的吴铭骑着马已经跑出去很远了,隐隐约约听到吴铭狂笑着喊道:“赛雅拉拉!哈哈哈哈!”   “巴嘎。”仅存的鬼子小队长愤恨难当,挥刀斩断了身旁的一棵小树,望着吴铭远去的背影,嚎叫起来。   洪月木然地看着悲痛的妇女们收拾着男人们的尸体,这次鬼子共屠杀了五十六人,只有一个幸存者挨了一刺刀,忍痛钻入了尸体堆下面,勉强活了下来,可身体被烧伤了大片,正躺在她不远的地方呻吟着。   她的脑袋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实的残酷和血腥,将她的执着报仇的信念击了个粉碎,使她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为哥哥报仇,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哥哥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很该死呢?   “踢嗒、踢嗒……”马蹄声由远而近,吴铭骑着一匹马,后面还拴着一匹,奔了过来。他脸上满是鲜血,衣服也破了好几处,但却显得那么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洪月连头也没抬,还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那些个妇女倒是停了下来,纷纷抬起头望过去。      第149章 女兵们的反应      “怎么啦?不习惯?”吴铭看了看洪月,讥讽道:“你那个汉奸哥哥可比你强多了,帮鬼子办事可是尽心尽力,这样的场面也是习以为常。哪像你,一点免疫力也没有。”   洪月木然抬头看了吴铭一眼,又低下了头。   吴铭跳下马,割断了她手上的绳子,斥道:“擦擦脸,最见不得你这么脏的女人。”   “王大侠……”中年妇女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对吴铭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村子是不能再住人了,鬼子在我手里吃了大亏,一定会来报复,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众妇女为难地对视了一下,显然是因为要离开家园或者是无处可去而发愁。   “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到青龙沟吧!”吴铭沉吟了一下,说道:“那里有游击队,安置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们快走吧!”吴铭冲着还在发愣的妇女摆了摆手,“死了死了,一副臭皮囊而已,难道你们还要正经八百地下葬守灵不成。”说完,转身走向战马。   “走了。”吴铭踢了洪月一脚,借此发泄一下胸中的沉闷。   洪月整个人好象变傻了,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没有抗议,也没有不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靠,不是傻了吧?”吴铭暗自想道,摇了摇头,“上马吧,我和你骑一匹,看你那傻样,自己骑还不得摔死你呀!”   一路上,洪月都默不作声,让吴铭开始怀疑她的脑子受了刺激,不是傻了,便是疯了。   树林深处,那个穿灰色衣服的人抹掉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的向后面看了看,追赶自己的鬼子兵早就不见了踪影。灰衣人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看了看自己简单包扎的肩膀,摇着头转身走了。   “黄兄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便联系上了。”赵天豪夸赞道。   “过奖了,赵兄过奖了。不过是传个话儿而已。”黄双虎谦逊着,别有意味地说道:“黄某也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免得到了那边有人给穿小鞋啊。”   “多虑了,黄兄多虑了。”赵天豪摆了摆手,笑容满面,“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功劳也少不了黄兄的一份,谁敢欺负黄兄,我第一个不答应。”   黄双虎嘿嘿笑了两声,腹诽道:靠,话说得好听,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了。   “不过。”赵天豪突然话题一转,“到时候还得麻烦黄兄派些心腹之人,护送护送,免得出了事情连累黄兄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黄双虎点着头,“我会亲自带人护送赵兄,对这个王不四,我也是很仰慕,仰慕得很哪!”这什么事呀,把我宝贝女儿的心都拐跑了,我这个当岳父的还得巴巴地把女儿给他送去。黄双虎一想到这些,就有些郁闷。   “姐,亲姐。”黄诚华跟在黄玉霜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转来转去,“您就带我去吧!”   “你怎么这么缠人?”黄玉霜不耐烦地转身敲了敲他的脑袋,“我是去办正事,你一个小孩子跟去干什么?乖乖在家待着。”   “真不让我去?”黄诚华眼睛转了转,正色问道。   “真的,不能再真了。”黄玉霜淡淡地回答道:“这下死心了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黄诚华瞪着眼睛,瞅着黄玉霜。   “呵呵。”黄玉霜给气乐了,“怎么着,你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吗?快让我开开眼界。”   “也没什么?”黄诚华仰起头,悠闲地望着天,“我就到处说说,王不四是我姐夫,谁不服我就揍他。”   “你……”黄玉霜这下可傻眼了,碰上这么个混蛋弟弟,可真是倒霉啊!   “说话呀!”吴铭敲了敲桌子,提高声音说道:“怎么都不吭声呢?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我都说明白了,你们倒是给个意见呀?”   回到青龙沟,吴铭便召集了所有的手下,把事情经过都讲述了一遍,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这也算是件好事。”吴铭无奈之下,只好鼓动唇舌,继续说道:“回去了,你们就是英雄,出名了,多好。还会有个安定的生活,是不是?”   “好个屁。”王莹忍不住抬头说了句粗话,毫不示弱地望着吴铭,“安定的生活,你说得可真好听,要想回去,我们早就走了,还要等到现在吗?”   “靠,那你们是怎么想的?”吴铭使劲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想法,娘们样儿。”   “我们本来就是娘们吗!”胡青轻轻的一句话把吴铭气得张口结舌。   成晓怡站起来,冲着吴铭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们不想成为什么英雄,只想打鬼子,你当初不也说过,只有鲜血才能洗刷身上的耻辱吗?难道你全忘了,还是因为你想过左拥右抱的安逸生活,才这么急地想把我们甩掉。”   众人都抬起头望着吴铭,唯独沈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摆摆手示意成晓怡坐下,缓缓地说道:“我当然没有忘我说过的话,也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什么左拥右抱,瞎扯。”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们还想杀鬼子报仇,回去了不也一样吗?当一个战士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第150章 贴身仇人      “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沈敏突然抬起头,说道。   吴铭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目光瞅着她。   “或许回去后像你所说,会得到些荣誉,称号什么的。”沈敏慢慢地解释道:“然后呢,可能热情过去后,就被打发到角落里无人问津。即使能够让我们再上战场,混在一群士兵当中,没有协同合作,你教的那些东西又能发挥多少,还不是白白死掉,想发挥现在这样的作用很困难。”   吴铭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我同意阿敏所说。”成晓怡赞同地点了点头,“回去了把我们分散开当大头兵使,还不如留在这里,你要走便走吧,我们照样让鬼子头惊胆战。”   “出去一趟,便让人把心给偷走了。”王莹低声抱怨道。   “嗯,你说什么?大点声。”吴铭没有听清,开口问道。   “没什么?”王莹敷衍道:“我和她们俩的意见是一样的。”   吴铭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这都是些小事,其实也很好办。和那边来的人把条件谈清楚就行了,谈不妥,你们便不回去呗。”   众人互相瞅了瞅,都微微点头。成晓怡站起来,说道:“也好,我们先把条件写下来,如果能答应,我们可以考虑回去。”   “到时候,你们跟我去几个人,当面说清楚。”吴铭提议道:“那边是不知道你们的实力,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们闲着。”   “那还得需要你帮帮忙啦!”王莹坏笑着,“带我们干几件大事,有轰动效果的那种,那边自然会重视我们,单独给我们成立个别动队也说不定啊!”   “有道理。”胡青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附和道:“名声响亮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吴铭眨巴眨巴眼睛,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送佛送到西,我尽量帮你们就是。”   “要不,你就把那个姓洪的女孩子放了吧?”沈敏一边细心地给吴铭换药,一边轻声说道:“也不说话,一整天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吃饭,看着怪可怜的。”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放了她岂不是害了她,兵荒马乱的让她到哪里去?”   “那也不能就这么靠下去吧?”沈敏有些嗔怪地说道:“绑票还绑上瘾了,再说你是怎么把她弄成那个样子的,就好象……”   “好象什么?我可是没干什么。”吴铭抱怨道:“不过,她能有这种表现,说明她和那个洪山还是不同的,还有重新做人的希望。”   “放心吧!”吴铭安慰性地拍了拍沈敏的手,“呆会儿我去看看,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解铃还需系铃人,也只有你才知道事情的根由,才能解决问题。不准再欺负人家啊,一个小姑娘,也经不起你……”沈敏笑着说道。   “把我当什么人啦?”吴铭假作不满地搂住了沈敏,顺着腰肢向下摸索了几把,坏笑着说道:“不错啊,这阵子锻炼得不错,坚挺耐摸。”   “去。”沈敏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小声警告道:“当心被别人看见。”   “喂。”吴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不客气地踢了洪月一脚,“怎么不吃饭,绝食吗?还是我这里的饭不合你这个汉奸妹妹的口味?”   洪月挨了一脚倒没什么反应,可是最后这句话却终于使她爆发了,郁闷和矛盾使她终于不能再忍受下去。   “你这个混蛋,快杀了我吧!”洪月突然蹦了起来,张牙舞爪象疯了一样向吴铭扑了过来。   吴铭被吓了一跳,面对洪月毫无章法的疯狂进攻,颇有些手足无措,身上挨了好几下。   “疯了,你疯了。”吴铭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后退,手忙脚乱地招架着。   “我受够了,活够了。”洪月更加大声地喊道,猛扑向吴铭,紧紧抓住了吴铭的手腕子。   吴铭急忙反手一抓,头一偏,躲开了洪月的凌空大咬,右腿横扫,将洪月摔倒在地,翻身骑了上去。   “冷静,冷静。”吴铭骑在洪月身上,两只手紧紧按着她的手,瞪起眼睛呵斥道。   洪月挣扎了两下,见没有效果,气急之下,张开嘴冲着吴铭乱吐起唾沫来。   “停,停下,住手,住嘴。”吴铭左躲右躲,还是被洪月的超级暗器“漫天花雨”频频击中。   洪月喘了两口粗气,酝酿了一下,继续进行着口水攻击。   吴铭终于忍无可忍,一低头,堵住了洪月的小嘴。   洪月一下子呆住了,两个人四目相对,就这么瞅着都不再动了。   半晌,洪月反应过来,张嘴就咬,吴铭反应很快,急忙撤了回来。   洪月瞪圆了眼睛,羞愤交加,刚要再吐唾沫,吴铭又飞快地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再咬,再躲,再吐,再堵。两个人重复着奇怪的动作,一连好几次。   终于洪月偏转了头,放弃了挣扎,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吴铭呆了一会儿,缓了缓声音,轻声辩解道:“你不吐我,我也不会这样做。”见洪月没有反应,试探着放开了手,警告道:“别再动手了,你打不过我的。”   吴铭扶起地上的椅子坐了下来,见洪月躺在地上流眼泪,挠了挠脑袋,尽量用比较温柔的声音说道:“起来吧,我不再欺负你了。”   “也好。”吴铭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暗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既然不想活了,我也不拦着你,等你到了阴间,好好问问洪山,他是不是中国人?如果说他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当的汉奸,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的帮着日本鬼子屠杀中国人?你再好好看看,洪山是不是在地狱里受罪,是不是有很多被屠杀的无辜冤魂围在他身边叫好。”   “别说了。”洪月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听说那些东北来的特务经受过日本人残酷的训练,在训练营里就杀过老人和小孩来练胆量。”吴铭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这种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洪山不能逃避这种生活,被我杀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要再说了。”洪月坐了起来,痛苦地摇着头。   “起来吧!”吴铭走上前去,将哭得发软的洪月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   “说到底,还是你们家族的那些短视的老人害了你哥哥。”吴铭拍了拍洪月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日本人暂时得势,有些人便把祖宗八代都忘了,撒着欢的扑进鬼子的怀里。”   吴铭撇着嘴,轻蔑地笑着,简单地收拾着屋内因为两人打斗而弄得凌乱的物品,“其实想当一条狗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要么便昧着良心当疯狗,用同胞的鲜血和生命来取悦主人,换两根肉骨头。”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起码还知道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还能够保持一个人的尊严。”吴铭将空碗和筷子放到桌子上,正色说道:“希望你不要像洪山那样,就算是受日本人的胁迫或威胁,做了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可也别忘了等待时机给日本人致命的一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洪月擦了擦眼泪,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对了,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吴铭笑着坐到洪月对面,饶有兴趣地问道:“可是凭你那两下子,和教你功夫的那些草包师父,就算再练了十年八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洪月低着头不说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如这样。”吴铭轻轻敲了敲桌子,看见洪月抬起头,笑着说道:“你这些日子便安心地留在这里,细心地观察我的弱点,然后回去勤学苦练。你还年轻,说不定,过个三、五十年,等到我佝偻气又喘,咳嗽屁又多的时候,你真能杀了我为你哥哥报仇呢?”   洪月疑惑地盯着吴铭的脸,似乎在仔细考虑这个建议后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别想多了。”吴铭摆了摆手,说道:“我可是为了那三十根金条才这样做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错过了可要后悔一辈子滴。”   “好,我非要看着你这个坏蛋死在我手里不可。”洪月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151章 虚伪的女人      “算日子也该来了。”吴铭摘下口罩,走到窗前,自言自语着。   洪月摸了摸包扎得好好的伤口,冷冷地说道:“别以为你给我治伤,我就会领你的情。”   “切。”吴铭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没想让你领情,这治疗费、药费、饭费、宿费,到时候你是要一分不少地给我的。”   “别听他瞎说。”沈敏用毛巾擦着洪月头上脸上的汗珠,笑着安慰道。   “钱我家有的是。”洪月翻了翻白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既然你要收钱,那我是不是可以点菜呀,满汉全席你做得出来吗?”   “做梦去吃吧!”吴铭转身向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笑着问道:“为什么不打麻药,是想展示你洪家的勇敢,还是怕我把你……,嘿嘿。”   洪月瞪起了眼睛,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逗人家了。”沈敏走过来,将吴铭向门外推,“还是去交待一下放哨的吧,别人家来了却见不到,看你猴急的样子。”   “我不急。”吴铭摇了摇头,“就怕有些人使坏,比如……”   比如王莹和胡青,此刻便端着枪,横眉立目地瞪着黄玉霜等一行人。   “我师傅不在,他出去玩了。”胡青翻着眼睛,张嘴胡说道。   黄玉霜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着急,远远的能看见吴铭正从山坡上走下来,“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他,正好我想找沈敏姐姐好好聊一聊呢!”   “阿敏也不在,她陪着师傅一起去玩了。”王莹接口道。   “不会吧?”黄玉霜故意惊讶地问道:“王不四不是那样不守信用的人啊?他可是和我说好的,怎么又出去玩了呢?”   胡青眨了眨眼睛,瞅了瞅王莹,王莹撇了撇嘴,说道:“这世上谁都能相信,就是不能信他,出尔反尔的事情还做得少了吗?你是不了解他呀!”   “没错,没错。”胡青立刻明白了王莹的意思,那就是极力贬低吴铭,把他说得越坏越好,最好是能把黄玉霜吓跑。   “他呀!坑蒙拐骗,五毒俱全。”胡青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没发觉吴铭已经走到了不远的地方,正凝神细听着,“欺男霸女,那是无恶不作呀!”说完,又瞅向王莹,挠了挠头,“他都干了哪些坏事来着,你来补充补充。”   “他,对呀,他都干了什么坏事来着?”王莹皱起眉头仔细思索起来,猛然一抬头,“对了,他最愿意干的就是勒索绑票,黄小姐,你还记得他对你做过的事情吧,这不,他前两天回来,又绑了一个小丫头,你说他变态不变态。”   “变态,太变态了。”胡青使劲点着头肯定道:“那么一个小姑娘,他把人家折磨得一天也不说话,不吃饭,你说他有多坏呀,简直是……,哎哟,谁打我头。”胡青突然痛叫了一声,回头正对上吴铭的眼睛。   “我有多坏呀?”吴铭似笑非笑地望着胡青和王莹,“说得挺来劲的吗,继续说呀!”   “嘿嘿,呵呵。”王莹和胡青干笑着,突然转身就跑,转眼便没了踪影。   吴铭瞅着黄玉霜,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法子,这帮家伙,就是这副样子。”   “呵呵,挺有趣的。”黄玉霜掩着嘴乐不可支,“你这个师傅当得很没面子呀,在外面杀鬼子的威风都哪去了?”   “内圣外王吗!”吴铭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一路上还顺利吧!”   “还好。”黄玉霜和吴铭并肩向前走去。   “内圣外王?嗯,很有哲理。”黄诚华小跑着跟在后面,插嘴说道。   “知识和思想。”吴铭头也不回,微有些自得地说道:“学到知识,在思想上再突破,就能像我这样随口便能说出富有哲理的话来了。”   “可惜呀!”黄诚华很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想不到呢?”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想做。”吴铭纠正着他的错误。   黄玉霜轻轻拉了拉吴铭的袖子,低声问道:“怎么又绑了一个女的,是不是真的。”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没办法,这事干熟了,都上瘾了。”   “说说,是怎么回事?”黄玉霜很好奇地问道:“是不是看人家年轻貌美,便起了歹心。”   “不是我起歹心,而是她起的歹心。”吴铭很大方地拉起黄玉霜的手,一边向前走一边仔细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洪山的妹妹呀!”黄玉霜释然地笑了起来,没有不小心眼的女人,听吴铭解释清楚了,她的心情也畅快了许多。“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她,送来钱就放她走吗?”   “那当然了。”吴铭很随意地点了点头,“如果她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以后再来找我,我可就不客气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你太自信了。”黄玉霜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论能力她可能一辈子都赶不上你,但要是暗中下黑手,你还是小心一些吧!”   “呵呵,暗中下黑手一向是我最喜欢的,我倒想看看谁能超过我。”吴铭的手紧了紧,指着前面说道:“来人迎接我们了,八成是沈敏。”   黄玉霜犹豫了一下,怪笑着甩开吴铭的手,紧紧挽起他的胳膊,向着沈敏和几个女兵们走去。   “玉霜妹妹,你来了。”沈敏率先笑着迎了上来,对黄玉霜故意作出的亲密姿态没有什么反应。   “沈姐,又见面了。”黄玉霜也亲热地拉住了沈敏的手,“沈姐是越长越漂亮了,真让我羡慕呀!”   “你才是真漂亮呢!”沈敏和黄玉霜亲亲热热地手挽手走着,丝毫没有嫌隙的样子。   女人哪,很虚伪,关系不太好的在大街上也是这种亲热的样子,真是让人很搞不懂。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哪个更真诚,八成是沈敏,黄玉霜可是鬼精鬼精不吃亏的家伙。吴铭跟在后面,心里想道。      第152章 会面      “这次去,你说话时要小心点,最好不要搞僵了。”黄玉霜殷殷地嘱咐道,“那个赵天豪成天笑眯眯的样子倒没什么,他身边那个伙计好象有两下子,很傲的。”   吴铭点了点头,宽慰道:“应该没事儿,他们是来求我的,不是来找碴的,不会那么冲动吧?”停了一下,瞅了瞅沈敏和黄玉霜,笑着说道:“只要你们俩的关系能处好,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你小瞧我了。”黄玉霜挽住沈敏的手臂,笑道:“沈姐姐是个好人,能和她在一起,我高兴得很呢,又怎么会处不好呢?”   “早去早回,别让我和玉霜等得太久。”沈敏笑着说道。   春风又一次吹来,有些积雪已经融化,露出了褚黄色、黑色的土地,苍然的山松透出了一点新翠。   吴铭跳下马,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挥了挥手。王莹和范虹芳会意地点了点头,将马匹拴在树上,转身各自寻找合适的潜伏位置,只有成晓怡留了下来。   “如果……”吴铭盯着一棵小树出了会儿神,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和我动手,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帮忙。”   “明白。”成晓怡点了点头,“存心试探还是真有恶意,我能看得出来。”   吴铭抿了抿嘴角,将目光投向远方,缓缓地说道:“你是头脑最清楚,心思最细密,如果以后我真的离开了,你一定要负起责任,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嗯。”成晓怡折断了根树枝,轻轻摸着上面微微透出的嫩芽,“春天到了,这树枝都出芽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吴铭瞅了瞅成晓怡,拿过她手里的枝条看了看,说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大家也许还没注意,这小树就焕发了生机。”   “一会儿军统的来了,就由我来跟他们说清楚吧!”沉默了一下,成晓怡望着吴铭说道:“也让他们心里明白,这是我们的意思,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吴铭满不在乎地说道。   “您要是洗手不干了,估计八成是要到国统区去吧?”成晓怡猜测着说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想过安生日子,还是不要招惹他们的好。”   吴铭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也好,虽然我还没想好到哪去,也并不怕他们,但这件事由你们自己来说反倒更好,把你们的想法和要求都说出来。”   “还有一件事情。”成晓怡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吴铭,“这些是我记录的,你平时教给我们的东西,还有你所说的一些特种战的设想,基本都在上面,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准备谈完后,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们带走,这样他们就要对我们的战术和能力进行重视。”   吴铭转过身去,没有接笔记本,“我不反对,而且这些也不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只是把我学过的教给你们而已。”   一声鸟叫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那是王莹在高处示警,远处有人过来了。   “其他人留在这里,老杜和我陪赵先生他们过去。”黄双虎勒住了马头,举手命令道。   “黄兄。”赵天豪皱了皱眉,劝阻道:“人是不再靠近一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没事的。”黄双虎满不在乎地说道:“虽然王不四凶名远播,可那是对日本人,对中国人他还是比较客气的,赵兄多虑了。”嘿嘿,自己未来女婿,还能对自己不利吗,笑话一样。   “既然黄兄这么说,我就没问题了。”赵天豪瞅了一眼身边的小韩,勒了勒马头,跟在黄双虎和杜华的后面。   走了五分钟左右的路程,进入树林,四个人便看见吴铭和成晓怡正站在那里悠闲地等着他们。   “看,我没说错吧!”黄双虎伸手指了指,“只有两个人,右边的个子高一些的就是王不四。让我和老杜先上去打个招呼,然后你们再谈。”   “有劳黄兄了。”赵天豪客气地说道,勒停了马,和小韩注目观看。   看着黄双虎和杜华催马上前,与吴铭客套,赵天豪眯起了眼睛,轻声问道:“小韩,能看出什么来吗?”   小韩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有点远,看不太清,好象很普通的一个家伙,是不是大家以讹传讹,把他说得神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赵天豪轻笑了一下,“咱们还是不要轻视他,待会儿我来跟他谈。”   正说着,黄双虎和杜华已经返了回来,“赵兄,该你们了。”黄双虎笑着说道:“我和老杜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好好谈谈吧!”   “好,先谢谢黄兄。”赵天豪拱了拱手,催动马匹,和小韩向吴铭和成晓怡跑去。   离着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赵天豪跳下马来,将缰绳甩给小韩,笑容满面地拱着手,边走边热情地招呼道:“王大侠,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赵先生客气了。”吴铭淡淡地笑着拱手抱拳,“一介草莽,可当不起风采不凡。”   “谦虚了,谦虚了。”赵天豪笑呵呵地走到了吴铭的近前,“王大侠东挡西杀,让鬼子汉奸闻风丧胆,可真是让赵某佩服万分哪!”   吴铭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虽然脸上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但对这种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十分不习惯。   赵天豪马上意识觉察到了吴铭的不耐,脸上弥勒佛似的笑容一点没变,但却直奔主题。   “我们的来意想必王大侠都已经知道了,不知王大侠作出决定了没有。”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用手一指成晓怡,说道:“先说她们的事情吧,我虽然算是救了她们,可她们却有自己的选择权,我也不想干涉,不如你们先谈吧!”说完,转身走到一旁,对着小树上新长出的嫩芽出神地看了起来。      第153章 另类的合作方式      赵天豪看了看成晓怡,正色说道:“我是军统局华北区北平办事处行动组长,少校赵天豪。奉上峰之命,营救你们安全返回。”   成晓怡一个立正,朗声说道:“成晓怡,国军第X师X团X营X连上等兵。”   “很好。”赵天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王不四把事情都给你们讲了吧?如果没有什么困难的话,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起身,我好安排路线和接应人员。”在他看来,只要王不四不阻拦,这些女战俘得到能回去,而且将受到英雄式的欢迎的消息肯定欣喜若狂,这件事办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困难的。   “是这样的。”成晓怡详细地将她们的想法和要求讲述了一遍,“与其回去以后被当成花瓶英雄或者分散开随便塞到军队里,我们宁肯壮烈殉国,埋骨他乡。还请相信我们的能力。”   赵天豪已经皱起了眉头,眼睛一瞪,眼神竟然变得非常凌厉,“这么说,你们是想违抗政府和军队的命令了,你们还承认不承认自己是国军中的士兵。”   面对赵天豪凌厉的眼神,成晓怡毫不示弱地与其对视着,坚定地说道:“如果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将以一个国军士兵的身份进行战斗;如果不答应,就请您自己回去,我们将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战斗到底。”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的火药味,看来两个人丝毫都没有妥协退让的打算。   “气势果然不同了。”小韩在一旁突然插嘴道:“如果你们的能力确实出众,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天豪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赞赏地点了点头,“其实你们的条件并不过分,不过这也要你们用实力来证明。”   “可以。”成晓怡干脆地答应道,“不知道什么样的证明才算有力呢?”   “呵呵。”赵天豪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太好说,等我请示了上峰,再给你答复吧!”   成晓怡掏出笔记本递了过去,“可以把这个东西作为其中的一部分报上去吗?我相信会有识货的人感兴趣的。”   “好吧!”赵天豪接了过来,随手递给了小韩。   “王不四这个人,你了解多少?”赵天豪突然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成晓怡愣了一下,望着赵天豪迟疑地说道:“您是指哪一方面?”   “出身、来历、特长、喜好……”赵天豪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吴铭,继续说道:“如果要让他投靠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或者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成晓怡稍微思考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据他所说,他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人收养,他的义父把他训练成了一个杀手,杀过很多人。至于别的,我就说不好了。”停了一下,成晓怡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好象不太会听从别人的号令,行事时很多都是出于自己的好恶,我的感觉,要让他加入某个组织,受到束缚,恐怕很难。”   “那还是诱惑不够大。”小韩不服气地反驳道:“不识抬举的人在这世上还是不多的。”   赵天豪举手打断了小韩的议论,淡淡地笑了笑,“现在该我和他摊牌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觉察到身后的脚步声,吴铭转过身来,冲着赵天豪点了点头,“谈得如何?”   “还好。”赵天豪笑着说道:“我要感谢王大侠救了那些国军士兵,又教给她们不俗的武艺,在国难当头之际,象王大侠这样的英雄实在是不多啊!”   “只是适逢其时罢了。”吴铭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赵天豪的夸奖。   “象王大侠这样的高手,隐没在草莽,实在是太可惜了。”赵天豪万分惋惜地摇着头,“不知王大侠是否肯屈就加入我们军统,为抗日再尽一分力呢?”   “为抗日出力,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义不容辞。”吴铭笑了笑,说道:“可是要我加入军统,这件事情我却不能答应。”   “为什么呢?”赵天豪问道:“王大侠恐怕不太清楚我们军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能力到底有多大吧?凭您的身手,在军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飞黄腾达我不稀罕。”吴铭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一下一下地抽打着树干,“说句难听的话,你们组织对工作人员采用的是终生奴隶制吧,如果我真的加入了你们,不准脱离,不准请长假,不准辞职不干。上级交给你的工作,推却不干,或者怕困难而畏缩不前,会被认为是违反纪律的犯罪行为。这些,我可受不了,我只希望能有一个自由的身体,所以,请恕我不能从命。”   “如果条件能再优厚一些……”赵天豪试图再做一下努力。   “不要谈这件事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吴铭摆了摆手,打断了赵天豪,“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如果有助于抗日的事情,我倒不介意帮助你们一下。或者说你我双方还是有合作的机会,但是双方要处于平等的地位,合作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吗!”   赵天豪望着吴铭,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不过,王大侠能不能把可能的合作方式简单地说一下。”   吴铭略微思考了一下,笑着解释道:“比如说,你们可以布置悬赏任务,杀某几个汉奸或坏蛋,我可以有选择地接下有把握完成的,我杀人,你们付钱。说白了,就是雇佣关系,但我是有选择权的雇工。”      第154章 切磋与搏命      “这样也行吗?”赵天豪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这样很好啊!”吴铭伸手拍了拍赵天豪的肩膀,“我去卖命,功劳却是你们组织的,不过是付出一些情报和金钱,很合算呀!”   赵天豪苦笑起来,望着吴铭,“虽然听起来好象可行,可在军统没有先例呀,等我请示上峰后再通知王大侠吧!”   “也好。”吴铭点了点头,指了指成晓怡,“事情谈妥了吗?她们经历过女人最耻辱的痛苦,都是满腔仇恨,希望能给她们这个机会,也许她们会创造出惊人的成绩呢?”   “我明白。”赵天豪伸手做了请的手势,“我会向上峰陈述利害,希望能让她们如愿。”   “小韩,你过来。”走到近前,赵天豪伸手招呼着,转头对吴铭介绍道:“这是我带来的联络员,韩寒,就让他留在这里,负责联络吧!还请王大侠多加照顾。”   “留在我这里?”吴铭微微皱了皱眉,被人在旁监视,自己可不喜欢,“恐怕不太方便吧!”   “可是总得有个传话的不是。”赵天豪笑着说道:“呆在黄家堡,离县城近了些,电台信号我担心日本人的侦测,要是在你那里,可就安全很多了。”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在我那里就要守我的规矩,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能去哪不能去哪,我会详细地告诉他,要是违犯了,嘿嘿,那就对不起了。”   “那是自然,客随主便吗,电台这几日便由另一组运来,到时候咱们联络起来就方便多了。”赵天豪点头答应道。   小韩在一旁听得一肚子火气,把我当什么了,囚犯吗,我可是军统的人,别人都得客客气气地招待,唯恐惹恼了我,这个王不四太狂妄了吧!   “还请王大侠多多关照。”小韩皮笑肉不笑地伸过手来,和吴铭握了握手,在握手的时候突然发力。   吴铭原本随和的笑容一敛,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眼睛里透出了寒意。   一般来说,气势这个东西,是一个人的人生经历的积累,在长期身居高位者身上体现的是不怒自威。而杀气却是一个真正杀了人后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势,一个从血腥战场中归来的战士,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身上都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气势,当他们的杀气毕露时,一个眼神也会令普通人毛骨悚然。   吴铭并不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取胜,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就足够了。他一边将力量集中到手指尖上,用力之下,手指陷进了韩寒的手掌,一边不断地用气势向韩寒施压。   空气中的温度仿佛突然间降低,血腥令人胆寒的杀气弥漫开来,令吴铭仿佛一刹那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可随意夺人生命的死神。   赵天豪大感惊讶,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吴铭。   韩寒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勉强支撑着,甚至不敢对视吴铭充满杀气的双眼。   “住手。”赵天豪声音有些颤抖地伸手拦阻道。   吴铭甩开了韩寒的手掌,似笑非笑地说道:“到吃饭的时间了吗?怎么你的手越来越没劲了,还冒虚汗呢?”   一瞬间,吴铭收敛了杀气,又变得普普通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高手,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赵天豪暗自想到,自己见过的有杀气的人不少,但像吴铭这样浓烈,而且能收发自如的,一个也没见过。这样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最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吃了亏的韩寒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了心态,蓦地吼了一声,向吴铭扑了过来。   吴铭冷哼了一声,飞快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韩寒的拳头,左臂有伤,他并没有用胳膊招架。   韩寒见右拳落空,顺势一个转身,左腿飞了起来,踢向吴铭。   左腿刚起,吴铭已经冲了过来,用肩膀猛地一顶,韩寒一下子被撞出去老远。   刚刚爬起来,吴铭的身子如影随形地扑了过来,高高跃起,空中一个漂亮的后仰屈体,用两个膝盖撞向韩寒的面门。   嗯,韩寒双臂交叉,勉强抵挡住了吴铭的这一下猛攻,两只胳膊有些麻木,拼尽全力,挥动左拳,试图延缓一下吴铭的进攻。   吴铭挥动右拳,从韩寒左臂的内侧迅如闪电地击中了他的脸部,而且顺势将他的拳头格挡在了外面。   韩寒踉跄了一下,脑子轰轰作响,吴铭却没有收手,左手在他眼前一晃,又是一拳击中了他的下巴。   “这是什么功夫?”黄双虎在远处瞪着眼睛问道。   “不知道。”杜华摇了摇头,“简单,凶狠,有效,很厉害。”   “要是你和他打,会怎么样?”黄双虎笑着说道。   “呵呵。”杜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比武切磋,我倒还能坚持一会儿,要是以命相搏,也就三、两下的事情。”   黄双虎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的功夫就是杀人的功夫,最快最狠的杀人招法,和他打,嘿嘿,想想就打怵。”   吴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韩寒,转身走了回来。   “王大侠,王大侠。”赵天豪急跑了过来,“怎么样?您没把他给……”   “没事,我下手自有分寸。”吴铭微微笑了笑,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赵天豪如释重负,“年轻人不懂事,受点挫折也是件好事,只是请王大侠不要介意。”   “活动活动挺好的。”吴铭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也很久没这么运动过了。”      第155章 道路选择      韩寒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呲牙咧嘴地揉着下巴和脸颊,冲着吴铭伸出大拇指,“厉害,确实名,名不虚传。我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想不到今天……”边说边晃着脑袋。   “你也不错啊!”吴铭淡淡地笑着,“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爬起来。”   “不打不相识。”赵天豪在一旁插嘴道:“小韩哪,这下可心服口服了吧,你留在这里可得听从王大侠的安排,否则……”   “明白,明白。”韩寒忙不迭地点着头,“我一定听王大侠的。”   “既然事情已经谈完了,那咱们就此别过吧!”吴铭冲着赵天豪伸出了手。   “好。”赵天豪和吴铭握了握手,笑着说道:“相信不久就有好消息,请王大侠静心等待。”   “我去和黄老爷打个招呼。”吴铭跳上马,向黄双虎和杜华奔去。   杜华冲吴铭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漂亮,打得真漂亮。”   “杜老大你过奖了,这不过是一些小玩意,若论真实本事,我还是不如你。”吴铭谦逊道。   “开玩笑,我哪有什么真实本事。”杜华摆着双手,摇着头。   “不四啊,玉霜在你那里还好吧!”黄双虎笑着问道。   “还好。”吴铭点了点头,“不知黄老爷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夜长梦多,还是抓紧时间吧!”   黄双虎有些怅然地望了望天空,轻叹了口气,“现在的黄家堡已经是一个空架子了,该走的都该走了,该运的都运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只要玉霜姐弟两个没事就好。”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杜华打趣道:“咱们两个老家伙不也把黄家堡撑起来了吗,什么时候想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您不走,玉霜也不会离开。”吴铭笑着劝道:“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离开这里吧!”   “也好。”黄双虎点了点头,“那就和她们一起走吧,我这个老家伙不看着玉霜到达安全的地方,也实在有些不放心。”   “这才对吗!”杜华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吴铭,“你这个老家伙命好,有个好女儿,以后你就享福吧!”   韩寒在马上犹豫再三,厚着脸皮靠近了吴铭,笑着问道:“那个,王大侠,您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   “什么功夫?”吴铭笑了起来,“打人的功夫呗,可是没什么响亮的名字。”   “这个,王大侠可否指点指点。”韩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啊!”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我跃在空中,用双膝猛撞,这是泰拳中的招式,用右手又格又打,来源于截拳道。”   “泰拳我倒听说过。”韩寒挠了挠头,疑惑地说道:“这个截拳道,陌生得很,是什么人发明的?”   “是一个中国人,一代武学宗师,名字我记不清了。”吴铭敷衍道:“按我的理解,在实战中,越是简单、直接的招式,再加上速度,反应和力量,越能发挥出威力。你的招式有些动作过大,反倒会给敌人抓住机会。”   “动作过大?”韩寒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动作过大,速度便稍慢了一些。”吴铭解释道:“在比武切磋中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要与敌人以命相搏时,一秒半秒的时间便足以要了你的命。”   “我有点明白了。”韩寒抬起头,赞同地说道。   “把你的招式简化,练熟,再锻炼自己肉体的爆发力和抗击力。”吴铭继续说道:“实战吗,讲究的是一击必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招数有个屁用。”   “有道理,有道理。”韩寒不停地点着头,“我学的太多了,反倒限制了实力的发挥,是应该改进一下。”   “还是第一次看见您使出这么漂亮的招式,那个空中动作太帅了。”成晓怡听了一会儿,放缓了速度,与吴铭拉近了距离,“怎么你教我们的没有这些呢?”   “你们是女人,在力量上天生便有欠缺。”吴铭伸出手,握紧了拳头,“而且你们年龄偏大,身体的柔韧性达不到我这种程度。所以我只教你们最直接、最简单的杀人技巧来弥补你们的缺陷。我认为这样便足够了,难道你们还想面对面地与人互搏不成。”   “艺不压身。”成晓怡笑着说道:“趁着这段时间,您还是多教些吧!”   “你们想挨揍,我可以考虑。”吴铭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回去做个厚手套,要不一拳就能把你们打得卧床不起。”   来来回回不过半天的时间,等到吴铭等人返回的时候,却早已有几个人等待多时了。   “猜猜,是谁来了?”沈敏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吴铭愣住了,这怎么猜呀?猜一个人名,这太有难度了。   “大哥。”虎子突然从别人的背后闪了出来,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   “虎子。”吴铭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跑来了?”   “原来是你呀!”吴铭看了看虎子胳膊上的伤口,“胆子够大的,竟敢跟那么多鬼子挑战,不过,倒是帮了我的忙。”   “嘿嘿。”虎子挠了挠头,“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害怕呢!”   “家里怎么样?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吴铭笑着问道。   “不是。”虎子摇了摇头,“一开始他们是不让我出来,后来见我成天闷闷不乐,也就想通了,男子汉就应该闯荡闯荡,也就勉强同意了。”   吴铭望着虎子,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说话。   “大哥,您不高兴吗?”虎子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有。”吴铭摇了摇头,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道:“你能来,我很高兴。不过,你不能跟着我太长时间,我给你想好了一条路,不知道你肯不肯听我的安排。”   虎子犹豫了一下,“我真的很想跟在大哥身边。”   “那也不能跟一辈子呀!”吴铭笑着打断了虎子,“你说的是孩子话,我却要为你的将来负责,你一定要听我的。”   “好吧!”虎子勉强点了点头,“我听大哥的。”   “你去参加八路军的游击队。”吴铭用不可反驳的语气说道:“你和她们不同,你的家人都在这里,而且只要你能活下来,等打败了日本鬼子,你也能……”   房门被推开,沈敏和黄玉霜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吴铭竟然看到王贵在外面探了下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师娘。”虎子站了起来,客气地打着招呼。   “呵呵,谁教你的。”吴铭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有些好笑地看着沈敏和黄玉霜,“你在和谁说话呢?”   “这是大师娘,这是二师娘,是胡青教我的。”虎子指了指沈敏,又指了指黄玉霜,如实地说道。   “别听她胡说。”沈敏嗔道:“什么老大老二的,根本没这回事,你就叫姐姐就行。”   “哦,我知道了。”虎子点头答应道。   “王贵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吴铭疑惑地问道。   “等你这个神医去救人呢!真没想到你还会医术。”黄玉霜笑着回答。   “救什么人?”吴铭有些不解。   “不是你让人家来的吗?”沈敏接口道:“还记得逛庙会时碰到的那个卖艺的吗?你不是还买了不少药吗?”   “想起来了。”吴铭一拍脑袋,“确实是我说的,一忙倒把这事给忘了。”   “吃过饭再去吧!”沈敏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不三不四,终于再次合璧,很难得的事情啊!”   “也好,一起吃吧!”吴铭坐了下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以后就叫他的名字,不要再把不三不四和他牵扯到一起了。”   “为什么呢?”沈敏不解地问道:“不三不四的名字很响亮呀!”   “因为我准备让虎子去参加游击队。”吴铭解释道:“你们也知道,在八路军里面,那些身分复杂的是不受重视的,就不要给虎子再添麻烦了。”   沈敏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她们,不要再乱说话。”   “国军才是正统,你让虎子参加八路,是不是有些欠妥呀?”黄玉霜皱了皱眉头,说道。   “国军虽然是正统,但也只是……”吴铭欲言又止,“反正我给虎子选的道路是光明的,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我信大哥。”虎子倒没表示出什么,“您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肯定是为了我好。”      第156章 昭和日      “我爹没事了吧?”雷英看了看还未苏醒过来的雷鸣山,担心地问道。   “应该没事吧!”吴铭对雷家父女摆在地上的几个小瓷瓶很感兴趣,边摆弄边回答道:“虽然腿没了,但好歹能保住这条命了。”说完,指着一个小瓷瓶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像是药呀?”   听吴铭说自己的爹没有生命危险,雷英暗自松了口气,走过来仔细看了看,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蛇毒,那个标签上的金环两字,表示是金环蛇的毒。”   “哦,和我猜的差不多。”吴铭点了点头,又拿起别的瓷瓶仔细看了看,“这里面最毒的是哪一种?”   “应该是这个。”雷英伸手拿过一瓶,“我的脸就是……,唉,应该就是这个。”   “卖我几瓶怎么样?”吴铭抬起头,笑着问道。   “我们虽然穷,可也不像你那样事事都谈钱。”雷英明显有些生气,将瓷瓶胡乱一包,塞到吴铭手里,“都送给你了,也让你看看穷人的骨气。”   吴铭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天我会派人按时来打针,只有伤口不感染,就没有问题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王大侠,怎么样了?”刚走出房门,王贵便急切地上前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吴铭有些奇怪地看着王贵,“这么热心,你们以前认识?或者是亲戚?”   “那个,嘿嘿。”王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   “娘们样。”吴铭不满地训斥道:“不想说就别说,我没工夫答理你。”   “说,我说。”王贵忙不迭地点头,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她就是我订的娃娃亲,雷鸣山应该是我的岳父。”   “怪不得。”吴铭笑着说道:“原来你所说的英儿就是她呀,不过这模样长得可是够瞧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王贵连忙解释道:“被蛇咬之前,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俊俏闺女,虽然她变丑了,可是我还是喜欢她,特别是她的……”   “嗯,声音是够好听的。”吴铭赞同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王贵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的汉子,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努力吧,远远地站着偷偷地瞧有个屁用,胆子放大些,没关系,要我帮忙就说一声。”   王贵的脸红了红,犹豫着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笨哪!”吴铭气得踢了王贵一脚,“去弄点好吃的给你岳父和老婆送去,呆一会儿他也应该醒了。”   “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奇怪,看来老天爷早已将每个人的姻缘都安排好了,而且都安排得那么恰当,根本用不着别人多事操心。”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   黄玉霜笑着说道:“不错,他老人家既已安排了让我见到你,你便是想跑也跑不了的。”   “谁想跑了?”吴铭笑了起来,“你长得又漂亮,家里又有钱,怎么也应该是我担心才对呀!”   “胡说。”黄玉霜挽住了吴铭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些你真的在乎吗?我才不信呢?”   “我只在乎你。”吴铭轻轻拍了拍黄玉霜的小手,“只是我心里一直在想,在这个年代,偷偷地躲起来过日子,真的适合我吗?”   黄玉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虽然舍不得,可是我不想干涉你的自由,或许等你厌倦了,才真能安下心来。”   “我是这样想的……”吴铭搂住黄玉霜的纤腰,在她耳旁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说得很详细,黄玉霜静静地听着,露出思索的神情。   半晌,吴铭说完了,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   “你真的那么有把握?那个地方会很安全?”黄玉霜似乎有些冷,将身子紧贴在吴铭身上,轻声问道。   “当然。”吴铭侧头在黄玉霜脸蛋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虽然说我是神仙有些过,但有些事情我还是能够未卜先知的。”   “我相信你。”黄玉霜的脸红了,娇嗔地打了吴铭一下,“动手动脚的,当心别人看见。”   “怕别人看见,那我天黑了去找你啊!”吴铭开玩笑道。   “敢,我可是有准备的。”黄玉霜白了他一眼,“防备你这条狼,我准备了好多奇门兵器。”   “哈哈。”吴铭把黄玉霜使劲搂在了怀里,“天黑了不敢去,那就现在占点便宜吧!”   “轻一点儿,我咬人啦,呵呵,真咬了。”   黄玉霜拂了拂头发,整了整衣服,捶了吴铭一下,涨红着脸说道:“坏蛋,本来想给你出个主意的,让你弄得心都乱了。”   “出什么主意。”吴铭握住黄玉霜的小手,微笑着问道:“看看好媳妇儿的小脑袋瓜里都想出了些什么好办法。”   “你不是想帮她们一把,让那边重视吗?”黄玉霜得意地扬起了头,“我给你们选了个行动时间。”   “就这些?”吴铭有些好笑地问道:“说清楚一点,你选的时间不会是找什么风水先生看过,说是什么黄道吉日吧?”   “才不是呢?”黄玉霜正色说道:“四月九号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如果在这一天搞出点动静,对日本鬼子的影响会有多大吗?”   “四月九号?”吴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那是什么日子?我还真不知道。”   “昭-和-日。”黄玉霜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就是日本天皇的生日,在这一天日本人会有庆祝活动,你说在这个时候给日本人来个狠的,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吴铭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眯了下眼睛,冷笑了起来,说道:“确实是一个好日子,不给倭皇送个生日礼物,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在这里行动。”黄玉霜拉着吴铭的手,指了指县城方向,“这帮鬼子被你搞怕了,肯定会加紧戒备,不如换个地方,出其不意,效果是不是会更好?”   “有道理。”吴铭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还是媳妇儿聪明,我要仔细研究一下,看在哪里比较合适。这眼瞅着再有一个月就到日子了。”   邢台县城驻军的大操场上,一百多日本人正在训练。   冈村敬野仔细看着组建好的秋叶挺身队的训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阁下,请您指点一下鄙人。”他的副手矢村正太在一旁躬身问道。   “他们的素质很好。”冈村指了指挺身队的队员,稍有些不满地说道:“可是,矢村君恐怕忘了他们是要去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军人气太浓了,这样一群人走出去,很容易便会被识破,山田组的覆没,肯定便是不小心暴露了身分。”   “明白了,阁下。”矢村一个立正,“我会重新训练他们的,希望能让阁下满意。”   冈村鼓励地拍了拍爱将的肩膀,“抓紧时间吧,矢村君,昭和日很快就要到了,很多别有用心的支那人肯定会蠢蠢欲动,包括那个王不四,如果到时出了事,恶劣的影响可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   “哈依。”矢村的眼中冒出了怒火,“只要他敢来,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不能老是被动地等他,我要的是主动出击。”冈村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秋水司令官阁下已经制定好了新的肃正讨伐计划,要在昭和日到来之前给天皇陛下献礼。所以,县城的安全一定要保证,把外面的几组人员都调回来吧,加紧戒备,绝不能再让王不四骚扰县城。”   “不会吧?”吴铭仔细看着韩寒,摇着头,“你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嘿嘿。”韩寒不好意思地笑了,“好男不与女斗,我要是拿出真本事,岂不是有损男子汉的尊严,让人笑话我欺负女人。”   “呵呵。”吴铭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是让你简单训练训练他们,可不是让你去当人肉沙包。下不去手啊,真没想到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情种。”   “别,别这么说。”韩寒揉着脸蛋,有些不在乎地说道:“你不是要我提高抗击打能力吗,这正是锻炼我的机会。”   “切。打在你身,乐在你心。”吴铭撇了撇嘴,抓起沈敏做好的厚手套,狠狠地捶了几拳,咬牙切齿地说道:“今晚由我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训练的,不经过地狱般的磨炼,她们永远也不能成为高手。”   “来真的啊?不是吧?”韩寒目瞪口呆地看着吴铭的狠样,这怎么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闹着玩下死手啊!      第157章 才艺表演      洪月听着众人的喝彩,越发卖弄起来,虽然一支胳膊还不是很利擞,手中的刺刀也不顺手,可也耍得银光闪闪,再加上她漂亮的姿势,纤细的腰身,看得众人大力鼓掌,不断喊好。   “怎么样?耍得比你好吧?”黄玉霜看见吴铭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随口问道。   “嗯,不错。”吴铭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学会这个,在大街上练两趟,倒也饿不死。”   “什么人哪!”黄玉霜白了吴铭一眼,“你就是嫉妒,看不得别人比你强是吧?”   “是,我嫉妒,我红眼病。”吴铭笑着点头承认,“呆会让你们看看我的功夫,别以为我光会杀人的招数,我要练起花样来,你们的手都能拍出血。”   “好啊!”沈敏笑着在一旁说道:“和你过招,三、两下便趴下了,一点都不好玩,今天让我们开开眼界。”   “开完眼界,就该收拾她们了。”吴铭坏笑着,“有对比才有说服力,让某些人也知道华而不实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根本没用。”   洪月来了个漂亮的犀牛望月,结束了表演,站起来得意地向周围抱了抱拳。   “好。”吴铭大声喊道,随手扔过去几个大洋。   “缺德。”黄玉霜不由得在吴铭身后推了他一把。   洪月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越众而出的吴铭。   吴铭若无其事地走到跟前,很自然地从洪月手中拿过刺刀,笑着说道:“女孩子还是不要拿这些凶器为好,表演结束了,现在你可以下去了,好好看看我的功夫。”   哼,洪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大家既然喜欢看花样表演,那我今天也献献丑。”吴铭笑呵呵地说着,用力一掷,刺刀深深地扎入了旁边的大树上,落下了几块积雪。   吴铭从后腰拿出自己刚制作出来的双截棍,深吸了口气,双手分别握住棍的两端,嗨,大喝了一声。   “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黄诚华和虎子站在一处,皱着眉头问道。   “两根棍子,用绳子系在一起。”虎子回答道。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应该叫什么名字。”黄诚华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个实在的新朋友。   “不知道。”虎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场中,吴铭呼呼带风地耍着双截棍,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尖啸,两只手快得出奇,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配合着步法,将双截棍舞得像风车一样,倒也让众人大开眼界,感到新奇。   “耍得倒不错,他怪叫什么呀?”王莹不解地自言自语。   “这应该是一种吐纳发力的技巧。”韩寒站在她身后自作聪明地解释道:“或者是一种扰乱敌人心神的方法。”   “谁问你了?”王莹瞪了韩寒一眼,不悦地说道。   “嘿嘿,对不起。”韩寒讪讪地笑着,挠着脑袋。   “喂,这是给你的药。”王莹冷着脸递给韩寒,“自己回去抹,也不能白揍你呀!”   “谢谢,谢谢。”韩寒千恩万谢地接了过来,连连点头。   吴铭耍得性起,跃起身连续两个旋身侧踢,紧跑了几步,高高跳起,大吼一声,用双截棍猛力砸向深深扎入大树的刺刀。   随着咔嚓的响声,双截棍被砸断,连大树都摇晃起来,大块大块的积雪从天而降。   “我去。”吴铭狼狈地跑了出来,不停地用手拂拉着落在脑袋和脖颈上的雪。   “哈哈哈哈……”众人不由得爆发出开心的笑声。   “活该。”洪月嘴上说着,脸上却也露出了笑容。   吴铭收拾完毕,戴上厚手套,双拳互砸了几下,笑着对众人说道:“刚才是玩耍,现在才是真格的,不是老说我没好好教你们吗?现在机会来了,怎么又都不敢上了。”   王莹和胡青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将枪放在地上,一齐冲了上去。   “两个不行,愿意打的都来。”吴铭满不在乎地叫道,“让你们看看,花架子功夫和真正实战功夫的区别。”   这下可热闹了,一群人从四面扑了上去,拳脚齐上,向吴铭攻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人看起来是乱哄哄的,可韩寒却始终注意观察着吴铭的步法和出手。   吴铭的步法融合了中国武术和西方拳击,使用起来非常灵活,出手快速刁钻,动作很小,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却非常有效。别看带着厚手套,照样能摔能打。   “哎哟。”胡青的脸上挨了一下,踉跄着。   “嗯。”王莹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后退了好几步。   韩寒伸了伸手,想扶王莹,却被她一把推开,“走开,我没事。”说完,又扑了上去。   吴铭绷着脸,出手越来越快,别人却越打越慢,能站着的是越打越少。   “注意看我的肩膀,出手动脚时肩先动。”吴铭大声提醒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紧盯着对手。”   “动作太慢了。”   “再快一点。”   等到王莹第五次爬起来,却又跌下去的时候,吴铭方才停了下来。   韩寒瞧着地上的王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敬佩,也有些不忍。   黄玉霜皱着眉头,摇着头,“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们有别的道路选择呀?”   “不经历那种折磨和耻辱,你就不会明白现在这点痛苦对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沈敏静静地望着场内,深沉地说道。   洪月望着场内唯一能站立着的吴铭,表情很无奈,看来自己和他的差距实在是很大,可为什么他那看似简单的出招,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呢?   “这和实战还不一样,要是我用腿的话,你们败得会更惨。”吴铭脱掉手套,扫视着众人,“好看和实用并不是一回事,我给你们制定的训练科目明天就开始,反应能力和身体强化,这才是根本。”   “一会儿别走,你陪我打。”王莹用不可拒绝的口气对韩寒说道。   “休息休息再打吧!”韩寒轻声说道:“今天你太累了。”   “我不累。”王莹倔强地说道:“呆会儿就在这里等我。”说完,转身走了。   韩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王莹有些蹒跚的脚步,叹了口气。   身后伸过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韩寒的肩膀,他转头看时,却是吴铭的笑脸。   “拿着这个。”吴铭将厚手套递给了韩寒,“与其不忍心下手,倒不如更快地让她们成熟起来。”   韩寒点了点头,默默地接过手套,径自走到插着刺刀的大树旁出神。   “你怎么还不走?”吴铭走到洪月身旁,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学的东西没什么大用?心里郁闷啊!”   “才不是呢!”洪月撇了撇嘴,嘴硬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没看在眼里。”   “呵呵,煮熟的鸭子,嘴硬。”吴铭不在意地说道:“井底之蛙就像你这样,被几个自称名师的家伙一顿忽悠,便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输了又输不起,只好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和我说说,你找的什么理由让自己陶醉呀!”   哼,洪月狠狠瞪了吴铭一眼,气道:“本小姐肚量大,不和你个土包子一般见识,Do you understand?(你明白吗?)”   “哈哈哈哈……”吴铭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能找什么理由呢?原来是这个,要是比生孩子我比不过你,这个洋文,我不但会说,还会唱呢。”   洪月愣了一下,不屑地笑了,向天上看了看,说道:“为什么牛会在天上飞呢?因为是你在地上吹。”   “不信?”吴铭也不和她计较,伸手拉着走过来的黄玉霜的手,“我唱给我媳妇儿听,可不是唱给你的。”   “谁稀罕,肯定像马嘶驴叫。”洪月伸手掩住了耳朵。   黄玉霜没听见两个人的对话,还以为吴铭又在使坏呢,不禁绷起脸数落道:“你怎么老欺负人家小姑娘呢?”   “没有啊!”吴铭抱屈道:“我说要唱歌给你听,她便把耳朵掩住了。”   “人家不爱听,咱们便走吧!”黄玉霜拉着吴铭就走。   “我唱给你听啊,反正这个土包子也听不懂。”吴铭边走边回头冲着洪月做了个鬼脸。   I'll make you smile whenever you're sad(你伤心时,我逗你笑)   Carry you around when your arthritis is bad(脚痛时,我背着你跑)   All I wanna do is grow old with you(我只想,陪你到老)   I'll get you medicine when you tummy aches(你胃痛,我给你拿药)   Build you a fire if the furnace breaks(火炉坏了,帮你重造)   It could be so nice growing old with you(一定会很好,陪你到老)   I'll miss you kiss you(我要想你,吻你)   Give you my coat when you are cold(冷了,把外套给你披)   Need you,feel you(需要你,感觉你)   Even let you hold the remote control(选台器都交给你)   Let me do the dishes in our kitchen sink(我来洗碗,清厨房)   Put you to bed when you've had too much to drink(喝醉了,我抱你上床)   I could be the man who grows old with you(可以做到,陪你到老)   I wanna grow old with you。(我要陪你到老)   吴铭拉着黄玉霜,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唱,唱出的英文歌曲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因为他们听不懂啊,鸭子听雷似的瞅着吴铭。   洪月舔了舔嘴唇,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刚才的自信被击得粉碎,这个家伙,真的除了生孩子,样样都比自己强吗?太伤自尊了,自己还会两句德语,要不要再试一次?算了,两句半的外语还是不要丢丑了。洪月郁闷地走到韩寒后面,说道:“呆会儿让我揍你一顿吧,我实在是太郁闷了。”   哼,韩寒回过头挥了挥拳头,“想揍我,凭本事来,一会儿可别让我打得你哭鼻子。”      第158章 托付      王莹喘着粗气,晃了晃脑袋,问道:“你今天……今天怎么长……长本事了,这样还……还有些味道。”   韩寒得意地耍了两个动作,摆了一个自认为比较酷的姿势,说道:“这本事我早就有,以前没使出来,我还有更厉害的功夫呢?”   洪月揉着胳膊,不满地说道:“本来想找个人肉沙包,发泄一下,没想到你这个家伙转了性了,真是倒霉。”   “哈哈。”韩寒笑了起来,“听了王大侠的话,我想明白了,只有这样才是真对你们好。”   “说得没错。”王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点着头说道:“你要是光挨打不还手,我倒觉得没意思了。”   “唉。”洪月沮丧地叹了口气,“再怎么练,也打不过他的,我算是看明白了。”   王莹拍了拍洪月的肩膀,说道:“人要是没有超越的目标,活得也挺没劲的,你就好好练吧,对自己总有好处的。”说着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你要是敢弄歪门邪道害他,我们这帮人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把你给活撕了。”   “他对你们这么凶,你们不恨他?”洪月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王莹皱着眉头看了洪月一会儿,站起身,将目光投向远方,幽幽地说道:“如果没有他,我们这帮人早就死了,还带着难以洗刷的耻辱。你不了解他,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劝你最好打消报仇的念头,要不是他跟我们交待过,说你不是一个坏人,还有转变的余地,你早就被人下黑手弄死了。”   “你们……会这么狠。”洪月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随你怎么说。”王莹捋了捋额头前的湿发,“反正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让你伤害到他,你还是小心些吧,可别让我们找到了借口。”   “更别以为那几十根金条会救你的命。”王莹继续说道:“这些钱虽然都是他准备分给我们让我们以后生活能好一些,可是我们这些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还会在乎这区区的钱财吗?”   洪月眨巴眨巴眼睛,苦笑着点了点头。   “傻瞅什么?”王莹白了韩寒一眼,“过来,继续陪我打,看你傻乎乎的,真不明白你怎么能进军统。”   “是,是,我傻。”韩寒不在乎地笑着,“我进军统时间不长,这回把你们带回去,我就要在后方进行系统训练了。”   “怎么样?选好地方了。”黄玉霜递给吴铭一杯茶水,轻声问道。   “嗯,就是这吧!”吴铭一手接过茶杯,一手指着地图上邯郸的位置,“在这之前,我还要做点准备,弄点炸药什么的。”   “你打算怎么弄?不是又要跑进城里去吧?”黄玉霜皱了皱眉,“据张五传出来的消息,城里戒备很严。”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宽慰道:“我不会进城的,其实办法还是很多的,关键是要顺利得手,还要让鬼子防不胜防。”   黄玉霜坐在对面瞅着吴铭,半晌才无奈地笑了笑,掏出张纸递了过去,“给你,听了你的打算,这些东西或许能帮你点忙。”   吴铭打开看了看,上面有三、四个地方店铺的名字,他奇怪地问道:“这是……?”   “我们黄家虽然走了,可是有些生意还是要做,这些就是留下的耳目。”黄玉霜解释道:“都是些比较忠心的老人儿,你既然想留下,万一有需要的地方,他们也许能起点用。”   黄玉霜又自失地笑了笑,“我知道劝你也没用,像你这样的人,非但我拉不住,世上……世上只怕没有任何人能拉住你的。”   “我,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吴铭皱着眉头,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问黄玉霜。   “有那么一点。”黄玉霜毫不避讳地笑道:“你觉得让我俩牵肠挂肚地想着你,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吗?”   吴铭苦笑着无语。   “不过。”黄玉霜又转换了语气,“要是把你这样身怀绝技的家伙藏起来,是不是有人说我自私啊!你说呢,敏姐。”   坐在旁边的沈敏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慢慢地走了过来,搂住黄玉霜的肩膀,笑着说道:“他还没习惯过平淡的日子,强迫他也没什么意思,既然把身心都交给他了,就只好听他的了。既然他还想尽些责任,就让他放心地去好了。”   “让你能野到什么时候。”黄玉霜不甘心地伸手使劲点了点吴铭的脑门,“记着你说的话啊,最多五年,你要是敢晚回来,本小姐马上改嫁,不,不是改嫁,是嫁人,我可还没嫁给你呢!再说,凭本小姐的条件,嫁给你就像是鲜花插在……呵呵,Do you understand!”   “呵呵,明白,牛粪吗!”吴铭摸着脑门笑了起来,“其实我这个牛粪很不错的,养分很充足,能让你这朵鲜花开得更娇艳。”   “切。”黄玉霜学着吴铭的样子摆了摆手。   吴铭和两个女人调笑了一会儿,正色说道:“我要带人去铁路边上走一趟,从那里弄点武器弹药应该不太费事。”   “把王不三安排好了再走吧!”沈敏提醒道:“游击队不是回来了吗?”   “好。”吴铭点了点头,“明天我就去找他们。”说完转头调笑地望着沈敏和黄玉霜,“今晚怎么都不走啊,想陪我就直说吗,别不好意思。”   “却。”两个女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一齐转身走了出去,转眼屋内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吴铭一个人。   “听说你们要走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马远方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吴铭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说话的赵虹和虎子。   “她们回国统区,我去干点自己的事情。”吴铭继续说道:“但临走还想麻烦马先生,就是那个叫虎子的孩子。”   马远方很可惜地叹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以后不能再和王大侠并肩杀鬼子了。看赵虹和他挺熟的,那个虎子应该就是王不三吧?”   “没错。”吴铭招手将虎子和赵虹叫了过来,“他是王家村的,是我的第一个徒弟,很纯朴的孩子,希望马先生能好好照应一下。”   “就让他留下吧!”赵虹在一旁劝说道:“他的枪法很好的。”   “哈哈,好啊,游击队又添了一员虎将。”马远方笑着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说道。   “虎子,以后要听马先生的话,有事也可以和赵虹商量,她可比你成熟多了。”吴铭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是虎是狗,以后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您就放心吧!”赵虹笑着说道:“带着您的两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吧!不三就交给我好了。”   “不对。”吴铭突然正色纠正道:“他叫虎子,王家村的一个穷苦孩子,以后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这点请你们都记住。”   “马先生。”吴铭不顾几个人愕然的神情,转头对马远方诚恳地说道:“您是一个既能坚持原则,又懂得变通的好人,我以后会干些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牵连到这个孩子,您能理解吗?”   马远方皱着眉头瞅了吴铭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搞牵连不是我党的作风,王大侠是不是多虑了?不过,我可以理解王大侠的一片苦心,我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那我就放心了。”吴铭长出了一口气,轻松地笑了起来,“不是我自夸,虎子肚子里的东西对游击队来说真的非常重要,马先生有空和他多聊聊,对游击队以后的发展绝对有莫大的好处。”   马远方笑了笑,心里却不太相信吴铭的话,这个虎子可能学到了些王不四的本事,游击队添了一名好战士是不假,可要说对游击队的发展有莫大好处,这话便有些过了。   “我要带着她们在四月九号,也就是倭皇的生日那天搞些动静。”吴铭将马远方的神情看在眼里,也不辩解,笑着说道:“听说县城的鬼子正在调集物资,准备新的一次扫荡,马先生可要小心对付了。”   “我们正在加紧准备。”马远方点了点头,“王大侠这么一走,游击队的压力便要大了。”   “我们会有所行动的。”吴铭宽慰道:“虽然不敢说对游击队有多大的帮助,但我们会尽力让鬼子分心。”   “那就多谢了。”马远方感激地说道:“只可惜王大侠去意已决,难道不能考虑到我们这边来吗?”   “我只是尽一个中国人的责任。”吴铭笑着摆了摆手,“曾经有位名人说过关于国家和王朝的问题,我是很赞同的,我爱自己的国家,以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自豪,却未必会忠于某个王朝。”   “国家和王朝?”赵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抬起头,望着吴铭深思起来。   马远方皱起了眉头,也思考着吴铭的话。      第159章 学海无涯      “做好自己的本分,多杀鬼子,多救几个中国人。”吴铭拍了拍虎子的肩膀,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可惜虎子看不懂,“军队中的规矩多,可不比在我这里,你要好自为之。”   “马先生,赵虹,咱们就此别过吧!”吴铭转过头冲着马远方和赵虹说道,上前握手告别。   “多保重。”马远方使劲握了握吴铭的手,感情很真诚。   “一路顺风。”赵虹颇有些恋恋不舍,末了又补了一句,“阖家欢乐。”   “哈哈哈哈。”吴铭大笑起来,拍了拍赵虹的肩膀,转身大步走了。   虎子望着吴铭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走吧,虎子。”赵虹在旁轻声说道:“呆会我介绍你认识很多新朋友,好好干,别让王大侠失望哦。”   “嗯。”虎子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张纸,递给了马远方,“这是他要我交给你们的,本来他是让我背熟了,再画一遍,可是我脑袋笨,听是听明白了,可让我画,实在有些困难。”   马远方笑着接了过来,嘴里说道:“这是王大侠想让你露个脸儿,没想到你却这么实在。咦,这画的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大哥画的地道示意图,大哥说了,只要挖好地道,再埋些地雷,便能打得小鬼子屁滚尿流。什么电影里演的,很厉害的。”虎子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马远方盯着图暂时没有说话,吴铭画得虽然不是很细致,也不好看,但也能看得出地道确实是一个好东西,要是一旦形成战斗力,比起进可攻退可守的堡垒也不差分毫。   “不错。”马远方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点头称赞道:“王大侠的构思非常奇特,要是真挖好了地道,不管来多少鬼子咱们也不用再藏深山里去了,而且这好象是射击孔,躲在地道里还能打击敌人,有意思。”   “他的想法本来就与众不同。”赵虹笑着说道:“马大哥,咱们还是回去再研究吧,站在这里怪冷的。”   “对,对。”马远方赶忙收起图纸,“回去好好研究,不懂的话就问虎子,王大侠临走还送了大礼,真是太好了。”   “都收拾好了吧?明天咱们先向里撤一撤,不要再和游击队还有那些老百姓接触了。”吴铭问道。   “差不多了。”沈敏抬头说道:“为什么这么急呢?”   “因为小韩在这。”吴铭回答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让游击队知道了,反而更不好。倒不如咱们先退一步,反正也是快到离开的时候了。”   “小韩去取电台了,等他回来咱们就走。”沈敏点了点头,说道。   “玉霜,你们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吴铭转头问道。   “差不多了。”黄玉霜抬起头,有些惆怅地笑了笑,“我们先到上海,取道香港,再进入国统区,至于你说的澳门,人生地不熟的,恐怕还得先派人打探一下路子。”   “你们走了,我也就放心了。”吴铭淡淡地笑了笑,“没有了牵挂,我就是无敌的九命神猫。天下之大,谁能奈我何?”   黄玉霜走到吴铭背后,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温柔地说道:“凡事安全第一,不要逞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凭本事能击败你的没有几个,可你也不要掉以轻心。”   “放心吧!”吴铭握着黄玉霜的小手,“不为别的,就为了你们两个,我也会好好活着的。”转而又调笑道:“我可舍不得你们两个人改嫁。”   “不说好话。”黄玉霜轻轻拧了他一把,“警告你啊,不准在外面胡天胡地,你要是敢带着女人回来,别怪我和敏姐收拾你。”   “晓得,遵命。”吴铭拍了拍她的小手,从脖子上解下了一直陪伴自己的项链,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对沈敏招了招手,“你也过来,我把这个东西留给你们俩。”   “这是谁?”黄玉霜打开小盒子,看着里面的照片,皱起了眉头。   “这辈子是见不着她了。”吴铭有些伤感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该放下的总是要放下,再说我也想通了,我爱的是她的心,而不是她的容貌。如今我已经有了两颗和她一样的心,再把她带在身边也没什么意义了,遥祝她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开心幸福吧!”   黄玉霜和沈敏都领会错了吴铭话中的意思,黄玉霜安慰道:“看这位姐姐的样子,也知道是个好人,好人在天堂也会生活得很好的。”边说,边不客气地戴在自己的脖颈上。   “天堂啊?”吴铭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好人有好报,她会幸福快乐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七、八天的时间便过去了,黄玉霜和沈敏已经离开了这里,黄双虎也在女儿的劝说下,在杜华等心腹的护卫下,登上了火车,踏上了前往国统区的路。   吴铭站在山坡上,望着前面的大路发呆,离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春风拂面,似乎还能感受到黄玉霜和沈敏的眼泪,还有温热的嘴唇。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儿女情长了?”吴铭苦笑着,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这是黄玉霜留给他的,可以当印鉴使用。   后面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吴铭不用回头也能分辨出是谁走过来了。   “你们洪家的办事效率不高吗!”吴铭转过头来,“难道是舍不得金子,不要你了吗?那我包吃包住岂不是亏本了?”   “哼”洪月不满地用鼻子回答,“钱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说话不要这么刻薄好不好?真搞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女人为你哭得死去活来。”   “爱情,伟大的爱情啊!”吴铭仰头望着天空,一副陶醉的样子,“像你这样的大家小姐,是不会明白的。到时候你的长辈会替你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至于是瞎是聋,是好是坏,就看你的运气了。”   “真恨不得撕了你的破嘴。”洪月喘了几口粗气,气得脸色涨红,“你以后小心吧,千万别落在本小姐的手里。”   “怎么?今天不训练,跑来找我。”吴铭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倒是很想落在你的手里,实现你的梦想,可你这么不努力,恐怕这辈子没指望了。”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洪月拂了拂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我估计我爹派来的人也快来了,可你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他们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不会这么没用吧?”吴铭皱着眉头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要是真养你一辈子那可不好。”   洪月咬牙切齿地看着吴铭苦恼的样子,太气人了,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好吧,我这就派人告诉那边一声,如果有人来找你,就让他们到这来。”吴铭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早点回家,做个好姑娘。”   “我发誓。”洪月恨恨地说道:“这辈子不再和你说一句话,一句也别想。”   吴铭很无辜地看着洪月,“搞不懂,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我又不堵你的……”他忽然想起了两个人那尴尬的事情,不由得干笑起来。   “不许说,你个坏蛋。”洪月瞪圆了眼睛,羞怒交加,挥起了拳头。   “好,好,不说了。”吴铭向后退了一步,“其实要不是怕你一个人出事,我早放你走了,你当我真在意那些个破金条啊!”   “你,你哪有那么好心。”洪月嘴硬道。   “你不信也没关系。”吴铭轻轻摆了摆手,脑子里在编造着理由,他喜欢让洪月生气,因为这样做比较爽,但这个理由却不能说出来,“知道我为什么老是刺激你吗?”   “你变态,缺德,欺负人。”洪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错,错,回答错误。”吴铭大声反驳道:“瞧瞧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会有什么成就。被两句话就被气得失去分寸,在对敌的时候你还能冷静吗?你晚上回去钻进被窝好好想一想吧,我的洪家大小姐。”   洪月愣住了,她没想到吴铭竟然会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反驳。   “呵呵。”吴铭笑着走了过去,“走吧,洪大小姐,学海无涯,跟我学,一辈子也学不完哪!继续努力吧!”      第160章 过犹不及      “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吴铭低声说道:“这是我的临别赠言,希望咱们后会无期。”   洪月愣了一下,瞅着吴铭,好半天才冷冷地说道:“再也不想见到你。”   吴铭不在意地一笑,转身走了回去,对旁边几道充满敌意的眼睛视而不见。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洪四叔拱了拱手,恨恨地说道:“王大侠对我们洪家的恩情,我们一定会报答的。”   吴铭撇了撇嘴,死要面子,临走还要留下两句场面话,他淡淡地挥了挥手,“王某随时恭候,我最恨的就是数典忘祖的汉奸,遇见了就不会手下留情。希望各位能好自为之,给鬼子当狗卖命,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一道怨毒的眼光让吴铭皱起了眉头,只是由于他蒙着脸,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道目光使他的心情非常不爽,“信不信我抠出你的眼珠子当泡踩。”吴铭突然抬手指向洪家队伍中的一个年轻人,“出门的时候,你家大人没交待你要夹着尾巴做人吗?”   “欺人太甚。”那个年轻人瞪起了眼睛,“你别当洪家好惹。”   “我就欺人太甚了,你能怎么样?”吴铭恶狠狠地逼视着他的目光,“洪家不好惹,可也得分在什么地方,我只要挥挥手,就能让你们都变成筛子,你拽个屁呀。老子瞅你一脸阴险,他妈的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空气瞬间紧张起来,洪家虽然来了不少人,可带的都是短武器,再加上吴铭手下的人占据了有利地形,要是动起手来,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谁掏枪谁先死。”吴铭几乎从牙缝里迸出了充满杀气的几个字,右手已经探到了后腰,握住了驳壳枪。   “都别动。”洪四叔高举起双手,制止住了手下的冲动。他也有些纳闷,本来好好的,怎么这个王不四会突然变了脸。   “你不要太过分了。”洪月冲了出来,挡住了吴铭,“钱你也收到了,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给我让开。”吴铭不耐烦地说道:“老子就是看他不爽,让他过来和我打,他要是不敢打,就跪下磕三个头,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你们这些人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和你打?你想,想干什么?”洪月瞪起眼睛质问道。   “干什么?”吴铭一把将洪月拔拉到一边,死死盯着洪月的表哥,“我想看看这个家伙除了会象女人一样瞪眼睛,还会些什么?一对一公平决斗,怎么也不算欺负人吧!”   “王大侠。”洪四叔抱了抱拳,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年轻人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与年轻人一般计较了,洪某在此赔罪了。”   “这还算句话。”吴铭斜着眼睛瞅了瞅洪月的表哥,这个家伙已经低下了头,收敛了锋芒。   “嘿嘿。”吴铭冷笑起来,“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你们可以走了。”   “后会有期。”洪四叔不敢再逗留,抱了抱拳,催促着众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好威风啊!”洪月走过吴铭身旁,冷着面孔说道。   “羡慕吗?”吴铭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更威风的时候在后面呢,保管不会让你失望。”   夜幕降临了,刘家洼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庄户人家可没那么多的钱买灯油,早早便熄灯睡觉了。   几个黑影翻过院墙,潜入了刘斜眼家的大院子。   “谁?”刘斜眼正在昏暗的油灯下算帐,外面的响动让他喊出声来。   “呵呵,老熟人了,干吗这么紧张。”随着声音,房门被推开,吴铭笑意殷殷地走了进来。   “你,你是……?”刘斜眼一下子没认出来,蜷缩着身子问道。   “老刘啊。”吴铭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岁数大了,眼神也不够用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王……”刘斜眼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的胖老婆一头钻进被里瑟瑟发抖。   “对啦!”吴铭随手拔亮了灯芯,“这些日子不见,怪想的,这不就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吗。”   “还,还好。”刘斜眼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让王大侠惦记了。”   “随便聊聊吧,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肯定有很多话要和我说,是不是呀?”吴铭亲热地拍了拍刘斜眼的肩膀。   “那是,那是。”刘斜眼使劲点着头,“不知王大侠想知道些什么,小人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吴铭听着,听着,不时问几个问题,但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自从上次鬼子军列被颠覆后,鬼子的巡逻队、联防队、便衣特务、铁道装甲车便几乎是不间断地在铁道线上跑,不仅如此,鬼子还在铁道沿线建立了无人区,以防止破坏。   有坏消息也有好事情,上回吴铭等人颠覆军列,倒成全了那个络腮胡子马成华,凭借捡来的十几条枪,再加上他义气、豪爽、敢拼命,在一群穷哥们当中颇有号召力,如今倒也有了不少手下,干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伙人扒车特别利擞,再加上有了枪,那是如虎添翼。”刘斜眼讲着讲着,口齿也清楚起来。“一般的中国押车人员根本不敢与他们对抗,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他们倒也仁义,只要不阻他们偷东西,也倒不那么手黑。”   “呵呵,原来就是长着络腮胡子,左脸有道疤的家伙。”吴铭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好,也不能亏待了你。”说着,掏出一把大洋扔到了桌子上,“我们也就呆几天就走,你也不用害怕。”   刘斜眼的眼神一下子发直了,舔了舔嘴唇,“王大侠您真是太客气了,小人可不敢收。”   “别装假了。”吴铭冷笑着说道:“这是给你的压惊费和封口费,要是出了事情,那也是你们一家子的棺材钱,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应该心里有数。”   吴铭走出房门,摆了摆手,冲着门外的手下交待道:“看好他们,我带几个人去铁路边走一趟。”   “哒哒哒……”一辆呼啸而来的铁道装甲车用机枪猛烈的扫射着道旁的可疑物体,几只野狗立刻呜呜地叫着逃窜。   “和上回不一样了。”王莹趴在地上,轻声说道:“再想靠近铁路恐怕得想别的办法了。”   “除非鬼子用人墙把铁路挡住,否则就一定会有机会。”吴铭仔细观察了一番,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继续沿着铁路线侦察前进,找出合适的攻击点。”   “鬼子乱打枪,倒也不算是坏事。”成晓怡忽然笑了起来。   “嗯。”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说得不错,这样我们即使与那些巡逻队打起来,只要不太激烈,鬼子是不会注意的。”   “咱们的鬼子军装能不能派上些用场?”成晓怡眨了眨眼睛,思索着问道。   “先侦察清楚巡逻队的走动规律和人数再下结论。”吴铭拍了拍成虹怡的肩膀,“难得你有这么缜密的思维,而且思路很开阔,这以后她们就以你为首了。我相信你能干好。”   “我也希望自己能干好。”成晓怡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可是与您相比,总感觉欠缺点什么。”   “欠缺的是那种目空一切的气势。”吴铭点了点头,“有了未必是好事,没有也不一定是坏事,对于这点你倒不必太在意。”   “说到底,也还是自信心。”成晓怡若有所思地说道:“想跟您一样可太不容易了,我还没见过比您更自信的人呢?”   “你没见过,我可是见过。”吴铭突然笑了起来,“跟他比,我是自愧不如啊!”   “哦,还有这样的事,很少见到您服人啊!”王莹在旁奇怪地问道。   “有啊!”吴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在我小时候,经常看到一个自信满满的家伙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在街上游荡,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玉皇大帝,要呼风唤雨,毁灭世界,你说还有自信心能超过他的吗?”   “哈哈。”成晓怡也不禁笑了起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过犹不及,太自信就是疯子了。”   “我也不是三头六臂,刀枪不入,所以我能用枪的时候绝不用刀,能用刀的时候绝不用拳头,耍酷装帅,早晚有自己吃亏的时候。”吴铭继续说道:“在敌人没失去战斗力的时候,绝不停手。”      第161章 助力      一左一右两个大碉堡象两只守门的小鬼,瞪着眼睛望着前面,后面便是六孔铁桥,桥面上不时有鬼子的巡逻队来回巡视。   “炸桥好象有点困难,再说我们也没剩下多少炸药了。”成晓怡见吴铭举着望远镜久久没有放下,不由得在一旁提醒道。   吴铭放下望远镜,笑了笑,“谁说我要炸桥了,再说炸桥也未必要炸药吧?”   “那怎么炸?”王莹好奇地问道。   “回去再说吧!”吴铭摆了摆手,“咱们顺着铁路线再摸回去,兴许又有新发现呢?”   “我就是狂马,今天只想发点小财,可不想杀人。”马成华飞身跳上了车头,用枪指着火车司机的司炉威胁道。   虽然鬼子对铁路线实行了一系列严密戒备,但就像吴铭说得那样,并不能将整个铁路沿线捂得严严实实,总还有可乘之机。   从另一侧跳上车头的手下毫不客气地推开发愣的司机和司炉,坐进了司机座,一手提枪,一手扶着车把子。车速慢了下来,他又拉了三下汽笛,在马上就要过坡的时候,又有不少人跳上了火车,麻袋包雨点般地扔了下来。   “嘿嘿,差不多了。”马成华咧开嘴笑了笑,对手下吩咐道。   手下又拉响了汽笛,随后离开了司机座,“再见了,兄弟们。”马成华大咧咧地冲着司机和司炉点了点头,和手下一起跳下了火车。   铁道两旁的地里,马成华的手下正忙碌地运着从火车上丢下的粮食包。有用小车推的,有用肩膀扛的,总也有二、三十号人。   “好米呀。”马成华伸手抓了一把珍珠似的大米,畅快地笑着,转头大声招呼道:“手脚都麻利点,可别让鬼子给咬上了。”   “大哥。”一个手下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一脸的惊慌。   “怎么啦?”马成华瞪起了牛眼,“是不是维持会的联防队过来了。”   “不,不是。”手下喘了两口粗气,“那边过来五、六个人,抓了小良子,让我回来报个信儿,指名要您去谈一谈,说和您是熟人。”   “什么?”马成华跳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熟人儿,能看清是哪条道上的吗?”   “看不出来。”手下摇着头,“都带着枪,蒙着脸,为首的那个家伙身手很厉害。”   “只要不是日本人或者汉奸就好。”马成华思索着答道。   “大哥,您不能过去。”光头大汉跳了过来,“让我带着人过去,把人抢过来。”   “要我当缩头乌龟,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马远华一瞪眼睛,“不就是五、六个人吗?怕个逑。让有家伙的都跟我过去,别人快点运粮食。”   “为什么要和那个家伙接触呢?”王莹扭头看了看旁边绑着的小良子,“鼠摸狗窃之辈,还能帮上咱们什么忙吗?”   “呵呵,因为……”吴铭欲言又止,笑着对成晓怡说道:“你来分析一下,看说得对不对?”   “这帮家伙虽然能力不行,不过我估计他们在铁路或车站肯定有内应。”成晓怡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看他们准备了不少小车,时机掌握得也很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火车开过来的时间和情况,我想他们不会计划得这么好。”   “说得不错。”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我看中他们的不是他们的战斗力,我只需要他们的情报,这样把握就大了许多,咱们总不能老在这铁路上趴着等机会吧?”   “你呀?”吴铭突然抬手敲了下王莹的脑袋,“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自大,瞧不起人了,鼠摸狗窃也有它的用处,关键看怎么利用。”   王莹揉着脑袋,吐了吐舌头,低声嘀咕道:“这还不是跟你学的。”   “好的怎么不学。”声音虽然轻,吴铭还是听见了,不由得训斥道:“我身上的优点是不是太多了,你搞不清楚学哪样啊?”   “是,是。”王莹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太多了,我简直都花眼了。”   “他们过来了。”成晓怡伸手指了指,“胆还是满大的,也挺讲义气。”   “要是他不够义气,我还不想和他合作呢?”吴铭微笑着,“你们都藏起来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大哥,您走在我后面。”光头大汉拎着枪,小跑了两步。   “去,猫在你后面算什么,让人家笑话我胆小怕死。”马成华用粗壮的胳膊将光头大汉拦了拦,“你给我在后面呆着。”   光头大汉苦笑了一下,挥手下着命令,“招子都放亮点,要是真动手,千万要先护着大哥。”   月光下,吴铭一个人静静地站着,脚下是那个叫良子的年轻人。   “够胆。”马成华暗赞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一抱拳,“不知是道上哪位朋友,来到我狂马的地盘,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   吴铭轻笑了一下,狂马啊,这绰号起的,“客气了,都是老熟人了,还打什么招呼呢?”   “老熟人?”马成华疑惑地打量着吴铭,只是由于吴铭背对着月亮,看不太清楚。   “过来好好看看,我可没拿枪。”吴铭拍了拍手,笑着说道。   “看就看。”马成华甩开光头大汉的手,走到了跟前,仔细看着,吴铭微微侧转了身子,让月光照到半边脸。   “王……王大……”马成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稍微后退了一小步。   “认出来了不是。”吴铭飞快地打断了马成华的话,笑着说道:“听说你混得风生水起,我特意来看看你。”   “嘿嘿……”马成华放松了警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头看见自己的手下还端着枪紧张地戒备着,不由得高声喝道:“是好朋友,把枪都收起来,滚到一边去。”   吴铭拉着马成华走到一旁,笑嘻嘻地瞅着这个实在的汉子。   “王大侠。”马成华被吴铭瞅得有点手足无措,开口问道:“您这是来找鬼子的麻烦?”   “不错。”吴铭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我想在这铁路上弄点动静,想请你帮帮忙。”   “没问题。我恨透小鬼子了。”马成华拍着胸脯,随后又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请大侠好好地看看我的人,虽然有那么十几条枪,可要是真打起仗来,唉,我们这些人也就只能在铁路上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而已,要说干大事,恐怕……”   “是条汉子。”吴铭拍了拍马成华的肩膀,“不过我可不是要你把手下都拉出来跟鬼子干,你只要给我提供些情报就行了,可别说你没有内应。”   “您怎么知道的?”马成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车站确实有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是……”   “别和我说他是干什么的?”吴铭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只要他能搞到鬼子军列的发车时间,装载的货物就够了,剩下事情就不用你们插手了,怎么样?”   “好。”马成华使劲点着头,“这个容易,要是王大侠缺人手,说一声,我狂马也绝不含糊。”   “要是中国人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不说了。”吴铭长长地出了口气,“你暗中找三、四个扒车利索的心腹,最好还会开火车的,放心,到时候肯定不让你的人有损伤,我也会把事情揽到我的头上,尽量不牵连到你们。”   “瞧您说的。”马成华不高兴了,用手指了指铁道,“不说别的,就是偷这些粮食,也够日本鬼子扒皮抽筋的了,本来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袋上玩命,谁还怕个逑啊!”   “我没看错你。”吴铭拉着马成华坐了下来,“你这么干也不是个长远之计,时间长了,难免会出事。”   “我也知道这样干长不了。”马成华叹了口气,“可又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先找几个稳妥安全的藏身之地,离铁路远一点。”吴铭脑子急速转动着,帮马成华想着办法,“然后瞅准了就干一下狠的,等你们的实力大了,还可以打那些村子里汉奸的主意,你们这么小打小闹,很容易暴露。”   “有道理。”马成华挠着脑袋,黑黑的脸上闪着红光,“我知道跟王大侠干肯定有油水,没准这一下子我又能捞到不少枪支。”   “枪是人来使的。”吴铭耐心地教育道:“你的那些人吓唬吓唬汉奸还凑和,要是和鬼子干,两下子就散架了。你就不能找个厉害点的好好训练训练手下吗?”   马成华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咧开嘴笑了起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也想好找谁了,您的脑袋真好使,我太笨了。”   “太聪明的都去当汉奸了。”吴铭也笑了起来,“就剩下咱们这些不识时务的还在跟鬼子干,因为咱们是中国人,对不对。”   “对,简直是太对了。”马成华兴奋地站了起来,挥着拳头,“咱们是中国人,不能忘了祖宗八代。”      第162章 夺车头      油灯下,吴铭仔细研究着地图,用一根破铅笔在上面圈圈点点的画着。由于意外的得到了狂马的帮助,他对这次的行动更加充满了信心。   现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两套方案,如果鬼子运送弹药物资的列车押运人员不多,那么就由狂马的人先控制车头,在选好的地点停下,消灭这些鬼子。要是没有把握,就偷偷地控制车头,开过铁桥后,再利用惯性反向将车厢推到铁桥上甩下,用车头猛烈撞击,这样的话虽然可能得不到什么,但鬼子的损失却更大,光修复铁桥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至于炸药物资他可以再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获取。   他又重新考虑了一遍细节,认为基本上没有什么纰漏了,才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划再好,如果老天不帮忙,什么意外也都可能发生,但要是自己这方面都准备不好,那就说不过去了。   夜深了,一种思念涌上心头,吴铭自嘲地笑了笑,这才几天啊,为什么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黄玉霜和沈敏来呢,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你刚才又叹气了。”黄玉霜轻轻整理着床铺,说道。   沈敏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会尽全力让他留在你身边,却没想到你会顺着他的意。”   “哭着闹着让他和咱们一起走?”黄玉霜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能够成功,他心里还是会堵着个疙瘩,这样呆在一起会觉得越来越别扭,反倒不如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回到咱俩身边。象他这位的人,谁又能拉得住呢?”   “说得是呀!”沈敏深有同感地点着头,“没想到你会这么了解他,脾气禀性摸得透透的。”   “你我的境遇不同,看他的角度和所持的感情都不一样。”黄玉霜搂住沈敏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始终是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对他的一举一动不会深入研究,而我则不同,所以我看得比较客观公正一些。”   “真的是这样?”沈敏疑惑地说道。   “当然是这样。”黄玉霜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特别迁就他,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让你干什么,你也不犹豫。”   “呵呵,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黄玉霜拍了拍正在皱眉思索的沈敏,“明天还要坐车去上海呢!”   黑暗中,两个女人都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狂马没有让吴铭久等,两天后,他们就又在约好的地方见面了。   “今晚便有一趟军列要到南方,听我的亲戚说,除了闷罐子车厢里的武器弹药外,还有十几个铁乌龟。”狂马有些得意地介绍道:“不过,押运的鬼子可是不少,而且后面还要挂上鬼子的铁甲车。”   “这样的话。”吴铭思索的一下,抬头问道:“那么你的人能不能不让押运的鬼子发觉而控制火车头?”   狂马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有点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吴铭摊开地图,随手摆了几块石头示意着,“控制车头后,在铁桥前甩下车厢,当然最好是能让车厢借助惯性停在铁桥上,然后火车头冲过去,上坡,停下,再加速开回来,借助速度和下坡的惯性猛烈撞击车厢,轰的一下,没准把铁桥都能给炸坍了。”   狂马眨巴眨巴眼睛,摆弄着石头,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干了,这一段铁路比较黑,虽然火车不减速,但由我和老二亲自上,凭我俩的身手,应该不会被鬼子发觉。”   “还有我呢!”吴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上车需要速度和灵活的身手,我能行,要是跳车,恐怕我就有些掌握不好了。”   “呵呵,王大侠说得有理。”狂马自豪地说道:“扒上去容易,跳下来难,一个掌握不好,腿便能摔折。”   “那就这么定了。”吴铭收起地图,“我回去安排一下,晚上7点在这会合。”   “好,我一切听王大侠的。”狂马抱拳与吴铭告别而去。   回到刘斜眼家后,吴铭又与手下仔细商议了一下,确定由成晓怡率领人马潜伏在铁路桥头,伺机而动,如果行动成功,趁乱再给鬼子来一下子。   “要保护好小韩,只有他知道联络密码。”吴铭郑重交待道:“出了事,咱们可就有麻烦了。”   “王大侠。”听吴铭这么说,韩寒有些不太乐意,“虽然我背着电台不能参加战斗,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人本为就不多,就不要再分出人手来照顾我了。”   吴铭笑了笑,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特意安排人手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说完趁他不注意,冲着成晓怡使了个眼色,成晓怡会意地点了点头。   韩寒可以这么说,但吴铭可不想他出事,好容易有了自己独身闯荡的机会,他可不想因为意外而无限期地拖下去。   “呜……”随着一声汽笛,鬼子的军列轰轰地开过来了,军列的运输速度,有极其严格的限制,特别是运载了坦克之类重型货物的时候,一旦发生货物倾斜,就会造成火车颠覆在内的极为严重的后果。   吴铭和光头大汉趴在道旁洼地的黑影里,这是狂马选定的地点,相对于别的地方来说,这里的灯光较暗,地势不平,比较好隐蔽。   闪过车头的探照灯光后,吴铭“嗖”地窜上了路基,紧随着车头向前奔跑,光头大汉在身后紧紧跟随着。吴铭紧盯着车头的扶手,紧跑几步,抢上一把抓住,当飞动的车身和疾风使他的身子向后飘起的时候,他急迈右腿,向前一踩,右脚落在脚踏板上,晃了两下,恢复了平衡,又赶紧向上爬了两步,给光头大汉腾出了位置。   吴铭蹲在踏板上,从怀里掏出了手枪,慢慢地向上探出了头。   由于这列火车运送的弹药物资非常重要,所以司机由日本人担任,除了司炉是中国人外,还配备了一个鬼子安全员。   坐在车门口的鬼子安全员打着呵欠正昏昏欲睡,“卟”的一声闷响,他脑袋一歪,彻底长眠了。吴铭两步进了机车,狂马也从另一面爬了上来,司炉大吃一惊,不假思索便要抡起板锹,吴铭抢前一步,膝盖撞在他的小腹上,鬼子司机刚刚回头,狂马的枪柄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额头。   光头大汉坐在司机座上,大手拉住车把手,加快了速度。吴铭和狂马则将鬼子司机和司炉紧紧捆绑了起来,堵上了嘴。   “王大侠第一次扒车,便这么利索,真是想不到啊!”光头大汉向身后伸了伸大拇指,夸奖道:“原来我还捏着把汗呢。”   “侥幸,侥幸。”吴铭一个掌刀将司炉劈昏,笑着站了起来,“没有你们俩利索,刚上去的时候差点掉下来。”   狂马将鬼子安全员的手枪别在腰上,扒头向后面车厢瞅了瞅,笑着说道:“看来挺顺利的,后面好象没有觉察。”   “那就好。”吴铭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你这个二弟开过火车,保持什么样的速度,在什么地方甩车,时机应该掌握得差不多吧?”   “鬼子没来前倒是当过司机。”光头大汉苦笑着望着前方,“这时间一长,手有些生了,倒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用十成把握。”吴铭宽慰道:“有那么六、七成就够鬼子呛了。”说着,弯腰拾起信号灯,对狂马说道:“一会儿就得麻烦你去摘钩了,看我的信号灯动手。”   “没问题。”狂马拍了拍胸脯,调侃道:“一会儿就得委屈王大侠当司炉了,抡起锹添煤这种粗活,不知道……”   “没问题。”吴铭学着狂马的样子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力气活咱也干过,就怕这煤装得少,不够我填的。”   “哈哈……”光头大汉笑了起来,“这添煤也是有学问的,王大侠您可得听我指挥啊!”   火车的速度在不易觉察地慢慢加快,轰轰隆隆地接近的六孔铁路桥。      第163章 惊天动地      吴铭加速地向锅炉里送着煤,猛听到光头大汉高声叫道:“发信号。”咣啷一声,吴铭将板锹向旁边一扔,抓起了信号灯。   狂马见到信号,立刻俯下身子,用工具将铁钩的钩心提了起来,翻身上了车厢,快速地向车头方向爬去。   整个列车分离开来,惯性还使它们暂时连在一起,随着车头的速度不断地加快,缝隙越来越大,后面的车厢依旧向前滑行着。   铁路桥上的鬼子看着火车疾驰而过,才发现了问题,不由得挥着手跳着脚高声呼喊起来。   “急什么呀,一会儿老子就回来了。”光头大汉冷笑着说道。   狂马已经爬了回来,接过了板锹,奋力添着煤,“老二,开出多远才能停下呀!”   “过了这个坡,再开出三里地就差不多了。”光头大汉头也不回地说道。   吴铭扒头向后面瞅了瞅,甩掉的那一部分车厢速度已经很慢了,正向铁路桥上滑行着,看样子应该有一部分能够停在铁路桥上。   “干得漂亮。”吴铭不禁伸出大拇指赞扬道。   为了撞击得更加猛烈,火车头后面还挂着两节车厢,这样跑起来动能更大,更容易将弹药引爆。   火车的速度放慢了,最后“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王大侠。”狂马挠了挠脑袋,“我去打开车门看一下,马上就好,保管不会误事。”   “快点啊!”吴铭点了点头,“没有合适的也不要紧,以后机会多的是,肯定不会让你白忙活的。”边将司炉和司机拉下火车,犹豫了一下,掏出了手枪,为了狂马等人以后的安全,这两个人是不能留的,也没空问他们是不是日本人了。   不大一会儿,狂马跑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扔下来一堆,呆会再细瞅吧!”   吴铭点了点头,说道:“我就不上去了,省得呆会跳不下来。你们两个也小心一点啊!”   “交给我俩您就放心吧!”狂马边说边转身爬上了车头。   火车慢慢地开动,轰轰地向回开,速度是越来越快。   吴铭飞跑上旁边的一个小高地,冲着成晓怡等人隐藏的地点晃了晃信号灯,随后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桥上的动静。   光头大汉将把手向最高的速度拉开,火车象发疯似地摇晃着向回飞奔着,“大哥,是时候了。”说完,光头大汉离开了司机座,出了车口,跳上脚踏板,窜了出去。虽然他的跳车技术很好,但是由于火车开得太快,他还是在地上翻了两个筋斗。   狂马狠狠地添了几锹煤,也随后跳了下来。   甩下的车厢只有一小半停在了铁路桥上,搞不清楚状况的押车鬼子有不少跳了下来,有的莫名其妙地东张西望,有的在和守卫铁路桥的鬼子打听着情况。   远处随着轰隆隆的响声,火车头带着两节车厢又开了回来,而且越开越快,失去控制的机车飞驶着向桥上的军列冲去。   鬼子们的表情从莫名其妙,目瞪口呆,终于变成了极度恐惧,纷纷发出了鬼嚎和惊叫,乱跑起来。几个碉堡里的鬼子用机枪向飞奔而来的列车扫射着,却无法减缓它的一丝一毫速度。   桥上耀眼的白光一闪,几秒钟后,“轰隆隆”的撞击声才猛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像沉雷般震得地面乱抖,紧接着,“轰轰……”,弹药的爆炸声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哇,比过年放炮还热闹。”隐藏在暗处的女兵们纷纷跑上了高地,向着远处张望,兴奋得直跳。   “穿上吧!”成晓怡递给吴铭一件鬼子军装,“等爆炸停了,您好带着我们上去再给鬼子撒把盐。”   “呵呵,痛打落水狗,老子最喜欢。”吴铭畅快地笑着,开始换衣服,“你们下去看看狂马扔下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对咱们有用的就拿着,等会儿送给他们些武器就行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坦克、车厢就横七竖八、四脚朝天地躺在铁道线的两旁,十几辆坦克因为受到剧烈撞击,而产生了外壳变形、直至引爆了坦克车内的弹药库。扭成麻花一样的火车几节车厢内,跌跌撞撞爬出来的寥寥日军,惨嚎着,一片混乱。   几节车厢已经掉到了桥下,车头爬上了倾倒的车皮,象将要断气的野兽,在不住地喘息着,桥被砸塌了,六孔桥,塌了三个孔,隔绝了两面的联系。   狂马和光头大汉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刚走近树林,却看到十几个鬼子。狂马叫声不好,猛地把脚步煞住,伸手去掏枪。   “别紧张,是我们。”吴铭急忙叫道。   狂马听出是吴铭的声音,才慢慢地放下了枪,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王大侠,你们怎么穿这些玩意呀,吓了我一跳。”   “呵呵,等爆炸停了,我们去再给鬼子添点乱子,顺便帮你捞点武器弹药。”吴铭笑着说道。   “带我一起去吧!”狂马一脸热切地要求道。   吴铭瞅了瞅狂马魁梧壮实的身躯,不由得苦笑起来,双手一摊,“恐怕你只能在这里等一会儿了,我们可没适合你穿的衣服。”   爆炸稀疏下来,两个桥头碉堡内的鬼子冲出来,在一片狼藉的列车残骸废墟中搜救伤员,里面只留下了两、三个人继续警戒。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那是皮靴踩在枕木和基石上的声音,一队鬼子的巡逻队跑步接近了铁路桥,一个带队军官老远就喊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碉堡内的鬼子放下了机枪,跑了出来,冲着巡逻队喊道:“请快过来帮忙,这里遭到了支那人的破坏,有很多的伤员。”   吴铭悄悄打了个手势,成晓怡率领着五、六个人跑到了铁路的另一边,向着左侧的碉堡前进,吴铭则带着剩下的人直接跑向了右边。   “阁下。”跑出来的鬼子一个立正,“请问您在那边发现什么情况没有?破坏分子就是从那边将火车开过来的。”   吴铭摇了摇头,越过了这个小兵,转头看到成晓怡她们已经差不多了,便直接闯进了碉堡。   “呯,呯……”两侧碉堡内突然传来了枪声,鬼子兵一愣,几把闪亮的刺刀已经扎入了他的身体。   “哒哒哒……”两个碉堡的射击口猛然喷射出几条火舌,拖抱着伤员向这里走来的鬼子兵措手不及,被狂风暴雨般的子弹打得死伤一片。   吴铭拿着一个掷弹筒,胡青抱着一袋子的榴弹跑出了碉堡,拉开架势,猛烈轰炸着桥面上。   “看,这才叫打仗。”不死心的狂马一直偷偷跟在后面,趴在地上,指着前面对着光头大汉说道。   光头大汉舔了舔嘴唇,使劲点着头,“真过瘾,可惜不让咱们上去。”   “笨蛋。”狂马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光头,“等打完了,咱们就上去捡枪,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吧?”   “哦,大哥说得对。”光头大汉揉了揉脑袋,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咱们就两个人,要是把弟兄们都带来就好了。”   狂马沉默了一下,又是一下敲在光头上,“都带来?那些家伙吃起来一个顶俩,要是来真格的,还不得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哪!”   断桥另一头的鬼子也打起了枪,那一面的损失情况比这边强多了,足有二、三十个鬼子在车厢残骸的掩护下,与吴铭等人对射着。   “你别下去了。”韩寒拉了一下王莹的衣服,小声说道。   “为什么?”王莹皱着眉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你有自保能力的吗?要不是成姐一定要我保护你,我才懒得管你呢!”   “我,我是怕你出事。”韩寒脸有些红,好在黑天也看不清楚。   “我……”王莹瞪大眼睛瞅着韩寒,“你是我什么人啊?为什么关心我,有什么目的?”   “没,没什么目的。”韩寒被王莹一连串的问题搞蒙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王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莹瞪了他一会儿,眼神缓和了下来,用枪口捅了韩寒一下,噗卟笑了,“瞧你那傻样,害怕了吧!”说完转身就向下走,边走边说道:“老实呆在这儿,哪也不许去,等我回来再好好审问你。”   韩寒看着王莹的背影远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女人,为什么戒心这么重呢?除了王不四,好象不许任何一个男人闯进她的心里,看来那件事对她们心理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时间这么长了,还……”      第164章 小心无大错      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阵子,吴铭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依次退出了战场。在黑夜的掩护下,一群人背着扛着武器弹药消失在树林中。   “补充弹药,剩下的都留给狂马。”吴铭自认为比较安全了,便停下了脚步,将身上的机关枪往地上一扔,松了一口气。   狂马和光头大汉互相对视了一眼,掩不住满脸的欣喜,这一下子收获可是太大了,光机关枪便从碉堡里扛出来四挺,自己那点人马可以人手一枪了。   “王大侠,您太大方了。”狂马谦让道:“不如你们也换上两挺机关枪,这玩艺打起来多过瘾啊!”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下,说道:“她们都有自己称手的武器,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你们就两个人也搬不走,至于这些炸药我可就不客气了。”   “您是太客气了。”狂马的嘴都合不拢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冲着光头大汉说道:“老二,那边不是有个坟地吗,咱俩先把东西藏进坟洞里吧!”   “好的。”光头大汉身上挂满了枪支,又贪心地拎起了机关枪,费力地向前走去。   吴铭冲手下招了招手,“每个人都带点炸药,然后帮他们一把。”   不大一会儿,三箱炸药和一些雷管导火索便被十几个人装进了背包,然后大家又帮着狂马把武器弹药都运进了一个坍塌的坟洞,盖好。   “王大侠,您这就要带人走了吗?”狂马擦了擦头上的汗,颇有些不舍地问道。   “是呀!”吴铭伸手拍了拍狂马壮实的肩膀,“多多保重,遇事多用点脑子,和鬼子干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枪,你们对铁路熟悉,哪怕在铁轨上摆几块石头,鬼子的火车也会停下吧。”   “知道了。”狂马有些感动,抬头望着吴铭,“您也多保重,有事要我们做,就来通知一声,联络的方式地点您记下了吗?”   “记住了。”吴铭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鬼子这回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这段时间还是收敛一些,别太引人注意了。”   走出了老远,吴铭偶一回头还能看见站立在坟头的狂马和光头大汉,不禁点了点头,每当国家危险,民族危急的时候,最让人感佩的便是那些原来身处在社会底层的民众挺身而出,奋起抗争,也就是这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才是中国的脊梁,那些大英雄的功业都是建立在这些无名英雄的尸骨上,只不过他们比较幸运而已。   “王大侠,每天固定的联络时间快到了,您看是不是让队伍停一下。”韩寒走到吴铭身边轻声说道。   “你要发报?”吴铭疑惑地问道,平常韩寒都是在固定的时间打开电台,接听一下可能传来的指令,今天怎么来请示自己来了。   “是的,我想把今天的战斗情况向上面汇报一下。”韩寒回答道:“这么大的战果,应该让上面知道一下,这对她们也有好处。”边说,边瞅了旁边的女兵们一眼。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吴铭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   “半个小时吧!”韩寒估摸了一下,如实答道:“即便鬼子能侦测到,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过来。”   “鬼子虽然没法在短时间内追上来,但他们却能判断出咱们的行动方向。”吴铭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对咱们的行动势必造成不利的影响,一天当中只有这么一次联络时间吗?”   “不是,除了凌晨五点外,还有晚上八点,而且三天之内联络一次就行。”韩寒听吴铭这么一说,也有些犹豫,自己是出于好心,但要是影响到吴铭的昭和日行动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晚上再发报。”吴铭略想了一下,便做了决定,“全体改变方向,向县城西面做一个迂回,明天凌晨发完电报后,再一气向邯郸前进,鬼子即使侦测到信号,也不会判断出咱们具体的行动方向。”   小心无大错,即便是多跑些路,能够保证安全也是绝对值得的。   吴铭率领人马撤出战场没多久,附近的鬼子巡逻队、维持会的联防队便急匆匆赶了过来,望着熊熊燃烧的车厢,一地狼藉的尸体,一个个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慌手慌脚的寻找水源、树枝扑火,在残骸中搜救鬼子伤员。   “轰轰轰……”一辆呼啸而来的铁道装甲车沿着路轨飞快地开了过来,冈村敬野阴沉着脸望着外面急速闪过的景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新一次的讨伐作战刚刚开始,便又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故,着实让这个特务头子郁闷不已,千算万算,县城是暂时安全了,没想到敌人会再次对铁路下手,运送武器弹药的列车出了事,影响可是太大了,前线一旦失利,这个责任无疑便会落到他们的头上。而且听电话里面的汇报,六孔铁路桥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修通,肯定也会影响到向南方的物资输送,由此引发的将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头疼啊,冈村敬野双手紧握着指挥刀,直想猛挥几下发泄发泄,勉强压抑着心中暴走的冲动,冈村抬起头,不悦地说道:“难道不能再快一些吗?我要早一些到达事故现场,掌握第一手资料。”   “哈依。”鬼子装甲列车车长立刻回答道,将把手拉到了最高的速度。      第165章 围杀的开始      “阁下,破坏者已经逃跑,在那边发现了司机、司炉和安全员的尸体。”先一步到达现场的鬼子巡逻队军官上前向冈村敬野报告道。   “派人追击了吗?”冈村敬野看着一片狼藉的桥面,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哈依,巡逻队和联防队已经追踪而去,还有军犬,他们应该跑不掉的。”鬼子军官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冈村稍感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果能将破坏者抓住,或许来自上面的震怒能够轻一些吧!   “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情况?破坏者总不会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吧?”冈村用脚踢开挡路的机车零件,缓缓地走着。   鬼子军官招了招手,一个鬼子兵跑了过来,“把你看到的向阁下详细地再说一遍。”   “哈依。”这个鬼子立正敬礼,开始讲述事情的详细经过。   “停。”冈村突然抬手打断了鬼子兵的说话,瞪着眼睛问道:“你是说撞车之后,又有一队穿着皇军军装的人趁火打劫,占领了桥头的碉堡,用机枪和掷弹筒袭击皇军?”   “哈依。”鬼子兵点了点头,“报告阁下,是这样的,我们本来以为是附近的巡逻队听见爆炸声赶来救援,没想到这伙人趁机占领了碉堡,猛烈攻击正在救援的皇军士兵。”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冈村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他十分不愿意提起的名字。   “十几个吧!”鬼子兵犹豫了一下,“天黑,属下是通过对方的火力大概得出的结论。”   冈村敬野沉默了一会儿,挥手示意鬼子兵可以离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负责追击的鬼子兵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们连一根毛都没有追到,而且这些鬼子兵差点迷了路。   “阁下,卑职追击失败了,请阁下责罚。”鬼子军官一脸沮丧地站在冈村面前汇报道:“那些破坏者实在是太狡猾了,他们不仅将痕迹清理得很干净,还总是将一些破东西扔在不相干的岔路上诱导皇军,而且还在路上撒了刺激性的药物,使得军犬的追踪失灵。”   奇怪的是,冈村敬野并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瞅了瞅他,转身走向了装甲列车,鬼子军官仿佛还听到了冈村轻轻地叹了口气。   “阁下。”鬼子军官鼓起勇气大声说道:“联防队对这里比较熟悉,兴许他们会有所收获。”   冈村敬野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向自己乘坐的铁甲车走去。指望那些支那人卖命,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现实一些,这些家伙现在可能正躲在什么地方睡大觉呢!   “司令官阁下,卑职无能,让您遭到渡边阁下的训斥。”冈村笔直地站在秋水龟次郎的办公桌前,低着头万分愧疚地说道。   秋水龟次郎将头仰靠在椅子背上,半晌,因为遭到喝骂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抬起头苦笑着对冈村敬野说道:“冈村君不必自责,我呆在这里的时间看来不会太长了,辖区内一再出现的治安事件,屡屡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司令部已经对我深深的不满。或许到南方前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里真刀真枪的战斗才能证明我的能力。”   “阁下,对不起。”冈村的头低得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肚子了。   “呵呵,我走之前倒是非常想见一见这个把我赶走的王不四。”秋水龟次郎自嘲地笑着说道:“他是支那人当中了不起的家伙,虽然是敌人,可我还是很佩服他的。”   “阁下。”冈村突然抬起头,眼中射出了凶猛锐利的目光,“我请求率领秋叶挺身队去围杀王不四,请阁下批准。”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秋水龟次郎的目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没有目标的行动会有什么成果?冈村君不要太冲动了。”   “尽管没有确切的目标,可也不能在城里等待。”冈村执意要求道:“与其让王不四任意骚扰,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兴许能找到战机也不一定。”   秋水龟次郎思索着,点上了一根烟,迟迟没有回答。   “阁下,特种电子侦察队凌晨捕获到了一个电台信号,方位在城西。”冈村敬野见秋水还在思考,不由得急着说道:“而且据情报,王不四已经率人离开了青龙沟,我估计他肯定在县城四周打转,以牵制此次皇军的讨伐作战。”   秋水缓缓抬起头,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准备携带特种电子侦察设备对王不四进行围杀?那么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电台?在和谁联络?”   “这个……”冈村被问住了,因为他只是凭感觉认为这个电波与王不四可能有关系,却拿不出证据来说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凭我多年的经验和感觉,我认为这个电台肯定会和王不四有关系。”   秋水龟次郎皱着眉头掐灭了烟头,又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好吧,我任命你为此次围杀行动的指挥官,希望你能在我的接任者到来之前给我一个安慰。”   “哈依。”冈村敬野兴奋地一低头,“绝不辜负阁下的厚望,哪怕是战死,卑职也会毫无畏惧地与王不四战斗。”   秋水龟次郎肯定将要受到责罚,或者能象他想象的那样降级背着背包上前线,可冈村就能幸免了吗?作为治安的主要负责人,他倒有可能被勒令自尽,这也就是他始终坚持要围杀王不四的原因,不是抓住王不四将功折罪,就是自己光荣地战死,冈村现在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已经处于急于建功、洗刷耻辱的癫狂状态。   山野中,吴铭率领着手下正在行军。发完电报后,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快速地向南行动。包括吴铭在内,所有人的身上除了装备行囊之外,还不得不背着炸药等物资,这样他们的速度受到了影响,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二。   韩寒背着电台走在队伍中,越走越觉得别扭,自己一个大男人,身上的东西却明显没有周围的女人多,一种被轻视的感觉涌了上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走不动了?”他的表情让王莹产生了误解,不悦地说道。   “哪有。”韩寒抬起头,解释道:“我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背得竟然没你们多,是不是王大侠瞧不起我呀?”   “对,是有些瞧不起你。”王莹一点也不隐晦,直言相告,“你没有经过负重行军的训练吧?别看你现在感觉挺轻松的,时间长了,你连这个电台都会让我们背的。”   “我才没那么孬种呢?”韩寒不服气地扭过头去,“连你们都不如,打死我都不信。”   “打不死你就信了。”王莹笑着继续刺激韩寒,“你看前面那个家伙,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不行的,你比他怎么样?难道你认为人天生便能负重行军吗,笑话,这都是练出来的。”   韩寒瞅了瞅王莹,又望了望走在前面的吴铭,张了张嘴巴。   “想说什么?”王莹不满地问道:“看你那熊样,怎么像个娘们儿。”   听到这话,韩寒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睛不老实地打量起王莹来。   王莹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了毛病,不由得脸红了红,哼了一声,紧走几步想甩开韩寒。   “嗨,别走哇!”韩寒赶紧跟了上来,“说说话不是挺好的吗?这样还不觉得累。”   “瞅着你就烦,不想说。”王莹头也不回地说道,脚步却稍微慢了一些。   “那就别瞅我,光说话。”韩寒跟在后面,也不气馁,“待在一起有些日子了,互相了解一下怎么样?”   “没兴趣。”王莹依旧冷冰冰地说道。   “我呀,原来的家境挺好的,我父亲想让我好好读书,可好一看到书便想睡觉……”韩寒自顾自地讲述起来,王莹没有再说话,但韩寒能感觉到她在倾听。   “哎……”韩寒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王莹突然停了下来,一头撞了上去,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王莹的腰肢。   “对不起,对不起。”韩寒赶忙收回手,讪讪地说道。   王莹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瞅着韩寒,半晌,转身紧走几步,甩开了他。   韩寒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刚才接触的时候分明感到了她身体的震颤,应该不是错觉。      第166章 意外的变化      十几辆汽车组成的车队遮盖得严严实实开出了县城西门,在公路上疾驰着,所有路过的哨卡都得到了通知,凛然在路旁敬礼相送。   路越来越难走,直到汽车再也无法行进的时候,才“嘎”的一声停了下来,足有一百多人的杂色服装队伍纷纷跳下汽车,开始列队集合。如果不是偶尔传出来的日语口令和带着的几条军犬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一伙土匪武装。   冈村敬野和副手矢村正太从汽车的驾驶室里钻了出来,脸色像一块寒冰一样,挨个看了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挺身队士兵,几秒钟后挥了挥手,带队分成三路在几个中国特务的引领下向山林里进发。   “鬼子这是要干什么去?神神秘秘的?又是这么急。”县城街道旁,张五疑惑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队,要不是特务队中的朋友被选去当向导,匆忙离去时交待他给家里人捎个信儿,他也不会知道鬼子的这次行动。   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得要领,张五苦笑着摇了摇头。黄双虎离开得很匆忙,只是让人给他捎了封信,告诉他缺钱的话可以到沙河镇的黄财老管家那里去取,还告诉他如果有人拿着大小姐的印鉴来,要全力帮助。如今张五确实有些手紧了,一个单身男人,吃喝都在外面,再加上他最近又喜欢上了一个寡妇,明来暗去这钱就有点不够花了,思来想去,他决定趁着特务队没有什么事情,到沙河镇跑一趟,要点钱花花。   沙河镇离县城大概有六、七十里的路程,张五估算了一下,骑上自行车走公路的话,天黑也就到了,在那里住一宿,明天再往回返,时间充裕得很。   世上的事情阴差阳错,张五没有想到,他的这个临时决定,会给吴铭的原定计划带来多么大的变动,会给围杀吴铭的秋叶挺身队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韩寒呲牙咧嘴地脱下了皮鞋,揉着酸痛的脚丫,这山路实在是难走,看来王莹说得还是很对的,没经过行军训练,再加上这鞋也不适合在崎岖的山路跋涉,自己夸的口要让自己难堪了。   “穿上布鞋吧!”王莹没好气地扔给韩寒一双鞋,“这是阿敏和萍姑给他做的,估计你能穿。”   韩寒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套在脚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挺合适的,走路松快多了。”   王莹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韩寒抬了抬手,看到王莹转过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勉强笑了笑,说道:“谢谢你。”   王莹瞪了他一会儿,转过头去,冷冰冰地说道:“不用谢,我只是不想让你拖累大家的行动而已。”   “我知道你的心里是对我好的。”韩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我的心里。”王莹转过身,皱着眉头望着韩寒,“别自以为是,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快速地离开了。   韩寒使劲拍了一下脑袋,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懊丧。   吴铭看了看天色,停下了脚步,在石头上铺开地图,在上面用铅笔画着,量着。   成晓怡看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地图,说道:“方向道路没有错,只是在山里行动,绕得远一些走得慢一些而已,如果走公路,应该已经过了沙河镇了。”   “沙河镇哪!”吴铭的目光停了下来,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黄玉霜留给自己的落脚点不就包括这里吗,有没有必要去看看呢?   “还是在山里宿营吧!”成晓怡建议道:“大镇子里都有日本鬼子驻扎,还是不要惹出麻烦的好。”   “我想一个人进镇子看一下。”吴铭抬起头,“这里是玉霜留给我的落脚点之一,是黄家堡原来的老管家,还是比较忠诚可靠的,我想看看有没有她和阿敏的消息。”   成晓怡犹豫起来,虽然她也想念沈敏,想知道沈敏的情况,可理智还是提醒她这样做有些冒险。   “没有关系的。”吴铭仿佛看穿了成晓怡的担心,“听玉霜说,这个落脚点在镇子边上,并不是很引人注目,再说我带着日本特务证,再化化装,绝对不会出事的。”   “那好吧!”成晓怡很勉强地点了点头,“我们在镇外等您,千万要小心啊!”   吴铭笑了笑,开始收拾衣服,检查武器,“派哨兵,多派暗哨,一旦有情况由你决定是战是撤,不要管我,留好暗记就行。”   “对了。”吴铭看到王莹走过来,想起了什么似的招了招手,“不是派你照顾小韩的吗?怎么你一个人跑过来了?”   “哦。”王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换个人吧,我实在是不会照顾别人。”   “说是照顾,不过是让你跟着他,在危险的时候稍微保护他一下。又没让你喂他吃喝,哄他高兴,有那么困难吗?”吴铭不解地问道:“难道你还真要像照顾小孩一样吗?原来成晓怡不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反正我不行。”王莹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很痛苦的样子,“换人吧,我真的不想干这活。”   吴铭无奈地看了看成晓怡,说道:“你看着安排吧,一定要看住他,不能随便发报,如果他真有重要事情需要汇报,就先告诉我再作决定。”   “您的意思我明白。”成晓怡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阿莹不想干这事,我看也别勉强,就派柳华去吧,她的心比较细,能力也足够。”   “你看着办。”吴铭摆了摆手,交待道:“最好让柳华学一学收发电报,以后没准也用得着,光靠一个人好象不太保险。”      第167章 随机应变      沙河镇边上一间并不起眼的山货收购铺里,两个小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店铺后面的大院子里,老管家黄财手里端着把茶壶,正悠闲地躺在靠椅上,欣赏着即将落山的太阳。   自己的家在这里,不能跟着黄老爷一起走,黄老爷对自己还真是很够意思,留下了一大笔钱财,再加上又送了个小店铺,自己以后的日子应该过得很舒服吧,儿媳妇眼瞅着便要生了,自己便可以抱孙子了。一想到这些,黄财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老爷。”一个小伙计跑了进来,递过来一张纸,“外面有个人找您,说是您的朋友。”   “哦。”黄财应了一声,接过纸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突然皱起了眉头,略想了一下,挥手道:“请他进来吧!”虽然黄财有心理准备,但这么快便有人拿着大小姐的印鉴来找,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但愿来人所要做的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的好日子可是刚刚开始啊!黄财在心里有些不安的揣摸着。   不大一会儿,吴铭在小伙计的引领下走了进来,粗重的眉毛,眼角稍有些上挑,他的形象又有了少许变化。   “请坐,快请坐。”黄财把吴铭让进屋内,殷勤地献茶看座。   “不用客气。”吴铭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黄家的老管家是吧,玉霜和我提起过。”   黄财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个家伙不简单,直呼大小姐的名字,好象很亲近的样子,虽然知道大小姐好象有心上人,难不成便是这位?   “是的,是的。”黄财连连点头,笑容更加热烈起来,“老爷和小姐走的时候叮嘱过在下,要全力帮助拿着印鉴的人,不知道您这次来有什么吩咐?”   “倒也没有什么?”吴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是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玉霜的最新消息,走了这些日子,我有些放心不下。”   黄财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这下可就放心了,忙笑着摇了摇头,“您可是急了些,这消息要传到我这里哪有那么快,大小姐有那么多人护着,应该不会出事。”   吴铭皱着眉头喝着茶,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停顿了一会儿,抬头对黄财说道:“镇子外面可有什么僻静的地方,如果没有,你帮我弄点干粮,我不想在这里久待。”   “这个容易。”黄财轻松地答应下来,“我马上让伙计去买,顺便再办点酒菜,您吃完晚饭再走不迟。”   “那倒不必了。”吴铭笑着拒绝道:“买完干粮我……”   外面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吴铭的话,他不禁皱起眉头,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   “你他妈的别挡着老子。”张五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推开小伙计,“我和你们掌柜的是好朋友,还通报个屁。”边说边往里闯,“老黄,老黄,张五来找你来了,你快出来。”   黄财皱着眉摇了摇头,对吴铭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的一个朋友,您先坐,我出去支应一下。”   “张五?”吴铭略想了一下,问道:“是县城里特务队的那个张五吗?”   “对,就是他。”黄财愣了一下,随即又明白了,“小姐肯定告诉过您,他是自己人。”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确实说过,但我一直没和他联络过,既然碰见了,就让他进来,我和他聊聊吧!”   吴铭缓缓地吐出嘴里的烟雾,脑海里急速地思考着。   张五明显比黄财知道的多一些,大概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敬畏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吴铭说话。   “城西?难道鬼子真侦测到了电台信号?”半晌,吴铭自言自语道:“就凭这些,鬼子就组织行动,没有胜算哪?”   “我只知道这些,鬼子这次行动隐秘快速得很,是不是冲您去的,拿不准。”张五在一旁又补充了一句。   吴铭冲着张五笑了起来,夸奖道:“这些就很不错了,看来以后咱们要常联络才是,联络地点黄老爷应该告诉过你吧?”   “告诉过。”张五点着头说道:“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及时把情报传出来。”   “麻烦你的时间不会太长。”吴铭轻笑着安慰道:“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多注意鬼子的动静,任何异动你都要写进去。”   “明白了。”   “我也要走了,你自己小心吧!”看着窗外小伙计拿着一大包东西进来,吴铭也站起身,笑着说道。   “王……,那个,呵呵,您也多保重。”   看着吴铭走出了院门,黄财斜着眼睛,对张五说道:“来的时候不是挺横的吗?怎么进了屋就老实了呢?你倒是大声叫唤哪!”   “你这个老家伙知道什么?”张五白了黄财一眼,“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要是知道了,保管你今晚睡不好觉。”   回到了山林里,成晓怡她们已经选好了宿营地,一座东倒西歪的破房子。虽然破旧,但在里面生火做饭却不怕被发现。   “在想什么?”成晓怡递给吴铭一碗热水,“看你回来便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阿敏和黄小姐……”   “不是。”吴铭摇了摇头,“是另外一件事情,虽然还不能确定,可我总觉得应该提高警惕,省得到时措手不及。”   “到底怎么了?”成晓怡疑惑地问道:“这一路上不是很顺利吗?”   “也许我们不用到邯郸去了。”吴铭望着火堆,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得想个办法证实一下,看看鬼子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听完了吴铭的讲述,成晓怡沉默了,紧张地思考了半天,抬头说道:“就凭一个信号,鬼子根本抓不到咱们,咱们完全可以按原计划行动吗!”   “话不是这么说。”吴铭随手向火堆里扔了个枯枝,慢慢解释道:“如果我们能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鬼子当然无计可施。可是万一要是需要发报的话,鬼子就会判断出咱们的行动方向,如果他们向各地示警,对咱们的行动会没有影响吗?再说,在心理上,咱们会更加小心翼翼,任谁知道周围有人在围杀,也不会轻松吧!”   “不如找小韩问一问。”成晓怡虽然赞同吴铭的说法,但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再发报联络。”   “也好。”吴铭笑着表示同意,“我也不想与这伙鬼子硬碰,起码对他们的底细知道得太少。”   成晓怡转身去找小韩,吴铭向火堆里丢着树枝,仔细欣赏着迸射出来的火星。好半天,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身旁不远处的王莹。   “发什么呆呢!”吴铭随手扔过一个树枝,打在王莹的身上,“刚才听到我和晓怡的说话了吧,今天怎么没发表看法?”   王莹扭头定定地看着吴铭,也不说话,弄得吴铭莫名其妙,“怎么了?中邪了,眼睛直勾勾的,暗恋我是不是,直说吗,以身相许就免了,我可怕玉霜和阿敏找我拼命。”吴铭胡侃道,希望气氛能轻松一些。   “切。”王莹不屑地撇了撇嘴,站起来走得离吴铭远了一些,坐下来端着枪开始练瞄准。   “搞不懂啊!”吴铭叹了口气,感慨起来,“变得这么快,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女人还真是麻烦。”   不大一会儿,韩寒和成晓怡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坐在吴铭的身边。   “小韩哪,我想问一下,如果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会不会有问题?”吴铭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这个?”韩寒抓了下脑袋,想了一下,回答道:“好象不行吧?如果上面要我汇报一些情况,如果我不回答,他们会不会认为……”   “我明白了。”吴铭抬手打断了韩寒,“你来教我,明天凌晨你按时发报,告诉你的上级,三、五天内不会再与他们联系。”   “教您发报吗?”韩寒有些不解地反问道:“您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不是我感兴趣,而是有别的用处。”吴铭伸手搂着韩寒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你的电台就得暂时借给我,到时候一定还你,怎么样?”   “好,好吧!”韩寒抬头望了眼不远处正专心练瞄准的王莹,勉强点了点头。   “瞅你那心疼样,真小气。”吴铭使劲拍了拍韩寒,“要是真弄坏了,大不了再赔你一台好的,这下该放心了吧!”      第168章 电波诱敌      天色越来越黑,冈村敬野望着黑黝黝的山林,气急败坏地折断了一根树枝,回身对身后的电报员说道:“其它两路还没有消息吗?”   “哈依。”电报员无奈地摇了摇头,“报告阁下,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冈村敬野转过身,他不想让这个小兵看见自己扭曲的脸,停顿了一会儿,挥手下令道:“就地宿营,明天继续搜索。”   “难道这次行动真的就这么完蛋了吗?”坐在火堆旁,冈村越想越来气,一种砍人的冲动在胸里来回激荡,连饭都吃不下去,旁边的鬼子见他心情不好,也没人敢上来劝解。   “阁下。”鬼子电报员走到冈村身边,小心翼翼地汇报道:“矢村阁下发来电报,他发现了敌人宿营的痕迹,现在天色黑了,他请示是否明天再扩大搜索范围。”   “不行。”冈村精神一振,跳了起来,“告诉他,连夜扩大搜索范围,一定要判断出敌人的行动方向。”   “哈依。”鬼子电报员答应一声,转身去发电报。   “希望能追踪到敌人。”冈村的头脑被山风一吹,有些冷静下来,不断地在心里警诫着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和王不四这样的家伙对阵,如果头脑发热,肯定会让他钻了空子,自己的前任小林一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冈村挥了挥手,一个传令兵立刻来到了跟前,“命令特种电子侦察小队,一秒钟也不能停止侦测,有了消息马上报告我。”   冈村这边难以入眠,吴铭和成晓怡也在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或者应该说是假想的行动计划。   “明天凌晨发完电报后,咱们马上转移,你带人到这里,我留在附近观察。”吴铭指着地图详细布置道:“这段时间有可能比较长,但必须确认到底有没有鬼子在追踪咱们,这是很重要的。”   “如果真有鬼子在追踪咱们,您是不是打算用电台将他们引到别处?”成晓怡一边用心记着,一边问道:“要不,您刚才跟小韩说电台的事情干什么?”   “聪明。”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如果真是那样,我带着电台和一、两个人拖着鬼子转圈,你则率领着其他人绕开鬼子,去布置一个陷阱,怎么也不能让鬼子空手而归呀!具体地点我没有想好,你也好好想想,最迟明早便要定下来。”   “你想带哪两个人?”成晓怡抬头问道:“首先要体力好,跑得快,其次才是战术能力,我给你选怎么样?”   “带我去。”躺在旁边睡觉的王莹突然插话道:“我的体力虽然不是最好的,可也不会误事。”   “你现在的状态有问题,我不带你。”吴铭回头看了她一眼,断然拒绝道。   “我,我已经调整过来了。”王莹走过来,推了一把吴铭,“你好好看看,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这么快?”吴铭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下,奇怪地问道:“一般不是得好几天吗?”   “什么好几天?说清楚。”这回轮到王莹奇怪了。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吴铭干笑着,“我还以为你是……,呵呵。”   “我看好阿莹。”成晓怡笑着说道:“再带上胡青,应该没问题。”   “好吧!”吴铭点头答应下来,“那就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早点起来呢!”   “阁下,冈村阁下。”天还没有大亮,一个鬼子便焦急地在冈村耳边呼唤。   “什么事?”冈村有些恼怒地睁开了眼睛,这帮家伙难道不知道自己很晚才睡下吗?   “特种电子侦察小队刚刚侦测到了电台信号,正在计算具体方位和距离。”鬼子兵报告道。   冈村一骨碌爬了起来,动作之快把鬼子兵吓了一跳,“赶快集合。”冈村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命令道。   几个鬼子兵正忙碌着,在地图上用尺子量着,计算着,最后标注好了侦测到的电台大概范围,互相瞅了瞅,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样了?”冈村敬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满脸期盼地问道。   “冈村阁下,我们再次侦测到了同频率的电台信号,并计算出了它的大概位置。”电子侦察小队长站起来,报告道。   “在哪里?在哪里?”冈村惊喜地凑近了地图。   “这里,就在这里。”小队长指着地图上沙河镇附近回答道:“离这里大概六、七十里,方向正南。”   “哟西。”冈村兴奋地搓了搓手,回头大声命令道:“发电报,告诉其它两路挺身队,马上下山集合,再给城里发报,让他们马上派汽车过来。我们要从大路直扑沙河镇。”   冈村将目光投向南方,眯缝着眼睛,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王不四啊王不四,你还是露出了马脚,这回我可要逮住你的尾巴了。”   “你带人先走吧,按计划行事。”吴铭看着韩寒收拾好电台,转头冲着成晓怡说道。   “小心。”成晓怡没有太多的话语,转身挥了挥手,带着人向山林深处钻去。   韩寒回头瞅了瞅吴铭身边的王莹,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却停留在远处,不禁微微有些失落,张了张嘴巴,在柳华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咱们边清理痕迹,边向那个小高地前进。”吴铭伸手指了指,对王莹和胡青下达了命令,“那里视野开阔,如果鬼子向这边过来,应该不会漏掉。”      第169章 序幕拉开      胡青使劲搓了搓手,揉了揉眼睛,拿起望远镜继续瞭望,嘴里嘟囔着:“老大是不是太多疑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小心无大错。”王莹懒洋洋地回答道:“要是没鬼子盯着,不就可以放心地上路了吗!”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样子。”胡青头也不回地问道:“人多的时候没好意思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没有呀!”王莹翻了个身,仰脸望着天空,“我感觉挺好的呀,你不要乱想。”   “没事就好。”胡青放下了心,继续问道:“老大在干什么呢?怎么没动静了?”   王莹歪头瞅了一下,回答道:“还在树上呢,呆得这么老实,估计在想老婆呢?”   “这个家伙,嘿嘿。”胡青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吴铭有些怀疑自己多虑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山林中除了不时传来几声鸟叫,一点动静也没有。   突然吴铭看见远处闪过一道光,不禁眯起了眼睛,用手轻轻拨开树枝,望远镜仔细地搜寻起来。半晌,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轻手轻脚地滑下树干,爬向王莹和胡青。   “注意,有情况。”吴铭没好气地使劲拔拉了一下王莹的脚,“让你观察情况,你倒睡起觉来了。”   “有情况?哪呢?”胡青立刻紧张起来,移动着望远镜,“哪呢?我怎么看不到?”   吴铭爬到两个人跟前,有胳膊肘左右捅了两个人一下,“怎么搞的,一个眼大无神,一个心不在焉,指望你们俩,鬼子到了跟前都不知道。”   王莹张了张嘴巴,扭过头去,将手里的枪向前推了推,透过瞄准镜向前了望。   “东北方向。”吴铭指示道:“离得还很远呢,你们仔细看。”   “看到了。”胡青的望远镜停了下来,奇怪地说道:“好象不是小鬼子,象是一群土匪。”   “是小鬼子没错。”王莹反驳道:“看他们的动作,土匪可没有这么高的素质。”   “注意隐蔽,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鬼子。”吴铭低声吩咐道,又转头看了看王莹,说道:“你的状态不对,如果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和我说,一会儿回去后,你还是跟着成晓怡她们一组吧!”   “我没事。”王莹嘴硬道:“我就跟着你,肯定不会误事。”   吴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情绪波动,但这是战场,你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不但会害了你自己,连队友都可能被拖累。拖着大群鬼子转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被咬住,被包围。所以你还是先好好想一想,回去后再答复我。”   王莹稍微低下了头,咬住了嘴唇,不大一会儿,眼神又坚定地移到了瞄准镜上,轻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您,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吴铭伸手轻轻拍了拍王莹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在这些人当中,你是最具有狙击手潜质的,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坚定地走下去,不要被别的什么东西干扰你,如果你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王莹想了一下,突然扭头对吴铭咧嘴一笑,“如果我能控制,是不是就快赶上你了?”   “呵呵,差得远呢!”吴铭见王莹似乎想通了,也笑了起来。   冈村敬野率领着秋叶挺身队成扇面围了上来,他倒没希望就此消灭敌人,因为距离发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傻子才会呆在原地不动呢!不过,距离敌人是越来越近了,如果能就此追踪下去,应该还是有成功的可能。   “阁下,前面发现了敌人的宿营地。”一个鬼子传令兵跑过来报告道。   “扩大搜索范围,用军犬找出敌人的行动方向。”冈村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   “撤退。”吴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低声命令道。   三个人慢慢退出了潜伏位置,猫着腰,急速撤向预定的地点。   “百、八十人的鬼子,素质还挺高。”边小跑,王莹边分析道:“可怎么看起来和以前的鬼子不太一样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胡青疑惑地说道:“可又说不太清楚。”   “少了些僵硬,多了些随意。”吴铭思索着说道:“这应该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鬼子,很适合进行化装奔袭、破坏,可能是时间短吧,他们身上的军人气味还是很浓的。”   “嗯,就是这种感觉。”王莹佩服地看了眼吴铭,“这便是您经常说的特种部队吧!”   “有那么点样子。”吴铭点了点头,转而又轻蔑地笑了,“他们还差得远呢,起码向指挥官敬礼就不合格,整个一个四不像。”   “那就好好给他们上上课吧!”调整好心态的王莹又回复到原来的状态,调皮地说道:“敢追大名鼎鼎的王不四大侠,这不是活腻歪了吗?”   “没错,这伙鬼子肯定有名堂,要是能重创或消灭他们,再有小韩在旁边作证,对你们肯定非常有利。”吴铭说出了改变计划的原因,再说又有张五作为内应,县城虽然戒备很严,可也要比到人生地不熟的邯郸强上一些。   “阁下,开始追击吧!”矢村正太对着冈村说道:“敌人应该是冲这个方向走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冈村点了点头,说道:“矢村君,你带一部分人在前面追踪,我带其余人在后面接应。”   矢村正太愣了一下,问道:“阁下,难道我们不分兵迂回包抄了吗?那样的话搜捕的范围很大,应该能够抓到敌人的尾巴。”   冈村笑着摇了摇头,“矢村君,兵法要活学活用,不能生搬硬套。这里不比平原,山多林密,又没有确定的目标,如果分兵迂回包抄,你自己想想,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吗?”   矢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敬佩地说道:“阁下说得实在是太对了,在这样复杂的地形里,迂回部队往往会走偏差,不能与其它部队按时合击,如果发现目标后,再分兵就能起到作用了。”   “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字,快,只有抓住了敌人的尾巴,才算看到胜利的曙光。”冈村脸色凝重地下达命令,“马上出发吧,不要再次让敌人溜掉。”   矢村正太率领着一部分精锐,在军犬的引导下,循着痕迹追了下去。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是走着走着,军犬在路上撒的胡椒粉的作用下,便一个接一个的罢工了。不仅如此,连原来比较清晰的痕迹也变得若有若无,时断时续起来。这极大地影响了鬼子的追赶速度,矢村正太无奈之下,只好将军犬暂时停用,又将部队分成了若干个小组,齐头搜索前进,哪个小组发现了痕迹便发出信号,其它人再跟进上去。   追与逃往往便是这样,主动的往往并不轻松,可能还要付出比逃跑者多出几倍的辛苦。逃跑者也不是一味地跑路,他可以随意改变路线,忽东忽西,还可以制造假象迷惑对手,让对手追错路,或是多跑路。特别是面对吴铭这样一个高手,想轻松地追上他非常困难,也非常危险。   “回来了,老大他们回来了。”柳华高兴地喊道,手指着远处跑来了三个人影。   韩寒也站起身,举目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吴铭的背后不时闪现出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成晓怡迎了上去,冲着吴铭问道:“真的有鬼子在追咱们吗?”   “当然有了。”王莹笑着抢先说道:“而且还不少呢,足有百八十人,还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鬼子。”边说,边向靠近自己的韩寒礼貌地点了点头。   “王莹说得没错。”吴铭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对成晓怡说道:“那么就按计划行动吧,这些鬼子暂时交给我们三个对付,你们赶紧走。”   “好。”成晓怡转身招呼手下马上离开,却又被吴铭拉住了手臂。   “路上的痕迹要处理干净,多撒些药粉。”吴铭叮嘱道:“到了地方,要多做陷阱,我相信凭你的能力,这些事情一定能做好。”   “放心吧。”成晓怡使劲点了点头,“你们更要多加小心,鬼子很狡猾的。”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韩寒说道:“电台暂时给我用吧,你随着成晓怡她们先走,我们过几天就会与你们会合,到时让你看场好戏。”   韩寒犹豫着说道:“要不,要不我和你们在一起吧,我跑得动。”   “不用了。”王莹抢先拒绝道:“这一跑就是好几天,你没经过这方面的训练,还是先走比较好。”   吴铭拍了拍韩寒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你如果担心电台就大可不必,我已经答应过你的。要是担心别人,呵呵,有我在,也请你放心。”      第170章 追击与逃跑的较量      “我们也走吧,记着先不要清理痕迹。”看着成晓怡等人消失在远方,吴铭挥了挥手,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明白,要是这样小鬼子都跟不上来,那可是太笨了。”胡青背着电台,紧跟在吴铭身后。   “既不能让鬼子离得太近,又不能让他们追丢了,这并不太容易。”王莹边走边向外张望。   “确实是这样。”吴铭头也没回,直接说道:“若即若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很容易,还要尽量不让鬼子疑心,嘿嘿,如果实在没办法,只好边打边走,激怒鬼子了。”   吴铭他们走了没多久,矢村正太率领的鬼子也赶到了这里,仔细地搜索辨别之后,矢村兴奋起来,敌人应该离开这里没有多长时间,现在离敌人是越来越近了。   矢村丝毫没有停顿,率领着鬼子顺着痕迹一路疯狂地追了下去。   “追上来了。”吴铭爬到树上,用望远镜仔细了望,对树下的王莹和胡青打着手势。   “快,给鬼子设点陷阱。”王莹从背包里拿出几颗手榴弹,和胡青一起在树根下、草窠里设置着诡雷。   “不用埋得太多。”吴铭从树上跳下来,“两个就够,激怒一下鬼子就可以了。”   设好诡雷后,三个人挑了一条看上去最难走的路继续奔跑。   矢村领着鬼子正追得起劲,旁边一个鬼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勉强没有摔倒,这个鬼子回头看了看,在刚刚露出一点绿色的草丛里正冒出一丝丝的白烟。“轰”的一声爆炸,这个鬼子来不及叫唤就被炸得支离破碎,手榴弹的威力又波及到了周围的鬼子,两、三个鬼子受伤倒地。   矢村正太被突然的爆炸吓了一大跳,几乎条件反射般地趴在地上,等到硝烟散去,他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向周围望去,却没有丝毫的异状。   地上有一个小坑,一看便知道是手榴弹炸出来的,矢村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寻找着什么,不久,他慢慢的拔开了地下的浮土,从地上抓起了一根细绳仔细端详着。   “小心脚下。”矢村正太缓缓站了起来,扔掉了手里的细绳,“敌人应该发现了我们,他们用手榴弹设置了简易地雷。”   “他们往那边去了。”一个鬼子指着地上的脚印叫道,同时抬头望着矢村。   “追上去,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矢村正太嚎叫一声,冲在了最前面。   随后冈村率领着接应的鬼子也赶到了,望着地上炸出的小坑和坑边变得暗黑色的鲜血,皱着眉头命令几个鬼子将伤员和死尸抬回去,又给前面的矢村下达了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紧紧咬住敌人的命令。   在冈村看来,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死多少都无所谓,只要能击杀王不四,就值了。再说好不容易才如此接近敌人,岂能因为怕损失而放弃。   “鬼子不会就这么一直不停地追吧!”胡青轻轻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问道。   “难说。”吴铭微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鬼子天性固执,不会轻易放弃的。”   “那咱们就得一直跑下去吗?”胡青瞪大了眼睛,说道:“那还吃不吃饭了,睡不睡觉了。”   “傻啊!”王莹从后面捅了一下胡青,接口道:“不吃不喝,铁打的也受不了呀。”   “呵呵。”吴铭轻松地笑着,“这才刚刚开始,就受不了啦,想当年我被人追杀的时候,可是连跑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不过,你们也别把小鬼子想得太厉害了,在我这个反跟踪高手面前,耽误他们点时间,咱们不就能吃上饭了,没准还能眯一小觉呢!”   “天黑了就好办了。”王莹瞅了瞅天色,轻轻拍了拍胡青的肩膀,“累了就说一声,我和你换着背电台。”   “不累。”胡青摇着头,“这点小东西算什么,我背着它还能跑一整天呢!”   当夜幕降临下来的时候,奔跑了半天的鬼子停下了脚步,把目光投向矢村正太。“巴嘎!”矢村一声怒骂,抓住最近的一个鬼子狠狠地就是两记耳光,“啪、啪”两声传来后,顿时让其他的小鬼子没了非分之想,然后矢村率领着鬼子继续向前追去。   “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吴铭轻笑着摇了摇头,对王莹和胡青说道:“你们俩向那边跑,找个地方轮流休息一下,我把鬼子引到别处去。”   “这样不好。”王莹愣了一下,不同意吴铭的办法,“咱们还是呆在一起吧,我估计鬼子也挺不了多久,一会儿他们也该停下休息了。”   胡青连连点头,赞同道:“没错,这天色越来越黑,鬼子怎么辨别痕迹?辨别不出来还怎么追呀?”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很感激她们的心意,“那好吧,咱们就再跑一段,趁着天黑,多设几个诡雷,手脚再放干净些,让小鬼子知难而停吧!如果小鬼子执意要追,那只好按我的办法干了。”   “轰!”又是一个鬼子中彩了,连同身边倒下去了二、三个。矢村正太也吓了一大跳,手榴弹就在自己的身边爆炸,犹豫了片刻后,矢村正太还是咬着牙齿继续带人向前猛追。   “矢村阁下,是不是用手电,这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一个鬼子小队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矢村正太想了一会儿,勃然大怒道:“八嘎,你想害死大家吗?对方的枪法很厉害,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围的鬼子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闷声不响地继续向前走。   一个鬼子使劲地拉开挡在前面的树枝,卡在对面树丫上的三颗手榴弹冒着白烟落了下来,“轰,轰,轰”连续三声剧烈的爆炸让鬼子付出了很大的伤亡。   矢村正太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右手受了伤,指挥刀也掉在了地上,“八嘎。”他愤恨地骂道,天色已经大黑了下来,要想发现敌人布置的陷阱和地雷非常的困难,虽然可以打手电勉强继续追下去,可据资料来看,对手的枪法那是非常的好。   犹豫了一会儿,矢村正太派人去请示后面的冈村敬野,并把连续遭到袭击的情况汇报上去,请冈村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冈村也头痛得很,在漆黑的夜里不仅寻找敌人踪迹变得困难,又遭到了连续的袭击,再加上饿着肚子跑了半天,确实有些疲乏,也应该休息一下。   可就这样停下来,他又有些不放心,生怕敌人借着黑夜逃得无影无踪,失去了围杀的机会。想来想去,他的嘴角露出了狡猾的笑意。   “鬼子停下来了,正点火做饭呢!”胡青回头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我们也歇一歇吧!”王莹擦了擦汗,将手巾递给了吴铭。   “嗨,想什么呢?”吴铭出神地望着远方,没有注意到王莹递过来的毛巾,王莹不由得轻轻推了他一把。   “呵呵。”吴铭回过神来,接过王莹的毛巾,却没有擦汗,而是指着远处问道:“小鬼子为什么点火呢?难道真是那么好心,告诉咱们不要跑了,可以休息了,他们已经停下来了。”   王莹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我怀疑这里面有问题。”吴铭皱着眉头说道:“小鬼子不会给我玩什么暗渡陈仓吧?”   “有问题,看来咱们还不能歇息。”王莹抬起头,指着远处的点点火光,说道:“敢点火堆,为什么不敢点火把或用手电照亮继续追赶,是不是另有迂回的鬼子摸着黑绕过来,想趁着咱们松懈,把咱们包围起来?”   “很有这种可能。”吴铭赞同道:“咱们还得再加把劲,改变方向跳出去,要是鬼子追丢了,咱们再用电台把鬼子引过来。”   “这回咱们要更加小心,别和鬼子迂回的部队撞上了。”王莹上前就要从胡青身上把电台解下来。   “干什么?”胡青不悦地推开了王莹的手,“我的力气大着呢,瞧不起我呀!”   “力气大把我背上好了。”吴铭笑着打趣道:“不用争了,这才半天,以后咱们谁都得背。”   事情正像吴铭想的那样,冈村命令矢村正太燃起了火堆,想稳住逃跑的敌人,稍微休息了一下后,两支迂回的鬼子摸黑开始行动,从左右两个方向包围过来。   “嘿嘿,如果计策成功,天一亮,你们就处在了我的掌握之中,看你们还能往哪跑?”冈村望着前面黑乎乎的山林,冷笑起来。      第171章 冈村的布置      吴铭随手摘下几片刚刚冒出地面的野菜叶子,放在嘴里轻轻地嚼着,苦涩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脑袋也变得清醒起来。   “老大,您怎么改吃草了。”王莹揉着眼睛慢慢走了过来。   “呵呵,你也尝尝,提神哪!”吴铭笑着递给她一片叶子,转而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都改称老大了呢?”   王莹将叶子放在嘴里嚼了嚼,拧眉眯眼的一副怪相,好半天才回答道:“岁数大,本事大,不叫你老大叫什么?”   “叫什么无所谓,只要心里别骂我就行。”吴铭拍了拍身旁的地,示意王莹坐下。   “天还没大亮,您再休息休息吧!”王莹听话地坐了下来,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吴铭的脸色,说道:“这才是第一天,您还是留着点劲在后面使吧!”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把胡青叫起来,吃点东西咱们就走,中午再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发个电报,让鬼子以为咱们放松了警惕,继续折腾吧!”   王莹站起身,笑着说道:“睡午觉,挺美的呀,鬼子在后面追,你还有这个心情呢!”   “怕什么,就那点鬼子,虽然经过训练,在这大山里也施展不开。”吴铭不在乎地说道。   天亮了,三路鬼子仔细搜索后,发现扑了个空,敌人已经连夜逃跑了。   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的冈村立刻焦急起来,包围行动失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不能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目标消失,他督促着鬼子不顾疲倦地搜索,希望能找到敌人行动的方向。   可这回鬼子发现不仅敌人逃跑了,而且将痕迹清理得很干净,还制造了很多假象,一时不好判断敌人的真正方向。   “冈村阁下。”矢村正太有些试探地问道:“在这么大的山林里,只凭这些人,想抓住十几个人是不是有些勉强?要不要再调些人马来?”   冈村敬野狠狠瞪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发脾气,停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感觉他已经发现了我们,却并没有逃远,应该就在这附近在看着呢!”   矢村正太立刻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下,疑惑地说道:“阁下是不是多虑了,难道凭那十几个人,还想与咱们对战不成。”   “你没有深入研究过他。”冈村轻轻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他的想法和做法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或许他正准备着巨大的陷阱等我们去钻。”   “我们追得辛苦,他们跑得也并不轻松。”矢村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吗,阁下请放心,如果他真的在附近,我就算是追到天边也绝不放手。”   “那咱们索性打个赌吧!”冈村看着这个血气方刚的部下,不由得笑了起来,“矢村君,咱们就在这里按兵不动,看看那个王不四会不会故意暴露,来引诱咱们,如何?”   矢村君颇有些意外地瞅着冈村,不知道这个一贯严肃地上司怎么变了性格。   冈村一屁股坐了下来,舒服地放松了下身体,“别那么紧张了,休息休息,如果王不四确实在引诱,咱们不追,他也会来的。如果他要是真的想跑,嘿嘿。”冈村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地形如此复杂的山里,咱们是追不上的,难道矢村君还没有看出来吗?”   “哈……”吴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在太阳底下睡午觉还真是舒服啊!”   “睡醒了。”胡青边嚼着干粮,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起来吃东西了。”   “睡前不是吃过了吗?”吴铭瞅着胡青,摇了摇头,“你怎么又饿了。”   “累的呗。”胡青继续大吃着,“跑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得多吃点才行。”   “很奇怪呀!”王莹提着望远镜走了过来。“按理说,鬼子应该四处搜索才是,到现在怎么看不到一个鬼子呢?”   “大概是折腾了一宿,累坏了吧!”吴铭猜测着说道:“等咱们一会儿发个电报,他们就会跟上来了。你担心什么?没鬼子不是更好。”   “冈村阁下。”矢村正太快步走了过来,满脸是敬佩的神情,“王不四终于出现了,特种电子侦察小队再次侦测到了电台的信号。”停顿了一下,矢村正太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侦测的电台信号十分短促,而且手法似乎与以前不一样。”   “哈哈哈哈。”冈村大笑着站起来,拍了拍矢村的肩膀,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王不四已经把人马分开了,一部分在布置陷阱,几个人在领着我们绕圈子,使我们极度劳累,疲于奔命。”   “那怎么办?”矢村瞪大了眼睛,“还请阁下明示。”   冈村敬野点了点头,伸手招唤卫兵,“拿地图来。”   不大一会儿,军用地图便被铺在了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几个鬼子军官围拢过来,听冈村布置。   “诸君。”冈村严肃地瞅了瞅周围的几名军官,正色说道:“我们的敌人非常狡猾,他们妄想把我们引入一个陷阱。你们看地图……”冈村指着地图上的位置详细解释道:“他们从这里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跟踪,一直到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突然改变了计划。所以说从县城西面到沙河镇的这里,应该是他们的正常行动路线,从这以后,他们便是忽东忽西,在故意引诱我们。”   “他们原本是要向南面行动的,发现我们在追踪后,便开始用各种假象,包括电台信号来误导我们的行动。”矢村正太思索着,说道:“那么他们的真正意图是想甩掉我们,还是借机消灭我们呢?”   “两者皆有吧!”冈村敬野笑着回答道:“我深入研究过王不四这个人,发现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灵机一动或者是率性而为,所以现在还很难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阁下的意思是不是收兵不追了?”一个鬼子军官试探地问道。   “不追了?”冈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他在引诱我们,那就让他以为我们上当了,让他继续表演,我相信很快他便要暴露出真正的意图,到时候我们摸清了他的实际行动路线,再围而歼之。”   矢村正太听着听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冲着冈村一个立正,大声说道:“阁下,请容许我挑选二十名精锐,我愿意前往追击。”   “哟西。”冈村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自己器重的手下,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二十人少了点,你带四十个人,不要追得很辛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哈依。”矢村正太响亮地回答道。   冈村看了看旁边的鬼子军官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稍微有些不满,这帮家伙还是没有从正规的战斗模式中转变过来,对付王不四这样的家伙,那些战法早已经不管用了。   “山木君,你率领一部前往这里,听我的命令行动。”冈村指着沙河镇南面的一个地方说道。   “其余的人跟我在这里等矢村君的消息。”冈村又指了指沙河镇和县城之间的一个地方,随后拍了拍矢村正太的肩膀,笑着说道:“矢村君就要多辛苦一些了,千万要小心王不四的诡计啊!”   “哈依,绝不辜负阁下的期望。”矢村躬身答道。   冈村的作战思路转变了,他把部队分成三部,围绕着沙河镇为中心,一部在南,一部在北,矢村则率另一部继续追击,给王不四造成他们上当的假象。他相信,这个可恶的王不四绕够圈子后,一定会向正确的方向行进,到那个时候,另两支部队就应该起到作用了,不论王不四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有一支部队可以就近赶去参与围追堵截。   对于鬼子的部署变化,吴铭他们并不知晓,依旧按照原计划围着沙河镇转着大圈,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将鬼子转迷糊,拖疲拖累,给成晓怡争取更多的布置时间。   敌我双方不仅在较量着体力,更是在较量着智慧,谁的布置更合理,谁的动作更快速,决定了这次战斗的成败。      第172章 撒网战术      “这里是什么地方?”韩寒指着前面的山洞问道。   “这里是我们以前呆的地方。”成晓怡很有感触地说道:“当初老大把我们救了以后,就和我们住在这里,还有那个黄小姐,也被老大给绑到过这里呢!”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厉害,真厉害。”韩寒不由得感叹道:“能和肉票勾搭到一起,王大侠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什么话?难听死了。”旁边的柳华不满地说道。   “口误,口误。”韩寒不由得赶忙道歉。   “我们休息一下,然后马上动手,就在这附近布置阵地吧!”成晓怡挥了挥手,率先走向熟悉的山洞。   “你们弄这些钉子干什么?”韩寒边走边疑惑地问道。   “打鬼子用的,一会儿你就明白了。”成晓怡回答道:“跟着老大学的,很厉害的玩艺。”   “真是越来越轻松了。”胡青将电台放下,活动活动胳膊,笑着说道:“简直像游山玩水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王莹笑着挽起胡青的胳膊,“小鬼子真是差劲,这才两天就累得不行了。”   吴铭却没有说话,而是掏出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   半晌,吴铭突然指着地图说道:“就在这里吧,打一下就不再停留,直接与成晓怡她们会合。”   王莹走了过来,疑惑地瞅了瞅地图,问道:“这么急,不再拖着鬼子了?”   “不拖了。”吴铭轻轻摇了摇头,“今天鬼子的表现有点奇怪,不紧不慢,好象根本不怕咱们跑了似的,我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难道鬼子看出来咱们在引诱他们?”王莹猜测道:“可他们又能做什么布置呢?想不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吴铭淡淡地笑着,“那咱们就来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先给尾随的这伙鬼子来点刺激的,然后直接斜插向西,改走大路,到最终的目的地去,看鬼子怎么办?”   “好,就照您说的来。”王莹点了点头,转身又对胡青说道:“你背着电台,呆会儿先撤得远一些,我和老大和鬼子打一仗。”   在一个狭窄的山口,吴铭停下了脚步,四下望了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里的地形很不错,你和我一左一右,鬼子进来一个,就干掉一个。”   “二鬼把门哪。”胡青随口胡说道。   “别胡说了,你就先走吧!”王莹笑着推了她一把。   “行,我先走。”胡青将身上的几颗榴弹放在地上,满肚子不情愿地迈动脚步,“这算什么吗?我就一个挑夫是不是?”   “自己一个人小心些,有情况就鸣枪示警。”吴铭不放心地补充道。   “知道了。”胡青头也不回地大声回答道。   一个小鬼子贼头贼脑的探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山口两边并没有什么动静。不一会儿,探路的十几个小鬼子排成长蛇阵慢慢地进入了山口。这些小鬼子倒也不傻,也知道害怕上面有埋伏,动作都非常谨慎小心。   “砰”王莹率先开了一枪,一个拿着手枪的鬼子栽倒在地,跟在后面的小鬼子急忙趴在地上。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看来王莹掌握时机的功夫还要锻炼,小鬼子这才刚进来一半,再等一小会儿才是最佳时机。   “砰”吴铭开枪击中了一个鬼子的后背,这个鬼子刚刚探出去的身子软了下来,无力地趴着不动了。   趴在地上的几个鬼子又惊又怒,两边都有枪手在射击,留给他们隐蔽的射击死角几乎没有。   “射击,撤回去。”一个鬼子伍长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敌人占据了地利,如果再等下去,只有让敌人一个个地当活靶子打。   “砰”一颗子弹准确击中了排在最后的鬼子后背,鬼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看来是被击中脊椎,打断了神经中枢。   鬼子盲目射来的子弹对吴铭和王莹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两个人比赛似地击杀着趴在地上的鬼子。   枪声停了下来,探路的鬼子只有三个跑了出去,地上一个受伤未死的鬼子吃力地向外爬着,地上留下了一片血迹。   “砰”吴铭狞笑着开枪,子弹击断了鬼子伤兵的胳膊,鬼子惨叫着爬不动了,一时却没有死去。   “真够坏的。”王莹嘟囔了一句,看着吴铭打出的手势,向后跑了很远,端枪瞄准着山口,等着掩护吴铭撤退。   吴铭也换了个地方隐蔽好,又架起掷弹筒,准备再狠狠地教训一下敢再次冲进来的鬼子。   矢村正太看着前面窄窄的山口,大伤脑筋的挠着头,虽然前面的火力并不是很猛,但听跑回来的手下描述,敌人不仅枪法极准,而且还占据着地利,探路的手下连枪手的具体位置都没有办法确定便死伤惨重了。可是要让自己就此放弃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考虑了五、六分钟后,矢付还是决定用人海战术冲破这个山口,尽管对付两、三个敌人,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有些闻所未闻。   “交替扔手榴弹,借着烟雾的掩护冲过去。”矢村正太对几个鬼子军官交待着战术,“然后用机枪压制两侧的敌人,行动吧!”   “轰,轰……”几个鬼子奋力扔出手榴弹,在短暂的硝烟掩护下,呐喊着冲进了山口,“轰,轰……”又是几颗手榴弹扔了出去,矢村率领着全部鬼子冲了进来,立刻分成三部,趴在地上架起了机关枪。烟雾刚刚散去,“哒哒哒……”三挺机关枪向三个方向扫射起来,其余的鬼子也端起枪,射出了子弹。   吴铭暗自点头,这鬼子的战斗素质还是不错的,战术布置得也相当合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这样的攻击,鬼子的指挥官也相当优秀。   “通”的一声闷响,榴弹腾空而起,带着尖啸飞向鬼子,没等落地爆炸,吴铭已经又填入了第二发,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吴铭又装入了第三发。   “轰”,“轰”,“轰”三发榴弹接连爆炸,鬼子机关枪的扫射戛然而止,惨叫应声而起,根本没想到敌人会采用这种方式袭击的鬼子冲入山口后根本没来及展开,一时间死伤惨重。   硝烟散去,鬼子的机关枪更加疯狂地射击起来,而此时的吴铭已经猫着腰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在山林中飞快地向王莹那边跑去。   “八嘎牙鲁。”矢村正太轻抚着受伤的胳膊,无比愤恨地骂道。   四十多人的追击部队经过山口一战,有近一半的人马非死即伤,这是矢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他总算知道冈村敬野为什么这么重视王不四,前两任的特务队长为何会死于非命了。   “王不四,支那混蛋,懦夫,胆小鬼,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作战。”矢村冲着大山发泄般地吼叫着,虽然死伤了这么多人,但他心里却很鄙视王不四。   发泄完了,矢村正太看着一地的伤员伤起了脑筋,如果要照顾伤员,便没有足够的人手去追击王不四,可要是将这些伤员都留在这里,又是很伤士气。   “给冈村阁下发报,请他指示下一步的行动。”想了半天,矢村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好又麻烦冈村敬野。   等了一会儿,冈村敬野发来了电报,只是指示矢村暂停追击,带着伤员撤出山林,并没有太多的责难。   矢村正太虽然很不甘心,但面对上司的指示,及部队的情况,还是无可奈何地撤退了。   “王不四到底要干什么?”冈村敬野凝视着地图,冥思苦想着,虽然他很着急,但还没有失去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冷静,他在心里反复告诫着自己,越是急躁,越容易钻入王不四设的圈套,只有冷静的思考,准确地判断出王不四的作战意图,才能有致胜的把握。   “难道他的南下计划已经改变?”冈村敬野突然把手指伸向地图,矢村与王不四发生接触的地点虽然还在沙河镇不远,但方向已经是另一面了,而且靠近了北方,这已经偏离了王不四原来的行动方向。从县城到沙河镇,沙河镇肯定不是他的终点,但现在他为什么会反过来,不再向南走了呢?   “只有赌一把了!如果王不四真的南下,虽然自己可以越境追击,但事情就要复杂了。可要是他虚晃一枪,再次回来,自己却还没做好准备。”想到这里,冈村敬野狠狠地将手拍在地图上,对身边的鬼子高声传令道:“请求驻军配合,将沙河镇向北的大小道路全部封锁,命令秋叶挺身队各部迅速与我会合。命令我部人员,三人一组,分散进入山林,发现王不四的踪迹,不惜代价立刻缠住他。”      第173章 冲破罗网      “不要让他们跑了!”黑夜中一声嚎叫,紧接着传来狼犬“汪汪”的狂吠声,后方的枪声响成一片。   吴铭和王莹飞快地将绊雷挂在树上,快速离开,没料到侧方突然也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响,居然隐约出现了鬼子兵的身影。   “把电台扔掉,向那边跑。”吴铭高声命令着,端枪瞄准,“砰”的一声,一个刚刚露头的鬼子倒了下去。   吴铭他们在与成晓怡会合的途中终于还是让冈村的秋叶挺身队发现了,虽然他们很迅速地消灭了这个小组的三个鬼子,但随后各处的敌人闻声蜂拥而来,不要命般的疯狂围追堵截。三个人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四面八方似乎都有鬼子在叫喊,在打枪。   “这样子可不行,鬼子越来越多,早晚会把我们包围。”吴铭边跑边想着。   “哎哟!”王莹突然痛叫一声,踉跄了一下,吴铭手快,抢上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中弹了。”王莹站稳身子,想用手去摸肩膀。   吴铭伸手摸了一把,满手粘糊糊的都是鲜血。不能再犹豫了,吴铭下定了决心,冲着胡青说道:“你们俩穿上鬼子的衣服,呆会我引开鬼子,能不能跑出去,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你胡说什么?”胡青瞪大了眼睛,“我去引开鬼子,你带着阿莹走。”   “闭嘴。”吴铭一边胡乱在王莹的肩膀上包扎,一边训斥道:“别磨蹭,快点。”   “向那边冲。”吴铭指着没有枪声的方向,严厉地说道:“把手榴弹和手枪准备好,你们跟在我后面,打开缺口后,你们俩就躺在地上装死,我继续跑,鬼子忙于追赶,应该顾不上处理伤员。”   “知道了,您千万小心。”王莹忍着痛,勉强穿上了鬼子军装,戴上了帽子。   前方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立刻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更加疯狂地嚎叫着向前冲去。   吴铭将仅有的胡椒面撒在王莹和胡青的身上,笑着冲她们俩点了点头,“机灵点,别让我失望啊!”说完转身快速地跑了。   “阿青。”王莹费力地掏出颗手榴弹,“要是被鬼子发现,可不能再被抓住了。”   “知道了。”胡青咧嘴一笑,毫不犹豫了也掏出了手榴弹,放在身下。   一群鬼子追了过来,发现地上躺着五、六具尸体,“砰!”的一声枪响,一个哈腰正要查看尸体的鬼子栽倒在地,鬼子们大吃一惊,纷纷趴倒在地上寻找火力点,从枪声传来的方向来看,那个什么王不四应该就在前面。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一个偷偷抬起头的鬼子帽子被打飞,“追!”带队军官挥着手枪嚎叫着,冲过去抓住该死的支那人,再死几个人也不要紧。   纷沓的脚步声、嚎叫声、枪声渐渐远去,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动了动,慢慢坐了起来。   “阿莹,你感觉怎么样?”胡青扶着王莹,担心地问道。   “还,还好。”王莹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咱们赶紧走吧,要不是老大开枪引走了鬼子,我差一点拉响手榴弹了。”   “咱们往哪边走?”胡青搀扶起王莹,“我背着你吧,这样快些。”   “向那边走吧!”王莹轻轻抬手指了指方向,“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现在也分不清哪里有鬼子,哪里没鬼子了。”   吴铭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要是在白天,恐怕他逃跑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将鬼子吸引过来以后,他又跑了很长一段距离,并且不断地向身后的鬼子射击,以免鬼子回头找王莹她们的麻烦。等到他感觉差不多了,才突然收起了枪,闷头不响地拼命向前狂奔,天快亮了,如果再不把鬼子甩得远一些就真的麻烦了。   后面传来一声狼犬的嚎叫,紧接着是好几条狗的乱叫声,吴铭脸色一变,“难道鬼子放狗了,看来有了一点小麻烦。”边想边稍稍偏转了方向向一条闪着亮光的地方跑去。那应该是一条小溪或是小河,只要过去了,鬼子的狼犬就再也无法嗅出一丝一毫的气味。   四条腿的畜生要比两条腿的吴铭跑得快,离小溪还有二十几米的距离的时候,一条狼犬冲出了树林,低吠着向吴铭扑了过来,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吴铭将手中的步枪一横,跳起一米多高恶狠狠地向他扑来的狼犬牢牢的咬住了枪筒,趁着狼犬拼命撕咬的时候,吴铭的右手飞快地从大腿旁拔出了匕首,用匕首柄狠狠地砸向狗鼻子,“噗!”的一声闷响,狗鼻子被砸塌了,恶犬甚至来不及叫唤一声就彻底死亡。   第二条狼犬紧接着扑了过来,散发着腥臭味的大嘴咬向吴铭的脖子,吴铭一个侧身,匕首由下向上用力一划,狼心狗肺散落一地。   吴铭没有停留,快步迎了上去,不能让这些畜生有协同进攻的时间,趁着它们到达的有快有慢,必须快速地消灭它们。   左手的步枪在狗眼前虚晃两下,趁着狗低腰蓄势的工夫,吴铭狠狠一脚踢了出去,狗哀嚎着飞了出去,没死也暂时没了进攻的能力。   吴铭转身假装逃跑,一条狼犬不失时机地扑了过来,吴铭一个转身,匕首斜插进了狼犬的脖颈,恶犬“呜呜”的惨叫着翻滚在地上,摔倒后伸长舌头喘着粗气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凶人。   “吼,吼。”吴铭示威般地低声对最后一条狼狗叫了几声,作势欲踢,恶犬低吠着张嘴就咬,大嘴里却被塞进了一根枪管,吴铭用力一挑,低下身子用匕首刺进了恶犬的肚子。   吴铭“扑通”跳进了水里,头顶着裤子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的走着。和狼犬搏斗耽误了一些时间,已经能听到鬼子的嚎叫了,现在必须在他们赶到之前钻入对面的树林。   一群鬼子冲出了树林,都愣住了,三条狗尸,还有两条呜呜哀嚎的狼犬,没听见枪声啊,时间也不长,这些经过训练的狼狗就全完蛋了。   “那里。”一个鬼子伸手指着对面,一个下面白花花的家伙正连蹿带蹦地向树林里跑。   “射击!”鬼子军官愤怒地嚎叫一声,举起手枪就射。   枪声一响,吴铭就是一个前扑,翻滚了几下,连爬带滚地钻到树林子里。   “真他妈的没素质,光屁股的也打。”吴铭躺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穿上裤子,屁股和大腿被地上的草根和碎石硌得生疼。   “他妈的,这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吴铭抓起步枪,透过树木的空隙向着对面瞄准着。   鬼子已经架起了三挺机关枪,几个小鬼子端着步枪正在趟着水向这边走过来。   “砰”吴铭一枪击毙了一个走到小溪中间的小鬼子,“哒哒哒……”三挺机关枪喷出报复的火舌,打得树木枝条哗哗地向下落。   吴铭挪动着位置,慢慢地向后面移动,从水里上岸,是一小片河滩地,在这里消灭你们也不迟,老子不和你们玩硬的。   一个小鬼子刚刚踏出溪水,刚要放开脚步,“砰”的一声,子弹击中的他的胸膛,他的身子晃悠了一下,仰面倒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月牙般的月亮映在水面上,剩下的几个鬼子一脸惊慌地向对面盲目射击着,加快了前进了脚步。   这次吴铭选择的位置很低,正好利用这几个鬼子挡住了对面的机关枪,机关枪射来的子弹只能从他的头顶射过。   “砰”又是一枪,一个小鬼子软倒在了水里,慢慢地被冲走了。   在水里行动缓慢,无处躲藏的鬼子们一个个地被吴铭击毙,对面的鬼子军官气得直跳脚,大声吼叫道:“用迫击炮轰击,炸死他。”   “阁下,我们轻装追击,没带迫击炮啊!”一个鬼子傻乎乎地说道。   “用掷弹筒,轰击,机关枪扫射,掩护,进攻。”鬼子军官愤怒地抬脚将这个小兵踢了个跟斗,挥舞着手枪下达着乱七八糟的命令。   “瞎折腾去吧!”吴铭冷笑着看着榴弹爆炸激起的烟尘,又吸了口冷气,用手边揉着屁股边猫着腰跑远了。      第174章 再度会合      为了让王莹和胡青有更好的逃脱机会,吴铭暂时甩开鬼子的追击后,并没有销声匿迹,他变换了方向,直接向大路穿插。   鬼子虽然暂时失去了吴铭的踪迹,但还是保持着一个巨大的松散的包围圈,大路上巡逻队不时走过,岗哨一、两公里便是一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吴铭趴在地上观察了一小会儿,觉得虽然是在白天,但穿过大路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个时候的日本鬼子还没有把主要目标对准敌后的八路军和游击队,要是到了实施囚笼政策的时候,主要公路修得比地面高五尺,两旁挖八尺到一丈的深沟,沟底宽六尺,沟面一丈六,汽车在路上不断运动,吴铭可就没那么容易来来去去了。   侧前方三百米外就是鬼子的一个哨卡,大概有十几个鬼子。吴铭慢慢地向路边爬去,他可不想就这么偷偷摸摸地过去,他要让鬼子看着他穿过大路。   “砰”的一声枪响,一个岗亭外的鬼子突然一头栽倒,其他的鬼子急忙隐蔽起来,四处寻找着袭击者,远处一个人影飞快地跑过了大路。   “向那里跑了。”一个鬼子边喊边端起枪瞄准射击,机枪射手也迅速地调整着,一串串子弹射了过去。   随着枪声和鬼子的报告,各处的鬼子开始向这边围拢过来。   一个小时后,四公里外的岗亭鬼子又向冈村报告,有人穿过大路,还各打死打伤伤了一名帝国士兵。   又过了四十分钟,又有鬼子打电话,他们那里又有人穿过大路,被发现时开枪拒捕,帝国士兵被打死一名。   大半天的时间,竟有六处地方发现了这样的事情,吴铭穿来穿去,每次都“碰巧”被鬼子发现,几条消息让冈村犯了迷糊,不知道这个王不四到底在哪里。经过仔细研究,冈村发现吴铭虽然几次穿越大路,但却有越来越靠近铁路的迹象,为了防止再出现一次重大的破坏事件,冈村不得不抽调兵力,严密封锁通往铁路方向的各条大路,并且向县城发报,提醒县城驻军加强铁路的戒备。经过吴铭这一折腾,参与围杀的鬼子数量大为减少,包围圈已经不严密了。   月亮有气无力地挂在空中,又是一个黑夜,再有两、三个小时便要天亮了。   “阿莹,阿莹。”胡青轻轻抚摸着王莹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地轻轻呼唤着。   王莹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已经不在流血,但她的状况却越来越不好,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两个人藏在一个凹进去的石壁里已经有整整一天一夜了,外边的鬼子被吴铭基本都引走了,密密的树木将这个地方隐藏得很好。   “阿青……”王莹缓缓睁开了眼睛,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抱着我,我好冷啊!”   “嗯。”胡青抹了把眼泪,轻轻地把王莹抱在怀里,“别怕,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值了。”王莹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算起来,也杀了不少鬼子了,就算死在这里也心安了。”   “别瞎说,你不会死的。”胡青将脸贴在王莹的脸上。   “我恐怕是不行了。”王莹艰难地笑了起来,“见不到我妈妈,还有我的弟弟了,真是可惜呀!”   “能看到的,能看到的。”胡青安慰着王莹,可她的眼泪还是出卖了她。   “你听。”王莹突然睁开了眼睛,使劲抓住了胡青的手。   胡青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除了风吹动树枝的“哗哗”声,没有别的声音。   王莹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苦笑着,“我似乎听到了鸟叫,就是老大给咱们的小哨子发出的声音。”   胡青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或许真的是鸟在叫。”   胡青突然抬起了头,倾听起来,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鸟叫声,短暂的几声后就又消失了。   犹豫着,胡青掏出了一个木头做的小哨子,仔细端详着。   “吹吧!”王莹睁开了眼睛,鼓励道:“准备手榴弹,大不了同归于尽。你说呢?”   胡青笑着掏出两颗手榴弹,将拉弦套在手指上,吹了两声小哨子。   等了好长一会儿,就在她俩认为刚才真的是鸟在叫的时候,又响起了哨音,一短两长,离得很近。   “真的是老大。”胡青一脸惊喜,将哨子又送进了嘴里。   吴铭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衣服破了很多口子,裤子膝盖以下都成了布条,边脸上都带着几带被树枝刮出的血痕,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要不是带着枪,那就是一乞丐。   “这小鬼子要是发起疯来,还真是挺难缠的。”吴铭用黑乎乎的手挠了挠头发,自嘲地笑道,随后又关切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还抹眼泪呢?”   “还好。”王莹尽量轻松地低声答道,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抽出刺刀,开始吹起树枝来。不大一会儿工夫,几根插在地上的大树枝围在了这个小洞外,吴铭脱下衣服,又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搭在树枝上,基本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你给照着点,我看看她的伤口。”吴铭将小电筒递给胡青,伸手解开了王莹肩膀上的绷带。   “怎么样?”胡青看到吴铭盯着伤口,皱着眉头不说话,不由得担心地问道。   吴铭淡淡地笑了笑,冲着王莹说道:“我要把里面的子弹取出来,很痛,你不会挺不住吧?”   一个小小的火堆燃烧着,映着王莹苍白的脸庞,她紧闭着双眼,嘴里咬着毛巾,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刺刀剜开了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流了出来,吴铭用刀尖在里面慢慢地试探着,然后停了下来,突然用力一挑,“唔”王莹的身体不由得颤动了一下,又无力地倒回了胡青的怀里。   吴铭将一颗子弹里的药倒在伤口上,“呲”的一声,皮肉烧焦和硝烟的味道充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等到王莹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灰蒙蒙地有些发亮,她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她正躺在睡袋里,胡青向她的嘴里喂着水。   潺潺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王莹偏了偏头,吴铭正蹲在一条小溪边,掬水洗着脸。   “你还瞅他呢?”胡青笑着说道:“你昏迷以后,他拿火烧你,我到现在还有些害怕呢!”   “他总有些奇怪的办法。”王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鬼子发现了。”   “那倒没有。”胡青摇了摇头,“可是我们怕鬼子发现火光,就转移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吴铭拿着一条湿毛巾走了过来,随手扔给胡青,“你们俩都擦把脸,像个花脸猫似的。”   “老大,你这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吧!”王莹感激地轻声说道。   吴铭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笑着说道:“今天睡午觉,好好歇一歇,天黑了咱们再上路。”   “嘿嘿。”吴铭突然坏笑起来,“没想到你的皮肤这么白,还很细腻呢!”   “后悔了不是。”王莹轻轻地笑着,“在姐妹当中,我可是数得着的俊俏。”   “唉。”吴铭故意叹了口气,看着胡青的背影,轻声说道:“后悔了,要是早下手就好了,现在人家有人了,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瞎说。”王莹白了吴铭一眼。   “我是什么人哪?”吴铭抚了下头发,做了个很酷的表情,“我是情场杀手鬼见愁,你这样的小姑娘有什么心事,哪能逃过我的火眼金睛。”   “你当你是孙猴子呢?”王莹瞅着吴铭,似笑非笑地说道:“孙猴子也只能分辨人和妖,也猜不透人的心里吧!”   “嘴硬吧你。”吴铭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又正色说道:“对感情上的事情,我多少比你这个雏懂得多一些,劝你几句也很正常。你要是觉得他不错,就对人家好点,要是你对他根本没有感觉,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省得他心里再胡思乱想,这样不上不下反而更不好。”   王莹转过头,瞅着天空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或者期待什么?都可以明确地对他提出来。”吴铭伸出手,恶作剧地遮住了王莹上方的阳光,“看他怎么答复,难道让鬼子追都不怕,还怕他一个小伙子吗?数得着的俊俏,你不可这点信心都没有吧!这可太给老大我丢脸了。”   王莹哭笑不得地望着吴铭,点了点头,“您就说吧,没被鬼子打死,倒要被您给气死了。”      第175章 最后的机会?      在晨曦微露的时候,趁着鬼子摸不清他们的去向,包围圈有所松懈的时候,吴铭和胡青、王莹经过艰苦跋涉,晓宿夜行,躲开了日本鬼子,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很熟悉的感觉啊!”吴铭看着周围的山林,感慨地说道,又回头看了看胡青和王莹,“你们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胡青四处瞅了瞅,摇了摇头,“还是快点走吧,这两天光啃干粮,我的胃有点难受。”   “我还记得这里。”王莹趴在胡青的背上,微笑着看着周围,“前面不远就是那个山洞吧?咱们在那里过的年,吃的饺子。”   “不错,观察力有提高。”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又指着胡青说道:“你呀,到什么时候也就是个挑夫。”   “我愿意当挑夫。”胡青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样?要是没有我,谁能把阿莹背回来,要不是我有力气,那么多东西谁来背。”   “算了。”吴铭无奈地摆了摆手,“你愿意就行,我懒得管你。”   看着三个人的狼狈样,成晓怡她们大吃一惊,不仅电台没了,王莹还受了伤,连吴铭都像个武装乞丐似的。   “别问了。”吴铭一屁股坐了下去,“小林子,你去给王莹重新上药包扎,小成子,你赶紧给我们弄点热汤热饭,等我吃饱喝足,再给你们慢慢讲。”   林霞香愣了一下,直到成晓怡拉她,才明白这个小林子就是自己。摇了摇头,招呼人把王莹抬了进去,边走边嘟囔道:“刚回来就给人家改名字,小林子,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嗨,小韩子,你瞅什么呢?”吴铭又招手将韩寒叫了过来,“电台没了,不过我答应过的,这两天一定给你再弄一台,你就不用担心了。”   韩寒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一部电台而已,我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在最后一次发报的时候已经让上面再送一台过来了,估计也快到了。”   “那可不行。”吴铭摇了摇头,“答应过的事,我一定要办到,不过既然你有电台用,那我就不着急了,等我养足精神,肯定弄一台还给你。”   “好吧!你既然想这么干,我也不好拦着你。”韩寒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吴铭摆了摆手,说道:“我先稍微休息一下,你们先散去吧!”   看来是把鬼子想得太简单了,这一次被追得很惨,差点被包了饺子,自己来到这里后一向顺风顺水惯了,确实有些太自大了。吴铭闭着眼睛,仔细地回想着,用电台引诱鬼子的计划已经基本失败,现在是不是有必要打这一仗呢?如果鬼子大批人马杀过来,这十几个人能行吗?自己这些人应该是做为一个小型的特种作战单位使用,应该进行小规模的伏击,破坏,斩首之类的行动,而不是与敌人进行大规模的搏杀和战斗,看来自己是有些太心急了,也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了。   “在想什么呢?”成晓怡轻声唤道:“出去吃点东西再睡吧!”   吴铭缓缓睁开眼睛,轻轻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示意成晓怡坐下,慢慢地说道:“关于这次的行动,我有些草率了,毕竟鬼子有百八十人,硬要吃掉他们很勉强,而且还差点把王莹搭进去,我就是在想这些事情。”   “也不能这么说。”成晓怡坐了下来,想了一下,说道:“计划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而且这也是最快的最见效的办法,否则我们也担心那边不会接受我们的要求。”   “欲速则不达,太心急了反倒坏事。”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不是抱有这么急切的念头,而且低估了鬼子的决心和能力,我们哪会这么狼狈。看来,以后还得要小心谨慎才行,毕竟大规模的歼灭战并不适合咱们这样的小部队。”   “好在都没出事。”成晓怡笑着宽慰道:“阿莹也只是身体弱一些,现在也没有了什么危险,以后再仔细计划好了。”   吴铭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好,我们搭上了张五这条线,有了耳目,想打鬼子的主意也容易些。”   “我想先报复下鬼子,给阿莹报仇。”成晓怡笑着说道:“顺便也让鬼子知道,大名鼎鼎的王不四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追的。”   吴铭略微想了一下,点头赞同道:“今晚就出去看看,以十五公里为界,有合适的目标就干,打完就跑。对了,你们弄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成晓怡非常自信地说道:“就是鬼子真的能追到这里,也让他们死伤惨重。还有这个山洞,里面可是陷阱重重,不死也得脱层皮。”   “消失了,就这么消失了。”冈村敬野万分焦躁地喃喃自语着,来来回回地在屋内走着。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却没有一点睡意,甚至连晚饭都没吃也不感到饥饿。   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折腾了好几天,却要无功而返,确实很让冈村难以接受。更何况还伤亡了不少的帝国士兵,自己的撒网战术本来已经见到了效果,追击的部队甚至已经看到了逃跑的人影,缴获了他们丢弃的电台,可又怎么让他破网而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呢?   一天多了,各处部队传来的报告都是没有收获,这个时候,哪怕再损失些士兵,也会让冈村有些希望,可偏偏就是一切正常。   “支那实在是太大了。”冈村苦笑着看着地图,“连八路军的游击队那么多人都可以躲藏起来,让皇军的扫荡一无所获,更何况这区区十几个人,想要在这么大的地域内找到他们,凭自己调动的这些人马确实有些勉强,好在象王不四这伙死心对抗皇军的人不多,否则大日本皇军可就举步唯坚,再无宁日。”   “报告。”一个日本鬼子高喊一声,迈步走了进来,“刚刚传来的消息,运送补给的两辆汽车遭到袭击,护卫汽车的十二名帝国士兵全部遇难。”   “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抓到袭击者?”冈村的眼神锐利起来,追问道。现在的冈村是不怕你出来骚扰,就怕你闷声不动,让他无处下口。   “在这里。”鬼子兵指着地图说道:“听到爆炸声和枪声后,巡逻队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但是战斗的时间很短,袭击者已经逃遁了。”   冈村看了看地图,抬手又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马上通知矢村,率挺身队赶去,多带军犬,一定要找出袭击者逃遁的方向。”   “等等。”冈村唤住了走到门口的鬼子,伸手抓起了上衣,说道:“时间紧急,还是我亲自去吧,也许这是围杀王不四最后的机会了。”   黑暗中,几个人影急速地奔跑着,正是在公路上袭击完鬼子的吴铭等人。   “就到这里吧!”吴铭停下了脚步,低声对成晓怡说道:“这里离山洞不算远,而且现在鬼子应该赶到现场了,按照商量好的,我潜回去再寻找机会,你们分成两组,梯次接应。”   “小心一点,没有机会就别勉强出手。”成晓怡轻声嘱咐道,挥了挥手,队员们开始分散开,紧张地布置起来。   吴铭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山洞里,王莹抑制着困意,一支手摆弄着小哨子,不时倾听着传来的动静。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韩寒端着碗热水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喝完水就先睡吧,有王大侠领着,肯定没事的。”   王莹喝完水,轻轻摇了摇手,“你先去睡吧,我再等一会儿。”   “那怎么行?”韩寒坐了下来,摇着头,“走的时候,她们要我照顾好你,病人没睡,我怎么能离开呢?”   “随你便。”王莹面无表情地说道,微闭双眼不再说话。   一时间无语,两个人就那么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良久,韩寒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这副病弱的样子,楚楚可怜还是蛮好看的。”   王莹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难道你希望我好不了,永远是个病人吗?”   “不是,不是。”韩寒慌忙摆着手,又使劲打了下自己的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希望你早些痊愈,我……”   “好了,我知道了。”王莹淡淡地笑了笑,“以前没发现你嘴这么笨哪!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呢?”   韩寒尴尬地笑着,“我一见你瞪眼,我就……嘿嘿嘿嘿。”   王莹轻轻摇了摇头,几乎不意觉察地叹了口气。   “其实,其实你们不用如此冒险的。”韩寒挠了挠脑袋,说道:“即使上边不答应你们的要求,我倒是可以想个办法让你们如愿以偿。”      第176章 毒弹      风一阵阵地把树枝吹得哗哗作响,细雨如织,簌簌作响,朦胧的天空罩在头顶,朦胧后仍旧有着不知是月亮还是星星。   吴铭轻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远远地注视着鬼子的动静。已经有两、三个巡逻队来到了现场,由于都是军队中的士兵,只能进行简单的警戒和搜索,而且没有军犬,稀稀拉拉的小雨便得他们似乎进展不大。几个军官模样的家伙正在指手划脚地争论着,看来他们对于追击的方向还存在不同的意见。   六百多米的距离,对于吴铭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外围警戒的那些鬼子散兵却是有些麻烦。想了一下,吴铭把消音器装在了枪口,这还是改造完枪支后第一次使用。装上消音器的枪,子弹的射程和精度都要受到影响,本来距离再远一些,吴铭也有把握击中目标,现在却不太有信心一击必杀,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排子弹,装入了枪膛,这五发子弹的弹头不仅经过了钝化处理,能起到达姆弹的一些作用,而且都是在蛇毒中泡过的,哪怕不能击中要害,只要击中敌人,也是很有杀伤性的吧!   下半夜两点了,吴铭看了一下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支伪军的部队,可以看得出来,鬼子的警戒圈明显的松懈下来了。在几个鬼子的指挥下,战死鬼子的尸体都被摆到了一旁,伪军们开始收拾路上的汽车残骸,填平路上因为爆炸而形成的大坑。   吴铭将准星对准了一个看起来官最大的鬼子,这个家伙在那里指手划脚地指挥着,就是你了,很幸运,第一个尝尝我的毒弹吧,吴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亮点,吴铭不由得停下了射击的动作,“嘟嘟”两声汽车鸣笛声,原来是鬼子的汽车开过来了。三辆鬼子军车鱼贯而行,一个鬼子军官飞快地跑上去联系。   汽车一停,冈村便跳了下来,车篷一掀,秋叶挺身队的队员们牵着狼犬扑通扑通跳下车,粗暴地将伪军赶到一边,开始仔细地检查尸体、受损的车辆。   冈村慢步地向前走着,不时地发问,身后便是最先赶到现场的巡逻队军官,恭恭敬敬地描述着当时现场的情况。   “你是说,当时袭击者人数不少。”冈村站在细雨中,向四周看着,淡淡地问道。   “是的,阁下。”鬼子军官点了点头,“从遇难帝国士兵的尸体来看,袭击者采取的是两面夹击,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解决了战斗。”   “下雨啦!今年的第一场雨。”冈村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并且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看着掉在上南的雨滴。   鬼子军官愣了一下,接口道:“是啊,这场雨对我们的追捕很不利,恐怕军犬也……”   冈村没有说话,心里想道:“这个家伙说得不错,难道上天都在帮王不四吗?”   “噢”冈村突然痛叫一声,身体晃了晃,伸手捂住胸口,鲜血马上染红了白色的手套。   “保护阁下,寻找袭击者。”旁边的鬼子军官反应很迅速,立刻做出了反应,一边伸手扶住冈村,一边大声提醒着周围的鬼子。   吴铭转移了枪口,瞄准了鬼子汽车的油箱,子弹虽然经过了处理,增加了磨擦力,但却不能将汽油引燃,除非是曳光弹。   汽油顺着弹孔流淌出来,汇成一片,流到车下,越来越多。忙乱中,却没有鬼子注意到这种情况。   “在那边。”冈村强忍着疼痛,用手指着自己大概判断出来的射击方向。   扶着冈村的鬼子军官将冈村交给一个鬼子卫生兵,推开保护的人墙,拔出手枪,便要指挥鬼子冲锋。   梆的一声,吴铭射出的子弹与汽车的底板猛烈的碰撞,激射出了一点火花,“轰”的一声,蓝色的火焰迅速地从车下燃烧起来,不大一会儿,汽车便被包裹在大火之中。   鬼子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离汽车实在是有些太近了,转头大声吼道:“快将冈村阁下抬到别处。”   汽车起火、引爆,接着又是再次引发更大的火灾,最后连同汽车的发动机也跟着起火爆炸。   吴铭趁着鬼子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的空当,快速地向后爬去,避开了两个外围警戒的鬼子后,猫着腰顺着事先看好的一道小沟飞快地跑了起来。   跑出一段距离后,鬼子还是发现了吴铭的身影,嚎叫着在后面追赶起来,子弹“嗖嗖”地从吴铭身旁飞过。   借着地形的掩护,吴铭灵活地忽跑忽爬,始终和鬼子保持着三百多米的距离,甚至还击毙了两个冲在前面的鬼子军官。   蛇毒主要含蛋白酶、多肽类及多种酶,依成分作用不同可分为神经毒、血液循环毒和混合毒。蛇毒可随血液或经淋巴液扩散人体。在毒蛇分泌的毒素中,血液循环毒素和神经毒素最为多见。神经毒由于初期局部症状轻微,发作后毒素吸收迅速,其后果相当严重。冈村所中的子弹,恰恰抹的是最厉害的神经毒素。   “阁下,您怎么了?”刚刚赶到的矢村正太悲不自胜,呼唤着已经出现视力模糊、呼吸困难、四肢瘫痪的冈村敬野。   冈村勉强抬了抬手,嘶哑着吐出两个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你们马上护送冈村阁下去县城医院,全力抢救。”矢村正太看着自己的师长变成了这副模样,愤怒已极,冲着旁边的鬼子吼道。   “挺身队全体队员,跟我追过去,杀了王不四,给冈村阁下报仇。”王不四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矢村只觉得浑身发热,愤怒的嗥叫一声后,拔出手枪对着枪响的方向一指。   “报仇。”周围的鬼子狼嚎般地应和着,几十个挺身队队员立刻恶狠狠地扑了过去。   跑着,跑着,前边不远处突然立起了一个人影,打着吴铭熟悉的手势。在手势的引导下,吴铭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了这一小片地域。   “您又惹得谁了,鬼子这么没命地追赶。”成晓怡趴在地上,笑着问道。   “不知道是谁,反正是个官。”吴铭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向枪里压着弹夹,说道:“打一下就走,不给鬼子包抄迂回的机会。”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追赶的鬼子便清晰可辨了,一个个满脸凶狠的样子。   “砰”的一声枪响,两百米外的鬼子扑通倒下去一个,溅起了不少泥水,吴铭率领着手下向鬼子射出了仇恨的子弹。   追上来的都是鬼子,那些伪军因为体力太差,早就被甩到了最后面。遭到袭击后,鬼子们立刻寻找隐蔽物,或趴在地上,向前方射击。   “砰”又是一声枪响,一个在树后探出脑袋的鬼子脑浆迸裂,倒在地上。   “哒哒哒……”鬼子架起了机枪,将弹雨撒向吴铭等人的阵地。   趁着吴铭等人的火力停歇的时候,一小群鬼子在军官的指挥下嚎叫着冲了上来。   吴铭就地翻了两下,避开了鬼子机枪的扫射,机枪一停,他便伸出枪管,瞄准机枪手,扣动了扳机。   另一个鬼子扑上来,推开死去的机枪手,刚端过机枪,又是一颗子弹飞了过来。   “哒哒哒……”胡青手里的机枪趁机喷出了一道火舌,将冲过来的鬼子打倒了一片。   “撤退。”吴铭不停地照顾着机枪旁的鬼子,高声喊道。对面的鬼子是越来越多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被一点小胜利冲昏了头脑。   看到对面的人影借着树木的掩护转身逃跑,一个鬼子小队长从地上跳起来,指挥士兵爬起来追赶。   “轰”一声爆炸,几个鬼子倒了下去,其余的鬼子又趴在地上,紧张地四处张望。还有敌人隐藏在暗处掷手榴弹,支那人还真是狡猾呀!   机枪,步枪,手枪冲着树林一阵乱射,这下看你往哪藏,鬼子们红着眼睛站了起来,边向可能的藏身地射击,边向前追去。   “轰”,火光一闪,爆炸再次干掉了两个鬼子。   “八嘎。”一个卧倒的鬼子胳膊被地上的一个尖东西扎破了,他怒骂着,拿起来一看,不过是一个小木块上钉着一根钉子,他愤怒地将这个东西扔得远远的。      第177章 致命武器      “小心脚下,有绊雷。”急急忙忙追过来的矢村正太很有经验的大声命令道。   鬼子兵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有人在暗处投掷手榴弹,而是脚下有陷阱啊!   矢村正太和挺身队的队员由于吃过亏,所以有些经验,为了加快追击的速度,他将自己的手下派到了前面边搜索边前进,又命令其它的鬼子绕得远一些,迂回过去。   “哧”,一个挺身队鬼子刚剪断一根细绳,落地的脚上却发出的剧痛,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不由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块钉着钉子的小木块牢牢地粘在鞋底上,简单包扎后,这个鬼子瘸着腿继续向前走,矢村阁下的眼睛都红了,如果因为这点小伤便不再追赶,他肯定会训斥自己,大日本帝国的士兵是不会害怕支那人这点偷偷摸摸的小伎俩的。   遭到钉子暗算的不只这一个鬼子,通过这片诡雷、钉子的区域后,虽然再没有鬼子被炸伤炸死,可还是多了七、八个行动稍有些不便的家伙。   “天快亮了,不用再浪费手榴弹了,随便扔些钉子就行。”吴铭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直接到布置好的阵地去等鬼子,别忘了派两个人回山洞保护一下王莹和小韩。”   “明白了。”成晓怡点了点头,迅速地安排完毕,一行人放弃了阻击,快速奔跑起来。   山洞里,王莹若有所思地望着韩寒,冷冷地问道:“既然你伯父是什么军的军长,为什么你不当兵,却要参加军统呢?”   “我家就我这么一个男丁,伯父根本不让我上战场。”韩寒一脸委屈地大倒苦水,“我参加军统,这还是偷偷摸摸的呢!”   “不过,如果我倒是可以试着说服伯父,让你们到他手下当兵,我堂兄是德国留学回来的,他肯定对你们的战术技能感兴趣。”韩寒继续说道。   “很有把握吗?”王莹微微有些心动。   “应该……没问题吧!”韩寒也不是十分肯定地挠了挠脑袋,接着又补充道:“我和堂兄关系特别好,伯母也特别疼我,我尽全力帮助你们。”   王莹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等把电台拿回来,你能先和你那个伯父商量一下吗?”王莹抬起头,轻声说道:“你伯父的部队驻扎在哪里?不会是后方留守吧?”   “当然不是。”韩寒笑着说道:“为什么派我来这里,你还不知道吧?要想回国统区,肯定少不了军队的全力接应,如果遇到困难,我伯父肯定会不惜血本来救我的。”   “明白了。”王莹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因为……”韩寒听了这话,很生气,腾地站了起来,瞪了王莹一会儿,又有些无奈地坐了下来,盯着王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说实话,我对你很有好感,很佩服你,所以才想帮助你们。”   王莹的脸红了一下,转眼又有些黯然,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躺了下去,轻声叹息道:“谢谢你,如果你愿意,那就保持这份好感吧,直到鬼子被打败,到那个时候要是我还活着,也许……”   韩寒细细思考了一下,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发现王莹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好又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弯下腰轻轻地给王莹盖上被子,没想到手指不小心碰到王莹的身体后,王莹立刻如同受惊的小鸟一样吓了一跳。   “没事了,你也去睡吧!”神色马上恢复正常的王莹轻轻说完这句话后又立刻闭上眼睛,韩寒耸耸肩膀,总算对自己好点了,从说话的语气能听得出来。   “怎么回事?”矢村正太黑着脸训斥道:“就这么点小伤,你们便受不了了,真是给大日本皇军丢脸。”   被抹了蛇毒的钉子扎破脚和胳膊的鬼子开始出现了不同的症状,因为他们的剧烈活动加快了体液的循环,导致蛇毒很快地发生了作用。   再加上吴铭等人胡乱抹的蛇毒又不是一种,所以鬼子有的呼吸急促、心律紊乱,有的视力模糊、头昏、嗜睡、四肢无力,便得矢村正太并没有准确判断出他们已经中毒了。   “扑通”一个中毒的鬼子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   其它的中毒者现在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了,摇摇晃晃的茫然地看着矢村正太。   “难道,是中毒了。”矢村正太喃喃自语道,挥手叫过一个卫生兵,命令道:“马上检查他们的伤口,看看有什么异常。”接着又扭头望了望吴铭等人逃走的方向,不甘心地对身旁一个小队长说道:“你的人留下,照顾他们,我率其它人继续追赶。”   鬼子小队长犹豫了一下,如果这样安排的话,矢村正太身边的人只有四十多个,力量是不是有些单薄,“阁下,这是不是有些冒险,为了您的安全,请您慎重考虑!”   矢村正太现在只想着抓住那个可恶的王不四,为自己尊敬的师长报仇,哪里还会考虑什么安全不安全,他摇摇头,说道:“现在不是考虑我安全的时候,而是怎么抓住袭击者,再三的挑衅皇军,如果再没有些战果是无法向司令官阁下交待的。执行命令吧,少尉。”   雨早已经停了,天色大亮起来,云慢慢地散开,被拖开的帷幕越来越大,一块美丽的蔚蓝色的天空,明净而深远,展开在大地上。   成晓怡她们布置的阵地离所住的山洞并不太远,应该就是山洞所在的后山,一条小溪在山下流过,应该是原来矿工们用来冲刷矿石用的。小山坡上都是碎石,半山腰有一个被堵塞得只能容一个人爬进去的小洞口,直通山洞。   吴铭在小洞口旁边的碎石堆旁将事先埋好的炸药装上雷管,接上导火索,直接连到了小洞口里面。笑着拍了拍陈丽娟的肩膀,说道:“在洞里把导火索放得远一些,可别把你给炸着了。”   陈丽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跑到洞口爬了进去。   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边向对面的阵地跑,边想道:这个成晓怡还真是很厉害,这个大炸药包要是爆炸,崩起的石头由于山体的阻挡,能起到定向雷的效果,要是鬼子没看出来危险,冒然通过这里进攻他们占据的阵地,这阵密集的石头雨肯定让他们伤亡惨重。   矢村正太率领着四十多名挺身队队员从远处露出了身影,几个小时的奔跑再加上是下雨天,每个鬼子身上都满是污泥,疲惫不堪。   “在那里,支那人在那里。”一个鬼子喘着粗气,指着远处吴铭的背影叫唤道。   矢村正太举起望远镜了望着,小溪斜对面的山上还有不少人影在晃动,并没有离去的样子,看来这便是袭击者的全部人马了,难道他们不跑了,要在这里与皇军决战?   仔细观察权衡后,矢村正太认为可以发动进攻,因这一路上有很多乱石堆和大石头可以隐蔽,小溪里的水也不深,对冲锋的速度影响并不太大。   “冲上去,先进行机枪压制,然后再冲过小溪。”矢村正太对手下几个军官交待道:“如果敌人向山里逃跑,千万不要过于深入,王不四实在是非常的狡猾。”矢村已经从激怒的状态下冷静下来,“马上发报,向附近的皇军求援,我们的任务就是死死地咬住敌人,等到各部到位,再一举围歼。”   “小鬼子要是不上来,咱们就撤退,我看他们着不着急。”吴铭在望远镜里看着远处的鬼子始终没有动静,有些纳闷,“会不会是在联络别的鬼子,要包围这里呀!”   “没那么快。”成晓怡摇了摇头,建议道:“先做个继续逃跑的样子,看看鬼子的反应。”   “不好,该死的支那人要跑。”矢村正太从望远镜里看见对面的几个家伙要跑路,急得直跳脚,“先不要发报,追上去,咬住他们。”矢村正太焦急地指挥鬼子开始冲锋。   “轰”,半山坡上的一个大石堆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烈爆炸,飞舞起来的大小石头让天空都随之一暗。      第178章 讨论      几十斤烈性炸药的威力非同小可,炸起的石头象雨点一样落在坡下的鬼子身上、头上,好半天才停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由于距离较远,这次爆炸造成的伤害效果远没有头一次使用那么巨大,死的鬼子不多,伤的倒是不少,四十多人的挺身队几乎失去了一多半的战斗力。   矢村正太虽然戴着钢盔,可左臂还是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伤了,“退回去,退回去。”他嘶声喊着,率领着鬼子又撤了回去。   鬼子们非常狼狈,有的头破血流,有的胳膊断腿折,全身而退的不过十几个。   望着眼前凄惨景象,矢村正太知道自己这次又失败了,虽然加上受轻伤的人员,勉强还能拼凑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队伍,但是再勉强追赶已经失去了意义,带着这些残兵深入山林反倒有被敌人拖垮吃掉的危险。   矢村正太举起望远镜,对面的敌人已经不见了人影,又跑掉了,他无比愤恨地狠跺了下脚。   “今天不赶尽杀绝了?”成晓怡走过来,坐到正躺在刚刚冒出绿色的草地上闭目养神的吴铭身旁,笑着问道。   “那样要费点劲儿。”吴铭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空的浮云,“而且这周围还有别的鬼子,会合起来了是很难缠的。”   “恐怕你还是在想昭和日的行动吧?”成晓怡笑着说道。   “有那么点关系,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人不太习惯吃苦。”吴铭笑了起来,“那里离山洞太近,惹得大队鬼子来搜山,咱们不是又要露宿荒野了吗?山洞里好歹比外面强一些不是。”   “明白了。”成晓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鬼子研究过我们的行动规律,不会认为咱们会再回去,自然不会注意那个地方。”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吴铭坐了起来,“在别处打下,哪怕只露个脸,等到半夜再潜回去,至于昭和日吗?”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先看看张五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再定吧,如果不好下手,咱们也不用去撞铁板不是。”   “您没有必要冒险。”成晓怡轻轻捋了下头发,“就让我们姐妹们顺其自然吧,现在感觉在哪里都无所谓,不是有诗说,青山处处埋忠骨吗,死得有意义,死得心安就好。”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成晓怡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的头发都长了,等我有时间给你们剪短点吧!”   头发长了可以剪短,可这心绪,能够断绝吗?吴铭边走边想,成晓怡的话不外乎是安慰他,因为谁都知道他想走,早就想走。   我怎么变得有责任感了,吴铭站在山顶,不可思议地挠着脑袋。或许是从沈敏,还是从黄玉霜那里改变的,他有些想不明白。   此时,华北日军正在进行南号作战计划,主要在冀南、冀中进行扫荡,妄图巩固后方,将占领区由点变成线,甚至变成面。   由于日军的南号作战遭到了英勇的抵抗,执行得并不顺利,使得各地日军频繁调动。在冈村敬野重伤,秋叶挺身队损失惨重,扫荡游击队没有进展,又无法准确围杀吴铭等人的情况下,秋水龟次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各个主要据点都加强了戒备,严密地注视着吴铭等人的动向。   吴铭率领着手下又潜回了山洞,歇息一天后,他和韩寒换上了百姓的衣服,去接取新的电台,顺便去联络点看看张五传出来的情报。   “你们军统动作还是很迅速的吗,这么快便把电台偷运过来了。”吴铭边走,边对着韩寒问道。   “不是新运来的。”韩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为了保险起见,上次是两组运输电台,一台我取回来用,另一台便藏在情报员家里,作为备用。”   “情报员?”吴铭奇怪地看了看韩寒,“你还隐瞒了什么?在鬼子占领区你们的力量到底有多少?”   “呵呵。”韩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组织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据我所知,在北平、上海等大城市,组织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韩寒慢慢地解释道:“可是象县城、农村,就非常薄弱了,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大行动,而且也很少给他们下任务,主要还是长期潜伏。”   “为什么不重视……”吴铭突然停住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因为在敌后国府的武装力量并不多,也不强大,所以你们并不重视。”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韩寒很佩服地点头,说道:“象共产党的什么游击队,小打小闹能成什么气候。”   吴铭沉默不语,呆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敌后抗战是很艰苦,不过,嘿嘿。”他不再说下去了,正因为国府并不重视敌占区抗日,才让共产党的武装力量迅速壮大起来,等到日本鬼子投降,才能与国民党分庭抗礼。   “如果那件事能谈妥,您真的要离开吗?”韩寒愣了一会儿,见吴铭不再说话,便开口问道。   “是的。”吴铭点了点头,“你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我看也是可行的。”   “她们很舍不得您哪!”韩寒稍有些嫉妒地说道:“听她们说话便能听出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吴铭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只能稍微影响一下,是对是错我都没把握。”   他转身有些调侃地对韩寒说道:“你也太笨了点,连个女人也搞不定,难道你在军统没有受过引诱女孩子的训练吗?”   韩寒有些愕然地盯着吴铭,“有这种训练吗?等我回去后得好好问问。”停顿了一下,韩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您在骗我,哪会有这种东西呢?我对她可是真心的。”   “真心不真心就用时间来证明吧!”吴铭拍了拍韩寒的肩膀,“你知道她们的遭遇,也应该理解她们的心理变化,虽然她们表面都很坚强,但是内心的自卑感还是很重的,所以就有一种恐惧或者是抗拒的心理,你要有耐心。”   “我明白。”韩寒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给她们个机会,让她们证明自己,您不是也这么做的吗?”   “这样做也是有缺点的。”吴铭有些无奈地说道:“女人哪,她们现在已经不习惯去做一个女人了。”   “确实如此。”韩寒苦笑着踢走了脚下的一块石头,“象一座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是这种感觉。”   “那就融化她。”吴铭大笑起来,“死缠烂打,没皮没脸,肯定能攻克这个堡垒,好好努力吧!我很看好你的,韩寒同学。”   “不管成与不成,咱们都不能再耽误他了。”成晓怡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姐妹们说道。   “为了阿敏,更为了他。”王莹苦笑着,“咱们拖累他也够久了,是该让他自由了。”   “不知道那个小韩说的有几分把握。”柳华皱了皱眉,询问般地望着王莹。   “我不知道。”王莹瞅了瞅柳华,“你为什么看着我呢?眼神怪怪的。”   “呵呵,没什么。”柳华干笑了两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要不,咱们还回青龙沟得了,或者去参加游击队?”胡青试探地说道:“那里有不少熟人,反正能杀鬼子就行呗。”   “不行。”王莹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看他们抓的鬼子俘虏了吗?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看不惯。”   “老大也看不惯。”成晓怡说道:“他说过,对鬼子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盲目的宽容反倒让鬼子觉得中国人软弱可欺。要不是他把王不三安排进去,恐怕早就和游击队吵起来了。”   “老大说过,既然号称人民的军队,当然要为人民作主。”柳华接口继续说道:“他们拿老百姓种出来的粮食给鬼子吃,优待没有经过老百姓审判的鬼子,就是不对。”   “那咱们就单干。”成晓怡突然像解脱般地笑了起来,“咱们姐妹们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轰轰烈烈,让大家都记得曾有这么一支不怕死的女兵。”   “就是,讨论个什么劲。”胡青不满地说道:“大不了是个死,还能怎么的,有吃有喝,能杀鬼子,咱们姐妹们还怕什么呢?”      第179章 分手      “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要先回去。”王莹轻抚着自己的伤口,“即使国府不答应咱们的条件,有小韩的帮助,再加上咱们的努力,再偷偷地聚集起来也不算太困难。”   成晓怡沉默了一下,赞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想让老大担心,让他无牵无挂地走,那就这么定了吧!”   事情发展得非常顺利,吴铭和韩寒不仅拿回了电台,而且还取回了张五放在联络点的情报,使吴铭对鬼子的情况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这是上面的回复。”收完电报后,韩寒略有些郁闷地将纸递给了吴铭,“还是有点希望的,虽然并没有明确肯定。”   “你们怎么想?”吴铭粗略看过一遍后,又随手给了成晓怡。   成晓怡和几个女兵们看过之后,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那就先回去吧,相信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   吴铭已经注意到了她们的小动作,淡淡地笑着,在他心里并不把这件事看得太重,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在感情上他倒更希望这些受过苦难的女人们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好了,说不定对你们还有些帮助。”吴铭抬起头正色说道:“你们回去后,国府那边肯定会造些舆论,来激励民心和士气,我希望你们在面对那些报纸媒体的时候,把成绩尽量夸大一些,把能力说得强一些,再把你们的决心和打算和盘托出,说得越慷慨激昂越好,这样或许能让那些大佬重视起来。”   “好办法。”韩寒在一旁拍手叫好,“让舆论同情我们,支持我们,这样胜算更大。”   “我们?”王莹瞪了他一眼,不悦地反问道。   “口误,口误。”韩寒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别动不动就挑毛病。”吴铭瞅着王莹,假装不高兴地训斥道:“小韩又不是外人,老说人家,你是不是看他好欺负。”   “没关系,没关系。”韩寒见王莹受窘,连忙摆手表示不在意。   “小韩是个好人。”吴铭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不要认为军统都是些搞阴谋诡计,黑暗中见不得人的家伙,秘密战线也是抗日吗,人家真心诚意地帮助咱们,你们不要瞧不起他。”   “我没那个意思。”王莹有些委屈地辩解道:“我们都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掺和在里面,我……”   “我不也是男人吗?”吴铭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而且还是个比较色的男人,你们怎么对我那么好。”   “那不一样。”胡青在旁插嘴道:“你和阿敏勾搭在一起,也就是一家人了吗?我们应该管你叫妹夫或姐夫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吴铭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如果在那边过得不如意,你们便去找阿敏和玉霜吧,相信她们会让你们过得有意思一些。”   “这是在北平的联络点和暗号。”等众人都散去后,韩寒轻声说道。   吴铭皱了皱眉,伸手接过小纸条看了看,“我可没加入你们组织,你给了我这东西,我也不一定去。”   “呵呵,您现在名义上可是我们军统的人,为了她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韩寒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您的提议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可这也是我们军统表示的一点诚意。”   “拿一些可有可无的小虾米来糊弄我。”吴铭扬了扬手中的小纸条,鄙夷地说道:“你以为我这么容易相信吗?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计较,反正我是自由之身,没人能命令我,更别说强迫我做事了。”   “那是,那是。”韩寒苦笑着点了点头,“组织上大概还是不太相信您的实力,等到您干几件大事出来,那帮官僚肯定会重视起来的。”   “到时候再说吧!”吴铭转身向外走去,“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我也解脱了,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手枪、消音器、几个弹夹被平整地放在箱子底部,上面用布缝了个夹皮,又放上了一些日用品。   “这是怎么了?”吴铭看着几个女兵有些黯然地替他收拾着东西,不由得笑着问道:“气氛这么压抑,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有那么点。”王莹有伤,所以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动手,微笑着说道:“您可没少虐待我们,还没等我们练好身手,打还给你,就要分开了,让我们心理不平衡。”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吴铭装出信以为真的表情,说道:“阿敏还有机会,你们要想过瘾也行,回去后找阿敏,等我回去把你们都收到房里,咱们以后在床上打,那才是真功夫呢!”   “呸,呸,呸。”胡青不屑地啐道,“象阿敏那么傻,被你拐跑了也就算了,还想打我们的主意,臭美吧!”   “就是。”王莹撇了撇嘴,“收了我们,你不怕我们天天揍你的那个宝贝玉霜啊,她好象没练过吧!”   “以德服人,我们一定要以德服人。”吴铭一本正经地说道:“打打杀杀便落了下乘,我们一定要在各方面努力提高层次。”   “要走了也不说好话。”成晓怡笑着将箱子递给吴铭,“都替您收拾好了,看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我好象还要洗脚。”吴铭坏笑着瞅着她们,“哪位心好,给我打盆水,要是能给我搓……”   “切。”所有人都翻起了白眼。   “算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吧!”吴铭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别那么伤感好不好,还有几天时间呢,好歹也呆了这么长时间,明天便要出发了,我怎么也得送送你们!”   听到吴铭这么说,众人都有些黯然神伤,有几个女兵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凡事都不要勉强。”吴铭招手将众人唤到身旁,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其实我最希望你们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毕竟战场并不适合女人。”   “您也说过,只能用鲜血洗刷耻辱。”成晓怡反驳道:“不过,您放心好了,我们会努力好好活着。即使战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这都要感谢您,感谢您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吴铭想了一下,笑了起来,“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既然你们决定这么做,那我只好祝你们一切顺利了,也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到做女人的感觉。”   “一个人在外,小心一些。”王莹关切地叮嘱道:“别忘了阿敏和黄小姐都在等着您呢!”   “没问题。”吴铭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还没进洞房呢,哪能就这么挂了,我要发起飚来,连阎王爷都崩了他。”   “对了。”吴铭突然又露出了坏笑,“你们说要感谢我,怎么没有实际行动呢?一点诚意都没有,真是让我伤心啊!”   “什么实际行动?”胡青不解地问道。   “就是这个。”吴铭对着离得最近的成晓怡突然一个熊抱,在女兵们的惊呼声中,轻轻地在她耳旁充满感情地说道:“多保重。”   “老伙计,又把你请出来了。”吴铭抚摸着刚从山洞深处挖出来的FN30-11式7.62mm狙击步枪,深情地说道。   自从来到这个山洞,这支步枪除了瞄准镜和消音器外便被吴铭埋藏了起来,一方面子弹只剩下了十几发,如果被太多人看到这把枪,吴铭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穿越这种事情是很难解释清楚的,而且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他面临的处境可就不妙了,估计各个方面的人都会对他感兴趣。   现在他又拿出来,就是想最后一次使用,昭和日啊,这么有意义的日子,无论如何他都要在这一天干点事情出来,这样还可以为成晓怡她们增加点影响。   先送她们到军统安排好的接应地点,再返回来,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县城不是要在昭和日搞什么庆祝活动吗,听说这次会场的警戒范围很大,也只有使用这把好枪,才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杀。   吴铭仔细擦拭着每一个部件,那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地又回到了体内,还是这个家伙顺手,行动后必须把它给毁掉,还真是挺可惜的,想到这里,吴铭摇了摇头,没办法的事情啊!   黄玉霜通过黄家暗留的商铺传过来消息,她们已经安全到了香港,这本是件好事,让他感到很欣慰,可还有一件事让他有些头痛,他的小舅子黄诚华在上海登船前跑掉了,估计是回北平了,黄玉霜特别告诉他要照顾好这个小家伙,难道自己还要去当保姆,吴铭郁闷地推上子弹,做着瞄准的姿势。      第180章 飞向远方      四月八日,昭和日的前一天,刑台火车站上戒备森严,上百个正要乘车的老百姓被刚刚赶来的一个中队的鬼子象牲口一样野蛮地看押着。票房上的膏药旗在风中无力的飘着,太阳照在上面,染上了一层血色。   鬼子宪兵在短时间内野蛮清除干净了一整条大街,除了少数日本商人的店铺没有关门以外,其它的店铺统统被强行关闭、行人也全部被赶走,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街道的制高点、道路的岔口等都被鬼子兵控制。县城里的特务队更是全体出动,在更远的外围负责警戒。   张五偷眼望了望旁边院子里的木制小二楼,那里是黄家的房子,现在早已经是人去楼空,黄老爷把这个地方给了自己,本打算卖了赚一笔钱,看来是没指望了。   喷着粗气的火车刚停稳,一大帮鬼子便涌了下来,围了一个严密的保护圈,一身戎装的井口走下了火车,随意地四下瞅了瞅,笑着向已经迎上来的秋水龟次郎走去。   “您来了。”秋水龟次郎收起了失落的心情,笑容满面谦卑地说道:“一路辛苦。”   “秋水阁下,还请多多关照。”井口佐夫握住了秋水龟次郎伸过来的手,用比较平和的口气说道。   “井口阁下客气了。”秋水龟次郎侧了侧身,逐次地给井口介绍着几个一起来迎接新上司的日本军官。   井口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频频点着头。   接连出现重大的恶性治安事件,终于引起了华北派遣军总部的严重不满,这位井口佐夫便是来接替秋水龟次郎位置的,交接完毕后,秋水龟次郎就要被降职送上前线了。   秋水龟次郎将不甘、郁闷的心情掩盖得很好,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井口阁下,请上车吧,到司令官邸再细谈。”   “有劳了。”井口矜持地一笑,“秋水阁下与我在路上随便聊聊吧,我很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走完便迈步向前走去。   两辆卡车开道,上面满是荷枪持弹的鬼子,中间是辆小汽车,再后面则又是两辆鬼子军车,缓缓地向县城里面开去。   “秋水君,治安状况为何会如此恶化呢?”井口佐夫在车内用真诚的口气对秋水龟次郎说道:“您是我的学长,还请教我。”   秋水龟次郎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井口君,我知道你不想重蹈我的覆辙,等到了司令部我会详细地把情况讲述清楚的,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那就拜托了。”井口佐夫谦虚地低了低头。   三分钟,三分钟内打完子弹,收拾好枪支,撤到后院小门。吴铭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将唯一的一颗红色弹头的特种子弹塞入枪膛,也不知道自己退步了没有,他的嘴角浮起了淡淡的冷笑。   前天他便在张五的帮助下,潜进了县城,仔细观察了地形地势之后,无可奈何地选择了这个地方。这里距离通往秋水龟次郎官邸的街道足有近一千米,避开的鬼子的严密警戒,安全是安全了点,但角度和高度却差强人意,只有在汽车通过侧前方十字路口的短短时间内,他才有机会开口射击,只是这短短的几秒钟,他能干些什么呢?   远处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在瞄准镜中可以看到警戒的鬼子们有些紧张和骚动,终于还是来了,吴铭的眼睛眯了眯,将枪口对准了前方。   一辆,两辆,三辆,吴铭的枪口缓缓移动着,在中间的小汽车快行驶到路口中间的时候,轻轻扣动了扳机,子弹高速飞出,从路旁站立的鬼子身边穿过,正中汽车油箱。   “轰”,小汽车突然弹了一下,冒出大团火焰,大火迅速包裹了整个汽车。   负责警戒的鬼子愣了一下,立刻惊叫着冲上前抢救。   车门被一脚踹开,身上着火的秋水龟次郎跳了出来,返身去拉车内的井口佐夫。   “砰,砰,砰……”吴铭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连发数枪,迅速地收枪,坐起,将身子隐在小阁楼的窗后,双手飞快地拆卸着枪支。将分解后的枪支向背包里一扔,他一手抓着背包,一手抓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只两个起落,便跳到了地面。   推开后院小门,迎面便是张五惶急的面孔,吴铭笑着点了点头,简单地说道:“走吧,完事了。两分十秒。”   “全城戒严,抓住凶手。”伤势已经痊愈的矢村正太愤怒地嚎叫着,指挥鬼子和特务沿着大街小巷向四面散开,搜索着一切可疑的人。当然,枪声响起的方向投入了大批的人员。   一群鬼子围成了严密的人墙,保护着死伤不知的秋水龟次郎和井口佐夫,矢村正太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鬼子兵,等到亲眼看到秋水龟次郎的时候,他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秋水龟次郎的后背中了两颗子弹,威力巨大的杀伤弹将他的内脏搅得一塌糊涂,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井口佐夫比较幸运,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虽然大火把他烧得够呛,可还勉强活着。   “一户一户的搜。”矢村正太看着被火速抬走的担架,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迸出,“不抓住王不四,决不罢休。”   “前面出了巷子左边三十米就是。”张五微微有些气喘地说道。   “别害怕,只要你的情报准确,那就没有问题。”吴铭叮嘱道。   “知道了。”张五暗暗摇了摇头,心说,这个姑爷都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这可是在鬼子窝里呀。   出了巷子,吴铭便看到了特务队的大门,两个站岗的特务正惶急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乱哄哄的发生了什么情况。   “张五,这是怎么了?”两个特务见张五领着一个满脸是灰的同伴跑过来,急忙上前询问。   “有人当街刺杀太君。”张五故意喘着粗气,眼角看到吴铭绕了过去。   吴铭一拳砸在一个特务的后脑,反手又是一个掌刀准确地切在愕然抬头的特务脖颈。   今天特务队倾巢出动,只留下四个特务看家,进了大门,吴铭和张五顺利地又干掉了另两个家伙。片刻后,一辆三轮摩托车驶出了特务队,吴铭和张五身上都穿上了鬼子的衣服,挎斗里还有一个绑着的昏迷不醒,满脸是血的特务,飞驰着直奔火车站。身后,一缕黑烟缓缓升起,烟柱越来越大,熊熊火焰开始在特务队大院里燃烧起来。   出了乱子后,家家关门闭户,县城里的街道上基本上看不到百姓的人影,鬼子的嚎叫声和纷沓的脚步声不时响起。嘿嘿,鬼子和特务再多,也不可能将整个县城都站满吧,挨家挨户搜查,老子会傻等着吗?吴铭冷笑着,就趁着这股乱劲,老子才能冲出去。   在张五的指点下,吴铭驾驶着摩托车穿大街越小巷,伪装成抓捕凶手的日本特务,熟练的日语再加上如假包换的特务证,比较顺利地来到了火车站。   通往月台的栅栏内外站满了鬼子,没来得及上车的旅客都蹲在月台上被看押着,两、三辆待发的机车在铁轨上缓缓吐着白雾。   吴铭“嘎”的一声将摩托车停住,跳下座位,冲着迎上来要询问的鬼子军官亮了下证件,抢先简短而又威严地说道:“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后背有紫色胎记,请阁下派人配合搜查,由这个人指认。”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挎斗内满脸是血的特务。   “明白。”鬼子军官愣了一下,边回答,边看了下满脸灰尘的吴铭,不禁大为佩服,这办事效率还真是快呀,这么快便确定了嫌疑人,而且还抓住了一个。   吴铭抽出手枪,左手拎着包,领着张五大大方方地穿过栅栏,进入了月台,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月台上蹲着的老百姓,抬起头,扫了一眼冒着白雾的机车,微微点了点头,对跟在身后的几个鬼子命令道:“你们搜查车厢,我去车头。”   左边把手上有白漆,应该就是这辆了,吴铭稍微放松了一下,面如寒霜地走了过去。   车上的司机和司炉已经被两个鬼子兵控制住了,正老老实实地蹲在那里,吴铭走到跟前,冲着两个鬼子兵摆了摆手,命令道:“快去告诉其它搜查的士兵,嫌疑犯要尽量抓活的,还要防备他自杀。”   两个鬼子兵犹豫了一下,还没说话,吴铭便瞪起了眼睛,喝道:“快去,误了事,枪毙了你们。”   看着两个鬼子兵小跑着离开,吴铭微笑着对司机和司炉做了几个手势。司机和司炉会心地一笑,转身跑上了机车。   火车缓缓地启动了,吃力地喷出一股股白雾,吴铭和张五一边一个,抽出手枪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异常情况引起了鬼子的注意,十几个鬼子沿着月台追赶过来,嘴里不停地大声喝问。   火车在慢慢地加速,吴铭看着外面的鬼子,冷笑着抬起了手枪。   “啪、啪、啪……”急速射出的子弹打得鬼子连滚带爬,“呜”一声高昂的汽笛象雄狮发出的怒吼,火车冲出了车站,向远方飞奔而去。   “啪”的一声,矢村正太将手中的电话听筒摔了个粉碎,象垂死的狼一样对天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嚎叫。   秋水龟次郎死了,刚刚接任的井口佐夫重伤,生死难测,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矢村正太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走着,作为一个武士,他有自己的骄傲,接受军法审判,那是对他最大的污辱。只有用那种方式,才能保全武士的荣誉,这个年轻人站直了身子,目光投向远方,微笑着,王不四啊,没和你见过面,这还真是一种遗憾。幸亏像你这样的支那人并不多,否则……嘿嘿,矢村正太苦笑着摇起了头。   “狂马啊,因为帮我,你把车站的耳目都用了,我真觉得欠你个人情。”吴铭搂着狂马的肩膀,缓缓地走在山路上。   “您要是想还也可以。”狂马狡黠地笑了,偏头瞅着吴铭。   “想都别想。”吴铭一把推开狂马,“我是肯定要走的,人情债烂不了,以后再说吧!”   “开个玩笑吗!”狂马笑着解释道:“哪敢让您还哪?”   吴铭开心地笑了起来,回头将张五唤了过来,对狂马说道:“既然不用还,那我索性再欠大点,把他再交给你,帮我好好照顾着点。”   “没问题。”狂马拍了拍胸脯,“能跟您干的,都是好汉子,我喜欢。”   “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张五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姑爷把我带出来,我要是回到那边和家人团聚,想必黄老爷也不会怪我。”   吴铭微笑着瞅了瞅两个人,“走了,你们有自己的路,我也要去干我的事情,都别哭啊,我不喜欢男人的眼泪。”   哈哈哈哈……,一阵开心的大笑惊起了树林中的飞鸟,扑扑愣愣地飞向远方。      第二卷 飒沓千里不流行   第001章 初至北平      1937年7月29日,北平被日本侵略者占领,日伪政府于1937年10月12日,将北平又改为北京。1945年日寇投降后,又改为北平。   城头变幻大王旗,北平,北京,就这样被改来改去,默默地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无论名称如何更改,它的历史地位或者说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却无法动摇。   从地理位置上说,北平地处雄要,北依山险,南压中原,若坐堂隍,俯视庭宇。它为中原北方门户,有人讲它是中国的“龙眼”所在。它面平陆,负重山,南通江淮,北连溯漠,可称得上是“财货骈集,天险地利”。   同时,北平又是华夏文化的北端地带,“一墙之外,逼近大虏”,它背靠南部广阔的汉文化区域,是华夏文明的出击站,从这里,中华文明走向全国,全国各地的精英文化汇聚于此,在此碰撞、融汇。   一身商人打扮的吴铭站在城下,望着这座历史名城,发了会儿呆,自嘲地笑着走进了城内。在小县城里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现在的吴铭仿佛象一个群众演员置身于一部老电影的拍摄场景中,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吴铭站在街角,点上根香烟,吐出了一个烟圈,他不认识路,考虑了一下,放弃了伸手喊“TAXI”的念头,随手将手中刚抽了两口的香烟扔了出去。   一个只穿着小褂子的男人敏捷地向正在空中飞行的香烟跃身而去,就像鱼跃出水面一般接住了这支香烟,香烟还在燃烧着,他顺势就放在自己嘴边抽了起来。   吴铭对他的身手惊叹不已,那支香烟一秒钟之前还在自己嘴边上呢!看着那个男人抽着三炮台香烟是多么地惬意啊,吴铭也看到了他身边的一辆似曾相识的车,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个男人看着他,也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得发锈的牙齿。   “一个烟鬼,而且,从来没去医院洗过牙……”吴铭作出了判断,缓步向前走去,“拉我到XX路XX店铺。”   一个不大的小院子,三间小房,便是吴铭新的住处了。这里原来是属于陈辉的房子,可是在让出来的时候,他却没有一点不舒服,不仅仅是这位先生拿着黄小姐的印鉴,更是因为他的兜里揣着吴铭刚刚给他的一根金条,要知道这座小宅子根本卖不上这个价钱。   陈辉带着一丝谄媚的神情恭恭敬敬地站在吴铭身边,“沙先生,您看是不是再雇几个仆人?”   “暂时不用。”吴铭摆了摆手,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暗暗点了点头,这里比较肃静,最重要的是不显眼,而且周围的环境很适合逃跑。“嗯,还是雇个人吧,给我做做饭,别的用不着他。”   “好的,我去找个厨师,明天就能到。”陈辉点头哈腰地答应道。   “不用什么厨师,只要能做家常便饭就行,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吴铭挥手打断了他,“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不用老往这跑。”   “那个……那个女的行吗?”陈辉犹豫着问道。   吴铭略微想了想,回答道:“你看着合适就行,我不懂这儿的规矩。”   “要是,要是还带着孩子呢?”陈辉的声音愈加低沉,偷偷瞅了吴铭一眼。   吴铭的感觉何其敏锐,淡淡瞅了陈辉一眼,把目光转到门口大车旁站着的一个中年妇女身上,那个妇女低着头恭谨地站着,穿着朴素的衣服,身后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正偷偷地探头向里面瞅过来。她们正在等着陈辉,准备一起离开。   “说吧,她是你什么人?要你这么照顾。”吴铭冲着那个妇女稍稍扬了扬下巴,“要是我猜得对的话?”   “不瞒先生,她是我苦命的妹妹。”陈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了男人,前来投奔我,原先还能在这看着点宅子,可现在要是跟我回去,嘿嘿,不怕您笑话,我那口子,确确实实有些让我为难。”   吴铭仰脸望着天空,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先住在旁边的那间小屋子吧,如果她不害怕……”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陈辉感激不尽的连连躬身行礼,“这年月,日子过得艰难,谁笑话谁呀,等我找好了地方,就把我妹子接出去。”他直起身子,冲着外面的中年妇女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跟前,把事情讲了一遍。   吴铭看到中年妇女的脸色露出了一丝难堪无奈的神色,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向他行了个礼,眼角瞟了下正扒着院门的小丫头。   “这是五块大洋。”吴铭掏出钱递了过去,“柴米油盐,菜蔬禽肉你看着买,花完了再找我要。至于工钱……”吴铭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陈辉。   “有口饭吃,有间屋住,哪还敢要工钱。”陈辉在一旁苦笑着说道:“沙先生您的心肠实在是太好了。”   看着人都走了,吴铭关紧房门,仔细地在屋内审视了一会儿,方才打开手提箱,拆开夹层,将驳壳枪、消音器,还有几本特务证取出来,又掀开炕席,用匕首挖出两块砖,将东西藏了进去。   房子很简陋,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净,屋内的炉子已经被陈辉的妹妹点着了。北平的民居房子大多是矮矮的一所四合房,四面是很厚的泥墙;上面花厅内都有一张暖炕,一所回廊;廊子上是一带明窗,窗眼里糊着薄纸,薄纸内又装上风门,另外就没有什么了。棉门帘一挂上,屋里暖炖炖的。   将一本特务证,一把手枪贴身装好,吴铭长出了一口气,仰躺在炕上,微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揉着因为抹了胶水而有些不舒服的眼角,静静地思考着以后的事情。   军统的那个联络点,他还暂时不想去,谁知道军统给安排了个什么样的草包,没有什么帮助,别反倒把自己给暴露了。   明天先去那个什么中学,把自己的小舅子找到再说,难道还要押着他到上海吗?吴铭开始有些头痛了。要不,先让他留下来,带着自己熟悉熟悉北平的大街小巷,现在两眼一抹黑,实在是有些不安全,连跑路都可能跑进死胡同,根本没法玩吗!   先适应,再行动。吴铭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安定下来,尽量适应在北平的生活习惯,如果可能,还要与房子周围的邻居们熟悉并搞好关系,这样才不引人注目。留下陈辉的妹妹和孩子,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如果因此就将吴铭看成一个慈悲心肠的家伙,可就是太天真了。   身体一放松,几天来的劳累和奔波便一齐向吴铭压了过来,他的脑袋开始有些昏沉,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院子里的响动让吴铭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迅速跳下了炕,透过窗纸上的小孔向外看去。   原来是陈嫂买完东西回来了,肩上扛着两个粮食袋子,胳膊上挎着篮子,里面是一些蔬菜,身后跟着那个淌着鼻涕的小丫头。   向吴铭的屋子望了望,陈嫂转身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里面响起了轻微的声音。   吴铭略微想了一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径自向厨房走去,想看看饭菜什么时候能做好,他有些饿了。   “沙先生。”陈嫂见吴铭走进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垂下双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小丫头则呲溜一声躲到了她的身后。   “哦,我有些饿了,想看看饭什么时候能做好。”吴铭摸了摸鼻子,笑着问道。   “很快便好,很快便好。”陈嫂稍有些慌乱,手不自然地捏了捏衣角。   “和面要做什么?”吴铭指了指面盆,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这么少,好象不够吃呀?”   “送行饺子接风面,我准备给沙先生做肉丝热汤面。”陈嫂低垂着头,轻声说道:“这些是给您做的,我们不吃这个。”   吴铭皱了皱眉,明白了地话中的意思,她们名义上是雇的佣人,当然不好和自己吃的一样了。   “多做些吧!”吴铭轻轻用手指敲了敲面盆,“以后也是一样,不用做两种饭菜,省得,省得浪费柴火。”吴铭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借口,随后又补充道:“平常打扫打扫院子……反正你自己看到有活就干吧,当然,我是不会再给你工钱的。”吴铭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些日子了,眼睛相当敏锐,这个陈嫂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平白无故受了好处,肯定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吴铭这样说的目的便是让她能够比较心安地接受。   “还有,我的屋子不用你收拾,我不说话,你也不要进去。”走到门口,吴铭略停了下脚步,张嘴说道。      第002章 送礼的尴尬      放学了,学生们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走出了学校大门。北平育英中学,由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创建,是北平近代最早引进西方教育的学校。和其它中学有所不同的是,学校对学生的衣着都有统一要求,规定“学生衣着要庄重朴素,在校要穿‘学衣’——深或浅色的蓝布大褂,上体育课要换‘操服’。”学校还有各项具体的纪律要求,例如在操场上走路不能穿硬底鞋,在院内走路不能践踏草坪等等。看来学校很注意从各方面具体培养、训练学生形成良好的纪律习惯。   吴铭扔掉了手中的香烟,从倚靠的大树上直起了身子,他看见了自己的小舅子黄诚华走出了校门,边走边和身边的一个同学说着什么。   这个臭小子,跑回北平并没有和黄家遗留的店铺联系,也不知道现在住在哪里?吴铭轻轻地走了过去,看着黄诚华与同学告别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黄诚华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吴铭,“你是谁?”   吴铭笑吟吟地瞅着他,也不说话。   “救命啊!绑架啦!”黄诚华愣了一会儿,突然高声喊叫起来。   吴铭脸立刻变绿了,搞什么呀,不认姐夫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当绑匪了。   “我是你姐夫,乱喊个屁。”吴铭一把拉住黄诚华,瞪着眼睛说道,顺便瞅了瞅围过来的人,又低声强调道:“王不四,我是王不四。”   紫禁城护城河对面的紫禁城显露着它曾经辉煌的影子,城墙边的杂草却掩饰不住那斑驳的破败,萧瑟的气息,压抑着行人的脚步,让人止不住发出无奈地叹息。   “你为什么就不听你姐姐的话呢?”吴铭坐在石凳上,教训着黄诚华,“你能担起什么责任?象那座皇城,你能让它重新焕发出光彩吗?”   “您也不能。”黄诚华歪着头不服气地说道:“我只想念完书,尽一个中国人的责任,这样有错吗?非要把我带到那边去,饱食终日,空虚的生活我过够了。”   吴铭被噎得翻了翻白眼,没想到这个小孩子还有倔强的一面。   “念完书倒是可以商量。”吴铭缓和了下口气,拍了拍黄诚华的肩膀,“不过,你不要再与什么抗团来往,那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瞎掺和。”   “我已经不小了。”黄诚华刚想争辩几句,吴铭已经举手示意他停止。   “我懒得跟你废话。”吴铭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的安全我要对你姐姐负责,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绑到你姐姐那里,让她来教训你。”   黄诚华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   吴铭摇了摇头,站起身,说道:“走吧,领我去你那个同学家,这些日子你恐怕还得呆在那里,给人家添了麻烦,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谢意。”   黄诚华懒懒地点了点头,瞟了吴铭一眼,说道:“你穿这身西服还真不错。”   “挺帅吧!”吴铭不由得挺了挺胸,说道:“今天刚买的,我的体型非常标准,要不就得去定做了。”   “你是怎么弄的,样子变了些。”黄诚华饶有兴趣地问道:“我想学,教教我好不好。”   “想学吗?”吴铭莫测高深地一笑,“那你就得乖乖听话,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想学什么都没问题。”   吴铭郁闷地站在门前,挠着脑袋反反复复地看着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认错后,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吴铭心里骂道,如果自己的脑袋没有问题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军统和自己约定的联络地点。没想到暂时不想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碰上啊!   黄诚华看着吴铭怪异的样子,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上前按响了门铃。   一个女仆把吴铭让进屋里,告诉吴铭,主人马上就到,请稍候一下,并且为吴铭倒上了咖啡。   吴铭轻呷了一口香浓的咖啡,惬意地微微闭上了眼睛,并且还摇着头发出了极为感慨的唏嘘声。多长时间了,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这还是第一次喝咖啡,真是舒服啊!   “你同学的老妈应该会喜欢我挑选出来的礼物吧!”吴铭很随意地问道:“虽然年代久了点,商标也有些黯淡,但这香水瓶的外观很别致,而且香型很优雅,很适合……”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打断了吴铭,他回头望去,一个年轻女子正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来,身上靛蓝色的旗袍勾勒出动人的身段。   吴铭站起身,微笑地望着这个年轻女子,心里惊叹道,长得真年轻啊,看不出孩子都有十几岁了。   “沙先生您好。”她走到吴铭面前,带着甜美的微笑,伸出了小手。   “徐夫……”吴铭也伸出手。   “这是我同学的姐姐徐珍珍女士。”黄诚华抢着介绍道,眼里闪出了恶作剧的快意。   “哦,徐女士你好。”吴铭愣了一下,原来是姐姐不是老妈啊,怪不得这么年轻呢!   说了两句客气话,两个人坐了下来,黄诚华借口要做作业,上楼找他的同学去了,临走时还偷偷地冲吴铭眨了眨眼睛。   搞什么呀?神神秘秘的。吴铭收回目光,冲着徐珍珍说道:“诚华还要打扰贵府一段时间,我这个当表哥的实在是没有时间照顾他,那个,不知方不方便。”   “没有问题。”徐珍珍点了点头,“其实要说打扰实在是有些客气了,自从家母去世后,我那弟弟便有些抑郁。”徐珍珍的脸色有些黯然,“自从诚华在这里住下,他倒变得开朗了些。”   家母去世?吴铭皱了皱眉头,意识到有点问题,怪不得黄诚华刚才的表情怪怪的,原来是耍了我一道。   吴铭难堪地轻咳了一声,望着桌上的礼物有些犹豫,拿来了便送,他咬了咬牙,看我以后怎么收拾那个臭小子,小舅子竟敢让姐夫给单身女人送香水,哼,好在都装在盒子里,你总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打开吧。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吴铭咧着嘴,带着一丝苦笑,将礼物送到了徐珍珍面前,“初次拜访,也不知道徐珍珍小姐喜欢什么?这是诚华挑选的礼物,呵呵,嘿嘿。”   “沙先生客气了。”徐珍珍接过礼物,突然开口问道:“沙先生是喜欢中国的传统礼节多一些,还是喜欢西式礼节呢?”   “西式比较随便,不像传统那么死板,我……”吴铭突然发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   “明白了。”徐珍珍笑着打开了礼品盒,目光在里面的东西上注视了片刻,抬头瞅了吴铭一眼,伸手拿起那瓶香水,打开盖子,轻轻闻了闻。   吴铭无声地叹了口气,用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容望着徐珍珍。   “瓶子很别致,香味也很优雅。”徐珍珍笑着点头,话里有话地说道:“谢谢沙先生了,没想到诚华小小年纪,懂得还真不少,您说是吗?”   “是啊!是啊!”吴铭连连点头附和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了不得,不得了啊。”   “小混蛋,敢阴你姐夫,看我告诉你姐,让你姐扒了你的皮。”吴铭回头望了望小洋楼,恨恨地嘟囔着。   在徐珍珍家呆了一会儿,吴铭还是告辞而出,至于对暗号,他认为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以后再说吧!   坐着黄包车,吴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瞅瞅四下无人,翻墙跳了进去,却发现厨房里还亮着灯,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娘,我饿。”小丫头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说道。   “再等一会儿吧,乖啊!”陈嫂放下手中的针线,和颜悦色的哄道:“沙先生没回来,咱们可不能先吃,给东家留下剩饭剩菜像什么话?”   “他今晚要是不回来呢?”小丫头舔了舔嘴唇,怯怯地问道。   陈嫂想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等等吧,乖啊!”   吴铭摇了摇头,轻声轻脚地又翻墙跳了出去,伸手敲响了院门。   “沙先生,您回来了。”陈嫂打开房门,恭谨地垂手站在一旁,“我这就给您热饭去。”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吴铭笑着摆了摆手,“以后我要是回来晚了,就是在外面喝酒了,你们就不要等我了。”      第003章 忍者?      陪都!重庆的新名字,这个新名字让重庆从1938年的11月开始被全世界所瞩目。中国的国民政府从此就在这里办理国家大事。政府卷宗、艺术藏品、工业机器……,它们从日本人的炮火下被抢救出来,堆到了重庆这块小小的地盘上。   数不清的难民也涌向了这里,交通工具是现如今最抢手的东西,它们顺理成章地被达官贵人们优先占用。大街上突然响起了南腔北调的声音,街头巷尾贴着一条条标语:“好男去当兵!”“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蒋委员长万岁!”……   一辆福特牌小汽车行驶在泥泞不堪的大街上,不时溅起一些泥水到路边正跑着的黄包车夫身上。这些黄包车夫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侧目抗议。他们也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因为黄包车夫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几乎是成串成串地跑在大街上。   “他还没与我们的人联络吗?”坐在车上的一个圆圆脸的男人放下手里的文件,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郑主任。”旁边的一个副官模样的军人答道,停了一下,他又开口说道:“不过是一个草莽杀手而已,没必要如此看重他吧?”   “错了。”郑介民摆了摆手,敲了敲膝盖上的文件,“他不仅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非常有头脑的杀手,击杀重兵护卫下的鬼子司令,还能轻松地全身而退。自问军统中还真没有这样的人物,他的聪明和机智才是我看中的。”   副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主任说的是,要是普通的杀手咱们可是不缺。”   “把悬赏价目给北平发过去。”郑介民突然笑了起来,两只长长的耳朵很厉害地抖动着,就像是一对发情的老鼠急不可待地要扑向对方,“他得到钱,咱们得到功绩,各取所需,好歹他也算是咱们军统的人员,尽管他没有明确地承认。”   “明白了。”副官笑着点了点头。   “诚华,今天休息,你要干什么去呀?”徐珍珍看着黄诚华,说道。   “姐,今天我要陪表哥在城里转一转。”黄诚华说道:“那个,让小新也一起去吧!”   徐珍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我让老蔡跟着吧,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不用了,姐,你是不了解我表哥。”黄诚华笑着说道:“有他一个人就够了,人多了反倒麻烦。”   “他很厉害吗?”徐珍珍笑着看了看黄诚华,“再厉害不是也被你骗了,呵呵,想起他那天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好了,你们去吧!”徐珍珍冲着黄诚华和徐伟峰摆了摆手,“要听话,别给沙先生添麻烦。”   站在二楼的窗口,徐珍珍看着吴铭领着两个孩子上了黄包车,才坐了下来,托着香腮发起了愣。   “我知道你已经到了北平。”徐珍珍突然恨恨地拍了下桌子,“躲着不过来联络,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瞧不起我是不是?”嘟囔了几句,她又想起了刚刚收到的电报,呵呵,还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的是很期待和你见面呀!王不四!   吴铭却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惦记他,此时他正坐在黄包车上,兴致勃勃地听着黄包车夫在给他介绍北平的情况。   这个黄包车夫今天很兴奋,这位先生包了他的车,给的钱是他五、六天才能赚到的,所以他一边跑着,一边不断地说着,极力想让吴铭等人高兴。   “北平真大啊!”吴铭不由得发出了慨叹,“看来得多过些日子才能了解个大概。”   “先生您说的是。”黄包车夫接着吴铭的话说道:“我对这里的大街小巷熟悉得很,您要想逛就叫我吧,给您打八折。”   “呵呵。”吴铭笑了两声,这个黄包车夫看上去很瘦,长长的脖子伸出衣领,一串串如同油泥般的汗珠挂在这只细长的脖子上,吴铭不禁有些替他担心,这根细细的脖子会不会在一阵奔跑之中被折断呢?   徐伟峰坐在车上,开始稍有些腼腆,或者说有些忧郁,黄诚华则显得很高兴,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到后来,徐伟峰也变得开朗了一些,脸上带上了笑容,甚至还悄悄地和黄诚华说了几句悄悄话。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吴铭笑吟吟地说道:“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在商量什么坏主意?想再整我一把啊!”   “哪有啊!”黄诚华叫屈道:“上次纯属意外,我哪知道送礼还有那么多讲究。”   “你不知道就见鬼了。”吴铭轻轻在黄诚化头上敲了一下,“害得我下不来台,幸好我机智灵活,随机应变,巧妙无比地把事情化解了。”   北平以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而闻名中外。这座东方古都荟萃的名胜古迹,无论其数量,还是其价值,都堪称全国之冠,也为整个世界所瞩目。以雄伟壮观的故宫为代表的古代宫殿建筑群、以充满王族风范的颐和园为代表的皇家园林、以中国规模最大的坛庙建筑群天坛为代表的坛庙寺观,以及数不胜数的古塔石刻、名人故居……让吴铭深深地惊叹。只是那些不时见到的矮小的日本鬼子,让他很是不爽。   中午到全聚德的烤鸭店里品尝品尝正宗的北京烤鸭,三个人又来到了前门的大石栅,两个小家伙手里拿着零食,在货摊前钻来钻去,倒让吴铭有些紧张。   “小弟,你挑的这件东西很好,爹爹会喜欢的。”一个熟悉的女音突然传入了吴铭的耳朵。   “姐姐说好,那就是好了。”一个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随后传来。   吴铭微微皱了皱眉,装作无意地用的中装零食的纸袋遮住了半张脸,用眼角瞟了一眼正背对着自己的两个人,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后,悄悄绕了过去。   洪月,他的仇人,正和蔼地和一个象黄诚华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挑选着东西。身边还有四个保镖似的大汉,洪月丝毫没有注意到吴铭的存在,虽然吴铭简单地化过装,但谁知道这个恨他恨到骨子里的女人会不会认出来呢,还是先溜为妙。   或许是逃得有些匆忙,吴铭的身体撞上了一个人,触碰的感觉让他不由凛然一惊。   被撞的是个穿着很普通的汉子,他瞅了瞅吴铭,哼了一声,向前继续慢慢地走着,象一个普通人一样左瞧右看着旁边的货物。   吴铭在黄诚华和徐伟峰后面停下了脚步,脸上是平和的笑容,目光却偏向了别处。   人很多,但吴铭锐利的目光还是很快便锁定了跟在洪月身后的三个人,他们绝对不是洪月的保镖,而且刚才触碰的感觉不能不让吴铭心生警惕,根据形状,那个家伙的身上分明是一把只有日本忍者才惯用的手里刀,吴铭对自己的感觉和判断可是很有信心的。   看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分明是在暗中跟踪洪月,难道洪家和日本人翻脸了。吴铭百思不得其所,抬头望了望洪月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回家的路上,吴铭看着两个小家伙还在不住地往嘴填着零食,暂时收起了心中的疑惑,有些好笑地问道:“怎么样,玩得高不高兴。”   “好,不错。”黄诚华口齿不清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跟您在一起,玩得就是过瘾。”   “我要是没事,每个礼拜天都领你们出来玩,怎么样?”吴铭用手轻轻抹去徐伟峰嘴边的食物碎屑,笑着说道。   “好,好啊!”黄诚华笑逐颜开,连徐伟峰也笑着连连点头。   “好是好,只怕徐小姐不同意啊!”吴铭揉了揉太阳穴,有些遗憾地说道:“看看你们俩,都快吃成花脸猫了,这衣服也不知道在哪蹭的,脏兮兮的。”   黄诚华挠了挠脑袋,和徐伟峰互相瞅了瞅,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呆会到了门口,我就不上去了。”吴铭想了想,“你们先酝酿酝酿,准备挨一顿臭骂吧!”   手里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武器呢?难道真的是什么日本的忍者?吴铭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眠。对于忍者,吴铭倒不害怕,不过是身手比较好的一些武士而已,那些高来高去、幻影法术之类的,纯粹是胡扯。不过这样很少露面的藏在黑暗中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他想着想着,渐渐迷糊起来。      第004章 绑架      忍者,简单的解释就是在古代日本一种受过特殊机构施以特殊“忍术训练”而产生出来的特战杀手、特战间谍。忍术的武功来自柳生流剑派、宝藏院流枪术。但是,忍者对这些武功做了很大改进,使它们成为短刀短枪的用法,以便适合在狭窄的场所作战。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所谓隐术,其实也只是训练到手脚异常灵敏,纵跳奔跑能力很强,在人未发现他时,忍者便已一纵即逝了。这项在中国武技中冠以飞檐走壁称之,实是靠长期的跳、抓、登、越功夫才练出来的。由于忍术高手诡秘的行动,隐匿的行踪,人们又称忍术为“鬼术”、“无形术”。   忍者的工作,主要是进行秘策、破坏、暗杀、收集敌方前线情报、搅乱敌方后援基地……等种种谍报活动。由于生前必须隐姓埋名,过着终生见不得天日的生活;更不能留下只言片语。   一群没落的见不得光的垃圾,吴铭冷笑着,检查了一下枪支武器,穿上了“工作服”,迈步走了出去。   狡兔三窟,在这三天里,吴铭一个人在北平城里又转了转,租了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子,每天一大早便来到这里,有时化装成肮脏的乞丐,有时化装成商人或学生模样开始跟踪那几个可疑人物。   这三天里的北平也不平静,有两位巨商大贾的亲属被不明身份的人所绑架勒索,闹得有些人心惶惶,有些身家的都不约而同减少了出门的次数或者加强了保镖的力量。   洪家大宅门前,化装成乞丐的吴铭背着一个破布包袱懒洋洋地走过,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落进了他的眼里。嘿嘿,这几个家伙还挺耐心的吗?   经过两天的跟踪观察,吴铭发现这些家伙除了那个象是忍者的日本人以外都是中国人,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城内的落脚点不过是一个不太大的四合院,而且这两次绑架案都是出于这伙人之手。这便是吴铭这两天来的收获,他对此并不满意,所以今天他要打草惊蛇,探寻出更多的秘密。   “大爷,赏点钱吧!”吴铭冲着监视洪家的那个男子伸出脏兮兮的手。   “滚开。”那个男子瞪着眼睛厌恶地瞅了吴铭一眼,“臭要饭的。”   “可怜可怜,赏点钱吧!”吴铭收回了手,锲而不舍地继续靠近。   “妈了个巴子。”男子大怒,挥手便要打。   高高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又无力地落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一根暗黑色的钢锥正缓缓地拔出来,半块馒头塞进了他大张的嘴巴里。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吴铭冲着倚靠在墙上的尸体连连道谢,踢沓着鞋向远处另一个监视的家伙走去。   “谢谢大爷,谢谢。”不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了吴铭真诚地道谢,又一具尸体在慢慢变冷。   吴铭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向着最后一个目标走去,很久没有这种光天化日下杀人的刺激了,他的眼睛闪着寒光,右手握住了手枪。   洪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辆马车缓缓驶了出来,拐了个弯,上了大道。   最后一个监视的男子探头瞅了瞅,有些疑惑为什么前面的同伴没有任何反应,不禁转头望着走过来的吴铭,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吴铭满是泥污的脸上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卟”一声轻响,子弹在这个家伙的额头开了一个小血洞。   走出了很远,吴铭听到后面传来了路人的惊叫,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加快脚步转过了两个小巷,消失在人群之中。   “洪家已经觉察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日本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可不曾听说他家还有如此的高手,能干净利索地干掉你三名手下呀?”   “不管是谁干的,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今井武夫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手里剑,说道:“今夜便将那两个人质带到城外吧,在那里有新右卫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桥本太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多派些人手护送。”   “洪家的事怎么办?”今井武夫询问道:“那个小子还在前面等着呢,说下午有个机会,要求咱们配合行动。”   哼,哼,桥本太郎鄙夷地冷哼了两声,“无能而又贪婪的家伙,那就先帮他一把,以后再把他榨干。”   吴铭已经换了装束,眼睛上还带了个眼罩,变成了一个独眼龙,正坐在街角的茶馆里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听着评书,可眼角却不时瞟向远处的大院门。   杀完三个人之后,他便等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帮人有什么反应。让他微感到意外的是,刚才偷偷摸摸进了院子的那个年轻人他是认识的。在洪家交赎金的时候,那个用怨毒的目光瞅着自己,而被自己狠狠折辱一番的那个家伙。   有趣啊,洪家的这个小子跟绑匪混在一起,难道想吃里扒外,看上了洪家的财产。吴铭微微地笑着,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院子门开了条缝,有人探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不大一会儿,那个可恶的小子走了出来,低着头快步离开。   吴铭随手扔下茶钱,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跟着他,见这个小子叫了辆黄包车,吴铭也伸了伸手。   高贵典雅的香格里拉餐厅内,几个身材高大的白俄侍女端着盘子来回穿梭,周强恩有些坐卧不安地频频望着门口。按辈份算,他应该是洪月的表哥,和洪山一样,在洪家年青一代中算是比较出色的人物,特别是洪山死后,洪家直系中只剩下了洪月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洪河,周强恩便有些不安份起来,盯上了洪家偌大的家业,如果把洪河干掉,再娶了洪月,以女婿的身份继承洪家便顺理成章了。因为他与洪山都在满洲特务学校学习过,所以才会与这个绑架团伙搭上关系,来个借刀杀人。   而这个绑架团伙的幕后黑手确实是日本人的组织,它的名称大家也不陌生,就是臭名昭著的黑龙会。黑龙会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爪牙,在国内鼓动和唆使日本的中小企业家和平民百姓为日本法西斯侵略政策服务。在东北,黑龙会与日本军方合作,参加所谓“土地开发”计划,种植鸦片,既赚取了超额利润,又毒害了中国人民,削弱了中国人的反抗力,黑龙会由此每年给日本国库带来了3亿美元的收入,这在当时是很大的数字。为了搜刮民财,黑龙会还与日本宪兵和谍报机关配合,进行绑票行动。他们绑架的对象主要是那些富有的中国人、俄国人和犹太人。他们往往不直接出面,而是雇用中国或白俄土匪具体实施。勒索的钱财一部分作为黑龙会的经费,一部分提供给军方使用。   吴铭坐在角落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西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门一开,洪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体形魁梧的保镖,看来最近的绑架案也让洪家提高了警惕。   “阿月。”周强恩赶紧站起来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随后又有些诧异地问道:“小河怎么没来?”   “这几天外面不平静,我爹让小河在家里好好待着。”洪月说道。   “这样啊!”周强恩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又笑着说道:“听说这部电影很好看的,小河不来,真有些可惜。”   “过两天再看也不迟。”洪月笑着回答道:“对了,什么时候去呀?”   “还有些时间,在这坐会儿,喝杯咖啡,吃点西点吧!一会儿有个朋友还要过来给我送东西呢!”周强恩殷勤地让着座。   洪月点了点头,坐下随便点了几样东西。   周强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暗暗冲旁边座位的两个男人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男人站起身,走出了餐厅,站在门口,看似无意地活动了一下胳膊,随后又走了回来。   不大一会儿,又有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在洪月和周强恩不远处坐了下来。   “阿月,我出去看一下,那个朋友怎么还不来呢?”周强恩装模作样的看了下手表,说道。   “去吧!”洪月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品着咖啡。   吴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付完帐,转身出了餐厅,在不过的地方悠然地点着了香烟。   “救命啊,绑架啦!”外面突然传来了周强恩的呼救声,洪月赶紧放下了咖啡,带着四个保镖冲了出去。      第005章 留下聪明的      “表少爷在那辆马车里。”一个保镖指着远处大声说道。   “你们快上去救他。”洪月急得一跺脚,“快上啊!”   四个保镖立刻跑出去三个,直追上去,只留下一个保护洪月。   餐厅门一开,四个大汉走了出来,保镖只觉得后脑被猛敲了一下,摇晃着倒了下去。洪月的两条胳膊被两个大汉死死地架住,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团棉布,直奔餐厅门口的一辆汽车。   车门一开,里面的人便伸出手来,前拉后推,将洪月拖入车内,一个大汉登上汽车,一关车门,绝尘而去。   一辆马车随后驶了过来,三个大汉飞身跳了上去,快速驶离了现场。   “三分钟,还算不错。”吴铭看了看手表,坐上黄包车,“去王家大院。”   赵三从院门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捏了捏兜里的大洋,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今天的行动很顺利,绑架了洪家的大小姐,得了不少的赏钱。先去窑子快活快活,晚上再来把肉票送走,这又能得到不少钱,钱哪,真是个好东西。   “这位兄弟,你是从那个院子里出来的吗?”刚转过街角,一个满脸戾色的大汉迎面拦住了赵三的去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怎么啦?”赵三瞪起了眼睛,手向兜里的枪摸去。   “那就好,我们老爷想问你点事,跟我们走一趟吧!”大汉一把握住了赵三的手腕,赵三就感觉骨头差点被捏碎,身后又出现了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把他死死地架了起来,向不远处的两辆汽车走去。   北平大富豪王尧卿和五金大王张清和阴沉着脸坐在汽车上,看着几个保镖将赵三拖入汽车里,拍了拍手,汽车缓缓地向前驶去。   “张兄,如果消息确切,咱们该如何处理?”王尧卿转着手上的戒指,问道。   “怎么处理?把人抢回来就是了。”张清和想都没想便回答道:“这些个土匪,统统杀了。”   “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王尧卿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是说大话,咱们俩在北平也算是个人物,除了日本人,这黑白两道都要卖给咱们几分面子,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敢冲咱俩下手,会不会背后有日本人撑腰呢?”   “日本人要是欺人太甚,大不了就走呗,美国、英国、国统区,反正我不能咽下这口气。”张清和愤愤地骂道。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王尧卿叹了口气,转而又目露寒光,“我王家几代单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这回大不了就拼他一把。不过那个办法倒真是不错,让日本人暂时不敢太声张,毕竟现在北平还有很多中立国家,而日本人属于那种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贱种。”   “你想办法,我找人。”张清和使劲挠了挠大光头。   临近黄昏,气氛紧张起来,院子周围的人是越来越多,除了王、张两家的保镖外,还有一些记者也在不断地赶过来。   “妈的,干瞅着不动手,胆小如鼠。”吴铭穿着西服,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个破相机在院子外四处游荡,“得添把柴,等日本宪兵得到消息赶过来就不好办了。”   院子里的人也觉察到了异样,加强了戒备,人影紧张地闪来闪去,在布置着什么。   “砰,砰。”两声枪响打破了僵持,一个在墙里探头出来的家伙脑浆迸裂,倒回到院子里。   “杀人啦,撕票啦!”吴铭趁着一阵大乱,边跑边喊道。   王尧卿正在远处的车里坐着,听到枪声大吃一惊,又听到杀人撕票的喊声,眼睛都红了,冲着还在发愣的保镖大声喝道:“冲进去,快给我冲进去,把少爷给我抢回来,有重赏,重赏!”   另一边的张清和也在搞不清具体的情况下,对张家的护院保镖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能当上保镖护院,也都是一些身手厉害的亡命之徒,甚至以前就干过土匪恶霸之类的家伙,听到主子下令,都嗷嗷叫着向上冲去。   乒乒乓乓,两伙人火并了起来。子弹嗖嗖乱飞,不时有人中弹惨叫。吴铭则钻来钻去,抽冷子打上两枪。   一阵混战之后,院门被撞开,还有些保镖护院立功领赏心切,已经从院墙跳了进去,枪声在院子里又响成了一片。   吴铭见冲进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些非常敬业的记者不顾生命危险也在向里跑,不禁摇了摇头,大事已定啊,他看着趁乱偷偷溜出来的两个家伙,悄悄地跟了下去。   “少爷救出来了。”一个保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向着正焦急等待的王尧卿表功。   “好,好啊!”王尧卿喜不自胜,随后又关切地追问道:“少爷他怎么样?没受伤吧?”   “算了,我自己去看。”王尧卿仿佛年轻了几岁,迈步就向涌出院子的一群人走去。   不远处,张清河发出一声喜悦的大叫,撒腿就向跑,转眼就超过了王尧卿。   这老家伙,性子还这么急呀,王尧卿摇了摇头,不知不觉也加快了脚步。   “有内奸。”今井武夫边走,边直通通地说出一句话。   桥本太郎阴沉着脸没有作声,让一群家丁护院打得落荒而逃,真是没面子。只可惜当着记者又不能暴露出真实的身份,只好将那些虾兵蟹将扔下,反正即使被抓住了,宪兵也会将这件事遮掩下来。可到底是谁通风报信,他的脑海里把手下那些人的情况想了又想,却也是无法确定。   今井武夫猛一回头,手里剑寒光一闪,向身后飞去。   “唔”,随着一声闷哼,刚刚转过街角的一个人影捂着胸口慢慢倒了下去。   “八嘎牙鲁。”桥本太郎恨恨地骂了一句,回头继续向前走。今井武夫的功夫他还是信得过的,更何况他的手里剑上还淬着剧毒呢,跟踪者是死定了。   一辆小汽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两个大汉子一边吸着烟,一边焦急地张望着。直到看见今井武夫和桥本太郎远远走来,方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今井武夫伸手掀开车后座的毯子,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洪月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但今井武夫却从那看似坚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恐慌,不由得冷冷一笑。   “扔到后备箱去。”桥本太郎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冲着两个大汉说道。   “总算还剩一个。”今井武夫站在车旁,看着两个大汉把洪月拖出车外,用一种男人特有的残忍的目光瞅着洪月,“洪大小姐,今晚你就服侍服侍……唔。”   今井武夫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晃了晃,用手勉强扶住了车门。   桥本太郎愕然回头,发现一把手里剑正深深地插在今井武夫的后背之上。   “还给你的,垃圾忍者。”令人心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明月正在青夜穹顶,仍是晚春之时,夜风却让人感到分外的寒冷。   凄美的月光照在吴铭的后背,让人看不清的他的面目,一步步慢慢走来,坚定而执着,脚步声并不响亮,但却象重鼓一样敲击着桥本太郎等人的耳膜。   气势,这便是万人斩的气势,今井武夫的瞳孔收缩,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情。   “卟”的一声闷响,一个掏枪大汉的脑袋向后一仰,就像凭空被猛击了一拳,尸体摔倒在地。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开始麻痹,今井武夫知道毒性发作了,没想到自己也能尝到这种毒药的滋味,真是意想不到啊!   “我不是忍者。”今井武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清晰地说道:“不要因为我而污辱忍者这个名字。”   “垃圾忍者。”吴铭毫无感情的重复道,这是今井武夫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他不甘地颓然倒地。   在他倒地的瞬间,另一个大汉突然将手中的洪月挡在自己面前,将手伸向怀里。   “卟”又是一声闷响,洪月能感觉到一颗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好象还带起了几根头发。抓着她胳膊的手变得无力,她的身体不由得被带倒在地。   “留下一个聪明的就够了。”吴铭冰冷的声音传进了洪月的耳朵。      第006章 护花使者      桥本太郎面无表情地被吴铭绑得结结实实,因为他一点也没反抗,非常地配合,吴铭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戏谑地说道:“很乖,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比较愉快。”   桥本太郎嘴角动了动,把脸转向一边,还是一声不吭。   吴铭嘿嘿一笑,拉开车门,让他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转身向洪月走去,蹲下身子,瞅着洪月的眼睛,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晃了晃,“不叫不闹乖宝宝,你也是个聪明人,明白?”   洪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OK。”吴铭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拿下堵嘴布,又将绳子割断,转身走回了车里。   洪月揉着酸痛的手臂,突然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急忙跑了过去,腿还麻着,差点摔了个跟斗。   “王……”洪月刚叫出一个字,便被吴铭凌厉的目光瞪了回去,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洪月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位大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送佛送到西,您行行好。”   吴铭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说道:“先上车再说。”   汽车开出了很长一段路,缓缓地停了下来,吴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歪着脑袋对桥本说道:“聪明人,该你的了,咱们走哪条路呢?你知道我想去什么地方?”   桥本太郎翻了翻眼睛,冷冷地说道:“聪明人想活得长远一些,便要少说话。”   吴铭摸了摸鼻子,饶有兴趣地瞅了瞅桥本,轻轻摇了摇头,“这里不太安全,我带你到别的地方教你怎么做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吧!相信凭这块比较特别的车牌子,到哪去都比较方便吧!”   不大一会儿,车子又重新启动了,桥本太郎被堵上嘴巴塞进了后备箱,洪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充当起向导来。   “谢谢您。”洪月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   “不用学蚊子叫,他在后面听不到的。”吴铭注视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谢谢您,王大侠。”洪月稍微提高了声音,“要不是您,我恐怕……”   “算你命好,我本来是想对付这几个日本人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吴铭嘴角翘了翘,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洪月很郁闷,“你准备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哪!”   “那个……”洪月犹豫了一下,没想到吴铭这么直白,或者说这么势利。   “呵呵,等想好了再说不迟。”吴铭好象很大方的样子,岔开了话题,“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绑来的吧?”   “我还不傻。”洪月的眼中射出了寒光,“想明白这件事情也不难,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幸亏没把小弟带出来。”   过了一会儿,洪月见吴铭没有答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勉强笑了笑,说道:“您在哪学的,车开得不错。”   “还用学吗,给狗挂块大饼都能开。”吴铭随口答道,说完又皱了皱眉,觉得这话好象有些不妥,便又解释道:“这话有问题,你就当没听见吧!”   洪月轻轻地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瞅着吴铭。   “看吧,看吧!”吴铭满不在乎地说道:“从侧面看,我是不是很帅,很迷人啊!”   洪月无可奈何地扭过头去,手捂着肚子,想笑又强憋着。   “笑吧,笑吧!”吴铭继续说道:“相逢一笑泯恩仇,下次见面我还是你的杀兄仇人。”   洪月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前面,“向右拐吧!”   车子出了城,又开出很远,停在了一片荒地的边上。吴铭跳下车,对洪月说道:“你在车上等一会儿,我训练训练那个日本人。”   “不。”洪月很坚定又很简捷地拒绝道:“我不会碍事的。”   桥本太郎还是那副又臭又硬的表情,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太聪明的家伙是会短命的。”吴铭笑呵呵地瞅着桥本,“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只要老实回答几个问题,我可以不杀你。”边说边示意洪月转过身去,走得远一些。   桥本象没有听到一样,默不作声。   “噗”,吴铭左手的钢锥突然刺入了他的大腿,剧烈的疼痛使得桥本张嘴欲喊,下巴又遭到了吴铭右拳的猛击,难听的牙齿碰撞声音过后,桥本嘴巴上流着血,痛苦地喘息着,几颗碎裂的牙齿掉在了地上。   “你得忍着别叫。”吴铭慢慢地拔出钢锥,用冷酷的声音和剧烈的疼痛压迫着桥本的神经。   “明白吗?”钢锥又一次扎进了桥本的身体。   “你的组织叫什么名字?”吴铭紧紧地盯着桥本的眼睛,“其它的落脚点在哪里?”   桥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汗水顺着下巴不停地流了下来。   “你的姓名?”吴铭换了个问题,钢锥又一次扎进了肉里。   “别费劲了。”桥本突然睁开了眼睛,脸上还带着嘲弄的笑,用模糊的声音说道:“卑贱的支那人,大日本帝国的精英是不会向你屈服的。”   “你的中国话说得不错。”吴铭冷笑着站起身,猛地一脚踢在桥本的脸上,“我讨厌你的脸,笑得像哭一样。”   桥本的脸上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唧唧呱呱的用日语说着,说完以后望着吴铭发出了一阵阵诡异的闷笑。   “走吧,我送你回家。”吴铭走到身子不停颤抖的洪月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洪月答应一声,快步向前走去,看来虽然背转了身子,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残忍。”边开车,吴铭边淡淡地笑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有点。”洪月轻声答道,怯怯地看了吴铭一眼。   “这些日子不见,你变了不少。”吴铭歪头瞅了洪月一眼,“是不是要嫁人了,原来那股子野性都藏起来了。”   “才没有。”洪月使劲摇了摇头,“兴许是上回出事后,关在家里太久的缘故吧,不过您的嘴倒是一点没变,尖酸刻薄。”   呵呵,吴铭咧嘴笑了两声,“回家以后该怎么说,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洪月的目光投向窗外,“肯定不会把您说出去的。对了,刚才那个日本人唧唧呱呱地说了什么,我离得远,没听清。”   “他以为我听不懂日本话。”吴铭的眼睛眯了眯,从兜里掏出桥本的证件递给洪月,说道:“原来他们是黑龙会的,他说会有人替他报仇的,名字好象叫新右卫门。”   “黑龙会是个很大的组织,与日本军方有着密切的联系。”洪月收回目光,有些担心地说道:“你还是小心一些吧,毕竟你是单身一个人。”   “小心地应该是他们。”吴铭冷笑着,“正因为我一个人,更加会让他们难以防备。”   洪月笑着点了点头,“和您好歹也算呆过一段时间,多少也了解一些,早知道您会这么说的。”   “对付你那个表哥不要操之过急。”吴铭将车停了下来,说道:“那个家伙嘴硬得很,我又没有太多时间和他耗,所以你就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省得日本人怀疑到你头上。”   “明白了。”洪月感激地点了点头。   “下车吧!”吴铭指了指旁边,“你就在那个小巷子口等我,我去把车处理了。”   洪月站在巷子口的阴影之中,望着汽车开走的方向呆呆地出神。心情很复杂,没想到与他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一个原来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自己怎么会用这样一副比较淑女的样子和他有说有笑,对他言听计从呢!真是搞不懂,这家伙可是虐待过自己,还,还……,想到这里,洪月不由得恼怒的向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呸,呸。   “又乱吐唾沫。”又成了独眼龙的吴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坏笑着看着洪月,“乱吐唾沫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洪月被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从熟悉的声音和坏笑的模样中认出吴铭来。   “吓死我了,别神出鬼没的好不好,人吓人可会吓死人的。”边说边余悸未消地抚着胸口。   “走吧!咱们回家。”吴铭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就给我这个荣幸,当回护花使者,送洪大小姐回家吧。”   洪月被气乐了,根本没注意到吴铭话中的语病。      第007章 接头      “……昨日黄昏,在XX街XX巷XX号发生激烈枪战,大富豪王尧卿和五金大王张清和率领保镖……,成功解救出两名人质,绑匪被击毙五名,打伤三名,随后日本军方赶到现场,带走了三名受伤绑匪,对王尧卿和张清和提出了严重警告,并处以巨额罚金。日本军方表示将惩办凶手,维护局势稳定。另据可靠消息,王、张两家是在得到了知情者密告之后,救人心切,才有此行动……”   吴铭微微一笑,随手将报纸扔在桌上,走出了茶馆。   这一事件震动了北平,许多报纸包括几家外国的报低都报道了此事,日本方面只好作出如此姿态。   新月卫门这个名字,时时出现在吴铭的脑海之中,桥本太郎临死时的诅咒和狂笑,让他心生警惕,这个家伙看来不简单,否则桥本太郎不会表现得那么自信。   看来,自己一个人还是单薄了些,主要还是情报方面的欠缺。难道真的要去和那个徐珍珍接头,借助军统的力量?吴铭有些苦恼地挠着头。   一个脸色有些腊黄,戴着副墨镜的男人在徐家门前转了又转,最后好象下了决心,走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我叫王,王故良。”吴铭暗自臭骂着给自己起名字的军统,这名字也太差劲了,差劲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故良,故良,听起来怎么像姑娘呢?“前来拜访徐女士,请你通报一声。”   “王故……良先生,您快请进。”开门的女仆愣了一下,马上是一副惊喜的神情,“我们小姐出去了,请您在客厅稍等片刻。”   “这样啊。”吴铭停下了脚步,“那我还是换个时间再来吧!”   “别,别走。”女仆急了,张开双手拦住了吴铭,“您不知道,我们小姐这几天就等着您来呢,要是知道您来了又走了,我的饭碗就砸了。”   吴铭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没那么严重吧,我又不是不来了。”   “严重,很严重。”女仆严肃地点着头,“就因为这事我们小姐的脾气都不好了,您要知道,我们小姐一生气,后果就很严重。您就行行好,在客厅里稍等一会儿,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当下人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吴铭晃了晃脑袋,无可奈何地向客厅走去。   咖啡,点心,很快地摆到了吴铭面前,女仆满脸堆笑,略有些紧张地问道:“王先生,我给您打开留声机吧,听听音乐,我们小姐一会儿就能回来。您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这么热情,是怕我跑了吧,吴铭喝了口咖啡,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吴铭慢慢喝着咖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唯一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忍受的是那张极为刺耳的英语唱片,他很痛苦地摇了摇头,中国人的耳朵还真是特别坚强,他们喜欢在自己的生活中弄出许多声音来:他们喜欢敲锣打鼓,他们喜欢鸣放鞭炮,他们更喜欢喧哗吵闹!   翻来拣去,吴铭很无奈地发现竟然没有一张他喜欢的唱片,只好有些遗憾地端着咖啡杯欣赏客厅内的书画和摆设。   吴铭轻轻敲击了一下琴键,听着悦耳的音符,想着前世和绮芳一起坐在钢琴旁弹琴唱歌,只是因为绮芳说他的手指很灵活,比较适合弹琴。那个时候,为了她能高兴,他可是乖乖地让她教了很长时间,想着绮芳那纯真开心的笑容,被轻柔的小手抚摸的感觉真是美妙啊,吴铭想着想着,不禁轻轻抚摸钢琴,想重新找回那种久违的感觉。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   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想记起,偏又已忘记   那份爱换来的是寂寞   爱是不变的星辰   爱是永恒的星辰   绝不在银河中坠落   常记着那份情那份爱   昨夜星辰今夜星辰   依然闪烁   今夜的今夜的星辰依然闪烁   象眼神点燃爱的火   想得到,偏又怕失去   那份爱深深埋在心窝   爱是不变的星辰   爱是永恒的星辰   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   常记着那份情那份爱   今夜星辰今夜星辰   依然闪烁   吴铭坐在琴凳上,一手端着咖啡杯,一只手弹着钢琴,轻缓地唱着歌,弹对弹错,弹快弹慢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他需要的是这份心境和感情。   徐珍珍站在门口,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正在弹琴唱歌的男人,那副懒散随意的样子不仅不让人感到讨厌,反倒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这便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杀手吗,真的让人难以相信。而且还是一个感情丰富的杀手,听着他的歌里有一种浓浓的思念,淡淡的惆怅。   琴声一停,吴铭回过头,站起身,看着徐珍珍轻轻将门关上,似乎想笑又没笑出来,停了会儿开口说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不知睡梦里……”吴铭皱着眉头左右轻晃脑袋,觉得有点不对劲。   噗哧,徐珍珍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勉强忍住,轻声说道:“不知睡梦里,何处得秋香。你把我的都说了。”   呵呵,吴铭放下咖啡杯,不好意思地笑道:“头一次,紧张,失误。”   “这屋子里的光线是不是太足了。”两人握手重新落座,徐珍珍看了看吴铭的墨镜,别有深意地问道。   “光线很足,再加上徐小姐光彩照人,所以我得保护一下眼睛。”吴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徐珍珍再次笑了起来,吴铭发现她笑起来很甜美。      第008章 吴铭的建议      “这是重庆发来的,看完后烧掉。”徐珍珍递给吴铭一张纸。   吴铭接过来看了一遍,点上火柴,看着纸变成灰烬,抬起头说道:“我需要一些资料,关于黑龙会的。”   “我可以向上面转达。”徐珍珍正色点了点头。   “这个人已经被我干掉了,也许他的身份能提供一些线索。”吴铭将桥本太郎的证件递了过去,“要特别查找一个叫新右卫门的家伙,这个人好象很危险。”   “明白了,要特别注意叫新右卫门的日本人。”徐珍珍重复了一遍。   吴铭看了下手表,说道:“我也该走了,如果你有事情要通知我,就在窗台上摆盆花。”   “摆在左边表示有事情通知你,而且我在家,如果在右边,说明我不在家。”徐珍珍以缜密的思维补充道。   “很好。”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我送送您。”徐珍珍站起来,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没有多余的话语,象是一种例行的公事,吴铭走到门口,冲徐珍珍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够谨慎的,竟然化了装来接头,徐珍珍望着吴铭的背影笑了笑,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密写药水将今天会面的情况写了下来,藏好,转身走了出去。   “月儿,现在没有外人,该说的话也没有顾忌了吧!”洪文东爱怜地抚摸着洪月的头发。   “爹,知道瞒不了您。”洪月依偎在洪文东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这次绑架女儿的是日本黑龙会的人,应该是表哥勾结的,多亏了小弟没跟着我一起去。”   洪文东嘴角抽了抽,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说道:“蠢才,当初要不是他勾引山儿去日本人那当特务,山儿也不会死,现在又想谋夺我洪家的财产,真是丧心病狂。”   洪月苦笑着没有答话,心想:当初大哥去投靠日本人,您不也没反对吗?总以为日本人胜局已定,早一些巴结上,就能给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爹糊涂啊!”洪文东有些后悔地叹息道:“日本人那是永远喂不饱的狼崽子,吃得越多就越贪婪,他们就是想把洪家榨干榨净啊!”   洪月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爹,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哪,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以免日本人下狠手的时候措手不及。”   洪文东想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只能偷偷准备,暂时还不能动那个畜生,到时候,我会让他死得非常自然,让日本人怀疑不到洪家。”   “爹说得有道理。”洪月有些疲倦,无精打采地说道。   “月儿,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洪文东心疼地拍了拍洪月的后背。   走到门口,洪文东有些犹豫地转过身,对着已经躺在床上的洪月有些试探性地问道:“那个,那个救你的人……”   “爹。”洪月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女儿不是说过了吗,不认识他们。”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洪月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把你的真实身分讲出来,也算没忘恩负义吧,为什么会是他救了自己呢,她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啪”的一声,犬养浩一将情报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   门口站着的两个黑龙会成员互相瞅了瞅,重新低下头去,出现了这样重大的损失,难怪头领会生气,这个时候只有保持沉默,才会尽量不被头领当成出气筒。   半晌,犬养浩一睁开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两名手下,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一样令人不寒而栗,“派人去宪兵队,把那几个支那人弄出来。再与特高课联系,请他们帮助调查一下这件事。”   “哈依。”两个手下躬身回答,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犬养浩一突然叫住了他们,看着转过身恭敬地坐在那里的手下却没有说话。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好半天,犬养浩一才开口说道:“请新月卫门过来,我有事情要他做。”   “哈依。”   犬养浩一的目光透过窗子,望着外面思索了一会儿,又打开桌上的情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似乎想从字里行间找到线索,可是最后他还是失望了。   军统、中统、抗团……,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起针对黑龙会的行动,让北平行动组的成员几乎全军覆没,桥本太郎和今井武夫双双毙命,这是黑龙会从未有过的失败。从情报上看,对方杀人的手法相当老练成熟,绝对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员,到底谁会有这样的实力呢?犬养浩一紧锁着眉头,一个一个地过着筛子。   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很快地闪过门口,出现在屋子中央。   “新月卫门,恐怕这次要劳烦你出手了。”犬养浩一站起身,客气地对站在面前的灰衣人说道。   “目标?”灰衣人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简短而又冰冷地问道。   “目标还没有确认,我想劳烦您去北平城里调查一下。”犬养浩一拿起了桌上的情报。   “你们查,我来杀。”同样是毫无感情的冷酷声音。   “可是……”犬养浩一还想继续解释一下,灰衣人摇了摇头,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门外。   犬养浩一皱着眉头望着徐徐关闭的房门,无奈地将情报放在了桌上。   澳门本名为濠镜或濠镜澳,是一个约二十平方公里的小海岛。虽然三面都是海岸,但被珠江口冲下泥沙淤塞,连一千吨的轮船也不能停靠。自从海运优势被香港占去,澳门的贸易经济,早已一落千丈。   “就这么一个弹丸之地,还要在这里落脚?”镇八方杜华此时正站在这个小岛上,发着牢骚。   “谁知道大哥和玉霜是怎么想的?”黄双虎的结拜兄弟高三多也很不满意。   “不管了。”杜华摆了摆手,说道:“咱就是干活的,照东家的话去做吧!他们可都在香港等着呢!”   “我反正是不来这个地方。”高三多撇了撇嘴,“等买好房子,我就把家搬到重庆去,还是呆在那里比较保险。老杜,你呢?”   “听说这个地方是王不四替小姐选定的……”杜华有些犹豫着说道。   “王不四又不是神仙。”高三多摇着头,“就这么个破岛,日本人要想占领,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开一小队兵,不发一枪就解决了。”   “让我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被高三多这么一说,杜华也有些举棋不定了。   在历史上,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立即重兵进攻香港和新加坡,但却未伤近在咫尺的澳门半根毫毛。   至于日本为什么不占领澳门,据后世研究,有以下几个原因,当然,吴铭是不会知道得如此详细的,他只知道澳门在二战期间未被日本人占领这个事实。   香港本来是东方最大的国际情报市场。日本人估计,香港沦陷后,众多的情报间谍人员,就会集中到澳门半岛,形成新的情报中心,这也是日本不侵占澳门的一个原因。而且欧洲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名副其实是个国际情报中心。希特勒有意留着它,让“第五纵队”大肆活动。日本谍报人员也特别活跃,在那里获得大量有关苏联和英美的情报资料。如果占领东方一个小而无用的澳门,日本的情报人员就要被逐出里斯本。这样亏蚀的买卖,日本人自然不会干。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使日本人不敢占领澳门。从15世纪开始,葡萄牙就在非洲和南美洲拥有大量殖民地,巴西就是其中之一。巴西地广人稀,日葡曾达成协议,大量日本人向巴西移居。到1945年时,日侨在巴西已达一百万之多。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即批量向外国有计划移民,而日本军方野心勃勃,在移民中安排了长期隐蔽潜伏的谍报分子,父死子继,一代代传下去,搜集情报,效忠天皇。珍珠港事件,夏威夷的日侨就起过这种作用。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相传葡萄牙政府曾通知日本,如日军侵占澳门,巴西的日侨将全部关进集中营。如此一来,日本将失却极大的美国及南美洲的情报来源。日本人不是傻瓜,自然不占领澳门了。   吴铭让黄玉霜等人在澳门落脚,最主要的还是不想受制于人,要是万一被人知道他和黄玉霜的关系,呆在国统区,那么军统就可以完全控制黄家,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      第009章 灭门      “掌柜的,我明天来取。”吴铭走出小铁匠铺,回头说道。   “先生放心,肯定准时交货。”一个戴着皮围裙,光着膀子的铁匠殷勤地送了出来。   吴铭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吴铭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可不是盲目的自大狂。桥本太郎临死时的狂笑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忍者的性质,也让他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同样是黑暗中的刺客,就像狙击手最大的威胁就是狙击手一样,杀手和忍者的对决,胜负还真不好说。但吴铭相信这样一句话:胜利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   所以,吴铭在等待徐珍珍消息这几天根本没闲着,准备了一些特殊的武器,买了一些小东西,为迎战这个叫新月卫门的家伙做着充分的准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早晚会与新月卫门相遇,对战。   咣当,旁边店铺内猛然被推出了一个人,差一点便要撞到吴铭的身上。   吴铭伸手扶住这个冒失的家伙,看了看,是一个衣裳破旧的少年,淡淡地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   那个少年被吴铭扶住,也不道谢,脸红脖子粗地便要再往店铺里闯。他刚推开门,一只大脚便递了过来,将他踹了出去。   一个日本浪人打扮的家伙走了出来,嘴里骂道:“还不快滚,敢再来捣乱,就打死你。”   “你们不能这么黑良心啊!”少年跪了下来,哭着道:“那可是俺娘救命的钱,求求你们了。”   “滚,支那杂种。”日本人毫无怜悯地上前抬脚狠狠踢去。   少年被重重地踢了几脚,满脸都是血,这个日本人才骂骂咧咧地转身进了店铺。   吴铭在旁边看着,抬头望了望店铺的招牌,“金都丸药店”,原来是日本人开的药店。   少年费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店门走去,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兄弟。”吴铭皱着眉头说道:“日本人可是不讲道理的,你有什么事不如先和我说说,我没准能有办法呢?”   “先生。”少年抹了把脸上的血,抽泣着,“您帮不上我的,就让我死在这里好了。”   “那可不一定。”吴铭微笑着说道:“你和我说一说,让我帮你想个办法,总比你死在这里,还救不了你娘好吧!”   原来这个少年拿着家里仅有的一点钱,在药店购买了一种名贵的西药,可是拿回去一用,这个药店卖给他的却是假药,少年便打到这里来退药来,日本店主和伙计不但不承认,还暴打了他一顿,将他赶了出来。   吴铭点了点头,拍着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中国人也要有中国人的志气。给野兽下跪也不能让它们变得慈悲善良,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买药了。”   “可是,可是我娘还等着药救命呢!”少年哭丧着脸望着吴铭,“钱也没了,您让我怎么办哪?”   吴铭掏出兜里的几块大洋,递了过去,“这是给你娘治病的,不是可怜你那窝囊样,快走吧,换个药店去买药吧!”   少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大洋,又抬头惊讶地看着吴铭,嘴唇颤动。   吴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你娘的病!”   少年感觉像在做梦,看着吴铭已经转身离去,急忙跑了两步,跪下来给吴铭磕了一个头,然后飞快的撒丫子跑了。   “嘿嘿。”吴铭回头冷笑着望了望药店的招牌,转身消失在大街上。   “陈嫂,麻烦给我缝样东西。”吴铭很随意地对陈嫂说道,他手里拿着一块自己刚买的皮子。   “好的,沙先生。”陈嫂接过皮子,答道。   吴铭伸手比量着,“就这么长,这么宽的袋子,上面有口,能把很多细长的东西插进去,再在两边缝上带子,能背在身上,或系在腰上的。再做一个稍小一点的,系在腿上。”   陈嫂眨巴眨巴眼睛,对吴铭比量的这个东西感到很迷惑。   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拿几张纸,画下来,或者叠个样子,你就明白了。”   有了样子,陈嫂的针线活还是很快的,当天晚上吴铭就已经拿到了做好的东西---针囊。   “不错,做得真的不错。”吴铭拿着针囊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对站在一旁忐忑不安、生怕自己不满意的陈嫂夸奖道。   陈嫂低下了头,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明晚我有事,可能回来得稍晚一些。”吴铭摆了摆手,“你去买点牛羊肉和好酒,做好了不必等我,你们先吃,给我留着点就行了。”   十五公分长的钢针,狭长而锋锐,吴铭在自己租的小破屋里,将刚从铁匠铺取回来的这些杀人利器仔细地插在针囊里,收拾了下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夜幕已经垂下,西方天空的红色晚霞逐渐变紫,变灰,变黑,终于完全遁去。商店、大宅的电灯先后放光。   金都丸药店要关门了,那个日本伙计走了出来,伸手要关门。   “等会儿关门!我买完药就走。”外面有买药的人喊道,说完就硬挤了进来。   “八嘎牙鲁。”日本伙计的脾气果然不好,一看是个中国人,勃然大怒,伸手便要打。   吴铭眼睛飞快地扫过药店,只有这一个家伙,柜台后面的人大概进后宅了。   “别打人哪!”吴铭笑嘻嘻地抓住了日本伙计的手,右手的钢锥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太阳穴。   将尸体轻放在地上,吴铭将店门关好落锁,轻手轻脚地向穿过柜台,向后宅走去。   “横田,过来吃饭了。”一个瘦弱的中年日本人嘴里说着日语,走了过来。   吴铭隐在门后,突然伸出手,喀嚓一声,干净利落地扭断了这个家伙的细脖子。   屋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个日本老头稍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说道:“雅子,去看看,这两个家伙怎么还不过来?想饿死我老人家吗?”   “好的,爷爷。”一个身穿和服的美丽少女躬身答道。   吴铭进了后宅,四下望了望,只有两间屋子亮着灯光,略微观察了一下,向窗户上有人影的房间走去。   房门一响,吴铭赶紧闪身躲入了暗角,一身灰色衣服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   吴铭慢慢地跟着雅子向前店走去,一进屋,雅子便发现了父亲倒卧在地的尸体,顿时张大了嘴巴。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的她的嘴巴,脖子一痛,意识渐渐模糊。   “你不应该到中国来,虽然你看来很漂亮。”吴铭松开了手掌,雅子的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惊骇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   门一开,吴铭迅速地闪身而进,一扬手,钢针“嗤!”的一声射入了正在吃饭的日本老人的左眼,扎得很深,只露出了尾端。带着一脸愕然的表情,日本老人的脸与桌面发生了亲密接触,手中的汤勺掉了下去,落地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横田贺山“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眼睛不时瞅瞅旁边的收银箱,三角眼透着贪婪和狠毒。   在支那真是好啊,有皇军在后面撑腰,自己无论多么蛮横无理、心黑手毒,也不会有哪个支那人敢说声不字。瞧这箱子里的金银器物,再干两年,自己可就要变成大富翁了。想着想着,横田贺山露出了狡诈的微笑。   门无风自开,应该是来催自己吃饭的吧,横田贺山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呈现在他的面前,“就剩你一个了。”吴铭一扬手,带着血的钢针又飞快的投掷了出去,横田贺山的喉咙里就像塞了团沙子,“呃呃”沙哑难听的声音让吴铭摇了摇头。   “瞧你长得那样,三角眼,蛤蟆嘴,早该死了。”吴铭走过去,丝毫不理睬正在痛苦挣扎的横田贺山,伸手将小箱子搬了过来,“这些钱都是中国人的血汗钱,也是你欠下的累累血债,因为你的过错,我灭了你全家。”   横田贺山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抓着自己的算盘倒了下去。      第010章 相互信任      将屋子里值钱的金银细软洗劫一空,然后小心地将痕迹清理干净,吴铭拎着一个箱子,趁着夜幕扬长而去。该死的日本人专横跋扈,和邻近的商铺关系肯定不好,等到别人发现这家日本人都死绝了,恐怕得一、两天以后吧!   为了自己的安全,吴铭选择了冷酷无情,杀戮敌方的那些旁观者虽然是不得已,但他却没有感到一点点愧疚。   “这是黑龙会的资料,并不是太完全。”三天后,化过装的吴铭又坐在了徐珍珍的家里。   “我拿回去看吧!”吴铭将资料揣进怀里。   “还有……”徐珍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预支给你的活动经费,还有身份证明,只要的照片贴上就可以。”   吴铭愣了一下,接过来看了看,抬头谢道:“是美国国籍?很好,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   “如果不合适的话,还可以换。”徐珍珍试探地问道。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No problem(没问题),Thank you for your care(感谢你的关心)。”   呵呵,徐珍珍有些惊讶地瞅着吴铭,半晌笑了起来。   “没想到吧?”吴铭自嘲地笑了笑,“一个粗胚杀手还会说外国话。”   徐珍珍站起身走到窗前,缓缓地说道:“XX街XX大道的金都丸药店,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不太清楚。”吴铭一本正经地摇着头,“你知道我刚到北平没多长时间,对北平的大街小巷还不熟悉。”   “昨天听说那个药店的日本老板一家被人杀个精光,财物被洗劫一空。”徐珍珍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吴铭的眼睛,“我还以为跟你有关系呢?”   “虽然和我没关系,不过我倒是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吴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含笑与徐珍珍对视,“在中国的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   徐珍珍慢慢收回了目光,想了一下说道:“日本人是该死,不过要是因为杀这种小人物,而暴露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明白。”吴铭点了点头。   徐珍珍看到吴铭的态度有些敷衍,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抿了口咖啡,“虽然我的父亲和我都是美国国籍,但是我们都热爱中华民族,痛恨日本侵略者。否则我的父亲也不会支持我加入军统了。”   吴铭没有说话,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起这个。   “七七事变后,我的未婚夫毅然回国,现正效力于国府空军。”徐珍珍继续说道:“其实我和你说这些事情,不过是想传递一个信息,希望我们俩能真诚合作,不要互相隐瞒或者单独随意行动。”   吴铭眼中的疑惑变成了赞赏,“凡是真心抗日,为国家民族而战的人,我都很钦佩。好吧,我承认,那家日本人是我杀的。”   “你看,这不就是一个真诚合作的好基础吗!”徐珍珍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希望您以后不要擅自行动,以免……”   “不,不,不。”吴铭连连摇头,打断了徐珍珍的话,“我承认这件事,是对你坦白家世的一种回报,并不涉及到其它。你可能还不清楚我和军统的关系,那不是隶属和听命,而是一种类似于雇佣的合作,而且我还是有选择权的雇工。”   徐珍珍有些诧异,想了一下,谨慎地问道:“你能否解释一下这种合作方式?”   “当然可以。”吴铭简单地将与赵天豪的谈话和军统最后的答复解说了一遍,“徐珍珍,不怕你不爱听,你在中间起到的是桥梁作用,我有我的自由和选择,并不是事事都要向军统汇报,你也没有指挥和命令我的权力。”   徐珍珍沉默了,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别把我想象得特别高尚,头一次见面你给我的那张纸就是悬赏价格。”吴铭继续说道:“我杀人,军统付钱,但目标由我选定。”   “明白了。”徐珍珍艰难地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互相帮助,互惠互利,没想到你和军统就是这样一种关系。”   “很失望是吧?”吴铭笑着端起了咖啡,“实在很对不起,可事实就是如此。”   “倒也没什么。”徐珍珍似乎恢复了情绪,笑着说道:“不管为了什么,你毕竟敢于不屈服日本人的淫威,在我心目中一样是条好汉,我会尽量帮助你。”   “徐小姐能这样想最好。”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我做事有时候比较率性而为,但并不是没有头脑,你放心,肯定不会连累到你。”   “这话我不爱听。”徐珍珍板起了面孔,“要是害怕,我也不会加入军统,为抗日尽一分力了,虽然我是一个弱女子,但要是万一出了事,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呵呵,是我说错话了,请徐小姐见谅。”吴铭干笑了两声,拱了拱手。   “要我原谅也可以。”徐珍珍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请你把那天弹的曲子,唱的歌,再让我听上一遍如何?”   “这个……”吴铭沉吟了一下。   “那首曲子很好听,特别是歌词。”徐珍珍诚恳地说道:“让我想起了我的未婚夫,那天我只听了一半,希望今天能听得全一些。”   吴铭坐在炕上,仔细翻阅着军统搜集来的关于日本黑龙会的资料,确实如徐珍珍所说,资料并不完全,看来军统并没有把黑龙会当成主要的工作对象。   不过,虽然吴铭所关心的新月卫门,在资料中没有提及。但其中还是有一条信息引起了吴铭的注意,那就是在北平的日兴株事会社应该也是黑龙会的据点之一。   将主要的一些有用的东西记住之后,吴铭划燃了火柴,将这些资料付之一炬。在缕缕青烟中,他开始策划下一步的行动。   既然资料不详细,那就只能到日兴株事会社门前去守株待兔了,可是如何才能尽快地逼使那个新月卫门现身呢?   吴铭拿起小锉,将一根根钢针重新检查修改了一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说心里话,吴铭对日本忍者所使用的毒药有些忌惮,那天击杀今井武夫时所使用的毒镖留给他的印象很深,发作快,效果好,似乎比他手里剩下的蛇毒还要胜上一筹。   看来自己有必要配制一点更厉害的毒药,才能在将来的战斗中占到上风,还得再准备一些解毒的药物,万一要是中镖,也不至于像今井武夫那样死得很难看。   既然金都丸药店灭门事件已经被发现了,自己这几天还是老实一点为好,顺便在家里再做些准备。   北平西山的一所占地很大的宅院,作为黑龙会的秘密据点,犬养浩一负责在这里主持。此时他正有些烦躁地敲打着桌面,前些日子绑架勒索的失败还没有眉目,日本国内传来消息又让他头痛不已。   黑龙会的势力太大了,犬养浩一叹了口气,黑龙会不仅与国内的财阀关系密切,而且在政界、军界也频频插手,这已经引起了包括天皇在内的很多人的不满,已经有人提出计划要削弱黑龙会的影响和实力。会长内田良平已经下了命令,要黑龙会各分部加强在支那的工作,争取一些大的成绩,来堵住国内反对力量的嘴巴。   梆梆梆,敲门声打断了犬养浩一的思索。他沉声喝道:“进来。”   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推开门走了进来,深深鞠躬,说道:“阁下,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坐下吧,合子。”犬养浩一抬手示意,语气很柔和地说道。   “哈依。”叫合子的少女恭恭敬敬回答一声,坐了下来。   “那个计划准备得怎么样了?”犬养浩一问道。   “还有些许欠缺,估计再有几天便能准备完毕。”   “不能等了。”犬养浩一皱起了眉头,“国内的局势变化很快,会长已经下了严厉的命令,必须尽快实施。”   “明白了,阁下。”合子站起身,“我马上回北平,进入燕京大学。”   一缕阳光正照在叫合子的日本少女脸上,如果让吴铭看到,肯定会惊讶异常,合子竟然长得非常酷似前世的绮芳,那个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女人。      第011章 我要去上学      合子保持着优美的姿势走出屋子,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她身后,走廊深处,一个人影隐在黑暗处目送着她渐渐远去,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小峰,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是说好了,中午我请你俩吃饭,诚华呢?”吴铭看着走出校门的徐伟峰,皱了皱眉头。   “他,他在教室里做功课呢!”徐伟峰努力用真诚的目光瞅着吴铭,“午饭我们买回去吃好了,沙大哥,实在,实在对不起。”   “哦!”吴铭摸了措下巴,疑惑地问道:“真的吗?小峰,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没,我没骗您。”徐伟峰的目光变得有些游移不定,再也不敢对视吴铭的眼睛。   吴铭把手放在徐伟峰的脖子上,另一只手轻轻扳正了他的小脑袋,瞅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真的没骗我?如果你要骗我的话,我可是要到你家告诉你姐姐的,要是我在这里蹲一下午,你说我能不能逮到那个臭小子。”   手指上传来的脉搏有些快,很明显徐伟峰是在说假话,吴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徐伟峰费力地咽了口唾沫,眼睛闪烁不停,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对不起,沙大哥。”徐伟峰低下了头,低声说道:“诚华放学后就和一个同学去燕大了,我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很好,这样才是好孩子。”吴铭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徐伟峰,“今天我就不请你吃饭了,我去办点事,咱们改天再聚。”   “别,别打他。”徐伟峰抬起头,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我不打他。”吴铭勉强挤出笑容,冲徐伟峰点了点头,叫上一辆黄包车,向燕大驶去。   站在燕京大学的校门口斜对面,吴铭瞪着眼睛看到黄诚华和一个同学正在与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在亲切地交谈,气得他够呛。   好半天,几个人算是谈完了,正挥手告别。吴铭紧盯着黄诚华,赶紧穿越马路,要冲过去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舅子。   “当心。”随着呼喝声,一辆黄包车冲了过来,收不住脚,撞到了吴铭身上。   吴铭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算稳住了身体。可车夫和坐车的就没他这两下子了,一个双手离了车把,仰面摔倒,坐车的一声惊叫,挥舞着双手随着车子直接向后倒去。   吴铭想也没想,一个高踢腿,用脚拦住了空中的车把,慢慢地下压,伸手按了上去。   “绮—芳。”当吴铭看到车中坐着的惊魂未定的少女时,不禁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着。   “谢谢,谢谢您。”合子使劲喘了两口气,双手按着胸口,脸上还是红红的。   吴铭没有说话,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合子的脸上,好半天才收了回来,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果然是认错人了,虽然非常相像,但微小的差别也只有他能看得出来,例如眉间那一颗小小的痣。   合子慢慢地站起身,有些奇怪地望着这个呆呆的男子,他眼中的情绪好象很复杂,并不是自己常见的那种登徒子淫邪的目光。   “先生,撞伤了没有。”合子再一次问道。   吴铭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淡淡地笑道:“对不起,是我走得太急,让小姐受惊了。”说完,走过去,蹲下身子,将车中皮箱内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放了回去。   车夫哼哼叽叽地爬了起来,看到吴铭身穿考究的西服,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认倒霉。   “谢谢。”合子客气地说道:“请问,您是燕京大学的吗?”   “不是。”吴铭将收拾好的皮箱递给了合子,说道:“我只是路过此地。”   “哦,是这样啊!”合子客气的行了个礼,“如果您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吴铭点了点头,随手扔给车夫一个大洋,“买点跌打药自己搽吧!”说罢转身而去。   看着合子拎着皮箱走进了燕京大学,站在不远处的吴铭才怅然若失的点着了根香烟,慢慢地走向远方,至于黄诚华,早就不见了踪影。   “绮芳啊!”傍晚,吴铭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苦笑着喃喃自语,“上天为什么总要撩起我想压在心底的思念呢?”   地上的烟蒂到处都是,可心底那一波波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依旧缠绕着吴铭,直到他醉倒在炕上,沉沉睡去。   “王先生,过些日子日伪组织将在七月七日于中山公园举办‘皇军圣战胜利三周年’庆祝会,组织上希望能有所行动,暗杀到场主持日伪合作的汉奸巨头,以示惩戒。”徐珍珍缓缓地说道。   “有目标吗?我会做些准备,不过到时候有没有机会就不好说了。”吴铭揉着太阳穴,昨晚上喝得太多,到现在还有些头痛。   “王先生好象身体不太舒服?”徐珍珍关切地问道:“你等一下,我让仆人给你拿条毛巾来吧!”   “谢谢,谢谢。”   等到徐珍珍吩咐完仆人,关好门,重新坐下后。   吴铭抬起头,问道:“徐小姐,能和我说说燕京大学的情况吗?我想了解一下。”   “燕京大学?”徐珍珍愣了一下,又立即笑了起来,“你可处是问对人了,我就是燕大毕业的。”   “这么巧啊!”吴铭苦笑了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真应了那句话,无巧不成书。   燕京大学,即今天的北京大学校园。是20世纪上半叶四个美英基督教差会在北京开办的一所著名的教会大学。由美国建筑师亨利·墨菲进行总体规划和建筑设计,建筑群全部都采用了中国古典宫殿的式样。   燕京大学的东西轴线以玉泉山塔为对景,从校友门经石拱桥、华表(取自圆明园废墟),方院两侧是九开间的庑殿顶建筑穆楼和民主楼,正面是歇山顶的贝公楼(行政楼),两侧是宗教楼和图书馆,沿中轴线继续向东,一直到未名湖中的思义亭,湖畔还有博雅塔、临湖轩。东部以未名湖为界,分为北部的男院和南部的女院。男院包括德、才、兼、备4幢男生宿舍以及华氏体育馆。女院沿一条南北轴线,分布适楼、南北阁、女生宿舍和鲍氏体育馆。   “这个,徐小姐能不能谈点别的。”吴铭接过毛巾按在自己的脑门上,“对这个燕京大学的历史和地理我不太感兴趣的。”   “好吧!”徐珍珍没有生气,继续讲着。   从徐珍珍的讲述中,吴铭知道了燕京大学在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之后,是少数几个未迁址的大学,因为是美国教会学校,司徒雷登又当了校长,由他来对付日本人,学校并未受到影响,颇似一座“自由的孤岛”。而且这时期燕京,有最充足的外汇经费,有世界名望的第一流的学人数授,有风景优美、建筑华丽、湖光山色的校园,有语言到生活一切都美国化的环境,有极为昂贵的学杂费用。   说起自己的母校,徐珍珍脸上扬溢着自豪骄傲的神情,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颇以自己是燕大毕业的而引以为豪。   说着说着,徐珍珍慢慢停了下来,瞪着大眼睛望着吴铭的脸,脸上是想笑又强忍着的那种既痛苦又快乐的表情。   “怎么了?”吴铭奇怪地问道:“我的脸上长花了吗?”   “呵呵。”徐珍珍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吴铭说道:“王先生,你的脸,你的脸怎么白了?”   “啊?”吴铭吃了一惊,看着手里的毛巾,不由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脸上化装用的黄颜料被湿手巾擦下来不少。   “这个,呵呵,是正常的,正常的生理现象。”吴铭支支吾吾地说道:“脱皮,胖了就脱皮,嘿嘿,呵呵。”   “那怎么又红了?”徐珍珍歪着头,不依不饶地笑着问道。   “精神焕发,精神焕发呀!”吴铭索性用毛巾使劲擦着脸,将颜料都抹了个干净,“我一听徐小姐说燕京大学好,我就激动,一激动它就焕发。”边说边把黄了吧叽的手巾摔在茶几上,冲着徐珍珍一拱手,“我决定了,我也要去上学,就上燕京大学,请学姐多多帮忙。”      第012章 吃饭也出意外      徐珍珍愣愣地看着吴铭,不知道这个刚变完脸的家伙怎么又想去上学了。   “怎么了?瞧不起我是不是?”吴铭有些不高兴了。   啪,徐珍珍猛地一拍茶几,吓了吴铭一跳,徐珍珍好象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上燕京大学了。”   “不是吧?这你都能知道?”吴铭有些诧异,更有些惭愧。   “不错,你的想法很好。”徐珍珍赞赏地点了点头,“在燕京大学里既能掩饰身分,而且日本人也不敢公开到校园里去抓人,果然是个好办法。”   “嘿嘿。”吴铭有些脸红地干笑着。   “不过。”徐珍珍有些为难地说道:“汉花园、清华园、燕园,这‘三园’的入学考试都不是好闯的关,是不讲情面的。不如我托些关系,给你打个打杂的活怎么样?”   “瞧不起人。”吴铭摇着头,说道:“别说考试,就是当他们的老师,我认为都够格,学姐,你就放心吧!”   “呵呵,这事还没成,你就学姐学姐的叫。”徐珍珍捂着嘴笑了起来,“不怕最后吃亏吗?”   “肯定吃不了亏,学姐出马,一个顶俩。”吴铭不轻不重地拍着马屁,“我可是相信学姐的能力滴。”   “好,你既然这么有信心,我就帮你一把。”徐珍珍说道:“不过,要是你考不上,也就只好屈就去打杂了。”   “多谢学姐。”吴铭一本正经地端起了咖啡杯,敬酒的样子,“还请学姐不要向军统透露我的行踪,如果答应,请满饮此杯。”   徐珍珍无奈地举起了杯子,与吴铭碰了一下,“好吧,我替你保密,不过,你是不是也拿出些实际行动来呀!”   “没问题,到时我会给那些汉奸好看。”吴铭说道:“学姐,来,干杯。”   燕京大学下有神学院、法学院、医学院(又称医预院,学制为三年预科),以及文科和理科相关专业学系。燕京大学虽然十八个系,可是学生并不多,办学规模只是八百人,有的系四个年级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个人。但是它的水平和质量是有保证的。燕京学费、宿费、杂费,一学期一百五六十元,在当时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但一些“书香门第”、“高门大户”的子弟是不在乎的,一些海内外巨商的子弟也是无所谓的,但有些普通人家子弟,往往就担负不起这样昂贵的学费、生活费,但如果直考进燕大,努力再争取到好成绩,那还是有办法读的,它有名堂众多的奖学金。能获得一个奖学金名额,便可解决问题了。自然,更为贫寒的青年,或是要赚钱养家的人,要在燕大读书,那就困难了。自然,家中再有钱有势,而功课不好,中英文不过关,智力低下,那也是考不上燕大的。   趁着徐珍珍给自己办理考试入学的空闲时间,吴铭暂时把黑龙会和忍者的事情放了下来,拿着军统提供的名单资料,对在七·七事变两周年要铲除的汉奸巨头开始了一番细致的跟踪和考察。   吴菊痴(吴铭为其取名傻子),伪《新民报》社长,总编辑,作为首要目标;新民会副会长陈辋子(因为身躯肥胖,吴铭为其取名为胖子)为次要目标。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吴铭稍有些不满地说道:“坐着个黄包车来来往往,又没有什么保镖护卫,要不是非在那天造点声势,我早把傻子和胖子干掉了。”   “在那天会更有意义,就让他们再多活几天吧!”徐珍珍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笑着说道:“明天我就领你先入学做个插班生,考试要等到下学期。为了这件事,我可是跑了不少路,求了不少人,连我父亲都劳动了。”   “感谢,十分感谢。”吴铭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如果方便的话,我今晚请学姐吃饭,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好啊!”出乎吴铭的意料,徐珍珍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你从那个药店可是狠狠地捞了一票,我就占点小便宜好了。”   安静的西餐厅雅间内。   “早饭要吃好,午饭要吃饱。”吴铭举杯示意,冰块在盛着殷红葡萄酒的杯中叮当作响,“我酒量不行,学姐请吃好喝好!”   徐珍珍动作很优雅,轻轻抿了一口,“自从和阿伦分开,很久没这样了。”   “我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吴铭深有同感地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窗外,“有些事情,唉,不说了,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粗莽的家伙,没想到还是感情细腻的男人。”徐珍珍笑着说道。   “哪有什么感情细腻,不过是一个粗胚罢了。”吴铭自嘲的笑了笑,随手指着刚停在饭店门口的两辆小汽车,“这是什么人?派头不小,很嚣张啊!”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此时正跳下汽车,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四周,随后在几个稍显紧张的保镖护卫下,大摇大摆地进入西餐厅。   “好象是北平市长江朝宗的儿子江奉宝。”徐珍珍看了一眼,有些不屑地说道。   “原来是一个小汉奸。”吴铭淡淡地说道。   “走吧,我已经吃饱了。”似乎是因为江奉宝的到来,心情变得有些不好,徐珍珍站了起来。   没想到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却被江奉宝看到了,立刻边喊边跑了过来。   “徐小姐,徐小姐。”江奉宝挂着谄媚的笑容,“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徐珍珍万分不情愿地转过身,勉强笑了笑,“原来是江公子啊,你好。”   “见外了,见外了。”江奉宝搓着双手,一副轻浮的样子,“叫我奉宝就行,不知徐小姐可有闲暇,咱们……”   “对不起,我还有事,江公子请自便。”徐珍珍收起了笑容,转身便向外走。   “嗳,徐小姐,别走啊!”江奉宝抢上前来,伸出手想要拉徐珍珍。   人影一闪,却是吴铭挡住了徐珍珍,冲着江奉宝冷哼了一声,转身随着徐珍珍走出了餐厅。   “站住,臭小子。”江奉宝眼中冒出凶光,恼羞成怒的骂道,身后几个公子哥和保镖也涌了过来。   “耳朵聋啊,说你哪,臭小……”一个急于表现的保镖冲上两步伸手拍到吴铭的肩膀上。   一声惨叫,话还没有说完就中断了。却是吴铭伸手扣住了这个保镖的手腕。单手一扭之下,这个保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被扭到了背后,双膝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关节欲断的痛苦令他根本就无法再说话。   吴铭阴沉着脸扫视着这群家伙,抬脚将这个保镖踢到了一旁。   “给我上,打死这个混蛋。”江奉宝的脸上挂不住了,嚎叫着一挥手。   话音未落,吴铭已经抢先出手,拳打脚踢肘撞膝顶,噼噼啪啪一顿好打,一会儿工夫几个保镖便都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呻吟。   看着吴铭面无表情的逼近,江奉宝和另一个纨绔吓得腿直抖,“别,别过来,我,我可是北平市长的公子,打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日本巡逻队。”徐珍珍略有些紧张地拉住了吴铭。   十几个日军士兵在一个小军官的带领下正向这边跑步而来,吴铭微微皱了皱眉头。   “哈,你们完了。”江奉宝就像看到了救星,用手指着吴铭兴奋地喊道:“把你抓住宪兵队,整死你个王八蛋。”说着,抬腿便迎了上去。   “啪”,吴铭狠狠一个耳刮子扇在江奉宝的脸上,打得转了好几个圈,鼻口喷血,昏头胀脑地倒在了地上。   “别怕。”吴铭拍了拍徐珍珍的手,面色从容地迎了上去。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听着拉动枪栓的声音,吴铭沉下了脸,抢先冲着那个日军军官招了招手,用日语低声说道:“听着,少尉,我是华北特高课特务机关辅佐官,正在执行秘密任务。”   日军军官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放低手里的枪,凑近的吴铭。   “不准敬礼,不准立正,我不想暴露身份。”吴铭轻声说道,从怀里掏出特务证偷偷摸摸地递了过去。   日军军官看见证件,立刻恭敬起来,偷偷摸摸地翻看了一下,便还给了吴铭,低声说道:“明白了,阁下,您快走吧,我会处理的。”   看着日军巡逻队从身旁走过,吴铭冲徐珍珍招了招手,两个人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013章 抢着杀人      “怎么把日本人打发的?”徐珍珍有些奇怪地问道。   吴铭笑了笑,将特务证递给了她,说道:“简单,靠这个死鬼的证件。”   “厉害。”徐珍珍翻看了一下,笑道:“日语说得不错,虽然我听不太懂。”   “以后还是尽量少出来为妙。”吴铭摇了摇头,苦笑道:“吃饭还能吃出麻烦,也怪徐小姐你长得太漂亮了。”   “呵呵。”徐珍珍捂着嘴笑了起来,“谢谢你给我出了口气,你打人的动作挺帅的吗!”   “饭也吃了,热闹也看了,徐小姐陪我去看看燕大周围的房子吧!”吴铭伸手叫了辆黄包车。   “你以后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Jane。”徐珍珍轻声说道。   “各位同学。”英籍教授夏仁德领着吴铭走进了教室,“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刘华德同学,英文名字叫……”有些尴尬地瞅着吴铭。   见夏教授把目光投向自己,吴铭只好冲着教室里的学生点了点头,“我的英文名字叫詹姆斯·邦德,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欢迎新同学的到来。”一个象是班长模样的青年边说边带头鼓掌。   一片掌声过后,夏仁德笑得很开心,“很好,大家就是要这样和睦相处,共同进步,邦德同学,请坐到那个位置,要开始讲课了。”   又上学了,吴铭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听着这个长着地中海脑袋的老外在讲课,拿着笔在本上装模作样的记录着。自己本来就是学医的,这些个东西对自己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有些陈旧,算了,自己本来就目的不纯,将就着听吧!   夏仁德很敬业,下课之后,便走到吴铭跟前,亲切地问道:“怎么样?刘同学,能听得懂吗?”   吴铭站起身,礼貌地说道:“还听得懂,我在美国便是学的医科,就差一年就毕业了。”   “是这样啊!”夏仁德稍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还可以和大家一起讨论,我们班上的同学是非常活跃的。”   “谢谢,我知道了。”吴铭恭敬地答道。   “邦德同学。”那个班长似的青年走了过来,笑着伸出的手,“我叫张志强,是这个班的班长。”   “你好,学长。”吴铭和张志强握了握手,这时又有几个学生走了过来,互相介绍着。   “这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姜丹雨同学。”张志强指着刚凑过来的一个漂亮女生说道:“不过,也是胆子最小的,上回解剖课……”   “什么?你还有脸说我胆小,那是谁几天不吃肉,要变成吃素的和尚。”姜丹寸涨红着脸,奋力反驳道。   “适当吃素对身体有好处,你那个不是……,啊,别动手啊,女孩子不要那么粗鲁吗!”张志强捂着脑袋叫道。   吴铭看着这一切,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这种青春的感觉,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当一个人年老的时候,真正值得回味的反而是年少无知时的嬉笑怒骂,是对也好,是错也罢。   在学校里,吴铭很是过了几天轻松的日子,这也得益于他的义父陈鹏飞的刻意塑造和他本身的条件。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他都显得很普通,既不英俊也不丑陋,性格也不孤僻怪异,再加上他本身便是医科,又有一些实际经验,起码在解剖尸体时面色从容,动作熟练。所以很快便融入了这个群体。就像一粒沙子,混入了沙堆中一样。   燕京大学校外的一所小房子里,吴铭和徐珍珍对面而坐。   “看来你在学校里过得很愉快呀!”徐珍珍笑着对吴铭说道。   “还好,和这帮小年轻的在一起,我也变得有活力了。”吴铭摸着下巴,笑呵呵地回答道。   “有活力了好。”徐珍珍将随身的挎包打开,拿出几样东西,“这是参加日伪庆祝会的请贴,这是手枪和子弹,明天一早我会送辆自行车过来。”   “这是意大利的……?”吴铭摆弄着这把体积非常小,装潢精美的小手枪,开口问道。   “没错,是意大利贝利塔的一种便携式9mm手枪,又叫掌心雷。”徐珍珍解释道:“体积小,装潢精美,通常是显要人物的护身武器,因为枪声小,所以很适合刺杀。”   “有多小。”吴铭装上两发子弹,做了个射击的动作。   “别在这试。”徐珍珍急忙制止道。   “当然不会在这试了。”吴铭摇了摇头,“我又不傻。”   徐珍珍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天可能还有别的行动,所以你要灵活一些。”   “别的行动?”吴铭疑惑地望着徐珍珍,“是军统组织的,还是……”   “我也不是很确定。”徐珍珍皱着眉头,“好象抗团要组织一次行动。”   “抗团,一群业余人员。”吴铭撇了撇嘴,“那就比比谁手快好了。”   七月七日,日伪庆祝会准时召开,经过了化装的吴铭拿着请贴进入了中山公园社稷坛会场。发现当地日伪军警戒备十分严密,即便下手也无退出的机会。他也不着急,懒散地站在那里看着当时在北平伪报界被称为“第一支笔”的大汉奸吴菊痴上蹿下跳,活跃非常,不禁冷笑起来。   “怎么办?”不远处的角落里,抗团成员李振英和冯运修正在窃窃私语。   “会场内不好下手,那就改为在场外好了。”李振英低声说道:“让孟令时他们在会场散发传单,将抛洒改为传递散发。”   “明白。”冯运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搞什么呢?吴铭感觉会场有些异样,一个衣着时髦的小姑娘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递给他一份传单,转身便走。   “抗日宣传单!”吴铭打开一看,愣了一下,急忙揣进怀里。抬头看去,得到传单的其他中国人并没有喧哗或向日伪报告,都揣起来低头就走,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台上台下俨然两个世界,不禁稍微松了口气。这便是抗团组织的行动?那倒是不会误了自己的刺杀。   庆祝会结束了,吴铭已经提前离开了会场,在会场门口瞄着自己的目标。   日伪要人纷纷散去,大汉奸吴菊痴和陈辋子上了吴菊痴的黄包车,向东南宣武门方向而去。抗团的李振英和冯运修也骑上了自行车尾随,寻机下手。   “这两个人难道也要刺杀傻子和胖子吗?还真是添乱子啊!”吴铭皱起了眉头,骑着自行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前面突然一阵嘈杂声,从附近胡同中突然出来一队大户人家送葬的队伍,唢呐和哭泣的声音乱哄哄的一片,吴菊痴的车夫为了让路把车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吴铭见有机可乘,猛蹬几步,超过了李振英和冯运修,靠近吴菊痴的车侧,右手从怀里掏出缠着布条的掌心雷,从腋下对准吴菊痴和陈辋子的头部连开两枪。吴铭射击后并未停车,而是猛向右拐,贴着送葬队伍冲进了小胡同。这一切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由于枪声小,再掺杂着乱哄哄的声音,吴菊痴的车夫根本没有觉察。   “快撤。”李振英愣了一下,挥手制止了冯运修。   “怎么了?”冯运修不解地问道,伸手指了指前面已经开始移动的黄包夫,“他们要走了。”   “快撤,通知其他人员也都撤退,有事回去再说。”李振英也不解释,掉转车头,扬长而去。   (李振英,抗团北平负责人,燕大化学系学生,爆破专业。冯运修,原天津中日中学学生,一九三七年加入抗团,表面上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实际上却是抗日杀奸团中一个出色的书生杀手。冯的家世也颇为显赫,他是华北伪治安总署督办齐燮元的外甥。)   吴铭骑着自行车,拐出小胡同,飞快地骑回了燕京大学。把车子在宿舍楼前一停,哼着小曲回去睡觉了。      第014章 误会      吴菊痴和陈辋子的死给北平日伪方面极大的震动,但当天进行的大搜捕却一无所获。   三天之后,徐珍珍来到了燕京大学,两个人在校外谈了很长时间。   “组织上对这次行动很满意,希望你再接再厉,为抗日大业多做贡献。”徐珍珍钦佩地说道。   “空话。”吴铭淡淡地说道:“我可是一个讲实际的人,钱呢?”   徐珍珍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你,本来是一个热血男儿,却非要装出一副市侩的样子,别人或许会这样理解,我,你可骗不了。”   吴铭笑了起来,“骗一个是一个,再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你也不要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没有钱,总不会让我饿着肚子抗日吧!”   “真拿你没办法。”徐珍珍苦笑着,“钱很快便能到位,虽然麻烦一点,但组织会想办法送到澳门你指定的人手里。”   “那就好。”吴铭打了个响指,“至于你说的那个天皇特使的事情,我会酌情处理的,这几天风声紧,请你转告上面,不要太着急。”   “没问题。”徐珍珍伸手和吴铭握了握,“有什么事情我会来通知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先准备一些手雷和爆炸物,没准能用得着。”吴铭想了一下,说道:“还有,我需要两把左轮手枪和一些子弹,再弄一个驳壳枪的木盒子,别的……,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未名湖,安然地躺在燕园之中,周围起伏的地势与湖岸交接形成流畅的线条,将未名湖勾勒得象一块温润的软玉。未名湖除了它本身的美丽以外,更多的已经凝结为一种文化意义的象征。   据说,当时为未名湖取名时,提出了很多参选名称,但都不很令人满意,最后国学大师钱穆先生一锤定音,直接以“未名”称之。在今天看来,空旷的未名湖,配上钱穆先生命之的“未名”二字,正体现了知识分子追求的心境:淡泊名利,宽容无争。   未名湖的湖心岛,有桥通到岸边,杨柳之下颇为清冷的一个地方。这湖心岛有一个地下密室,抗战时期一直是抗团的秘密集会地点,并有军统组织人员长期驻在这里指挥和策应行动,抗团的一干人员静静的围坐在一起,他们的心情似乎也很压抑。   “那个人从左侧超过我,由于杂声太大,我隐隐约约听见他喊道‘抗团的快撤’。”李振英此刻正在描述前两天的情景,“然后他拐弯,从吴菊痴的黄包车右侧接近,单手握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手枪,由腋下开枪。我只看到似有似无的清烟,陈胖子的脑袋突然一歪……为了安全起见,于是我就下令撤退了。”   “当然,有些情况我也是在了解吴菊痴和陈胖子的死因后,猜想出来的。”李振英随后又补充道。   “用的极有可能是掌心雷。”冯运修点头赞同道:“虽然当时我处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不过因为我根本没听到枪声,而且吴菊痴的车夫当时也没有觉察,所以应该差不多就是这种武器。”   “原来不是你们俩干的。”孟令时挠了挠脑袋,“那天我还以为已经得手了,才下的撤退命令呢!”   “我俩,那天倒也不是不能成功。”冯运修皱着眉头说道:“不过,那个人掌握时机掌握得太好了,枪法也没得说,从超车到杀人也就那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说实话,我真的是很佩服他。”   “我已经问过老陈,据他所知当天军统应该没有什么行动的。”李振英用手轻轻搓着脸,“可是他怎么认识我和运修,又能抢先一步杀掉了吴菊痴和陈胖子,这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众人都思考着,室内沉浸在沉默当中。   “大家先别想这些了。”朱慧珍突然打断了大家的思考,“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日本人可能潜入燕大校园了。”   众人都被朱慧珍的话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瞅着她。   “采凤,你还记得那天咱俩在西餐厅吃饭的事情吗?”朱慧珍转头问纪采凤。   “记得呀!”纪采凤有些不解地说道:“不就是江奉宝那个小汉奸被人揍了一顿吗!”   “没错。”朱慧珍点了点头,“今天我在校园里又看到了那个漂亮女人,她和医学系的一个学生嘀嘀咕咕地出了校园,从背影看,很像那个打人的家伙。”   “你说是打江奉宝的人吗?”李振英问道:“敢打汉奸的那不是很好吗?”   “不是这样的。”朱慧珍使劲摇着头,“那天打完江奉宝以后,正赶上日本巡逻队经过,我和采凤还为他们担心呢,没想到那个家伙和鬼子军官说了几句话,又偷偷摸摸的掏出个什么东西,鬼子便把他们给放走了,反倒训斥了江奉宝那帮人,你说他会是好人吗?”   纪采凤附和道:“他是和日本军官说了几句话,至于掏东西,我倒是没看到。”   “能用几句话便让日本兵乖乖听话,这个家伙肯定有问题。”冯运修说道:“朱慧珍,你能确定医学系的学生就是那个人吗?”   “今天没太看清。”朱慧珍遗憾的摇了摇头,“要不我和采凤明天抽空去仔细看看。”   “就这么定了。”李振英严肃地说道:“燕大校园内绝对不允许有日本特务在身边监视我们,确认之后,想办法把他干掉。”   “对了,那个叫沈百合的学生怎么样?”李振英转头对朱慧珍说道。   “还不错。”朱慧珍答道:“她是东北沈家的,非常痛恨日本人,我看可以信任。”   “再考察一段时间。”李振英慎重地说道。   “沈百合很厉害呀!”冯运修冲李振英眨了眨眼睛,“现在可是和采凤号称燕园双花哦。”   李振英轻咳了一声,含笑望向纪采凤。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吴铭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眼角瞟着不远处的几个女生,不时从纸袋里掏出徐珍珍送来的小零食向嘴里扔着。   那里有沈百合,那个和绮芳非常相像的女人,正和几个学生讨论着什么。   看着也觉得心情比较好啊,虽然知道不是绮芳,吴铭双手枕在脑后,微闭着双眼。心里明白自己在意的不是绮芳的容貌,而是她的内心,可还是忍不住,真觉得有些对不起沈敏和玉霜,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看是不是?”在另一个角落里,朱慧珍问纪采凤。   “身高体形差不多。”纪采凤迟疑着说道:“可这脸面,好象不一样啊!”   “会不会是他化了装?”朱慧珍翻着眼睛猜测道。   “不知道?”纪采凤很干脆的摇着头。   “找人和他打一架。”朱慧珍咬了咬牙,“那天他不是很厉害吗?只要他出手,就能确定是不是了。”   “不能在学校里面打,而且最好找些外围的试试他。”纪采凤想了一下,补充道。   “好,我去找人商量一下。”朱慧珍站起身,“不过,还得想个办法把他引出去才好啊!”   “那,我来吧!”纪采凤一副上刑场的样子。   “最漂亮的校花出马,肯定让这家伙五迷三道,连自己姓什么都得忘了。”朱慧珍笑着对纪采凤说道:“不过,李大哥那里……嘿嘿。”   “胡说什么?”纪采凤的脸红了,嗔怪地推了朱慧珍一把,“我和李大哥可什么也没有啊!”   “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朱慧珍讨饶道:“我去联系人,你不如先去和那个家伙搭搭话,熟悉一下,这样你再找他,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好吧!”纪采凤有些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听说他英语不错,就找这个借口吧!”   牛肉干,花生豆,瓜子,吴铭边吃边微笑,女人哪,自己喜欢吃这些东西,难道以为男人也都喜欢吃吗?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你好,这位同学。”   吴铭猛地转过身,很纯正的英语,只靠在书本上学,说出的英语应该有些生硬。   “我是历史系的纪采凤,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纪采凤继续用纯正的英语说道。      第015章 人约黄昏后      “当然可以,请坐。”吴铭赶紧向旁边让了让,笑着说道。   “听丹雨说,刘同学的英语说得很地道,冒昧打扰,还请不要见怪。”纪采凤将手帕铺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过奖了,我听学姐的英语才是正宗的伦敦口音。”吴铭将纸袋放在两人中间,用手示意了一下,说道:“想必学姐在国外呆外是吧?”   “是的,呆过几年。”纪采凤对吴铭的敏锐判断有些惊讶,“后来随同家父来到北平,没想到刘同学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你也在英国呆过吗?”   几分钟之后,吴铭和纪采凤便聊得很投机了,两个人的英语都很熟练,再加上吴铭幽默的语言,广博的见识,差一点便让纪采凤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很你聊天很愉快,我很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说英语了。”纪采凤起身告辞,“你知道,学习和聊天,所用的英语是不一样的。”   “我也有同感。”吴铭客气地说道:“和一位美丽的小姐聊天,总是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我会再来找你聊天的,希望你不要拒绝。”纪采凤的脸红了红,说道。   “这是我的荣幸。”吴铭很绅士的低头致意。   三、四个鼻青脸肿的青年呲牙咧嘴地哼哼着,朱慧珍穿来穿去在给他们抹着药。李振英摇了摇头,说道:“他用的是什么武功?把你们打成这样。”   一个熊猫眼的青年眯缝着眼睛抬头望着李振英,“李大哥,好象是西洋拳击,可又能用脚踢人,总之很厉害。”   “慧珍,你在旁边看出什么没有?到底是不是那个家伙。”李振英皱着眉头问道。   “我,我看差不多。”朱慧珍哪里懂什么功夫,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肯定道:“总之,打人很厉害的就是他,没错。”   李振英来回走着,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望向冯运修。   “干掉他。”冯运修点了点头,“虽然他功夫很厉害,可也挡不住子弹吧!”   “那好吧!”李振英下了决心,“明晚多约几个人,就在湖心岛埋伏,由采凤把他引出来。运修,拿上掌心雷,悄悄地干掉他,然后把尸体弄出城埋了。”   “明白。”冯运修很干脆地回答道。   纪采凤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去约他出来,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让他生疑。”   学生宿舍里,吴铭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仔细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那些人应该不是什么地痞流氓,看他们的出手应该是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虽然自己隐藏了实力,改变了路数,可这些家伙到底是要干什么呢?”吴铭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地想到了一些关键,“他们是在试探,对,就是这么回事,那么当时在自己身边的纪采凤就脱不了干系,看她的样子,好象很害怕,但眼神里却有别的东西。”   “纪采凤是抗团的人,在七七事变纪念会上发传单的就有她。可为什么抗团会找自己的麻烦呢?这帮家伙还真是有些头痛,要想不暴露身份,更不想与他们接触太深,自己以后可要小心一些了。”吴铭苦笑起来。   又是一天学习结束,吴铭吃罢晚饭,回到宿舍正和几个同学打屁聊天。班长张志强走了进来,附在吴铭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眼神显得很怪异,羡慕、惊讶……,总之比较复杂。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望了望外边的天色,站起身走了出去。   “刘同学,不知道有没有空闲?”纪采凤笑着说道。   “不知道学姐有什么事情?”有了戒心的吴铭很谨慎地问道。   “倒也没什么?”纪采凤指了指湖心岛,带着甜甜的笑容说道:“想让你陪我随便走一走聊聊天,不知道肯不肯赏脸?”   此时的天色还不是太过深沉,湖畔有不少学生在散步谈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纪采凤也太业余了,演技过于粗糙,想对我使美人计?嘿嘿,让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吴铭想到这里不由得坏笑起来。   “今天的月亮真不错啊!”纪采凤没话找话,好象是漫不经心般地向着湖心岛的小桥走去。   “是啊,是啊!”吴铭走在纪采凤身旁,装出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和学姐在一起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你就陶醉吧,呆会儿看你还怎么色迷迷的瞅我。”纪采凤心里恨恨地想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努力地保持着笑意,“这里人还真是不少,过了小桥就应该肃静了。”   “肃静了好,两个人多方便哪!”吴铭冲着纪采凤来了个飞眼,轻佻地说道。   纪采凤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手捂着腹部,强压住翻腾的感觉。   “采凤,你的眉毛象弯月,你的腰肢像棉柳,你的小嘴很多情。”吴铭继续着他呕吐之歌的攻势,“你的眼睛能使我发抖,你的身段……,嗳,采凤,你别走那么快呀!”   “快点走吧!”纪采凤勉强挤出一丝笑,“时间很紧哪!”   “是的,是的。”吴铭连连点头,“采凤,你不仅漂亮,还特别聪明,你的睿智足以照亮俺空虚的心房……”   纪采凤的面容扭曲得厉害,腹内传来一阵阵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快走,快走两步,过了桥就好了。      第016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采凤。”吴铭突然抢上一步,伸手揽住了纪采凤的腰肢,一只手指着前面,“那边有人影晃动,咱俩还是往回走吧!”说完,胳膊一使劲,便改变了方向。   “快松手,你想干什么?”纪采凤用力去推吴铭,惶急地说道。   吴铭松开手,又挽住了她的手臂,半拉半拽地向前走,“我们到那个石凳坐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畅想一下咱俩的未来,多好啊,快走吧!”   “放手,让人看见了。”纪采凤脸也红了,气也粗了,跌跌撞撞地坐在了石凳上,引来几名学生的侧目。   “看着我的眼睛。”吴铭蹲在她的面前,用《东成西就》中欧阳锋那直勾勾的眼神深情地望着她。   “采凤,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人,要宠你,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呢都要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就在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呢,我就要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呢,我就要哄你开心,永远都要觉得你是最漂亮的。”   “真的吗?”纪采凤有些迷茫,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随后眨巴眨巴眼睛,惊叫一声,推了吴铭一把,捂着脸撒腿就跑。   吴铭从地上爬起来,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尘土,转身便要离去。   月光下,沈百合站在路边,望了望纪采凤的背影,又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吴铭,一只手掩住小嘴,一只手指着吴铭,“你,你,把纪学姐怎么了?”   “没怎么呀!”吴铭很委屈的样子,“百合同学,你可不要想差了,我就是和学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哪想到她会这么激动啊!”   沈百合皱着眉头看着吴铭的脸,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咳,吴铭轻咳了一声,很严肃地说道:“百合同学,天色已经晚了,我要回宿舍休息了,虽然我们是很纯洁的同学关系,但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人言可畏呀,我就不送你了。”   “啊!”沈百合微张着小嘴,很明显,她对吴铭的变脸很不适应。   吴铭很深沉的点了点头,背起双手,迈着八字步,吹着口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沈百合在瞅着他的背影发愣。   “采凤,不要灰心。”朱慧珍安慰道:“这次他没上钩,下次再去。”   “啊!”纪采凤像被火烧了屁股般跳了起来,“还让我去?不行,打死我也不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振英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反正我是不去了,你们谁愿意去谁去。”纪采凤脸红了红,她可不想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丢死人了。   “是不是他对你……”朱慧珍试探着说道。   “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纪采凤使劲摇着头,生怕别人不相信。   “这件事先放一放,免得那家伙起疑。”李振英很体贴地说道:“据我的了解,他除了经常外出,在校园内好象挺老实的,并没有四处乱打听,也没有刻意接近我们的人。”   “那就派人先盯着点。”冯运修建议道:“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开展行动,给日本人和汉奸更大的威慑吧!”   “嗯。”李振英点了点头赞同道:“还要发展新团员,壮大咱们的力量,那个叫沈百合的,可以先让她参加一些简单的外围行动,顺便考验考验她,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同意。”朱慧珍说道:“还有几个积极分子,也可以考虑。”   未名湖上波光粼粼,轻风将岸边的垂柳下梢托起,姿势整齐而好看,默默之间,又一齐垂下,仿佛小女郎梳齐的头发。   “自从吴菊痴和陈胖子被你杀了以后,日伪高官包括这两名特使都加强了戒备,使得这次行动的难度增大。”徐珍珍与吴铭坐在未名湖畔的石凳上,正在商量刺杀日本特使的事情。   “根据情报:日本天皇派来北平视察的两名特使住在铁狮子胡同一带,时常骑马经锣鼓巷外出。”吴铭揪下一片柳叶,手指灵活的卷起又铺平,“我抽空去了两次,沿着路线走了走,交道口附近的那个酒楼倒是个很合适的地点,关键是如何撤退,我还没想好。”   “要不要我向上面报告,找人配合你。”徐珍珍将目光转到秀美的湖上,很陶醉的样子。   “算了,钱还是一个人赚比较爽,让我再想一想吧。”吴铭翘起二郎腿,闭目沉思起来。   待了半晌,吴铭睁开了眼睛,说道:“算了,我再去走一次,选一条最稳妥的撤退路线,在这里实在想不出来。”   “湖光山色,在这里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确实有些煞风景。”徐珍珍指指周围的景色,说道:“我男朋友来了封信,约我到香港结婚,可我这里又走不开。”   “结婚好啊!”吴铭点了点头,脸上一副点石成金的神情,“套上链子,拴住他的心,天下的猫啊,那是都要吃腥滴。”   “有你想的那样吗?”徐珍珍嗔怪地瞅着吴铭,“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呵,你也不要以女人之心度男人之腹。”吴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别忘了,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的想法。”   徐珍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有些苦恼地说道:“你说得好象也有道理,那我就回信约时间好了,见了面,我非得问个清楚不可,看你说得对不对?”   “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想把诚华送走。”   “诚华走了,我小弟可就有些寂寞了。”徐珍珍有些不舍。   “那就把伟峰也一起送走吧!”吴铭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里是日本人的天下,让他们呆在这里总还是有些顾虑的。”   “我们是美国国籍,日本人不敢乱动的。”徐珍珍有些不太在乎。   “大姐,别这么天真好不好。”吴铭摇着头,“日本人都是疯子,我看哪,不出两年,小日本肯定和美国掐起来。”   “胡说。”徐珍珍象看白痴一样,反驳道:“美国的工业实力有多强大,那是世界工厂,日本人怎么会这么疯狂,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   “嘿嘿。”吴铭冷笑起来,“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老人家说过的事情都是十拿九稳,你还是多做些考虑吧,留条后路,反正又没有什么害处。”   徐珍珍将信将疑地望着吴铭,咬了咬嘴唇,说道:“让我再考虑考虑,这件事我还得征求一下父亲的意见。”   “对了,你和军统再说说,看有没有好的狙击步枪,偷偷运来几支。”吴铭又想起一件事情,张口说道:“用那玩艺搞暗杀,方便得很。”   “好的,我记下了。”徐珍珍刚说完,便见吴铭突然站了起来,跑向湖边的小路。   “啊!”正夹着书本低头走路的纪采凤看见吴铭突然窜了出来,吓了一跳。   “采凤,你怎么不来找我聊天了呢?”吴铭坏笑着,“我可是一直在回味那天的美好感觉呀!”   “我,我这两天很忙。”纪采凤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还有事,改天再聊,改天再聊。”   “有什么事情啊?”吴铭追问道:“有事您说话,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用,不用了。”纪采凤紧紧抱着书本,象一只受惊的小鸟,小心地绕过吴铭。   “采凤妹子,别和我客气啊!”吴铭在她身后叫道:“忙完了就来找我聊天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哥哥可天天想着你呢!”   看着纪采凤落荒而逃,吴铭得意地笑着走回了石凳。   “欺负小女孩。”徐珍珍的语气很鄙视,“当心被学校开除啊!”   “这小丫头,可是她自找的,现在有苦说不出了吧!”吴铭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偷鸡不成蚀把米,嘿嘿,惹上我可没那容易脱身,多吓吓她,让她见着我就像……”   “就像可爱的小绵羊遇见了可恶的大色狼。”徐珍珍撇了撇嘴,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你说的真有些道理,男人都是这副德性。”   “狼爱上羊啊!”吴铭拍了拍大腿,“很好的一个故事吗!”      第017章 “抓胡子”大案      酒楼二层的雅间内,吴铭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将藤箱放在桌子上,轻轻掀开,两件衣服下面是他的那支没有准星,能装消音器的驳壳枪,还有一个木制的枪盒子。   将消音器装好,子弹压上,吴铭放下箱盖,坐下来慢慢地品尝着菜肴,稳定着心情。眼睛不时瞟着推开一条缝的窗户。   经过再一次的勘察路线,吴铭放弃了原来正对街道的狙击地点,而改成这座小酒楼。这座酒楼斜冲着街道,虽然距离变得远了些,角度有了很大的局限性,有一利便有一弊,从这里逃跑时非常便捷,再加上吴铭对自己枪法的自信,他便选择了这里。   “哒哒哒……”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吴铭马上站起身,掀开箱盖,把木盒子倒装在驳壳枪的握柄后,身子隐在窗后,注视着那条日本天皇特使走过来的街道。   在十几个日军骑兵的护卫下,两名特使并马而行,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   吴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将木盒子顶在肩上,把驳壳枪当成肩射武器,这样一来,射击的稳定性和准确性都有了保证。   “卟”的一声闷响,子弹击中了队列后面的一名日军的战马,一声嘶鸣,受伤的战马疯跳起来,没头没脑的向前冲,马背上的鬼子猝不及防,被甩了下来。日本的队列由于这一突然变化而变得混乱了起来。   吴铭的身体一动没动,再次向有些混乱的日军射击,又有一匹战马因为受伤而疯狂起来,街道上一片人喊马嘶。   “卟”,“卟”,吴铭迅速找到了目标,向着混乱人群中的日本特使连开两枪,立刻转身,将枪支分离,盖上藤箱盖,拎着快步走了出去,这一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不用找了。”吴铭扔给伙计一块大洋,走出店门,钻进了旁边的小胡同。   胡同里有一个肮脏的厕所,吴铭走了进去,脱下长衫,露出里面的西服,又一把扯下满脸的胡子,用长衫包住了藤箱,走了出来,向着胡同口加快了步伐。   片刻后,一身西装的吴铭走出了胡同,将藤箱往预先停好的自行车货架上一夹,飞身而上,顺着计划好的路线疾驶而去。   隔着玻璃窗,心急火燎的徐珍珍终于看见吴铭赶了过来,急忙走出了咖啡厅。   “计划成功,你快回家。”吴铭支住车子,把长衫包裹的藤箱递给了徐珍珍。   “好的,你也快回学校,鬼子肯定要全城戒严大搜捕,你抓紧时间。”徐珍珍抱着箱子,挥手叫过一辆黄包车。   “慢走啊!”吴铭笑嘻嘻地挥挥手,得到的却是徐珍珍的白眼。   下课后,燕大校园内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正在议论着外面的大事件。   “两名日本特使在铜锣巷被人给杀了。”   “现在城门关闭,全城戒严,正在抓大胡子呢!”   “听说那两个日本特使可是有十几个士兵保护呢!”   “十几个,我怎么听说是上百个呢?”   “大胡子,这么厉害,杀完两个人还能跑掉。”   “啧啧,听说大胡子杀完人后,飞檐走壁,转眼便没影了,气得那些日本兵是干瞪眼。”   吴铭装模作样的混在燕大学生里,听着大家越谈越离奇,偶尔还插上几句。学生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兴奋,有的淡然,有的好奇,有的惊讶。   “哈哈……”一阵畅快的笑声引得吴铭侧目去看。   不远处,一群女生围着一个正白话得口沫横飞的男生,聚精会神的听着,笑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纪采凤、沈百合赫然也在那里。   “这丫的,被女人围着,象吃了兴奋剂,嘴角都冒白沫了。”吴铭撇了撇嘴,暗中比量了个中指表示自己的鄙视。   纪采凤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吴铭正盯着自己,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吴铭微笑着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立刻不失时机地对着纪采凤抛了个飞吻,挤了挤眼睛,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纪采凤先是呆若木鸡,然后突然打了个寒战,恼羞地扭过了头。   “吃豆腐”这种事情,当没有吃到时,受害者会大声喊叫,而一旦被人真吃到了,受害都多数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呵呵,吴铭心情很愉快,杀杀人,学学习,抽空再调戏一下小妹妹,生活过得还是满充实的吗!   “刘同学,先别走。”班长张志强伸手叫住了吴铭,“学校过两天要组织联谊会,到时候你表演个节目怎么样?”   “表演节目?”吴铭一下子没搞明白,“我不会什么呀?还是让别人来吧!”   “这么谦虚干什么。”张志强拍了拍吴铭的肩膀,“你的报名表上特长那一栏可是写着弹琴和唱歌,现在耍赖可不行啊!”   “报名表?我什么时候填过报名表了?”吴铭疑惑地挠着脑袋,猛地一拍,想起来了,肯定是徐珍珍填的,入学的手续可都是她可办的。害人哪,吴铭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那个,我以前是会的,可是这么长时间没碰,手有些生,嗯,确实有些生。”吴铭皱着眉头想好好解释解释,还举起手活动着手指,显示自己手指的僵硬程度来增加说服力,“我就怕到时给咱们班丢脸,要是……”   “学过就好。”张志强把吴铭的手拔到一边,笑着说道:“还有时间吗,下课了你就到琴房去练习,总比我们现学要来得快吧!”   注意:管理专区登陆需要实名验证,我的审核还未通过,估计明后天能好使,一个也不少,精华大大的。      第018章 燕大开放日      一幢独门独户的公寓。公寓里的小楼干净而安静,在重庆,绝对属于非常高档的房子。而这幢房子的主人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戴笠。   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一双目光敏锐的眼睛。西式分头说明他不拒绝西式生活的心理,头发看不去有些纷乱,俨然一副决不循规蹈矩的神态。这便是戴笠,让人闻名丧胆的大特务头子。   “很不错。”戴笠看完手中的情报,满意地点了点头,“两次行动,连杀四人,又能全身而退,果然是个高手。”   长着圆圆脸的主任郑介民含笑不语,他知道上司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尽管如此,也不要让他与咱们的其它人员接触太多。”戴笠用手指敲击着桌案,“这样即使出了事,也影响不大,就让那个叫徐珍珍的继续与他保持单线联系吧,反正也是一个外围人员。”   “属下明白。”郑介民说道:“为了安住他的心,钱已经送过去了,而且咱们的行动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你做得很好。”戴笠夸奖道:“他名义上还是咱们的人,但是咱们自己策划的行动还是要照常进行,嘿嘿,只要他干得漂亮,咱们也不在乎这点钱。”   “他所要求的狙击步枪和一些爆炸物品怎么办?”郑介民请示道。   “给他。”戴笠很干脆地挥了挥手,“先送到华北区北平站,再联系徐珍珍去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和他认识的姓韩的情报员训练得怎么样了?”   “局座说的是韩寒,他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毕业。”郑介民如实答道。   “好,毕业后就派到上海。”戴笠说道:“到时候再和王不四说一声,最好让他也能去上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燕京大学是中国第一个正式实行男女同校学习生活的现代高等学府。自从1920年华北协和女子大学跟原汇文大学堂和潞和书院这两个教会大学合并成为燕京大学以后,校园里便增添了一种青春的活力。男女教员在同一个办公室切磋学问和商讨教学问题,男女学生在一起听课和参加课外的社交活动——这种令人称羡的开放情景在20年代任何其他中国大学中都是难以见到的。   虽然是男女同校,但燕大女部还是有严格的生活规章制度来限制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例如,除了极为罕见的开放日之外,男生一般不能随便进入作为女生宿舍的四个院落。女生在晚上的某一个特定时刻以后,便不能随便到宿舍之外跟男学生约会。如果在这段时间男生确实有要事必须得跟一位女同学当面交谈的话,就得通过门房将便条递进去,再把女同学约到某个特定的院墙窗口去谈。这种情景颇有点像红娘替张生和崔莺莺穿针引线的味道,很富有浪漫色彩。   正是因为有这样严格的禁忌和规章制度的约束,作为燕大女生宿舍的这四个院落被男生们戏称为“紫禁宫”。但即使是戒备森严的紫禁宫也有每学期一次的开放日(Open House Day),一般都是安排在春季和秋季。在开放日那一天,校园里充满了节日的气氛。男同学们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机会,便找着各种借口,三三两两地到这几个院落里来参观女同胞们的宿舍。有些大方好客的女学生也会趁这个机会邀请同班的男同学来自己的宿舍楼参观和聚餐。平日里显得幽静的这四个院落里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紫雨同学,今天不邀请我们几位男同胞去参观聚餐吗?”张志强在几个男生的撺掇下,厚着脸皮对李紫雨说道。   “参观可以,聚餐就免了。”李紫雨骄傲地抬起头,“你们那么能吃,上次开放日我们几个女生是从头忙到尾,最后可是连点汤都没剩下,伤心哪!”   当时的学生食堂跟学生宿舍楼都是连接在一起的。而在作为女生宿舍的四个院落中,每个院落都有自己的食堂。女大学生们自己动手淘米做菜,然后在干净明亮的餐厅里集体进餐,自有一番独特的风味。由于不少女生在燕大家政系受过烹调的专业训练,所以想来那些菜肴一定不会比现在的学生食堂差。而且由于学生们要自己筹划和安排每天的膳食,因此也锻炼了每个女生操持家务的实际能力。   “这个……嘿嘿。”张志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那我们凑钱出去买点现成的,自备,自备怎么样?”   “呵呵,逗你们玩的。”李紫雨笑了起来,一指校门口方向,“你看,我们宿舍的姐妹们都买菜回来了。”   “紫雨,这些就是你的同班同学吧!”纪采凤和几个女生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是啊!”李紫雨像个小女孩一样蹦了过去,拉着纪采凤的胳膊。   “那就一起过去吧!”一个女生说道:“我们班的男生应该去了吧,大家趁这个机会多熟悉熟悉。”   “噢!”张志强一拍脑袋,“要不你们先过去,我到琴房去一下,光催着他去练琴唱歌,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通知他了。”   “练琴唱歌?是为联谊会准备的吗?”纪采凤好奇地问道。   “是的。”李紫雨干脆地答道:“我和班长一起过去吧,我们是主人,要当面发出邀请才不算失礼呀。”   “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一个女生眨了眨眼睛,“虽然知道他们男生表演肯定不行,不过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他一唱歌,把大家都吓着了,哈哈哈哈。”   “不许瞧不起我们班的同学。”李紫雨撅起了嘴巴,“人家既然敢在特长栏里写上,肯定有两把刷子。”   “哦,紫雨生气了。”纪采凤搂住了李紫雨的肩膀,笑道:“那咱们就去偷偷见识一下这位两把刷子的同学好不好。”   “好啊!”有女生在旁附和道:“要是唱得不好,就罚他洗菜做饭。”   “算了吧!”李紫雨摇了摇头,“他做出来的玩艺能吃吗?浪费钱吗?”   吴铭坐在琴凳上,没精打采的弹着钢琴,唉,没有美女陪着,提不起精神哪!想当年,绮芳就坐在自己身边,软语香浓,自己不时占点小便宜,真是其乐无穷。   在北平轰动一时的“抓胡子”大案,喧闹了好几天,终于平静了下来,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戒严取消了,城门照常开放了。   吴铭可不敢掉以轻心,老老实实地呆在燕京大学里,谁知道日本人是不是在玩外松内紧的花招,还是多过几天,避避风头再出去晃悠吧!连着两次行动,日本人要是不提高警惕,多派特务那就见鬼了。更何况这次死的还是两名日本天皇派来的特使,北平的日军要是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交待,可就颜面扫地了。   梆,吴铭使劲地敲在钢琴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来首有气势的,抒发下感情。吴铭瞅了瞅,没有人,放心了。嗯,开嚎。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人世间有百媚千抹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忠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毫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我心中你最忠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毫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忠   我的泪向天冲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嗯嗯,还不错,看来自己的状态有所恢复,当年嚎遍卡厅无对手的雄姿仿佛又回来了,吴铭很用力地弹着钢琴,大声地唱着。   咳,咳,吴铭站起身,用力拍着胸口,唱得太高了,太用力了,都唱咳嗽了。   吴铭一转身,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大鹅蛋。汗,大汗,瀑布汗。   “嘿嘿,哈哈,哈哈,嘿嘿。”吴铭冲着窗外呆若木鸡,目瞪口呆的几位男女同学挤出一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挥了挥手,“嗨,大,大家好。”      第019章 阴损的比喻      女生宿舍的四个院落里,每个宿舍的玻璃窗大多都是朝南的,这就使得屋里具有良好的采光效果,再加上女生们手脚勤快,善于做家务,所以每个房间都是整理得窗明几净,桌椅和书架上纤尘不染,墙上和桌上还经常摆有一些个性化的装饰品。这些都跟室内卫生略显肮脏,东西放得杂乱无章的男生宿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一次来吧?”李紫雨的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炫耀的神情,“刘同学,谈谈你的感受。”   “男主外女主内,古人诚不欺我啊!”吴铭感叹道。   周围是一片白眼,哼哼声不断。   “口误,口误。”吴铭挠了挠脑袋,“应该是女主内男主外,这下对了吧?”   哼,李紫雨用鼻子作着回答,“大男子主义,在这里可是吃不开的,呆会儿你就饿肚子吧!”   张志强幸灾乐祸地走过来,拍了拍吴铭的肩膀,“走吧,上院子里坐会儿,等她们气消了,没准能让你吃上一口。”   吴铭嘿嘿一笑,随着张志强向外走,又瞅见纪采凤和沈百合,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动了动,赶紧用手捂住了,该死的,又要冲人家挤眼睛,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主场。   在院子里坐着,吴铭和几个男同学聊天打屁,看起来这些家伙都很高兴,很兴奋,唉,一年就一次开放日,有点像七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怪不得呢!   一个男同学拿着张报纸有些气急败坏的走了进来,进门便把报纸向桌上一摔,“你们看看,汪精卫去日本谈判了,这卖国都要送上门去,汉奸卖国贼,他不怕千夫所指吗?”   气氛被破坏了,报纸在人们手里传来传去,大家的脸色都沉重起来,性子暴躁的便骂个不停,连女生都变得没精打采,沉着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哈哈哈哈,吴铭一开始也皱着眉头,可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乐了起来。   在这沉闷的氛围中,这笑声实在有些太不和谐了,吴铭马上也注意到了这点,笑了几声马上绷起了脸装严肃,不过任谁都能看出他忍得很辛苦。   完了,惹祸了,周围全是同仇敌忾的目光,吴铭暗自叫苦。   “你笑什么?”李紫雨跳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报纸指着吴铭,气得脸都红了,“这件事情很可笑吗?你,你要是说不出来原因,我们就……”   “停,停,先别发火。”吴铭急忙站起身,摆着双手,“我可以解释,如果大家不满意,我马上走还不行吗?”   “说。”周围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个,是这样的。”吴铭斟酌了一下词语,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汪精卫与日本合作,就像是男女在谈恋爱,汪精卫跑到上海,就好象女人已经跟随男人进了旅馆的卧室,男人正在不能自制的时候。”吴铭偷眼瞅了下周围,众男生们一头黑线,女生们的脸色红红的有些古怪,顿了顿,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时女人应该把握时机,提出爱情保证品的时候,可,可汪精卫却含羞带愧,半就半推地自动宽衣解带了。罗衫既解,藩篱尽撤,这还有什么可谈判的,自欺欺人吗!”   李紫雨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手有些颤抖,愣愣地瞅着吴铭,非常古怪的表情。   周围非常安静,吴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挪动着脚步,讷讷地说道:“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缺德。”李紫雨红着脸将手中的报纸砸在吴铭头上,笑骂道,“再也没有比你更阴损的人了。”   哈哈哈哈,张志强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伸手指着吴铭,“你,这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你竟然,竟然……”   哈哈……又有几个男生笑翻在地。   女生们面红耳赤,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吴铭,终于也忍不住了,吃吃笑着都跑回了屋里。   “你,你别想溜。”李紫雨指着吴铭,“这事还没完,一定要重重地惩罚你,等着,等着我。”说完,一手捂着肚子,扭曲着脸跑回了屋。   “出什么事了?”吴铭望着徐珍珍有些焦急的表情。   “天津出了叛徒,抗团团长曾澈还有很多人都被抓了。”徐珍珍说道:“万一……,所以我来告诉你一声,这些日子要小心,别牵连到你。”   “别着急,把事情详细说一遍。”吴铭皱了皱眉,“我好判断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大影响。”   说起抗日杀奸团,就不得不说说曾澈,他是抗战前即在华北活动的老特务,戴笠颇为欣赏,同时担任军统华北区书记。曾澈是一名非常善于组织,而且能够激励部下的优秀特工人员,他对抗团的组织颇有特色,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谓之是抗团的精神领袖也不为过。   特别是他独创的抗团干部的颠倒代号。采用的是数字加上成员姓名别号之类颠倒后的谐音,前面的数字,其实代表的是在组织中的排位,现在看来,颇让人想起美军在伊拉克的五十四张扑克牌。比如最高的“易妙红”,其实真正代表的是军统局老板戴笠,易,是“一”的谐音,“妙红”是“洪淼(戴笠的化名)”的颠倒。“三目王”,是军统在华北的老牌特务,原天津站站长王天木,所谓军统四大杀手之一,排行第三。   此次,军统局天津站行动组长裴级三被日特逮捕后叛变投敌,将曾澈出卖,把所有天津抗团活动及联络地点,告知日本宪兵队。虽然曾澈事先已经有所觉察,并且命令属下采取了一定的防范措施,但还是有很多人被日本人抓获。   “这个曾澈,如果挺不住的话。”吴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对北平方面,或者说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也不知道。”徐珍珍苦笑着说道:“说实话,我也只算是一名外围人员,只不过因为在使馆工作,有一部电台,能直接和上面联系而已。”   “上面怎么说?”吴铭换了个问题,“没有告诉你提前做防范吗?”   “有啊!”徐珍珍说道:“放心吧,即使我出了事情,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你看,我预备好的。”   “什么话。”吴铭翻起了眼睛,指着毒药瓶子,说道:“为了我,你可以去从容赴死,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意思差不多,可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徐珍珍想了想,摆了一下手,“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挑字眼。燕大校园里有抗团成员,你不要太接近了,省得他们出事牵连到你。”   “不会没人通知他们吗?”吴铭问道。   “抗团背后都有军统的人指导,他们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徐珍珍很肯定地回答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   “你不是打听黑龙会的事情吗?组织上传来一个情报,在北平城郊的西山,原来的陈家别墅,好象是一个很重要的据点。”   “不过,你最近还是别轻举妄动,过了风头再说。”徐珍珍提醒道。   “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运到?”吴铭问道。   “等等吧!”徐珍珍解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组织成员肯定要隐蔽一下。”   “帮我看好诚华,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吴铭说道:“我想请个假,出去几天,可不是我贪生怕死,也不是……”   “行了,别解释了。”徐珍珍白了他一眼,“东西给你送到西山,还不了解你。”   “嘿嘿,郊游,郊游而已。”吴铭干笑了两声。   “走吧,好不容易碰到开放日,不耽误你勾引小妹妹了。”徐珍珍站起身,转身要走。   “等等。”吴铭叫住了她,“把你那个毒药给我,最好再给我多弄点,我去西山杀老鼠。”   天津抗团被破坏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人们预料中那样严重。   日本宪兵队对李如鹏、曾澈、丁毓臣残酷刑讯,三人坚贞不屈,从容就义。当时曾二十七岁,李二十五岁,丁毓臣二十一岁。   由于曾至死未出卖抗团的组织机密,因此曾的牺牲并没有使抗团遭到致命的破坏,但是曾的死,使抗团一度失去了精神领袖。      第020章 与忍者的交手      天空呈浅灰色,西北角上浮着几颗失光的星星。柳条静静飘荡,一切都还在甜睡中,只有三、五只小雀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   吴铭拔开沾着露水的草丛,举起瞄准镜,这也是狙击步枪剩下的唯一部件了。   山坡下的大宅子里冒出了缕缕炊烟,从瞄准镜里看到人影晃动,有的在洗漱,有的在活动身体。然后,基本都向旁边的一个大房子里走去,那里应该是饭厅。   估计总有二、三十多人吧,吴铭大概算了一下,这里面有中国人,也有浪人打扮的日本人,却没有发现有忍者打扮的人。嘿嘿,吴铭自失的一笑,忍者打扮,在这大白天里,确实不可能看到。忍者的神髓就是在人们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所以忍者平时根本不会穿黑色的衣服,就像是平常人一样的行走在大街小巷上,就像一棵平常的草。“草”是忍者常用的暗语,意思就是指忍者。   燕大联谊会后,吴铭便“病”了,以此借口请了假,他偷偷地溜到了西山,在这附近已经转悠了两天。   雀儿的歌声渐渐高了起来,各处都和奏着,柳梢上首先吻到了一线金色的曙光。   吴铭猛然回头,纯粹是一种直觉,一种在无数次生与死的煎熬中锻炼出来的对于危险极度敏感的直觉。他的身体一定是先于头脑作出反应,纯属直觉,却救了他许多次。   新月卫门将整个身体隐藏得很好,瞄着前面呈戒备状态的大胡子,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个实力不俗的支那人。他也是在山林中偶然发现这个可疑的家伙,盯了有一阵子了,没想到稍微一靠近,便引起了对手的警觉。   吴铭慢慢地将瞄准镜放进怀里,手指上暗暗夹了两枚钢针,虽然看不到人,但他知道敌人就在不远处,半蹲去捡地上的背包。   一道浅灰色的人影突然从树后飞出,嗖嗖,两支暗器直射而来,与此同时,吴铭手里的钢针也飞了出去,人影一闪又没入了树后。   吴铭抡起背包,手里剑叮当两声被挡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鱼跃,侧翻,将身体隐在树后。   有意思,新月卫门看着插在树上颤巍巍的钢针,嘴角向上翘了翘,从怀里掏出抓钩,看着头顶用力一抛,顺着绳子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   吴铭躲在树后,将衣服迅速脱下反穿过来,这是他特制的双层布衣服,还带有一个雨帽,衣服一面是灰色,一面是深蓝色(在黑夜里,全身黑色装束,轮廓反而会更显突出,因此,基本装束颜色是深蓝。碰到月明星稀的夜晚,便换成灰色或是茶色装束。)。到了西山以后,为了实际需要,灰色的一面被他用草汁黑泥染成了迷彩服。将帽子一戴,执枪在手,又向脸上抹了两把泥土,吴铭的胆气一壮。手枪对手里剑,再加上迷彩服,防弹衣,还会怕你个忍者吗?嘿嘿。   嗖,左边的草丛中一动,那是吴铭扔出来的背包,站在树上的新月卫门冷笑一声,声东击西,与此同时,吴铭将手里的石头向右边贴着地扔去,身子却向左边窜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当新月卫门依着自己的判断,向右边射出暗器的时个,吴铭也在跑动中射出了子弹。   “卟,卟,卟……”吴铭准确地判断出手里剑射来的方向,连续向着可疑物体射击,包括树上那团异样的影子。   一声闷哼传来,树上的影子消失不见。   吴铭钻入了草丛中,身上的迷彩服很完美地与自然融成一体,他像蛇一样在地上缓缓爬行。   安静,周围异常的安静。   新月卫门紧紧捂住流血的胳膊,现在可不是包扎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支那人如此狡猾,而且还有手枪,若论身手,他绝对没有自己这般敏捷快速,大意了,让他的两根钢针给误导了。簌簌嗦嗦的声音时断时续,他正在向这边靠近呢!他深吸了几口气,将三支手里剑猛地射向头顶的枝叶密集处。   枝叶一晃,哗啦作响,吴铭抬头去看,树后一道人影窜了出来,紧接着一团烟雾弥漫开来,影响了吴铭的视线。   吴铭隔着烟雾,向着若有若无的人影连续射击,人影移动的速度很快,再有烟雾的遮挡,效果很差。   等到烟雾散去,人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树丛之中,吴铭叹了口气,拎起背包,迅速离开。形迹已经暴露,用不了多久,大院子里的人就该得到消息,出来追捕自己了吧。一击不中,即刻遁走,这也是杀手的准则,杀手和死士还是有区别的。   汽车的马达声远远传来,吴铭急忙将刚拉出来的自行车又扔进了草丛里,躲了起来,掏出怀里的瞄准镜向着路上望去。这条路是直通黑龙会大院的,车上的人肯定是非友即敌。   一辆小汽车拐弯驶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此地已经很偏僻,又离大院非常近了,所以一只纤纤玉手拉开了后窗帘,合子向外眺望着山色,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汽车行驶过去,吴铭举着瞄准镜却一动没动,脑海里乱成一片。半晌,才失魂落魄地拉出自行车,向着城里骑去。   合子恭敬地站在犬养浩一面前,深深鞠躬,说道:“阁下,我准时回来报告情况。”   “坐吧。”犬养浩一指了指椅子,说道:“看来是有进展了,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啊?”   “是的,是有很大的进展。”合子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已经初步得到了他们的信任,虽然还没有接近抗团的核心,但是也掌握了几个人的名单。”   “很好。”犬养浩一很高兴,搓了搓手,问道:“通过你掌握的这几个人,能不能把北平抗团统统挖出来,来个一网打尽。你知道,前些日子,在北平城里的几件案子影响是很恶劣的,如果是抗团干的,对组织可是很大的帮助。”   合子想了一下,抬头说道:“这个我不敢保证,因为我去的时间太短,有些情况并不掌握,不过燕大的李振英应该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他能开口的话……”   犬养浩一皱起了眉头,“不要寄希望在一个人的身上,天津抗团的曾澈等人就是一个例子,因为他们抵死没有招供,所以并没有形成致命的打击。先想好,他能不能开口,要想让他开口,除了刑讯逼供,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合子点了点头,很认同犬养浩一的话。又想了一会儿,合子笑道:“他很钟情于燕大的学生纪采凤,纪采凤也是抗团成员,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点?”   犬养浩一沉思了一下,笑着说道:“哟西,英雄难过美人关,用那个纪采凤来威胁他,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在燕京大学里面不能抓人,我争取找个机会把他们引到校外。”合子说道:“然后把他们秘密押到这里,尽快地得到口供,让其他的抗团成员来不及反应。”   “哟西。”犬养浩一赞赏地点了点头,“我马上让行动组进城配合你,你直接与他们联络就行,我给你此次行动的指挥权。”   “谢谢阁下的信重。”合子站了起来,深鞠一躬,“我一定不让阁下失望。”   “唉。”犬养浩一叹了口气,“要不是时间紧,国内催得急,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应该不会这么麻烦的。”   “谢谢阁下夸奖。”合子笑着说道。   “新月卫门受伤了。”犬养浩一抿了抿嘴角,别有深意地说道:“可他不肯说是谁打伤的他,他还是,嘿嘿,想成为一个武士吧。”   合子愣了一下,有些鄙夷地笑了笑,“阁下,我还是尽快回到燕京大学去吧,时间久了,要惹人怀疑的。”   看着合子走出屋子,关好了房门。犬养浩一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新月卫门,你这个蠢货,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忍者,还想得到武士家族出身的合子小姐的青睐,真是痴心妄想。用中国话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癞蛤蟆,天鹅肉,真是太贴切了。”      第021章 无间道?      小汽车开进了北平,吴铭从路边的茶摊站起身,骑着自行车远远地跟随。一定是刚才看错了,他反复地这样想着。   汽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街道上,合子跳下来,四下看了看,钻进了小胡同。   等吴铭绕到胡同口时,她已经坐上了黄包车,直奔燕大而去。   吴铭又跟了段路程,直到合子走进了燕大校园,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骑着自行车慢慢走远。   周围的亮光和声音,都那么令人讨厌。吴铭的心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又象一盆火在心里燃烧。他想把什么东西都摔破,来制止狂热的感情的激荡。   “咣当”,心不在焉的吴铭被一辆马车撞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耳边听到行人的惊呼声,右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撞击和疼痛让吴铭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想用手把身体撑起来,却发现右肩已经脱臼,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好在左手的帮助下,勉强坐了起来。   “走路也不长眼睛,活该。”朱慧珍伸手拦住了纪采凤,皱着眉望着坐在地上的吴铭。   吴铭的衣服裤子破了好几条口子,渗出了点点鲜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朱慧珍和纪采凤,朱慧珍的脸上满是憎恶,纪采凤的脸上表情很复杂,有一丝不忍,吴铭转过头,费力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摔坏的自行车,转身走出了围观的人群,右胳膊在一侧耷拉着,一晃一晃,背影显得那么落寞和孤单。   “别管他,没撞死他算他运气。”朱慧珍拉着纪采凤向马车上走去。   “我,我觉得这样不好。”纪采凤边走边回头。   “别忘了他是日本特务,你还可怜他?”朱慧珍在纪采凤耳旁轻声告诫道。   纪采凤无语,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扶住了正在走路的吴铭。   吴铭转过头,咧开嘴勉强笑了笑,“是你呀!”   “我送你上医院。”洪月看着吴铭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就算我还你的人情。”   吴铭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走吧!”洪月执拗的拉着吴铭,脸上痛惜和求恳的表情让吴铭难以拒绝,“你的胳膊看起来伤得很重,还是尽快检查一下的好,我的马车就在跟前,很快的。”   上了停在附近的马车,吴铭将头仰在靠背上,微闭上眼睛,轻轻说道:“找家不起眼的小诊所就行,你带的人不多吗,家里的事情摆平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洪月调皮地笑了笑,“我表哥他不幸得了重病,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呵呵。”吴铭笑了两声,用左手托起右臂,将右手支在座位上,左手捏住右肩,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向侧面猛地使劲,喀吧一声,肩部的脱臼被他接了上去。   呼,吴铭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看了旁边惊讶得张大嘴巴的洪月笑着说道:“接上了,养两天就没事了。”   “你,对自己也这么狠。”洪月抿了抿嘴唇,掏出手帕,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给吴铭擦了擦汗。   “谢谢。”吴铭感激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手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行动时还得随身跟个医生吧,手腕,肘部,脚踝,我都接过,我的左肘因为接得不好,还手术矫正过呢!”   洪月瞅了瞅吴铭,又好奇地伸手捏了捏吴铭的肩膀。   “疼啊,大姐。”吴铭呲牙咧嘴地向后躲了躲。   “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现在又喊疼了。”洪月伸手拉开前面的小车窗,对车夫吩咐道:“去前门附近的那个小诊所,再让人去把这位先生的坏自行车拉上。”   “那个黑龙会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新月卫门?”关上车窗,洪月低声问道。   “没怎么样。”吴铭轻轻摇了摇头,“那个新月卫门倒真是挺厉害,要论身手的快速敏捷,我不如他。”   “你们俩打过了?”洪月兴致盎然地问道。   “是啊,打过了。”吴铭笑着说道:“半斤八两,谁也没吃大亏。”   “脏了,我不要。”洪月推开吴铭递过来的手帕。   吴铭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可想好了,当初玉霜也这么说过,可后来,嘿嘿。”   “当你是谁呀?”洪月的脸红了红,嗔道:“本大小姐可不是那样的人。”   “对了,你的护卫里面没有人认识我吧?”吴铭问道:“上次去赎你的时候,可是去了不少人哪!”   “放心好了,我不是没有头脑的人。”洪月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回来后,我想了很多。说实话,我哥哥的死也怨不得你,敌对的立场,任您也不会手下留情。再说,你对我又有救命之恩。只是,我爹,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怪只怪他自己选错了道路。”吴铭轻轻揉着肩膀,“屈服于日本人的刺刀之下,并不在少数,可要是给日本人卖命,作日本人走狗,帮凶,那就不可饶恕了。”   “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洪月瞪了吴铭一眼,“人家可是在帮你,说话还这么难听。”   “嘿嘿,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呀!”吴铭发完感慨,开始闭目养神。   洪月翻了翻白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到了诊所,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都是些擦伤挫伤,并不严重,医生给抹了些药,又包扎了一下,就算是完事了。   “让你破费了。”吴铭吊着胳膊走出诊所上了车,身后跟着洪月,手里拎着药。   “一点小钱而已。”洪月满不在乎地说道:“说吧,住哪,我送你回家。”   “送我到XX街就行,你也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早点回吧,省得你爹担心。”吴铭说道。   洪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说道:“到了那里,你再坐黄包车是吧?”   “不是我不相信你。”吴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得太多对你来说也是个负担。”   “我理解。”洪月打开小车窗,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句,默默地坐了回来。   “如果你有重要的事,可以在报纸上登消息。”吴铭见洪月生气的样子有些好笑,凑到洪月的耳旁,轻声说道:“登个寻人启事,这么……这么……,我如果看到,就会来找你。”   “主意不错。”洪月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你的主意可真多,那要是你看不到怎么办?”   “连登三天,我如果在北平就会看到。”吴铭肯定地说道。   “好,你要是有事,就给我写信,我把地址给你,在北平城里可能也就是一两天便能送到。”洪月说道:“大的事情也许帮不上,小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好。”吴铭不忍伤了她的心,接过纸条,郑重地揣进兜里,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老爹不会检查你的信件吧,要是露出马脚,你老爹还不得揍你呀!”   “我爹哪有你说的那样不堪。”洪月白了吴铭一眼,“再说,你用的是假名,别人根本猜不出来吗!”   下了马车,与洪月告别,吴铭又走了两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燕京大学而去。在那里日本人不能进去搜查或抓人,倒是个比较安全的藏身之地。   来到了宿舍,大家看到吴铭又是一阵大惊小怪,治病倒治出一身伤来,任谁也有些惊讶。   等到大家都去吃饭了,吴铭躺在床上,静下心来,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   沈百合与黑龙会有联系,那么她进入燕京大学的目的就值得怀疑,再加上她好象很积极的样子,一些违禁的话时常说出,虽然是在燕京大学校园内,但这种作法却并不多见。要么她是个胸大无胸的笨蛋,要么她便是想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难道是为了抗团?她在想方设法接近抗团这个组织,明白了,吴铭的眼前有了一丝亮光,纪采凤应该是抗团的,沈百合和她走得很近,是不是想借此打入抗团,上演无间道。   思路在慢慢清晰,稳定了心态的吴铭头脑灵活起来,但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黑龙会为什么要插手抗团的事情呢?这应该属于日本宪兵的工作范围呀?      第022章 念死小妖精      湖水像锃亮的明镜,平整洁净,柔和的阳光把湖水染得斑驳陆离,微风轻拂,泛起一圈圈涟漪,拖起无数光带。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徐珍珍看见吴铭,瞪大了双眼,惊讶地问道。   “一匹马,再加上一辆车。”吴铭示意徐珍珍坐下,笑着说道:“两个打我一个,我虽然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啊!”   “被车撞了?”徐珍珍长出了一口气,“伤得重不重,要不要我领你到医院好好治一治。”   “一些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吴铭摆了摆手,“说说最新的消息吧!”   徐珍珍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曾澈他们死了,但是他们抵死没有出卖组织机密,所以对北平这边来说影响不大。”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因为那个叛徒裴级三还在领着日本人到处在搜捕抗团成员,天津那边的人手已经隐蔽起来,所以上面的意思是想让你到天津去一趟,把他给干掉。”   “等我伤好了再说吧!”吴铭意兴阑珊地说道:“没有人配合,我又不认识那个裴级三,当我是神仙哪!”   “还是有人配合你的,不过我却不希望你去。”徐珍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吴铭吊着的胳膊,“一方面是因为你受了伤,再一方面是风险比较大,毕竟你对那边不太熟悉。”   “我需要静静心。”吴铭望着湖水,缓缓地说道:“你知道,行动时,头脑是否冷静,判断是否准确迅速,是很关键的。”   徐珍珍点了点头,“你的情绪确实有问题,眼神都与平常不太一样,我不多问,只希望你尽快恢复。在敌后工作,你的这种状态很危险。”   “放心好了,我能很快调整好心态的。”吴铭感激地抿嘴笑了笑,“还有件事,你让上面查查黑龙会最近的状况,日本国内或者国外的都要。”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黑龙会这么感兴趣。”徐珍珍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讨厌他。”吴铭淡淡地回答。   “就这么简单?”   “当然,你以为有多复杂。”   吴铭冲着迎面而来的纪采凤和沈百合微笑着点了点头,“沈同学,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啊!”他热情地打着招呼,沈百合有些愕然地瞅了瞅自己的身上,不过是平常穿的校服吗,没有什么特别呀。纪采凤皱了皱眉,拉了拉沈百合。   “呵呵,沈同学穿什么都是那么光彩照人啊!”吴铭礼貌地让开了路,“有空闲的时候,我来找你好吗?谈谈理想,谈谈人生,很美妙的事情呢!”   沈百合不明所以地胡乱点着头,被纪采凤拉着走了。   吴铭冷笑一声,转身而去,他的步伐显得很从容,坚定,脸上又恢复了往日从容沉静的表情。是的,他的心态已经平稳了下来,自己爱的是绮芳的内在美,而沈百合只是一副躯壳,不值得自己如此失态。她是日本人也好,是黑龙会收买的中国人也罢,是敌非友的界线已经划定,自己还沉迷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简直就是太蠢了。   该过去了,我真的该去面对现实了,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远方眺目以待,什么不能好好去把握呢?以前的事真的已经过去了。放下以前的包袱了,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感觉,在不经意间已经代替了以前的感情。   绿竹居酒楼雅间内,吴铭和洪月正对面而坐,点了点桌上的报纸,吴铭说道:“这才过去两、三天,怎么就找我了,说吧,什么事?”   “我把你的自行车修好了,就来还给你喽。”洪月指了指吴铭的胳膊,“伤都好了?”   “差不多了。”吴铭活动了下胳膊,笑着说道:“谢谢你,今天我请客好了。”   “嗯。”洪月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还车不过是件小事,等吃完饭,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肯定感兴趣。”   “哦,那就快吃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吴铭笑着说道。   “这家酒楼不算太出名,可是菜做得很地道。”可以看出来,洪月的心情不错,胃口更好,她不断地举起筷子去挟菜。   “淑女,要淑女一些。”吴铭停止了咀嚼,有些好笑地说道。   “小气,好不容易让你花钱,多吃一点就不乐意了。”洪月白了吴铭一眼,“这道菜我可爱吃了,可惜老爹不让家里做。”   “这是为什么呢?”吴铭好奇地问道。   “嗯,我也不太清楚。”洪月歪着头翻了翻眼睛,“好象是这肉有什么说道吧?唉,老人家总是有很多讲究的。”   “你爱吃就再上一盘好了,看得出来,你在家里还是有一些约束的。”吴铭用同情的目光瞅了瞅洪月。   洪月苦笑着点了点头,“那些个习俗,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岁数大了,也就不能像小时候那么自由随便。”   “了解。到了出嫁的年龄,自然要遵守一些传统的习俗和礼仪,这也是为了你好。”   “可是……”洪月苦恼地放下了筷子,“算了,还是那你说说正事吧!”   吴铭在洪月的示意下,坐在了她的旁边,洪月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黑龙会的打手,就是那天参与绑架我的家伙。”   “怎么发现的?”吴铭的脸上并没有太惊讶的表情。   “碰巧看见的呗,就是他往我嘴里塞的破布,肯定错不了。”洪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见他走进了一家店铺,让人等了他半天也没见出来。”   “是XX街XX道的XX店铺吗?”吴铭笑着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洪月瞪大了眼睛。   “猜出来的。”吴铭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这是他跟踪沈百合的收获,再加上洪月的证实,他更加确定沈百合是在玩无间道了。“虽然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说着他转头冲着门外高喊伙计再上一盘菜。   “你想对他们下手?”洪月轻声问道:“要是需要帮忙,我可以让老爹找些黑道上的人来。”   “不用,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吴铭摇了摇头,“我在等合适的时机,你可不要惊动了他们。”   “好吧!”洪月点了点头,“千万别放过那个家伙,回头我请你吃饭。”   “OK,您老就擎好吧!”吴铭用刚学到的方言笑着回答道。   燕大校园内,吴铭远远地望见沈百合走了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沈同学。”吴铭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真是有缘啊,我们又见面了。”   沈百合明显有些不适应吴铭这几天来的热情,只要被吴铭碰见,肯定就是一堆肉麻的话,还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真是很讨厌,“刘同学,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聊好吗?”   “没有问题。”吴铭很配合地闪开,很绅士地说道:“你的话就是命令,就是指示,我一定会听的,我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人。”   “那个,刘同学。”沈百合很头痛的皱了皱眉,“我记得你说过,人言可畏,你这样纠缠,是不是……”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吴铭很慷慨,很激昂,“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我和你只是纯洁的同学关系,难道探讨学习上的问题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吗?”   “可是,你,我。”沈百合被弄得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我们都是新青年,应该把大好的时光用在学习上。”吴铭又走前了一下,挨着沈百合很近,“我觉得百合同学很亲切,很美丽,很像我初恋的女友。”   “你……”沈百合都能感到吴铭嘴里的热气了,急忙退了一步。   “别怕。”吴铭笑着安慰道:“如果你不爱听,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爱听呢?不可能你说你不想听我却说给你,你想要听却偏不给你说,虽然你很真诚地望着我,可我也得知道你到底想不想听啊。”   “百合。”吴铭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沈百合,“从现在开始,我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你开心呢,我就要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呢,我就要哄你开心,永远都要觉得你是最漂亮的。”   沈百合捂着耳朵撒腿就跑。   “嘿嘿。”吴铭坏笑了两声,“老子当回唐僧,念死你这个小妖精。”      第023章 生日快乐      “采凤姐,后天礼拜天,我想请你和李大哥吃顿饭,感谢你们这段时间来对我的帮助和教育。”沈百合抱着纪采凤的胳膊,亲切无比地说道。   “不用,百合你太客气。”纪采凤笑着摇了摇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还破费什么呀?”   “要没有你们,我还在迷茫中探寻道路呢!”沈百合继续说道:“能为祖国尽一分力,这是我的愿望,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怎么能不表示一下谢意呢?”   “还是不用了,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就行了。”纪采凤还是拒绝,“这些天外面不平静,还是少出去的好。”   “就在校门口旁边的饭馆,并不是很远的。”沈百合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再说,明天是我的生日,除了你们,我在北平也没有亲人了,真的是很孤单。”   “这样啊!”纪采凤犹豫起来,“那不如买点东西在宿舍里过吧,人多更热闹一些。”   “不行。”沈百合叫道:“你忘了那个讨厌的家伙了,他要是厚着脸皮来凑热闹,虽然可以不让他进宿舍,可我,我的名声怎么办?这几天我都快被他烦死了,软硬不吃,也不动手动脚,笑眯眯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说着,沈百合真的打了个寒战。   “呵呵,我也受不了这个人。”纪采凤看着沈百合的样子笑了起来,“不过,好在他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了。不过,你可要小心这个家伙,他不是好人。我去和李大哥说说,听听他的意见吧。”   “叫上李大哥,咱们两个女孩子也安全些。”沈百合笑着说道:“再说,李大哥好象对你,嘿嘿。”   “瞎说,没有的事。”纪采凤脸红了起来,用手去打沈百合。   “好好,算我瞎说好了吧!”沈百合躲闪着,和纪采凤打闹着离开了。   树后,吴铭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冷笑起来,想把李振英和纪采凤引到校外,这就要动手了吗?我要是不去凑凑热闹,是不是对不起你这个小妖精呀?   他轻轻抚着右臂的绷带,肩伤已经全好了,剩下的一些擦伤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吴铭依然吊着右臂,因为厚厚的绷带里面藏着指锥和三枚钢针,他的皮鞋里还有几件简单的开锁工具和一个小小的吹筒。   吴铭慢慢地走着,脑海里急速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的形成,有点太冒险了,如果再有几个助手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徐珍珍对吴铭的计划提出了疑问。   “所以才要你联系人来帮我一把呀!”吴铭笑着说道:“人不用太多,两、三个身手较好的就行,制造点混乱,给我创造机会,彻底端了黑龙会的老巢。”   “你看我行吗?”徐珍珍笑着问道。   “不行,不行。”吴铭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是我的联络人,可不能出事。”   “好吧,我跟上面联系,时间上好象有点紧。”徐珍珍显得有些失落,“不过,要是没有人配合,你就得停止这次行动,不得独自冒险。”   “好,就这么定了。”吴铭点了点头,“不行的话,我就把他们的计划搅和黄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成功。”   “采凤姐,李大哥。”沈百合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们能来我太高兴了。”   “生日快乐。”李振英将手里的小礼物递给了沈百合。   “这是我的礼物。”纪采凤也从怀里掏出样东西,递了过去。   “谢谢,太感谢了。”沈百合非常高兴地接了过来,“走吧,就在客来居,不过五、六分钟的路,我昨天已经定好雅间了。”   三个人边走边聊,走向燕大门口不远的客来居。   客来居里面吃饭的人并不多,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斜对面还有一辆小汽车。   “百合同学。”三个人刚走进饭馆,正要向雅间里走,便看见吴铭笑嘻嘻地从后面追了进来。   “你……”沈百合看见吴铭,脑袋似乎都大了。纪采凤和李振英则互相瞅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百合同学,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来表示祝贺。”吴铭笑容可掬的递上了礼物。   “你,你怎么知道的?”沈百合很惊讶,瞅着礼物也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呵呵,这是秘密。”吴铭的表情让沈百合恨不得上去捶上两拳。   “刘同学,今天我只想请纪学姐和李学生吃饭,可不是过什么生日,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沈百合沉下脸,“至于你的礼物,我不想收。”   吴铭好象有些难过,讪讪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进雅间吃饭,我在外面坐着好了。”   嘿,沈百合恨得牙根都痒了,一会儿就要把李振英和纪采凤绑走,你坐在外面,这不破坏我的计划吗?   吴铭很委屈地坐了下来,拿起菜谱端详着。   “你这人怎么没脸没皮呀!”预先埋伏在店内的黑龙会人员刘臣走了过来,恶狠狠地看着吴铭。   吴铭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在这里坐着吃饭,关你屁事,哪个王八蛋上厕所没系好裤子,把你给露出来了。”   “你找死!”刘臣大怒,抬手便要打。   “打呀!”吴铭满不在乎地站起来,“你碰老子一根汗毛,我马上出去叫百十个弟兄劈了你个王八蛋。”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沈百合赶忙制止,这要是闹起来,饭吃不成了,要想把李振英和纪采凤偷偷的绑走可就不行了,既然你这个臭小子找死,那就把你一起绑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臣在沈百合眼神示意下,收起了拳头,怏怏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今天本来是高兴的日子,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沈百合强压着怒火,冲纪采凤和李振英苦笑着,“不如让他进来吧,改天我再单独请学姐和学长。”   李振英看了看纪采凤,纪采凤无奈地点了点头。   四个人坐在雅间里,李振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纪采凤低着头,摆弄着衣角。只有吴铭笑呵呵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   “来,大家先喝点茶水,菜马上就来。”气氛很尴尬,沈百合接过伙计送来的茶,勉强笑着给大家倒满。   “百合,你怎么不喝呀?”吴铭笑着问道,亲热的称呼让沈百合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我从小就不喝茶的。”沈百合接过伙计递上来的白开水,会意地点了点头,“咱们都是学生,这酒就别喝了,让老师看到不好。”说着,将送进来的酒放到了一边。   “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吴铭端起茶碗,说道:“来,干一杯,祝百合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看着三个人把茶喝了,沈百合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喝吧,喝吧,多喝点才好。   不大一会儿,菜端了上来,沈百合边吃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不时斟茶倒水,调节着屋内有些沉闷的气氛。   吴铭“喝”完两杯茶水后,捡着沈百合挟过的菜吃了几口,脸便阴了下来,狠狠地盯着纪采凤,好象药劲上来了,纪采凤晃了晃脑袋,眼神有些迷离。   咚,吴铭将茶碗重重墩在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都抬起头望着吴铭。   “纪采凤,你太不像话了。”吴铭瞪起了眼睛。   “枉我那么喜欢你。”吴铭的表情很沉痛,“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马车差点把我撞死,你却站在一旁看笑话,连扶都不扶我一把,咱们好歹还是同学吧!我就那么令人讨厌吗?”   纪采凤反应很迟钝,勉强抬起头,迷离着眼睛瞅了瞅吴铭,眼睛一闭,咣当趴在了桌子上。   “采凤,采凤。”李振英也是头晕目眩,伸手想去扒拉纪采凤,身子一晃,也倒在了桌子上。   沈百合见三个人都倒了,冷笑着伸手敲了三下隔壁的木板。   “谢谢几位大哥。”沈百合笑着对正在把吴铭等人架出来的大汉道谢,“我这三位朋友喝多了,麻烦把他们送到我的车上吧,谢谢。”   在饭店里喝醉是很平常的事情,吃饭的客人们只是瞅了瞅,便低头继续吃饭,谁也看不出异常。只有老板有些纳闷,咱家的酒有这么厉害吗?只送进去一瓶,便醉倒了三个。   “老板,我不干了。”送茶水的伙计脱掉工作服,理直气壮地将衣服一扔,大步走出了饭店。剩下一头雾水的老板在发愣,这是怎么了?      第024章 蛇蝎合子      咣当,随着厚重的大门关闭。吴铭缓缓睁开眼睛,他很羡慕李振英和纪采凤,人家睡得死死的,什么颠簸,搜身,摔打都没感觉,他却忍得非常辛苦。   此时,他们三个已经被关进了北平西山黑龙会据点的地下牢房里。血腥味很浓,很阴暗的一间石室,角落里是两间用铁栏杆围成的铁笼子,里面关着李振英和纪采凤。吴铭被当成小人物,没有享受单间的优待,脚上系着镣铐,铁链的一头被拴在墙上的铁环内。   偷眼观察完牢房内的情况,吴铭慢慢坐了起来。虽然被搜了身,可是并不细致,鞋里和绷带里的东西一样不少。   从掏空的鞋跟里拿出弯曲的小铁丝,两下便打开了脚上的镣铐,保持着虚锁的状态,吴铭伸直了胳膊,抽出了绷带内的钢针和指锥,藏在身上。   “嗯。”铁笼子内的李振英呻吟着醒了过来,眯缝着眼睛瞅着周围,看来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也没发现阴暗角落里的吴铭。   “采凤。”李振英扑到栏杆上,手铐撞在栏杆上,焦急地呼唤着纪采凤的名字。   “这,这是哪呀?”纪采凤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看纪采凤醒过来,李振英稍微松了一口气,“象是个牢房,我们被抓了。”   “被抓了?”纪采凤瞅了瞅铁笼子,眼中本能的透出一丝惊悸,马上又消失了。   “肯定是那个日本特务干的。”李振英想了想,咬着牙说道:“你看,他把沈百合同学弄到别的地方去,肯定没安好心。”   “放屁。”角落里的吴铭站起身,边活动着胳膊腿,边张口骂道。   李振英和纪采凤这才注意到吴铭,两个人互相对视,疑惑的转头望向吴铭。   “嘿嘿,你来这招是不是太幼稚了。”李振英突然冷笑起来,“装成是和我们一起被抓进来的,想套取情报。”   “对,就是这样。”纪采凤恍然大悟,“别演戏了,你这个日本特务。”   “厉害,厉害。”吴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苦肉计都被你们看穿了,我很佩服,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是日本特务的?”   哼,纪采凤瞪着眼睛,“你在餐厅门前打架,又和日本军官说话,日本兵才放你走的吧,别以为你化了装就能瞒过去,你个狗特务,烧成灰我都认识你。”   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活动身体。   “没话可说了吧!你个狗特务。”纪采凤继续不依不饶,颇为识破了吴铭的嘴脸而感到幸运和自豪,“你把沈百合同学弄哪去了?就算你……,也不会得到她的心。”   “神经病。”吴铭白了纪采凤一眼,“我要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你这个胸不大,脑更小的笨蛋。”   “别答理他。”李振英对纪采凤说道:“看他能搞出什么鬼来?”   纪采凤点了点头,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怕么?”李振英关切地问道。   “有点。”纪采凤低声答道。   “别怕,有我呢!”李振英安慰道。   呵呵,吴铭轻蔑地笑着,“大言不惭的家伙,自己像个猴子似的被关着,还吹什么大牛。”   “你好。”李振英瞪着眼睛反驳道:“你不也一样象狗似的给拴着吗?你已经被识破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看热闹啊!”吴铭双手叉在胸前,笑着说道:“看看你是怎么英雄救美的,我也好学习学习。”   厚重的铁门慢慢地被推开,发出沉重的声音,吴铭神情一敛,迅速地又蜷缩在角落里。   四个浪人打扮的家伙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托盘里摆着酒菜。   随后走进来的是犬养浩一和一身和服的合子,李振英和纪采凤瞅着合子,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犬养浩一往椅子上一坐,指了指旁边,合子“哈依”一声,坐了下来。   “我是黑龙会北平负责人犬养浩一,这位是我们黑龙会的精英,依田合子,相信你们并不陌生吧!”犬养浩一得意的笑着。   “你,你是日本人。”纪采凤指着合子,有些失声。   “纪学姐,李学长。”依田合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同学一场,希望你们能配合一点,否则的话,可要吃苦头了。”   哼,李振英不屑地昂起了头,“没想到,你是条日本狗,美女蛇。”   “合子,这次行动很成功。”犬养浩一赞赏地点了点头,“人是你带人抓来的,希望你也能撬开他们的嘴。”   “哈依。”合子起身一躬,“合子不会让阁下失望的。”   “李学生,得罪了。”合子走到李振英的铁笼前,与其说客气,倒不如说成是胜利者的炫耀。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别费心了。”李振英轻蔑地说道。   合子笑了,就像一条毒蛇瞅着自己的猎物,吐出了长长的信子,她轻轻挥了挥手,“给我的学长喝点水,他渴了。”   面如仙女,心如蛇蝎,吴铭心里下了结论,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呆会下手时可以不留情了,像她这样的女人,把残忍的刑罚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杀她的时候自己就不会有一点心理障碍。   将李振英绑在刑凳上,倒灌下去一桶凉水,李振英剧烈地咳嗽着,脸色苍白,嘴里呛出血来,“就,就这么点招数吗?来点过瘾的,呵呵,咳咳。”李振英边咳边轻蔑地笑着,血不断地从嘴里鼻孔里流出。   吴铭没有动,他在等,等一个好时机,现在出手,他没有把握将屋内的人迅速的干掉,只有靠近日本人,钢锥加钢针,猝不及防之下,他才有胜机。   犬养浩一慢慢地喝着酒,吃着菜,很悠闲的样子,他的身旁一胖一瘦两个日本保镖面无表情的叉手而立。   细小而坚韧的皮鞭撕裂空气后发出尖锐的啸声,然后“啪、啪、啪”的落在李振英身上,李振英咬着牙,一声不吭,一条条的血水顺着他的汗衫流淌下来,李振英的头突然向一边歪倒昏迷了过去。   哗,一盆凉水泼在李振英的头上,他皱皱眉头艰难的晃了晃脑袋,嘴角挂起一丝嘲笑。   “学长,何必这么固执呢。”合子拿着个瓶子走过来,将里面的盐面抹在李振英的伤口上,好象在做一件善事,脸上还是那副笑容,“说出北平抗团的成员,你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带着纪学姐远走高飞,去过快乐的日子。”   李振英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猛转头将一口带着血迹的口水吐向合子。   合子轻巧的一躲,笑着直摇头,“你这么固执,那我只好对不起了。”   这个小妖精练过,吴铭抿了抿嘴角,那个老鬼子有点变态,喜欢血腥,看他的眼睛有点放光,吴铭在心里作着判断。   纪采凤并没有像别人想象的那样软弱,看着李振英受刑,她紧咬牙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一声不吭,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依田合子。   合子让人将纪采凤拖了出来,成大字形绑在刑架上,用手温柔地摸了摸纪采凤的脸。   “学长,你还是说出来吧!”合子笑着说道:“要不,纪学姐可是要受苦了。”   “放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冲着我来好了。”李振英剧烈地晃动着身体,锁链哗啦作响。   “那可不行。”合子噘起了嘴,样子让吴铭差点吐出来。   “嘶,嘶”几声,合子撕开了纪采凤的衣服。   “啊”纪采凤惊叫一声,羞愤地怒视着依田合子。   啧,啧,合子咂了咂嘴,用手指轻轻捻着小樱桃,另一只手挥了挥,一个打手拿着打开的小木盒走了过来,小盒里是十几支两寸多长的银针。   “学长,你快说吧!”合子拿起一根银针,嘴角挂着一丝狞笑,“说实话,我可真舍不得扎下去呀!”   “畜生,王八蛋,不准你碰她。”李振英疯狂地扭动起来。   唉,合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眼中现出厉色,举手便要把针扎进那点嫣红里。      第025章 暴起杀人      “住手!”一声突如其来大喝,叫了众人一跳。   “你……”合子愕然把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吴铭。   “没错,就是我。”吴铭双手交叉,抱膀而立,“怎么?很意外吗?还是当我不存在呀?”   “你找死呀。”合子气恼万分,“没工夫答理你这个混蛋,你倒自找不自在。”   “呵呵。”吴铭傲然一笑,又盘腿坐了下来,“对付他们这些小虾米,你们累不累呀?我可以和你们合作,让你们黑龙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凭你?”合子转过身,瞅着吴铭,笑了起来,“刘华德,你不过是个围着女人嗡嗡叫的苍蝇,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黑龙会合作。”   “就凭我策划了刺杀吴菊痴和陈胖子,还有清除黑龙会北平据点桥本太郎的行动。”吴铭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还不够的话,再加上你们日本天皇派来的两名特使。”   “你策划的……”合子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的盯着吴铭。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提问一些细节,犬养先生。”吴铭将目光转向犬养浩一。   犬养浩一眯起三角眼,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说道:“杀两名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枪,驳壳枪,装着消音器的驳壳枪。”吴铭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犬养浩一的眼睛更亮了,“消音器?那是什么东西?”   吴铭闭上了嘴,眼睛瞟向厚重的大门。   “把门从里面闩上。”犬养浩一挥了挥手,“这道门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使在里面开枪,外面也是听不到的。”   吴铭心中暗喜,装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美国印第安纳州南部,偷猎成风,他们制造了一种小装置,把它安在枪口上,开枪时,只会发出很小的声音。我们把它改进后,称之为消音器。”   “你能把那个消音器让我们看看吗?”犬养浩一很急切地问道,这可是大功一件呀,暗杀的最大问题是得手之后的脱身问题,很多最优秀的刺客就是死在得手后,如果有了这玩艺,相信大日本帝国情报部门的实力会提高很多。   “合作,我说的是合作而不是投降,犬养先生。”吴铭垂下了头,冷漠地说道:“至于你们的诚意,我还没有看到,你不想听听我的条件吗?”   “你是我们的俘虏,要注意你的身份。”合子在一旁插嘴道。   “可你们甭想用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迫使我开口。”吴铭轻蔑地说道:“我已经服下了毒药,当然我是有解药的,可是想不想吃那是我的自由,而且你们也绝对找不到。嘿嘿,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好好考虑吧!”说完,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啪啪啪,犬养浩一鼓起掌来,“你是一个出色的人才,先告诉我你是哪个组织的,再说说你的条件,看看你能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我隶属于CIA驻中国情报处,同时又是军统华北区北平行动组组长。”吴铭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中央情报局,军统,你是双面间谍,但是美国为什么插手?”合子疑惑地问道。   “你没长脑子啊?”吴铭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给中国人打下去的信心,再打击打击日本的气焰,把日本拖死在中国这个战争的泥潭中无暇南顾。”   “支那不是大日本帝国的对手。”犬养浩一摇了摇头。   “是吗?”吴铭笑着反问道:“那战争什么时候结束,还请犬养先生教我。”   “说说你的条件吧!”犬养浩一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放了她,再给我一大笔钱,以后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情报。”吴铭淡淡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们了,我还是军统的成员。”   “我们合子小姐难道你看不上吗?”犬养浩一笑着指了指依田合子,他很想把吴铭掌握得更紧一些。   吴铭很随意的瞅了依田合子一眼,摇了摇头,“我不想睡觉的时候还得提防被毒蛇咬上一口,再说,我听说日本女人和服里面什么也不穿,这样是很没有情调的。”   哈哈哈哈,犬养浩一大笑起来,“那么,你能给我们什么呢?”   “我可以把这几次行动的执行者交给你们。”吴铭笑着说道:“他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没了他,你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在哪?”犬养浩一急着问道。   “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吗?”吴铭把脚下的镣铐抖得哗哗直响。   犬养浩一用询问的目光瞅向合子,合子微微点了点头,证明已经搜过身,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看到一个打手拿着钥匙走过来,吴铭不露痕迹地将锁头锁好。   “来,刘桑,咱们边喝边谈。”犬养浩一热情的招呼道。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走到纪采凤身边,伸手将她的衣服拉了拉,挡住外泄的春光,轻声说道:“乖,再等一会儿。”   “刘桑,不要性急。”犬养浩一说道:“只要谈好了,我们马上放了你的心上人。”   “多谢。”吴铭大步走过去,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犬养浩一的对面,离得这么近,再找个机会大开杀戒不困难了。   “刘桑,你刚才说到那个执行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犬养浩一问道。   “得等几天。”吴铭也不客气,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清酒,“他前几天和一个叫新什么门的日本人打架,两败俱伤,现在不知道藏在哪个地方正养伤呢!”   “能把新月卫门打伤,果然是个高手。”犬养浩一这下可是更加相信了,笑着示意合子给吴铭倒酒。   “他是个天生的杀人狂。”吴铭叹了口气,“我害怕有一天他都会杀了我,所以我才会……”   “理解,我很理解你的想法。”犬养浩一深有同感,“软也没有威信,硬了又怕惹恼他,唉!”   “嗯,”吴铭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捂住了肚子,顺势将钢锥戴在了右手中指上,“我得吃解药了,时间好象到了。”   “快吃药。”犬养浩一不由得将头探了过来,这个意外得到的宝贝可不得就这么死了,现在什么东西都还没得到呢!   吴铭动了,左手一个手刀切在身旁依田合子的脖颈上,右手的钢锥闪电般的插入犬养浩一的左太阳穴又拔出,双手一按桌子,身体一侧,腾空而起,两只手抓住了左侧正要抽刀的浪人的双臂,双脚收缩猛蹬,将右侧的浪人踹倒在地。   借着踹人的这股劲,吴铭把左侧的日本浪人带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两下,钢锥扎穿了他的心脏。而吴铭也彻底放下心来,剩下的三个日本人都没有掏枪的动作,而是咆哮着抽出了腰中的武士刀,看来用不着这个挡箭牌了。   吴铭翻身而起,右手迅速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抽出了武士刀,双手握刀,左右挥舞,当当两声,挡开了两个日本人的劈砍,横刀猛地一抡,逼开了他们。   侧跑两步,吴铭双腿用力,跳过了桌子,在空中右手已经抽出钢针,猛地一掷,“啊!”的一声惨叫,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浪人捂住了眼睛,指缝中露出了一点钢针的尾巴,踉跄了几下倒了下去。吴铭落地后回身一脚,将桌子踢了起来,砸向两个追赶的日本浪人。   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两个日本人用武士刀将桌子劈了个粉碎,视线刚刚恢复,一道黑光已经扎入了一个浪人的胸膛,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右手捂住胸口,膝盖发软,无力地跪了下去,停了一下,一头扑在地上。   “巴嘎牙鲁!”剩下的一个日本人怒吼一声,挥刀猛砍,当、当、当,不断的撞击声响起,吴铭和他战在一处,这个日本人赫然发现眼前的支那人刀法竟然很高明,使用的竟然类似于日本的剑术。   “啊!”“啊!”“啊!”几个回合过后,日本人被吴铭踩了两脚,扎了一锥,郁闷极了,这都什么玩艺呀,堂堂的日本剑术中还掺杂着防不胜防的小动作。   当,当,又是两次撞击,吴铭借着一错身的工夫,一肩撞了过去,日本人一个踉跄,脚步刚站稳,一道匹练似的刀光在他眼前划过,稀里哗啦的内脏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鲜血和腹液裹着那些杂碎,流到了他的脚面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头来看了吴铭一眼,然后往后一倒,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以下不算钱哦!今天脑袋比较清醒,状态很好,多写点,过过瘾,有票的帮个票场,没票的帮个人场。前天网坏了,害得我少更一章,全勤奖泡汤了,我一生气,那就爆发,爆发。      第026章 再战忍者      吴铭收刀,吐气,看也不看李振英和纪采凤一眼,在屋内仔细检查了一遍,收回了钢针,又用一副搜出的手铐将还在昏迷的依田合子铐上,又穿上一件日本人的衣服,至于武器,则只从犬养浩一身上搜出一把手枪,剩下的就是一些破武士刀。   纪采凤和李振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张得大大的,见吴铭收拾完毕,向这边走过来,李振英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纪采凤还大张着嘴,一丝亮线坠了下来,她都没有发觉。   “你流口水了。”吴铭把纪采凤放了下来。   “啊!”纪采凤愣了一下,连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扒件日本人的衣服穿上,这点小伤不会让你走不动吧!”吴铭将李振英放了下来,淡淡地说道。   李振英踉跄了一下,站直了身体,轻轻挡开纪采凤扶他的手,“你到底是什么人?”   “中国人。”吴铭简短的回答,转身走开,“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想出来就听我的安排,想留在这就钻铁笼子里吧。”   站在厚重的大门前,吴铭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刚才被绑进来的情形,一道长长的走廊,拐角处有两个看守,拐出去便是楼梯,上面的门口还有两个看守。嗯,先把外面这两个骗进来干掉,再收拾顶上的两个。   “婆婆妈妈的,你还像个男人吗?”吴铭走上前,很不满地训斥道。   “他,他受了伤。”纪采凤一边帮李振英换衣服,一边小声辩解道。   哼,吴铭眼角瞟到地上的依田合子眼皮动了两下,走过去,不由分说,就是一脚,“让你装,信不信我捅你两刀。”   依田合子痛得哼了一声,赶紧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用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冲着吴铭说道:“阁下深藏不露,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犬养浩一的房间在哪里?”吴铭冷冷地问道。   “上去后,东侧正中的那间。”依田合子被吴铭冷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我可以放你们走,只要……”   “闭嘴!”吴铭粗暴的打断了她,一把将她拉起来,将她推到墙角,用脚镣将她锁上,打开了她的手铐,把武士刀在她面前晃了晃,“把衣服脱下来,别想耍花招,不然我崩了你。”   依田合子仿佛看到了希望,心里一阵窃喜,装作娇羞的样子,脸还真红了起来,幽怨的瞅了吴铭一眼,开始慢慢的脱下衣服。   噢,依田合子痛哼一声,吴铭毫无征兆的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只剩下内衣内裤的合子痛得蹲在了地上,吴铭毫不怜惜地将她的双手铐在身后,又脱下她的袜子使劲塞进了她的嘴里,噎得她直翻眼睛。   “先让你多活一会儿,等收拾完外面的,再来收拾你。”吴铭恶狠狠地说道。   “笨死了。”吴铭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纪采凤,日本和服的穿法是很有讲究的,虽然合子穿的是一种日常服,但对一窍不通的纪采凤来说,还是有些麻烦。   吴铭不得不亲自伸手替纪采凤穿衣服,一方面他在日本呆过,对和服有些印象,再一方面,他的记忆力很好,刚才依田合子脱衣的程序他记得很清楚,反过来就成了,只要差不多骗骗人,应该没有问题。   纪采凤脸红红的,像个小木偶一样,伸着双臂,任由吴铭在那忙乎,唉,这个家伙,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难道对女孩子不能温柔一些吗?“咕噜”一声,纪采凤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吴铭歪头瞅了瞅她,羞得纪采凤差点掩面而逃。   吴铭直起腰,左右端详了一下,摆摆手示意纪采凤转身,他摇了摇头,伸手将纪采凤的头发向下摩挲摩挲,方才点了点头,“差不多,看背影应该能骗几个吧?”   “你们俩摆好姿势,就站在这里。”吴铭继续当导演,“让外面的看守远远地看见你俩的背影就行,我把他们骗进来干掉。”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小半,吴铭探头只露出半张脸,用日语说道:“犬养阁下让你们两个进来。”   两个日本浪人打扮的家伙闻声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来。   “犬养阁下。”走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个日本人突然开口说道:“新月卫门刚刚有事要找您,正在外面等候。”   吴铭一愣,脑海里急速的打着转,很快便反应过来,尽量模仿着犬养浩一的声音说道:“你去把他带进来吧!”   “哈依!”那个日本人答应一声,转身向回走去。   “喀吧!”一声,走进门里的家伙被吴铭扭断了脖子,瞪着死鱼般的眼睛软倒在地。   “听着。”吴铭低声命令道:“呆会动手的时候,我喊‘八嘎’你俩就马上躲在角落里,那个新月卫门是个厉害的家伙,我可顾不了你俩,你拿着这个。”吴铭将手枪递给了李振英,又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   “明白了。”李振英接过手枪,继续保持着叉手抱膀的姿势,“我会保护好采凤的,你放心吧!”   吴铭深吸了一口气,将两柄小肋差插在腰带上,手里紧握着武士刀,藏在门后,全神贯注。   咔,咔,日本木屐踩在地上轻脆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向这边走来。   新月卫门远远看见大门半开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当他看见依田合子躬身而站的背影越来越近时,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刚刚迈进大门,一股劲风猛然从后面袭来,新月卫门大惊之下,猛然前窜,用脚一蹬旁边的墙壁,身子借力斜着扑出,在地上翻滚了两下,站了起来,手里的暗器已经飞出。   吴铭一刀劈空,身子已经扑到门前,也不追赶,反手将武士刀猛地刺出,扎穿了跟在新月卫门身后的日本人的胸膛。   吴铭伸手抓住这个日本人的衣服,将尸体一把拉进屋里,挡住了射来的暗器,同进身子向后一靠,“吱呀呀!”大门被他关上了。   新月卫门见暗器无效,反手拔出了刀,摆开了架势,同时,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屋里的情形。   忍者所用的刀比短剑还要短些,仅24英寸,质量也远比武士的刀差,刀刃也钝的多。因此忍者的刀不是用来砍削的,而是以刺为主。忍者短刀的刀锋钝到用手紧握上去也不会出血。这种刀与其说是一种武器还不如说是一种多功能的工具。如将短刀往地上一插,刀的护圈便可当作颠脚之物;如果把刀的护圈往高处一挂,双手可安全的握住刀身攀缘上升。   吴铭已经抽出了腰里的肋差,一手正握,一手反握,缓步上前,将角落里的李振英和纪采凤挡在身后。   “合子呢?”新月卫门已经将屋里的情形看了个大概,也看清了纪采凤的脸,他沉声问道,用的竟然是汉语。   “在角落里睡觉呢!”吴铭冷冷地答道,眼睛使劲盯着新月卫门的手。   新月卫门向后退了退,眼角瞟了下角落里正“呜呜”叫唤的合子,神情一松,吴铭眼睛一眯,观察到了,他嘴角挂起冷笑,脚下使劲,直扑而上,贴身战,让你发不出毒镖。   当,当,当……,连续的金属撞击声在屋内响起,两个高手战在一处。   吴铭左手反握,右手正握,扎、砍、刺、削等各种刀法娴熟无比,他的动作不大,正因为如此,速度更快了一些,肋差虽然比武士刀短,但挥舞武士刀时动作太大,面对敏捷速度比自己好的新月卫门,反倒容易露出破绽。   新月卫门很惊讶,因为吴铭采用的战术非常好,吴铭反手的肋差可以接下他非常有力的进攻,右手的正握刀在擦身之际的进攻中,又很犀利,虽然自己的速度要比对手快一些,但是对手的动作很小,恰恰弥补了不足。   头上冒出了汗珠,新月卫门前几天受的枪伤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发挥,吴铭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手的变化,开始对其进行精神打击,轻声说道:“我先杀合子,再杀你。”说完,猛攻两刀,将新月卫门逼退一步,右手肋差脱手,向角落里的合子飞去。      第027章 混乱行动      吴铭语言加行动,让新月卫门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   “不要。”新月卫门放弃了向后急退的吴铭,身体猛地向加速,同时飞出了手里剑,在千钧一发之际磕开了袭向合子的肋差。   当,新月卫门再次挥刀击飞了一枚钢针,另一枚钢针接踵而来,扎进了他的肚子。   吴铭趁着新月卫门心绪大乱,举止失措,接连飞出两枚钢针,一举中的,他脚下也不停留,窜到李振英跟前,伸手抢过了手枪,心中大定。   “原来是你。”新月卫门苦笑着,看了看肚子上露出了针尾,晃了晃,扶住了墙壁。   “你知道我的枪法非常好。”吴铭面无表情,晃了晃枪口,“屋子这么小,你受了伤,再也躲不开我的子弹了,而且,这间房子听说很隔音。”   “是的。”新月卫门伸手拔出了钢针,一股黑血流了出来,“我败了。”   “你的肝脏被扎破了,活不过十五分钟。”吴铭继续打击着新月卫门。   当啷,新月卫门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他缓缓坐在地上,伸手拉出了依田合子嘴里的袜子。   依田合子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瞅了瞅新月卫门,突然瞪起了眼睛,“你不是一向自夸武功厉害,在支那没有对手吗?为什么杀不了这个支那人?”   新月卫门摇了摇头,“他是一个高手,武功很厉害,心智更加高明,我已经尽了力,要不是……”   “狡辩,借口。”依田合子大骂道:“枉我平日对你这个低下的忍者强装笑颜,到关键时刻你却是个什么用也没有的垃圾。”   “合子,你……”新月卫门惊讶万分,瞪大了双眼。   “你什么你?”依田合子很绝望,厌恶地瞅着新月卫门,“我是高贵的武士家族出身,你不过是个低下的忍者,是个奴才,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呸,只能藏在黑暗中的老鼠。”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新月卫门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不信,合子的话像锋利的剑,“刺”穿了他的心,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随着疯狂的笑声,他的嘴角沁出了鲜血。   新月卫门将头转向吴铭,伸出大拇指,“你是支那人中的这个,而她只是一个弱女人,求你饶她一命吧,这样才不有辱你的身份。”   吴铭缓缓而又决然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从来也没把自己当成英雄。再说,我对你的痴心很感动,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让她在阴间陪你,是个不错的选择,在那里应该没有什么武士忍者的地位差别吧!”   “不要,你不要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依田合子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道。   新月卫门怔怔地瞧着吴铭,半晌,才回过头来望着合子,说道:“别说了,没用的。合子,我会在那边好好照顾你的。”说完,他已经抓起了地上的忍者刀,刺入了合子的胸口。   深情地抚摸着合子慢慢变冷的脸庞,新月卫门将染血的刀尖插进自己的胸口,又奋力拔出,含笑扑倒在合子的身上。   “击碎一个人的梦想,比杀一个人还要残忍。”   吴铭说着转身走开,又从刚才的那两个日本看守的身上搜出了两把手枪。   “走了。”吴铭将手枪递给了李振英,使劲拍了拍还愣愣盯着角落里新月卫门和合子尸体的纪采凤,说道:“多愁善感也得分个时间和场合。”   纪采凤这才收回目光,愣愣地瞅了吴铭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步子要碎一些,头要低一些,腰要弯一些。”吴铭指着纪采凤,“一会儿走出去,要是让人马上就看出来,咱们就麻烦了。刚才那个合子是怎么走路的,难道你没看见吗?”   “我,我……”纪采凤被吴铭训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吴铭又指了指李振英,“腰挺起来,几鞭子就把你给抽熊了,学学刚才那几个日本人。”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们抗团是怎么训练的。”吴铭边说边推开了牢房那沉重的大门,率先走了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天上也没有星月,是闷郁得象要压到头顶上来的黑暗。   吴铭将地面两个看守的尸体拖进屋扔下了楼梯,顺着门缝向外瞅了瞅,轻轻推开门,领着李振英和纪采凤径直向犬养浩一的房间走去。来到门口,他三、两下便用工具拔开了门锁,三个人闪身而进。   “摸着黑,把屋里的文件资料收拾好,一会儿我来找你们。”吴铭轻声交待着,“外面会比较乱,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你也小心点。”李振英点了点头,说道。   “嗯。”吴铭也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将门锁好。   火从牢房的看守室烧了起来,很快便被人发现,随着叫喊声,大院子里的人都被惊醒,乱哄哄的去救火,救人,因为听说犬养阁下还领着人在地下室审讯犯人呢!   “砰!”“砰!”……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那是配合吴铭的军统人员开始行动,他们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打枪加剧混乱,让吴铭有机可乘。   “敌袭,敌袭!”吴铭率先开枪,并且高声叫喊,其他的黑龙会成员也开始还击,枪声越来越密,混乱当中,又一把火烧了起来,那是厨房。   “砰!”吴铭从背后开枪又击毙了一个落单的日本人,枪声混在一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吴铭在偷偷的杀人,钢针,指锥,手枪,他无所不用。身上穿着和服,脸上满是灰黑,就像是刚刚救过火一样,却混在人丛中,出手无情,一击必杀。   “轰!轰!”吴铭把刚缴获的手榴弹扔进了正在射击的人群当中,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第028章 烈火熊熊      外面枪声响成一片,手榴弹爆炸的亮光一闪,李振英借着亮光瞅了一眼纪采凤,轻声问道:“采凤,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人呢?”纪采凤愣了一下,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李振英苦笑着,“不过他的身手确实让人很震撼,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和他比,咱们抗团……嘿嘿。”   纪采凤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百合,不,那个合子,和那个新月卫门,想到他们,我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振英说道:“象刘华德说的那样,多愁善感也要分时间和场合,他们是日本人,和咱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了。”纪采凤轻轻叹了口气,“外面这么乱,他一个不会出事吧!”   “应该不会。”李振英宽慰道:“他的身手那么好,而且好象还有帮手。”   纪采凤用床单把收集到的文件资料包了起来,关切地问道:“李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李振英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但还是勉强提起精神,“没事,一点皮肉伤。”   黑暗和混乱中,吴铭如鱼得水,敌人却从没见过如此打法,加上群龙无首,明知道有人混了进来,却很难抓出来,一会儿一具死尸突然蹦起来,一阵乱射;一会儿又飞来两颗手榴弹;一会儿有人高声用日语喊叫“抓到了,抓到了。”等人赶过去,不是挨打便是挨炸。最后,仅存的七、八个人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缩进了一所石头砌成的大屋子里,隔着门和窗户向外打枪,不敢出来了。他们的意图是想等到天亮,在黑夜里进行类似巷战的战斗,实在很是困难。外边还打着枪,他们也不敢冒险向外跑。   吴铭暂时没有理会残敌,而是摸到了车库,从里面拎出一桶汽油,还有几个空瓶子。放在一个墙角,转身溜回了犬养浩一的房间。   “都收拾好了吗?”吴铭打开房门问道。   “嗯,还差这个柜子没打开。”纪采凤回答道。   “让开点。”吴铭伸手将她拔到一边,抬手便是两枪打坏了锁。将里面的东西划拉划拉,包在床单里,毫不客气的扔给了李振英,“你俩跟着我,咱们要走了。”   到了车库,吴铭低下身子,挥手示意李振英和纪采凤蹲下,低声说道:“在这里等我一下,那边还有几个敌人没收拾呢!”   “我的枪法还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李振英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说道。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保护她吧!”吴铭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吴铭在多个地方泼上汽油,开始放火,不大一会儿,除了残敌呆的屋子,火势在整个院子里蔓延起来。   “嗖”,“嗖”,吴铭隔着矮墙,奋力将灌了汽油的瓶子扔了出去,瓶子撞击到墙壁上,啪啪摔得粉碎,一股汽油味弥漫开来,屋内的敌人边向外开枪,边喊叫起来。不等他们向外冲,吴铭已经投出了手榴弹,“轰”的一声,火焰腾空而起,敌人惊慌失措地怪叫。   吴铭猫着腰,拎着小半桶汽油,快速地换了个地方,猛力一抡,将汽油桶扔了进去。   烈焰熊熊,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吴铭不得不爬着离开。   大门被慢慢推开,一辆小汽车不停地闪烁着车灯开了出来,一拐弯,加速驶去。   坐在车后的李振英和纪采凤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熊熊大火,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笑容。在吴铭的催促下,拉上了车帘。   取回藏在城外的背包,吴铭又变成了一个大胡子,他故意绕了一个大圈,从北平的另一个城门开了进去,挂着特殊牌子的小汽车很顺利地进了城。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还是刘华德,你们也还是燕大的学生。”吴铭边开车,边沉声说道:“你俩明白吗?”   李振英和纪采凤对视了一眼,李振英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明白了,我们绝对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我可以用生命来保证。”   “你呢?纪采凤,难道你不想做个保证吗?”吴铭头也没回,从后视镜里瞄了纪采凤一眼。   “我,我也可以用生命来保证,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把你牵扯出来。”纪采凤有些不悦地说道。   “希望你们记住自己说的话。”吴铭把车拐向燕大方向,“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这么晚了你们不能回学校了,再说你们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怀疑的,小心无大错,谁晓得燕大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日本特务。”   “那我们上哪去呀?”李振英皱了皱眉,问道。   “我在燕大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你们先在那呆一宿吧!”吴铭伸手从副驾驶座上的背包里掏出包东西扔到后面,“这是伤药,钥匙在门口的石板下压着,记住,从左数第三块。”   “进了屋,把窗户挡严实,不能生火做饭,更不要弄出大的声响来。”吴铭的声音很严肃,“我处理完汽车便会回来,你们要饿了只能忍着。”   “知道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纪采凤撇了撇嘴,手轻轻揉了揉肚子,将头转向一边。      第029章 回校      吴铭看了看前面挂着一盏小灯笼的店铺,发动了小汽车,小汽车后座上已经泼上了汽油,汽油味越来越浓,压住油门,吴铭闪身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撒腿就跑。   “咣当”一声巨响,小汽车狠狠的撞在墙上,火光一闪,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吴铭见火烧了起来,一声冷笑,转身进了小胡同。这个店铺便是黑龙会在城里的据点,里面的五个人已经被吴铭用无声手枪干掉了,而且尸体上被浇了灯油,这一烧起来,房子的火可能会被扑灭,可那几个家伙的尸体也得被烧得面目全非,成了焦炭也有可能。等到日本人发现尸体是非正常死亡,也得是天亮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吴铭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燕大,外面再怎么戒严搜捕,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了。   李振英狼吞虎咽的吃着吴铭从日本人店铺的厨房里划拉来的食物,纪采凤的形象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不过,她好歹还不时喝口凉水来顺一顺。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文件资料放到一起包好,还剩下一些大洋金条军票等东西,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瞅了瞅李振英和纪采凤,他还是走到屋里的大水缸跟前,使足了力气,将缸搬起,将垫在缸底的一块石板掀开,将包好的文件资料放了进去,又将背包也扔了进去,盖好石板,放上大水缸。   “吃完了。”吴铭似笑非笑地问道。   “唔,唔”李振英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只是点了点头。   “我,我们以为……”纪采凤突然发现他们两个人把食物全吃了,根本没给吴铭留下点,她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鸡腿,瞅了瞅,红着脸讷讷地说道。   “我吃过了。”吴铭很大度的摆了摆手,“休息两个小时,天刚刚亮的时候,咱们翻墙进学校,虽然周一回校的学生比较多,可咱们还是尽量不要显眼。”   说完,走到一边,和衣躺在炕上,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别忘了把灯吹了。”   纪采凤吐了下舌头,李振英则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还蒙蒙亮,燕京大学的围墙外,晃动着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隔墙的柳条静静的飘荡着,只有三、五小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   “你踩着我的肩膀能爬过去吧?”吴铭有些不确定的问李振英。   “没问题。”李振英肯定的回答,“要不是怕身上的伤口出血,我……”   “那就来吧!”吴铭指了指围墙,摆好了姿势,“那边有棵大树,上了围墙,你顺着大树慢慢的下去。”   看着李振英的身影在围墙上消失,吴铭回头看着傻傻地站在那里的纪采凤,“来吧,别发愣了,该你了。”   “怎么样?能够着墙头吗?”吴铭微微抬头,问着踩在自己肩膀上的纪采凤。   “够不到。”纪采凤的声音很无奈,很不好意思。   “那你踩着我的脑袋试试。”吴铭伸手握住了纪采凤的小腿,嗯,很柔软,而且没有脚臭。   “够着点,可我爬不上去。”纪采凤有些害怕,腿在发抖。   “那就先下来吧,再晃下去我的脖子就要折了。”吴铭慢慢的蹲下身子,把着纪采凤的腿把她放了下来。他很后悔,为什么就让李振英下去了呢,这个家伙也够实在的,就不知道在上面接一下美女吗?   “我先上去。”吴铭刚说完,纪采凤的表情就变得像被大人丢下的小孩一样,“然后再把你拉上去。”纪采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吴铭趴在围墙上,向下伸出手,李振英在围墙一头使劲按住他的脚,“伸手,我向上拉,你用脚蹬着砖缝向上使劲。”   “哦!”纪采凤答应一声,昂着头伸出了两只小手。衣服被合子撕坏了,微微敞开,露出了一道小沟,很养眼。   费了半天劲,终于翻了过来,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一些早起锻炼的学生了,三个人装模作样的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你们走吧!”吴铭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我在这等一会儿,等饭厅开饭。”   “谢谢你,刘华德同学。”李振英轻轻鞠了个躬。   “不客气。”吴铭很随意的摆了摆手,“你敢回学校,肯定就有办法掩饰身上的伤,快走吧,别忘了自己的保证。”   李振英笑了笑,冲着纪采凤点了点头,转身向湖心岛的小桥走去。   “我也谢谢你。”纪采凤也给吴铭行了个礼。   “呵呵。”吴铭笑着用手指了指纪采凤的胸口,“别哈腰,别下蹲,你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再说吧!”   “啊!”纪采凤低头看了下,马上满脸飞红,两只手掩在胸前,转身跑了。   “日本人在城里又开始戒严了,亏得我来得早。”饭厅内,一个刚回校的学生说道。   “我听说是一家日本店铺昨夜被小汽车撞了,起了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学生问道:“这么点小事,至于戒严吗?”   “不仅是被撞了,铺子里的人还都被烧死了呢!”另一个学生接过了话题,“我家的铺子就离得不远,那火烧得,幸亏挨着的那几家都是日本人开的买卖,烧得好。”   李振英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埋头吃饭的吴铭,微微一笑。   “你怎么饿成这样?刘同学。”张志强看着吴铭又抓起个馒头,惊讶地问道。   “昨天闹肚子,一天没吃饭。”吴铭讪笑着说道:“饿,实在是饿呀!”      第030章 憧憬上海滩      抗战时期,尤其是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的四年里,中国几乎是在孤军奋战。在正面战场上实力有差距,国民党为了振奋士气,便经常在北平、天津、上海等大城市里采用扰乱、暗杀、策反、恫吓等方式打击日伪。由于城市是国民党的中心和重心,控制较为严密,力量较为强大,所以在沦陷前夕,他们有条件做出较为充分的潜伏布置,在日伪严密控制的城市,也只有军统、中统这种组织严密、纪律严格的机构,才可能有较大的作为。   毋庸讳言,军统、中统是特工组织,但在抗战时期,他们在反共的同时,也开展过抗日的特别工作,完成不少抗日的特别任务,对敌后抗战做出了贡献,自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仅从1937年底至1941年底的4年里,军统在上海的暗杀行动就有150余次。刺杀对象,开始主要是各类汉奸,少数是租界里与日伪勾结的高级警探,后来发展到不管军衔高低、对身着军服的日本现役军人“格杀勿论”。   针对国民党对日本占领军和汉奸的制裁行动,日本人以牙还牙,支持汉奸李士群、丁默邨之流以及其他汉奸流氓组织(如常玉清的“黄道会”等),以暗杀对暗杀,以特工对特工,镇压国民党的抗日力量。   1938年底,早已投靠日本人土肥原贤二的原中统特务李士群,在上海搜罗流氓,网罗骨干,又派人到昆明邀请了原中统的丁默邨来到上海。   1939年,日本当局以大本营参谋总长的名义下达了《援助丁默邨一派特务的工作训令》,丁默邨、李士群正式合流。他们搬进了由日本人拨给的位于沪西“歹土”(外国人越界筑路地区)的一幢花园洋房——极司菲尔路(现万航渡路)76号,该特务机构遂以“76号”相称。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徐珍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组织上把关于上海的情况转达给你,虽然没有明确指令,相信目的你还是清楚的。”   “想让我去上海,等一等吧!”吴铭轻轻摇了摇头,“强盗也不是每天都出去抢劫,让我歇歇不行吗?”   “当然可以,你不是军统的正式特工,听不听指挥也是你的自由。”徐珍珍笑着说道:“我看组织上对丁默邨是恨之入骨,加上汪精卫投敌,必然想在上海制造几次大的行动,来打击投降思潮。”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可没有翻天的手段。”吴铭淡淡的一笑,“先让他们干吧,等我把诚华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对了,你什么时候到香港结婚?”   “一个月后便走,你和我一起吧!”徐珍珍捋了下头发,很幸福的笑了起来,“有你保护,在路上肯定不会出事。”   “也好,希望你那位不是个爱吃醋的家伙。”吴铭调笑道。   “他打不过你,放心好了。”徐珍珍给吴铭又倒上了咖啡,“组织上对你很满意,特别是你从黑龙会那里得来的文件资料,还有成功刺杀两名日本特使。”   “满意不满意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吴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花钱买个卖命的,我又如此的敬业,组织上不吃亏的。”   “你要这么说我也就没办法了。”徐珍珍摇了摇头,“本来组织上是希望你能正式加入,最好是能到重庆去一趟。”   “免了吧!”吴铭摆了摆手,“重庆那个地方,嗯,我不太适应那里的气候,打死我都不去。”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徐珍珍饶有兴趣地瞅着吴铭,“有时候像是有点不太聪明,可是有时候又机智百出。”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呢?再说我又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个印象呢?”吴铭严肃地望着徐珍珍,“我哪里不聪明了,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别改,千万别改。”徐珍珍摇着手,“这样挺好的,更象一个普通人,不引人注意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呵呵,好了,我原谅你。”吴铭很大度地表示道:“这次到香港的路费就由你出,算是你对我大智若愚误解的补偿吧!”   “小气鬼。”徐珍珍低声嘟囔着,又抬起头用挑衅般的眼神望着吴铭,“那我结婚,你总不会空着手吧!”   “当然不会。”吴铭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准备送你们一样最有纪念意义的礼物,祝你们比翼双飞。”   “什么东西,让我先高兴一下。”徐珍珍满怀希望地问道。   “两只,鸡翅膀。”吴铭站起身,做了个飞翔的动作,“烤得喷香喷香的那种。”   上海滩哪,许文强大哥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应该很有意思。吴铭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慢慢地想着,这似乎快成了他的一个习惯了,因为这里环境幽雅,能够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   租界林立,遍地都是收保护费的青帮弟子,还有很多很多的洋人,吴铭印象中的这个时候的上海便是这番模样。   百乐门,哦,还有夜上海那首歌,只记得这些,看来也只有实地考察一番了。咱也弄个白围巾,戴上个礼帽,多拉风啊!   吴铭轻轻吹起了口哨,脱下鞋子,躺在石凳上,闭上眼睛半梦半醒。轻风徐徐,树荫凉爽,真是太舒服了。   “刘大哥。”纪采凤怯怯地招呼道。   吴铭睁开眼睛坐起来,很无奈地笑了笑,“有事吗?纪学姐。”   纪采凤点了点头,“刘大哥,您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是有点事情来找您的。”   用敬语,搞什么阴谋?吴铭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弄得纪采凤浑身有些不自在,手都不知往哪放了。   “请坐,采凤。”吴铭的手势很刚硬,很有气势。   纪采凤被吴铭如临大敌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僵硬着身体坐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想找个话题缓和下气氛,“刘大哥,您刚才吹的口哨很好听,是什么歌曲呀?”   “夜上海。”吴铭简短而有力地回答道。   “夜上海?”纪采凤轻轻重复了一遍,旋即轻轻摇了摇头,“我家住在上海,却从来没听过这首歌。”   “不会吧?”吴铭摸了摸下巴,“这首歌应该很流行呀,我记得好多电影里……咳咳。”   “我很少看电影,刘大哥看过很多吗?”纪采凤微微放松了下身体。   “还,还可以。”吴铭也向后靠了靠,挠了挠脸,“你刚才说家住在上海是吧,能不能和我说说上海的情况,我对这个东方巴黎很感兴趣。”   “上海,刘大哥想了解哪方面的呢?”纪采凤笑着问道:“是人文地理,还是饮食文化,还是其它方面的呢?”   “先说说上海的租界和非租界的情况,还有黑社会,也就是青红帮,再教我说几句上海常用的方言。”   “那好吧!”纪采凤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起来。   吴铭边听边不时点着头,纪采凤说的这些东西并不全面,也不是很深入,但吴铭还是对这个时代的上海得到了不少的了解。   “侬。”吴铭指着纪采凤,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阿拉。”   纪采凤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   吴铭很得意地点了点头,指着纪采凤继续说道:“侬老漂亮喀,阿拉看到侬,晕噢。”   “噗卟”一声,纪采凤实在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经过交流,两个人都放松下来,刚才那种怪异的气氛荡然无存。   “呵呵,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吴铭笑着问道。   “是,是这样的。”纪采凤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我和李大哥想请您吃顿饭,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别,吃饭还是免了吧!”吴铭摇着头,“我发现我一在外面吃饭,十有八九便要出问题,一回是被你看见,当成了日本特务,上回又被黑龙会抓了去。”   “可是……”纪采凤有些为难地瞅着吴铭。   “感激就不必了,我也只是凑巧碰到而已。”吴铭揉着太阳穴,“有什么目的就坦诚地说出来,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   纪采凤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很坚定地说道:“我和李大哥想拜您为师,请您一定要答应。”      第031章 因材施教      吴铭暂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移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的思考起来。   “告诉我,你们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东西?”就在纪采凤有些焦躁,就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吴铭幽幽地说道。   纪采凤愣住了,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也很难回答,虽然来的时候想过各种可能,对吴铭的推辞也有心理准备,甚至和李振英都商量好了一些应对的言辞,可吴铭却抛出了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很难回答得全对的问题。   “回去想好再说吧!”吴铭站起身,“能教的我不会推辞,教不了的我也不误人子弟。”   “别走啊!”纪采凤急了,拉住吴铭的胳膊,“我想好了,你坐下听我说。”   “好,好,我听你说。”吴铭赶忙说道:“这大白天的,人多眼杂,拉拉扯扯的不好,这可是在学校。”   “哦!”纪采凤放开了手,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心想,装什么呀,以前占人家便宜的时候都忘了吗?   “你那么厉害,我们和你差得实在太远了。”纪采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道:“你就挑些我们能学会的教一教就行了,我们俩不挑剔。”   “呵呵,这样也行啊!”吴铭笑了起来,“不过,还不错,反应挺快的,知道把难题又踢回来。”   “嗯,让我想想,有什么你们能学会的?”吴铭摸着下巴,翻着眼睛。“伤脑筋啊,我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纪采凤咧了咧嘴,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一副深表赞同的样子。   “学爬墙?嗯,不好,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可不能练成上蹿下跳的猴子。”   “学武功?嗯,也不行,你们岁数大了,骨骼都长成了,再说,你要是练成浑身肌肉,噢,想起来就打寒战。”   “学开锁?那不成小偷了,不行。”   纪采凤嘟下脸,满头的黑线。   “算了,不想了。”吴铭很烦恼地摆了摆手,“吃过晚饭,你和李振英在这里等我吧,到时候再说。”   对于抗日杀奸团,吴铭从心里还是很佩服的,抗团成员多半是高官贵戚、富商名人之后,这些公子小姐投入抗团,固然是因为这个阶层的子弟受到的高等教育最多,有着强烈的反日爱国情绪。更重要的是,他们顽强不屈甚至以身殉国,并非为了荣华富贵,不过是因为有一腔爱国的热血。   自己就要离开北平了,稍微指点一下他们,虽然不敢说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总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   吃过晚饭,吴铭挟着本书,慢悠悠地来到了约好的地方。   纪采凤和李振英早已经等在那里,见吴铭走了过来,都站起来,眼中有着渴望。   “今天不教,就是聊聊天。”吴铭摆了摆手,很客气地说道。   “聊天?”李振英有些迷惑的挠了挠头。   “坐下吧,聊天也是增长见识的一个手段。”吴铭笑着说道:“增进下彼此的了解,也好因材施教不是。”   “有道理!”纪采凤点了点头。   “先说说那天的事情吧!”吴铭不客气地坐在两个人中间,说道:“估计你俩也猜到了,你们下车以后,我去挑了黑龙会在城内的一个据点,放了把火,把店铺里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嗯。”李振英点了点头,“我真的非常钦佩,时间不长,能做这么大的事情。”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还杀了在店铺里的一个十几岁的日本小孩。”吴铭表情很轻松地说道。   李振英和纪采凤愣了一下,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还想和我学吗,还钦佩我吗?”吴铭淡淡地问道。   李振英抬起头,不在意地一笑,“不过是个日本崽子,该杀。”   纪采凤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妇人之仁要不得。”吴铭弹了弹书本,“心要狠,手要辣,想起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兽行,我就不会有一点愧疚。”   “特别是你。”吴铭转头看了看纪采凤,“有时候,无谓的怜悯是会害死人的,害死很多人,所以,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不会吧!”纪采凤显得很失望。   “呵呵,真的是这样。”吴铭笑着摇了摇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每天你坚持锻炼身体吧,如果真的有坏人追你,你也能跑得快一点不是。”   “当然,有些技巧性的小东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指点指点。”吴铭接着说道。   “比如说开锁?”纪采凤苦着脸问道。   “差不多。”吴铭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不过也很有用的,比如偷个情报,开个镣铐什么的。”   “至于你。”吴铭转向李振英,“我会教你一些比较血腥的东西,因为你是一个男人,也很硬气,就凭你在地牢里的表现,我很看好你。”   “谢谢您。”李振英如释重负般的笑了起来。   “不必。”吴铭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呆在这里的时间不多,教给你的,还是需要你自己日后努力。”   “您要到哪去?留在北平不好吗?”李振英有些失落。   “是到上海吗?”纪采凤在一旁插嘴道:“您和我打听上海的事情,就是为了要到那里去吗?”   “这个吗?”吴铭笑了笑,“你很聪明,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说着,他手指一晃,“钢锥,很简单也是很效的武器,就从它开始吧!”      第031章 谆谆教导      第二天早晨,围着未名湖长跑锻炼的学生中又多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远处的操场上,吴铭也在单杠上打着车轮转,身体还是要保持良好的运动机能的,以后还有更危险刺激的行动在等着呢,吴铭这个时候也是不敢松懈。   上完课,吃过晚饭,三个人便聚在树林里,围墙下,由吴铭教授一些技巧。   “你得学一点人体解剖学。”吴铭拿着书对李振英讲解道:“弄清楚人体的构造,才能知道要害在哪,用什么样的手法一击必杀。”   “枪法这个东西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拿子弹喂。我要教你的,是空手杀人,或者利用身边常见的一些东西,把它们变成攻击的武器。”吴铭边讲解,边在李振英身上做着各种动作。   “刀子和拳头有时候更加让人难以防备,枪你总不能老带在身上吧?”   “您说得对,我们只有在行动前才去取枪,平常带着怕暴露。”李振英点头赞同道。   “日本人抓你的时候可不会给你时间去取枪。”吴铭笑着说道:“而且往往你有了机会,却因为没有枪而不敢行动,但是你如果有别的致胜手段就不一样了,比如说这样……”他一扬手,钢针飞了出去,扎进了一棵大树。   李振英的眼睛亮了起来,走过去使劲将钢针拔了出来,“如果没有枪,我便可以用飞刀或者别的武器置敌于死地,哪怕是从饭店偷出来的菜刀。”   “嗯,能举一反三,不错。”吴铭点了点头,“用刀子和拳头的好处便是动静小,说到动静小,我想和你俩说说消音器的事情。”   “消音器?”在一旁正用小工具拨弄锁头的纪采凤立刻扔下了手里的东西,凑了过来。   “别这么高兴,我并不是打算把我的消音器给你们。”吴铭先打了预防针,“你俩都是有文化的人,我讲的这些物理知识相信你们都能听懂,咱们先说说枪发射子弹时产生的主要声音吧……”   “既然高压火药气体冲击外界大气产生的激波声是最主要的响声源,那么就可以采取一些简单的办法来减小它。比如在枪口上蒙上枕头、厚毛巾、毯子等东西,或者做个空心的铁管子,里面装上一些吸音的材料,再在管子内的子弹穿过处设置一层弹性好的东西,子弹穿过后它能收缩封闭弹孔,这样便是一个简单的消音器了。”吴铭拿出纸笔,边画边讲,“最好是用左轮手枪,将准星锉掉,把这个消音器套在枪口上。”   “我看用橡胶就行,在上面扎个小眼。”李振英兴奋地搓了搓手。   “再来点棉花或者泡沫。”纪采凤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就得你们自己去试了。”吴铭将纸塞给李振英,“原理很简单,制作起来也不麻烦,你俩就别惦记我的东西了。”   “那是,那是。”李振英美滋滋的揣好图纸。   “还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俩。”吴铭伸手招呼两个人坐下。   “天津抗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的,遭受了那么大的损失,你们也应该吸取教训。”吴铭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合子可是差点就成了第二个裴级三了。”   “是啊,曾大哥,李大哥……,唉。”提到这件事,李振英有些伤感。   “要想强大,就必须有严密的组织和铁的纪律。”吴铭拍了拍李振英的肩膀,“你不能指望组织里的每个人都视死如归,是个铁汉,所以就要从最坏的方面考虑,一旦出了事情,能让组织的损失降到最小的程度。”   “我也在想这件事情,但一直没想到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李振英挠了挠头,“刘大哥能不能给点建议。”   “职责细分,各管一摊,将你们抗团按这个思路重新划分一下,每个成员接触的东西不要太多,太杂,最好是保持单线联系,而且不要盲目扩充。”吴铭想了一下,说道。   纪采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要是这么说的话,起码可以先划分出组织、宣传、行动三个小组,每个小组的组员不互相联系,由组长传达指令。”   “只要组长坚强可靠,即使被破坏,也影响不到其它组。”李振英补充道:“这样就严密而且安全了不少,再加上咱们抗团成员的社会背景十分复杂,消息灵通,平津的日伪有什么行动,咱们又有可能提前知道。”   “你一说这个,我倒要提醒一下。”吴铭皱了皱眉头,“自身严密才是真的,光依靠那些可能提前得到的消息,我看,不好。万一日本人瞒着平津的日伪,从别的地方调人来,你们可就吃大亏了。”   “这样做好象不大可能吧?”纪采凤想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李振英皱着眉头不说话,这种可能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如果日本人真的来这一招,突然袭击之下,后果还是相当严重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也说不好。”吴铭笑着站起身,“在我的信条里,只要有一丝的危险,我也要尽量把它消灭在萌芽之中。”   “刘大哥说得对。”李振英有些明白过来,“我们抗团内部确实有轻敌骄傲情绪,防范不周的问题,这也跟以前几次日伪行动被我们提前获悉有关,我们以后会特别注意的。”   “那些能得到消息的人最后让他们长期潜伏,不要参加行动,以免暴露,还应该尽量将触角伸展出去,打入敌人的内部,只把眼光局限在平津是不行的。”吴铭继续说道:“搞行动也要慎重,次数不要过于频繁,小打小闹就算了,要不就成立个外围组织,先让他们干,顺便也能考察一下他们忠诚度。你们要搞就搞有轰动性的,准备充分的,搞他一次能让日本人头痛一年才好。”      第032章 临行      “若说起暗杀手段,还是狙击手比较厉害。”吴铭兴致很高,“由于是远距离,所以更加让敌人难以防范,往往在敌人层层保护下得手,更加有震憾效果。唯一缺点就是在城市里,长枪不容易携带。”   “就像在刑台狙杀两任日本驻地指挥官那样。”李振英嘿嘿笑着看着吴铭。   吴铭愣了一下,瞅了李振英片刻,释然地一笑,“你是怎么猜到的?这真让我很意外。”   “我们抗团中有不少人和华北的高级伪军头目、伪官员暗中曲通,所以知道很多关于华北各地的情况。”李振英见吴铭很坦然,放下了心,“自从您把我和采凤救回来以后,我冥思苦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那个把刑台搞得天翻地覆,又神秘消失的高手,只有他的行事风格和手段与您比较相似,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吴铭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还是刘华德,这件事是咱们三个人的小秘密。”   “明白。”李振英很坚决地点着头。   “我也会保密。”纪采凤很仰慕,很粉丝的样子。   “呵呵,这就好。”吴铭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点上一支惬意地吸着。   “给我俩讲讲您在刑台的事情好不好?”纪采凤是个好奇宝宝,瞪着大眼睛很期待地瞅着吴铭。   “真的想听?”吴铭挑了挑眉毛。   “嗯。”李振英和纪采凤一起答应。   “好吧!”吴铭一屁股坐在地上,很没有形象地向树上一靠,“随便说一说,希望对你们以后行动的思路有所帮助。”   吴铭挑了几件有代表意义的事情,比如烧医院、狙杀洪山、秋水龟次郎等,他没有讲故事的才能,比较平铺直叙,就这样还是让李振英和纪采凤听得眼睛直冒小星星。   “所以说,这里才是致胜的关键。”吴铭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一个完美的计划,便等于成功了一半,在敌人的占领区里,凭着血气胡搞,那就是找死。”   “您要是能留在北平就好了。”李振英很遗憾地说道。   “是啊!”纪采凤附和道:“您的脑袋真是太好使了,那么危险,有难度的行动,您就像是玩一样。”   “那可不是玩,真的是在拼命。”吴铭纠正道:“不过倒有一点小窍门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要会演戏,装什么象什么,起码得能混过去,你们仔细回味一下刚才我讲的几次行动,看是不是这个样子。”   李振英仔细想了一下,赞同地点了点头,叹息道:“看来要学的还真是不少啊,要达到您那样的境界,实在是太难了。”   “我要学日语。”纪采凤很坚定地说道:“在最短的时间内,我要学会日语。”   “不但要学些日语,还要学会象日本人。”吴铭笑着补充道:“没事的时候去看看日本女人是怎么走路的,平常的姿势有什么特点,等你学得差不多了,穿上和服,装成个日本女人,给你们抗团的人藏点武器什么的,真的是很方便。”   “刘大哥,您看我是不是有必要在城外多设几个藏身之地。”李振英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很有必要。”吴铭郑重地回答道:“狡兔三窟,多一个藏身处,便多一分安全,一旦出了大事,别没有目的地到处乱跑。而且在城里的据点也要改造,比如说邻街的两处房子,偷偷地在地下给他挖通,就不会被敌人堵在窝里全给端了。”   “挖洞?”纪采凤指了指地,“象老鼠那样。”   “你以为呢?”吴铭翻了翻眼睛,“在日本人眼里,咱们还不都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再说了,我又没让你们把这北平地下都挖上,你们要真有这能耐,还厉害了呢!”   “要真有这么一个地下长城,哼哼,小日本……”李振英倒是很有启发,幻想着北平城下遍布着蛛网般地道的情景,很有气势地哼了哼。   “能挖多少就挖多少吧!”吴铭将烟头弹掉,泼了盆凉水,“先弄两个相距不太远的房子,一明一暗,省得被日本人堵在窝里。”   “这件事我会交待下去的。”李振英说道:“我还会要求军统提供几支狙击步枪,或者用重金向德国人、美国人、英国人购买。”   “出事情了,上海组织遭到了严重破坏。”徐珍珍突然来到燕大,把吴铭叫了出去,急急忙忙地说道。   “别着急,慢慢说。”吴铭皱了皱眉,拉着徐珍珍坐了下来。   军统特务中四大金刚之一的王天木,是东北人,他和军统头子戴笠是儿女亲家(王的女儿许配给戴的儿子)。据说当初戴、王两家的配亲,出自戴笠的主动,主要由于王天木与戴笠长相惟妙惟肖,像对孪生兄弟,戴与他结成亲家,传说戴是要在某种场合下,叫王天木来做他的代替品的。   王天木是戴笠手下的一员大将,是当时军统所谓的四大金刚之一,也是一贯搞地下工作的。抗战初期,也曾是抗日锄奸的中坚力量,还曾经和军统的人试图在上海刺杀汪精卫。王天木任军统局天津站站长时,曾和一众爱国学生结拜为十兄弟,并成立抗日锄奸团,专门对付日军和汉奸。暗杀了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伪华北联合储备银行天津分行经理兼伪津海关监督程锡庚等众多汉奸。在他担任上海站站长的时候,为了挫败日本与汪伪在中国达成所谓“部分和平”的企图,策划实施了刺杀伪政政外交部长、大汉奸陈箓的行动。   “由于王天木曾担任过华北区副区长,所以他对华北组织能造成多大的损失还很难估计,我已经得到了隐蔽待机的命令,看来,咱们的行期要提前了,也借此避避风头。”徐珍珍皱着眉头说道。   吴铭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你安排吧,我这里收拾起来也快。”   “后天早晨就走,先到天津,坐船到上海,再转去香港。”徐珍珍说道:“还有件事情,组织上已经派了联络员前往上海,你要是相找他的话,在上海《大美晚报》上发条寻人启事,他便会来找你。”   “先让那个联络员等着吧!”吴铭不悦地摆了摆手,“我最讨厌什么事情都给我安排好,等我高兴了再说。”   “随便你了。”徐珍珍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收拾一下吧,就这么点的时间,很紧啊!”   “你也小心点。”吴铭叮嘱道。   “我一个小人物,哪能那么快便轮到我。”徐珍珍站起身,宽慰吴铭,“我把诚华留在家里,就不去上学了。”   “看紧他,这个小子可是鬼着呢!”吴铭有些不放心,“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去你家,可别让他溜了。”   “知道了。”徐珍珍说道:“我肯定把他看得死死的。”   月色朦胧,柳条轻摇,在徐徐的微风下,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吴铭和李振英、纪采凤三个人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   “呵呵,这是怎么了?”吴铭轻轻一笑,“不过是提前了几天吗?该教的我都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你们吸收消化,锻炼成熟的事情了。”   “您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也许……唉。”李振英有些伤感。   “真的很舍不得您走。”纪采凤扬起头,眼睛里竟然有一丝晶亮。   “这么大人了,不兴这个啊!”吴铭一把一个将两个人拉过来,搂着他俩的肩膀,“天上没有不散的宴席,聚散无常,这也是很常有的事情,只要有缘,咱们肯定会再见面的,别的不说了,我把我在北平的财产给你俩分一分。”   此时被吴铭搂着肩膀,纪采凤却没有一丝羞意,因为这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意味,她轻轻抹了下眼角,勉强笑道:“你还有什么财产哪?”   “有,一座小院子呢!”吴铭笑着说道:“虽然不大,你俩住倒也够了。”   “又来取笑人家。”纪采凤嗔怪道,李振英则傻傻地笑了起来。   “知道你们家里都富裕,不缺钱,那座小院子你们随便处理吧!”吴铭说道:“不过,那里面住的母女俩挺可怜的,能照应就照应一下。”   “这里还有封信,等我走后,帮我送过去吧!”吴铭掏出给洪月的信。   接着,吴铭和两个人又谈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宿舍。      第033章 礼物和跳舞      “走了,他走了。”纪采凤恋恋不舍地看着吴铭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喃喃地说道。   “能拜这样一个高手为师,也算是咱们两个人的运气。”李振英嗟叹道:“以后就要靠咱们自己了。”   “你主动要求去天津杀那个叛徒裴级三,是怎么想的?”纪采凤回头疑惑地问道。   “第一,裴级三该死;第二,我不想让刘大哥留下遗憾,他要不是急着走,裴级三还轮不到咱们,借这个机会,我也想实践一下学到的东西。”李振英笑着回答道。   “有些东西你还没练熟呢,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纪采凤有些担心。   “那是当然,我可不会那么冲动。”李振英点了点头,“我每天都把他教过的东西进行整理总结,他走了,咱们也可以当师傅。”   “半吊子师傅?”纪采凤撇了撇嘴,“你不怕误人子弟呀?”   “怎么会呢?再说,谁规定徒弟就一定不如师傅。”李振英狡辩道:“我只是把技巧和思路教给他们,可不一定每样都需要很精通,我是一个指路人。”   “呵呵,你以为就你做记录了吗?”纪采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记得可比你详细得多,其实他有时候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当时不觉得什么,可后来仔细思考之下,往往能得到一些启发,所以,我把这些东西也都记下来了。”   “太好了。”李振英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纪采凤的手,“把咱俩记录的东西进行综合,重新整理,相信对咱们抗团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助力。就像他说的那样,把咱们这些业余的都变成专业的。”   “放手啊!”纪采凤红着脸,轻声嗔道:“胆子大了不是。”   “军统还是有问题呀!”吴铭和徐珍珍聊着军统的情况,他不禁摇了摇头,“以前长期推行对日绥靖和顽固反共政策,军统的特工工作缺乏对日特斗争的思想、组织和业务训练与物质准备,一下子匆忙转入真正意义上的地下工作,平日里习惯依靠统治阶级的力量,现在根本适应不了艰难困苦的地下特工生活。”   “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有人叛变投敌。”徐珍珍很无奈地说道:“他们都没有经受磨难的心理准备,就像王天木,被抓住后,很快就叛变了。”   “最可恨的是那些叛变投敌的家伙,又摇身一变,公开落水当起汉奸特务,转过身来更加凶狠地帮助日伪向军统进攻。”吴铭苦笑着,“幸好我没有与军统有过深的纠葛,这以后我也不打算过多的涉入其中,这样自身更安全,虽然说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可我也没那么大的胃口。”   “对了,你没有把我的行踪透露给军统吧?”吴铭欠了欠身,问道。   “当然没有。”徐珍珍白了吴铭一眼,“我只是负责联络,可没有监视你的义务。”   “呵呵,生气了。”吴铭歉意地笑了笑,“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谨慎一些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呀!”徐珍珍笑着说道:“心比谁都细,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男人。”   “最好不要怀疑这件事,因为想要证实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吴铭很严肃地说道。   徐珍珍想了一下,脸红了红,轻啐道:“不说好话,路费一人一半了。”   吴铭苦着脸,低声说道:“女人真是小心眼儿。”   “什么?你嘟囔什么?”徐珍珍睁大了眼睛。   “我说,本来想送你结婚礼物的。”   “算了吧,那两只鸡翅膀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徐珍珍撇了撇嘴。   “鸡翅膀?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吴铭用很好奇的目光瞅着徐珍珍,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前些日子让首饰店专门打造的,当然,如果你想要鸡翅膀的话……”   “给我。”徐珍珍的动作变得异常灵敏,一把便抢了过去。   “啊,真漂亮。”徐珍珍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一条项链,一个戒指,都是吴铭按照后世的样子定做出来的,很特别,也很美丽。   “这上边怎么有个小洞?”徐珍珍很细心,很快便发现了戒指上的瑕疵。   “来,我告诉你它的特别用法。”吴铭接手拿过戒指,比划着说道:“这个小洞可以插上根短针,针尖再淬上毒,只有毒够猛烈,就是一件防身武器,当然,也是一件自裁的东西。”   “还有这个项链。”吴铭将项链上的心形小坠抠开,“这里面是空的,可以装一些……”   “毒药。”徐珍珍说道。   “希望你不要介意,在这上面设计好象有些不吉利的东西。”吴铭淡淡地笑着。   “我为什么要介意。”徐珍珍拿过项链和戒指,仔细端详着,“干我们这行的,这个东西是最适合的,而且这还是用金子打造的,还有这宝石,能值不少钱吧!算了,路费还是我来掏吧!”   “来,帮我把这项链带上。”徐珍珍招了招手,“为了感谢你,我来教你跳舞。”   “开玩笑,我哪有工夫学那个。”吴铭摇着头。   “不行,你一定要学,这对你在上海很有好处。”徐珍珍瞪起眼睛,“再说,像我这样的美女,要和你跳舞,难道你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吗?”   “我会兔子舞,应该行吧?”吴铭挠了挠头,问道。   “不行,那是什么舞,名字就很差劲。”徐珍珍不屑地说道:“华尔兹,桑巴,伦巴,你想学哪种?”   “最简单的。”吴铭很有气势地站了起来,“来吧,如果你不怕被我踩瘸了脚的话。”      第034章 虚惊一场      优雅的乐曲中,吴铭不时微笑注视着面前与他共舞的漂亮女人,她却有些局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在等,等她坦诚地说出实话。   “我热爱我的祖国,虽然我是美国国籍。”徐珍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说道。   “对这点我没有怀疑。”吴铭迎着徐珍珍的目光,笑着说道:“还是说点别的吧!”   徐珍珍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也好,我不说,凭你的细心和聪明,肯定也会怀疑的。我参加了军统组织,同时也在为美国政府工作。”   “说出来心情好多了吧!”吴铭咧开嘴,冲着徐珍珍露出了两个门牙。   “是啊!”徐珍珍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吴铭,“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坏,偏偏要人家自己坦白出来,你为什么就憋着不问问呢?”   “为什么要问呢?”吴铭笑了起来,“只要我确定你对我没有恶意,问那么多干什么?”   “就知道你是个懒家伙,本来今晚大使馆想派人和你谈一下的,不过叫我给推了。”一曲终了,徐珍珍优雅地欠了欠身子,“到了上海,如果有困难,你可以到美国使馆去,他们很愿意帮助一个孤胆英雄。”   “个人英雄主义,美国人就喜欢这个。”吴铭笑着摇了摇头,“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还有,你到底把多少事情告诉了美国人啊!”   “没有多少。”徐珍珍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你前些日子搞来的黑龙会的那些文件资料,让他们觉得你很有前途。”   “看在他们给我伪造了那么逼真的护照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不过,我是一个自由人,不参加任何组织,这一点请你转告他们。”吴铭很郑重地说道:“当然,如果有利于国家,能让日本人难受,我还是会帮帮忙的。”   “明白。”徐珍珍殷勤地递上咖啡,“你大人大量,不计较就好。”   海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一望无际尽是粼粼的微波,海水竟似湖光,蓝极绿极,凝成一片。   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邮船正在南中国海上破浪前进,吴铭此时正站在甲板上眺首远望,黄诚华一脸苦相的蹲在旁边。   “海上看夕阳,别有一番风味。”吴铭伸手拍拍黄诚华的小脑袋,“没想到你不晕船,不简单哪,起来,看看风景。”   黄诚华拔拉拔拉脑袋,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少来,我不高兴。”   “不高兴啊!”吴铭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不高兴的时候在后面呢,等见到你姐,嘿嘿……”   “幸灾乐祸。”黄诚华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姐最疼我了,你甭想看热闹。”   “是吗?”吴铭拉长了声音,“那我可是白操心了,为了祝贺你和姐姐马上就要重逢,我做首诗吧!”   “做诗?”黄诚华撇了撇嘴,“你做蜡去吧!”   “啊!大海!”吴铭突然大声朗诵道,吓了黄诚华一跳,“啊!它全是水啊!”   噗卟,黄诚华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捂着肚子在地上扭动。   好半天,黄诚华才胀红着脸安静下来,吴铭蹲下身子,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笑了,笑了就好,呆会咱们就去餐厅吃饭。”   “不笑还能哭呀!”黄诚华无奈地站起身,“我知道,你是不想心有杂念,才要把我送走,我只是一个没用的累赘。”   “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没有。”吴铭搂着黄诚华的肩膀,“具体是哪个国家哪个将领我记不清了,故事的大概内容是这个国家遭到了外敌的侵略,已经打到了首都,形势很危急,这个时候,学校的学生找到了指挥官,请求参战。那个指挥官拒绝了,他说,你们是国家未来振兴的希望,你们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牺牲在战场上,那是我们士兵的责任。呵呵,我不会讲故事,不过,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黄诚华愣愣地瞅着吴铭,回味着这个故事。   “说得好。”徐珍珍领着弟弟从后面走了过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才能发挥更大的效力。”   “唉,为什么我说什么话,都有人把它升到名言的高度呢!”吴铭很苦恼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说的确实很对呀!”徐珍珍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小弟,你说呢?”   小家伙没有来得及作出评论,船上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甲板上急促地跑来跑去。   “出什么事了?”徐珍珍紧紧拉住弟弟,问道。   “日本军舰。”吴铭伸手指了指船头的方向,那里有一艘巨大的军舰正在向他们驶来,尽管天色有些昏暗,吴铭仍然看清了舰首那面膏药旗。“象是巡洋舰,很可能是去什么地方炮击岸上目标的。”他安慰着几个人。   “应该是这样,这艘邮船可是英国国籍的。”徐珍珍喃喃说道。   但是日本军舰开始向他们发信号了,邮船缓缓地停在了海面上。   “日本人要干什么?”徐珍珍疑惑地问道。   “他们的火炮在动,要开始炮击了。”吴铭皱着眉头说道。   “轰”,突然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大炮声,日本军舰上蓦地喷出七八道刺眼的火光,成一面火墙似的向邮船压了过来,仿佛顷刻间就要将邮船吞没。   船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哪……”徐珍珍失声叫道。   “别怕,这炮,不是对我们开的……”吴铭静静地望着这面“火墙”,手轻轻拍着黄诚华的肩膀。   果然,“火墙”掠过他们的头顶,扑向远处的海岸线。只一瞬间,岸上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火光中,无数个碎片状的东西被抛向天空,又纷纷落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轰炸完毕,吴铭面无表情,徐珍珍紧皱着眉头。   “这就是差距,中国和日本实力上的差距,要缩小,甚至赶超,就只有依靠你们了。”吴铭轻轻拍了拍紧握着拳头的黄诚华,“看清楚了,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别忘。”   海面上终于安静下来,日本军舰停止了炮击,开始启动了,引擎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船上的人心惊肉跳,那渐渐压过来的庞大舰体让人感觉到危险真正开始降临。   “没事,只是吓唬人,示威而已。”吴铭也有点晕了,日本人要与英国开战了吗?自己的历史是不太好,可是也不是今年哪。   日本军舰从邮船边上驶了过去,掀起的海浪将邮船弄得剧烈摇摆起来,吴铭身子微微下蹲,极力稳住身体,伸手搂住就要跌倒的徐珍珍的腰。   “日本人,真,真是太嚣张了。”徐珍珍望着远去的日本军舰,恨恨地说道。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吃饭去,虚惊一场啊!”   “气都气饱了。”徐珍珍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生气呀?”   “生气有用吗?”吴铭反问道:“要有用的话,我也可以来一点的。”   徐珍珍无可奈何,白了吴铭一眼,“谢谢你刚才扶我。”   “不客气。”吴铭很随意地摆了摆手,“也谢谢你给我一个搂住美女的机会。”   1939年的香港已经有些惶恐不安了,隔岸相望的广州正到处飘扬着刺眼的膏药旗,日本兵在海岸线一带操兵练武,摆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式。粤九线已经中断了,日军的炮火将这条铁路死死的控制了起来。   几个人一下船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战争气氛,“日本人真的会同英、美开战吗?”徐珍珍喃喃自语道。   “我想会的。”吴铭答道:“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我看事情一向很准的。”   “难道你还能预测未来?”徐珍珍不相信,摇了摇头,“不过是一种威压而已,英国已经对日本妥协了,难道日本人还会把英国人逼上绝路吗?现在能够对日本保持强硬的就剩下美国了,美国的实力可不是小小的日本所能匹敌的。”   “可惜美国并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吴铭反驳道:“日本人的疯狂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然除了我。”   “不和你辩论。”徐珍珍笑着说道,马上就要见到自己久别的未婚夫,她的心情特别好,“我们先去宾馆吧,四星级的哦!”   吴铭淡淡的笑了笑,不忍再打击徐珍珍的情绪,心想:别说四星级的,老子可是连总统套房都住过,当我土包子呀!      第035章 到香港      吴铭等人下榻在一家英国人办的四星级宾馆里,宾馆里是一应豪华而精致的西式陈设。   “香港啊,我又回来了。”吴铭望着窗外,感慨万千,大街上多是英语的广告和各种欧式店堂,但来来往往不绝如缕的中国人,顽强地表现着香港真正的属性。   “走吧,诚华。”吴铭穿好衣服招呼道:“别怕,有我在,你姐姐不会太难为你的。”   “哦!”黄诚华答应一声,跟着吴铭走了出来。   “久别重逢,就先不打扰他们了。”吴铭看了看徐珍珍的房间,轻轻笑了笑,叫过一名侍者,交待了几句。   香港九龙柯士甸道,中国红十字会总办事处便设立于此,当时,海外侨胞对抗战捐助的物资及对难民的救济品,都由这里接收运往汉口或重庆。   “我姐姐在这里面?”黄诚华有些畏缩地问道。   吴铭鼓励地拍了拍黄诚华,“你姐看到我,哪还有工夫收拾你。”说完拉着他的手迈步走上台阶。   半晌,两个人又有些丧气的走了出来,吴铭轻轻摇了摇头,“咱俩在那边等一等吧,里面的人不是说你姐跟着那个会长出去办事了,一会儿便能回来吗?”   黄诚华犹豫着瞅了吴铭一眼,“姐夫,你是不是来得太急了,衣服都没换。是不有点影响您高大威武的形象啊?”   “你懂什么?”吴铭别有深意地笑着,“这才显得我心急,才显得我心诚,再说,我也想看看你姐的反应。”   黄诚华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懂?”说完学吴铭的样子,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两辆小汽车行驶过来,停在了中国红十字会总办事处的大门口。   几个彪形大汉保护着一个穿长衫的刀削脸的男人走下了车,黄玉霜则和另一个年轻女孩边说笑着,边向大门走来。   “玉霜。”声音不大,却象天籁一般回响在黄玉霜的耳旁。   她没有回答,惊愕地转过头,不远处,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抚着胸口,一时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阳光把她的眼睛耀花了呢!她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用神再看一次,于是,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全凝住了,只有一颗心在猛烈地跳。这一刻好象很长,又好象很短,黄玉霜快活地叫了一声,飞跑了过去,扑在吴铭的身上。   旁边众人都被黄玉霜的举动吓了一跳,和黄玉霜走在一起的年轻女孩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红着脸低声对那个刀削脸说道:“师爷,咱们先进去吧!”   “哦,哦!”刀削脸似笑非笑地轻轻摇了摇头,领着众人走进了屋子。   吴铭搂着黄玉霜的纤腰,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花,伸手将黄诚华的脑袋一扭,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温润的香唇。   好半天,两个人才分开,互相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没心没肺的,你也没瘦啊?”黄玉霜端详着吴铭的脸,嗔道。   “没有玉霜你的批准,我哪敢瘦啊!”吴铭捏了捏黄玉霜柔滑的脸蛋。   “贫嘴。”黄玉霜白了吴铭一眼,“老实说,准备在香港呆几天?”   “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吴铭拉过黄玉霜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直到你满意为止。”   “骗人。”黄玉霜轻轻打开吴铭的手,眼睛瞟见黄诚华,立刻瞪起了眼睛,“你这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吓唬他了,他已经知道错了。”吴铭赶紧劝道。   “是呀,姐,这些日子我可想你哪!”黄诚华立刻挤出笑容配合道。   “真的?”黄玉霜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黄诚华。   “呵呵,你就别难为我小舅子了。”吴铭笑着说道:“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找个地方和我好好说说。”   “你等着,我去请假。”黄玉霜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老爹他们已经去了澳门,暂时安顿下来了。”黄玉霜轻轻呷了口茶水,说道:“正在按你说的,找机会进入到赌业当中。”   “慢慢来,隔行如隔山,这件事情着急不得。”吴铭从怀里掏出样东西,“这是汇丰银行的存单,虽然不多,希望多少能帮上点忙吧!”   “黄家还不缺你这点钱。”黄玉霜轻轻推了回去,“你在外面闯荡,还是留着吧!”   “正因为我在外面闯荡,钱还能缺了吗?”吴铭笑着说道:“替我攒着,就算我的彩礼,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才赚来的。”   黄玉霜笑着摇了摇头,接了过来,“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被你洗劫了,还说什么辛苦。”   “呵呵,就不能说得含蓄些。”吴铭干笑了两声,“对了,杜月笙今晚请吃饭,是个什么意思?祝贺咱们久别重逢,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你只是在这里暂时帮忙而已,即使那个徒孙女孩是你的同学,也不应该如此啊?”   “杜大叔从澳门回来后,便递了门帖,入了青帮。”黄玉霜斟酌着字眼,“会不会是他把你的事情和杜先生说了?”   吴铭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不管了,知道了又怎么样?杜月笙虽然在上海红透半边天,但在这里也不过是逃难客,这里是英国人的天下,他不能呼风唤雨。不过,你们还是不要留在香港了,尽快回到澳门,我也就放心了。过些日子,我去上海,留意下赌场方面,争取码点有用的人才。”   郁闷中,昨夜雷雨交加,电脑主板被击坏,才修好,看来集成网卡是有缺陷啊!      第036章 青帮大亨      杜月笙是20世纪上半叶上海滩上最富有传奇性的一个人物,他从一个小瘪三混进十里洋场,成为上海最大的黑帮帮主;他文质彬彬,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为虎作伥,却又有着鲜明的爱国心;他狡猾、奸诈,却又很讲义气,他出身贫民窟却又成为涉足娱乐、文化、教育、金融、新闻各业的财富大亨,他出入于红道、黑道,游刃于商界、政界,他是上海滩黑社会里最引人注目的猛汉,一生都是惊心动魄的传奇。   香港杜公馆便设立于九龙柯土甸道113号到115号,双开间门面,三层楼,恰好与上海华格泉路杜公馆差不多。屋主是澳门烟赌大亨,素有“澳门杜月笙”之称的高可宁。   “月笙哥,你为什么要请个小辈来吃饭?”,小八股党的头脑之一顾嘉棠,有些不满地问道。   “你不懂。”杜月笙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是一个杀星,从雨农(戴笠)那里我还是知道一些他的事情的。”   “能杀人的多了,月笙哥的门下就有不少人才。”顾嘉棠疑惑地问道。   杜月笙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是不能由我的徒弟下手的,论江湖义气,我便站不住道理了。”   “月笙哥说的是张大帅(张啸林)的事情?”顾嘉棠说道。   “在重庆,雨农请我吃饭的时候,曾经问我:大帅是不是转不过身来了?还对我说要大义灭亲。”杜月笙有些激动,“我当时便说,我的人绝不杀他。”   “可是,您的弟子有不少已经加入了军统,您是无法阻止戴笠下命令的。”顾嘉棠皱起了眉头,“张先生走错了路,国人皆曰可杀,奉命执行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总怪他不顾大义,咎由自取。”   “你讲的道理一点不错。但是大帅和我有二三十年的交情,我们曾经一道出生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里想到当年的兄弟,如今落了这样一个大不相同的结果。”杜月笙慨叹道:“我几次三番的拉他,他就几次三番的大骂我,我倒不是怕挨他的骂,实在是骂过了之后,他还是不肯出来。”   “那您今天请那个小子,是想让他……”顾嘉棠猜测着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他给大帅一个教训,让大帅迷途知返,学金荣哥那样避世快活。”杜月笙揉了揉太阳穴,“受点皮肉之苦,总比丢了命要强吧!”   “陈默他们不行吗?”顾嘉棠问道。   “他们不行。”杜月笙摇了摇头,“他们是我的弟子,如果让他们执行,张大帅肯定会恨之入骨,反倒和我结了冤家,邪路会越走越远。”   “要是他不答应呢?”顾嘉棠不放心地问道。   “那也没有办法,成不成总得试一试吧!”杜月笙摆了摆手,“交个朋友总没害处。”   “杜先生。”对这位黑道大亨吴铭还是比较尊重的,因为他也出身黑道的缘故吧,“谢谢您的盛情,也多谢您对玉霜的照顾。”   “客气了。”在上海三大亨中,有“黄金荣贪财,张啸林善打,杜月笙会做人”的说法。他一改传统流氓身着短打、手戴戒指、卷袖开怀的打扮,而是四季身着长衫,打扮斯文,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形象。“杜某平生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特别是像王先生这样在民族危难之际,敢与日本人争锋的热血男儿。”   “杜先生过奖了。”吴铭笑了笑,“一介武夫,可不敢当先生之称,而且一些传闻,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不仅身手高明,而且言谈不俗,王先生就不必过谦了。”杜月笙举起酒杯示意。   酒宴上,只有杜月笙和女徒孙相陪,这样气氛比较放松一些。   “听玉霜说,王先生要着力在澳门发展。”杜月笙放下酒杯,擦了擦嘴,“香港与澳门相比,条件优越得多,不知王先生是出于何种考虑?”   吴铭稍微想了一下,抬头说道:“实不相瞒,我认为香港不保险,被日本人占领只是个时间问题。”   “哦。”杜月笙很感兴趣,用目光示意吴铭继续向下说。连两个在旁边轻声说笑的女孩子都停了下来,把目光转向吴铭。   “法国现在已经战败,势单力孤的英国人自顾不暇,面对德国的攻势,只剩下苦苦支撑的份,连他们的本土都危在旦夕,外强中干的英国人哪还有力气保护海外的殖民地。”吴铭侃侃而谈道:“贪婪成性的日本人是不会放过香港之块肥肉的,现在只是欠缺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杜月笙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英、美乃是一体,虽然美国还未参与到战争中来,但是日本人还是要顾忌三分吧!”女徒孙金月君反驳道。   “呵呵,我只是谈自己的看法。”吴铭无所谓地一笑,“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看得准,预先做些防备总是好的,反正我就是觉得香港不保险。”   “你这人?”金月君本以为吴铭会与其辩论辩论,没想到吴铭竟然耍起赖来,不由得微绌眉头,不满地瞪圆了眼睛。   “呵呵。”反倒是黄玉霜已经习惯了吴铭这副脾气,笑着抱住了金月君,在其耳旁低声嘀咕着。不一会儿,两个人又笑逐颜开起来。   “王先生好见识。”杜月笙再次举杯,“未雨绸缪,确实高明,来,喝一杯。”      第037章 互相帮      晚饭过后,杜月笙邀吴铭一同到阳台歇凉,看香港夜景,任轻风拂面。这时,杜月笙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别怪杜华。”杜月笙幽然说道:“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和顾嘉棠,而且以后也是我们两个人。”   “怪他还有用吗?”吴铭相当不满意,“替我告诉他一句话,嘴巴大会害死人的,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杜月笙抿了抿嘴,“如果你想在澳门发展,我在那边还有一些朋友,倒可以帮上些忙。其实你的想法也很有道理,重庆那边的水太深,香港也是点不保险,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日本人不会动澳门,倒也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吴铭暂时没有说话,呆了半晌,说道:“告诉玉霜吧,我暂时不会去澳门的。”   “听说军统很希望你能到上海。”杜月笙说道:“在那里我的门人不少,不如你带着我的帖子,多少也能帮到你一点。”   “谢谢。”吴铭简短地回答道:“杜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都是道上混的,如果能帮忙,我尽力就是了。”   “好,我喜欢。”杜月笙用力拍了拍吴铭的肩膀,笑道:“有头脑,有魄力,身手又高明,我很看好你。”边说边示意吴铭坐下,开始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吴铭听完后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了,杜先生是想全兄弟之义,可张大帅要是执迷不悟……”   “我仁至义尽,如果他还转不过身来,我也没有办法了。”杜月笙叹了口气,“即使要杀他,最好也不是由我徒弟下手。”   “那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吴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不是杜先生门下,又挂着军统的招牌,影响不到杜先生。”   杜月笙瞅着吴铭,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   “能弄到电台吗?”吴铭开口说道:“我想和澳门保持联系。”   “可以,我派人送到澳门。”杜月笙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上海的电台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好,你去取便行了。”   “那就多谢了。”吴铭笑着站起身,“再过几天我就回上海,希望杜先生的徒弟们手没那么快。”   “你不去澳门了?”黄玉霜有些失落地问道。   吴铭搂着黄玉霜的纤腰,轻轻点了点头,“在澳门没有地头蛇的帮助,恐怕发展起来不容易,有了杜先生,相信会好很多。等价交换,我也得帮他这个忙,杜先生是个讲义气的人,以后借助他的时候会很多,总得处好关系呀!”   “敏姐又该失望了。”黄玉霜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早些走吧!”吴铭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再在香港呆几天,等你学会收发电报,咱们以后直接联系。”   “上海鱼龙混杂,你千万要小心。”黄玉霜将头靠在吴铭肩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现在上海倒没什么问题,有租界在,日本人还不能横冲直撞。”吴铭轻轻说道:“正因为鱼龙混杂,反倒让我能够乱中取利。等到形势恶化,我便回澳门,全力建设咱们的新家。”   “别逞能,也别想再娶小老婆。”黄玉霜使劲捶了吴铭一拳,警告道。   “大老婆都没娶,哪来的小老婆。”吴铭笑着在黄玉霜的坚挺的臀部轻轻一拍,“住在杜公馆真是不方便,走,和我回宾馆去睡。”   黄玉霜翻了翻媚眼,“那成什么话,还不得让别人笑话死啊!你到隔壁客房去睡吧,明天咱们一起去见你的朋友。”   吴铭叹了口气,现在的女人很注重名声,也很保守,不过他喜欢,这样更有情调。自己前世的那些女人(除了绮芳)可是太随便了,没见两面,便能上床,先性后爱,很没有意思。   “我有梦游症,晚上没准就游到你这里来了。”吴铭坏笑着说道:“你可要有点精神准备啊!”   “别胡来啊!”黄玉霜用玉指使劲戳着吴铭的脑门,“我和月君是住在一起的,那丫头可是会武的,小心打你个美梦难醒啊!”   教堂内,徐珍珍和男友的婚礼正在进行,吴铭和黄玉霜分别作为伴郎和伴娘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位新人身后,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本来徐珍珍的意思是要从俭,可是杜月笙从黄玉霜那里听到了消息,带了很多人来捧场。   “学着点。”黄玉霜轻声说道。   “哦。”吴铭答应了一声,“玉霜,你要是穿上婚纱,肯定是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黄玉霜的脸上红了红,望着徐珍珍的白色礼服、面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别着急。”吴铭笑着轻声安慰道:“酒越存越香,幸福越等越甜蜜。”   “贫嘴。”黄玉霜白了吴铭一眼,“呆会帮我把花球抢过来,要是……哼哼。”黄玉霜用鼻子表示着威胁。   “OK,肯定落在你手里,谁抢我和谁急。”吴铭瞪起了眼睛,旋即又放松了下来,“大姐,好象女宾就你一人吧?还抢什么呢?”   “杜先生后面的不是金月君吗?”黄玉霜的眼睛瞟了瞟,“有一个敌人也不能放松。”   女人哪,还真是,吴铭苦笑着,偷偷挽了挽袖子,抢也要抢的技术些,就好象花球自己落在黄玉霜手里一样。      第038章 离港      杜月笙很焦灼,绕室彷徨。他刚刚请朋友劝说张啸林保住晚节,悬崖勒马,而张啸林又是豹眼一翻,破口大骂。他很怕老把兄死在他的爱徒之手,虽然吴铭答应他到上海走一趟,他却又不好直接表达出来催促的意思。   吴铭看着杜月笙强颜欢笑,早已心中有数,过了几天,和黄玉霜定好联络密码和注意事项之后,便向杜月笙辞行了。   “到了上海,你可以找我的管家万墨林,让他给你提供必要的帮助。”见吴铭来辞行,杜月笙正中下怀,也没有虚情假意的挽留,直接向他说明了情况。   “我知道了。”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澳门那边还请杜先生多多费心,上海那边,我不敢向您保证什么,尽力而为吧!”   “你是一个稳重的人,要是像有些人那样拍着胸脯,赌咒发誓,我还真不敢相信。”杜月笙拍了拍吴铭的肩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事情办成与否,澳门那边我都会尽全力帮助玉霜的。”   “杜先生一言九鼎,我先在这里谢谢了。”吴铭抱了抱拳,“船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便要启程,就不再登门烦扰了。”   “也好。”杜月笙点了点头,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转身递给了吴铭,“里面是我的名帖还有给万墨林的信,至于那些钱,是让你在上海好好玩玩的,等到抗战结束了,我回到上海,再尽地主之谊。”   吴铭淡淡一笑,坦然地伸手接了过来,又和杜月笙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出。   从杜月笙这里告辞,吴铭和黄玉霜又来到了徐珍珍下榻的宾馆,将自己马上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她。   “怎么走得这么急?”徐珍珍和爱人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道。   “有些事情总是让人难以预料。”吴铭无奈地摇了摇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们俩就好好的度完蜜月再走吧!”   徐珍珍的脸红了红,嗔怪地瞅了自己爱人一眼,“哪有那么悠闲,最多再呆十几天,我们也要分开了。”   “是啊!”徐珍珍的爱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战争时期,这婚假也是缩短的,要不是因为我是美国国籍,恐怕还出不来呢!”   “呵呵,想再团聚,恐怕也用不了很长时间。”吴铭笑了笑,“我自己先走了,如果你怕路上没人照应,可以和杜先生说一声,他的人经常在香港和上海之间跑,你和他们搭个伙吧!”   “嗯,也只有这样了。”徐珍珍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到上海如果有麻烦,就去美国大使馆求助,他们会帮助你的。”   “再说吧!”吴铭点了点头,“让小弟留下,和玉霜一起到澳门,相信我,没错的。”   “是啊,诚华好也有个伴儿,原来不是说好的吗!”黄玉霜笑着接口道。   “本来是这样想的。”徐珍珍瞅了一眼爱人,有些犹豫地说道:“他说可以带小弟到重庆那边去,所以……”   “重庆那边被日本人轰炸得很厉害。”黄玉霜皱了皱眉,“再说一个男人,也照顾不好吧!”   “这件事情让他们好好考虑考虑,反正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吴铭插嘴道:“现在这年月,谁敢说就一定安全保险呢,徐珍珍,我到上海后,估计会与你保持电台联系,咱俩尽快把这件事情说明白才好。”   吴铭躺在床上,紧紧搂着黄玉霜,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搂抱着睡了一宿。黄玉霜的眼泪打湿了吴铭的衣服,谁都不说话,吴铭只是不时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来安慰。   “最多再等两年。”吴铭喃喃地说道:“等到上海的环境恶化的时候,我便回来。”   “真的?”黄玉霜轻轻地问道:“不骗我?”   “当然不骗你。”吴铭轻轻捻着黄玉霜的耳垂。   “你有些害怕是吗?害怕会辜负我的等待。”黄玉霜将身体紧贴在吴铭身上,“因为潜意识的原因,你对我才没有那个,就像和阿敏那样的。”   “我不知道。”吴铭回答道:“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吧,不过,我觉得我不会出什么事,肯定会平安归来,所以想把那一刻留在重逢的喜悦之后。”   “我等你。”黄玉霜不再说话,轻轻拱了拱,枕着吴铭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什么,吴铭突然想起了那个禽兽不如的笑话,自己在前世可不是这样的,改变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很难让人觉察,直到一个临界点,突破之后,才意识到。   汽笛一声长鸣,轮船缓缓驶离了码头,破开波浪,速度越来越快。   吴铭站在甲板上,注视着岸上,那里已经看不见送行的人影,但他还是感觉到人就在那里正痴痴地望着这边,或许黄玉霜已经泪流满面。   苦笑了一下,他缓缓地离开了甲板,向着自己的舱室走去。   休息休息,虽然他并不劳累,但心态确实需要重新调整,上海在等着他,那里有灯红酒绿,更有腥风血雨。带着感情负担,瞻前顾后,不能专心致志,那将是自己的致命伤。无情未必真豪杰,那只是一台没思想的杀戮机器。心中有情时,更重的责任,亲口的承诺,难道不能转化成更强大的动力与激情吗?过犹不及,吴铭倒不认为一个不太冷的杀手便注定会失败。      第039章 上海滩印象      轮船驶入了吴淞口,进入黄浦江,舱外的脚步声杂沓,人语喧哗。   吴铭缓缓睁开眼睛,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好,又半倚着等着船靠岸,闲着无事,将从杜月笙那里学来的一些青帮切口手势练习练习。   轮船一到码头,下船的人群和接船的人们特别拥挤,人流顺着栈桥缓缓地向外走。吴铭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向码头上走去。   “呯”的一声,一个拎着酒瓶的青年跑到吴铭旁边,突然将酒瓶摔在地上,伸手拉住了吴铭的衣服,大声嚷道:“好啊,你把我的酒给碰碎了,你不赔,小爷儿今天跟你拼了!”   紧接着,又窜过来一个青年,冲着吴铭捋起袖子,软硬兼施地说道:“先生,你有话好讲嘛,何必摔酒瓶,这个小师傅替人做生意这酒哪赔得起?先生,你看怎么办吧?”   吴铭伸出手指猛戳了一下向自己身上靠过来的小青年的肩井穴,嘿嘿一笑,这就是传说中的碰瓷吧?   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塞进呲牙咧嘴揉着肩膀的家伙手里,吴铭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兄弟,以后麻烦你专业一些好不好,弄瓶自来水很容易露馅的,连点酒味都没有。”   说完,吴铭转身扬长而去,看自己单身一个人,又没有来接船的,便以为自己好欺负,要不是自己不想惹人注目,非废了这两个小子不可。   “大哥,给的是美元哪!”摔酒瓶的家伙望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眼睛直放光。   “先,先带我去看大夫。”另一个家伙一脸苦相,“这家伙一指头戳得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咱们今天可看走眼了。”   旧上海,当时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东方排名第一的大都会。无数创业家的传奇发生在这里,无数的超级富豪产生在这里,沙逊大厦、和平饭店、安利洋行,这些充满传奇色彩的名字都足够进入哈佛MBA的教程,很多企业至今仍然是世界级的玩家,如汇丰银行、友邦人寿等。   旧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其中有着两重意思,一是说从事商业贸易,这里有的是机遇,只要你能耐够大。二是说从事刑事犯罪活动,这里同样是宽松的天堂。   盗匪丛生,又无法有效整治,于是,在繁华鲜亮的背后,盗窃,抢劫,诈骗,贩毒等犯罪活动一刻不停地在上海滩发生着。旧上海最不缺的就是流氓,恶霸,他们混迹在社会的各个层面,在各种犯罪活动中,成本最小,收益最大,风险较低又危害最剧的,就是曾经风行上海的贩毒。   吴铭坐着一辆三轮车行驶在上海的马路上,沿途他看到了头上包着手巾,腰里别着警棍的印度阿三,狐假虎威的安南巡捕,小巷口的“野鸡”,洋人,乞丐……还有一百多年以前的欧洲大楼,巴罗克式的,青春艺术式的,芝加哥式的,罗马式的,几经沧桑而不毁。   “先生,我这个车子,你要快,用脚踩一踩踏板,我就会快,你要慢慢地看,吃吃瓜子,看看风景,我就慢慢地踏。从前的小姐,都是这样子的,把脚跷个二郎腿,坐相好看得不得了。街上的人也看你们,好像是看风景。”中年车夫说道。   吴铭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景观,随口说道:“那你就慢慢地骑吧,我觉得挺有趣的。”   “要是到了晚上,景色会更漂亮。”中年车夫有些炫耀地说道:“一栋栋大楼的灯全点上,那,那可真是一座不夜城。”他贫乏的词汇实在描绘不出夜上海的美丽。   “听你说话,你不是上海人哪!”吴铭问道。   “是的,我是从华北逃难过来的。”中年车夫用发黄的毛巾擦了擦汗,“这一晃到上海也两年多了。”   “在上海,生活还过得去吧?”吴铭问道。   “勉强糊口吧!”车夫苦笑了一下,“穷人到哪都是一样,上海是享乐的地方,有钞票才过得快活。先生是海外回来的富人,要小心一些,这里流氓瘪三太多了,乱得很。”   “谢谢,我知道了。”吴铭淡淡地答道。   “砰”,不远处传来了枪声,车夫见怪不怪地紧蹬了几下车子,对吴铭说道:“现在和日本人打得狠,这白天还算太平的。”   吴铭笑了笑,将身子向后一靠,悠闲地微闭上了眼睛。这也算太平,整一个东方萨拉热窝吗,不过,我喜欢。也只有在这种乱局下,自己还能够乱中取胜,大显身手。各方势力角逐下,自己反倒会不引人注目。   在上海繁华的南京路黄河路拐角,耸立着一座于1934年建成的闻名中外的24层高楼,那就是当年被称为远东第一高楼的国际饭店。它曾经是上海的象征,上海的骄傲。她保持“远东第一高楼”记录三十年、保持上海最高建筑记录五十年。   20世纪30年代,中国人能建造远东最高大厦,自办一流水平的大饭店,并在国内外享有盛誉,很不容易。饭店对面便是十里洋场和跑马厅,当时站在饭店顶层,整个上海景物尽收眼底,可以看见浦江蜿蜒如带;吴淞龙华风光云烟,遥遥可望,甚至昆山佘山,也依稀可辨。   吴铭来到上海,谁也没找,直接下榻在这座闻名国内外的大饭店内,领略一下大上海的风光。再有一个目的就是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与万墨林见面,或者与军统联络员联系,他准备先在上海滩落脚之后再说。      第040章 重逢      在香港与杜月笙谈事情的时候,吴铭便请他介绍几位在上海身分比较单纯的老实朋友,既和青帮联系不大,又和其他势力没有过深的牵扯。杜月笙对此很是赞同,便把他的一个同乡,在公共租界里开个小店的马祥生介绍给了吴铭,并且亲笔写了一封信。   也亏了吴铭到得比较快,这个马祥生是个胆小谨慎的人,现在时局混乱,他那几个店铺又生意惨淡,便决定全家迁到美国投靠亲戚,手续都已办妥,就等着把店盘出,房子卖掉了。正好吴铭不仅需要一个落脚点,如果有个职业掩护就更好了,便决定把一间小杂货店和马祥生住的房子统统买下,钱不够就只好让马祥生顺道到趟香港,由杜老板给垫上了。看在杜月笙的面子上,马祥生倒是很痛快便答应下来,并再三说明,此房也是借助于杜先生才能够买下来。马祥生交待了一下杂货店里的两个小伙计,又让自己的一个上海亲戚继续将剩下的店铺变为现钱再与他到美国会合。全家买了船票,不过两、三天便离开了上海。   马祥生的住宅是上海最具特色的石库门房屋。它起源于太平天国起义时期,当时的战乱迫使江浙一带的富商、地主、官绅纷纷举家拥入租界寻求庇护,外国的房产商乘机大量修建住宅。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围合仍是上海住宅的主要特征,但不再讲究雕刻,而是追求简约,多进改为单进,中西合璧的石库门住宅应运而生。这种建筑大量吸收了江南民居的式样,以石头做门框,以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扇,这种建筑因此得名“石库门”。   房子一进门是一个横长的天井,两侧是左右厢房,正对面是长窗落地的客堂间。客堂宽约四米,深约六米,为会客、宴请之处。客堂两侧为次间,后面有通往二层楼的木扶梯,再往后是后天井,其进深仅及前天井的一半,有水井一口。后天井后面为单层斜坡的附屋,一般作厨房、杂屋和储藏室。整座住宅前后各有出入口,前立面由天井围墙、厢房山墙组成,正中即为“石库门”;后围墙与前围墙大致同高,形成一圈近乎封闭的外立面。所以,石库门虽处闹市,却仍有一点高墙深院、闹中取静的好处。   吴铭对这个房子很满意,住在这里,不容易被堵死退路,而且他又买了一些木板和钉子,准备在房子的围墙下设上一圈陷阱,以防万一。   诸事忙乎完毕,已经过去了五、六天的时间,吴铭搬进了新家,这才联系了万墨林,在静安寺路的皇后咖啡厅见了面。   “原来是张先生。”看过杜月笙的亲笔信,这个杜月笙的老管家万墨林笑着说道:“爷叔交待的事情我明白了,不知张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   “万管家客气了。”吴铭蜡黄的脸上露出笑容,低声说道:“请把张大帅的最近的行踪告诉我,我也好尽快完成杜先生的嘱托。”   万墨林点了点头,将头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张大帅不在上海,他现在正在莫干山的别墅里避暑,如果他回来,我一定转告张先生。”   “他倒逍遥。”吴铭皱了皱眉头,沉吟着说道:“那电台的事情?”   “明天还在这里交货。”万墨林肯定地说道:“以后就用电台联系吗?”   “通过香港的杜先生,这样更加稳妥一些。”吴铭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我已经和杜先生商量好的。”   “好,张先生是稳重人。以后有事情就用那条秘密通话线路找我,爷叔看好的人肯定不会错的。”万墨林对杜月笙非常忠心,对吴铭也显得非常信任。   两个人又低声说了会话,定好下次联络暗号,便各自离开了咖啡厅。   第二天,万墨林果然如约送来了一部电台,并再三叮嘱吴铭发报时要千万小心,防备日本人侦测电波。   韩寒在重庆经过短期受训后,作为吴铭的联络员来到了上海,化名韩中冰,现在的掩饰身份是《中美晚报》的一名记者。这段时间他很郁闷,来到上海这么长时间了,那个王不四竟然没有跟他联系,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想的?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早上,他象往常一样,拿起刚刚发行的报纸浏览起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已经是他养成的一个习惯了。   “哦。”韩寒眼睛一亮,紧盯着报上的一则寻人启事,看了两遍后,他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家伙,终于还是来了,可让我等得心急火燎。   晚间七点,华灯初上、行人如织的国际大饭店前门,韩寒站在那里,等着和吴铭的第一次接头。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吴铭还没有露面。   “先生。”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跑了过来,手里紧紧捏着个纸条,“有个大胡子让我把纸条交给你,还说你会给我一块赏钱。”   韩寒愣了一下,望着小乞丐有些紧张的表情,手里捏得死死的小纸条,不禁苦笑着掏出一块钱,将小纸条换了过来。   打开纸条,“事情紧急,明日再见。”八个字呈现在韩寒面前,他将纸条撕碎,兴奋化成了失落,缓缓地沿着街道垂头丧气地走去。   一辆三轮车停在了已经走过两条街的韩寒身旁,满脸大胡子的吴铭笑着招呼道:“韩老弟,这么巧啊,上车一起走吧!”   韩寒瞪着满脸笑容的吴铭,好半天才认出来,他还气得鼓鼓的,不过再三犹豫,还是登上了三轮车。   “嘿嘿,韩老弟,戴上副眼镜,还真像个文明人呢!”吴铭取笑道。   哼,韩寒生气地转过了头,望着道旁不时闪过的路灯。   “没想到这车这么小。”吴铭抱怨道:“太挤了,咱俩还是下来走走吧!车夫,在前面那个道口停下。”   韩寒一声不吭,还在生闷气,吴铭也不着急,慢慢地散着步。   “王莹她们怎么样了?”吴铭语气比较柔和,透出一种关切,“我没想到是你负责联络,你和她们还有联系吗?”   韩寒抬头看了吴铭一眼,“她们挺好的,上面默许她们组成的别动队,编入了我姑父的部队,现在应该正在前线与日本鬼子战斗呢!听说,战果还不错。”   “听说?”吴铭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怎么一点不关心她呢,我是怎么教你的。女人得哄……”   “还哄哪?”韩寒撇了撇嘴,“她说了,不要再来烦她,有什么事等打完鬼子再说。”   “失去信心了?”吴铭皱着眉头训斥道:“人家没把门关死,你就等不了了?没出息,要是真爱她,就等她几年又何妨?”   “谁说我不等了。”韩寒急道:“我可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男人,这辈子我还就娶她了。”   吴铭笑着拍了拍韩寒的肩膀,诚恳地说道:“刚才的事情你别多心,我来的时候听说军统有不少人叛变投敌,对你我倒是放心,怕就怕你已经被人盯上,所以……”   “别说了,王大哥。”韩寒笑着打断了吴铭,“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在上海这么复杂的环境里,同志并不永远是同志,敌人也并不永远是敌人。你谨慎小心是对的,小弟可没有半点不满。”   “呵呵。”吴铭点了点头,赞赏地笑了两声,“说说吧,有什么合适的目标,咱俩配合,怎么也得来个来门红吧,可别跟我说,你这些日子光在想着怎么娶媳妇呢!”   “哪能呢!”韩寒一听要行动,兴奋起来,“小弟挂着个记者的名头,到处走了走,看了看,再借助组织上掌握的情报,倒是替王兄物色了几个好买卖,王兄先听一听,选择一个较为稳妥的,咱们一炮打响。”   “我对上海的情况不熟,你给我讲一讲吧!”吴铭笑着说道:“明天你再带我到处走一走,熟悉一下,踩好点就动手,这些日子可把你给憋坏了吧!”   “不如到我租的房子去吧?那里很大,也比较安全清静。”韩寒建议道:“顺便买点酒菜,咱俩好好聊一聊,只听说你在北平干了几票漂亮活,我可是很想听听的。”   “买点吃的就行了,酒我是不陪你喝的。”吴铭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想请教你是如何安全的发电报的。”      第041章 开门红(一)      “现在组织在上海确实遭到了很大损失。”韩寒轻轻摇着头,“虽然已经派了后续人员,但想开展工作,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象丁默邨、王天木、林之江、万里浪等人,原是军统出身,对组织的活动规律和特点掌握得很清楚,确实是个很大的威胁。”   “这么多人叛变投敌了?”吴铭很惊讶,“军统是怎么训练的,也太差劲了吧!”   “别忘了你名义上也是军统的人。”韩寒撕下条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大浪淘沙,方显英雄本色,那些个垃圾,平常人五人六的,到关键时刻,就他妈一个个成了熊蛋。”   “嘿嘿。”吴铭冷笑两声,挟了口菜,边吃边说:“别感慨了,说重点。”   “哦。”韩寒将嘴里的肉咽下,说道:“虽然说杀这些个叛徒对组织有利,但这些个家伙都很怕死,行踪不定,保卫严密,又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所以有些难度,只能等待时机再下手。”   “唔,唔。”吴铭嘴里含着东西,只能点头示意韩寒继续说下去。   “我选中的目标是76号的警卫大队长吴世宝。”韩寒继续说道:“这个家伙是流氓出身,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网罗了一批亡命之徒,敲诈勒索,包赌包娼,干尽了坏事。虽然他每次外出都有很多保镖跟随,但他处事很是张扬,所以杀他的机会要多一些。”   “不是就这些情况吧?”吴铭不满地说道:“他要是这么穷凶极恶,我随便找个人打听,也能得到你说的这些东西吧!”   “当然不止这些。”韩寒得意的扬了扬头,“吴世宝刚刚霸占了一个叫马三媛的舞女,金屋藏娇的地点就在极司非而路乐安坊对面55号。”   “那个地方有多少保镖?吴世宝几天一去?”吴铭连续问道。   “这个……”韩寒有些脸红,“我先说说吴世宝的长相吧,这个家伙长得像浮尸一具,皮肤漆黑,满脸横肉,一张大脸上长着一对鼠目,十分难看。”   “明白了。”吴铭白了韩寒一眼,“明天我就偷偷溜进那个金屋,躺在那个马三媛的床上等吴世宝来。要是吴世宝两、三天没去,还得麻烦老弟给我送点饭去呀!”   “嘿嘿,哈哈。”韩寒干笑了两声,“咱们这不正在商量办法吗?我只是提供下思路,至于怎么行动,那还得王大哥您开动一下绝顶聪明的脑袋,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和我再说说吴世宝的其他情况,咱们不能傻等着他送上门来,而应该抓住他的弱点,将他调动出来。”吴铭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正色说道。   “那好,我就详细说说吴世宝的其他情况。”韩寒点了点头,继续开始讲述。   半晌,吴铭吃饱喝足,擦了擦手,若有所思地说道:“吴世宝很怕老婆,他老婆佘爱珍又是个醋坛子,他金屋藏娇肯定瞒着佘爱珍,你看我们可不可在这上面动点手脚,让吴世宝自己蹦出来。”   韩寒想了一下,笑着伸出了大拇指,“好,这招不错,我明天便去把佘爱珍和吴世宝在76号的电话弄清楚,你就做好准备吧!”   “你明天不陪我逛上海了?”吴铭瞪了韩寒一眼,“那我可自己找向导去了。”   “向导?”韩寒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可别到向导社去乱找啊,那些女向导可不是什么向导。”   “什么意思?说绕口令。”吴铭疑惑地问道。   “嘿嘿,告诉你吧,那些所谓向导社就是一个幌子,那些个女向导其实就是妓女。”韩寒怪笑着说道。   “妓女就叫野鸡呗,叫什么向导啊!”吴铭有些啼笑皆非,“看来我对上海了解得太少了,还真得向你好好学习。”   吴世宝,是二十二代通字辈的青帮、绰号烂脚炳根的徒弟。他的职业是汽车司机。在抗战前,为丽都舞厅的老板高鑫宝开车,后来由于赌台兴起,于是改行去做抱台脚(即赌台的保镖),就在这时候搭上了摇缸女郎,潮州人佘爱珍。直到李士群做了汉奸,预备招集一批亡命之徒时,才由李士群的老头子季云卿介绍做了汉奸。   吴世宝已经做上了警卫大队长了,由于他干的那些震慑上海的血腥罪行,吴世宝三个字不仅在76号,即以上海来说,也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   如今在上海滩,他仗着76号的势力,领着一群亡命之徒,制毒包赌,敲诈勒索,那钱像流水一样进了他的腰包。钞票之多,几乎天天在中航空奖券。他在饮食起居上,穷奢极侈,极尽享受外,把旧上海社会的蠹贼,沽名钓誉的那一套,都拿来向自己身上乱堆。吴本身就像大胖猪一只,走路已感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能谈得上运动?但他除在跑马厅养有两三匹马外,还在家里养有一个足球队,且常在比赛时为了别苗头,不惜出巨资买义球,抬高自己身价。这还不够,有时对几个慈善团体也花几个钱,于是当时的报纸,今天阿猫团体,明天阿狗团体,都来鸣谢“大善士”吴云甫,慷慨捐助本团经费多少多少,把一个杀人放火、绑架勒索、无恶不作的大特务、大流氓、大强盗,装扮得像寺院山门口的弥勒佛一样。   事业上春风得意,加之最近又将名舞女马三媛揽入怀中,他的心情是非常好,坐在76号办公室里,满脸横肉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第042章 开门红(二)      叮铃铃,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吴世宝的意淫。   “我是吴世宝。”他满心不悦地拿起话筒,刚说了一句话,一个惶急得变了声调的声音便急促地传了过来,“大哥,你快来吧,大嫂带了一票人闯过来了,马姑娘被打得口吐鲜血,眼瞅着就要出人命了。”   “啊!”吴世宝大吃一惊,跳了起来,他老婆的凶悍他可是非常清楚的,这下子可坏了,我的小美人还不得被佘爱珍打死呀!虽然肯定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但还是先救下马三媛这个小美人再说吧!   “来人,备车。”吴世宝肥胖的身体突然变得异常敏捷,边跑边对手下喊道。   吴铭冷笑一声,放下电话,快步走到停靠在路边的三轮车旁,冲着韩寒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韩寒脸上抹了点灰尘,一身车夫的打扮,笑着点了点头,将车子蹬到乐安坊55号大门的斜对面街角的位置停了下来。   “一会儿你可得卖点力气,别蹬得跟个老太婆似的。”吴铭取笑道。   “行了,大哥,只要你得手,别说骑个破车,就是让我背着您,那跑起来也跟飞一样。”韩寒扬了扬头,笑着说道。   “那个佘爱珍长得可真够瞧的,脸盘化妆得像块蛋糕,头发卷曲,整个一强盗婆。”吴铭边说边将手枪子弹检查了一遍,放在腿上,用件衣服盖了起来,“也难怪吴世宝要另觅新欢,金屋藏娇了。”   “等你看到吴世宝那个大肥猪,就该替佘爱珍抱不平了。”韩寒撇了撇嘴,“你听,叽哇乱叫的,里面打起来了,这女人的嗓门就是尖,在这都能听到一点。”   “心疼那个舞女了?”吴铭笑道:“想冲进去来个英雄救美,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得了吧!”韩寒白了吴铭一眼,“我还怕你打小报告呢!”   悍妇佘爱珍接到密告电话后,怒火中烧,领着一群男女干将,开车来到了这里,率先冲进了屋子,见到马三媛,把一腔酸气都撒在了本来是无辜受蹂躏的可怜舞女身上。   “狐狸精,小妖怪。”佘爱珍暴跳如雷,高声冲上去,一把揪住马三媛的头发,拉倒在地,拳脚耳光齐上,就是一顿暴打。   马三媛一个弱女子被这泼妇打得连连惨叫,只能用手捂住头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根本不敢还手。   奉命看宅的几个保镖见到是76号警卫大队不挂名的队长在大发雌威,一个个目瞪口呆,噤若寒蝉,不知道如何是好。   “来了。”吴铭眼睛盯着开过来的汽车,低声提醒,一只手臂做支架,举起了手枪,枪上还用衣服盖着。韩寒则立刻躬身来了个预备动作,随时准备蹬车狂飚。   “嘎”的一声尖叫,吴世宝的保险汽车停了下来,还没等保镖下车,这个大肥猪便以少有的敏捷跳下来,听到里面传出的惨叫,心急如焚,像个肉球似的滚向大门。   到了门口,一脚前一脚后,刚迈进去,一颗子弹无声无息的飞了过来,直射入他那肥大的脑袋,吴世宝身子一个踉跄,栽进了门里。吴铭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从后面看,就好象是吴世宝着急,摔了一跤似的。他的保镖,路上的行人,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个满手血腥的大流氓、大汉奸、大强盗已经一命呜呼了。   “快走。”吴铭收枪,低声喝道。   韩寒身子向前一压,脚下使劲,车子转过街角,混入人流,越来越快,又转了几个弯,顺利地跑出了危险地带。   “就这么完了?”韩寒放松下来,抽出毛巾擦着汗,喃喃自语道,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以为呢?”吴铭不禁笑了起来,“难道要我冲过去,手持双枪,或者端挺机关枪,威风八面地一通射击,这是暗杀,不是显摆,我的老弟呀,你什么时候能成熟起来呢?”   “哦,明白了。”韩寒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准备了好几天,行动就用了几秒钟,不太习惯,嗯,是有点不太适应。”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吴铭慨叹道:“其实杀手和戏子还真有相通之处,平时的苦练,不过是为了那耀眼的一刻,绝杀的一瞬。”   “你就酸吧!”韩寒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如咱俩换换职业,我看你很有当记者的潜质,我就勉为其难,当个小商人。”   “做梦去吧!好了,别废话了,现在你去车行还车,我把东西送回家。”吴铭示意韩寒把车停下,“我们在老地方见,你带我去雇个做饭的,再找个打杂的,偌大的房子,只住我一个人,太显眼了。”   “雇不如买。”韩寒歪着头,说道:“我曾经偷偷去过人市,想写一篇报道来着,价钱很便宜,特别是那些个活不下去的穷苦人,要求不高,只要能吃饱,对主家还是很忠心的,你又不是短时间用人,还是用这些老实巴交的比较合适。再说,没准碰上个眉清目秀的,买个丫环暖被窝也好啊!”说着,他冲吴铭坏坏地眨了眨眼睛。   “小韩,你又调皮了。”吴铭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韩寒的肩膀,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丫的就是一坏蛋,人渣,色狼。小心我告诉王莹休了你啊!”说完,背着手,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韩寒在那里发愣。      第043章 人市,七十六号      旧上海的人市,这里电灯不明,马路不平,街道狭窄,房屋破败,是有名的贫民窟。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当街的房门便次第打开,三三两两的人叽叽喳喳地涌出门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是逃难的或是从农村来的。在人贩子的张罗下,他们或站或坐,各就各位,一些不在此地食宿的人也陆续前来报到。   不大一会儿,整条街两边的阶沿也就差不多挤满了。初来乍到者诚惶诚恐,坐立不安。老弱者一言不发,呆坐在长凳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灰白的天空。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一阵阵的哭声,那是亲人在最后话别,因为今天便是交了定钱的主家来领人了。   早上八点左右,随着第一个买家的光临,待雇者的谈话戛然而止,肃立两旁,齐齐地向来人注目行礼。男的挺起胸脯,老人打起精神,哭泣的亲人也暂抑悲声,人市的交易便揭开了序幕。   下午三点左右,吴铭穿着长衫,戴了副墨镜,手里还拿着把折扇,在韩寒的陪同下,来到了人市。   “要不咱明天再来。”韩寒再次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好货都被挑得差不多了。”   “你很烦哪!”吴铭刷地一声打开折扇,使劲扇了两下,“我就要这个时候来,省得你看上什么眉清目秀的小丫头。”   “行,算我没说。”韩寒无奈地摇摇头,“主要是我一来这里心情便不好,要是挑不到合意的,不是还得来一回吗!”   “缺乏锻炼。”吴铭教训道:“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我可不愿意和你搭档,心要硬,要硬,要梆梆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呀,还是嫩哪!”   “好,好,那就让我开开眼界,看看您这梆梆硬的心理素质。”韩寒一赌气,索性跟在吴铭身后也不吱声了。   “咱们先走一圈,然后把招工的纸一亮,就算完事。”吴铭很得意地说道。   “好,您怎么说我怎么做。”韩寒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觉得还是雇,嗯,是买上海本地人比较好。”吴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认识路,起码象传个信儿什么的,能帮上我点忙。”   “行,您说得很有道理。”韩寒敷衍道。   夏日的太阳当头一照,让人感觉懒洋洋的昏昏欲睡,人市的高峰期在上午,如今这些人都有些没精打采,两个人走在狭窄的街道上,吴铭面无表情,韩寒强压住不忍,目光在两边的人中扫来扫去。   “你怎么死心眼呢?”不远处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呵斥声,“让女娃去享福,总比两个人一起饿死强吧?非要在一起,你也不瞅瞅自家的样子,是要吓死个人啰。”   吴铭和韩寒互相瞅了一眼,向那边走了过去。   一个胭脂花粉涂得血红的女人站在那里,身旁还站着一个敞胸裂怀的大汉,一个人贩子正教训着面前的一对母女,不时带出点四川口音。   “你这么不落教,剪我的眉毛,我也不管你们了。”人贩子继续威胁道:“把饭钱宿钱都还给我,你们滚蛋吧!”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畏缩地躲在母亲怀里,虽然有些面黄肌瘦,但脸面却还透出一丝清秀,如果养一养,倒也算得上俊俏。她的母亲偶一抬头,吴铭和韩寒都不禁皱了皱眉。这个少妇半边脸和正常人一样,另半边脸却像被火烧过似的,满是疤痕,眼睛都变了形,显得分外可怖。身上的衣服有补丁,虽然都有些掉色了,但洗得却很干净。   听了几句,吴铭和韩寒便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那个涂脂抹粉的是个老鸨,看中了那个小丫头,而小丫头的母亲却坚持两个人要一起走,她做饭打杂都能干,就是由于她那吓人的长相,买家却只坚持要一个,甚至提高了价钱,她却死活不同意。于是便惹恼了人贩子,正在挨骂。   吴铭想了一下,举手便要说话,韩寒赶紧拉住了他,轻轻在他耳旁说道:“这样不行,在这里抬杠是落人家面子,坍人家的台,是要结梁子的,你想救那个小女孩,又不怕那个丑婆子,也只能和那个老鸨私下里打商量或者等她不买了,咱们再上去。”   “这样啊!”吴铭点了点头,“那就只好打商量了,好在我怀里始终揣着杜先生的名帖,希望他这个上海滩黑老大的名头够分量。”   “够,肯定够。”韩寒连连点头,“那我过去叫那个老鸨过来了。”   老鸨扭着身子和那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那个大汉做了几个手势,吴铭淡淡一笑,还了几个手势。大汉点了点头,冲着老鸨耳语了几句。   “既然是杜先生的人,那我就只好忍痛割爱了,那个小姑娘还真是不错。”老鸨媚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粉直往下掉,“我是小东门的大阿姐,很乐意和张先生交个朋友。”   “好说,好说。”吴铭拱了拱手,“实在是不好意思,抢了大阿姐的买卖。改日我请客,赔个罪。”   “张先生真是个趣人。”老鸨娇笑着用手帕甩了吴铭一下,吴铭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吃饭就不必了,记着多来小东门玩玩啊!”说着和吴铭擦身而过,袅袅而去,一阵香风吹得吴铭直咧嘴,赶紧摇了几下扇子,韩寒则在一旁偷笑起来。   “你刚才说会做饭?”在吴铭眼神的示意下,韩寒走了过去,冲着那个女人问道。   “我娘,我娘做饭可好吃了。”小丫头怯生生的回答道,一口吴侬软语煞是好听。   人贩子见又来了买家,立刻抖擞精神,开始介绍,“她的嗓子有问题,说话像破锯锯木头,刺耳的很。不过,您看她身体多壮实,做饭也是顶好吃,顶好吃。那个小丫头模样周正,养上两年,嘿嘿,很不错的。”这家伙边说,边对着吴铭淫笑着伸出了大拇指,“先生的眼光不错,真的不错。”   吴铭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扇子,说道:“行了,就是她俩吧,小韩哪,剩下就是你的事情了,赶紧办吧!”   沪西的极司非而路,是英、美帝国主义凭借它的兵舰大炮,在原来的公共租界(即英租界)区域以外,强行筑起来的一条马路,大家都叫它越界筑路。在这条越界筑路的马路两侧,房、店、住宅虽仍属华界,可是这条马路,英、美帝国主义都把它擅自视为租界区域,在路上行使警权。汪伪的特务魔窟76号就在这条路上。   汪伪76号,全称应该是“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由于门外是越界筑路,不能派人警卫,汪伪便在76号的大厅里,站了一排弓上弦,刀出鞘,荷枪实弹的喽啰,来作警戒。在76号西邻华村的西尽头墙沿下,搭了一间木头房子,派了几个小特务,开了一爿白铁店作为掩护;在76号的东首康家桥口安乐坊附近,也开了一家杂货店,作为外围“望风哨”。另外,从曹家渡的新康里起,沿极司非而路以迄地丰路(今乌鲁木齐北路)东面的秋园附近,还设有各式各样的零星摊贩,作为外围“岗哨”与“望风哨”。经常有人在作联系,传递情况,以补警戒之不足,所以在76号附近的摊贩都是惹不得的特务人员。76号成为“特工总部”后,房子与人都被涂脂抹粉打扮一新,原来的一座洋式二门,改为朱柱飞檐的牌楼,并且在上面的横额上,还镌上“天下为公”四个蓝底白色的大字,装成“和平民主”的景象。可是就在这牌楼下面的两侧,却砌了两个机枪眼,两挺机枪直向大门,这算是76号的第二条防线了。(摘自《七十六号:汪伪特工口述史》)   “混蛋,一群无能的废物。”特工总部主任丁默邨拍着桌子,暴跳如雷,底下是一群跟着吴世宝的特务和保镖。“吴世宝明明是被子弹打死的,你们聋了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没有发觉,养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什么用?”   副主任李士群面无表情地摆弄着茶杯盖,冷眼瞧着这一切。当初他自知自己的三个字没有太大的号召力;二来生怕露了头面,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拖来了丁默邨,做他的挡箭牌。反正只要有利可图,而又不用自己出头露面,所以他愿意让丁默邨去做前台经理,自己甘居幕后,做后台老板。谁知丁默邨一做上这个黑店经理,有了政治资本,竟以此勾上了汪精卫。对李士群来说,深悔棋子走错一着。过去以为只要图利,不必图名,可没想到现在还可以做官,做了官便能搞更多的钱。可是经理一职,丁默邨已在干了,大权业已旁落,又不能马上反悔,出尔反尔。所以他一面讨好汪精卫,自我介绍丁默邨是个“摆子”,他是老板,丁只是他用的当手而已。同时,他还培养实力,以打击对方,把实权渐渐地转移到自己这方面来。   “奇耻大辱,负责警卫的大队长竟然让人轻易地做掉了。要是传出去,七十六号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丁默邨还在继续发飚。   好半晌,丁默邨有点骂累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放缓了口气,对李士群说道:“士群,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李士群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很难办啊,据查,那两个电话是同一个公用电话打出来的,除了这个,就是那无声的子弹了,头绪太少。”   丁默邨也知道李士群与自己的关系现在很紧张,指望他给自己出谋划策,无异于太阳从西面出来。可是由于实力的关系,再加上自己的业务不如李士群,还真硬气不起来。所以,淡淡一笑,也不再追问。   这时,一个小特务进门报告,佘爱珍还在76号会客室里哭闹不止,非要让76号倾巢出动,抓住凶手,为吴世宝报仇。   这一说,丁默邨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冲了上来,蹦起来大骂道:“这个臭女人,还有脸哭闹,要不是她中了人家的引虎出山之计,吴世宝哪会急急忙忙,在没有严密保卫的情况下跑出去,都是她惹的祸,让她给我滚回去,老实呆在家里。”   李士群站起身,止住了要向外跑的小特务,“主任,还是让我去劝劝佘爱珍吧,死者为大,可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胡说八道。”   丁默邨愣了一下,脑袋一想,对呀,这个时候更要收买人心,让底下的人不至于兔死狐悲才对,这好事怎么能让你去做呢?   “士群啊。”丁默邨和蔼地笑着,“你说得很对,我是主任,还是由我去吧,怎么也得让死者荣光,生者安心哪,刚才我也是一时的气话,当不得准。”   “主任既然如此关心兄弟们,那我就留在这里想想案子的头绪吧。”李士群也不和他争,转身又坐了下来。   看着丁默邨离去,李士群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冲着下边的小特务们说道:“这件事情暂时不得外传,你们都下去吧!”   众特务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跑了个一干二净。   李士群拿起电话,直接叫通了自己的心腹,第一行动队长林之江,沉声吩咐道:“和北平联系一下,把日本特使被刺案的资料调过来,这件事情要保密,明白了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满意地放下了电话。何其相似的两件案子啊,驳壳枪子弹,干净利擞,他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044章 死人也不放过      “没脸没皮吃个够。”韩寒自嘲地笑了笑,“要不别说吃上你的饭,恐怕连你家的门都摸不到吧?”   “当我是什么人了?”吴铭虽然心里有点不太乐意,但表面上却还是热情如故,“早便要请你到我的新居来作客,这两天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先将就一下,等改天再来尝尝张兄请来的大厨的手艺。”韩寒将买来的饭菜一一打开,唯独留下了烤鸭和几个馒头。   吴铭点了点头,转身招呼买来的两个女人,指着中年妇女说道:“你姓张,就后我就管你叫张嫂。”又指了指小女孩,“你的名字不好听,以后就叫秋香吧!”   顿了顿,吴铭接着说道:“今天有点晚了,出去买菜现做也来不及,你俩先对付一顿,明天再重新开始,把这个和这个拿走吧!还有,楼下的房间你们娘俩随便找一间休息,这楼上没有我的话是不能上来的,至于别的规矩明天再和你们细说。”   秋香接过烤鸭和馒头,蹲了蹲,细声细气地说道:“谢谢老板。”   “去吧,去吧!”吴铭笑着摆了摆手,“吃过了早些休息,明天早上熬些粥就可以了,我记得厨房里好象有点米。哦,你俩小心墙根底下防贼的钉子啊,可别被扎着了。”   看着张嫂和秋香离开,韩寒突然一抱拳,坏笑着说道:“恭喜呀,伯虎兄。”   “伯你个头。”吴铭笑骂道:“吃饭,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客气了。”   陪韩寒喝了一小杯酒后,吴铭便不再喝了,韩寒虽然能喝,但也深知在这种环境下,喝多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两个人便开始以茶代酒,边喝边聊。   “韩寒哪!”吴铭咽下嘴里的菜,正色说道:“说点事,你可别不爱听。”   韩寒愣了一下,抬起头,“什么爱听不爱听的,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吗?”   “就因为你不是,我才要说。”吴铭拿起扇子扇了扇,“虽然我俩可以说是搭档,可是这来往的次数还是要控制一些,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   韩寒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就这么点事,至于一本正经的吗?我明白你的好意,这样省得让人顺藤摸瓜,一个人出事倒要牵扯另一个人。”   “聪明人往往不用把话说得太透。”吴铭放下扇子,举起茶杯,“来,为我们能活着看到胜利,干一杯。”   “活着看到胜利,对,再加上能活着再见到王莹,干杯。”韩寒也端起茶杯,咣的一声,一饮而尽,两个人相视大笑。   “我想到吴四宝家里去一趟。”吴铭用扇子轻轻点着桌子。   “吴四宝都死了,去那干什么?”韩寒疑惑地问道。   “我想给一个人送份大礼,想借吴世宝身上的零件用用。”吴铭似笑非笑的表情很阴险。   “还有别的目的吗?”韩寒思索着问道。   “吴四宝虽然死了,可他搜刮的钱财还在吧!别以为两眼一闭就万事大吉,我绝不放过这种罪大恶极的王八蛋,把那些钱弄两个来花花也是很舒服的事情。”吴铭毫不掩饰地说道。   韩寒低下头,吃着菜,并没有马上说话。吴铭也不着急,悠闲地摇着扇子。   “算你狠,连死人都不放过。”半晌,韩寒放下筷子,抬起了头,笑着说道:“你想怎么做?要我帮忙吗?”   “领我去他家,再在外面接应一下。”吴铭笑了起来,“我连石灰和斧头都预备好了,明晚就去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听起来好象挺刺激的。”韩寒兴致盎然地点着头,“得来的钱咱们四六分帐,我四你六,我也得攒点老婆本是吧!”   “干什么?四六分帐,你抢劫去好了。”吴铭瞪起了眼睛,不悦地说道:“怎么也得五五分帐才行,王莹是我的徒弟,我能看着她跟着你受苦吗?”   韩寒被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苦笑着连连点头。   “厨房的灯怎么亮了?”吴铭皱了皱眉,指着窗户外面。   “哦。”韩寒站起身,向外面看了看,“好象是张嫂和你的秋香在收拾厨房呢?”   “人倒是满勤快的。”吴铭用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你看那个张嫂有什么特别吗?”   韩寒走回座位,翘起二郎腿,“是大户人家出身,要不是脸被烧了,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谁问你这个了。”吴铭将扇子啪的扔在桌上,“如果身世不单纯,我就得防着点,不行的话就给点钱打发她们走。”   “那倒不必。”韩寒摆了摆手,“如果有问题,我早就劝你了。我和人伢子都打听清楚了,她的脸是淞沪事变的时候,被日本人扔炸弹给烧坏的,全家人死的就剩下她和女儿了。她原来是……”   “好了,知道这些就够了。”吴铭点了点头,“至于更多的,我不想知道,也没心情知道。”   “吃饱喝足,我就告辞了。”韩寒拍着肚子站了起来,“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东西你都准备好,我除了枪可是什么都不带的。”   “OK。”吴铭点了点头,“租辆车,没准收获大,咱俩扛不动呢!”   “得,我就再当回车夫。”韩寒无奈地答道:“今天真该雇个包车夫,省得我挨累。”   “包车夫?我信不过。”吴铭摇了摇头,笑道:“要是你来当,我可以出高薪。你蹬车的技术还是不错的,我很满意。”      第045章 狗男女      吴四宝在光天化日下被杀死是76号的耻辱,再加吴铭特制的子弹从他后脑射进,在眼睛处穿出,大胖脸上弄出了一个大血洞,死相太难看。所以尸体并没有送至殡仪馆,而是装殓后在家里设了灵堂,供人吊唁。   夜深了,一辆三轮车悄悄地靠近了吴家公馆的围墙,吴铭跳下车,来到墙角,向里面扔了块石头,见没有动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掌慢慢撑到墙壁上,在韩寒惊讶的目光中,吴铭手脚并用顺着墙角慢慢地爬了上去。   灵堂方向灯火通明,不时有哀声传来,吴家有头脸的都在那里,接待不时前来吊唁的名人大亨。后宅则灯光昏暗,亮得很少,保卫也很松懈。   吴铭蹑足潜踪,躲开了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保镖护院,来到了小洋楼底下。瞅瞅四下无人,纵身而起,三两下便攀着铁栏杆爬了上去,闪身钻进了落地窗。   这是一间办公室,吴铭微微有些失望,这里的陈设很豪华,却没有他想看到的保险柜。   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吴铭快步贴近房门,侧耳倾听。   “卧室收拾好了?”一个女人沉声问道。   “收拾好了。”另一个女人回答道。   “太太心情不好,可别出了岔子,惹她发火。再到各处检查检查吧!”   “是。”随着回答,旁边的房门被关上,发出嘎巴一声锁响,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铭掏出口袋里的开锁工具,又侧耳听了一下,伸手轻轻拉开房门,探头飞快的一看,闪身来到了另一边,十几秒钟后,锁便被打开了。他脚下无声,轻巧地掠进屋内。   佘爱珍在一群人的相劝下,被搀扶着回到了内宅,一进门,佘爱珍又哭倒在地。   众人赶紧又来劝解,什么节哀顺变,什么保重身体,什么死者已矣,再哭也没有用处……好劝歹说,佘爱珍还是又哭又叫,不肯干休。   这时有人提议,说只有胡次长的话吴太太会听,不如把正在灵堂的胡次长叫来劝一劝,立刻便有人跑着去招呼这位说话好使的胡次长了。   胡次长,何许人也?胡兰成,中国近代作家颇有争议性人物。抗战爆发,上海沦陷,胡兰成作为香港《南华日报》编辑。他写了一篇卖国社论《战难,和亦不易》,受汪精卫妻陈璧君赏识,立刻提升胡为《中华日报》总主笔。从此,开始替汪精卫的亲日伪政权服务,汪记伪政府成立,胡兰成任汪伪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法制局长、《大楚报》主笔。   吴世宝这辈上海“白相人”,与胡兰成本不相关,可他与吴却是投契。   有一天,他到七十六号去见李士群,吴世宝对他极为恭敬,坐车亲自陪送他回家,两人就此结识。此时,胡兰成刚刚被免宣传部次长,在上海无事闲住,就常到吴家去玩。   吴家陈设豪华,吴世宝夫妇又爱讲排场,出手豪爽,家里日日迎来送往客如流。胡兰成素爱富贵,如此人家作派很对胃口,常在吴家留连。他爱去吴家还因为女主人佘爱珍,佘的长相打扮和风度为人,令他欣赏备至:她走动时的安详轻快,有一股风头,又注意到她的脚样鞋样好,同样一双丝袜,穿在她脚上就引起女伴的羡慕。她长挑身裁,雪白皮肤,脸如银盆。她那种脸相,只有小时是圆脸,随着年纪成长,从她这人的聪明秀气与英断舒发出来的轮廓线条,笔笔分明,但又难说是长圆脸或长脸带有方形圆意,可比花气日影摇动,不能定准,都变得是意思无限。她眉毛生得极清,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眼白从来不带一丝红筋,真真是像秋水……(省略省略,我吐会先。)……那年她三十八岁,人家看她总要看小十年,且觉得女人的妙年只能是像她现在这样的岁数。她是生的男人相,性情亦大方佻达像男人,谁亦与她只能是极清洁的男女相见,不觉得她有魅力,却自然大家都欢喜她,敬重她。她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或派头,却完全是现代中国大都市的民间女人,没有一点书本上美人的夸张。(我服了,银盆血口一脸凶相的悍妇,被大汉奸胡大才子如此一描写竟然能称得上美丽无双了。佩服,无耻就是无耻,到极点则无敌。)   不大一会儿,胡兰成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轻身上前,将佘爱珍扶起,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不要哭了,将来会报仇的。”佘爱珍停止了哭泣,顺势倒在胡兰成的身上,胡兰成抱起佘爱珍,走上了楼梯,有眼力的丫环赶紧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胡兰成抱着佘爱珍走进了屋里,将她在床上放下。   “奸夫淫妇,奸夫淫妇。”吴铭趴在床底下,心里不停的咒骂着。缠在腰间的长布袋里,钻翠首饰、金条大洋喀得他很疼,他呲牙咧嘴,难受得很。   外面“兰成,爱珍”肉麻的叫个不停,然后是窸窸窣窣,再后就是床吱吱呀呀的响,人也开始哼哼叽叽。   吴铭实在忍不住了,拉下面罩,偷偷地爬了出来,趁着这对狗男女正沉浸在苟合的快感当中,正微闭着眼睛哼叽着享受的时候,猛地扑了过去,抓住胡兰成的脑袋用力按下去,咣,两颗脑袋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哼,狗男女。”看着胡兰成和佘爱珍翻起了白眼,满头大包地软瘫在床上,吴铭收回手,恨恨地骂道。      第046章 偷盗成功与胡乱猜想      火光,浓烟突然从小洋楼冒了出来,外面的护院保镖很快便发现了异样,呜嗷乱喊着拥了过来,小洋楼内的侍女仆人也惊叫着四处逃窜。   门一下子被推开,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胡次长”用手帕捂着嘴,扛着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佘爱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头发乱蓬蓬的,一张小白脸已经变成了包黑子,余悸未消的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小洋楼,好半天才嘶哑着说道:“把人都叫来,快点救火。”说完,将佘爱珍交给别人,又含混地说了句“我去找医生。”便匆匆忙忙的跑去灵堂方向。   灵堂上火烛摇曳,幡条飘荡,偌大的楠木棺材摆在正中。听到外面着火的消息,大部分人都跑了出去,只剩下两三个忠心的徒子徒孙留在那里听着外面纷杂的叫喊声和脚步声,有些不知所措。   “快去救火,快去救火。”满脸烟火色的“胡次长”闯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催促起来。   “您是?”一个不长眼的家伙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咣,咣,“胡次长”勃然大怒,上面一掌,下面一脚,哑着嗓子骂道:“瞎了眼睛,我是胡次长。”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眼拙。”另一个家伙赶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倒霉蛋,几个人急忙跑出去救火。   “胡次长”放下了掩在脸上的手帕,直起了腰板,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突然飞身而起,重重的一脚踹在棺材盖上,还没钉钉的沉重的棺材盖竟被踢得偏了,露出了一条大缝子,“胡次长”再次飞身跳上棺材,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手斧,干净利索的剁了下去。   灵堂又冒起了火光,什么纸人纸马、布幔条幡,这些可都是易燃之物,火势一下子烧得很大。   小洋楼内的火刚刚扑灭,这边又烧了起来,吴府上下可乱了营。   眼见得小洋楼火起,在外面准备接应的韩寒立刻将三轮车驶远,躲在街角,焦灼不安地等着吴铭。不大工夫,另一边又烧了起来,吴家公馆里人喊马嘶,乱成了一锅粥。连周围的住户都惊动了不少,不过,吴家凶名在外,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幸灾乐祸的在旁观,很少有人冲上去帮忙救火。   “搞什么呀?”韩寒满头的黑线,“偷东西也要弄得这么惊天动地,我真是服了。”   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腋下还挟着什么东西,来到韩寒原来停车的地方,略一停顿,又直奔街角而来。   “收工了,跑路了。”吴铭跳上三轮车,急急忙忙的摆着手,一边脱下西服,拉下领带,将衬衫左右一分,露出了里面穿的衣服。   “好嘞!”韩寒强忍住笑,将一条湿毛巾扔给了吴铭,蹬起三轮车,如飞般扬长而去。   穿大街过小巷,两个人很快便跑回了家。吴铭开了门,也没惊动张嫂和秋香,将车子往天井里一扔,两个人上了楼。   “哇!”韩寒不禁发出了惊叹,金条、珠翠、宝钻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美丽的光芒。   “累死我了。”吴铭揉着腰,低声抱怨道,咕咚咚喝下半壶凉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真漂亮。”韩寒拿着一枚钻戒,爱不释手,“要是戴在阿莹手上,啧啧。”   “瞧你那样子,真没见过大世面。”吴铭笑骂道,走过来,将珠翠宝钻粗粗地分了两堆,又将金条按数平均分好,“那个戒指算你的,剩下的你挑哪堆?”   “嘿嘿。”韩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手一指,“咱们还算得这么细干什么,就这堆吧!”   “亲兄弟明算帐。”吴铭拿过两个小袋子,在其中一个上面涂上钢笔水,“看好了,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说着一把抢过韩寒手中的戒指,连同珠宝金条都装进了袋子。   “财不露白。”吴铭郑重地叮嘱道:“而且这些珠宝没准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被人认出来,所以你点清之后,暂时存放在我这里,怎么样,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吧?”   “瞧大哥您说的。”韩寒压下兴奋的心情,拿过茶壶,对着壶嘴,干下去半壶,“这都是托您的福,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不是寒碜小弟吗!”   “那就好。”吴铭点了点头,在墙角抠出块砖,露出黑乎乎的一个小洞,“看好了,东西就藏在这里,等风声过去了,咱们再偷偷换成现钱。”   韩寒将地上的大洋捡起来,“大哥,不如把那三轮车买下来,老去租,很麻烦的。”   “那个车,多少钱,我买。”吴铭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这大洋不多啊,其实还是这东西花起来顺手。”韩寒将大洋数了数,码成两摞放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不多?”吴铭白了他一眼,“实在拿不了啊,只能先捡值钱的东西。”   “哦。”韩寒的眼睛又放出了光,“下次带我一起去,我帮您拿啊!反正都不是正路来的,不花白不花。”   “不要这个样子。”吴铭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家孤儿寡妇的也不容易,你非要偷得人家上街乞讨啊!”   韩寒撇了撇嘴,对吴铭的话嗤之以鼻,“鬼才信你的话呢?对了,那是什么东西?”   “想要的话可以分你一半。”吴铭打开了破布包,一只惨白的胖手露了出来。   “这……您还真把吴四宝的零件给卸下来了。”韩寒震惊地望着吴铭。   “本来想砍脑袋的,可是那猪头太大了,不好拿。”吴铭从床下拿过一个盒子,将断手连破布一起扔了进去,又拿过一个石灰包,将石灰都洒了上去,“可惜了上面的戒指,要不是怕人认不出来,我很想摘下来送给你的。”   “别,别,我戴上不合适。”韩寒连忙摇头,“这东西您要送给谁呀?”   “张大帅,知道吗?”吴铭将盒子包好,一脚踢到床下,又示意韩寒打开一个酒瓶,倒酒洗了洗手。   “那个老家伙,不好好猫起来养老,偏要当汉奸。”韩寒咒骂道:“吓吓他也好。”   “对了,提起老家伙,我倒想起一个人。”韩寒挠了挠头,对吴铭说道:“咱俩把佘爱珍给弄得这么惨,可要小心她干爹帮他报仇。”   “她干爹是谁?”吴铭好奇地问道:“很厉害吗?”   “她干爹是季云卿,一个大流氓头子,大汉奸。”韩寒说道:“手下有不少地痞无赖,而且还是李士群的老头子,吴四宝听说也是靠着他发家的,而且也是由他介绍进的76号。”   “一个糟老头子,还是大汉奸。”吴铭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要不,把他给干掉。”   韩寒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先下手为强,佘爱珍肯定会找他的,这个老混蛋估计也会帮忙。”   吴铭抬头看了看韩寒,突然伸手打了他一下。   “干嘛打我。”韩寒不解地问道。   “先下手为强呀!”吴铭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估计你要打我,所以我先下手啊!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一个老汉奸,杀他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吴家公馆,火已经被扑灭,破坏得也并不严重,不过,那烧焦的气味和熏黑的痕迹却显得非常狼狈。   李士群捏着鼻子四处看了看,对吴家的护院保镖不悦地斥骂道:“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让人偷偷溜进来放火都不知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棺材里的水倒掉,给世宝重新换套衣服。”   吴世宝可真够惨的了,一枪被吴铭打了个大血洞,棺材盖又被吴铭踹开,一救火,灌了半棺材水,现在整个成了浮尸。   “主任,你看。”一个小特务突然惊惧地指着搬出来的尸体说道。   “怎么了?”李士群不悦地转过身,顺着小特务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大吃一惊,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吴世宝已经成了一把手,另一只手不翼而飞,只剩下醒目的断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士群心里泛起一股寒意,狠狠盯着几个吓得目瞪口呆的护院保镖。   几个护院保镖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家伙咧了咧嘴,站了出来,“李先生,我们,我们本来是在灵堂看着的,可后来胡次长闯了进来,让我们去救火,后来……后来这里便着火了。”   “放屁。”李士群大骂道:“胡次长刚刚从那边楼里被抢救出来,你们眼花了啊,胡说八道就想推卸责任,我看你们不进76号是不会说实话的。”   扑通,几个护院保镖吓得跪倒在地,赌咒发誓。   “都他妈的闭嘴。”李士群气得上前一阵猛踹,“赶紧把尸体给盖起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要你们的脑袋。”   几个人刚刚手忙脚乱地把吴四宝盖上,肿胀着脸的佘爱珍便哭嚎着奔了过来,“李大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世宝尸骨未寒,就有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佘爱珍后面是被人搀扶的鼻青脸肿的胡兰成,身上穿着不合体的拷绸衣服,目光有些呆滞,边走边用手揉着脑袋,让人不禁怀疑这位大才子有可能被打成了傻子。   “弟妹呀!”李士群赶忙迎了上去,“不要着急,我已经联系了租界的巡捕房,而且76号的兄弟们也全部出动,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跑不了的。”   “这个挨千刀的。”佘爱珍紧紧拉住李士群的胳膊不放,“竟敢打我这个寡妇的主意,他不得好死啊,抓住他,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对,对,把他千刀万剐才解恨。”李士群敷衍道:“弟妹这两天过于劳累,又受了惊吓,不如先到我家里休息休息,让你嫂子陪你。”说着,对旁边的人使着眼色,马上便有几个家伙凑上来,陪着笑脸好说歹劝把佘爱珍扶上了汽车。   “兰成,我派人先送你上医院检查检查,没事的话到我家里暂住吧!”李士群又走上前,拉住胡兰成的手,关切地说道。   “哦,啊!”胡兰成明显有些反应迟钝,瞅着李士群发愣。   “我陪着你去好了。”李士群苦笑着摇了摇头,扶着胡兰成的一只胳膊向外面走去,回头对自己手下的特务头子万里浪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万里浪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说道:“主任尽管放心陪着胡次长去医院,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李士群陪着胡兰成上完医院,又回家安顿好他的住处,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独自坐在客厅,喝了两杯咖啡提了提神,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听着刚刚赶到的万里浪汇报情况。   “两个保险柜都被打开,佘爱珍身上的钥匙失踪。”万里浪拿着一份卷宗,逐条汇报道。   “被窃的财物佘爱珍无法提供准确数字,但她提供了几件名贵首饰的特点,我已经让弟兄们与当铺、金行打了招呼,一旦发现,马上报告。”   李士群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万里浪继续说下去。   “此人应该是专为盗窃而来,擅长攀登,身手敏捷,而且留下的痕迹很少,是个盗中高手。”万里浪顿了顿,“可是他为什么又跑到灵堂,剁了吴世宝的手,属下实在是猜不透。”   “泄愤!”李士群自作聪明地下了判断,“他肯定与世宝有深仇大恨,偷盗完还觉得不够,便跑到灵堂剁了世宝的手,剁手是什么意思?那是嫌世宝以前的手伸得太长了。”   “主任高见。”万里浪吹捧道。   “世宝做事霸道,得罪的人太多。”李士群轻轻叹了口气,“他一死,那些个仇人自然想再弄他一把出出气。不过,能请到这样的高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也不会默默无闻吧,你去联系青帮大佬,让他们帮忙查一查,看看最近有什么高手进入了上海滩。”      第047章 老年痴呆呀      吴铭没有想到,在吴家公馆这么一闹,又使76号怀疑到吴世宝生前的仇人身上,而且认定了是一位黑道高手受雇盗财泄愤。   象平常一样,吴铭依旧过着比较有规律的生活,早上吃过饭,他便到那个半死不活的小杂货店走上一趟,对着两个愁眉不展的小伙计鼓励一番,保证不管生意如何,薪水照旧,而且他是有办法让小店重新兴隆的,只是还要等待一段时间;然后他就坐上三轮车在上海街道上闲逛,尽量熟悉街道名称和小巷子的去向;中午回到家里,吃完可口的饭菜,到屋里睡个午觉,坐在天井里乘凉或者躲在屋内做一些用得着的武器。因为现在是夏天,穿着单薄,武器不好藏在身上,所以他一般在吃过晚饭后,借口应酬或散步,总要在九点左右才回去。习惯成自然,要是突然在晚上出去,反倒容易让人怀疑。   第二天他便将装着断手的盒子交给了万墨林,让他找个人送到莫干山张啸林的别墅,警告这个青帮大亨一下。至于效果如何,吴铭倒也不太在意,如果他执迷不悟,自己动手快一些,也就算完成杜月笙的嘱托了。   这一天,韩寒约吴铭在外面会面,吴铭便知道季云卿恐怕命不久矣。   76号魔窟,可以说与青帮头子季云卿是分不开的。这里的特务头子李士群、唐惠民都是季的徒弟。其他,如朱顺林、许福宝、张鲁以及吴世宝等流氓,也无不由季云卿介绍到76号入的伙。季云卿每月都接受特务机关为收买他从事所谓“和平运动”而支付的一笔可观的费用。   季云卿在上海流氓界,尤其是在长江路一带相当吃得开。但对于特务这一行,毕竟是个外行。自以为在暗里干的勾当,外面决不会有人知道。再说,他也自恃自己是个大流氓,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敢对他怎样。正如白相人(即流氓)所说“这点事勿要摆拉心上”,所以日常行动,一切如旧。   “你说他平常很随便,有时候连保镖都不带?”吴铭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韩寒点了点头,他现在跟吴铭学的,出门在外也经常会化化装了,“是啊,怎么?觉得有点没劲,那不如这次由我来动手,你接应好了。”   “他那个宅子我昨天去看过一回,下手快一些,哪还用什么接应。”吴铭摇了摇头,“交给我吧,这次我不想用枪。”   “他每天都在福楼记吃早茶,听段评书,一般回家都会走后门,因为那里比较肃静,而且随身最多不超过两个保镖,有时候就是他一个人。”韩寒有些轻蔑地说道:“大概是老糊涂了,自己干过多少坏事都记不住。”   “老年痴呆呀!”吴铭笑着撇了撇嘴,伸手叫过一辆车,和韩寒挥手告别。   今年七十二岁的季云卿身体还不错,到了他这个年龄,更加注意自己身体的健康。每天都步行去吃早茶,然后再散步回家。   有了在76号呼风唤雨的几个弟子,再加上自己徒子徒孙众多,季云卿自忖在上海滩那是黑白两道都玩得转,根本没人敢对付他。   今天象往常一样,这个老家伙吃完早茶,优哉游哉地向自家走去,身后跟着徒弟“烂脚炳”尹阿根。   “阿根哪!”季云卿伸手招呼道:“你不是一直想去76号吗?”   尹阿根赶紧凑了过来,低眉顺眼的回答道:“还请师父成全。”   季云卿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和你师兄说过了,明天你就去吧!到了那里好好干,别丢了师父的脸面。”   “谢谢师父。”尹阿根喜不自胜,连连作揖。   “季先生,季先生。”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个人回头看去,一个小胡子正跑着追了上来,尹阿根赶忙挺身挡住了季云卿,横眉立目,手放在了腰间。   “季先生。”小胡子很识趣,也没太向前凑,停下脚步,恭敬地说道:“我想拜您为师,这投帖和拜师礼都带来了,还请您收下我吧!”   季云卿有些好笑,哪有这么拜师的,没有引荐人,就这么愣愣地闯了过来,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   “滚开。”尹阿根狗仗人势,大声喝道:“季先生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收你这样的赤佬。”说着,伸手用力一推吴铭,转身跟上了季云卿。   “呼”,一阵恶风不善,吴铭的手斧狠狠地劈在了尹阿根的后脑上,尹阿根连哼都没哼一声,大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张着嘴巴,被吴铭一脚踹倒在地,鲜血和脑浆慢慢地淌了出来。   听到声音,季云卿愕然回身,正看到吴铭狞笑着走了上来,手中的斧子还在滴答着鲜血。   “你……”季云卿心胆俱裂,撩起长袍,慌慌张张的伸手去掏手枪。   “呼”的一声,吴铭把斧子重重劈在季云卿的脑门上,红色的鲜血顺着他白色的头发流了下来,两只眼睛鼓鼓的,象是要迸出眼眶。   吴铭飞起一脚,将尸体踢翻在地,迅速地将斧头上的鲜血在季云卿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向腰带上一插,将敞开的衣服一拢一系,满脸轻松地转身跑着步离开了现场。   小巷内恢复了平静,一阵风吹过,带起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两具尸体一卧一仰,鲜血不断地流出来,染红了地面。季云卿头上凌乱的白发随风而动,木然的眼神望着灰色的天空,似乎在诉说心中的不甘。      第048章 叹息桥      张啸林在避暑圣地莫干山,置有一座别墅,修竹万竿,一色青碧,号称“林海”。   此刻,竹林的清爽,凉凉的山风,也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惊惧。   盒子就摆在桌案上,一只戴着醒目大戒指的惨白的手让他不寒而栗。“送东西的人呢?”他阴沉着脸,沉声问道。   “把东西送到门口就走了。”管家也是刀枪中打拼过的江湖人物,看见盒中的断手表现得还算镇静。“要不要派人把他抓回来?”   “不必了。”张大帅摆了摆手,“一个小喽啰,抓了有什么用?反倒与人结了冤仇,也让人笑我没有肚量。”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此次送手,下次剁头。”张啸林用扇子点着盒子里的纸条,嘿嘿一笑,“我张啸林是吃饭长大的,可不是被吓大的。”语气虽然强硬,却也有些色厉内荏。   “先生,咱们虽然不怕,可也得防备一二。”管家皱了皱眉,“这个戒指,如果我没认错的话……”   “你没认错。”张啸林微微叹了口气,“吴世宝看来是凶多吉少,敢对他下手,不简单哪!”   “我这就派人回上海,把事情经过打听清楚。”管家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等。”张啸林伸手叫住了管家,沉吟了一下,说道:“东洋人催得很紧,依你的意思……”   “先生,等上海那边打听清楚再决定也不迟。”管家答道:“至于东洋人,也好对付,咱们学学黄老板,称病拒客不就完了,怎么着也得拖些日子才好。”   “好,就照你说的办吧!”张啸林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再招一些身手好的保镖,一定要摸清底细,可不能把狼养在身边哪!”   “我明白了,先生请放心吧!”管家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青帮大佬横死,疑为江湖仇杀》,标题很醒目,吴铭随手翻看着报纸,冷笑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大家去胡乱猜测吧!吴铭端起碗,惬意地喝了一口汤,点了点头,张嫂做的饭菜还真是不错,而且知道自己相貌吓人,一般不在自己面前晃悠,出去买菜脸上也蒙着东西,而且是带着秋香一起去。   秋香在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不时能瞟见张嫂的身影悄悄闪过,吴铭偷偷瞅了一眼身旁低着头,束手恭立的秋香,这小丫头吃得好,吃得饱,脸色比刚来时好看多了。老子不是变态,对幼女不感兴趣,吴铭虽然很想告诉张嫂,不必如此警惕自己,但这种越描越黑的做法还是算了吧!   在上海的商业电台,呼号是要登记的。吴铭陷入了沉思,经过韩寒的解释和说明,他弄明白自己的电台是不能够随便发的,查无登记的神秘呼号很可能被日军驻沪的情报机关所侦测,当然收就没有问题了。韩寒的电台是军统做了工作,获得批准的,他还很热心地承担了吴铭要发出去的电报。   黄玉霜等人已经到达了澳门,在杜月笙的关照下,澳门方面的事情有了很大的进展,想到此,吴铭微微露出了笑容。   嚓、嚓,两声轻响打断了吴铭的沉思,转头一看,秋香可能是站得有点久了,低着头轻轻蹭了两下脚。   “收拾了吧!”吴铭放下饭碗,轻声吩咐道。   秋香收拾了饭菜,退了出去,吴铭开始思考韩寒昨天与自己说的另一件事情。   租界工部局于1938年1月1日声称:在公共租界对武装力量犯罪的任何人,都可能被引渡给所涉及的武装力量。7月19日,这条规定被修改成:公共租界内,未经租界当局允许而携带武器或爆炸物,或者与恐怖活动有关的任何人,都将被逐出租界。尽管美国领事反对这一措施,但这条规定最后还是实施了。通过这一不成熟的步骤,代表着租界当局出于安抚好战的日本军队的目的,已经答应与侵略军合作,以搜捕租界内的爱国者以及反抗对祖国进行蹂躏的组织,不经审判便将他们引渡给残暴的日本刽子手。   弱国无外交,既然有租界,也就怪不得外国人势利。吴铭皱着眉头,轻轻用扇子敲着手心。   军统的一名特工欲叛变投敌时被军统追杀,不巧的是被租界巡捕抓获,两天后便要在外白渡桥(又名叹息桥)引渡给日本人,军统已经作了很多工作,无奈巡捕房中已经被日本人渗透,工部局警务处日捕股极力阻挠,看得很紧。使得军统的营救工作陷入僵局。好在这个叛徒自抬身价,不到日本地头,不见到日本官员,坚决不说出军统的情况。时间紧迫,为了不使军统组织受到更大的破坏,军统一边下达了疏散隐蔽的命令,一边命令上海行动组务必要杀人灭口,不能让叛徒落在日本人手里。为了不激怒租界当局,使他们更加倒向日本人,军统还要行动组特别注意,尽量避免大的流血冲突,而且绝对不能被租界抓到是军统所为的真凭实据。这便使灭口行动变得困难起来。   由于吴铭在北平的表现,让军统很满意,一到上海又干掉了76号的警卫大队长吴世宝,还有李士群等人的老头子季云卿,所以军统发给韩寒的电报中,希望能说服吴铭也参加此次行动,并且说明吴铭可以单独行动,不必参加到其它行动组中去,这样做为一个双保险,如果行动组行动失败或者没有机会下手,还有吴铭把最后一关。   吴铭微闭着眼睛,想了很久,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借这次机会倒可以和军统谈谈条件,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这是很值得的。   想到这里,吴铭穿好衣服,走出了大门,叫了辆车,简短地说道:“到巡捕房。”   到了工部局巡捕房,吴铭下了车,在附近走了一圈,又换了辆车,直奔外白渡桥,一路上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与建筑物。   闻名中外的外白渡桥处于苏州河下游河口,濒临黄浦江,是旧上海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白渡桥建于1856年,名为“威尔斯桥”,原来是座木桥。到了光绪年间,木桥几经补修,已不能适应交通发展的需要,工部局决定另建钢桥代替。光绪32年,打下第一根桩,第二年竣工。该桥上部结构为下承式简支铆接钢珩架,下部结构为木桩基础钢筋混凝土桥台和混凝土空心薄板桥墩,桥宽60英尺(其中车道36英尺,人行道24英尺),长171英尺,为当时技术最新的钢铁结构。   桥这边是公共租界,桥北便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隔着苏州河,能不时看见对面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后,膏药旗在建筑物上迎风飘荡。已经被日本占领的上海滩著名的百老汇大厦、礼查饭店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似乎向人们诉说着被抛弃的委屈和屈辱。   走在河堤上,吴铭围着桥头转了两圈,心中大概有了底,走到电话亭给韩寒打了个电话,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怎么样?”急急忙忙赶到的韩寒开口便问道:“两天后的事情参不参与?”   吴铭暂时没有回答,笑着做了个跟随的手势,沿着堤坝缓缓向前走去。   “你和我说说引渡人犯时的程序吧?”吴铭说道:“说得详细一些,我这一路上走来,有了点初步的想法,听你说说具体情况,我也好选定一个最可行的。”   韩寒点了点头,说道:“大概在早上九点,巡捕房将人犯装进铁甲车,然后在最少两辆汽车的护送下,走大街,直奔外白渡桥,在桥头停车,几个巡捕押着人犯步行走到桥中间,与前来押解犯人的日本宪兵进行交接,然后各自返回。程序大概就是这样,不过以前日本人并没有渗透进巡捕房,现在不同,戒备可能会更加严密一些。”   “铁甲车。”吴铭微微皱了皱眉,“这么说来,如果他路上不下车的话,基本上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难度很大。”韩寒轻轻摇着头,“除非用重武器或者炸弹,否则……”   吴铭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到距离桥头足有四、五百米的一座酒店眯起了眼睛,“先回去吧,下午化了装我去那里看一看,如果可能的话,还得请你帮我弄支长枪,当然最好是狙击步枪。成不成功,我也不敢打保票。”      第049章 合作      脸色蜡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着长袍马褂的吴铭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叫刘戈青的年轻人。军统上海行动组深感此次行动之艰巨,既不能挑起与租界当局的大规模的流血冲突,还不能让租界当局抓到把柄,颇有些头痛。   就在这时,韩寒请求帮助的电报被重庆方面转了过来,听说有办法除掉叛徒,上海行动组喜出望外,立刻派出了精干的人员与吴铭通过重庆电台联系会面,准备全力配合他,把宝全押在了吴铭的身上。   吴铭经过慎重考虑,也觉得这次行动如果有人配合,胜算更大,便同意了上海行动组的建议。当然,小心谨慎的他对于此次会面也颇费了不少心思,看看面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满脸不忿的刘戈青就知道了。   刘戈青,原军统上海区区长王天木的得力干将、被称为超级杀手的行动组长,曾组织实施了对汪伪外交部长陈箓的刺杀。极度崇拜戴笠,曾发誓在任何情况下决不会为个人安危而改变对戴笠的忠诚。   刘戈青擦了擦汗,也在打量着吴铭。貌不惊人,看脸色甚至显得还有些虚弱,凭什么吹牛皮,要不是这次任务关系重大,而且顾忌太多,哪有用得着迁就这个家伙。哼,看行动失败后,我怎么向上面告状吧!   “把步枪准备好,撤退时的车辆也要安排妥当。”吴铭淡淡地说道:“你一会去酒店订房间,只要401或者402,把东西都带过去,明晚我会去那里找你。”   刘戈青咽了口唾沫,见吴铭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又追问道:“完了,就这些?”   吴铭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不要告诉或动用太多的人,这种事情不是靠人多势众就能解决的,还有,我并没有充足的把握,你们如果有办法,自己去干。”   刘戈青嘴唇动了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吴铭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把你的形象变一下,难道你们没学过化装吗?回去想一想,怎么把这件事情脱了干系,不落人口实。和你们合作,操心费力,还要担惊受怕,真是的。”   “好,好,好,你牛。”望着吴铭的背影,刘戈青咬着牙连连点头,“我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又一个闪电,正在头上,白亮亮的雨点紧跟着落了下来,砸起了许多尘土,土里微带着雨气,风、土、雨混在一起,联成一片。地上射起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   吴铭坐在XX酒店斜对着401的房间内,望着窗外的大雨,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希望这雨明天早上会小一些。否则,拿着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步枪,能顺利狙杀那个叛徒吗?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吴铭抢先住进了这家酒店,坐在屋里,时刻监视着对面屋的动静。刘戈青住进来,时间不长,又有一个女人拿着个箱子进入了房间,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吴铭的耳朵和眼睛。   到时间了,吴铭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天色,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转身走了出去。   刘戈青和女朋友陆谛看到吴铭进来,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焦急的神态缓和了下来。“东西在这里。”刘戈青将一个长方形的箱子打开,一支中步式步枪静静地躺在箱子的对角线上,旁边是锯掉的枪托和两个弹夹。   吴铭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枪,仔细端详着。枪托上有两个钉子,正好能插进另一半钻好的洞里,一组合,便成了一支完整的步枪。   仿制M1898毛瑟步枪的中正式,枪管缩短到600mm,全枪重量4kg,采用7.92×57mm尖头弹为制式弹药,杀伤力极大。弹头分为两种:S型轻尖弹,弹头质量9.98g,最早在1903年开始采用,是世界上第一种被正式采用的尖头弹,特点是弹头底部呈裙边状,发射后变形紧贴枪管壁,可有效密闭火药燃气;SS型重尖弹,弹头质量12.83g,弹头底部呈舟尾形,可有效减小阻力,从而改进了弹道的平直性及增加了有效射程。   将窗帘拉了一条小缝,吴铭示意刘戈青将灯关上,然后举起枪,冲着桥头的方向瞄了瞄,放下重新调整标尺,再举起瞄准。最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瞄准镜,反复地用枪,用瞄准镜测算着,校正着。   刘戈青从缝隙望了下外面,疑惑地问道:“从这里,能看清楚吗?”   “看不清。”吴铭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依旧一丝苟地做着准备工作。   “那怎么办?”刘戈青担心地说道。   “凭感觉。”吴铭抬头瞅了他一眼,放下调整好的步枪,拿起两个弹夹,将子弹卸下来,一颗颗仔细地检察。   刘戈青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女朋友陆谛则饶有兴趣地蹲下身,看着吴铭的动作。   吴铭仔细挑选了五颗SS型重尖弹,掏出把小刀,在弹头上用力刻划着。   “为什么要划花?”陆谛好奇地问道。   “能爆炸。”吴铭头也不抬,冷冷地回答道。   吴铭将加工好的子弹压入弹仓,又从身上掏出一根铁丝,绕着枪口,一圈圈缠出了个螺旋形,然后轻轻拉伸出二十多公分的样子,将怀里的毛巾用水打湿,缠在铁丝圈了外面。   “这用什么用?”陆谛是个好奇宝宝,对吴铭的冷淡一点也不在意,继续问道。   “消音。”吴铭举起枪,试了试,土办法做的消音器并不影响瞄准。他抱着枪倚墙而坐,微微闭上了眼睛。      第050章 狙击      当刘戈青和陆谛睡醒,吴铭还是保持着那副样子,似乎从来没有动过。两个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相。   吴铭缓缓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顺着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外面一点风也没有,晨光里降着柔软温和的小雨,树叶、树枝和小草上,都挂着水珠儿,一种潮湿的味道,由窗中穿过来。   桥头已经有了不少租界巡捕,三三两两地在巡视,布置着粗略的警戒范围。   “还要等一段时间。”刘戈青示意陆谛将带来的食物摆在桌子上,“吃完饭,你就到后门,车来了就在上面等我们吧!”   陆谛点了点头,笑着对吴铭说道:“大哥,来吃点东西吧!我替您看着外面。”   吴铭摇了摇头,伸手掏出几块巧克力糖,慢条斯理地塞进了嘴里。   陆谛走了,屋内只剩下吴铭和刘戈青两个人。吴铭将桌子搬到窗前,将枪架好,左右上下调整着角度。   刘戈青也开始忙碌起来,从兜里掏出张写着字的纸,团成一团,扔到了床下,又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利索,清理了下痕迹,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   桥头上的巡捕多了起来,拦阻着过往行人,在桥头两侧形成了一个严密的警戒圈。   吴铭用瞄准镜仔细观察着,重新调整了下位置,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刘戈青皱着眉头,手斜进衣服口袋,听着外面的声音。   吴铭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随着桥头巡捕的视线集中转向,他一只手握住了枪。   一辆小汽车驶了过来,停在桥头,几个高级巡捕跳下车,四下看了看。紧接着一辆铁甲囚车打了个横,停了下来,后面是又一辆小汽车。   几个高级巡捕向桥中间看了看,交头接耳地商议了一下,其中一个挥了挥手,走向囚车。   囚车门被打开,两个日籍巡捕夹着一个带着手铐的人走了下来,两个探长点了点头,当先向桥上走去,两个日籍巡捕押着犯人紧随其后。   吴铭深吸了一口气,将枪口瞄准了犯人的后背,对于没有瞄准镜的步枪来说,这个距离确实有些远,打头虽然能一击毙命,但他因为不太有把握,所以采取了折衷的方式,被改成类似于达姆弹的子弹,如果击中后背,照样能把内脏搅个粉碎。   刘戈青紧张地站了起来,摘下眼罩,伸着头使劲向外张望,又不敢胡乱走动,影响到吴铭。   远离了警戒的人群,犯人走上了铁桥,两个日籍巡捕一左一右挟着他,紧张的左右望着。   “通。”吴铭的步枪发出了一声闷响,他身子稍稍一顿,手上毫不停留,拉拴推弹上膛,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他再次眼睛紧瞄着前方,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被挟着的人犯身子像被人猛然推了一把,突然向前一冲,两个日籍巡捕愣了一下,愕然瞅着身子突然发软的人犯。   “通。”吴铭再发一枪,马上站起,将枪一拉,分成了两半,扔给刘戈青,嘴上喝道:“装上快走。”   刘戈青赶紧将枪、枪托、铁圈塞进了箱子,将眼罩一拉,拎起来转身便走,吴铭戴上礼帽,紧随在他的身后。   没坐电梯,直接跑到四楼,一拐弯,直奔后门而去。出了后门一站,不远处的一辆小汽车发动起来,开过来,停在了两个人身前。   这个时候,警笛声大作,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喊叫声,两个人飞身上车,呜的一声,小汽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刘戈青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吴铭,问道:“怎么样?干掉了吗?”陆谛也从前排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吴铭。   “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气儿。”吴铭随口说道,然后对着司机吩咐了一句,“在前面路口停下。”   “停车干什么?”刘戈青疑惑地问道。   “停车。”吴铭冷冷地命令道。   小汽车嘎地一声停在了路旁,吴铭开门跳下车,冲着车内的人一招手,“白白了,您呐。”说完,头也不回,转身钻进了一个小街。   刘戈青大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转头对司机叫道:“咱们快走,到最近的落脚点,车里有枪,要是被巡捕拦住搜查可就坏事了。”   “白白了,您呐。”陆谛坐在车上,自言自语道:“白白了,您呐。呵呵,真有意思。”   刘戈青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冲着前座的司机说道:“这家伙疑心太大了,太难相处。”   “还有相处的机会吗?”司机抿了抿嘴角,将车子开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了大门口,立刻有人出来将车子开走了。   几个人进了屋,将装枪的箱子藏好,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喝茶,等着巡捕房的内线前来报告情况。   “没想到枪口上套上这么个破东西,还真能减弱声音。”刘戈青摆弄着铁圈,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陆谛瞅了一眼,转头问那个司机,“老大,那个家伙是什么来头,很狂啊!”   “狂也得有狂的资本。”上海特别行动队队长陈默轻轻点了点桌案,“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戴老板和杜老板都很赏识的人,想来是不会错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汉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对着陈默说道:“老王让我传话,目标身中两枪,已经死了,租界巡捕正在到处拦路搜查可疑人物,他走不开,让咱们小心一些。”   陈默点了点头,“这下子租界巡捕可要受罪了,让兄弟们小心一些,别惹麻烦。”   “身中两枪?”刘戈青苦笑了一下,赞叹道:“离得那么远,啧啧,还真是弹无虚发啊!佩服,佩服。”   “你俩先在这里躲着,过两天就去香港,这是老板的命令。”陈默站起身,严肃地命令道。      第051章 新的目标      被引渡的人犯被刺杀,而且发生在公共租界巡捕的眼皮子底下,这让租界当局非常愤怒,而日本方面因为没有得到继续摧毁军统的口供,便利用这次机会试图让租界当局进一步退让,达到他们进军租界的目的。日方强烈指责租界当局已经没有能力制止恐怖活动在租界的进一步蔓延和扩大,强烈提出应由日军进入租界,维护局势的稳定,以防止恐怖活动的进一步升级。   租界当局焦头烂额之际,唯有加强力量,以求尽快侦破这起刺杀案。弹道专家很快便确定了子弹的来源,在对酒店房间的搜查中,一位“眼尖”的巡捕不仅在床下发现了用日语写的一个纸团,还在地板下搜出了一张日本特高课的命令书,上面含糊的意思是说:这个想投靠日方的中国叛徒在巡捕房已经向日籍巡捕全盘招供,他已经没用了,现在杀掉他以方便日方对租界当局施加压力云云。   这下子,租界当局可算是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且不管它是真是假,立刻向日方提出了抗议,抗议日方在租界内搞血腥行动,以达到其染指租界的目的。   日本人也不示弱,坚决否认这件事是特高课指使,并且声称此乃是重庆方面的阴谋,杀人灭口又嫁祸栽赃。   租界内亲重庆的报纸立刻反驳,并将日本人历来耍阴谋弄诡计的前科一一列出,来加强说服力。   租界当局可不管这是谁的阴谋,反正一口咬定是日本人指使,便能暂时扼制日本人伸向租界的魔爪。既然下手的人抓不到,希望以后也不要抓到,只凭着这留在现场的唯一的线索,就能作为租界当局抵挡日本人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这场刺杀案竟然迅速演变成了一场口水官司,各方引经据典,充分发挥着想象力,把脏水一盆盆向对方身上泼去,倒忘了去缉拿凶手。   “这也太能扯了,什么东西一涉及政治,怎么就变了味了呢?”吴铭被文人的想象力搞得头大,不屑地将报纸扔到了桌上。   不过,通过这次行动,吴铭也达到了一些自己的目的。在他的要求下,他和韩寒这一组成了与上海其他特工小组的平行机构,与其它小组再没有横向联系,改为由重庆转发或重庆直接联系。这样大大提高了安全性,即使其它军统成员被抓或叛变,也很难牵扯到吴铭身上。而且这样一来,他与澳门的联系方便多了,按照他的建议和杜月笙的帮助,黄家已经涉入到澳门赌业,虽然份额不大,但也算是个好的开端。   为了以后的发展,吴铭开始到上海的赌场观察学习,并且通过杜月笙的管家万墨林,在几家豪华赌场办理了会员。   最令吴铭感兴趣的是上海的“吃角子老虎”,由于这种赌具每次只能塞入一枚硬币,不像其他赌具,输赢动辄上百上千,甚至上万,所以许多人为了消闲取乐,不在乎几个“角子”,不断向“虎口”投去。吴铭看到几乎上海所有的公共场所,如舞厅、咖啡馆、游乐场、说书场,都摆有“吃角子老虎”,其周围经常是人头攒动,争相往“虎口”送角子。粗略估算了一下,在地理位置适中的场所,每台机器平均每昼夜可收入四百多元,差一些的平均也有二百多元。如果一个人拥有数百台机器,每天可净赚数千元之多。   经过电报往来,吴铭在知道澳门还没有这种新玩意的时候,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发财的路子,他便从上海买了两台,通过邮船发往澳门,相信凭黄玉霜的经营脑瓜,肯定会很好地利用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赌具发上一笔。   想到这里,吴铭很惬意地将秋香刚刚切好的西瓜稀里哗啦干掉了两块,摸着肚子走上了楼。   这些日子,奉杜月笙之命加入军统的,杜门中后起之秀的狠角色陈默所领导的上海行动小组和忠义救国军老干部严密配合,进行了多次制裁敌伪的除奸工作。“强盗律师”范罡,“上海市民协会”负责人尤菊荪,“市民协会委员”杨福源、“上海市政督办公署秘书长”任保安,都先后遇刺,饮弹毙命。   上海滩上雷霆万钧,铁与血俱,使得民心大快,同仇敌忾之心更加增长。而76号也针锋相对,以原来军统的四大金刚林之江、王天木为首,再有一批青帮流氓相助,一边继续威胁利诱,一边疯狂地抓人杀人,进行着血腥的报复。   同志并不永远是同志,敌人也并不永远是敌人。信徒、对手、英雄、叛徒这些形形总总的角色,走马灯似的在大上海这个舞台上表演。   “林之江,王天木。”吴铭眯着眼睛,轻轻自语道:“你们也敢称四大金刚,就冲这名字,我也要灭了你俩。”   拿起两个人的资料,吴铭翻看起来,当看到林之江的资料时,皱了皱眉,旋即又笑了起来,“这个小子,够毒的,挺合我胃口。”   原来林之江惯常使用的是一支左轮手枪,不仅枪法准,而且使用的子弹还是铅头,而且他把弹头用刀划开,再把它浸入一种植物液中,据说这样一来,其毒无比。因为弹头已预先划开,更易于爆炸,故中枪后,都是进口小而出口大,同时植物液与铅加热后,在人身体内易于溶化,便起化学作用,无异中了达姆弹。所以凡是中了这种子弹的人,不论是否击中要害部位,都是很难有一线生机的。   “以有备击无奋,你枪法准,子弹毒,使不出来又有个屁用。”吴铭将看过的资料点着,扔到了铁桶里,望着燃烧起来的火焰,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052章 百乐门惊魂      上海成为孤岛后,一般具有民族气节的人,除留在上海从事敌后工作外,大都转入后方,参加抗战。而那些醉生梦死之徒与民族败类,则把上海视为“乐土”,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那时妓院酒肆歌榭舞场,都畸形发展,尤以舞场为甚。地处公共租界与越界筑路的边缘的百乐门舞厅,尤为汉奸国贼趋之若鹜之所,加之又有不少如陈曼丽、任黛黛之流的红舞女做阵,因此舞业之盛,为全市各舞场之冠。   此刻,百乐门舞厅的舞池里,颓废的爵士音乐一个接着一个地狂吹乱奏,男女双双正如醉如痴翩翩起舞,吴铭心不在焉地搂着一个舞女,转来转去,林之江啊,王天木,你们咋还不来呢?这都三天了,多好玩的地方,快来吧,我等得头发都白了,哪怕来一个也好。   一曲终了,吴铭领着舞女走回了座椅。   “先生,来瓶香槟吧?”吴铭挑的舞女看来是刚入道,没有什么经验的新手,看到吴铭有些意兴阑珊,便有些怯怯地问道。   舞女是舞厅中以伴舞为职业的女性。人们只看到舞女浓艳抹,在豪华舞厅中起舞的潇洒,并不知其中饱含着难言的辛酸。舞女的来源主要是小职员、家庭主妇、逃妾和侍女等,有的舞女竟然是未成年学生,这些人之所以到舞场中充当陪舞陪笑的舞女,都是为生活所迫才出此下策的。除了舞厅中所给的工资外,舞女另一项主要收入就寄希望能得到“拖车”的施舍,让他们多在舞厅中消当时的舞厅规定,舞客每买一甁比较昂贵的香槟酒,舞女可以从中抽取一元二元。   “好的。”吴铭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又向上推了推眼镜。   舞女立刻露出喜色,招呼着侍应生上酒,并殷勤地给吴铭倒上。吴铭淡淡一笑,掏钱付了帐,准备喝两杯,歇一下便离开。   这时,舞厅门口一阵骚动,吴铭转头看去,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几个76号的大特务在十几个保镖喽啰的簇拥下,昂然走进了舞厅,在侍应生点头哈腰的招呼下,占据了一个小舞池,不大一会儿,当红舞女陈曼丽便领着几个花枝招展的舞女走了过去。   其他人吴铭不认识,他只看见了林之江赫然在那群人中间。   这些人中除林之江外,还有何天风、陈明楚与冯国桢,都是投靠76号的特务头子。   “汪兄就是胆子小,咱们扛了十条枪,怕什么?”林之江搂着陈曼丽,略有些醉意地说道。   “他不是怕死,是怕老婆。”何天风摇着头,突然伸手在一个舞女的胸前掏了一把,在舞女的惊叫声中,几个汉奸哈哈大笑起来。   吴铭微微冷笑一声,端起香槟酒轻轻抿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他并没有放弃的想法。杀人容易逃跑难,他正在思考着得手后如何安然撤退。为了减少麻烦,他随身并没有带枪,只是在腰带的夹层里插着五枚钢针和他的钢锥。   “先生,再跳一曲吧!”旁边的舞女问道。   “你去吧,我坐一会儿就走了。”吴铭掏出几张钱币,塞在舞女的手里,挥手示意她离开。   林之江等人各自搂着一个舞女,走进小舞池开始起舞。只有何天风站起来,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下向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吴铭放下酒杯,也跟着走了过去。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站在卫生间门口,瞅了吴铭一眼,继续抱着膀子守在那里。   吴铭推开门,走进了卫生间。在离何天风不远的小便池停下脚步,装模作样的解着腰带,暗暗将钢锥套在手指上。   何天风排完水,惬意地舒了口气,边系腰带边向外走。刚刚经过吴铭的身旁,吴铭便迅雷不及掩耳地猛扑过来,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咙,钢锥迅速地刺进了他有胸口。   何天风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手脚抽搐着,挣扎着。   吴铭双手使劲,连提带推,将何天风弄进了小隔间,这时何天风终于停止了挣扎,嘴角流出一股污血。   甩脱提何天风抓着自己衣服的脏手,将何天风的尸体趴在马桶上,将他的手枪揣在腰间,吴铭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你们老板在里面吐得很厉害。”吴铭推开门,一本正经地对外面的两个保镖说道。   两个保镖互相瞅了一眼,一把拔开吴铭,闯了进去,吴铭反手一带一拧,将门反锁,嗖嗖甩出了两枚钢针,身体猛扑了上去。   不大一会儿,吴铭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慢慢地向林之江等人的小舞池走了过去,身子躲在一个大柱子后面,冷静地观察着。   一曲终了,林之江等人嘻嘻哈哈地走向了大沙发,“再跳两曲,咱们翻场子吧,到兆丰总会抽两筒,赌几圈。”   “好啊!”陈明楚答道:“难得出来一回,索性玩个痛快。”   “等老何回来再问问他的意思。”冯国桢说道。   “嗯!”林之江突然晃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伸手捂住了胸口。   “老林,怎么……”陈明楚转头问道,舞厅里灯光昏暗,他并没有看清楚林之江胸口上露出的一小截针尾。   吴铭飞出钢针后,反手拔出了手枪,“呯、呯、呯、呯……”,连射几枪,陈明楚的话还没说完,便中枪倒地,生死不明。屋顶的一盏玻璃大吊灯稀里哗啦掉下无数碎片。   枪声一响,全场男女争相奔避,夺门逃窜,你挤我攘乱做一团。   吴铭甩掉手枪,快步窜入混乱的人群当中,他并不随众向外逃避,门口拥挤,反而不好逃出去,三挤两挤,他避开了人群,反向从音乐台右面,奔入通向后面百乐门饭店的那条走廊,飞跑着逃出了百乐门。      第053章 绝技      在上海,众多明目张胆的暗杀活动,绝不仅仅是一两个有组织的指挥部所能完成的,政治暗杀自然而然地衍生了自30年代初的民族救亡运动,它导致上海的小市民中产生了部分人为、部分自发的组织和机构,他们为了爱国,也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行动。有时候,这些个人与国民党的军事特工组织结合起来,有时候则采取单独行动。(摘自美国著名汉学家魏斐德《上海歹土》)   “何天风及两名保镖被杀,陈明楚重伤,林之江吗……”韩寒故意停顿下来,呵呵笑了起来。   “林之江没死?”吴铭微微皱了皱眉,翻了翻眼睛,“灯光昏暗,没刺中要害倒也说得过去,可我的钢针上可是淬了毒的,这家伙还真是命大。”   “呵呵,那个家伙命是够大了。”韩寒坏笑着,“可却是生不如死啊!”   “把话说清楚。”吴铭有些不满地瞪了韩寒一眼,“什么生不如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抹的毒你还不知道效果吗?”韩寒奇怪地问道:“林之江现在躺在医院里,就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难道这还不叫生不如死啊?”   “植物人?”吴铭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这些蛇毒还是别人送的,我也是胡乱一抹,难道这玩意儿竟然能把人的神经系统搞坏?”   “反正这次76号里面的汉奸们是吃了个大亏,十多个保镖竟然能让你得手。”韩寒钦佩地望着吴铭,“听说现在76号已经严令手下的特务头子不准随意到娱乐场所胡混,这下子可把他们吓得够呛。下次要是碰上机会,可得想着带上我啊,我都快闷死了。”   “下次再说下次。”吴铭摆了摆手,拿过桌上的一个骰盅,使劲地摇了起来,三粒骰子在骰盅里发出零乱的响声,他双眼微微眯拢,凝神聆听。   韩寒搞不清吴铭在干什么,愣愣地盯着他的举动。   “猜猜,是大是小。”吴铭手按住骰盅,笑着问道。   “不是大就是小喽。”韩寒不在意地说道,看见吴铭瞪眼睛,忙改口,“我压大。”   吴铭摇了摇头,“你这是蒙的,做不得数。来,你来摇,我来猜。”   “我猜对了?”韩寒有些不信,揭开盅盖一看,果然是大。   “嘿嘿,我的运气还真是好啊!”韩寒拿起骰盅,使劲摇了起来。   摇过几把,吴铭竟然猜得很准,韩寒有些纳闷,开始认真起来,左摇右摇,上摇下摇,可吴铭依然能保持相当的准确率。   “歇会儿吧!”吴铭摆了摆手,说道:“大概是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看来我还得练哪!”   韩寒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铭,仔细回想着吴铭刚才的举动,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难道是靠这里。”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耳朵。   “很聪明。”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听说有人能听骰,到了上海便买了个骰盅,闲着没事便摇一摇,琢磨其中的门道。”   “你的耳朵本来就很灵敏,所以经过练习,掌握了其中的诀窍。”韩寒补充道。   “哪里有什么诀窍,都是练出来的。”吴铭有些得意地说道:“骰子落至盅底的玻璃垫上时,每面真的具有不同的声调,当然这种不同是非常微妙的,不过,我现在已经能听出来一些变化,虽然还不是百分百中,但亦不远矣。”   韩寒冲着吴铭伸出了大拇指,“厉害,凭这一手,也能发大财了。”   “娱乐,纯粹是闲暇时的娱乐。”吴铭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大财我倒没想过,这小财吗,发发也所谓了。”   “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呀?”韩寒用手指轻轻敲着盅盖,皱着眉头。   “这是副业,我心里还是能分清主次的。”吴铭刷地一声打开扇子,“再说我用闲暇时间学习新东西又有什么不对?没准以后我还真靠这个吃饭了呢?”   “我说不过你。”韩寒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在上海滩,象你我这种身分,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好。”   “这个我明白。”吴铭轻轻摇着扇子,“又不是去砸场子,赚点小钱,只要控制得当,不会有人注意的。再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倒觉得做个中隐也是不错的,一味地寻求低调反倒有点小问题。今晚,你就陪我去走一走,看看我的技术能不能经受实践的考验。”   兆丰总会并不是家公开的赌场,不是会员或不由会员介绍便不能入内。那里的会员大多是汪伪政权中的“新贵”,另外一些则是上海的有钱人。到这里来的人主要是为赌,底层两间大厅里摆设着各种赌台。其中一部分赌博如轮盘、牌九、大小、番摊等,是由赌客和赌场对赌的,而另一些赌博如麻将、扑克、沙蟹等,则是在赌客之间互赌,场方只管抽头。   吴铭选择这里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这里环境好,比较肃静,不太容易干扰自己听骰;另一方面则是这里实力雄厚,自己羸点钱不会引人注意,而且这里的信誉还是不错的,起码应该不会在自己嬴钱后派些混混追在自己后面砍人。   吴铭一身西装笔挺,眉头上翘,眼角微微下垂,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坐在距离荷官最近的位置上。韩寒则是保镖打扮,戴着个眼罩,抱着膀子坐在他的旁边。今天玩这个的人不多,这张台子上只有吴铭一人。   吴铭伸手向荷官示意,可以开铺了。      第054章 重金无敌      吴铭全神贯注地听着,骰子在盅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在玻璃面上,滚动,停下,第一铺,他随手扔了个小筹码,毕竟在家里和在赌场不同,他先来个投石问路,试探一下。   揭盅,吴铭胜,开门红。   吴铭淡淡一笑,举手示意荷官,继续。   慢慢地,吴铭面前的筹码多了起来,韩寒这才发现吴铭采取的策略,虽然输羸的次数基本上差不了多少,但却是个小输大羸的场面。   聪明,厉害。韩寒不由得暗自点头。这种打法确实很巧妙,吴铭在拿不准的情况下,投注很小,有时甚至是在故意输,但他在羸的时候却下注很大,一出一入之间,本来是输羸各半或者是吴铭稍落下风的局面下,筹码却在不知不觉地增加。   这时,赌台上又来了几个玩家,开始下注,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吴铭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他很烦这种嘈杂的声音。但他没有停止,但连续几铺都押得比较少。   “买定离手啦!”荷官将骰盅一放,高声说道。   吴铭看了看桌上的筹码,已经有大概四、五千块了,比来时翻了一番还多,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一多半的筹码都押在了大上。   “双五单六,十六点大!”荷官大声报道。   吴铭悠闲地点上了根香烟,韩寒笑嘻嘻地将筹码拢了过来。   “四点、五点、六点,十五点大!”吴铭又赢了一把大的,足有五千多块。   “一、二、三,六点小啊!”随着荷官兴奋的声音,吴铭输了两千多块。   “走吧,看看别处有什么好玩的。”吴铭顺势站起身来,轻轻摇着头,对韩寒说道。   “一千多变成一万多,啧啧,真过瘾啊!”坐在三轮车上,韩寒捧着钱袋子,喜笑颜开地说道。   “这些钱是拿着零花的,剩下变成钱票的就先别乱花,拿它当赌本,经常换换地方,积少成多!”吴铭也很高兴,向后一靠,悠闲地吐了个烟圈。   行驶在大上海的马路上,昏暗的老式路灯一个个闪过,把两旁高高的大楼下的大街映得象一个没底的深壑。   韩寒犹豫了半晌,鼓起勇气对吴铭说道:“我不想在报社干了。”   “为什么?”吴铭有些诧异地问道:“嫌赚得少,不对,钱你是不缺的呀?”   “就是觉得没意思。”韩寒满脸苦相,“不如我给你打工吧?”   吴铭翻了翻眼睛,摸着下巴暂时没有回答。   “我去帮你管理那个小杂货店。”韩寒谄笑着,“你也省心不是。”   “搞到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吴铭瞅了韩寒一眼,“这件事情回去再说吧!”说着冲着车夫努了努嘴。   韩寒会意地点点头,坐直了身子,不再说话了。   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突然从旁边的小胡同里窜了出来,“嘎”的一声,三轮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停了下来,吴铭和韩寒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这个女人没跑多远,身子晃了一下,甩掉鞋子,一瘸一拐继续逃跑,好象是扭了脚。   “抓住她。”从小胡同里追出七、八个大汉,边追边喊。   “小蹄子,往哪跑,抓回去打你个半死。”   “我死也不回去,和你们拼了。”女人背靠着墙,手里拿着从地上捡起来半截树枝,抡得呼呼生风,正在做困兽之斗。   “哎哟,贱女人。”有人大意中了一棍。   吴铭皱着眉头,轻轻推了韩寒一下,“你听刚才那声音,是不是有点耳熟啊?”   “熟吗?”韩寒摇了摇头,“没听出来呀!”停顿了一下,说道:“那我下去看看。”说着不待吴铭答应,便跳下车,大步走了过去。   吴铭挠了挠脑袋,翻着眼睛仔细回想。   “啊,小蹄子咬人。”又有个人大叫了一声。   “咬死你们这群王八蛋,让你们知道洪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那个女人的头发也散了,呼呼喘着粗气,恶狠狠的咒骂着。   “洪家?洪……月。”吴铭这下可听清楚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先生,您的手下和那帮人打起来了。”车夫是个憨粗的青年,竟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吴铭也懒得理他,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瞅了瞅旁边,先找个家伙,这样不显眼。   就它了,吴铭抓过一个钱袋,在手上绕了两圈,直奔那群大汉而去,老子用钱砸死你们,这武器够猛的吧!   “我打!”随着叫声,呼,钱袋带着风声砸在一个大汉的后脑,哗啦一响,这个家伙晃了晃,一头栽倒。吴铭反手一抡,钱袋子与另一个大汉的面门来了个亲密接触,满天的银星闪烁,这个家伙也被重金击倒在地。   韩寒功夫本来就不错,加上这些日子憋闷得够呛,如今终于有了舒筋活血的好机会,嗷嗷地叫着,南拳北腿,耍得是淋漓尽致。再加上吴铭无可抵挡的金钱攻势,七、八个只能平时狐假虎威,欺负弱小的流氓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不大一会儿,就被打得东倒西歪,一地狼藉。   “流星赶月。”吴铭将手里的钱袋子飞了出去,正击中一个见势不妙,想要开溜的家伙的后脑。   韩寒东瞅瞅西看看,已经没有对手了,用手指了指洪月,转身跑去捡钱袋子。   “还抡!”吴铭一把抢过洪月手中的棍子,随手扔到一边,“洪大小姐,别发飚了,走啦,走啦!”   “走?上哪去?”洪月双拳护住胸前,摆着架势。   “得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吴铭好笑地拔开她的拳头,低声说道:“我是你王大哥,王不四。”   洪月愣了一下,使劲看着吴铭的脸,半晌,委屈和郁闷终于爆发出来,可算是遇到亲人了,一把抓住吴铭的胳膊,鼻涕眼泪哗哗而下,大声哭了起来。      第055章 洪月的悲惨遭遇      吴铭愕然地看着洪月狼吞虎咽的大嚼着一碗白米饭,半晌才摇了摇头,“慢慢吃,别噎着了。怎么每次看到你,都是这样一副狼狈样呢?”   洪月白了吴铭一眼,嘴里呜噜呜噜地说了一句,吴铭没听懂,她又埋头继续吃饭。   韩寒在旁边坐着,伸手挠了挠后背,“很长时间没动手了,有些生,也不知道谁在背后偷袭,抡了我一棍子,好在力量不大。”   吴铭努了努嘴,笑道:“好象当时手里有家伙的,就洪大小姐一人吧!”   洪月偏了偏头,鼓着腮帮子又呜噜了两句,好象是说: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们怎么还跟我过不去呢?要是我吃饱了饭,抡你个骨断筋折。   韩寒眨了眨眼睛,哭笑不得,索性装大度,摆了摆手,“算了,这一棍子算我倒霉,不跟你计较了。”   吴铭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笑着说道:“我也不跟你计较了,等脚好了,把上面的鼻涕给我洗干净就行了。”   洪月瞪了瞪眼睛,用狠狠的咀嚼作为抗议。   这时,秋香捧着碗香气扑鼻的汤,张嫂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把她受伤的脚泡在这凉水里!”吴铭冲着端着水盆进来的张嫂说道。   洪月乍看到张嫂的脸,满脸的惊骇,大张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咳,咳,吴铭咳嗽了两声,洪月才有所觉察,赶忙低下头去喝汤。   “大哥。”韩寒在一旁捅了捅吴铭,“我跟你说的那事,你想好了没有。”   吴铭呲牙咧嘴,很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来吧,来吧,反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了。”   “谢谢,谢谢。”韩寒抓住吴铭的手,连连摇晃,似乎要表现出痛哭流涕的样子,吓得吴铭赶紧甩开。   “小弟这就告辞。”韩寒得偿所愿,高兴非常,“我回去收拾东西,明早便去辞了差使。”   呃,洪月惬意地打了个饱呃,向椅子上一靠,一脸满足地抚了抚肚子。   “房间收拾好,你们就先休息吧!”吴铭冲着张嫂和秋香说道。   “是,先生。”秋香恭敬地回答,收拾着盘子和碗。   “明天去买两双鞋,再买几套衣服,给我表妹穿。”吴铭从钱袋里拿出一撂大洋,“你俩也买两套新衣服,走在外面总不好丢了我的面子。”   “你和小韩去劫道了,弄了这么多不义之财。”洪月斜着眼睛说道:“拿着钱袋子砸人,我今天还真是开了眼界。”   “胡说八道。”吴铭摆了摆手,“这是我凭本事在兆丰总会羸来的。”   等张嫂和秋香走了出去,吴铭看着倚在椅子上象一只懒猫样的洪月,戏谑地笑道:“说说吧,洪大小姐,是让哪个小白脸给骗得沦落得这般境地。”   洪月撇了撇嘴,不悦地说道:“本小姐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唉,一时不慎,虎落平阳啊!”   “别叹气了,给我说说,我很好奇的。”吴铭摇着扇子,挑了挑眉毛。   “少做怪样子,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洪月拍了拍扶手,“走的时候连个面都不打,留下一封狗屁不通的信就跑了。”   “时间太紧,来不及了。”吴铭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洪月瞪着吴铭,好半晌目光才算缓和下来,皱着眉头很苦恼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走了不久,我爹就给我定了门亲事。”   “不错,这是好事啊!”吴铭笑着说道。   “好个屁。”洪月一提起这事,气便不打一处来,“那个混蛋,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却是个阴损绝坏的王八蛋,我怎么说我爹也不相信,我一气之下便偷跑出来。”   “逃婚?”吴铭点了点头,“还算有些勇气吗!”   哼,洪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到上海的一个同学家躲上一阵子,可到了上海却发现她家不知搬到哪去了,一不小心,我的钱又被贼给偷了。后来,我被一个看起来很热心的女人给骗到了……,嗯,那个地方你知道的,他们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吃,让我打扮起来去……,嗯嗯,你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嗯嗯嗯,我全都明白。”吴铭很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你找了个空子,便逃出来了,之后便遇到了我们。不过,你那脸打扮的可真是,嘿嘿,是接客还是吓鬼呀!”   “没办法,吓到你了吧!”洪月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看了看吴铭,有些不忿地说道:“你倒过得挺滋润的,有女佣,还收了个清秀的小丫头,你老婆呢?”   “大姐,不过因为自己吃了亏,就看别人也不顺眼。”吴铭收起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过些日子,你的脚也好了,就回北平吧,在外面躲着总不是个事儿。”   “我才不回去呢!”洪月摆着双手,急道:“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跳进火坑吗?”   “那你有什么打算。”吴铭扬了扬下巴。   “先让我在你这住着。”洪月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等到亲事黄了,我再回去,怎么样?”   “那得多长时间呀?”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老爹会担心死的。”   “没关系,我写封信,让他别担心,只要他把亲事退了,并保证以后听我的,我就回去。”   吴铭眨了眨眼睛,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把洪月推出门去,他又做不到。   “虽然你这里房子小了些,女仆长得恐怖了些,不过我不嫌弃。”洪月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等我走的时候,饭费宿费十倍给你。”   “有钱就了不起呀!”吴铭走过去,用扇子敲了下她的脑袋,“先穿我的鞋,我扶你回屋休息,有事明天再说,我看你是把米饭都吃进脑袋里了,撑糊涂了你。”      第056章 乱世佳人      吴铭的杂货店里正好有一个伙计要回老家,韩寒的到来补上了这个缺,于是他便成了只有一个手下的经理。他们找人又把杂货店重新收拾了一下,给韩寒单独隔出了两个单间,到了晚上,这里便是他的天下了。   连着几天晚上,吴铭和韩寒都大胜而归,“秋园”、“伊文泰”、“惠尔登”、“荣生”等赌场走了个遍,两个人也不贪心,羸个一、两万便拍屁股走人,即使这样,现在两个人也有了将近二十万的钱财。把韩寒高兴得够呛,消停两天,便浑身发痒,乐此不疲地催促着吴铭上这家,上那家。   而住在吴铭这里的洪月受过打击后,变得老实起来,起码在养脚伤的日子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而且和小丫环秋香处得相当不错。   “今晚还去赌呀?”洪月看吴铭吃过晚饭便换了衣服,有些担忧地问道:“钱,你要多少是多呀?”   “我可不是那种假清高的人。”吴铭摇了摇头,“俗话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趁着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诀窍,再不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那才是傻子呢!再说我羸的是赌场的不义之财,也算是做善事了。”   “小心一些。”洪月叮嘱道:“开赌场的都有后台,都养了不少护台的打手。”   “小羸,小羸。”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又没赢得他们倾家荡产,犯不着和我过不去。”   “带我去看看呗?”洪月笑着说道。   吴铭马上摇头道:“不行,你老实呆着,哪也不准去。让你留在我这里,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了,可别再给我惹麻烦。”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兆丰总会,吴铭和韩寒在店铺会合,简单地打扮了一下,又来到了这个赌场。吴铭很喜欢这个比其它赌场品味高、环境好的地方,这里是会员制,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掷千金眼都不眨,多羸点也不显眼。   “今天多羸点,我想歇几天。”吴铭低声说道,身后是托着筹码盘的韩寒。   “十万。”韩寒狠狠点了点头,“挣套小房子。”   吴铭微微一笑,找了个没人的台子坐了下来。他发现玩这种老式游戏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这种层次比较高的大赌场。   “是个女的耶。”韩寒低头在吴铭的耳旁说了一句。   “心软了?”吴铭斜了他一眼。   “嘿嘿。”韩寒坏笑了一声,“把她内裤都羸来才算你能耐。”   “很难。”吴铭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因为她好象没穿呀!哈哈哈哈。”   女荷官似乎见惯了赌场中赌客们的嘴脸,看着吴铭和韩寒在低声说话,还淫笑着,只是略微皱了皱眉,摆弄了几下骰子,有些不屑地举手示意道:“可以开始吗?两位先生。”   吴铭正襟危坐,稳定了下情绪,点了点头。   女荷官开始摇骰。   骰盅内“蝉鸣”滋滋,仿佛在向吴铭打暗号。根据掌握的经验,吴铭听出此刻正在摩擦玻璃底垫的骰子,均为三、五、六几个大点数,按听大买小的原理,他心里默数,这一铺买“小”必赚无疑。   女荷官将骰盅静置于台前,示意吴铭下注。   吴铭右手按定1000元筹码,推到“小”的图案上。准备先来个开门红,讨个吉利。   女荷官揭盅,大声报出骰子点数:“双六单二,十四点大!”   吴铭稍稍愣了一下,旁边韩寒用惊讶的目光瞅着他,他没有转头,抿了抿嘴角,点上一棵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示意女荷官继续。   每次的下注额减少为50元,一铺接一铺地揭盅,吴铭竟没有一次听准,连输了十把。   韩寒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将目光瞅向吴铭,可吴铭却不理不睬,将烟头按在烟灰缸中,再次示意女荷官开始。   吴铭虽然不知道骰盅或骰子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但只要有规律,就还是自己能羸,押得相反不就得了。   他听“大”买“大”,听“小”买“小”,竟然连下重注,一气赢了六把。   韩寒松了一口气,竟然冲着有些纳闷的女荷官吹了声口哨。   这声口哨倒是提醒了吴铭,不能太锋芒毕露了,于是他又开始玩弄起以前的把戏,细水长流,钝刀子割肉。   不远处的椅子响了一下,吴铭侧头瞟了一眼,一个身穿黑色衣裙,束玫瑰红腰带的年轻女人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看她的目光有些忧郁,仿佛正在想什么事情。   虽然还隔着两张椅子,吴铭还是很希望这个赌台上就自己一个人才好,略想了一下,他伸手一弹,一枚百元筹码啪啪啪在台子上撞了几下,正好停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他的意思是让这个象是舞女的女人得到赏钱,能够离开这里。   女荷官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黑衣女人盯着面前的筹码,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笑了,抬头冲吴铭感激地点了点头。   吴铭也礼貌地笑了笑,转头示意女荷官继续开始,却没见到黑衣女人冲着有些惊呆了的女荷官使了个眼色。   黑衣女人并没有走,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吴铭开赌。吴铭有些无可奈何,看来是钱给少了。   不大一会儿,吴铭总共赢了能有五、六万,他再一次下了重注,押在“大”上,一只纤纤小手伸了过来,把一百块筹码也押在了“大”上。吴铭转头瞅了瞅,黑衣女人轻轻呷着酒,眼睛在看着女荷官。   五、六把过后,吴铭有些头大,这个黑衣女人仿佛看透了他的把戏,每注必押,不管吴铭是羸是输,她却是始终在羸。   吴铭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眼角瞟了黑衣女人一下,她正盯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始终不与吴铭接触。   吴铭伸手下了轻注,黑衣女人故技重施,押得与吴铭相反,开盅,吴铭胜。   黑衣女人抿了抿嘴,摆弄着桌上的筹码。   吴铭再押,黑衣女人跟上,又输了。   几把过后,黑衣女人输光了,她淡淡的笑了笑,站起身,若无其事般地走了。   吴铭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捣乱的赶跑了,这下可要大杀八方,抓紧时间羸个够。   羸,羸,羸,女荷官看着吴铭面前不断增长的筹码,不由得用日语低声嘀咕了一句。   吴铭的耳朵何其好使,他妈的,日本人,老子让你输得光屁股。   全押上,韩寒对吴铭突然的大手笔有些纳闷,女荷官手按在盅盖上,犹豫了一下。   “开呀!”吴铭冷冷地说道。   “买定离手又试开。双一、二,四开小——啊!”女荷官惊呼了一声。   女荷官再次摇骰,这次她摇得很快,时间很长。   吴铭再次全押,分别押在“小”和“一点”、“二点”上。   揭盅,女荷官的汗下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吴铭已经把眼前的女荷官当成了万恶的日本鬼子,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快意非常。他听着骰子的声音,再次笃定地全部押上。   女荷官几乎要晕倒了,结结巴巴地报着骰子数。   “老大,要低调,低调。”韩寒忍不住了,紧贴着吴铭的耳朵劝诫道,粘在脸上的胡子弄得吴铭很痒。   “不玩了。”吴铭嘿嘿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顺便挥开了韩寒的毛脸。站在吴铭身后的赌场总管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赌场总管跑回了内库,不大一会儿,只见他两手伸直,各托着两条扎成长方形的银纸出来。   “先生赌术精湛,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赌场总管将银纸递到吴铭面前,“这里是一百万,请先生查收。”   “一百万?”吴铭轻轻摇了摇头,“我好象没羸那么多吧?”   “交个朋友吗!”赌场总管谄笑着说道:“这里还有我们老板娘王吉女士送给先生的一张黄金会员卡,舞厅、休息室、餐厅都会对您免费开放,她欢迎先生常来光顾。”他的话里面没有提到赌场,意思也就很明确了。   “老板娘?王吉?”吴铭疑惑地问道:“我不认识她呀?”   “我听说过。”韩寒的毛脸又凑了过来。   当年上海的交际名媛如唐瑛、陆小曼、周叔苹等都出身名门世家,但也有少数人并非名门出身而成为社交界名花的,这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当时被多家小报称为“乱世佳人”的“黑猫”王吉。   “黑猫”这外号具有双重含义。其一是由于王吉在嫁人之前曾在上海有名的黑猫舞厅中当过伴舞女郎,不仅擅于伴跳华尔兹和探戈,还能表演西班牙舞和吉普赛舞蹈,常常获得满场喝彩;其二是她常年穿黑色衣裙或旗袍,束玫瑰红腰带或辫带。   王吉可称是多才多艺,她能操英、法、日三国语言,又会书画,是当时有名画家符铁年的入室弟子;她还善于演唱京剧、昆曲,曾与梅兰芳合演过《游园惊梦》,饰演春香。   王吉的丈夫潘三省原是上海滩上一个有名的赌徒。上海沦陷之后,当了名小汉奸,又攀附上了原任日本陆军少佐的浪人佐佐木康五郎和汪伪政权的沪西警察局长潘达,获得特许在白利南路(今长宁路)上开出了沪西越界筑路地区的第一家赌场,并且在接踵开张的“秋园”、“伊文泰”、“惠尔登”、“荣生”等数十家赌场中都参加股份,于是骤然间成为巨商。   兆丰总会中的一应事务都由“老板娘”王吉打理,王吉经常穿着长及脚背的黑色旗袍,在各张赌台之间穿梭来往招呼赌客,遇到相熟的朋友有时会在身旁坐下谈笑会儿。   “这么说,我刚才赏了一百块钱筹码的就是她了?”吴铭询问般地转头问女荷官。   女荷官咧了咧嘴算是肯定了吴铭的猜测。   “前面的舞厅刚刚挖到了‘百乐门’的红舞女任黛黛,那真是艳光四射,谈吐不凡,连日本人都来捧她的场,尤其是日本宪兵大队长杉原,嘿嘿……”赌场主管开始介绍别的地方的好处,他真是不希望吴铭再来他这里搅和了。   “我们老板娘还用高薪从礼查饭店中挖来了一个专做法国菜的高级厨师,那西菜的味道很不错的,有些会员就是专冲着吃西菜而来我们总会的。”赌场主管夸完舞厅,又开始夸餐厅,反正就是想让吴铭尽快转移目标。   “还有后面楼上的休息室,洗浴、吸烟,还有专门训练的装烟女郎伺候着,那可都是干净的姑娘,在单间里,您是可以自由自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嘿嘿……”赌场主管脸上的淫笑有让吴铭狠狠揍上几拳的冲动。   “得了。”吴铭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赌场主管的介绍,“这是王吉的意思,还是你的想法。”   赌场主管立刻苦着脸,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您是不知道,我们这给老板打工的其实很辛苦,别看我穿得人模狗样的,可随时都会被老板一脚踢回家去,可怜我一家老小,全靠我……”   “闭嘴,闭嘴。”吴铭差点抓狂,“你继续人模狗样吧,我看到你就头晕,以后不来了,不来了。”      第057章 玉殒香消      “生气了,大哥。”韩寒小心翼翼地跟在吴铭身后,“要不要回去想个法子,整整这个汉奸开的赌窝,还有那个汉奸舞女。”   吴铭的脚步只是顿了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下,廉耻并不廉价,很多人是维持不起的。”   “那以后还来这里吗?”韩寒问道。   “来,以后到舞厅去玩。”吴铭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见识一下艳光四射的红舞女。”   韩寒会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吴铭又把目光转移到日本人身上了,来捧任黛黛场的日本人要倒霉了。   1939年夏,汪精卫到上海后开展了所谓“和平运动”,他的卖国投敌的活动,受到上海舆论界的一致谴责。重庆方面也再次对潜伏在上海的军统人员发布命令,要求他们更加努力地行动起来,打击汉奸卖国贼,破坏汪精卫发起的“和平运动”。   汪伪76号为了保证“和平运动”的进行,丁默邨与李士群派人打砸了骂得最凶的《大美晚报》,希望杀一儆百。《大美晚报》虽受此一场打击,事后也觉得不过如此,于是在报上骂得比原来还要凶。76号于是把对付报馆的办法,改为对人。先后派人暗杀了编附刊的编辑朱惺公和《大美晚报》经理李骏英与总编辑张似旭。   而军统方面针锋相对,不仅连砍了两个汉奸的脑袋,而且同时在四个舞场外投掷炸弹、抛撒警告舞友的传单。   舞友们:你们有人跳狐步,有人跳华尔兹,却为什么不上前线杀敌?你们畅饮白兰地、威士忌,却为什么不给军队捐点钱,购买更多的军火杀敌?   舞友们:你们身上散发着被奴役者的腐气,清除这种腐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你们自己的热血献给整个民族,你们寻欢作乐,我们将送上薄礼炸弹,为你们增添欢娱。   上海孤岛在各方的拼杀和血腥事件层出不穷的状况下,再次吸引了中外人群的眼球。   汉口路扬子江饭店,红舞女任黛黛就住在这里。   侦察到任黛黛的住处后,吴铭和韩寒便化装在此也开了间房,轮流在这里监视,希望能干掉日本宪兵大队长杉原这条大鱼。   当吴铭再一次来到饭店的房间时,韩寒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门边向外窥探。吴铭有些感叹,通讯真是不方便呀,要是有手机,哪怕是“大砖头子”也行呀!   “咱们不在这里等了。”吴铭笑着说道:“观察了几天,那个杉原太谨慎了,每次都是派车把任黛黛接到别处,自己根本不来这个地方,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也好。”韩寒点了点头,“舞厅不好下手,咱们就在路上干,我去弄炸药怎么样?”   “弄吧!”吴铭刚说完,突然伸手示意韩寒噤声,将耳朵紧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听着。   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走了过去,吴铭突然听到一句压得极低的日语,“干完后把刀留下,警告重庆方面。”   “什么意思?”吴铭皱起了眉头,轻轻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影影绰绰看见三个汉子正在敲任黛黛所住的房间。   房门一开,一个汉子猛然闯了进去,传来半声被打断的低声惊呼,另两个人也鱼贯而入,走在最后面的家面从腰里抽出一柄刀,倭刀。   “日本人?警告重庆?”吴铭模模糊糊猜到了一些情况,冲着韩寒一招手,“拿家伙,准备动手,你一个我两个。”说完,转身推门就向外走。   韩寒抽出匕首,袖在衣筒里,有些迷糊。   走到房门前,后面不远处的房间走出了人,吴铭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暴力,用身子挡住门,用工具拔动了门锁,咔吧一声,锁被打开,屋里传来了一声喝问,“什么人?”   “是我。”吴铭转头冲韩寒使了个眼色,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将里面过来堵门的汉子撞了个踉跄。   晚了,屋内的其他两个日本人,一个捂着任黛黛的嘴巴,另一个已经将倭刀插入了她的胸膛。   吴铭也不说话,抖手飞出两枚钢针,飞身跳了过去,身后的韩寒反手一带房门,手持匕首恶狠狠地向刚站稳当的日本人扑了过去。   手持倭刀的家伙,来不及拔刀,已经被钢针击中的太阳穴,身子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家伙的肩膀上中了钢针,痛得闷哼一声,松开了任黛黛,伸手去腰间掏枪。   吴铭在空中一个鞭腿,狠狠踢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头脑“轰”的一声,眼前发黑,身体晃动着,随着一声碎鸡蛋的声音,下身又传来一阵剧痛,他翻了翻白眼,一头栽了下去。   那边韩寒也结束了战斗,匕首从日本人的胸膛拔了出来,擦干净,持刀立在门口。   任黛黛仰脸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粉色旗袍,嘴角溢出一溜鲜血。   吴铭轻轻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望着任黛黛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正插在胸口的那把倭刀,无声地叹了口气。   “钢针?”任黛黛看着吴铭的脸,用低低的声音说道:“百,百乐门,杀林,林之江的高手?”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想扶起她的身子,又无奈地放弃了,轻轻托起她头,让她能够舒服一些。   任黛黛竟然轻轻笑了笑,脸上是凄然的美丽,“可惜,杉原没来,要不,我就死也无憾了。”   “你,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吴铭轻声问道,将耳朵凑近了她的嘴巴。   任黛黛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眼神有些涣散,“告诉,我,弟弟,我不是,不是汉奸舞女,他叫任宝川,住在……,谢谢你。”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      第058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汉口路扬子江饭店发生特大凶案,现场凶腥异常,当红舞女任黛黛安祥地躺在床上,象熟睡了一般,旁边的桌子上祭着三颗人头和一柄倭刀,疑为……   吴铭摇了摇头,又拿起一份报纸,看了两眼,随手又扔到了一旁。   “妈的,人都死了还有的人在张嘴臭骂,他们又干了什么?口口声声骂别人是汉奸。”吴铭大骂道。   韩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嘴两张皮,不知道实情也怪不得人家胡乱猜测。”   吴铭瞪了他一眼,呼呼扇着扇子,“你查得怎么样了?任黛黛到底是哪个组织的?”   “应该是C.C(中统)的外围人员,目标是杉原。”韩寒挠了挠脑袋,回答道。   “一群混帐。”吴铭刷地合起扇子,使劲敲着扶手,“拿人命开玩笑,一个外围人员,没经过严格的训练,就让她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美人儿计,当是拍电影呢?干你老妈全家铲的。”   韩寒咧了咧嘴,附和道:“是呀,是有些草率了。”   “草率?”吴铭又敲了两下,把破扇子甩到一旁,“不负责任,连承认的胆子都没有,为什么不给人家正名,任由别人向她身上泼脏水,让她死都不安心,干你老妈全家铲。”   韩寒满脸苦笑,缩在椅子上不出声。   “嗨,你不是当过记者吗?”吴铭指着韩寒,“去,多写几封匿名信,邮到报社,把事情真相说清楚。”   “这样好吗?”韩寒摸着下巴,“要是万一C.C害怕,不敢承认怎么办?”   吴铭翻着眼睛想了想,一拍大腿,“你傻呀,非得把她归到C.C去,你胡编一个抗日团体的名字,威风点的,反正只要把任黛黛归到忍辱负重的抗日义士里去就行了呗。”   “这倒不错。”韩塞点头赞同道:“既给她正了名,又能干扰日本人的视线。”   “那就这么办吧!”吴铭站起身,“我去地窖里摆弄摆弄炸弹,这件事情是因为杉原那个老鬼子引起,我们总要给死者一个交待,让她了无遗憾才是。”   天色晚了,吴铭带着一些东西,领着韩寒回到了家里,准备吃过晚饭后多做几个定时引爆器。   三个人围坐在桌旁,吃着张嫂做出的可口饭菜,闲聊着,吴铭心情不是特别好,只是随口敷衍着,埋头吃饭。   洪月可能是想活跃下气氛,放下筷子,笑着说道:“今天的报纸看了吗?那个汉奸舞女的案子,可是猜的五花八门,什么思路都有啊!”   吴铭皱起了眉头,不悦地放下了饭碗,韩寒则冲着洪月连打眼色。   “有些事情并不是象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吴铭阴着脸说话了,“说她是汉奸,她除了陪日本人跳舞,和杉原关系甚密以外,谁又能举出几个她是怎么样出卖国家、祸害百姓的例子来。为了生活所迫,做些违心的事情,对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来说,本无可厚非,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连饭都吃不上,饿着肚子,也就没有说三道四的心情了。”   洪月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低声说道:“我知道了,大哥。”   吴铭哼了一声,三两下扒完饭,转身上了楼。   韩寒苦笑了一下,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发着呆的洪月说道:“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快吃饭吧,明天找大哥赔个不是,这件事情估计明天便会有定论了。”   洪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吃不下,一会儿你和我聊聊好吗?”   “唔,唔。”韩寒嘴里塞着饭,胡乱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儿,韩寒吃饱喝足,秋香把桌子收拾干净,端上来两杯茶。   洪月勉强笑了笑,“秋香,你下去吧,我不叫你,你先不用过来。”   “说吧,想聊什么?”韩寒瞅了瞅楼上的灯光,轻轻点了点桌子。   “王大哥为什么那么生气?我说错什么了吗?”洪月苦着脸问道。   “这件事情,呆会再说。”韩寒挠了挠脑袋,“我想先好好教导教导你,省得你以后再惹大哥生气。”   洪月感激地点了点头。   “大哥这个人呢,有点像三国里的关云长,傲上而不凌下,对社会底层的那些老百姓真的很好,你也看到了,张嫂和秋香那真是好福气,碰上了大哥这样的主家。”韩寒轻轻呷了口茶水,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千万不能因为你的出身,便瞧不起这些人,这样很容易让大哥反感。”   “我没有啊!”洪月直喊冤。   “还没有,你刚才嘴里说汉奸舞女,且不说这汉奸两个字,你刚才的神情,明显就是瞧不起舞女。”韩寒教训道:“大哥刚才说的话你仔细回味一下,可以想出来很多东西的。”   洪月皱着眉头苦思了片刻,喃喃地说道:“难道他嫌弃我,说我除了有个好家世,连舞女都不如。”   “嘿嘿。”韩寒干笑了两声,“那些舞女是为了生活,你呢,生下来吃穿不愁,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这么想也没什么错。”   “洪家与大哥的恩恩怨怨我也知道一些,大哥这次能把你留下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韩寒继续说道:“让知道自己底细的人留下来,你想想是个什么概念,你不做出点让大哥满意并且放心的事情,他会转变对洪家的看法吗?这对你也是很不利的事情。”   洪月黯然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解释,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呢,你和我说说那个任黛黛的事情吧!”      第059章 爆炸烧烤      第二天,上海的几家报纸突然登出了一个叫“抗日铁血团”的郑重声明,该声明首先将任黛黛归入自己的团体,并且说明她生前的任务就是忍辱负重,伺机刺杀杉原,不幸为日本人所觉察,遭到了毒手。“抗日铁血团”得到消息赶去,只击杀了三名日本特务,并且砍下他们的狗头祭奠这位抗日英雄云云,并号召广大民众,全力抗争,显示炎黄子孙英勇不屈的精神,与不共戴天的日本侵略者战斗到底……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声明一下子产生了极大的轰动效应,那些原来对任黛黛这个汉奸舞女百般轻视、骂不绝口的所谓爱国人士在短暂的失声后,马上对任黛黛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什么“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忍辱负重的奇女子”……溢美之辞,各种光环毫不吝啬地加到了任黛黛的头上,连到殡仪馆里瞻仰遗容的人都一下子增加了无数。   日本方面故意轻描淡写地否认饭店内死的三个人并不是什么日本特务,努力将此案渲染成争风吃醋的桃色事件。三名特务被人杀死在饭店内,连脑袋都割了下去,怎么说也是对日方的一次沉重打击,这么丢人的事情当然不能承认。   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吴铭仔细地将制作好的一个定时爆炸和一个用电池引爆的装置装入了小箱子,可惜做不了遥控起爆,他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大哥,下来吃饭了。”外面洪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到楼下,韩寒和洪月已经等了一会儿,韩寒这个家伙现在是得寸进尺,杂货店离这里不远,他时常厚着脸皮来蹭饭,吴铭倒也没有办法。   “吃饭吧!”吴铭淡淡地摆了摆手,洪月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亲自给吴铭盛饭。   韩寒冲着秋香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站在那里伺候,秋香知趣地退了出去。   “大哥,信我昨晚发出去了,今天报社便能收到,估计下午有不少报社就要出号外了。”韩寒笑着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端起碗开始吃饭。   洪月端起碗又放下,犹豫再三,怯怯地说道:“大哥,对不起,我昨晚说的话不对,不应该污辱任黛黛,她是一个英雄。”   吴铭细细咀嚼着,慢慢地抬起头,说道:“出身不同,有些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我们要学会尊重别人,不要人云亦云,你不用奔泊劳作,为了一口饱饭而奋斗,当然不会理解他们的苦痛。要说汉奸,嘿嘿,洪家和日本人做生意,算不算呢?”   洪月的头使劲低着,半晌才抬起来,“大哥您说得对,洪家赚的钱确实不光彩,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根本也没有资格笑话别人,我知道错了。”   “吃饭吧!”吴铭用筷子点了点桌子,“明白了就好,一个弱女子,能够顶着骂名,做出生入死的大事,确实值得我们钦佩。”   “嗯。”洪月点头答应道:“让我帮您做点事情吧,相信我,以后我不会再花洪家的一分脏钱。”   吴铭抿了抿嘴角,说道:“要不,你去店里帮忙吧,小韩,找个理由把那个伙计打发了,记得多算点工钱。”   “要不要我交投名状?”洪月瞪着眼睛问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干,又怕您不相信我。”   吴铭笑了起来,“投名状?呵呵,当然是要交的,你先干好你的工作,等有机会就告诉你。”   “我想去殡仪馆。”洪月低声说道:“去瞻仰一下任小姐。”   吴铭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乘着报纸上还没登出来那则声明。”   杉原这个老色鬼,在派人杀了任黛黛后,又迷上了“米高梅”舞厅的当红舞女吴可可,经常在晚上坐着保险汽车带着三个保镖去捧场。   吴铭和韩寒经过几天的跟踪,确定了杉原行走的路线和晚上大概的时间,刺杀行动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这天晚上,负责在“米高梅”门口盯梢的吴铭急匆匆赶回了杂货店。   “快收拾东西。”吴铭冲着店内的韩寒和洪月说道:“我在‘米高梅’看到杉原的汽车了,今晚正好行动。”   “交通工具呢?”韩寒问道:“我去家里骑上三轮车吧!”   “不用了。”吴铭摆着手,“我偷了辆小汽车,就停在外面,咱们就坐它了。”   洪月有些紧张,手足无措不知该干些什么。   “拿着这个。”吴铭将一个手电筒塞进了她的手里,“按照计划,发出信号就行,你不会这么没用吧?”   洪月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投名状吗,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误事的。”   路灯昏暗,天上也没有星月,远处树木和建筑物的黑影动也不动,象怪物摆着姿势。   洪月坐在停靠在街角的汽车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她的眼睛都酸了。   两道雪亮的灯柱突然从远处射了过来,她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再次瞪大了眼睛,手里紧紧握着手电筒。   “有信号了。”躲在垃圾堆后面的韩寒突然低声说道。   “行动。”吴铭一声令下,两个人飞快地冲上了街道,将破衣服包裹的炸药包放到了一个小洼坑里,迅速地放着电线,刚刚藏好身形,杉原的保险汽车拐过了街角,雪亮的灯光扫了过去。   吴铭默默地注视着开过来小汽车,手紧紧地捏着两股电线。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猛然间向街道四周蔓延,保险汽车被爆炸的气浪推上了天空,翻滚着转了几个圈后又“哗啦”一声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吴铭和韩寒抓起事先准备好的汽油瓶,点着后猛地掷了过去。   “呼,呼,呼。”几团火焰在保险车上猛然升腾起来,一下子将整个汽车包了进去。   火光映照下,两个人撒腿便跑,影子拖得老长,随即从街角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轰”,保险汽车的发动机受不了炽热的烧烤,爆炸了。      第060章 自杀背心      吴铭开着车,熟练地在事先探好的小巷里拐了几圈,上了大道,进入了公共租界。   洪月呼地吐出了一口大气,竟然笑了起来,对吴铭说道:“你是不是特喜欢拿火烧人玩呀?我记得那次在树林子里,你把那个鬼子也是烧得一塌糊涂。”   “火能净化罪恶的灵魂。”吴铭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我觉得最适合给这帮畜牧用了。可惜,炸药好象是多了些,车里的鬼子估计摔不死也都晕得人事不省,不能尝到这烈火焚身的极度快感,真的是很遗憾哪!”   洪月咧了咧嘴,说道:“鬼哭狼嚎的,太难听了。只是我没想到杀个人也不是很难哪,保险汽车也不好使。”   “大哥说得好,只要用心,只在他在外面晃悠,就肯定有机会,除非把人藏进保险柜子里才算有那么点安全。”韩寒头也不抬地说道。   “呵呵,美国总统知道不?”吴铭轻轻一笑,“那么个大人物,保护够严密的吧,你们算算被刺杀了几位了。”   洪月扳着指头数了数,“三个了吧,林肯、加菲尔德、麦金莱。”   韩寒将起爆器和电线都装进了箱子里,抬头说道:“这下子日本人可要吃哑巴亏了,那里是他们强行从租界手中接收的越界筑路区,治安是由日本宪兵负责。”   吴铭点了点头,“你俩在前面下车,把东西藏好,小韩你送洪月回家,我把车扔了就回去!”   日本宪兵大队长杉原的被杀极大的震憾了大上海,人们很自然地将此事与任黛黛的死联系到了一起,认为这是“抗日铁血团”在为任黛黛报仇而实施的血腥报复。多家报纸都刊登了此事,并进行了自以为有理有据的分析判断。认为这个“抗日铁血团”手段狠辣,是一个潜力巨大的新崛起的恐怖组织,将对日本人构成极大的威胁。   日本人的梅机关和汪伪76号则是大吃一惊,如此娴熟地运用了炸药、燃烧瓶,如此干净利索地干掉了在保险汽车中的杉原等人,将他们烧成了惨不忍睹的叫化鸡,都说明杀人者是极为训练有素的高手。但是据他们掌握的资料,对“抗日铁血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对手实在是知之甚少。   于是,日伪特工组织一面加强工作,以期能捕捉到关于“抗日铁血团”的线索;一面在报纸上开展舆论攻势,期待更多意志不坚的叛徒来为他们效力。   “……中国今天与日本之战已无希望。英国政府从中国撤走军队一事表明,他们已认清了中国的真正形势,美国驻沪海军更是无力采取行动,或做对中国人民有益的事情。与我们合作吧!共建中国的和平,结束血腥的战争。还在进行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的敌对行动的家伙,我们敦促你们一星期内向极司菲尔路76号报到,你们将受到热烈的欢迎。假如你们仍然执迷不悟,等待你们的将是刺刀和子弹……”   吴铭摇了摇头,轻蔑地将报纸扔给了韩寒。   “色厉内荏,黔驴技穷。”韩寒咧嘴笑了笑,将报纸拍在了桌子上,“76号难道就剩下空喊吓唬人了,真是有些可笑。”   “不是空喊吧?”吴铭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付象《申报》这样缺少防护的地方,他们不是也能扔颗手榴弹吗!”   “东施效颦。”韩寒不屑地撇了撇嘴,“咱们是不是再搞一次行动,震慑一下这些日本走狗。”   吴铭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本来是想在别的地方再搞一次爆炸,现在76号既然叫板,那咱们就炸他们吧!”   “怎么炸?”韩寒立刻来了精神,“靠不进去呀,外围那么多狗腿子。”   “我是这么想的。”吴铭摸着下巴,边说边在屋内慢慢走着,“这个炸弹由76号的人自己带进去,前提是得找一个胆子够小的、容易吓唬的家伙……”   “这样也行?”韩寒翻着眼睛瞅着天棚,想了一会儿,“好象听起来是可行的,就是难度有点大。”   “我也只是一个想法,咱们再仔细商量商量吗!再说那个定时爆炸装置我还要改进一下,用闹钟声音太大,不如改进成腐蚀性的。还有那个爆炸背心,也需要改改。”吴铭坐下来,轻轻揉着太阳穴,思考起来。   张北生,南通人,抗战前是国民党的南通县长,与76号的警卫大队长吴世宝是小同乡。抗战后,他在家乡丢了官,钻营了一个时期钻不出名堂来,于是在1939年底辗转来到上海。   不知他从哪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藉此就去找吴世宝,向76号密报了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的主任委员马元放与委员掌牧民、石顺渊的行踪,由此搭上了76号的关系。被李士群聘为76号特工总部的顾问。李士群表面上装做保护张,叫他搬到华邨去住,实际上对他这种惯于出卖人者,亦不敢深信,所以等于软禁。   张北生本想立了个大功,能飞黄腾达起来,没想到却得到了这种待遇,挂着个顾问的虚衔被人不闻不问,心情很是郁闷,经常甩开那两个心不在焉监视的人,独自跑到旁边的小酒馆里喝闷酒。   这天晚上,他又喝得酒气熏天,晃晃荡荡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吴铭坐在三轮车上,轻轻踏下了车板,韩寒会意地蹬了起来,跟上了这个倒霉蛋。   张北生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他抬头看见了远处一所洋房顶上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射出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绿焰刺激了他的眼睛,妈的,老子早晚也要有洋房,有汽车,你李士群不相信我,下次我找丁默邨,我就不信没有出头之日。   一辆三轮车擦着张北生的身旁停了下来,吴铭跳下车,二话不说,狠狠的两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呜”,张北生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剧痛难当,刚吃进去的食物和酒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吴铭皱着眉头,一脚两脚狠狠地踹了下去,张北生趴在地上痛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的五官全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双手不断的发抖,满身满脸都是污垢,已经被打晕了。   吴铭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进了旁边黑乎乎的弄堂里。韩寒骑着车,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吴铭用脚踩着张北生的脸,用力地碾压着,冷冷地说道:“想死还是想活。”   张北生强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呜呜”的叫着。   “王八蛋。”吴铭边骂边一脚踢在张北生的嘴巴上,鲜血和着牙齿顺着嘴流了出来。   “饶命啊!大爷!”张北生酒已经醒了大半,费力地爬起来磕头,吴铭下手很有分寸,让他疼得说话都费劲,偏偏脑袋还很清醒。   “把这封信送到76号去,这是我们‘抗日铁血团’下的战书。”吴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张北生。   “一定,一定送到。”张北生满脸是血,吐字不清地保证道。   吴铭又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臭死了,把衣服脱了,穿上这个。”   “我穿,我穿。”张北生爬起来,脱掉了脏衣服,穿上了吴铭递上来的象是马甲的东西。   吴铭咔咔两声,把马甲上的锁头锁上,阴森的目光死死盯着张北生,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丸药,命令道:“吃下去。”   张北生犹豫了一下,韩寒在旁边哼了一声,晃了晃手枪,他一咬牙,张嘴吞了下去。   吴铭冷冷地用皮带扎上了张北生的嘴,说道:“这毒药三十分钟起效,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跑步到76号送信,然后守在警卫室的电话跟前,十五分钟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你解药在哪,如果你不在那里,哼哼,还不快滚。”   张北生愣愣地听着吴铭的威胁,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直到吴铭又是狠狠的一脚踢过去,才如梦初醒,像被砍了一刀的野狗一样飞奔而去。   “快走。”吴铭跳上车,吩咐道。      第061章 袭击      “就这么完了?”洪月听完韩寒的讲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韩寒蹬车出了一身汗,正在啃着切好的西瓜,唔唔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漏洞太多,不完美。”洪月摇着头,“万一那个姓赵的半路上突然想通了先去医院怎么办?万一他觉察到穿着件炸药和碎钉子的背心,先找人把锁砸开怎么办?万一……”   “没有那么多万一。”吴铭换了身衣服,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这其实就是赌一把,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吴铭坐了下来,解释道。   “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吴铭继续说道:“想靠近76号那太困难了,而且据我观察和判断,那个赵北生虽然利欲熏心,却是个极为怕死的家伙。我先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再让他穿上背心,最后又逼他吞了毒药,又用言语刺激威胁他。这一连串的精神打击下,他无暇判断那件背心是什么东西,心里只记得毒药的事情,所以我猜想他有很大的可能一路狂奔到76号。”   “那个毒药是假的?”洪月疑惑地问道。   “是真的。”韩寒扔掉瓜皮,点了点头,“即使出了意外,不炸死他,也能毒死他,再说我和大哥都化了装,在晚上他看不清楚,这就更加保险。”   “心理暗示?”洪月思索着说道:“重点说毒药,让他忽略穿上的背心。”   “不错,你猜想得对。”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能知道敌人在想什么,想干什么?整他们还不像玩儿似的。再说,这次行动不求杀敌多少,主要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只要赵北生在76号附近爆炸成功,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还有一个用闹钟做的定时炸弹。”韩寒冲洪月笑着扬了扬下巴,“大哥明天领你去虹口的‘小东京’电影院,美吧,能看电影了。”   “真的?”洪月兴奋地望着吴铭。   “别听他瞎说。”吴铭很深沉地摆了摆手,“明天白天我先去踩踩点,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给小日本来一下。”   76号正中的那座大楼,大家叫它高洋房,是76号的主要建筑物。走上石阶迎面便是穿堂与楼梯,东首是会客室。它的后面为交际室。会客室的楼上,是丁默邨的寝室兼办公室。丁默邨非常怕死,他并不睡在这个房间里的床上,真正的卧室,却是这个房间里的浴室,因为这浴室的四周,都装有防弹钢板,要睡的时候,便锁上房门与浴间的门,在浴盆上安上一张棕绷,即可安心入睡。这样万一出了事,还有最后一道防线,这个汉奸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轰!”一声不太响的爆炸声突然传来,正在办公的丁默邨象一只受惊的兔子,嗖的一声窜进浴室,咔嚓一声锁上门锁。   不大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几个人来到了房门外,开始呼唤着丁默邨,并且不停地敲着门。   好半天,丁默邨意识到没有危险了,才走出浴室,打开了房门。   “丁主任,不好了。”新任警卫大队长马啸天脸色惶急,不待丁默邨提问,便开口说道:“刚才赵北生急急忙忙地跑来,手里还拿着封信,说是‘抗日铁血团’下的战书。”   “然后呢?”丁默邨皱着眉头,问道。   “天色将晚,门口的兄弟们便拦住了他,把信送到了我那里。”马啸天继续说道:“可是那个赵北生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急吼吼地非要到里面的警卫室接什么电话,在大厅里和兄弟们争执起来。然后,他突然爆炸,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兄弟……”   “他爆炸?”丁默邨瞪大了眼睛,“是拉响手榴弹还是炸药包?”   “都不是呀!”马啸天跺了跺脚,“好几个兄弟在那里,他要有所举动,早就制住他了,真的是他自己突然爆炸了。”   “带我去看看。”丁默邨转身就向外走,他要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沪西的极司非而路,是英、美帝国主义凭借它的兵舰大炮,在原来的公共租界(即英租界)区域以外,强行筑起来的一条马路,大家都叫它越界筑路。由于门外是越界筑路,不能派人警卫,所以在76号的大厅里,经常站了一排弓上弦,刀出鞘,荷枪实弹的喽啰,来担任警戒。   此时的大厅里一片狼藉,血肉横飞,吴铭做的爆炸背心里炸药虽然只有三斤多,可是却掺了很多钢珠铁屑,爆炸起来,杀伤力惊人。   当时紧围着赵广生的警卫基本上没有幸免,被密集的钢珠铁屑打成了筛子,就连后面的人也有不少被击中,正哎哟哎哟的叫唤。   驻76号的几个日本宪兵正在涩谷准尉的带领下,仔细检查着现场。   “丁桑。”见丁默邨等人赶了过来,涩谷摇着头说道:“赵广生的是个叛徒,他的良心大大的坏了,背着炸弹的干活。”   “背着炸弹?”丁默邨低头看了看血淋淋的现场,可怜的赵广生已经支离破碎,唯一保存完好的竟然是他的脑袋。   “丁主任。”一个受伤的警卫捂着满是血迹的脸,说道:“赵广生这个王八蛋,他没背炸弹,否则兄弟们早就把他按住了。”   “那是怎么回事?”丁默邨皱着眉头问道:“没背炸弹怎么会突然爆炸的?”   “是,是他穿着的背心。”那个受伤的警卫说道:“厚厚的,还带着锁头,兄弟们只是觉得奇怪,也没太当回事,就是那玩艺突然爆炸,害了兄弟们。”   丁默邨蹲下身子,捏起了一块粘着鲜血的破布,那是一种非常结实的,类似于帆布的东西,哪有用这种布做衣服的,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把爆炸专家找来,勘察现场。”丁默邨站起身,命令道:“再在这里砌一堵厚墙,以后来人先搜身,再让进去。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太丢人了。”最后,他几乎是咆哮着喊道。      第062章 女杀手养成计划      丁默邨本来是以陈立夫为首的调查统计局第三处处长,后来调查统计局一分为二,形成军统和中统两个系统。戴笠地位上升,成为军统首脑;徐恩曾继续经营中统;丁默邨则被架空,仅挂了个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的闲职,郁郁不得志之下,被昔日的老部下李士群招走,投入了汪精卫的阵营。   丁默邨投敌全然从人事斗争落败,意志不遂作为出发点,怨而成恨,转而投敌,纯属一种怨妇式的报复,而置家国于不顾,民族观念抛诸脑后。   可怕的是,这样的投敌潮,不是丁氏一个人而是一大批人,不是民国那一特殊时期而是明末等前朝从来就大规模上演过的。   为了抑制降日潮流,震慑亲日分子,鼓舞抗日斗志,潜伏在“孤岛”中的军统、中统机关,则奉命对有代表性的汉奸,采取暗杀、狙击等手段加以制裁。   丁默邨作为汪伪特工总部的主任,已经上了黑名单,执行刺杀行动的是一位上海名媛,使用的是吴铭所不齿的美人儿计。因为丁默邨极善防身,高度防备到杯弓蛇影的地步,像他这样的人既然选择了铤而走险的生涯,便会料到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吴铭依然在我行我素地进行着自己的行动,虹口“小东京”电影院被他制造的定时炸弹所袭击,提包炸弹炸死炸伤了近二十名日本人,以至于报纸上惊呼,恐怖行动升级了,炸弹取代了手枪,爆炸声压过了枪声。   随后,重庆发来了在76号的内线报告,赵广生的自杀式袭击基本成功,炸死炸伤76号警卫多人,使得76号颜面扫地,刻意隐瞒了此事。   76号想隐瞒,戴老板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亲重庆的报纸以《舍生取义,重创汉奸》为标题,详细披露了这件事情的内幕,把赵广生归为了抗日斗士,说他忍辱负重,假意投敌,抓住机会,以殉身为代价,炸死炸伤76号内的汉奸多人,此种不惧牺牲的勇武精神将鼓舞国人的抗日斗志云云。   此文一出,各方都皆目瞪口呆,那个时候的自杀式袭击还不是主流,大家也很少听说或见到。多数情况下,都是被追得走投无路,或事败被抓时,才会采取这一极端举动。被吴铭这么一搞,自杀式袭击倒成了很铁血、很刺激、很时尚、很爱国的一项活动。连一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都知道在被欺负得狠了的时候,放出狠话:侬个瘪三,再逼阿拉,阿拉就背个炸弹轰侬全家。   而日本人则深刻意识到此件事情的危害性,试想一下,如果有更多的中国人采取类似的自杀行动,别说是炸弹,就是一人一把水果刀,也足以将上海的日本人全部杀光。进入虹口的几座桥梁盘查变得非常严格,日本宪兵如临大敌,在街道上来回巡视,检查着一切可疑的人和物。   汪伪76号则闷不作声,在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查,出入制度也变得异常严格。谁敢保证会不会再有一个赵广生,再来这么一下子,互相不信任的情绪在76号内蔓延。   “鸡飞狗跳。”吴铭笑着将报纸扔到洪月面前,“只是让那个赵广生得了个大便宜,竟然成了抗日英雄。”   “都死了,你还嫉妒呀!”洪月拿起报纸随便看了一眼,“搞这么一下子,倒把日本人紧张得够呛。”   “能不紧张吗?”吴铭淡淡地说道:“不用多了,一万人里出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就够日本人头痛的了。”   “可惜,真的没有那么多慷慨取义的中国人。”洪月轻轻叹了口气,“宁肯被窝窝囊囊的杀死,也鲜有挺身反抗,决死一击的。”   “嘿嘿。”吴铭无奈地笑了笑,用扇子敲打着桌子,“休息时间到了,起来继续练。”   洪月二话不说,站起身,走到练功架旁,开始练腿功。   “要准,要有爆发力。”吴铭在一旁边看,边悠闲地指点着,“用脚尖,发力于一点。”   洪月点了点头,嗨,一脚将摆好的瓶子踢碎。   “虽然有进步,还得要继续努力。”吴铭勉强鼓励了洪月一句,“记住,是点,不是踢,等你什么时候能光把瓶口踢碎,瓶子还不倒,也就差不多了。”   洪月撇了撇嘴巴,“很难哪,要是把瓶子固定住就好了,虚虚浮浮的摆在那,不把它踢飞就不错了。”   吴铭摇了摇头,踢掉拖鞋,穿上皮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摆了摆手,“你摆瓶子,我踢给你看。”   “好啊!”洪月喜孜孜地摆了两个瓶子。   吴铭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下身体,突然起脚,一声脆响,瓶口被踢碎了。脚落地,旋身踢,又是一声脆响。   “速度,准确,力量。”吴铭指点着,“你在这三个方面都有欠缺,好好练吧,边练还得边琢磨,架子上挂着的东西就是让你练准确和力量的。”   洪月钦佩地点了点头,“我拼了命的练,可你答应给我特制的鞋子也得抓紧啊!”   “不光是鞋子,我还给你设计了好几样凶器呢!”吴铭苦笑着连连摇头,背着手边走边抱怨道:“我当个师傅容易吗?包吃包住,还得供应武器,再也没有比我惨的师傅了。”   洪月望着吴铭的背影,坏坏的一笑,嗨,哈,嘿,冲着一个沙袋开始了猛烈进攻。在吴铭的教导下,一个女杀手在慢慢的成长。      第063章 勇猛的“印度阿三”      1939年7月26日,美国总统罗斯福宣布,给予日本六个月的必要时间,以废除美日1911年签订的通商条约。中国人闻此消息,齐声吹呼。而日本人,尤其是东京的军国主义者,则将此事视作美国东亚政策的根本性转变,开始谋划针对美国的新的举措。   与此同时,公共租界中的美国当局开始变得强硬起来,对于日本损害租界自治权的举动开始倔强的阻止。   而随着伪警察倚仗日军将势力扩张到郊区,他们与工部局警务处在沪西越界筑路地区的冲突也相应激烈起来,双方的枪击事件不断发生。   “你觉不觉得这是一个趁乱取利的好机会。”吴铭叼着烟,指点着报纸上的新闻说道。   “什么意思?”韩寒拿着枚钢针,冲着木框比比划划。如果说洪月在吴铭的教导下,练习的是拳脚功夫和一击必杀的小技巧,而韩寒唯独对吴铭甩飞针情有独钟,一有时间便自己练习。   “帮着工部局的巡捕,杀76号的人呀!”吴铭说道:“乱战吗,越乱越好。”   “怎么杀?”韩寒抬头问道:“穿上巡捕的衣服?”   “可以呀!”吴铭点了点头,“带上枪,今晚就去,凭我和你的枪法,可不会像报纸上写的那样,一阵激烈无比的枪战,竟然死伤不了几个,全是浪费子弹,真让人笑掉大牙。”   “你就坏吧!”韩寒站起身,“我回店里准备准备,晚上在那里会合吧!”   太阳下了地平线,软风一阵一阵吹上人面,怪痒痒的。苏州河的浊水幻成了金绿色,向西流去,黄浦的夕潮已经涨上来了,将各色船只浮得高高的。暮蔼挟着薄雾笼罩了外白渡桥的高耸钢架,电车驶过时,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时时爆发出几朵碧绿的火花。   “印度阿三?”吴铭指着前面的两印籍巡捕,微微皱了皱眉,“算了,就他俩吧!”   “左边的归我,你来右边的。”韩寒晃了晃脖子,咔巴咔巴响了两扬,“英国人的狗,不是好东西,对日军卑躬屈膝,抓了不少抗日人士。”   “我手可黑着呢!”吴铭淡淡一笑,“左边的归我,看起来他的衣服对我比较合适。”   夜晚九点左右,两个戴着包头的印籍巡捕来到了76号东首康家桥口安乐坊附近的一家杂货店旁边。这里是76号的外围望风哨,有几个小特务在此值守。   “晚上行动方便多了。”韩寒低声介绍道:“白天这附近76号设有各式各样的零星摊贩,作为外围岗哨。”   “先端了这里。”吴铭边说,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作为望风哨的杂货店当然要昼夜营业,此时铺子里有两个小特务在值守,见两个印籍巡捕走了过来,在柜台底下握住了手枪,戒备地注视着吴铭和韩寒。   “刚才这里有抢劫案发生,你们看到嫌疑人了吗?”吴铭沉声问道。   “搞错了吧?”一个小特务摇着头,“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把手举起来。”吴铭身后的韩寒突然掏出手枪,对着两个小特务,“我们要搜查。”   “搜查?”一个特务故意大声反问道:“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76号的。”   “喊那么大声,里面看来还有人喽!”吴铭笑嘻嘻地说道:“那就一起去死吧!”他的脸色一变,拔出手枪就打。   “呯、呯”两声枪响,两个小特务栽倒在地,杂货店里面一阵胡乱喊叫,有人打着枪想要冲出来,吴铭连续开枪,死死的压住了里面的特务。   韩寒趁机从怀里掏出个燃烧瓶,点着瓶口的布条,一扬手,扔进了杂货店。呼,一团火焰腾空而起,迅速在木制的杂货店里烧了起来。   两个人边开枪压制,边迅速地各自跑到了旁边隐蔽的地方。   枪声和火光惊动了再向里面的76号布置的岗哨和特务,他们迅速地赶过来增援。   “呯、呯”,按照计划,韩寒首先从藏身之地探出头来,向着特务们开枪射击。   众特务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呜嗷乱叫着向韩寒开枪。   吴铭隐在暗处,冷笑着端起了自己的消音驳壳枪,开始狙杀这些乌合之众。沉闷的“卟、卟”声被清脆的枪声和人们的喊叫声所掩盖,一具具尸体颓然倒地。   76号招募的小特务多是上海滩的地痦流氓,仓促进行了下训练,平常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又是地头蛇,消息灵通,再加上有日本人撑腰,才成了气候。那些有能力的中特务、大特务则多是从中统、军统叛变过去的专业特工,当然不可能冲锋陷阵。   在吴铭眼里,这帮家伙不过是些有公开身分的土匪而已,技战术能力差劲之极,似乎对于巷战根本就不会。   “有人打黑枪!”在莫名其妙倒下了第七个人的时候,终于有个特务发现不对劲了。   这个时候,附近巡捕房的华籍、印籍巡捕也赶了过来,拎着枪,吹着警笛。   吴铭收起驳壳枪和消音器,拔出了印籍巡捕的左轮手枪,跳出来,大喊道:“增援,增援,开枪打呀!”边喊,边向76号的特务射击。韩寒在另一边也跳出来一起捣乱。   众特务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见到一个印籍巡捕跳出来向他们射击,又见到跑过来的不少巡捕,立刻不分青红皂白,把吴铭和巡捕当成了一伙,拔枪便射。   刚跑过来的巡捕见到特务们开枪,而有两个印籍巡捕已经先于他们与暴徒交火,也不甘示弱,开枪还击。   好一场乱战,76号特务们本来就死伤了不少,人数少于赶来的巡捕,再加上吴铭和韩寒勇猛精准的射击,被打得节节败退,又丢下了好几具尸体。      第064章 被耍了还是轻的      眼看着特务们退入了极司菲尔路76号,巡捕房也不敢造次,赶忙退了回来,待要寻找刚才那两位首先与76号特务交火,并且表现得勇猛无比的“印度阿三”同僚时,却找不到这两位的身影了,不禁面面相觑。   现在介绍一下76号内人员的打扮,丁默邨与李士群,当然还是西装革履,可是警卫人员,却与在大西路或忆定盘路时,有所不同。在忆定盘路95弄时,做警卫的人很多,而且都是吴世宝手下的小流氓,穿的还是原来敞开了胸襟的黑衫裤,头上歪戴了帽子,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有时在手掌里还不停地盘转着两个铁蛋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在这95弄里穿来穿去。一些不知就里而又老于上海世道的人,总以为这里面不是有个秘密的赌台,便是一个花会听洞。   等搬到了76号,这批家伙,除死了的警卫大队长吴世宝外,都给他们在外面罩上了一套草绿色的制服,头上给他们换上了一顶没有帽徽的军帽,小流氓一下变为大丘八了。由于76号大门外就是越界筑路,这批家伙穿了制服站不出去,只好在大门里面装装“威风”。   “脱衣服,抄家伙,出去跟他们干。”新任警卫大队长马啸天挥着手枪,咆哮着,“把机关枪也端上。”   “慢着。”闻讯赶来的特工部副主任李士群喝止了他,“把情况弄清楚再说。”   “你跟李主任把事情讲清楚。”马啸天气鼓鼓的坐了下来,冲着身旁的人喝道:“都准备好,一会儿就冲出去干他娘的。”   “主任,事情,是,是这样的。”杂货店里唯一的幸存者勉强爬了起来,活脱脱一个灶王爷,衣服烧得七零八落,头发早烧没了,浑身上下有大片大片的烧伤痕迹。   “这两个印度阿三下手太狠了,又是枪打,又是火烧。”幸存者眼泪都下来,也不知是难过还是疼的,“五个兄弟就剩下我一个。”   “然后,这两个家伙就对赶来的弟兄们下了黑手,他们枪法很准,动作很快。”旁边一个肩膀受伤的特务咬牙切齿地补充道:“我亲眼看见吴老四倒在地上,那个印度阿三冲上来补了一枪。”   “是啊,是啊!”又有一个特务余悸未消地说道:“那两个印度阿三凶悍得很,后面来的那些巡捕弟兄们倒真不放在眼里。”   “哦!”李士群阴下了脸,“这么说,你们这一大帮人是被两个印度阿三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也,也不是。”小特务见李士群面色不善,赶紧解释道:“要不是后来巡捕房的人到了,咱们一定能抓住这两个印度阿三。”   “主任。”一个特务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巡捕房打来电话,说刚才冲突中有两个印籍巡捕被我们抓获,要我们保证这两个印度阿三的生命安全,具体事宜可以好好商量。”   李士群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特务,吓得这个家伙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李士群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坐了下来。   “主任,让我领人去操了巡捕房,给兄弟们报仇。”马啸天气吼吼地站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们连印度阿三的毛也没有啊!”   “闭嘴。”李士群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骂道:“你猪脑子啊,我们被人耍了,你知不知道?”   “被,被人耍了?”马啸天被骂愣了,喃喃地问道。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白吃干饭的混蛋。”李士群又转身对着一群小特务骂道:“就该让那两个高手把你们全杀光,留着你们除了给76号丢脸还有个屁用。”   “高手?”马啸天疑惑地问道:“难道那两个印度阿三是假的?”   “你还不算笨到家。”李士群白了他一眼,“巡捕房恐怕也发现事情不对劲,否则也不会把那两个印度阿三推到咱们身上。”   “现在还不是与租界工部局彻底翻脸的时候。”李士群摆摆手,打断了马啸天想说话的举动,“那两个人就等着渔人得利呢!咱们千万不能中计,再说日本人现在还不能公然与西方列强敌对,租界里咱们也就不能和工部局警务处弄得太僵。”   “你们该治伤治伤,先忍一下。”李士群对着小特务们安慰道:“每人先发一笔钱,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些日子要加强戒备,我要动用所有力量查出来是谁在与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对。”   “很痛快吧?”洪月跟着吴铭走进了屋里,有些不满地说道。   吴铭淡淡的笑了笑,将身上的枪支装备藏好,坐在椅子上,接过洪月递上来的毛巾,冲她点了点头。   “术业有专攻,这次大杀大砍的行动不适合你。”喝了口水,吴铭解释道:“先把功夫练好,以后机会多的是。”   “真的?”洪月有些不相信,“你又有什么坏点子了?”   “怎么是坏点子。”吴铭翻了翻眼睛,“是一条妙计,给76号来个釜底抽薪,断了它的根。”   “说说。”洪月很感兴趣地问道:“我给你参谋参谋。”   “嘿嘿。”吴铭得意的一笑,“这也是刚刚得到的启发,你知道76号的特务除了那几个降兵叛将,大多数都是那些青红帮的混混儿和地痞流氓。如果针对这些小特务采取行动,我想会很容易,他们总要露面吧,总得回家吧,又没有保镖和保险车。”   “你想把这些小特务都吓跑?”洪月瞪大了眼睛,“没人给76号跑腿卖命,就剩下一些光杆司令。”   “孺子可教也。”吴铭翘起二郎腿,刷地一声打开的扇子,很潇洒很臭屁的样子。      第065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孺子可教也!”军统局长戴笠一拍手里的电报,高声说道。   “这招是够毒的。”长着圆圆脸的郑介民那两只长长的耳朵又开始抖动了起来,“从小喽啰下手,倒也不失为一个搞垮76号的办法。”   “让内线在五天内尽力搞出一份为76号办事人的名单,最好连做饭的也不要漏掉。”戴笠恶狠狠地说道:“请杜先生帮忙,查清楚他们的住址和家里情况,我倒要看看丁默邨、李士群这两个王八蛋成了孤家寡人的时候,也怎么跟我斗。”   “再让上海的报纸登一条消息,威胁劝告,限那些小喽啰五天内滚出76号,否则就让他们吃子弹。”戴笠继续说道。   “命令在上海的各行动组暂停活动,准备来一次狠的,干掉这些小喽啰估计不会太困难吧?”戴笠边想边交待着。   “没有问题。”郑介民肯定地点了点头,“杀那些大人物,比较麻烦,对付这些76号刚招进来的流氓混混儿,咱们可是太专业了。”   “那就好。”戴笠很高兴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开口问道:“中统那边不是有一个刺杀丁默邨的行动计划吗?现在咱们了解了多少?”   “只知道个大概。”郑介民有些遗憾地说道:“利用丁默邨好色的特点,中统准备用美人计来诱杀他。”   戴笠沉思了片刻,“多用点心思,把这个计划搞清楚,咱们也不是要争功,就是怕互相撞车而已。”   吴铭领着洪月走出了贫民窟,虽然里面的气味着实让洪月受不了,但怕吴铭不高兴,强忍着没有捂鼻子,装作闷热的样子,掏出手帕使劲扇着风。   吴铭有些好笑的瞟了洪月一眼,说道:“这味确实很难闻,你也不用那么怕我,我连香臭还是能分得清的。表面上装,心里却是另一回事,我不喜欢。”   洪月“呼”的长出了一口气,立刻用手帕捂着鼻子,连声说道:“真臭,好臭啊!”   “走吧!”吴铭伸手叫了辆三轮车,“咱们到人市去找任宝川,出来一趟,总得见着一面才好啊!”   两个人来到人市已经是九点多了,这个时候正是人市交易最热闹的时候。   “给刘老爷拉私车,活路有搞头,哪个来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大声说着,吴铭和洪月询声走了过去,听任宝川的街坊说,他也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以拉车为生,而且脾气倔强,老是得罪人,原来还能租车干活,现在连租车的钱都没有了。   随着管家的声音,几个汉子应声跨出行列。   管家笑道:“只要一个哇!哪个是熟手?”   这一下子就只剩下两个汉子还站在那里,管家目光灼灼,象选牲口似的围着汉子仔细打量了一通,用拳头敲敲他们的胸脯,伸手捏捏他们的臂膀,点了点头,好象还算满意。   “来”,管家手一挥,“跑个趟趟儿来看看!”   “让开!看‘溜溜马’罗!”旁边的好事者代为清道,把街中间吆喝出一样巷子,嘻嘻哈哈地向两个汉子打趣。   一个年轻些的汉子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没动。另一个汉子脸红了红,咬咬牙,挽起裤腿,吸口气,甩开手脚,沿着街心跑了起来……   “宝川。”看着管家雇好人走了,一个年岁稍大的汉子走出来拍了拍刚才年轻人的肩膀,“你功夫好,可就是太倔了,不改改,谁来用你。”   年轻人叹了口气,“我就是拉不下脸儿,让他们象挑牲口似的摆弄。”   “脸面重要还是肚皮重要。”吴铭在旁冷笑道:“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到这里还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蠢蛋。”   “你……”任宝川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瞪着吴铭,虽然吴铭说的新名词他有些不懂,但还是听明白了大概意思。   “先坐那好好想想自己是来干嘛的?”吴铭满不在乎的摇着扇子,“你不跑两下,谁知道你的功夫怎么样啊?傻子才会雇你呢?你要知道,你是来当车夫,不是当大爷的。”   “先生说得对,说得对。”年岁稍大的汉子赶忙拉住了任宝川,警告道:“别惹事儿,你的脾气是得改改了。咱就是穷人,为了口饭活着。”   任宝川长出了口气,瞪了吴铭一眼,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不服气?”吴铭将扇子在手心里拍得啪啪作响,“起来跑个趟趟儿,要真有功夫,我就雇你,工钱给刚才那位加五成。”   任宝川瞪大眼睛瞅着吴铭,气得直喘粗气,吴铭则用挑衅的目光盯着任宝川,“怎么?原来不过是个软脚蟹呀,一跑就露底儿啦!”   哼,任宝川愤然站了起来,挥着手喊道:“闪开,闪开,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软脚蟹。”   跑了两趟,任宝川涨红着脸望着吴铭,横眉冷对。   “还算可以吧!”吴铭脸上淡淡的表情,“你姓什么?叫什么?”   “他姓任,叫任宝川。”旁边的汉子赶紧介绍道。   “我雇你了,这是预付的工钱,你明天到XX街XX号来干活吧!”说着,从兜里掏出点钱,递给了任宝川。   “快拿着呀!”年岁大的汉子赶忙接了过来,塞进任宝川的衣兜里,“这位先生多豪爽,旁边的太太也面善,你走狗屎运了,还不赶紧谢谢先生和太太。”      第066章 乱战      “看见没,要不是任黛黛的关系,我才懒得答理他。”刚走出人市,吴铭就不由得批评道。   “有点个性也是不错的。”洪月有些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怎么看他不顺眼呢?”   “个性?他那也叫个性?”吴铭有些不屑说道:“说得好听点叫倔强,说得难听那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没饿透他。”   “再说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吴铭竖起了一根手指,“我不需要太显眼的人在身边,这两天先让他蹬车接送你到杂货店,如果他还是这个臭样子,就给点钱打发他走。”   “那任黛黛临终时的嘱托?”洪月皱着眉头问道。   “那算什么嘱托?”吴铭摇着头,“我们在报纸上已经算给她正了名声,任宝川应该也知道了吧?如果他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在他面前随意谈论一下,让他知道也就是了。”   军统在发出限期警告之后,意味着从原来专杀巨奸大恶到小虾米的转变,从遏制降日潮流,震慑亲日分子,鼓舞抗日斗志,到要从根本上瓦解击倒76号这个对手。   同时,远在香港的杜月笙也依靠自己的影响力,对上海的青红帮发出了呼吁,不要为日本人做事,不要去当汉奸,国难当头之际,卖国求荣者,人人得而诛之。   76号能够发展壮大,在短时间内便能对军统、中统构成威胁,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原因。首先是抗日战争初期战局不利,使得一些意志不坚、投机取巧的军统、中统人员相继叛变投敌,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带倒一组,一组带倒一片,凭空给76号增加了很多技术骨干,使得丁、李在初期所制定的用军统打倒军统的计划大获成功。然后便是76号处于主场作战之利,能得到日本宪队的支援,行事比军统方便很多。最后的一点便是自杜月笙离沪赴港之后,上海的青红帮失去了他的影响力之后,在张啸林等流氓头子的鼓动下,大批青红帮弟子加入了76号,有了这些地头蛇的帮助,使得76号的耳目众多并且实力大为增加。   然而有一利便有一弊,算起来这些流氓倒是76号最弱的一环,没经过太多的专业训练,又太招摇,这帮家伙又多是上海本地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有名单在手,再在杜月笙的徒子徒孙帮助下,对他们下手很是容易。   76号一开始并没有将军统发在报纸上的警告放在眼里,况且他们也没有能力对所有人实施保护,毕竟这里是特工机关,不是军营,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倒是安全,可特工的工作还怎么干呢?   七天后,准备充分的军统各行动组对各自的目标开始了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一夜之间连杀十余名为76号效力的小流氓小混混儿。   同时,杜月笙的管家万墨林也组织起“恒社”的势力,刀砍斧剁,威逼利诱,也开始了对76号的釜底抽薪之战。   “马上请张啸林回沪。”李士群皱着眉头,吩咐手下的特务,“这是一场大混战,军统既然请出了杜月笙,但他毕竟不在上海,张啸林不是早就想取而代之吗?该是他出力的时候了。”   “主任,你看呢?”李士群发号完司令,转头礼貌性的问着丁默邨。   “士群说得很有道理,就这么办吧!”丁默邨暗自冷笑一声,你根本就不把我这个正主任放在眼里,想把我踢出76号,你好一手遮天,好,我先躲一躲,看你怎么应付这个局面。等你焦头烂额了,我再回来收拾残局,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避暑圣地莫干山的张家别墅内,张啸林挠着头发,看着桌子上杜月笙的电报,很是苦恼。   “怎么办?”张啸林将椅子上靠了靠,拍了拍脑门。   “风口浪尖,先生要谨慎哪!”管家在旁轻轻摇了摇头。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张啸林不知道从哪听来两句诗,黯然道:“季云卿,陆连奎,俞叶封都完蛋了,上海滩现在是龙潭虎穴,太危险了。日本宪兵队长杉原坐着保险汽车都被烧成了焦炭,那帮人下手是越来越狠了。”   “很快就会有人来请先生出山了。”管家皱着眉头,“没有您坐阵,他们不是军统与杜先生联盟的对手。”   “妈特个逼的,就算要我去平事,可总得给好处吧!”张啸林冷笑道:“上回对日本人说我要拿个省主席干干,那龟孙子说不好办,现在老子还不稀罕了呢!”   “76号还真出不出这么大的价钱。”管家笑着说道:“先生不如就让他们斗去,如果他们不行了,咱们再出山也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你说得对。”张啸林赞成地点了点头,“现在刚开打,傻子才去做出头鸟,我看高鑫宝那个家伙就要够呛,不自量力,要给人杀鸡儆猴了。”   “哼,吴世宝都死无全尸,他还不知道厉害。”管家冷笑道:“仗着是吴世宝的先生,我看他是被那个扫帚星佘爱珍说动了心,想趁机扩大势力,与您在上海滩平起平坐呢!”   “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啦!”张啸林嘲笑道:“想爬得高,就要有抗摔的骨头,我看他是好梦难成,性命不保啊,哈哈哈哈。”   “呵呵,先生说得对极了。”管家笑着附和道:“我这就去门口告诉保镖,先生偶感风寒,谢绝见客,让他们在上海滩先闹腾吧!”   “还有,让咱们的人先老实老实,别碍了他们的路。”张啸林吩咐道:“保存实力,哪边也不怕。”      第067章 虚惊一场与四大流氓      上海著名流氓小八股之一的高鑫宝,以抢土(鸦片)、运土、贩土起家,在麦特赫司脱路开了一家丽都舞厅,自任经理,居然出入汽车、居住洋房,摆出一副阔佬派头。上海沦陷以后,高鑫宝更抖了起来,因为沪西歹土76号的警卫大队长吴世宝曾替他开过汽车,还向高磕过响头,拜高做了“先生”(吴原拜青帮荣炳根为“老头子”,按青帮规矩,拜过老头子的不能再拜别人,否则便属“欺师天祖”,有犯帮规,为众所唾弃。但拜“先生”不在此列,因为拜“先生”不算正式进帮。)所以高与吴,不仅是主仆,且属“师生”之谊。现在高的“学生”在上海吃香了,高自然更吃得开了。那时沪西歹土赌台林立,高通过吴世宝,搭上了李士群的关系,除在沪西的几家大赌台投资充任股东外,还在丽都舞厅楼上也开了一间半公开的小型赌台。倒也“生意兴隆,财源茂盛”,比它公开的舞厅还要赚钱。   高鑫宝的利益与76号休戚相关,吴世宝一死,这个老流氓本来就有些担心,现在76号受到了损害,李士群一联系,他便自然要出力,以保持与76号的亲密关系。凭着他在公共租界里的恶势力,竟然不自量力的想帮76号,为虎作伥。   这天,接到报警电话的巡捕房巡捕在一个外国巡官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丽都舞厅,随后又有报社的记者赶到了这里,巡捕们首先进行了人员疏散,经过细致的检查,在舞厅里和赌场里找到了两个发出嘀哒响声的小箱子。   虽然经过拆除,发现箱子里只是装了两只小闹钟,虚惊一场。但此事经报纸一宣传,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高鑫宝是得罪人了,这次只是警告,下次估计就该玩真的了。由此,丽都舞厅和赌场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两只小闹钟,威力很大啊!”洪月笑着将报纸递给了吴铭,“这么一下子,看谁还敢去那里跳舞赌钱?”   “高鑫宝要是识趣,就此打住,还能保住一条命。”吴铭说道:“要是真老糊涂了,咱们也只好送他到阴间去报到。”   “76号这下子恐怕要元气大伤了,不知道他们还能挺到什么时候?”洪月若有所思地说道。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吴铭摇头道:“汉奸是杀不尽也杀不完的,即便把丁默邨、李士群之流都干掉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又会长出一茬来。”   “遏制一下投降的势头也好。”洪月低头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为了利益,或者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们总有自己的理由,我哥也是一样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吴铭淡淡地问道:“回家当大小姐不好吗?别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那你是为了什么?”洪月笑着反问道:“也别和我说那些忧国忧民的鬼话啊!”   “赚钱。”吴铭随口答道,停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全面,又补充道:“顺便找点事情干,不让自己过于空虚和失落。”   “钱你已经够多的了,这点不是理由。”洪月反驳道:“至于后一个理由,我听不明白。”   “别说你不明白,到现在我有时还在问自己,这是不是做梦呢!”吴铭苦笑着说道。   “让我打你一顿,看疼不疼。”洪月晃了晃小拳头。   “不管用。”吴铭摇着头,“我都经常掐自己,再说你那点劲儿,给我挠痒痒还差不多。”   “对了,你给家里写信了吗?”吴铭随口岔开了话题。   “写了。”洪月点了点头,又撇了撇嘴,“放心好了,我没留地址,找不到我的。”   “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傻。”吴铭笑着说道:“那边如果退了亲,怎么通知你呀?”   洪月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登报纸啊。”吴铭很鄙视洪月的智商,“你再写一封信,告诉他们如果退了亲,而且以后不再逼你,就派人在上海的某某报纸上刊登启事,你不就可以回家了吗?真是笨死了。”   “先别说我笨。”洪月翻了翻眼睛,“你赶紧给我找个实践的机会,都答应多少遍了。”   “手上沾了血,可再也洗不掉了!”吴铭皱了皱眉,“你可得想好了。”   顾竹轩,名如茂,江苏盐城人。因家中排行老四,又名“顾四”。自小家境贫穷,为人佣耕。16岁到上海,先是做马路工,而后又在闸北区的“飞星车行”拉黄包车。因为肯吃苦,又俭朴,几年下来小有积蓄。后来车行德国老板回国,便将车行低价转给了为人仗义的顾四。   顾四做老板后没多久,认识了一位来自扬州的小寡妇王月花。一来二去,两人也就好上了。就像桂生姐之于黄金荣,每个成功的流氓背后,都有一个了不起的女人,顾竹轩也不例外。王月花虽是一名寡妇,但是,这个女人在死了前夫后,似乎霉运到了头,突然开始很“旺夫”。她不但让顾四懂得了做男人的乐趣,而且,还把前夫家带来的一笔不小的财产投给了顾四,替他经营,帮他规划人生。由此,顾竹轩的事业蒸蒸日上,很快就成为了闸北区的老大,手下门徒不计其数,上万名拉黄包车的,以及大量的苏北籍难民,无不以他为马首,人称“四爷”。   提起旧上海的流氓头子,大家首先想到的,往往是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而事实上,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顾竹轩的势力和威望并不比他们三个差。在没有开办“天蟾舞台”之前,这人纯粹就是一“丐帮帮主”,控制了上海最低端也是最广泛的流氓市场。成千上万名拉黄包车以及马路难民,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可以说,四爷的耳目遍布了上海的每个角落。要跟踪一个人,暗杀一个人易如反掌。   三四十年代,为了抢夺娱乐市场,顾竹轩和黄金荣火拼,黄金荣手下有很多人就是死在黄包车上的。经常是上了车,就被拉进一死胡同,然后车停了来,还没弄明白,就见车夫转过身来,面目狰狞,一声冷笑,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再看远处的路口,早已被其他黄包车封死。还有的,更是被直接拉进了苏州河黄浦江,神不觉鬼不知。   “大世界”的总经理唐嘉鹏,原先是顾竹轩的徒弟,后被黄金荣用“反间计”挖了过去,最后被四爷的人用枪直接打死在了店门口,据说凶手当时正好趴在大世界门口讨饭,见总经理出来了,便从身下掏了枪。当警察赶来的时候,现场已被大量的看热闹的黄包车所包围,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顾竹轩的同乡观念极强,对苏北人甚好,基本上有求必应。每到洪灾,他总要捐出大批钱财。上海陷落后,顾竹轩不但抵制日货,更不惜把“天蟾舞台”关掉,让它成为苏北民众的避难所。所以,在上海的近百万苏北人都认他。大量的苏北人投身上海,没别的理想,只是相信,只要有四爷在,生活就会有希望。由此,顾竹轩也就基本控制了上海的劳动力市场,或说“人贩市场”。   在真实的历史中,旧上海“三大”流氓,杜月笙是爱国的,跟国民党关系最为密切,他手下很多人都曾为军统服务过,最后客死香港。黄金荣即不抗日,也不卖国,保持中立,新中国成立后,被迫上街扫大街,在穷困潦倒中死去。张啸林最后做了汉奸,在家里被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掉,死的最惨。   顾竹轩和他们不一样,他不但爱国,而且,还和共产党关系密切。三十年代初,中共中央的总部就在“天蟾舞台”的隔壁,在抗战期间,包括抗战结束以后,顾竹轩帮共产党干过不少好事情,掩护地下党员,给新四军运输枪支弹药,购买药品,等等。上海解放后,新四军的人见到顾竹轩没有一个不是客客气气的。顾竹轩因此成为了少有的一个能善始善终的流氓头子。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有“三大流氓”的说法,而没有把顾竹轩列进去,称为“四大流氓”的缘故。共产党也不愿意,把一个曾给过他们帮助的人称呼为流氓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给别人,也是给自己。   此时,这位“四爷”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名帖发愣。   “四爷。”站在顾竹轩身旁的亲信轻声说道:“杜老板的人肯定是为了现在和76号火拼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您前两天拒绝了军统方面的拉拢,今天……”   顾竹轩抬起头,轻轻摇了摇手,“月笙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人还是见一下的好,当年要不是月笙哥为我策划撑腰,天赡舞台的官司是输定了,我也只好回苏北老家去吃山芋稀饭了。”   当年,工部局和永安公司勾结,强令天赡舞台拆迁,正是由于杜月笙的支持,顾竹轩请了两个洋人律师将官司打到了伦敦大理院,终于获胜,由此顾竹轩的名声一夜之间响彻上海。如今他还记着此事,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不大一会儿,吴铭一身长衫,手中拿着折扇,走进了顾竹轩的办公室。   “四爷,您好。”吴铭不卑不亢地抱拳拱手。   “不必客气。”顾竹轩一脸横肉,看着是一副凶样,不过表情还算和蔼,至少他自己认为是不错的。   吴铭点头称谢,坐了下来,将杜月笙给他的信物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月笙哥在那边可好?”顾竹轩示意上茶,关切地问道。   “杜先生在香港过得很好,就是忙得很。”吴铭笑着回答道。   “月笙哥就是这个样子,越忙越精神。”顾竹轩笑着说道:“当年月笙哥援手之恩,顾某始终记在心里,你是月笙哥的人,到了上海我自当照顾一二的。”   “不过,”顾竹轩话锋一转,“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日本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进了租界,我虽然不怕死,可也得为手下的弟兄们考虑,有些事情确实很让我为难哪!”   “四爷说得是。”让顾竹轩很意外,吴铭竟然点头赞同,“没了您这棵大树遮着,兄弟们是很不好搞的。”   顾竹轩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你来,有什么事情?”   “前两天四爷拒绝了军统。”吴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我自然不会再强人所难,这点请四爷放心。”   “那就好。”顾竹轩如释重负般的笑了起来,“我还真是怕驳了月笙哥的面子,日后不好见面哪!”   “四爷,恕我胆大,咱们开门见山吧!”吴铭将茶碗一放,正色说道:“虽然我不会勉强四爷的弟兄们直接对76号的人下手,不过,我请借您灵通的耳目一用……”   顾竹轩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你们有多少人?”顾竹轩的亲信插嘴道:“别失了风,把四爷给带进来。”   “就我一人。”吴铭傲然答道,伸手进嘴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子上。   顾竹轩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虽有必死之心,却不知道身手如何啊?”   “嗖”吴铭突然扬手,一枚钢针电射而出,将墙上的一只苍蝇死死地钉住。   “林之江?”顾竹轩的眼皮抖了抖,试探地说道。   吴铭轻轻一笑,凑近了顾竹轩,轻声说道:“还有吴世宝,老鬼子杉原。”   顾竹轩身子向后靠了靠,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望着吴铭。      第068章 对策与雨夜狙杀      “顾四爷还算给面子。”吴铭轻轻摇着折扇,“答应有限度地提供76号人员的一些情报,三天后到指定地点去取。”   “要是他能与军统全力合作就好了。”韩寒略有些遗憾,“凭他的徒子徒孙,一旦全力出手,简直是防不胜防。”   “强人所难不好。”吴铭摇了摇头,“事情闹得太大,顾四爷也怕惹火烧身哪!”   “也是这个道理。”韩寒点头赞同道:“我看顾四爷也是有试探的意思,等到咱们大获全胜,有限度的合作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要让他看到我们的实力。”   “你说得不错。”吴铭眯了眯眼睛,“据我想来,第一次的情报不会太有价值,无非是些小特务们的住址行踪之类,为了让顾四爷放心,这些人一个也不能活,到时候你联系重庆,让重庆方面下令,咱们一起出手,干个漂亮的让顾四爷看看。”   “丁默邨这个王八蛋,占着茅坑不拉屎。”76号里,李士群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早不有病,晚不有病,现在这个时候躲起来,想看老子的好戏呀!”   “黄金荣病了,张啸林病了,高鑫宝也被两个闹钟吓病了。妈的,现在上海流行瘟疫吗?一个个都他妈的当缩头乌龟。”   王天木、万里浪、马啸天等人脸色难看,他们对军统采取的这次行动缺乏准备,再加上本身76号在建立时的先天不足和急于求成,基础不牢固。招收的多是一些想趁机捞一笔的地痞流氓,这帮人胜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却经受不起考验,在逆境当中便各怀心思,根本没有忠诚和团结可言。   这边,戴笠的军统和杜月笙的恒社联手,频频对这些地痦流氓开展打杀,而这边的领军人物张啸林、高鑫宝等要么称病不出,要么噤若寒蝉,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和号召,76号的那些地痞流氓有些混乱,特别是家在本地,有亲朋故旧的,更是害怕得要死。全然失去了以往狐假虎威,横行霸道的气势。   李士群在办公室里对着心腹发泄了一通,余怒未息的坐了下来,拍了拍桌子,“说说吧,别跟个哑巴似的,现在这种情况如何对付啊?”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都停在王天木身上,他的官衔最大,当然应该由他先来发言。   王天木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咳嗽了一声,说道:“重庆方面和杜月笙联合起来,确实对我们构成了巨大的威胁,这釜底抽薪之计真毒啊!”   李士群皱了皱眉,不满地瞪了王天木一眼,耐着性喘了口粗气。   王天木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的那些手下多是黑道出来的,现在的关键是缺少领军人物,如果张大帅、高鑫宝等人登高一呼,不说能打败重庆和杜月笙,起码也是旗鼓相当。稳定军心是重点,我认为可以用高官厚禄来让张、高之流站出来。”   “张啸林倒是合适,可惜他胃口太大。”万里浪接口道:“一个粗胚,竟然说要弄个浙江省主席干干,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啸林要请,别的人也不能放过。”马啸天点了点头,“象高鑫宝之流,虽然说影响力号召力不如张啸林,但手下还是有不少人的,把这批人说动了,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可惜顾老四不肯助我们一臂之力。”王天木有些惋惜,“黄金荣虽然既不抗日又不肯出山当维持会长,但他对来访的日本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敢得罪他们。我看可以以他的名义邀请青红帮的头面人物,到时候咱们把话说明白了,软的用高官厚禄,硬的就用日本人来压迫他们。”   李士群点了点头,说道:“好,这件事情先这么定了,我亲自去一趟莫干山,争取把张大帅请出来,我再请卢英派些弟兄,先稳定住局面。”   卢英,是黄金荣的得意门徒,在抗战前夕担任上海市警察局侦缉队长,1937年12月5日,日伪成立上海市大道政府,物色卢英担任警察局长。   大雨象一片巨大的瀑布,遮天盖地的卷了过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闪电,时而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   徐铁珊领着四个手下,冒雨匆匆走在小胡同里,不远处就是他的家门。作为闸北比较有名的小流氓,加上又是麻皮金荣的门下,又加入了76号,平常可是横着膀子晃的,哪有这么悄无声息,和做贼似的。可他没有想到,同是闸北起家的顾竹轩早就看他不顺眼,借这次与吴铭的有限度合作,把他送进了头批黑名单。   一个打着伞的年轻女人迎面走来,女人的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个男人,这并没有引起徐铁珊等人的注意,一个手下竟轻佻地冲那女人吹了声口哨。徐铁珊淫笑一声,也没有制止。   年轻女人走到跟前,似乎有些害怕,紧贴着墙,想给这几个家伙让道。   咔,头上一个闪电,刹那间,走在前面的两个流氓看到那个不远处的男人伞下充满杀气的脸,还有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呯”,枪声和着轰隆隆的雷声,雷声不断,大雨滂沱,从徐铁珊等人的身后又冒出了一个身穿雨衣的家伙,举起了手中的掌心雷。狭窄的胡同内,前后夹击,枪枪必杀。   靠在墙边的年轻女人眼中寒光一闪,飞腿起脚,鞋尖上不知何时已经弹出了一截刀刃,深深刺进了一个家伙的前胸,收腿旋身,握着伞把的右手抽出了一把短剑,扎进了徐铁珊的咽喉,与此同时,一颗子弹在徐铁珊的脑门上绽开了灿烂的血花。   又一个闪,正在头上,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嘈杂声中,穿着雨衣的韩寒快步走了上来,冲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每个又补了一枪,拉了有点发呆的洪月一把,两个人一前一后紧随着吴铭走出了胡同,那里停着一辆三轮车。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异样的猖狂放肆,每块云都在畅快地倾泻着。      第069章 各方反应      洪月捋了下额头的湿发,望着大雨,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头一次杀人,难免有些异常的情绪。   吴铭悠然地向后靠了靠,说道:“头一次,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也算很不错了,不是让你杀一个吗?怎么改了主意。”   “我……”洪月难看地咧了咧嘴,好半天才咬了咬牙,故作轻松地说道:“原来杀人也是很轻松的呀!”   “呵呵。”吴铭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微闭上了眼睛,“大姐,别吹了,你刚才的动作有些变形了。”   “变形了又怎么样?”洪月嘴硬道:“不是照样干掉了吗?目的达到了就行呗。”   “对,你说得对。”吴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赶紧回家换衣服吧,大姐,你,你那旗袍开衩都开到腰上了。”说完,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啊?”洪月大吃一惊,低头一看,满脸飞红,有些气急败坏地责问道:“那你还坐在那边,存心不良。”   “我是好心替你挡着,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吴铭笑着解释道:“要不你坐这边,让外人看个够?”   “不理你了。”洪月用手臂遮掩着,猛踩踏板,催促道:“小韩子,快点骑,快点骑,再笑,我拿伞抽你。”   今晚,雷雨交加,并不只是吴铭等人单独在行动,按照顾四爷提供的地址,混着猛烈的雷声,骇人的闪电,杀人与被杀在各处上演。   这场大雨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悄然而停,云散开了,显现出蓝色的天空,如被拖开的帷幕越来越大,一块美丽的蔚蓝色的天空,明净而深远,展开在大地上。   顾竹轩吃过早饭,照例来到自己设在金蟾舞台的办公室。刚刚喝了一杯茶的工夫,一个亲信便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四爷。”亲信恭敬地行礼问好,掏出一张低递给了顾竹轩。   顾竹轩打开看了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严肃地用手指点了点,“这是听来的,还是已经确定的?”   “四爷,这都是兄弟们已经确定的事情。”亲信肯定地回答道:“这光是闸北这边的,别处的还没有回报呢!”   “是这样啊。”顾竹轩喃喃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手了,下手竟然如此狠辣。”   在亲信递过来的纸上,按照顾竹轩所提供的76号特务的信息,闸北区的基本都被消除,只有一个家伙昨天没回家而幸免于难。至于住在别的地方的,估计十有八九也是凶多吉少。   “如此狠辣,他是在显示实力和决心。”亲信思索着说道:“都是老江湖了,四爷您存心试探,他想必也是能看出来的。”   顾竹轩微微闭上眼睛,思考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按他说的办吧!”顾竹轩带着丝狡黠,“咱们只负责提供情报,让他们动手好了,事情做得干净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放心吧,四爷。”亲信自信地点了点头,问道:“咱们要不要浑水摸鱼,清理一些挡道的混蛋,反正现在有人顶缸。”   顾竹轩嘿嘿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先借他们的手,如果不行,咱们再亲自来,要干得不留痕迹,把事情都推到他们头上。”   黄金荣,绰号麻皮金荣,旧上海赫赫有名的青帮头子,流氓“三大亨”之首。尽管他从未拜过老头子、开过香堂,是个“空子”,他却凭借着势大力大而自称为“天字辈”青帮老大。当时,上海滩青帮最高辈分为“大”字辈。   这位黑社会的太上皇,自从过了六十岁大寿以后,便辞去法捕房华探督察长之职,退休闲居。他贪财又怕死,对各项社会活动,一概以年老体弱为名,谢绝不去。每日下午到逍遥池浴室洗澡,视为常课。他每年都要做一次生日,借祝寿为名,向门生和平素交往的人敲一记竹杠。   “这笔钱太烫手啊!”黄金荣虽然喜欢钱财,但还没老糊涂,他有些不舍地将支票拍到桌上,“退回去,就说我无功不受禄,受不起这大礼。”   仇万荣是黄金荣的徒弟,每年寿筵酒席都由他所开的“桃花宫”包办。他恭身道:“先生所说极是,现在外面杀得昏天黑地,76号焦头烂额,想借先生的名头,可是没安什么好心。”   “哼,要不是他们遇到困难,哪会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黄金荣突然怒火中烧,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吴世宝这个王八蛋,当初仗着76号的势,给我难堪,现在又想利用我,做梦。”   年初,高兰生在丽都花园摆宴做五十岁生日,黄金荣前往祝贺。同座者有公共租界捕房探长尚武、刘绍奎、汤坚等人。这时,吴世宝从外面进来,当着黄金荣的面,手指尚武、刘绍奎等人,指桑骂槐地说道:“这批瘪三,现在寿世已满,再与老子为难,穷爷一个个都要打死他们!”这件事,黄金荣可是一直恨在心里。   “报应。”仇万荣幸灾乐祸的笑着,“那个瘪三,不仅让人打碎了脑壳,连爪子都让人剁了一只,死无全尸啊!”   “万荣,你提前去给来祝寿的打个招呼,就说这件事我是两不相帮,徐铁珊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黄金荣思索着说道:“给日本人办事,是要臭名声的,以不变应万变才能行得万年船,别把自己的徒子徒孙推进阎王殿。”   “先生放心,这件事我去办。”仇万荣点头赞同道:“您老的寿筵,76号肯定派人参加,先打了招呼,到时候省得意见不一,大家再闹将起来。”      第070章 汽车炸弹      黄金荣的寿筵如期在“桃花宫”(后改名为大利春)举行,上海滩的黑白两道人物纷纷前来祝贺,桃花宫门前人头涌动,车辆来往不停。   吴铭坐在汽车里,抚摸着中正式步枪,面无表情。   上海特别行动队队长陈默坐在司机的位置,回过头笑着说道:“据可靠情报,76号的王天木和日本宪兵队准尉涩谷今天会来,而且保卫相当严密,没办法,又得麻烦您了。”   “第一目标呢,先打王天木,还是日本人?”吴铭头也不抬地问道。   “哪个好打打哪个。”陈默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最好是在进门前就干掉他们中的一个,这样他们想借这次机会来威胁利诱青帮头子就行不通了。”   “你们就不能弄把好枪吗?连个瞄准镜也没有。”吴铭不由得抱怨道。   陈默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起来,“上回您用得不是挺好吗?我们怕换了家伙您用不惯,再说,我们平常确实也不用步枪,要是机关枪倒有两挺……”   “算了。”吴铭随意地摆了摆手,“如果有可能,这把枪我一会儿带走,重新改装一下。”   “没问题。”陈默点了点头。   “炸弹呢?”吴铭问道。   “就,就在您的屁股底下。”陈默的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强憋住了。   吴铭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转进头,伸出手,透过车窗观察着桃花宫门口,说道:“再向前开两米,车子向南歪一些。”   “阁下,呆会您可以凶一些,我呢来打圆场。”保险汽车里,王天木象条狗似的对涩谷说道。   “明白,我的明白。”涩谷含笑点头,“你们中国人的话,一个唱白的脸,一个唱红的脸。”   “正是,没想到涩谷阁下这么精通中国的俗话,佩服佩服。”王天木装作钦佩万分地伸出了大拇指。   “哈哈,我们日本人常说,只有了解支那,才能征服支那。王桑,你认为如何?”涩谷自得地笑道。   “精辟,精辟呀!”王天木差点便要鼓掌了。   说话间,在四辆汽车的拱卫下,来到了桃花宫门口,停了下来。   从四辆汽车上跳下十几个汉奸,荷枪实弹迅速将桃花宫门口围了起来,形成一道人墙。守在门口的黄家总管接过拜帖,慌忙跑进去禀报黄金荣。   远处,斜冲着桃花宫的汽车,车窗被摇下一小半,吴铭将枪口伸出一小点,顺着人墙的缝隙慢慢地移动着,寻找着目标。   王天木跳下车,拉开车门,涩谷故作威严地走了下来,倒前着手,抬头看了看酒店的招牌,迈步就要向里面走。   “阁下。”王天木急忙不露痕迹地挡住了涩谷,轻声说道:“先声夺人,等黄金荣出来迎接再进去不迟。”   吴铭皱了皱眉,将枪口对准了桃花宫的大门,门前有几级台阶,王天木和涩谷只要上了台阶,到了门口,人墙便挡不住他们,这便是机会。二百多米的距离,他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不大一会儿,黄金荣带着几个人便迎了出来,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抱拳拱手,“欢迎,欢迎,原来是涩谷先生大驾光临,黄某受宠若惊啊,快请进,快请进。”   涩谷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客气话,在黄金荣盛情邀请下,迈步走了进去。身旁的王天木笑吟吟的跟在后面。   涩谷个子太矮,虽然王天木落后他一个台阶,但还是挡住了涩谷的身体。   “呯”的一声枪响,带着热量的子弹斜着穿入了王天木的耳朵,在他的脑袋里急剧翻滚,将里面搅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浆糊。   汽车启动起来,陈默脚踩着油门,等着吴铭的第二枪或者是撤退的命令。   王天木一头栽了下去,将走在前面的涩谷生生撞了个踉跄。   “八嘎!”涩谷嚎叫一声,转身快步而回,扶起了满头是血的王天木。充当人墙的汉奸们也快步跑了上来,将两个人围在中间,抽出了手枪,抬头四处张望,喊叫着,寻找着狙击手的位置。   “呯”,吴铭再发一枪,击倒了一个大喊大叫象是头目的家伙。陈默用力踩下油门,汽车猛然窜出,向前驶去。   “那边,那辆车。”有特务嘶声叫道,手指着正向前行驶的汽车喊道。   “上车,追上去。”涩谷将手里正在慢慢变凉的尸体递给了一个小特务,站起来大声嚎中着,抽出了手枪。   立刻有几个特务在一个头目的指挥下,跑过去钻进了汽车,一阵汽车发动和喀滋喀滋的响声过后,两辆汽车载着追击的汉奸,调转车头追了上去。   陈默拐过一个街角,放慢了车速,吴铭也不说话,推开车门,抱着装步枪的箱子,合身一滚,跳出了车外。汽车立刻又加快了速度,向前驶去。   吴铭隐身在墙后,不大一会儿,两辆小汽车拐了过来,追着前面的汽车开远了。他冷笑一声,快步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那边韩寒的车子正等着他呢!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陈默若即若离、忽快忽慢的引领下,总算没有跟丢,而且距离在不断拉近。   又拐过一个街角,特务们发现了横在道路中间的汽车,另一边,有个人影正在奋力奔跑逃窜。   “绕过去。”特务头目指挥着司机,想从挡路的汽车旁边开过去。   “呯,呯……”特务们的汽车刚开到小汽车的旁边,从前方突然射来密集的子弹,几个人影跳跃着不停地开枪阻击,两辆汽车里的特务们纷纷跳了下来,以汽车为掩护,奋力开枪还击。   枪战持续着,特务们发现前面阻击人的枪法很滥,士气大振,呼嚎着回强了进攻的力度。   “轰”,横在路上的汽车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烈爆炸了,旁边的几个特务象稻草人一样被气浪推到了半空,离得近的更是被无情的撕碎了肢体,一瞬间,现场是一地狼藉,哀声一片。      第071章 急于求成      林之江、王天木,原军统的四大金刚,叛变投敌的汉奸,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涩谷在得到追击的特务遭遇汽车炸弹,损失惨重的消息后,气愤难当,甩袖离开了桃花宫,威胁拉拢青帮的计划完全破产,而且76号颜面尽失。   “都看到了吧!”黄金荣微眯着眼睛,手略微有些颤抖,“该说的万荣都给你们说了,今朝事体不同,你们是怎么个打算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不过,作为前辈,要是眼看着你们就要一脚踏上阎王殿,却怕你们懊恼而不说,那就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不起后辈了。”   “老夫子。”徒弟金鼎勋赶忙捧场,“您老的苦心大家都是明白的,现在外面杀得昏天黑地,有家有业的谁愿意去趟浑水呀!”   沧州饭店老板姚松如皱了皱眉,有些不忿地说道:“黄老板说得有道理,可是这帮人未免太不给您面子了,在您寿筵上杀人。”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来的。”顾竹轩阴阳怪气地说道:“要是让东洋人进了门,出去再杀,可就更不像话了。”   黄金荣眉毛跳了跳,睁开眼睛,“顾四啊,你今天能来,我很承你的情,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老了,面子这个东西,嘿嘿,不要也罢。”   “老夫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仇万荣有些不高兴了,“他们不是送了五千块的寿礼,并且说如果日本人敢来,要是惊扰了寿筵,还请您老人家海涵吗!”   “不说这些了。”黄金荣比较满意地摆了摆手,“我的话说到了,你们想帮谁就去帮谁,不过,我劝你们还是等等的好,站队站错了会吃子弹的。”   意志不坚者,当然也就谈不上忠诚。贪生怕者,趋吉避害的本事也就越大。   在吴铭的杀招下,76号连损大将,而军统、中统、杜门中人联手一击,气势如虹。这一轮交锋当中,由于76号在明,军统在暗,所以明显落于下风。再加上张啸林、黄金荣、高鑫宝等大亨保持沉默,大批底层的流氓喽啰为了性命考虑,纷纷以各种理由告假或离开,致使76号实力大损,不得不抽调汪伪警察加强防护,并请日军加大支持力度,以扭转局面。   “日本方面以武力相威胁,对租界方面施加压力,而且据情报,日本人的宪兵队、梅机关、松机关等特务机构也开始大力支援76号,他们似乎正在酝酿着一次大的反击行动。”韩寒皱着眉头说道。   “反击?”吴铭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日本人是不会派兵公然进入租界的,因为他们还没准备好,如果这时候与英美冲突,岂不是打草惊蛇。”   “现在不是隐蔽低调的时候,应该一鼓作气把76号彻底打倒。”吴铭继续说道:“还没到松口气的时候,等到76号恢复了元气,咬起人来会更加疯狂。”   “你理解错了。”韩寒摇头道:“重庆方面只是要求谨慎小心一些,减少一些影响较小的行动,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隐蔽低调。”   “急于求成。”吴铭撇了撇嘴,“不把恶狗打死,就想直接进屋,连点耐心都没有。”   韩寒苦笑着,对吴铭的话不好置评,半晌才接着说道:“汪精卫、丁默邨、李士群的脑袋可是很值钱的,你想要哪个?”   “我不是神仙。”吴铭翻了翻眼睛,“想要他们就给,先歇一歇吧,等有了机会再说。”   “也好。”韩寒点了点头,“顾四爷那提供的情报怎么办?”   “按时去取。”吴铭摆了摆手,“这个家伙公报私仇,借咱们的手除去了不少对头,闸北现在可真是他一家独大了。”   “还有件事情。”韩寒犹豫了一下,“你给我的那个北平的电台呼号,昨夜发来了封电报。”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吴铭。   吴铭接过来也没打开看,只是点了点头,直接揣进了怀里,应该是徐珍珍发来的,韩寒没有密码本,翻译不出来,一点小秘密,自己保留着还是有好处的。   韩寒走后,吴铭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英文书,坐下来,开始翻译徐珍珍发过来的电报。   在电报中,徐珍珍客气了几句,对吴铭在香港所做的事情再次表示了感谢,同时,希望吴铭方便的时候,能提供一些日本人的情报,看来美国使馆对上海租界受到日军的武力威胁多少也有些担心,毕竟驻扎在租界的海军陆战队只是个象征作用,根本不足以保护美国在租界内的利益。而且现在美国国内正弥漫着孤立主义,广大民众非常厌恶战争,也认为凭着美国的实力,根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美国官员很想知道,日本方面对于美国的经济制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吴铭将翻译完的电报又看了一遍,点火将它烧成了灰烬,微微闭上了眼睛,思索起来。   记得在电影《虎虎虎》中,也就是偷袭珍珠港之前,日本人努力摆出了一副和平姿态,又示弱又谈判,借此麻痹了美国,才使得偷袭成功。也就是说,在1941年12月8日前,日本人肯定不会太过分,来招致美国的戒心和过度反应。   呵呵,我去弄什么情报,还得冒风险,不如依据自己那点微薄的历史知识,随便编点东西忽悠忽悠美国人,吴铭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072章 久别重逢      经过了慎重考虑,吴铭编造了一份情报,让美国继续保持强硬姿态,并且断定日本人只是色厉内荏,搞点小动作有可能,但绝不会有大的行动。至于珍珠港事件,才不告诉你们呢,一群短视自私的家伙,我还巴不得日本人早点发疯,把你们给拖进来呢!这样中国也能减少点损失,人民减少些伤亡。   既然军统又开始选择那些巨奸大恶下手,吴铭便偷起懒来,为自己将来的美好生活准备起来。他不断地将自己的钱汇到澳门,前后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万,这在当时是个很大的数目。   “大哥。”韩寒有些讷讷地说道。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吴铭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那个,能不能把我的钱也存到嫂子那里。”韩寒说道:“您老和我说日本和英美要开仗,弄得我有点害怕,存银行里实在是不放心,我这可是老婆本呀!”   吴铭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赖帐,让你打光棍。”   “这是什么话?”韩寒一脸正色地说道:“您是我大哥,这钱也是您帮我赚的……”   “行了。”吴铭挥手打断了他,“算你小子聪明,跟我走吧,今天就把钱汇走,哼,投资可比存银行强多了。”   “那是,那是。”韩寒忙不迭地跟在吴铭身后,屁颠屁颠的走了出去。   两个人到了银行,顺利地办完了汇款手续,看看时间还早,便闲逛了起来。   “过几天我要去趟澳门。”吴铭轻轻说道。   “想嫂子了?”韩寒调笑着问道。   “是啊!”吴铭也不隐瞒,坦然承认,“从电报上看,似乎在那边的发展遇到点困难,虽然玉霜没明说,显然是怕我分心。”   韩寒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很想阿莹,可惜联系不上,天南地北,迢迢万里,唉。”   “好饭不怕晚,酒越陈越香。”吴铭安慰性的拍了拍韩寒的肩膀,“再挺个一、两年,我想办法让你回去。”   “想什么办法?”韩寒问道:“你知道吗,军统对逃兵的处罚就是枪毙。”   “谁让你逃跑啦?”吴铭白了他一眼,“你就别管了,到时候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哦,明白了。”韩寒的眼神被一位只穿着亮纱旗袍,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女人所勾走,这个女人高坐在黄包车上,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大白腿。   吴铭淡淡一笑,“别瞅了,要是实在憋得慌,就去找个干净的泄泄火,我给你保密。”   韩寒有些不好意思,狐疑地瞅着吴铭,撇着嘴摇了摇头,“别来这套,我意志可坚强着呢!”   “那你就熬着吧!”吴铭嘿嘿一笑,“等我走了,你再偷偷去快活,可别图便宜染上病啊!”   “切,我是那样人吗!”韩寒翻着眼睛,“喂,你看马路对面那个女的是不是在冲你招手呢?”   吴铭扭过头,阳光正射在他眼睛上,“胡说八道,我在上海哪有熟人?是不是你这家伙在外面偷偷的拈花惹草,算了,碰上了,你就去打个招呼吧!”   “我不认识。”韩寒推了推墨镜,“她好象在喊什么刘大哥,刘大哥的。嗨,跑过来了。”   “认错人了吧?”吴铭用手打了个凉篷,“谁姓刘呀?”等他看清楚跑过来的女孩时,不由得恍然大悟,“是找我的,我确实姓刘。你,你还回去吧!”   “重色轻友,见了美女把自己的姓都改了。”韩寒不满地嘟囔道:“那我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吴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头对跑过来的姑娘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纪采凤跑到跟前,微微喘着气,欣喜地望着吴铭一时说不出话来。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吴铭笑嘻地说道:“来,让刘大哥抱抱。”   纪采凤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慢慢伸出了手,轻声说道:“刘大哥,您好。”   “好!”吴铭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使劲捏了捏,说道:“站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走。”说着,伸手叫停了一辆黄包车,不由分说,拉着纪采凤上了车。   外滩公园是一所著名的夏天晚上的纳凉地,因为它三面临着黄浦江的缘故。它的地皮原来是英国驻沪领事馆前面的涨滩,由于泥沙累积于一只沉沦的破船片上而逐渐升起(当今公园中设音乐台的附近,就是昔日沉舟的地方)。该公园初建时,仅允许外国人入园,门口立标志,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条文。这种不平等的待遇,引起上海人民的不断抗议和斗争。公共租界工部局于1928年7月1日宣布,外滩、兆丰、虹口三公园对华人开放。每人年券1元,零券铜地10枚(大洋1角)。   树荫下,轻风拂面,十分凉爽,小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游人走过。   吴铭和纪采凤坐在僻静处的石椅上,象一对谈情说爱的情侣。   “你怎么跑到上海来了?”吴铭收起了玩笑的神情,首先开口问道。   纪采凤轻抚了抚发烧的脸颊,定了定心神,抬头说道:“我们要前往大后方,所以从北平来到了上海。”   “我们?”吴铭疑惑地问道:“有多少人哪?”   “十几个吧!”纪采凤答道:“昨天到的,因为校务长正在上海开会,今天我们推举了三个代表去见他。”   “司徒雷登那个老头也在上海。”吴铭咧嘴笑了笑,“小李子呢?他应该和你在一起吧?”   “嗯。”纪采凤点了点头,“但他是来送我的,这次不走。而且,而且他说上海最近连着出大事,估计您也在上海,没准能遇见呢!”   “呵呵,这不就遇见了。”吴铭苦笑着说道:“这世界真小啊,我就今天出门没拾掇,还就让你给认出来了。”   “怎么?你不高兴看见我们吗?”纪采凤歪着头皱着眉问道。   “高兴,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吴铭笑着拍了拍纪采凤的肩膀,“住在哪呢?晚上我请你和小李子吃饭,只有你们两个哦!”   吴铭此刻有些不太适应,真的是有些不太适应,被一大男人用那一种目光灼灼地盯着,任谁都感到有些别扭。   “小李呀!”吴铭无可奈何地招呼道:“别老盯着我,有什么话今天让你说个够,实在不行,今晚就住下。”   想来想去,吴铭还是决定在家里招待两位客人,这样说话方便,而且他对李振英和纪采凤还是比较相信的。   “刘大哥,久别重逢,您风采依旧,小弟敬您一杯。”李振英很激动。   “呵呵。”吴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你就别让我脸红了,住着大宅子,又有仆人丫环侍候着,这个,风采依旧,有些过了。”   “刘大哥谦虚了。”纪采凤笑着说道:“看到北平转载的上海方面的消息,我们一猜就知道是您在出手,干得漂亮,大快人心哪!”   “不说这个。”吴铭随意地摆了摆手,“知道你们有话要说,所以就我一个人陪着,酒我是不喝的,你们随意,咱们畅所欲言。”   李振英和纪采凤吃着菜,只喝了一小杯酒,便步入了正题。   “今天我作为代表去见校务长。”李振英皱着眉头说道:“司徒雷登先生坦承:现在的形势很不好,他对这批学子前往大后方,很是支持。”   “倒还没这么严重,就算日本人与美国开仗,起码也要等上一年多,才能做好准备。”吴铭放下筷子,分析道:“国力的差距,注定了日本人不会堂堂正正地宣而后战,这是一场赌博,准备的时间越长,越有一击而中的希望,所以现在日本人是不会太过分的,起码要在外交彻底失败后才会有所行动。”   “天津已经站不住脚了。”纪采凤轻轻叹了口气,“李大哥干掉了叛徒裴级三,试图重新依靠天津租界建立起一个行动团,可是后来日本特务中岛成子策划了戴奥特事件,迫使英法开放了租界……”      第073章 初步计划      “戴奥特事件”事件的起因是天津出了几宗暗杀日本人的事件,明知道这些凶手逃进了英法的租界,日军却不能越界去抓人。于是更多的抗日爱国分子躲进了英法租界,日本警察署、宪兵队、驻屯军都束手无策,解决这一难题的任务落到了女特务中岛成子头上。敏感的中岛成子感到,这是一个增加自身名望的绝好机会,加上她一心想盖过宿敌川岛芳子,领命以后积极筹划,决定用绑架的办法,以英法两国重要人物的性命相要挟,迫使英法两国就犯。   实施这个计划的是她最得力的中国搭档、土匪头子东耀华,这个中国人的败类绑架了英国工商会议所会长戴奥特,然后逃进了日本的势力范围。   英法两国和日本谈判,以开放租界为条件,要求日本方面“解救”戴奥特。人质“成功获救”后,英法两国害怕再出现类似的事件,允许日本宪兵不分昼夜自由出入他们的租界捉拿抗日的中国人士,从而使抗日爱国人士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和基地。   “在这种情况下撤出天津是明智之举。”吴铭伸手示意两个人继续吃喝,“要是上海也出现这种情况,我的选择估计跟你们一样。”   李振英苦笑了下,说道:“刘大哥是在宽我的心,要是您在那,肯定能救出戴奥特,干掉中岛成子和东耀华这两个狗男女。”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吴铭摇头道:“说说采凤的事情吧,你们怎么要分开了?”   “虽然北平还有燕京大学这么一块藏身之地,但是日本人已经开始注意了。”李振英瞅了一眼纪采凤,说道:“星条旗能一辈子悬于燕园上空吗?总不能等到形势恶化,让日本人一窝端了吧!”   吴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能光指望一个燕园,到大后方是个不错的选择,北平的力量要做长期潜伏的打算,在城郊建立基地,能打能跑,互相策应,才能坚持得长久。”   “李大哥已经重组了抗团,情报与行动已经彻底分离,现在组织严密了许多。”纪采凤笑着说道:“而且建立了两个秘密基地,还与北平郊区的忠义救国军也有了联系。”   吴铭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夸赞道:“厉害,杀人你不如我,组织能力我不如你。”   “照猫画虎而已。”李振英谦虚道:“要是您在北平就好了,我心里也有底。”   吴铭咧嘴笑了笑,说道:“也许有再次合作的机会,我还没有想好下一步的打算,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似乎很尊敬司徒雷登那个老头,还特意去看他。嘿嘿,你们知道,我在燕大纯是混日子,就见过一面,对他不是很了解。”   “他对你可是有印象。”纪采凤笑着说道:“你跑了以后,听说他还特地问过老师,那个联谊会上弹琴唱歌的小子怎么不见了?”   “呵呵。”李振英笑了起来,“刘大哥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来介绍一下好了……”   燕园之父司徒雷登,是国内外有名望的绅士!他无私地为中国教育事业、抗日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七七事变后,在中国教育机构悉数内迁,无力为沦陷区人民提供教育服务的情况下,要么不接受教育,要么被迫进入日伪控制的学校,接受奴化教育,本来只有这种两难选择的沦陷区学子,因为燕京大学的坚守而有了新的选择。反抗未必都是明火执仗上前线,就地反抗也是一种反抗,而且是一种更坚忍、更无畏的反抗,这成了司徒雷登的信念,也成了燕京大学师生的共识。这样一来,燕京大学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屈的象征。   而来自日本当局的巨大压力,更有赖司徒雷登一人抵挡。司徒雷登在国内的名气极大,加之又是美国侨民的关系,即使是暗地里在校园内收容抗日学生,日本人也不敢对司徒雷登公开有所表示。而且凡是有燕大学生在校外被捕,司徒雷登仍不肯坐视,他总要与占领当局交涉,迫其放人。刺杀周作人的燕大学生,就得益于司徒雷登的保护而成功脱逃。   凡是有要奔赴大后方和敌后根据地的学生,临行前司徒雷登都要在临湖轩设宴饯行并承担全部路费。他希望燕京大学的学生,无论是到大后方,还是到敌后根据地,都要在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起到桥梁作用,以加强合作,共同抗日。   “照你这么说,倒是个可敬的美国老头。”吴铭举杯示意,轻轻抿了一下,转而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说话。   李振英和纪采凤对视了一下,低头吃菜,没有说话打扰吴铭。   “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吴铭放下酒杯,缓缓说道:“虽然不一定能够实施,但对你们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刘大哥你请说。”李振英放下筷子,目光炯炯。   “你回去之后,通过各种渠道,准备一批日本军装和武器。”吴铭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要秘密斟察建立一条从北平撤到山区或者是最近的敌后根据地的交通线。”   李振英仔细听着,轻轻点着头。   “还有些细节我们再慢慢商量。”吴铭摸着下巴,“我们可以用电台保持联络,呼号与密码我明天告诉你,过两天等我办完私事回来,估计整个思路会清晰很多,到时候咱们把详细计划制定出来。”   “好,我送完采凤就回去等您。”李振英使劲点着头,“肯定是大手笔,我喜欢。”      第074章 澳门赌场      这一夜,吴铭和李振英谈了很久,原来还模模糊糊的大框在吴铭的头脑中逐渐清晰,两个人都很兴奋,直到纪采凤打瞌睡,脑袋碰到了桌子上,才相视一笑,各自去休息。   热情的力量是强大的,当这股力量被释放出来支持明确的目标,并且不断用信心补充它的能量时,它便会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并足以克服一切困难。   第二天早晨,看李振英的状态便知道他的热情在直线上升,勇气值全满。   吃过早饭,吴铭领着他们来到了杂货店,和韩寒在后面又商议了好半天才算基本把事情交待完。   “刘大哥,希望你早些回北平。”李振英颇为恋恋不舍地说道。   “尽力,我也只能这么说。”吴铭笑着说道。   “早些去帮振英。”纪采凤很恳切地说道:“刘大哥在,我也放心。”   “放心,他要敢瞅别的女人,我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吴铭调笑道。   “不是这样的。”纪采凤嗔怒地一跺脚,小女儿之态让李振英看直了眼。   “好,我明白了。”吴铭轻轻拍了拍李振英,“直眼了,天天瞅还没瞅够啊!我就不送你俩了,赶紧忙完我的事,再和你们联系。”   “大哥,您真要离开上海,跑到北平去呀!”韩寒疑惑地问道。   “有这个打算。”吴铭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还得等我去完澳门才能决定。”   “这是为什么?”韩寒脸上的笑有些怪异,“难道大哥行事还得嫂子批准不成。”   “没有的事。”吴铭瞪了他一眼,“反正和你说你也听不懂,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回来。”   “再者,这说不定是一个名正言顺离开这里的机会。”吴铭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了你好,风风光光回去见阿莹,能美死你。”   “谢谢,谢谢。”韩寒装模作样的点头哈腰,然后斜着眼睛问道:“那你呢,无利不起早,肯定憋着什么坏点子呢吧!”   “为国为民,我东挡西杀,不惧艰险,难道这个理由不够高尚吗?”吴铭扬起下巴,目光很深沉很伟大。   “太高尚了。”韩寒咧了咧嘴,摇了摇头,“所以打死我也不相信。”   “嘿嘿,说实话,我也不信。”吴铭干笑了两声。   1937年,傅老榕联合押业大王高可宁,合作开办“泰兴公司”,以三倍于旧饷的出价,击败卢九等人的“豪兴公司”,取得澳门赌场的专营权,承包全澳赌业,分别在中央酒店、福院新街、十月初五街开设三间大赌场,经营番摊、骰宝百家乐等品种。   吴铭的突然到来,令黄玉霜、沈敏喜出望外,很是让吴铭享受了一下香艳的感觉。两个女人左拥右抱,满脸是胭脂唇印,幸福得让他都忘了哪是北啦!   “怎么舍得回来了?”黄玉霜偷偷地拧着吴铭腰间的软肉,脸上红红的。   “大姐,你都问八遍了。”吴铭苦着脸,“我不是想你们了吗?怎么就不信呢?”   “阿敏,你总相信我吧?”吴铭转头向沈敏问道。   “我俩是一伙的。”黄玉霜冲沈敏挤了挤眼睛,“你甭想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唉!”吴铭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既然各个击破不管用,那我就,就一举全歼吧!”说着,一手一个使劲搂在怀里,在两个女人惊叫声中,一顿飞禽大咬。   半晌,三个人衣裳不整地躺在地毯上喘气,沈敏和黄玉霜一人霸占了一条胳膊,象小猫一样乖乖的枕着。   “嗨。”黄玉霜轻声说道:“是不是我发的电报让你有些不安心,所以才回来看看的。”   吴铭慢慢睁开眼睛,说道:“听你的语气不太对,我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我选的这条路是不是合适,毕竟这才是咱们以后好好生活的根本。”   “生活倒没问题,就是有些憋气。”黄玉霜坐起来,捋着有些纷乱的头发,娇嗔道:“不许再欺负人啊,我和阿敏好好跟你说会儿话。”   “我不太懂这些,还是让玉霜给你说吧!”沈敏还是那种随和安稳的性格,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我去拿些茶点,咱们慢慢聊。”   随着黄玉霜的讲述,吴铭皱起了眉头,点着香烟,缓缓地抽着。   “傅老榕刚愎自用,霸道着呢!”黄玉霜很是不满地说道:“要不是杜先生出面,高可宁让了点股份,咱们根本进不了这个圈子。”   “但高可宁只是出资入股,具体的经营管理,则完全由傅老榕一手把持。”黄玉霜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说是股东之一,也就是吃些红利罢了。”   “那个老虎机怎么样?”吴铭吐出一口烟雾,问道。   “是个好东西。”黄玉霜点了点头,苦笑道:“一开始傅老榕没看在眼里,后来见获利颇丰,竟然横插一腿,给了咱们一家小赌场,又联合了几个大股东,把老虎机的收益给分走了。”   “这么不是东西。”吴铭掐灭了烟头,“那个小赌场收益如何?我汇过来的钱看来是暂时用不上了。”   “收益一般,总不是坐吃山空。”黄玉霜宽慰道:“时间还不长,你也不用操心,慢慢来吧!”   吴铭淡淡的一笑,将沈敏和黄玉霜拉到身边坐下,“现在咱们先隐忍,积蓄实力,等日本人败了,战争结束,再大干一场,我已经有了好几个方案,管饱没有问题。”   “说说。”黄玉霜笑着说道:“没想到我都头痛的事情,你却有好几个办法,真是奇才啊!”      第075章 全部推倒      凡与民生有密切关系的生意都有作为,女人喜爱珠宝,举世皆然;人要住屋,年轻人成家后自辟小天地,对楼宇便有大量需求,做这些生意不会错到哪里!   而赌博与民生无关,但与人性有关。虽属偏门,但来钱极快。   既然想在赌这方面发财,就要出奇招,谁让咱们抢不来赌牌呢!开赌船,到公海去赌,别说是在公海上开赌,就是在公海上杀人越货,谁也管不着。开赛马,另辟蹊径。或者到别处开赌场,什么拉斯维加斯、大西洋城,现在还没有一点赌城的影子,正好先下手,买它几块地皮,到时候可是一本万利。   吴铭洋洋洒洒一通胡白话,把黄玉霜和沈敏听得一愣一愣的。   “喝点水吧!”沈敏倒了杯水给吴铭。   “嘴角都冒白沫了,快擦擦。”黄玉霜强忍笑,将手帕递了过去。   “怎么样?”吴铭喝了口水,擦了擦嘴,得意地说道:“两位夫人,为夫说得如何?是不是都听傻了。”   “嗯,确实不同凡响。”黄玉霜轻轻点了点头,“您说的我大概明白了,赌船、赛马,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赌船不需纳税,经营赚头大。赛马比较新鲜,参加人数较多。可这个拉斯什么的,是在美国吧,那里咱们可没有熟人,恐怕不行吧?”   “现在是没有,以后会有的。”吴铭自信地说道:“我已经有了个计划,跟美国人拉上关系,你们看,我的护照都是美国的。”   “别太冒险了。”黄玉霜关心地劝道:“咱们的钱够花了,这仗不会一直打下去吧,你不是说再有五、六年也就结束了吗?咱们用这些本钱,干点别的也行吗!”   “别担心,我有数的。”吴铭笑着说道:“多赚些钱,咱们以后就不用操劳了,生十几个孩子,一家人住在大别墅里,吃喝玩乐,你说多美呀!”   黄玉霜和沈敏对视了一眼,都轻轻叹了口气。前景倒是非常美好,可什么时候能真正实现呢?听着吴铭的话,两个人都笑不出来。   “快了。”吴铭强笑道:“最长也就一年多,我就金盆洗手,咱们找个地方团聚在一起。”   “真的?”沈敏和黄玉霜异口同声地问道。   “真的。”吴铭郑重点头,“相信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肯定算数,起码到时候我不再让你们担惊受怕。”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黄玉霜点了点头,“我们等你,就两年,到时候……哼哼。”   “等我一下。”吴铭站起来,拿过自己的箱子,用刀子把夹层割开,一小堆亮光闪闪的金银钻饰呈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对珠宝首饰缺乏免疫力,黄玉霜和沈敏也不例外,齐齐倒吸了口冷气,眼睛再也离不开了。   “今晚谁陪我呀?”吴铭坏笑着问道。   “就凭这些小东西就想收买我俩呀?”黄玉霜翻了翻眼睛,故作不屑地说道。沈敏脸红了红,心里愿意也不好意思说了。   “那怎么办?”吴铭一摊双手,“难道开了赌场,还得赌两把不成。”   “这倒是个好主意。”黄玉霜拍了拍手,“你说赌什么?我来定规矩。”   吴铭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想了一下,“那就赌骰子吧,赌大小,这个最简单。”   “好,就赌骰子。”黄玉霜笑得很好看,“我和阿敏各摇三把,你全猜对了才算羸,错了一把,你就搂枕头睡去。”   “不是吧,三局两胜行不行?”吴铭心里都快乐开花了,脸上却露出一副苦相。   “不行。”黄玉霜很坚定地说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那好吧!不过,我先练两把总行吧?”吴铭装作很勉强的样子答应道。小样的,上钩了不是,今晚要不把你俩都推倒,算我白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听骰绝技。   “玉霜呢?”风雨停歇,沈敏睁开羞意满盈的眸子颤声问道。   “嘿嘿。”吴铭咧嘴满足地笑了,“拿下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停了一下,沈敏轻声说道:“你去陪陪她吧,在这里全靠她经营,很辛苦的。”   “我知道。”吴铭点了点头,“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有点。”沈敏很干脆地承认了,“虽然玉霜对我很好,只我总觉得有点自卑,对于经营我是一点也不懂。”   “没必要。”吴铭抚摸着她的秀发,“玉霜刚才还夸你来着,你俩能好好相处,我很欣慰。”   “你说的那个两年,是不是在骗人呢?”沈敏伸手擦掉吴铭头上的汗珠。   “刚才玉霜也这么问我来着。”吴铭叼上烟,惬意地吸了一口。   “如果现在是我一个人,我肯定会将冒险继续下去。”吴铭慢慢地说道:“但是现在因为有了你们,所以我的心态有了变化,你们可能感觉不到,我自己能觉察出来,比以前谨慎小心多了,心里有了牵挂。好在上海有租界,并不全是日本人的天下,要是形势有了变化,我是不会呆在那里冒险的。”   “我并不是那么高尚,以后我也变不成什么高尚无私的人。”吴铭自嘲地笑道:“只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做些能让良心过得去的事情而已。”      第076章 再见杜老大      什么叫乐不思蜀?就像吴铭这样,每天优哉游哉,去赌场逛逛,到海边玩玩,有两位美女殷勤的陪着,这生活过得那叫一个美。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这期间澳门赌场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便是以金三爷为首的听骰党大闹赌场,赢了巨款。后来被傅老榕的手下将来被称为澳门赌枭的叶汉击败。吴铭听到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自从他来到澳门,便让黄玉霜将自家小赌场里的骰盅做了改造,底上铺了一层金丝绒,骰子落在上面没有声音,听骰,还听个屁呀!当然,他手里还留了一个原装的骰盅,来和黄玉霜沈敏玩游戏。   这一天,吴铭陪着岳父黄双虎到海边闲逛了一圈回到家里,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头。   “还是,还是告诉他吧!”沈敏目光闪烁,犹豫了半天,将目光投向黄玉霜。   黄玉霜无奈地叹了口气,“杜先生打来电报,询问你在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想请你去趟香港。”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呢?”吴铭有些不太理解,“肯定是向上海发电报,韩寒说我不在,估计杜老板也是瞎猜的。”   “杜先生的口气很急,好象出了什么大事!”黄玉霜轻轻摇了摇头,“本想着能把你留下,唉,这下子估计你又要走了。”   吴铭苦笑,走上前将黄玉霜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道:“你俩的心思我还不明白,这些日子在温柔乡里,我还真不想走了。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杜先生的事情总不能甩了不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玉霜将头靠在吴铭肩头,好半晌,才轻声说道:“去吧,给杜先生发个电报,谁让你能耐大呢,可别忘了那个两年的承诺。”   香港,杜月笙此时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时抬头焦急地看看门口,身旁的医生正在给他打针。   “月笙哥。”顾嘉棠快步走了过来,“王老弟来了。”   “快请,快请。”杜月笙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声催促道。   时间不大,吴铭迈步进屋,一见杜月笙的样子,不由得一愣,“杜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哪!”杜月笙苦笑着摇头,“快坐,快坐。打扰你和娇妻团聚,月笙万般不安哪!”   “嘿嘿。”吴铭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吗!”   寒暄了几句,杜月笙转入了正题,“上海那边出事情了,万墨林被日本人抓了。”   吴铭点了点头,并没有太惊讶,反正他和万墨林接触的时候都是化装,而且每次都是他打电话把万墨林约出来,万墨林并不知道他的太多的情况,所以对他影响不大。   “墨林虽然与军统没有组织关系,但他做的事情不少,交通、情报、调度特务经费,乃至掩护与配合行动等等,他都干。”杜月笙掩饰不住心中的焦虑,“上海来的急电说,他被抓进了76号,立即被施以酷刑,这么样狠的‘做’他,墨林熬不熬得过,撑不撑得住,大有疑问。所以,很多相关人员已经变换了住址和联络方式,行动暂时陷入停顿。”   吴铭点了点头,默默的听着。   “我打电报本来是想让你小心,没想到你不在上海,我猜想你可能去那边了,正好手里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试着发了个电报。”杜月笙边说边示意医生离开,屋里只剩下他,吴铭和顾嘉棠三个人。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吴铭笑着问道:“在电报里说不清楚,非要我来趟香港。”   “当然非常重要,我这病就是因为这个落下的。”杜月笙无可奈何地说道。   汪精卫到上海前,其阵营内已分为两派。高宗武、陶希圣等认为汪精卫如果要组成新政府,一定要在日军占领的地区之外建立,且此政府有自由,不受日本的控制,此即所谓“高宗武路线”。周佛海领导的另外一派认为当时汪精卫的分裂运动缺乏武力,不得不依赖日本的支持,而在南京建立政权,此即所谓“周佛海路线”。   现在,“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开始谈判,高宗武、陶希圣一看日方提出的条件,日本全面控制中国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们把中国划分为“满洲国”、“蒙疆自治政府”、“华北”、“华中”和“华南”5个地带,而把海南岛和台湾一般列为日本的军事基地。五大地带还不包括外蒙、新疆、西甫和西北以及西藏,那便是说,日本要瓜分中国。陶希圣认为,像这样“白纸写上黑字”,要借中国人之手去签署,这件事是“断不可能的”,因此他们拒绝在中日密约上签字,一面称病不出,一面暗中策划如何出走。   他们通过黄溯初联系上了杜月笙,表达了出逃的意愿,寻求帮助。杜月笙闻听喜出望外,立刻飞往重庆进谒蒋介石,请示高宗武反正事宜,应该如何处理?得到了“从速返港,秘密进行”的指示还有蒋介石给高宗武的亲笔信。   杜月笙十分振奋,搭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兴冲冲地离开重庆回香港。然而,他所搭乘的这一架飞机飞到半路,竟碰到日本军机扫射追逐,飞机师为了保全飞机和旅客的生命,拼命盘旋攀高逃脱敌机的轰击。这时民航飞机既没有空气调节,又缺乏舒适安全的各种设备,杜月笙在飞机上,一时感到天旋地转,金星四迸,身子猛烈地摇来晃去,时上时下,鹘起翻飞,这转得他头昏眼花,几乎昏厥,最后飞机爬升到8000公尺的高度,机上不备氧气,而高空空气稀薄,杜月笙呼吸艰难,几度窒息。   幸好,敌机追逐到了8000公尺以上的高度,眼看民航飞机驾驶员翻腾揉升,技术高明得很,再追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枉费心机,于是便一个转弯,飞开去了。然而,杜月笙却特别的惨,虽然拣了条命,但喘息不止,坐不下去,惟有躺在飞机上一路到香港。   这便是使杜月笙烦恼痛苦十二年,严重损及他的健康,最后终于使他难免一死的气喘病的由来。他在这次敌机袭击中逃出了性命,却换来一副百病丛生、经常不适的身体。      第077章 待遇的差别      吴铭耐心地听杜月笙讲述着事情的经过,轻轻点了点头,“杜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去联络高宗武,然后营救他们安然脱险。”   “营救他们你当然得出力,你的能力我是非常相信的。”杜月笙赞赏地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墨林如果挺不住,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影响?”   “应该不会。”吴铭很肯定地回答道:“我和他接触不多,而且很小心。”   “那就好。”杜月笙轻轻一笑,“这捎信的事情就得麻烦你了,送给上海地方协会的总干事徐采丞,由他来和高、陶交涉。”   “这事容易。”吴铭笑着点头答应,“还有别的事情吗?杜先生。”   “张啸林回上海了。”杜月笙皱了皱眉,“而且还在帮日本人筹措军资,你,回去后自行处理吧!据我所知,雨农已经下达了制裁命令,而且是由我的徒弟下手,你争取把这差使揽过来吧!”   吴铭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杜月笙伸手从枕边拿过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信和一张支票,递给了吴铭。   吴铭淡淡一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杜先生好好养病,我明天便走。”   张啸林突然回到上海,并不是他视死如归,甘为日本人效力,而是出于一件意外的变故。因为忠义救国军的“苏嘉沪挺进总队”,以莫干山为根据地,通过吴兴,向金泽、章练塘一带频频出击,骚扰敌军。日本人一怒之下,将附近丰草和数十里的参天修竹一把火烧个精光,想让游击队不再有茂林草丛可以躲藏。莫干山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啸林心惊肉跳的住不下去了,他匆匆返回上海,仍旧深居简出,避风头。而且他一口气雇了二十几名身怀绝技、枪法奇准的保镖,华格臬路张公馆前后门都有日本宪兵守卫,日夜巡逻,如临大敌,就像铜墙铁壁的堡垒一般。   张啸林不曾做成汉奸官,却是着着实实发了汉奸财。他组织了一个“新亚和平促进会”,召集他的弟子和手下一起统统参加,到乡下去搜刮物资资敌,为日军的经济掠夺效劳,为虎作伥,也是罪大恶极。   张啸林返回上海,立刻引起了戴笠和杜月笙的警觉和关注,杜在上海的帮会势力,张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假若张翻脸不认人,这就会严重威胁到杜在上海的地位和利益。而从戴笠来说,他深知张啸林的恶势力遍布上海各个方面,在租界内也有一批门徒。如果让他和日军结合在一起,孤岛租界就会面临恶劣的局面,军统在上海的处境就会变得艰难,甚至会被完全挤出租界,后果不堪设想。   吴铭行色匆匆,只休息了一天,便又登上轮船,返回了上海。下了船,他连家也没回,急忙赶到了杂货店,找到了韩寒。   “给重庆发报,就说我们要制裁张啸林,请他们提供情报配合。”吴铭见到韩寒,顾不得寒暄,一把将他拉到后面,郑重交待道。   “你倒是享受够了,瞧你满面红光的样就知道。”韩寒翻了翻眼睛,故意把喜悦压了下去,不满地说道:“我又得管这个破店,又得帮你撒谎骗人,你回来不说犒劳安慰吧,又让我干这干那,是不是有点过分哪!”   “过个屁分。”吴铭笑骂道:“我知道你辛苦,哪能让你白干呢,快去发报吧,吃不了亏的,快去,快去。”   连推带搡的赶走了韩寒,吴铭走回到铺面,冲着洪月歉意地笑了笑,“这些日子辛苦了,晚上我犒劳你俩,表示我的谢意。”   洪月淡淡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要回北平了,就等着你回来见一面呢!”   “那边的事情推掉了?”吴铭疑惑地问道。   “嗯。”洪月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失落。   “好事情啊!”吴铭很替她高兴,“自己的事情就是要自己作主,这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当作交易呢?我很替你高兴。”   “我这个累赘走了,你当然要高兴了。”洪月轻轻叹了口气,“再也没人烦你了。”   “瞎说。”吴铭摆了摆手,“除了刚开始,谁也没这么看你呀,这要回家过好日子了,你怎么又耍起小姐脾气了,我刚下船,累得很,你就别翻旧帐,挑毛病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阿月,给我泡杯茶,我以后可没这个福气,喝洪大小姐亲手泡的茶水了。”   哼,洪月瞪起了眼睛,恶狠狠地瞅着吴铭,半晌,跺了跺脚,转身去泡茶水了。   韩寒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吴铭对面,苦着脸说道:“洪大小姐呢?这几天可把我折腾得够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没给过我好脸儿。”   “她要回北平了。”吴铭慢慢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大概是舍不得你吧!”   “少往我这推。”韩寒撇了撇嘴,坏笑道:“你回澳门,向没向嫂子请示,收了她呀?”   “别胡说。”吴铭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恩怨,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就是可能,我也不会考虑,我可不是那种见一个收一个的花花公子。”   “不是冤家不聚头。”韩寒一副长者的洞彻,“再送你一句,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得很清楚的。要说她对你没意思,嘿嘿……”   洪月端着茶走了过来,将茶碗重重一放,粗声大气地说道:“喝吧,茶来了。”   “那个,我也想喝。”韩寒装出可怜样。   “没长手啊,自己去泡。”洪月一瞪眼睛。   韩寒嘿嘿一笑,冲着吴铭眨了眨眼睛,站起身,边嘟囔边走,“唉,同样是人,这待遇咋就相差这么大呢!”      第078章 小笨一郎      火车缓缓地启动了,吃力地喷出一股股白雾,象只老牛一样发出沉重的喘吸,一声汽笛,速度越来越快,驶出了车站。   “走了。”吴铭转身招呼道。   “走了?”韩寒摇了摇头,转身跟上吴铭,“就让她这么走了?你知道她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却装傻。”   “说出来有用吗?”吴铭淡淡地笑着,“洪月真的长大了,成熟了,想问题、看问题知道深思熟虑,再不是以前那个任性、不知轻重的大小姐了。”   “嗯,是有这么点感觉。”韩寒点了点头。   “呵呵。”吴铭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说,她的功夫很有进步,再有逼婚的事情,她会不会偷偷摸摸地把她不喜欢的男人给杀了。”   “很有可能。”韩寒很赞同地说道:“这下好了,再不用离家出走了,用暴力解决,很直接也很见效。”   “那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吴铭拍了拍韩寒的肩膀,“为可怜的想娶洪大小姐的花花公子们祈祷吧!”   “先为张大帅祈祷吧!”韩寒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被你惦记上的家伙,我真是为他感到悲哀。”   且说张啸林,他下了莫干山,回到上海后发现事情不对。重庆方面的军统、中统与汪伪特务之间正在拼命厮杀,上海滩硝烟弥漫,血肉横飞。76号已然处于了下风,全靠伪军与日本宪兵全力支撑。尤其是他回来不久,他的好朋友伪上海市财政局长周文瑞便在四马路望平街中被枪打成重伤,两星期后伪“和平运动促进会委员长”李金标又被行刺,这种血淋淋的实例不能不使他暗自着慌。张啸林也吓怕了,他不再敢到公开场合露面。   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这样的钱财,使人高枕无忧。不义之财得到的越多,死亡越快。张啸林已经被钱财迷失了本性,或许他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因为他不曾做汉奸官,只是帮日本人做生意,所以他还是担任着“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会长,带着一帮子徒子徒孙,大发着汉奸财。   大上海的更新舞台门前,熙熙攘攘,人头涌动。今天是京剧程派名角新艳秋在上海的最后一场演出,戏目“玉堂春”。俞叶封是张啸林最亲近的老弟,他给老弟兄俞叶封一项优差,请他专门搜购棉花,很是发了一笔财。这时,俞叶封正在力捧新艳秋,张啸林拗不过俞叶封的苦请,他包了楼上几个包厢,要亲自驾临,给新艳秋捧一次场,却不知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吴铭把信送给了徐采丞后,又和韩寒做了多日准备,各种方案都仔细商量过,暗中潜入张宅刺杀,路上埋炸弹,远距离狙杀,无奈张啸林闭门不出,连最爱去的俱乐部也不去赌了,而且他雇了二十几名身怀绝技、枪法奇准的保镖,张公馆前后门又都有日本宪兵守卫,日夜巡逻,如临大敌,就像铜墙铁壁的堡垒一般。委实没有特别好的机会下手,这天得到张啸林要去更新舞台,不由得喜出望外,仔细计划了一下后,两个人带上武器,直奔更新舞台。这次不仅要干掉张啸林,吴铭还想泼日本人一身污水,让他们恶心一段时间。   更新大舞台,演出在精采地进行着。张啸林的包厢门前,十几个精壮的保镖全神戒备,腰间插着快慢机,怒目横眉。里面,张啸林、俞叶封和几个朋友吃着喝着,喝彩色不绝。   “妈特个逼,一天到晚憋在家里,真是闷坏了。”此时的张啸林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发泄着这些天的郁闷。   “杜老板也忒过分了,他那帮狠角色的弟子帮着军统横杀竖砍,搅得上海滩鸡犬不宁。”俞叶封附和道:“我看哪,要是真惹恼了东洋人,却也得不到个好下场。”   “老子又没做日本人的官,只不过做些生意,这他妈的也不行。”张啸林被说起了火头,“我看他是‘两眼不观井中水,一心只想跳龙门’,到后来,热面孔贴了冷屁股!”   “人各有志,无法相强。现在我们桥归桥来路归路,各走各的。”张啸林继续说道:“我早和他说过,东洋人到中国来了就不要中国人了呀?等到东洋人把全中国都变成从前的法兰西租界,我、金荣哥还有你们这帮老弟兄,咱们再开一个比现在大十倍、百倍、千倍的大公司。”   “啸林哥仗义。”“啸林哥有眼光。”“跟着啸林哥干肯定没错。”   狐朋狗友们一通吹捧,张啸林满脸红光,心情也好了起来。   “啸林哥,这新艳秋唱得可地道?”俞叶封讨好般地问道。   “不错,唱得不错,这模儿样也俊俏。”张啸林嘿嘿淫笑道:“老俞,你这么卖力捧她,可得了手没有呀!”   “啸林哥说笑了,说笑了。”俞叶封一本正经地摇着头,“兄弟就是看她唱得好,想捧红了她,让她念着我的好,日后好到我这做个台柱子。”   这时,包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张啸林眉头一皱,看到屋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转头张望,这门外可都是他的保镖,他觉得有些失了他的面子。   “妈特个逼,一天到晚吃饱了饭没事干,到了这里还吵吵闹闹,简直是毫无体统!”张大帅扭头骂道:“等老子多叫点东洋宪兵来,让这帮家伙统统滚蛋!”   包厢门一开,保镖的头目林部怀走了进来,凑近了张啸林,“老板,门口来了个日本便宪兵,说是有紧急情况要见您,现在被兄弟们阻住了,您看……”   “东洋宪兵?”张啸林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瞅着林部怀。   林部怀立刻解释道:“他有证件,可东洋字七扭八歪,咱看不懂,他还说了几句东洋话。”   “那就没错了。”张啸林这个大老粗,哪里知道乔装这种把戏,自以为是地摆了摆手,“这些东洋人,怎么追到这来了?”   “瞧见没,这东洋人离了啸林哥就玩不转了,巴巴地跟在啸林哥的屁股后面。”俞叶封不失时机地吹捧道。   “哈哈哈哈。”张大帅对这马屁很受用,得意地笑了起来,“叫他进来吧,这东洋人就是烦人,非要在我家门前派兵保护,出来看场戏也要跟着。”   “还是啸林哥面子大呀!”“在这租界里,东洋人也得看咱们啸林哥的脸色。”……   又是一顿狂拍马屁,张啸林咧开大嘴笑着,骨头都轻了几两。   门一开,稍有些蜡黄,眉毛高挑的吴铭迈步走了进来,在两个保镖的陪伴下径自来到张啸林跟前。   “张先生,鄙人是日本宪兵队的小笨一郎。”吴铭微微一躬,恭敬地说道:“我们得到消息,重庆方面的人已经混进了戏院,要对您下毒手。”   “啊?”张啸林大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张先生不必惊慌。”吴铭安慰道:“我们已经布置好了,绝对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张啸林眨了眨眼睛,觉得表现有些不妥,便硬充好汉道:“我也是尸山血海里滚爬过来,想当年创业的时候,那也是真刀真枪闯过来的。几个刺客,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是,那是。”吴铭一脸真诚,“张老板能打,黄老板爱财,杜老板会应酬,在上海都是知道的。请张先生安心看戏,呆会将重庆分子一网打尽,省得他们不死心,再来骚扰张先生。”   “好,好。”张啸林此时倒不敢出去了,谁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还是等东洋人把事情解决了再走不迟。   “还是东洋人够朋友。”张啸林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小,小笨先生,请坐。”又转头冲着林部怀说道:“你留下吧。”   “是。”林部怀不仅枪法准,身手也极是敏捷,张啸林留下他,心里也觉得安全许多。   林怀部轻轻坐下,右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快慢机的准星已经被锉掉,一看就知道是个玩枪的老手。   吴铭泰然自若地望着外面戏台,欣赏着演出,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个看起来有点功夫的保镖支走。      第079章 张大帅之死      “哟西,哟西。”吴铭突然鼓掌叫好,引得众人都侧目观看。   “张先生,你们支那的这个很好看。”吴铭指着外面的戏台对着张啸林解释道。   “哦!”张啸林有些诧异,“小笨先生看得懂京剧?”   “很热闹,咦咦呀呀很有趣。”吴铭笑着回答。   张啸林笑着点了点头,腹诽道:谅你个小日本儿,中国话学得再好,又怎么能听得懂咱们中国人的东西,没知识,没见识,只会打枪开炮的笨蛋。   吴铭看了下手表,站起身,从兜里掏出块手帕,“马上就要行动了,还请张先生稍坐片刻。”说着走到包厢窗口,突然转身对张啸林说道:“还请张先生告诉一下门口的手下,如果万一开枪的话,请不要慌张,守住门口就好。”   张啸林点了点头,转头对林部怀吩咐道:“你去告诉门口的人,给我好好守住,回去有重赏。”   “是。”林怀部不疑有他,转身走了出去。   吴铭将手帕伸出窗外,快速挥舞了三下,回身将手帕揣进了怀里,冷笑望着张啸林。   “呯”,吴铭的手迅速从怀里再伸出来,一枪击在张啸林的脑袋上,同时嘴里骂了一句日语,胳膊肘一压,飞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林部怀撞开,他反应相当迅速,听见枪声立刻做出了反应。他手里拎着枪,几步便蹿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   二楼,依吴铭的身手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脚一落地,立刻做出相应的动作,卸掉了压力。   “呯,呯,呯。”在下面接应的韩寒向空中连打三枪,高声喊道:“杀人啦,快跑呀!”   如果说吴铭那一枪很突然,看戏的观众还没反应过来,而韩寒这几枪可把大家吓坏了,全场秩序大乱,尖叫声、惊呼声立刻充斥了整个戏院,椅子凳子一阵乱响,人群蜂拥着向各个出口逃去。   林部怀跑进包厢,先看张啸林的伤势,脑门一个小洞,脑后却是碗大的伤口,红的、白的,粘糊糊的让人害怕。他一皱眉,两步蹿到窗口,底下已经乱了营,到处都是挤得密密麻麻的人头,哪里还能找到吴铭的身影。   一个日本宪兵杀了张啸林,消息首先从张啸林的朋友和保镖之中传了出去,这个重磅炸弹把上海滩的人们震得迷迷糊糊。   张啸林虽然帮日本人搜刮物资,但他在却在76号与重庆军统和杜门的冲突中态度暧昧,装病推诿,所以日本人对他很不满,对他下了毒手,警告其他人不要骑墙。   张啸林目高于顶,满口三字经,噱头又来得个多。当初日本人找他的时候,他开口便要弄个浙江省主席玩玩。胃口太大,引起了日本人的反感,现在杀掉他是要换马了。   张啸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表面上在为日本人做事,其实他是重庆的人,玩的是卧底无间道,76号警卫大队长吴世宝就是他派人干掉的,而且杀手还剁了吴世宝的手去找张啸林要赏钱去呢!   在短暂的失声后,别有用心的和不知真相胡乱猜测的言论充斥报端,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但是,总之,在一些若有若无的引导下,事态向不利于日本人的方向发展。汉奸们惶恐不安,现在不但要担心重庆方面的锄奸,还要提防日本主子不满,卸磨杀驴呀!而且不管这件事是哪方做的,这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日本方面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声明此事绝不是宪兵所为,而是重庆方面在挑拨离间,对于张啸林这样的忠实的朋友,日本方面一向是尊重爱护的。为了表示诚意,很多日本官员来到张公馆吊唁,为失去了如此忠心的狗奴才表示沉痛哀悼。   日本宪兵队和76号首脑还当众宣布:张先生的死,我们是同深哀痛的,是和平运动的巨大损失。在张先生死后竟有人放出了一个恶毒的谣言,说张先生的死,是日本宪兵杀死的,这是绝对的造谣,日本宪兵是代表日本天皇执行宪兵任务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造谣不仅对日本宪兵是最大的诬蔑,也是对日本天皇的大不敬,这是不能容忍的!我们为了要证实日本宪兵是不干这种事的,这几天双方联手进行了调查,已得到了重要线索,真相不久就会水落石出。   果真如日本宪兵队和76号所说,只用了三天工夫,便抓到了杀人凶手,脸色腊黄,眉毛高挑。经过“审讯”,该凶手如实交待了他奉重庆命令,刺杀张啸林,并栽赃嫁祸给日本方面,破坏日本与“支那有识之士”的合作关系。口供被赫然登载在报纸上,凶手也被雷厉风行的枪毙了。这一切似乎尘埃落定,有了定论。   而重庆方面似乎并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一面恶意地嘲笑日本人是贼喊捉贼,一方面又悄悄动员了一名当时在场的保镖逃离上海,并指认此凶手非彼凶手,这都是日本人自导自演的一幕丑剧,奉劝那些给日本人做事的汉奸,要有“鸟尽弓藏,兔死狗亨”的觉悟。   “乱套了。”吴铭无奈地笑着,“现在没人答理咱俩了,都在忙着打口水仗,擦屁股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韩寒悠闲地喝着茶水,“不管日本人怎么擦屁股,这汉奸对日本人的猜疑和不信任已经或多或少在心里扎下了根,哪是那么容易清除的。”   “扎根,发芽,开花,结果。”吴铭冷笑着说道。      第08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是初冬了。吴铭秉持着劳逸结合,避免暴露的心态,杀了张啸林后竟然没有再出手,优哉游哉地过着日子,至少在表面上是这个懒散的样子。只有韩寒清楚,他与北平的李振英保持着联系,遥控指挥着北平的抗团,为他日后的大计忙乎着。   吴铭休息,并不表示上海滩太平,由于日本人在租界里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抓人,而帮凶76号又实力大损,重庆方面在这段时间里活动得非常厉害。   从1938年元月到1939年底,上海的行动小组一共制裁了六十二名日本人、大汉奸,在上海工作站的指挥之下,他们从事过二十二次造成敌人重大损失的破坏工作。这些忠肝义胆,慷慨激烈的热血男儿,炸仓库,烧机房,即使重重戒备、停泊江心的日本军舰,他们也敢摸上去破坏爆炸,杀人放火。日本运输舰卢山丸在杨树捕瑞熔造船厂修理,刚刚修好,便被他们放一把火烧掉,接下来给他们焚毁的日本运输舰,还有顺丸、沅江丸、南通丸,音户丸,至于作为水上运输工具的军用小汽艇,被他们烧毁二十艘之多。   持续的暗杀,持续的爆炸,不断的纵火,不断的破坏,使日军造成重大的损失,汉奸们坐卧不安。一名宪兵补充队长高荚三郎生病住进自己的野战医院,居然被人下了毒药,毒发身死。两个日本间谍、“上海市政府”顾问池田正治和喜多昭次,大白天里在四马路望平里熙来攘往的人丛中散步,突然之间,砰砰两枪,立即倒卧于血泊之中。   暗杀、爆炸、纵火、破坏,构成了此时上海滩的主旋律,重庆方面的活动在此时达到了一个高潮。   上海虹口狄司威路、天潼路菜场横街,有一所二层日本式的红砖楼房,门口马路上用竹竿横挂着一面约三尺长二尺宽长方形的小旗,上绣“井上公馆”四个黑字。   井上日昭,原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八·一三”事变后,他辞去军职,来到上海,招集了一批脑子里充满了法西斯毒素和黩武主义思想的日本浪人,收买了一批汉奸,以井上公馆为活动基地,进行刺探政治、军事情报并从事破坏活动。   在他手下工作的日本浪人,共有六十多人,都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壮汉,没有一个女性,连佣仆、厨师都是日本男人。这些人都在黑龙会等特务机构受过训练,熟谙各种特务工作的技能,而且大都在伪满或华北搞过特务活动,熟悉中国民情风俗,并能操熟练的北方话或上海话。他们不同于日本社会上的一般流氓,在中国,他们以各种身份作掩护,甚至化装成中国人,从事着罪恶的活动。   “井上公馆”虽然不是日本正式的官方机关,只是一个日本浪人集团的秘密组织,但是由于他们在特务活动中做出了不少成绩,所以得到了日本军部和上海领事馆的承认,并且予以积极支持。   井上日昭四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狭长的脸型,苍白的面色,经常穿着西服,手中常拿着一把手杖,内藏十分锋利的钢刀。   此时,井上日昭脸色阴沉,面对着大厅内的众人,沉声说道:“诸君,大日本帝国损失数万精兵,激战三个多月,才将上海占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实在让人担忧。”   停顿了一下,井上日昭继续说道:“重庆分子活动猖獗,如不加以膺惩,势必对大日本帝国的尊严造成损害,而且想与帝国合作的支那人也会望而却步。”   “军队不方便做的事情,就让我们来做吧!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圣战。”井上日昭瞪起了眼睛,声色俱厉地一挥手。   “哈依。”一群人形机器刷地站立而起,振臂高呼,“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圣战必胜!”   在日本的文化、制度下,奴化思想非常严重,人基本上都是机器而已,日本人多数没有脑袋,无法独立思考,让它们独立思考比杀了它们还难受。因为奴化,所以在主子命令下会去做某件事情并且承担全部的失败责任就成为日本文化的主要特点。但是因为奴化思想造成的思维能力有限,无法看到事情的整体处理方式,结果导致死钻牛角尖,服从,盲目的服从就是这个特点。   因日本人独立思考能力有限,所以日本未见出过思想家,更不曾出现对文明进程有重大影响的发明家,控制思想的主脑就是日本的天蝗。   井上日昭很满意地向下按了按手,刷,机器人整齐地坐了下来,瞪着一双神经质的眼睛望着他。   “我已经命令黄道会的常玉清全力配合此次行动,还有沪西的佐佐木君和万岁俱乐部。”井上日昭轻轻摸着手杖,眼睛里凶光四射,“以杀止杀,把躲在租界里的老鼠们都挖出来,用他们的血来为天皇陛下效忠,为大日本圣战努力。”   黄道会是由汉奸常玉清在日寇庇护下,组成的武装特务秘密组织,由井上公馆的稼本担任顾问。   佐佐木康五郎则是另一个日本浪人组织的首脑,与头山满、内田良平、小川云平、井上日昭构成了日本浪人的五大领袖。   万岁俱乐部,大部分是由租界巡捕房中的日籍警探组成,也就是日本人安插进租界的耳目和爪牙。   山雨欲来风满楼,又一场大战拉开了帷幕,杀人不亮剑,万里我独行,吴铭的悠闲日子到头了。      第081章 “打头挖眼割耳”      《社会晚报》主编蔡钓徒被黄道会成员诱骗到新亚酒店,惨遭杀害,人头被挂到租界的电线杆上。   《大美晚报》经理李骏英被刺杀,死在福州路附近。随后总编辑张似旭被枪杀于南京路咖啡馆楼上。   《大陆报》报馆遭暴徒打砸烧抢,主编受重伤。   一连串的血案,死的都是亲重庆的报业闻人,或者是大骂汪精卫等汉奸卖国求荣的正直之士。   日本人的报复是残酷和血腥的,他们无法找到真正的对手,重庆的特工,便把枪口对准了这些手无寸铁的铁骨文人。   而孤岛上的爱国报人,在血腥恐怖中,毫不屈服,以笔为武器,同敌伪展开了殊死的斗争,用生命和鲜血在孤岛上浇灌起一片希望的绿洲。   “谁说书生弱无骨,且听文笔利似刀。”吴铭拿着手中的报纸,赞赏地连连点头,“别说,这帮子读书人还真有股子倔劲,这话写得真好啊!”   “玩笔杆子的怎么能打得过玩枪的。”韩寒很忧虑地摇着头,“日本人是下毒手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   “行动?”吴铭白了他一眼,“找谁去?连目标都不清楚,行动个屁。等重庆那边调查清楚,找到敌人再说吧!”   “肯定是日本人干的,咱们去到虹口区,随便杀几个倭人,起码心情要好一些。”韩寒恨恨地咬着牙齿。   “我是谁?”吴铭突然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您是我大哥呀!”韩寒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还有吗?”吴铭挑了挑眼眉,做出很英挺的表情。   “您是……”韩寒挠着头,苦想着。   “笨死了。”吴铭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摆了一个很酷的造型,“我还是个出手必杀,凶悍无比,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绝世高手。”   看到韩寒大张着嘴巴,吴铭很满意这种效果,继续说道:“我只杀有价值的目标,那些在街上乱逛的卑微的、猥琐的东洋锉子怎么配让我出手,找出他们的首领来,那才勉强够格。”   “高人!”韩寒配合地叫道,脸上的表情却让吴铭一阵恶寒,“我对您的景仰之情,有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您真是……”   “井上公馆,黄道会,万岁俱乐部,佐佐木康五郎,76号。”吴铭细细数着这些名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的。”韩塞在一旁插嘴道:“消息很可靠,就是这些组织联手起来,策划实施的膺惩行动,代号叫‘捕鼠夹’。”   “按照这上面所说,井上与佐佐木康木郎是脑袋,万岁俱乐部是耳目,那些浪人和黄道会就是手脚。”吴铭一一指点着,沉吟着说道:“是先砍头,还是先挖眼割耳,还是先打瘸他们的手脚呢?”   “别的行动组已经开始对黄道会成员开始了制裁。”韩寒补充道:“只是这帮家伙狡猾得很,都落脚在新亚酒店,那里在日本兵控制的虹口区,难度很大呀!”   “汉奸何其多也?”吴铭不禁慨叹一声,“明天我去找顾四爷吧,请他的人注意在井上公馆和新亚酒店出入的人员,也只有这种办法了。咱俩抽空去看看井上公馆和万岁俱乐部,争取砍了日本人的脑袋,弄瞎他们的眼睛,弄聋他们的耳朵。”   井上公馆门口设有警卫、传达和门仆,楼房的平台上,有一个日本人在巡视,鸟瞰大门进出的情形。   “井上日昭的行踪十分诡秘,他并不常来公馆。”韩寒和吴铭走在马路上,轻声说道:“平时住在北四川路的新亚酒店,有时在哈同大楼的通原洋行,有时也别的地方。”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日本宪兵很多呀,这一路上就看到好几拨。即使能潜入这里,打枪也不行,而且还要预留一条过苏州河的路,别到时候几座桥一戒严,跑不回去。”   “依你的身手,进这里并不困难。”韩寒说道:“只是不能干掉井上日昭,即使将这里的日本人都杀了,恐怕也于事无补。”   “这里的人并不多。”吴铭皱着眉头,“应该不是很困难,不过像你说的,要是不能干掉井上日昭,杀这些看门护院确实价值不大。”   “咱们去看看万岁俱乐部吧!”韩寒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离这里不算远,看看那里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万岁俱乐部以虹口华德路上的日本旅馆“万岁馆”为基地,成员是当时租界巡捕房中的日本巡捕和日本警官。这个地方表面上以酒菜、棋艺、歌舞等为掩护,实际上却是日本特务收集和交换有关各种抗日活动情报的大本营。   特别是星期六晚上和星期日,这个俱乐部就显得更加热闹。井上日昭有时也在这个场合出现,拉上几个骨干,悄悄地在酒座中,凑在一起出谋划策。   “没有特别的防护。”吴铭在万岁馆旁走过,轻声说道:“大概是因为成员都是巡捕和警官,身上带着家伙,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有日本宪兵保护。”   “不好混进去呀!”韩寒说道:“都是日本人,而且相互都比较熟悉,生人会很快被认出来的。”   吴铭皱着眉头,思索着没有说话,半晌,抬起头,自信的神情又出现在他的脸上,“回去再说,事在人为,总是会有办法的。”      第082章 我是闲云,自由飞翔      守株待兔肯定不行,谁知道井上日昭什么时候出现,或者在什么地方出现,再说虹口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日本宪兵的巡逻次数很勤,日本人也特别多,没有稳定的落脚点,鬼鬼祟祟地呆在一个地方,时间一长难保不被人注意。   直捣新亚酒店,难度有点大。这幢坐落于虹口四川路桥北的六层大厦,伪维新政府设在四楼,伪维新政府绥靖部设在三楼,常玉清的黄道会和井上日昭的住所都在二楼,试想这样一个重要地方,人员众多,戒备肯定很严。   想来想去,万岁俱乐部成了首选,成员制,没关系,不认识,不要紧。晚上趁他们睡觉,摸进去大杀一番。切断了日本人在租界中的耳目,黄道会再想进租界破坏,恐怕会有些困难了吧!   人到用时方成恨少,起码要三、四个人才更加保险。吴铭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需要帮手,嗯,上回那个陈默还是不错的,就再和他们合作一次吧!   陈默,字冰思,中等身材,一脸精悍,他是杜月笙的得意门生,在军校高校班受过训,抗战之前在做上海警备司令部稽察处经济组长。陈默是杜门中后起之秀中的狠角色,辣起手来几乎不下于顾嘉棠,论头脑精细,胸中学问却还在顾嘉棠之上,更理想的是他有军事训练基础。所以当上海行动组特别组成立时,戴笠请杜月笙介绍一位负得起责的人,担起出生入死、冒险犯难的要紧任务时,杜月笙毫不犹豫地介绍了他。陈默也给杜月笙争气,加入军统后,上海行动小组和忠义救国军老干部严密配合,制裁敌伪的除奸工作干得有声有色,着实干了几件轰动的大事。   自从日本人开始所谓的膺惩计划之后,虽然并没有伤到真正的上海行动组,但是看着亲重庆的文人志士接连倒在血泊之中,陈默还是焦急万分,调动人马,准备组织反击。就在这时,通过重庆的中转,吴铭找了来。   “四个人,是不是少了些?”陈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人再多,能比日本宪兵多吗?”吴铭淡然笑道:“人多了,万一被发现,跑起来反倒不便,有一个被抓住,恐怕你们都得隐蔽躲藏。”   “我的人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陈默不由得反驳道,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就依你的计划,船、衣服、武器我来想办法。”   “计划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时间、地点、目标,到开始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吴铭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陈默对吴铭的谨慎小心已经有所习惯了,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万墨林怎么样了?”吴铭好奇地问道,旋即一笑,“看你这个样子,他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虽然还未开释,但是杜先生活动得很好,现在万墨林在南京关一阵,上海押一押,不拷、不打、不骂,不给他吃苦头。过一阵子,等风声小了,再使把劲,估计就能放出来了。”   吴铭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的礼帽,说道:“你加紧准备吧,行动的前一天我再来,咱们演练一下,省得到时候缺乏默契。”   陈默看吴铭要走的架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果然让人十分的佩服。”   吴铭瞅着陈默,回味着他这句话是褒是贬,半晌,无所谓地一笑,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我是闲云,自由飞翔!白白了您哪!”说完,潇洒地转身飘然而去。   陈默挠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自失地摇着头,喃喃道:“高人,诗人?搞不懂。”   不大一会儿,刘戈青从后面转了出来,看着他们的头儿还在喃喃自语,“白白,白白了,白白了您哪!”   “陈大哥,您在干嘛?”刘戈青不解地问道。   陈默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没什么,刚把高人送走,正琢磨他的话呢!”   “高人?哪位高人?”刘戈青问道:“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是不是到虹口地面杀几个日本人?”   “不用了。”陈默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来,戈青,我和你好好商量一下,有大买卖啦!”   等陈默讲述完,刘戈青沉思了半晌,笑着说道:“原来您说的高人就是他呀,我刚从香港过来,最近他又干了什么大事?还是那副胆小多疑谨慎的性格啊!”   “先不说这个。”陈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说,他的这个计划还有什么疏漏,我可是已经答应下来了。”   “这个办法倒是很新颖,很大胆,可是如果遇到真的日本宪兵怎么办?咱们谁会说日语呀?”刘戈青微微皱了皱眉。   “他会说。”陈默肯定地回答道:“张啸林就是被他装成日本宪兵给干掉的,对了,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   “既然是这样,我看可以干一下。”刘戈青点了点头,“这样的行动,别说我们没做过,就算是日本人恐怕也不会想到,出其不意,只要手脚够利擞,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再说,他想得很细致,退路也安排得很好。”   陈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转而又稍有遗憾地说道:“可惜,这个家伙神出鬼没的,如果他能和咱们合为一家,那就太好了。”   “和他再次合作,我是很期待的。”刘戈青很洒脱,“既然他愿意独来独往,那咱们也不要强人所难,这次行动算我一个。”   陈默苦笑,“他让咱们出三个人,一个在船上接应,两个人随他行动,你占一个名额,那剩下的就由我亲自来吧,咱也学学高人的杀人风范。”      第083章 万岁俱乐部      黑黝黝的天空,象涂了一层墨,静静流淌的苏州河也像睡着了一样。   “哗啦、哗啦!”的水声打破了沉寂,一条小船突然从暗处划了出来,出现在河面上,迅速地驶向对岸。   船刚刚靠岸,身着日本宪兵衣服的吴铭便跳了上去,迅速地爬上堤岸,观察了一下,冲后面挥了挥手。韩寒、陈默、刘戈青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跟在吴铭身后。   已经是夜里两点左右了,城市里的房屋、楼房、货栈、电线杆都显得分外沉重的在明处或暗处矗立着,在地上投着黑黑的暗影。一切都埋进昏昏的沉睡里边。街道上的路灯象经不起四下无边黑夜的压迫似的,在吃力地吐着昏黄的光芒。   四个日本宪兵挺着胸脯,踏得钉子皮靴咔咔的响,直奔万岁俱乐部而去。   大摇大摆,就是这个形容词,路上他们不是没遇到其他的日本宪兵,可是凭借着吴铭流利的日语,从容不迫的神态,没有人怀疑到这四个面容冷淡的帝国军人。   万岁馆门前的两盏灯笼不死不活地散发出幽暗的光芒,隔着敞开的门,能看见柜台后正在打盹的一个日本女人。   吴铭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放轻脚步,随后当先走了进去。   “您好,少尉先生。”日本女人打起精神,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吴铭迅速地扫视了屋里,转头严肃地说道:“我来找河野小五郎,他和我约好的。”   “河野小五郎?”日本女人皱了皱眉,“好象我们这里没有这样一个客人啊?”   “麻烦你查一下登记簿,确认一下。”吴铭好象不太相信,指着桌上的登记簿说道。   “好的,请稍等一下。”日本女人低下头,打开登记簿查看起来。   正认真翻看登记簿的日本女人突然感觉到两只手同时扶住了自己的下巴和后脑,还没来得及说话,在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她发现自己竟然能面对背后的人了,那是一张带着冷酷肃杀的意味的脸。   吴铭将日本女人的尸体扔进桌子下面,拿起登记簿,刷、刷两声将今天登记入住的页撕了下来,分别递给了韩寒等三个人,命令道:“按着房间号去杀人,我在这里应付。”   韩寒嘿嘿一笑,“我包二楼,你们俩包三楼。”说着,向吴铭伸出手来。   吴铭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驳壳枪和消音器,递给了韩寒,“动作快点,按原计划你们三个在一起行动,要不我不放心。”   陈默点了点头,从后腰拔出一把锋利的小斧子,刘戈青则抽出匕首,韩寒拎着枪,三个人鱼贯走上了楼。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吴铭悠闲地在一层酒座里观赏着墙壁上挂着的各种饰物,斧子、匕首,再加上无声手枪,这里的房间又是典型的日本拉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没办法,谁让只有自己会说日本话呢,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队友的实力了。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摘下墙上挂着的一把武士刀,欣赏着。   “噗”,陈默的斧子砍断了一个日本人的脖子,刘戈青同时则纵身骑上了一个日本女妓的身上,一手捂嘴,一手握着匕首用力扎下去。门口的韩寒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借来的枪,只打了一发子弹便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陈默咧嘴一笑,脸上的血迹便得他看上去很是狰狞。刘戈青也好不到哪去,身上脸上也溅了不少的血。幸好吴铭早有准备,三个人的军装都脱下放在了楼梯口,要不穿着一身血衣可真没办法回去了。两个人杀得很是痛快,只有韩寒比较郁闷,可吴铭的话他又不敢违背,只好跟在这两个杀星后面擦屁股。   今天是周六,大多数的万岁俱乐部成员都赶了过来,一是好好休息一下,二来现在的膺惩行动也需要租界的大量情报,而且明天井上日昭会来,给他们下达新的任务。   这个时间是人睡得最香甜的时候,而且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胆大到如此地步,不但是在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而且是日本人最集中的地方来杀人。   拉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煞神斧劈刀刺,后面还有韩寒的子弹等着,三个人行动起来配合默契,一路杀上了三楼,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开始弥漫开来。   吴铭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满地瞟了眼楼梯口,杀人弄出这么大的味道,太血腥了,就不能讲究点艺术和美感。虽然这种血腥味,常人可能闻不出来,可要是真有一个杀人高手在这里,可就坏事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嘎”的一声,停在了门口。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自己留在这里还真对了,要是换个人一张嘴就得露馅。吴铭皱了皱眉,伸手将腰带上的钢针拉出了头,一手握着武士刀冷冷地注视着门口。   一辆日本塌鼻子小汽车停稳,从前面跳下来一男一女,借着昏暗的灯光,吴铭看到车后面没坐人,不禁冷笑着点了点头。   “招待,招待呢?”那个男的象是司机又象是个保镖,进门四处看了一下,便大声喊道。   “招待上楼帮我叫人去了。”吴铭站起来走了过去,“你等一会儿吧!”   日本男人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身后穿着便装的女人。      第084章 眼镜蛇皇后      “少尉,如果你是来办私事的,就不应该穿着军装。”这个穿便装的日本女人沉下脸来教训道:“这是违反纪律的。”   “不劳您费心。”吴铭心中已经起了杀机,于是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我来这里找人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圣战事业,不知道您来这种风月场所又是为了什么?我不记得这里有提供男妓的服务啊!”   “八嘎!”日本男人瞪起眼睛怒骂道:“一个小小的少尉竟敢对南云小姐无礼。”   日本女人也柳眉倒竖,怒不可遏,“说出你的名字,对我的侮辱会让你悔恨终生。”   “是吗?”吴铭不屑地反问道:“敢威胁一位为大日本帝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军人,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吴铭故意激怒这两个日本人,也是让他们无暇辨别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日本女人气极反笑,对身旁的日本男人努了努嘴,“给宪兵队打电话,让佐藤马上过来,看看他的手下是如何无理?”   日本男人冷笑着看着吴铭,嘲讽道:“少尉,现在磕头认错兴许还来得及,南云小姐也许会仁慈地给你一个到南方立功的机会。”   “南方啊?我看还是到日本比较好。”   吴铭轻蔑地瞅着这两个日本人,楼梯上的脚步声他已经听到了耳里,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刷,刀出鞘,寒光一闪,日本男人就感觉飞了起来,在翻滚中他第一次从一种奇异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一个失去了头颅的身体慢慢的跪倒在地,从切口处随着心跳的节奏高高的泵出了一束血花。   ‘噗’的一声,狭长的武士刀从惊愕的日本女人的肋间斜刺入了胸膛,锋利的剑尖一直从背后的肩胛骨后斜上穿行出来。大量的血涌进了她的呼吸道,骤然被自己的鲜血呛到的日本女人试图把血咳出来。而随着胸膛剧烈的运动肺里面的伤口一下被撕得更大了,这也让更多的血流进了她的气管中。几次这样的往复后,日本女人就失去了咳嗽的力气。重伤的她只有任由鲜血逐渐充满了整个肺部,瞪着眼睛望着吴铭。   吴铭冷冷一笑,手腕一拧,搅动着拔出了刀。   陈默、刘戈青、韩寒三个人边系着衣服扣边跑了下来,却被血腥的场面吓了一跳。   吴铭蹲下身子,从日本男人的手里拿过公文包和钥匙,也不说话,挥了挥手,直奔门外的小汽车。   “痛快!”陈默的脸兴奋得有些发红,咧着嘴说道。   吴铭淡淡一笑,将车拐向沿河的马路,两道灯柱刺穿了黎明前的黑暗。   “刚才被你杀的是什么人?”韩寒问道。   “日本人。”吴铭嘴角抿了抿,“无名之辈,那个女的好象姓南云。算他们倒霉,偏赶到这个时候进来。”   “南云?不会是她吧?”刘戈青和陈默对视了一眼,猜测道。   “姓南云的有什么出名的人物吗?”吴铭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刘戈青和陈默的举动,奇怪地问道。   “是有一个挺出名的家伙,而且也在上海。”韩寒说道:“等我回去给你讲一讲,要真是她,你的运气那也实在是太好了。”   说话间,吴铭已经把车停了下来,陈默跳下车,跑上堤坝,冲着河对面亮了几下手电。   不大一会儿,一条小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河面上,快速向这边划了过来。   “南云造子,原来这个日本女人叫南云造子。”吴铭和韩寒翻墙回到了家,将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开始翻看抢回来的公文包。   “真的是她!”韩寒满脸羡慕的神情,“你说,你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瞎撞都能杀个大人物。”   “大人物?”吴铭抬头看了韩寒一眼,“和我说说这个大人物的事情。”说完,又埋头看起文件来。   日本女谍南云造子,号称“帝国之花”,又被人称为“眼镜蛇皇后”,现任日军上海特务机关特一课课长。南云造子师从著名的间谍头目土肥原贤二,她两度谋刺蒋介石,成功收买多位国民党高官。并且擅用美女计,成功色诱行政院主任秘书的黄浚及黄浚的儿子,使得抗战初期最重要的军事计划(封锁长江江阴江面,截断日军舰队退路的计划。)未及实施便宣告失败。后来南造云子被军统逮捕,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在南京老虎桥中央监狱。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从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的老虎桥监狱安然脱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老蒋为此事连骂了几声“娘希匹”,戴笠则一脸土色,狼狈不堪。   “这个南云造子早被组织列为重要铲除对象,没想到却被你瞎猫撞上死耗子给干掉了。”韩寒仰天长叹,“天道不公啊!”   “天道本来就不公平,你叹个屁气呀!”吴铭没好气地说道:“去,睡觉去,别在这烦我。”   “睡觉!”韩寒有气无力地答应道,转身爬上了床。   吴铭的日语说得不错,可对日文的文件也只能连猜带蒙,不过,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日本人的重大阴谋。   这个计划模仿另一个日本女谍中岛成子在天津租界绑架英国佬,从而迫使租界对日本宪兵开放的例子,只是这次的对象变成了美国人。文件上有配合实施此次计划的日籍巡捕和警官的名字,甚至还有一个潜伏在美国大使馆的日本间谍的名字。   吴铭冷笑起来,这份证据确凿的情报落到美国人手里,还不搞得日本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哪,卖个人情给美国人吧!   想到这里,吴铭站起身,一把将刚刚入睡的韩寒揪了起来,“睡够了,快去给北平发报,让驻上海的美国大使馆派人与我秘密接洽,我有重要情报。”      第085章 当好狗的觉悟      上海虹口区万岁馆被封闭了,门前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一个个脸色凝重,戒备森严,充满了肃杀之气。   馆内,日本宪兵队队长佐藤,特高课课长畈部,井上日昭等人都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前面的地板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   一个日本宪兵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属于宪兵队的技术人员,在这几位大佬面前,他感到了沉重的压力,犹豫了一下,他拿起手中的纸轻声念道:“据统计,共死亡四十七人,其中俱乐部成员三十三名,工作人员十二名,再,再加上南云造子小姐与司机……”   “我不想听枯燥的数字。”宪兵队长佐藤突然咆哮道:“我要听关于凶手的线索,线索。”   “哈依。”日本宪兵吓得身体一抖,颤声应道。   “凶手有,有四个。”日本宪兵继续汇报,“三个上楼杀人,一个在楼下接应。从现场痕迹来看,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壮人员。作案凶器有斧子、匕首和手枪,还有,还有一把武士刀。”   佐藤对手下的汇报非常不满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还,还有。”日本宪兵更加紧张,“从足迹判断,他们穿着我们的军用皮靴,而且,而且从南云小姐和司机的伤口判断,至少有一个人擅长日本刀术。”   佐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个日本宪兵如蒙大赦,躬身退了下去。   “日本刀术?宪兵皮靴?”井上日昭喃喃说道,手不停地摩挲着锃亮的手杖。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便装的日本人,凑到特高课课长畈部的耳旁轻声嘀咕了几句,畈部眉头皱了起来,抬手挥了挥。   “南云课长曾经拟定了一个行动计划。”畈部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针对美国方面的,刚才我的人前来汇报,这份计划并不在南云课长的办公室,也就是说,计划书丢失了。”   “很严重吗?”佐藤担心地问道。   “如果落到美国人手里,外交纠纷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潜伏在美国使馆内部特工也将暴露。”畈部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这份计划是否被南云课长带到了这里,也不管这份计划最后是否会落入美国人的手里,我们都要做一些应变准备。”畈部决然地挥了挥手,“对不起,我得先回去布置,这里就交给诸君了,斟查报告请送到我办公室,如果需要我们配合,特高课会尽全力。”   “拜托了。”畈部微微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畈部离去的背影,宪兵队长佐藤苦恼地摇着头,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恶性事件,作为负责治安的宪兵队长他难辞其咎,况且凶手留下的线索如此少,由不得他不郁闷。   井上日昭缓缓地在屋内踱着步,脑海里不停地将残破的线索组合,分析,希望能有所收获。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宪兵皮靴,日本刀术,会说日本话的日本宪兵,张啸林的被杀让他突然有所领悟。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四个日本宪兵大摇大摆地走进万岁馆,突下杀手,将女招待的脖子拧断。然后,一个留在这里,其他三个冲上楼去,挨个屋的杀人。最后,南云造子来到了这里,那个留下来的日本宪兵,装模作样地上前搭讪,在南云造子和司机失去警惕的时候猝然翻脸,又砍又刺……   想到这里,井上日昭倒吸了口冷气,不太确定地揉起了太阳穴。   “井上君。”宪兵队长佐藤发现了井上日昭的异样,在一旁问道:“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这个……”井上日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将佐藤拉到一边,低声将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佐藤君,我也只是个猜测,毕竟能说流利的日语,还会日本刀术的支那人实在是有些……”   “虽然这种人非常难找,但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佐藤沉吟着说道:“我可以仔细询问一下昨晚当值的宪兵,还有这周围的日本侨民,是否发现过四人一组的宪兵巡逻队。”   “膺惩行动刚刚开始,没想到敌人的反击竟然是如此凶猛迅速。”井上日昭用手杖使劲点着地面,满脸的怒容,“如果不是我行踪飘忽,估计井上公馆就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我马上加强井上公馆、新亚酒店的防卫。”佐藤点头赞同道:“再请畈部君加紧对重庆方面驻上海机构的情报侦察。”   “过几天,我让常玉清和他的黄道会搬出新亚酒店。”井上日昭突然冷冷地说道。   “哦?”佐藤有些不解地望着井上日昭。   “他该为大日本帝国的事业做出牺牲了。”井上日昭阴险地解释道:“敌人的反击不会停止,我们也该为他们再推出一个合适的目标。”   “那么,我们宪兵队就不用再提供保护了。一条好狗应该有为主人牺牲的觉悟。”佐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该提供的还得提供。”井上日昭的眼中闪着寒光,“要让敌人相信这不是个诱饵,那么就要做得逼真一些。”   “井上君高见。”佐藤用手指推了推眼镜,“猎物总得有让捕食者有扑上来的冲动才是。”   “我会和佐佐木君商讨一下。”井上日昭皱着眉头说道:“重新调查一下上海的日本侨民,如果敌人就隐藏在我们中间,那不仅是危险,而是耻辱,叛徒绝对不能出现在大和民族之中。”      第086章 新色戒      微风吹来,黄浦江上泛起层层涟漪,本来应该是很美的景色,却被江面上飘浮的菜叶和垃圾破坏了。再加上远处依稀可见的灰沉沉的日本军舰,更让这一切充满了压抑。   江边,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漫步,年轻女人长着鹅蛋脸,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秋波含笑,桃腮生春,很有动人的丰韵。   “丁默邨狡猾多疑,又极善防身。”中统专员嵇希宗望着江面,慢慢地说道:“要有耐心,你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机会总是会出现的。”   郑苹如低下头,秀丽的脸上笼着淡淡的忧虑,“林之江、王天木等人的死对他刺激很大,他现在的行动根本没有规律,平常就躲在76号里面,很少出来。”   “军统有杜月笙的支持,又不知道从哪找了个高手助阵,干得是风生水起呀!”嵇希宗轻轻叹了口气,“咱们中统也得干出点成绩来,否则老大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都是为了国家、民族,都是为了抗日,哪还有门户之见。”郑苹如有些不理解,“我倒是很钦佩他们,杀得汉奸和日本人风声鹤唳,寝食不安,丁默邨就是个例子。我倒真希望那个高手能把丁默邨干掉,我也就不用强颜欢笑,应付这个死汉奸了。”   “为国家做出些牺牲,也是应该的。”嵇希宗这话说得有些没底气,对女孩子来说,这种牺牲不能算小事,他只好轻轻摇了摇头,“那个高手听说是听宣不听调,神出鬼没,行动有相当的独立性,一来是找不到他,再说就算军统也从来只是建议,而不是命令。想让他出手,难,难哪!”   郑苹如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抓起一根树枝在江水里撩拨着,把水里的倒影给搅碎了。很久很久,她才在撩拨的水声中忧闷地说道:“我会尽力的,如果有机会,希望你派来的人不会失手。”   郑苹如是法租界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首席检察官郑钺之女,生母是日本人,她在上海法国学校读书,为上海名媛,当年上海第一大画报《良友画报》曾将其作为封面女郎。   郑苹如生性聪颖,风姿飒爽,典型的上海小姐。此时年方二十,亭亭玉立,既会说标准国语和上海话,又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在上海社交界十分活跃,1937年底经中统专员嵇希宗介绍加入了中统。1938年,郑苹如奉中统江浙区指示,与日伪各路人物周旋,搜集了不少情报。例如,1938年她曾搜集到汪精卫拟叛逃的情报,可惜当时重庆没有相信。   在汪政权中,大多擅长醇酒妇人之道,而七十六号的特工首领丁默邨,尤其是一个色中饿鬼,他虽然支离病骨,弱不禁风,肺结核早已到了第三期,但壮阳药仍然是他为纵欲而不离身的法宝。   1939年初,丁默邨到上海不久,诱捕了国民党中统的熊剑东。郑苹如此时参加中统已一年多,奉命设法营救熊剑东。抗战之前,丁默邨担任过上海民光中学校长,郑苹如在民光中学读过书。藉此契机,郑苹如拜访了丁默邨。郑苹如青春年华,光彩照人,算来与丁默邨还有师生之谊。两人互有所求,几次见面下来,就十分熟悉了。   而如今由于76号内的汉奸叛徒接连被暗杀,丁默邨心惊胆战,愈加小心谨慎,使得中统刺丁的计划一再拖延。   金发碧眼、前凸后翘,这个洋妞真是个漂亮的魔鬼,尽管是第二次见面了,吴铭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赞叹。   多萝西带着迷人的笑容,很优雅地伸出手,与吴铭握了握。这个东方男子非常特别,黑亮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淡淡的笑容背后似乎时常显出一丝玩世不恭或者是讥讽的神情。   “找我有什么事情?”吴铭开门见山地问道。   “非常感谢刘先生提供的情报。”多萝西递给吴铭一张支票,“只是可惜,让那个潜伏的日本间谍跑了。”   吴铭愣了一下,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不悦地说道:“什么意思?没抓到人,难道怀疑我的情报有问题吗?”   “当然不是。”多萝西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次情报不是经过几次来回中转的话,那个该死的日本矮子就跑不掉了。”   吴铭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给我个电话号码,有事我会与你们联系的。”   多萝西将早已准备好的片子和一个文件袋从皮包里拿了出来,“这是一份美国公民的身份证明,如果您需要,美国使馆可以为您提供庇护。”   吴铭淡淡一笑,接了过来。   “好了,公事谈完了。”多萝西脸上浮现出妩媚的笑容,“您是不是请我喝上一杯,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吴铭愣了一下,想找个借口推脱。习惯性的谨慎,使他不想与陌生人过多相处。虽然这个洋妞很漂亮,外国人似乎对那种事情也很随便,但他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怎么?怕我看见您摘下胡须后英俊的脸,还是怕我……呵呵。”多萝西故意抢先说道,这一下倒让吴铭找借口拒绝落了下乘。   “如您所愿,能邀请像您这样一位美女喝酒,是我的荣幸。如果支票能付帐的话,请您跟我走吧!”吴铭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多萝西。我没钱,你看着办吧!   多萝西怔住了,奇怪地看着吴铭,半晌才笑了起来,“没关系,今天算我的,请您赏给我这个为您付帐的荣幸,你来选地方吧!”还就不信了,看你还能怎么说,多萝西不由自主地英语轻声嘀咕了一句英语,“真是个特别的家伙。”   吴铭苦笑了一下,无奈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用英语说道:“To make something special,You just have to believe it’s special.(你说特别,就特别了。)”      第087章 “林青霞”?      多萝西对吴铭会说英语的惊讶刚刚过去,又一件令她惊愕的事情又出现了,她用手指着一家破烂、肮脏的门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您选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这个……”吴铭沉吟了一下,很郑重地说道:“别看这门面不太好看,其实里面这个,很有内涵,嗯,很有内涵,据说那个名人谁谁曾经来过。”   “洋鬼子!哇……洋鬼子!哇……洋鬼子!”   门口有两个穿着破烂的乞丐,看样子像是外地逃难来的母子,那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尖声哭叫起来,小小的手指指向金发碧眼的多萝西,那个母亲慌忙上前捂住孩子的嘴。   多萝西的脸色有些难堪,无奈地摇了摇头,出乎吴铭的意料,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纸币,走过去轻轻放在了女乞丐的面前。   吴铭看着多萝西走回来,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脸上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看来这里虽然有内涵,还是不太合适,咱们换个地方吧!”   反差太大,刚从一个破烂不堪的包子铺换到了一个高级的法国餐厅,多萝西明显有点发呆。   两个人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个法国姑娘拿着菜谱走过来时,多萝西才终于恢复些自信和从容,她先用法语说了声谢谢,然后客气把菜谱递给了吴铭。   吴铭接过菜谱装模作样地翻了两下,说道:“来一份八成熟的牛排,一份鹅肝。”然后把菜谱递给了多萝西。   等到侍者转身走了,多萝西有些钦佩地说道:“没想到你连法国话也懂。”   吴铭淡淡一笑,摇着头说道:“我不懂,就算她拿张白纸来,我也就点这几样,看菜谱就是装样子。”   多萝西噗卟一笑,“刘先生,您太幽默了。”   “说正题吧!”吴铭看了眼手表,作为一个警惕性很高,而且非常谨慎的人,在没有预先约好的地方停留不超过半小时,这是他的准则。   多萝西收敛了笑容,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刘先生在北平是不是很有势力?哦,好象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是认识不少厉害的朋友,在燕大的。”   “这个,谈不上。”吴铭一时搞不清她的意思,很小心地回答道:“不知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先说说看。”   “刘先生不必多心,我和珍珍是最好的朋友,是她向我提的这个建议,希望您不要怪她。”多萝西解释道。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怪她,因为她向美国方面介绍我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   “那我就放心了。”多萝西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侍者将饭菜端了上来,两个人默契地闭上了嘴。   吴铭熟练地使用着刀叉,开始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多萝西笑着说道:“举止高雅,又有刺激的工作,真的是很羡慕您。”   “高雅谈不上,其实我更习惯用筷子,还是先说说北平的事情吧!”吴铭咽下嘴里的东西,对多萝西吹捧毫不在意。   多萝西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直接一点也好,这件事情是关系到我的父亲,一个既正直又倔强的老头。”   吴铭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手上却没有停止。   “他是燕京大学的教授,中文名字叫林迈可。”多萝西继续说道:“如今时局不稳,我很担心,劝他回国,他又舍不得学校和他的学生,所以……而且他是一个非常热爱中国的美国老人,为了他的学生他……”   “到底要我做些什么呢?”吴铭对此还是不理解,“要我叫人绑架他,送回美国,这个我可做不到。”   “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多萝西连忙摇头。   “我只想让刘先生的朋友在关键的时候保护一下我的父亲。”   “我明白了。”吴铭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现在我还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不过我会尽力,尽力,你懂吗?”   “我懂。”多萝西笑着说道:“你们中国人的说话习惯,凡事都不说得太满,以免做不到让人笑话。”   “呵呵。”吴铭笑了起来,“你说得意思差不多,看来你对中国人很了解。”   “我的真实职业是记者。”多萝西回答道:“而且我已经在中国呆了六年,我的中文名字叫林青霞。”   “呃!”吴铭不由得噎了一下,“那个,林青霞呀!这事也说完了,我也吃好了。”吴铭用餐巾擦了擦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好的。”多萝西站起来,“跟您谈话很愉快,希望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林青霞?”吴铭边想边笑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还会碰到哪些名人哪?真是期待呀!”   “喂!你傻笑什么呢?”韩寒在一旁问道:“做梦娶媳妇儿?”   “我不用做梦也娶了媳妇儿。”吴铭白了他一眼,“不像某人,只能在梦中意淫。”   “我不生气,不生气。”韩寒左右晃着脑袋,皮眉瞪眼地说道。   “说正事。”吴铭抬脚吓唬道:“刚才你说那个常玉清出来了,他上哪啦?”   “他和黄道会搬出了新亚酒店,住在虹口区南京路的一所洋房内。”韩寒说道:“这是顾四爷刚刚提供的情报。”   “搬就搬呗!”吴铭皱着眉头,无所谓地说道:“等探听清楚再说吧!”   “如果有机会,再给他来个一窝端。”韩寒恶狠狠地说道。   吴铭想了一下,郑重地说道:“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那就是敌人希望我们去做的事情,我们千万不要去做,因为那是敌人希望的。在情况没弄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第088章 杀出一片天(一)      万岁俱乐部一战,日本人在租界中的耳目损失很大,没有了这些日籍巡捕、警官的通风报信儿和配合,黄道会的活动不得不有所收敛。   “刘大哥,我现在很为难。”陈默苦着脸对吴铭说道:“万岁俱乐部大获全胜之后,手下都群情激愤,大受鼓舞。”   “这是好事儿呀!”吴铭不解地问道:“那你愁眉苦脸的找我来干什么?”   “黄道会不是搬出来了吗?”陈默解释道:“大家伙都想着把黄玉清给干掉,这样黄道会也就完蛋了。经过再三侦察,那里好象并没有什么异常。”   “且不管那是不是日本人故意扔出来的诱饵,也不管那里有没有陷阱,放着眼前的不吃,非去舍近求远,我反正是不会去的。”吴铭摇着头,一口拒绝道。   “眼前的,您说的是76号?”陈默问道。   “就是76号,既然我们是以租界为基地,怎么能容许这颗钉子存在呢?”吴铭理所当然地回答道:“难道等他们缓过劲来,再与咱们争斗不成。再说,常玉清就是一条狗,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日本人会再找十条,百条这样的瘌皮狗来,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数典忘祖的汉奸。”   “那您的意思?”陈默试探性地问道。   “调动全部人马,对76号进行无差别攻击。”吴铭恶狠狠地说道:“凡是76号的,格杀勿论,就是买菜买粮的也绝不放过,即使不能全灭,也要把他们挤出租界,让这里变成我们的天下。”   陈默抿了抿嘴,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再回去商量一下,到时候需要您帮忙的话……”   “没问题。”吴铭爽快地答应下来,“最好你再搞点威力大的武器,手榴弹、掷弹筒之类的,吓也吓死这帮汉奸。”   “巡捕房要是介入怎么办?”陈默依然有所顾虑。   “那些巡捕总比日本宪兵要好对付吧!告诉他们,赶跑了76号我们就收兵,让他们长点眼睛,否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前76号不也威胁过巡捕房吗?这是中国人对日本人和汉奸的战争,让他们保持中立。要让他们明白,日本人狠,我们比日本人更狠。”吴铭并不是很在意地摆了摆手,一股杀气冲体而出。   陈默苦笑着点了点头,对吴铭的建议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   吴铭笑着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知道王亚樵吗?这几天我无意中知道了这个号称‘暗杀大王’的资料,在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学他,知道为什么他在上海能横冲直撞,连上海滩超级大亨黄金荣、杜月笙一类流氓泰斗遇上王亚樵,也得赶紧绕着道儿走吗?”   “因为他无所顾忌,杀起人来不要命。”陈默是青帮出身,对这位曾经叱咤上海滩的“斧头帮帮主”并不陌生,“杜老板曾经告诉我们:以后碰上斧头帮的,尽量离远点!他们都是不要命的,我们惹不起。”说着,陈默笑了起来。   “世人皆怕魔鬼,我们要比魔鬼更可怕,不如此,就无法在孤岛长期坚持下去。”吴铭淡淡地笑着,“用雷霆手段,再加上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敌人在我们脚下颤抖吧!”   “你们是管行动的,说白了就是一恐怖组织。”吴铭继续说道:“放开手脚,天上飞的地下走的,上至日本官员下到爪牙爬虫,统统死啦死啦的。”   “当然了,我们还要找个非常合理的借口。”吴铭坏笑着,“76号是什么?那是租界罪恶的策源地,我们这是为了租界的长治久安做贡献吗!”   “有道理,有道理呀!”陈默大受启发,“我们不是军统,我们是民众自发的组织,是为消除租界的罪恶之源。”   “嗯!”吴铭赞赏地点着头,“敌人在明,我们在暗,趁他病要他命,让租界当局知道我们比日本人更惹不起。”   “妈个巴子的,洋人就是欺软怕硬,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狠辣,就光会给日本人溜须舔腚。”陈默恨恨地骂道。   “杀,杀光,统统杀光。”吴铭挥着拳头,“学习王亚樵,杀出一片天。”   在风雨飘摇的近代,曾经乱世中横空杀出―条好汉,此人来自安徽,为在龙蛇混杂的上海滩安身,召集一帮在上海的安徽同乡组织起黑帮恐怖暗杀组织——斧头帮。为求自保,众人打造了百把利斧作为防身武器,以不择手段的实现自己的革命理想。此后这一百把斧头将上海滩杀得昏天黑地,斧头帮从此声名鹊起。   他,就是被国人称为“暗杀大王”,民国“第一杀手”,又被日本人称为“人间魔鬼”的斧头帮帮主王亚樵。   世人都怕魔鬼,但魔鬼怕王亚樵。蒋介石一提这个人,假牙就发酸;戴笠若是听说这个人又露面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而汪精卫的肋巴骨硬是被王亚樵这三个字活活敲断的。   王亚樵带着一帮弟兄,崇尚以“五步流血”的暗杀手段除暴安良,救国救民。他谋杀蒋介石,枪击宋子文,刺伤汪精卫,炸死侵华日军总司令官白川大将,让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后半辈子只能金鸡独立。   他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屡屡出手不凡。封建余孽他杀,党政要人他杀,日本鬼子他杀,贪官污吏他杀,汉奸特务更是他的下酒小菜。挥刀举枪马不停蹄,一路畅通杀得好不潇洒,从合肥杀到上海,从上海杀到南京,从南京杀到武汉、福州、香港、南宁……善游者,死于水。而他自己最后却也落得个被国民党特务戴笠暗杀的结果。   这个人,你怎么评价他都可以,你可以说他是流氓,是杀手,是恶魔,也可以说是志士,是采取极端手段的爱国者。   “好汉子,很强大。”吴铭对这位同行也只能伸出大拇指由衷地称赞一句,深深叹息,以不能与这位第一杀手切磋交流为憾事。      第089章 杀出一片天(二)      中国人喜欢内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是中国国民性的弱点,有传言说,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三个中国人成了虫。说一个日本人是一头猪,三个日本人就成了龙。还有一则更形象化的故事。说的是英国人赛跑,后面的人非常佩服前面的人;美国人赛跑,后面的人想法要追上前面的人;日本人赛跑,后面的人还在这次赛跑的过程之中,就在研究下一次赛跑时如何超过前面的人;而中国人赛跑,起跑枪声一响,赛跑的运动员就扭打在一起,直到只剩下一个人,这个人才慢慢地走向领奖台。这是个对中国人有污蔑性的故事。我们抛开它的观点倾向不说,以宽容的态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正确对待这则故事,可以说对几个国家的国民性说的都有一点道理。   此时,76号的丁默邨和李士群之间的内斗正处于激烈进行中。李士群如今深悔将丁默邨推到前台,自己幕后指挥的决定。丁默邨一做了这个黑店经理,有了政治资本,竟以此勾上了汪精卫。这,不仅李士群未曾料到,即丁默邨也是意想不到的。李士群过去对汪精卫这个大汉奸根本不认识,即使大权在握,也搭不上线。所以汪精卫一到上海,李便托人转给汪精卫一封万言长书,自我介绍丁默邨是个“摆子”,他是老板,丁只是他用的当手而已。同时,为了讨好汪精卫,一切都做在丁默邨的前头,以示愿为先驱。他觉得这还不够,还必须培养实力,以打击对方,把实权渐渐地转移到自己这方面来。   李士群纵然做得这样起劲,可在汪精卫的眼睛里,这个伪特工总部主任,毕竟还是丁默邨,而不是李士群,以表现权力来看,他也只能承认丁,而不承认李士群。因此,在“还都”之前,汪精卫为了要把伪警特工化,便准备以丁默邨为伪社会部长兼伪警政部长,李士群也只好像任伪特工总部副主任一样,去做个偏房侧室的“次长”,丁李之间的利害矛盾,因此便呈剑拔弩张的形势。   丁默邨眼见李士群的实力,不由得稍微服了下软,但他却将伪警政部长的头衔让给了周佛海。李士群眼见得将对手嘴里的肉骨头打了下来,却被丁默邨打碎了狗食盆,弄了个谁也吃不着。他心里郁闷难当,拼命想将丁默邨踢出76号,显示实力的同时也要出口怨气。   就是在这个时候,吴铭和陈默经过准备,对76号开始了凶悍的进攻。   从曹家渡的新康里起,沿极司非而路以迄地丰路(今乌鲁木齐北路)东面的秋园附近,有各式各样的零星摊贩,都是76号的外围“岗哨”与“望风哨”。经常有人在作联系,传递情况,以补警戒之不足,所以在76号附近的摊贩都是惹不得的特务人员。   “先把这条街上的全干掉。”陈默指了指外面,“情况已经摸清了,一共六个,这次我可是集中了精锐,还偷偷地走苏州河从忠义救国军那里运来了一批武器。”   吴铭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掷弹筒,摆弄着,“我听你指挥,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陈默嘿嘿一笑,“今天不一定要您出手,等到我们能真正靠近七十六号大门的时候,就该您大显身手了。好了,时间要到了,快开始了。”   太阳半露在地平线上,红通通的云彩有气无力地显示着自己最后的绚烂。   两辆汽车驶了过来,间距大概有十米,窗帘低垂。当行驶到大街中间的时候,突然减慢了速度,车窗被迅速摇下,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   “哒哒哒……”“啪啪啪……”军统特工用手中的驳壳枪、左轮枪、花机关猛烈开火,子弹象下雨一样泼洒向路旁的目标。   “啊哦!”吴铭透过瞄准镜看到了电影中经典的一幕,人体象触电般猛烈颤抖,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不由得兴奋地轻轻叫了一声。   这几个准备收摊下班的76号特工万万没有想到会遭到如此凶悍,如此明目张胆的袭击,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只有一个动作快的家伙掏出了手枪,还没来得及瞄准射击,就被十几颗子弹打成了筛子。   “不错。”吴铭赞赏道:“零打碎敲哪有这种效果,把人员武器集中使用,你已经突破了在城市中偷偷摸摸打冷枪的界限。”   “思维模式的转变,恐怕让76号也得大吃一惊。”陈默津津有味地举着个望远镜,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很有趣,有几分后世电影中黑帮火并的味道。   两辆汽车开始加速,在路口向右一拐,留下一片儿狼藉的摊子和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走了。”陈默启动了汽车,“用你手里的家伙把爿白铁店炸了吧!”   “不好!”吴铭拒绝道:“这个东西先留着,不能让76号提早有了准备。我带着步枪呢,正好练练枪法。”   “随你的便。”陈默轻轻笑着,“经过这次行动,不光76号要胆战心惊,巡捕房以后恐怕也不敢再招惹咱们。”   “给报社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登出来?”吴铭问道。   “明天早上见报。”陈默回答道:“也就是下战书,或者叫宣战了,咱们和76号不死不休,而且由于是自发性的行动,租界当局也没法向重庆方面施加压力。”   76号西邻华村的西尽头墙沿下,原警卫大队长吴世宝活着的时候,让人搭了一间木头房子,派了几个小特务,开了一爿白铁店作为掩护。   陈默按照吴铭的指示,将汽车远远地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吴铭取出经过改造的那支中正式步枪。   “这是我自己安上的瞄准镜。”吴铭指点道:“条件有限,并不是很牢固,我估计打十几发子弹就会松动。”   “看你用过才知道这玩艺厉害。”陈默感叹道:“远距离射杀,让人防不胜防,我已经开始培养神枪手了,而且也向重庆方面提出要求,配几支带瞄准镜的步枪。”   “严格地说,这叫狙击手,和神枪手不太一样。”吴铭端起枪,开始瞄准白铁店前的人影。   “刘戈青对此很着迷,希望您有机会能指点他一下。”陈默诚恳地说道。   吴铭深呼吸,没有答话,将准星稳稳地套住了目标。   “呯!”的一声沉闷的枪响,子弹快速飞出枪膛,击中了一个小特务的肚子。   在望远镜中,陈默看到那个小特务踉跄了一下,还低头看了下伤口,才慢慢地跪倒在地。   “瞄准镜装得有偏差。”吴铭低声说道:“现在没时间重新修正了,只好按我的误差计算,估计着打了。”   “一点小误差而已,我看他够呛能活。”陈默举着望远镜,安慰道。   另两个特务抽出了手枪,隐蔽起来,东张西望寻找袭击者的位置,嘴里互相喊叫着什么。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人在四百多米的距离在向他们开枪,而视线所及,却又没什么发现。一个特务高声叫着,意思是让另一个家伙注意掩护,他则弓着腰,向重伤倒地的小特务跑去。   “呯!”又一颗子弹飞出,经过修正的弹道准确了许多,直接射中了这家伙的下巴,他立刻捂着断裂的下巴,吐出几颗碎牙,倒了下去。   “还是有点低了。”吴铭喃喃自语,又推上了一颗子弹,耐心地等待着最后一个家伙露出头来。   重伤的小特务已经没有力气呼救了,流血过多的他只能闭着眼睛,痛苦地喘息着。另一个下巴骨被打裂的特务忍痛慢慢向回爬。   “呯!”吴铭再射一枪,这次非常准确,子弹射进了他的左眼眶,迸出一朵血花。陈默清晰地看到这个特务的左眼整个爆了出来,被腺体连着,就这么血淋淋地拖在他的脸上。   “走吧!”吴铭放下了枪,“目的基本达到了,留下那个家伙给76号,倒也不算坏事。”   陈默放下了望远镜,发动了汽车,“刘戈青是个好汉子,够胆子,够义气,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他依然没放弃让吴铭教导刘戈青的心思。   “下次让他跟着我在一起吧!”吴铭收拾着自己的武器,头也不抬地说道。      第090章 杀出一片天(三)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日本人在租界没有控制权,所以他们和汪伪政府都需要这么一股邪恶势力在孤岛上海进行各种扰乱和破坏,76号成为日本推行侵华政策、汪伪政府实行卖国统治的得力助手和重要工具。   76号既然是日本侵略者的鹰犬,自然为正直的中国人民所不齿。聚集到这里的,除了甘心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的汉奸外,就是一帮原属黑社会的地痞流氓。76号为了开展特务活动,扩大队伍,他们采取软硬兼施的办法,将一部分国民党情报人员突击过去。有一批军统、中统特务就这样具备了特务、汉奸的双重身份。   麇集于76号的特务们,操纵他们的原本就是对权势利欲的无比贪婪。他们的人生哲学是“有奶便是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经过吴铭和军统的几次打击,76号内的骨干人员如王天木、何天风、林之江等授首,而作为其基础的那些地痞流氓根本没经过系统的特工训练,只是为牟取私利来捞一票。面对顺境时还能气势汹汹,但当周围都是子弹和尖刀,走在大街上也要加倍提防时,难免就要首鼠两端,各怀心思了。   “……76号不仅是当地政治黑社会的中心,并且还是杀人犯、窃贼、暴徒、劫匪以及租界缉捕的其他种种逃犯的避风港。……76号是租界罪恶的策源地,以日本人为靠山,卖国求荣、杀人勒索、无恶不作,为所有正义人士所不齿……”   “……抗日铁血团乃民众自发组织,今致力于租界的长治久安,人民的生活安定,决心与76号及其日本主子血战到底,刀枪无眼,生死勿论,请无关人员保持中立,假以时日,必将还租界一片青天白日,将所有罪恶消除于民众面前……”   字字带血,凛然杀气跃然纸上,李士群脸色铁青,啪的一声将报纸扔到了桌子上,大声斥骂道:“杀人就是杀人,还要编造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他妈的自发组织,又是盒子炮,又是冲锋枪,军统和C.C现在玩得是越来越高明了。”   一众特务头目肃立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   “巡捕房怎么说?”李士群没好气地问道。   马啸天咧了咧嘴,心想:当初吴世宝这个王八蛋,为了自己那个惹是生非的老婆,可把巡捕房得罪死了,不仅派喽啰围了巡捕房,迫使巡捕房答应以后凡是静安寺捕房的警备车与警务人员,只能在76号门口通过,不得停留或往来巡视,骑马的印警不能通过。就样还不罢休,还派人刺杀了华探长刘长赓与陆根生。现在吴世宝死了,76号势弱,那些见风使舵的流氓头子自张啸林死后都敬而远之,巡捕房能帮助咱们才怪。   “啸天,你来说。”李士群见众人都不说话,不悦地叫道。   “主任。”马啸天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巡捕房说了,咱们被打死的那些手下,身上都藏有武器,这是违反租界法律的,这让他们不好向工部局交待,希望咱们注意一下。”   “放屁。”李士群重重地一拍桌子,“以前一直是这样,现在又要咱们注意,落井下石还早了点。这帮王八蛋,不给他们点厉害,还真以为咱们要不行了。”   马啸天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邻近的几个巡捕房都增加了人手,但是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防止事态蔓延,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们要坐山观虎斗,看咱们和军统和C.C打生打死。”李士群咬着牙补充道。   “丁默邨这个王八蛋,挂着个主任,没看过一件公文,没过问过一件公事,硬挺着想看我的笑话啊!躲在苏州养病,他妈的得的是花柳还是梅毒啊!”李士群突然又想了老冤家,不由得破口大骂。   第二行动队长万里浪皱了皱眉,上前说道:“主任,请息怒,冲动于事无补,现在应该组织积极的反击,只要能挺过去,相信各方的态度就会有所变化。”   李士群做了几个深呼吸,皱着眉头向后靠去,“谁能告诉我,敌人在哪?找不到敌人,如何反击?”   “昨天敌人能得手,靠的是偷袭。”万里浪说道:“既然巡捕房表示不插手,那么咱们拿着武器出去,只要不过界,敌人想再来就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有手枪、冲锋枪,咱们也不比他们差呀!要是退缩反倒让敌人得意,旁观者的立场会更加坚定。”   “显示力量。”李士群苦笑了一下,“我在明,敌在暗,真的是不太好对付,不过,这也是一个办法。”   “我会再让黄道会弄出点动静,你们各个行动组也不能闲着。”李士群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虽然耳目不像以前那么灵通了,但是总不会一点没有吧,你们这一段时间以来根本没取得什么成绩,这让日本人很不高兴。”   “76号又派出观风哨了。”吴铭点了点头,“我们的行动已经震慑了很多人,巡捕房不是很含蓄地表示了中立吗,现在76号有了准备,再搞那样的偷袭已经不行,那就看我的吧,远距离狙杀,见枪不见人,我看76号有多少人能来让我练枪。”   “我留下两个小组帮助你。”陈默说道:“他们都是不错的汉子,如果76号出动的人多了,让他们掩护你。”   “好的。”吴铭答应道:“我一个一个杀,压缩76号,你联系的报社要跟踪报导,让各方继续保持现在这种状态。”   “没想到你还有美国人的路子。”刘戈青在旁边说道:“工部局决定观望,美国方面的意见还是很主要的。”   “巡捕房对76号的‘绥靖’手法,本来是一种临时应付措施。它是为了对自己警区的治安负责,对76号还是时时警戒,处处防范的。”吴铭解释道:“其实这也是很让工部局头痛的一件事情,明知道76号有日本人撑腰,胡作非为,但又不好采取过激的行动。如今,咱们能出头,他们自然愿意乐观其成,拔掉了76号这颗毒牙,租界的治安确实能好很多。”   “我去把一组的人手都散开,只要是76号的车,有机会就烧。”陈默咬了咬牙,“一个瓶子扔过去,人就开溜。顺便再把定点狙击的地方弄几个。”   “不择手段,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吴铭恶狠狠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就得百无禁忌,凶狠一些,那些观望的人不可靠,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了想法。”   “明白了。”陈默点头答应道:“戈青给你当司机,你顺便教他两手吧!”   “知道了。”吴铭摆了摆手。   小汽车围着76号开始缓缓地行驶,在吴铭的要求下,始终和76号再次派出的观风哨保持着四、五百米的距离,经过昨天的调节后,吴铭的射击精度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车不停枪也不停,子弹象长了眼睛一样飞进敌人的身体。吴铭的时机掌握得很好,每次都是在汽车马上要开过街道,隐没的时候开枪,使得敌人往往莫名其妙,搞不清子弹来自何方。   这两圈下来,已经有六个人倒了下去,无言的恐惧笼罩了所有被派出来的特务。手里拿着枪,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而那准确无比、神出鬼没的子弹总像无处不在,使得这些小特务不知道该如何隐蔽、躲藏。   刘戈青慨然叹道:“原来做一个狙击手这么难呀,本来我还觉得我枪法不算,应该能很快的。”   “我觉得在城市里狙击手虽然厉害,但却不是个培养狙击手的好地方。”吴铭抚摸着步枪,说道:“勤奋加实战,在这里出手的机会太少了,现在我们对76号的打法已经超越了特工的界限,要是平常,估计很少要用到步枪的。”   刘戈青点了点头,“主要是这长枪拿起来太显眼了,我们暗杀时多用手枪,不过我很喜欢用步枪,主要是敌人不好防范,而且距离远,跑起来也很方便。”   “明天定点狙击,你可以试一下。”吴铭笑着说道:“先吃午饭去吧,看看76号有什么反应,下午再转一圈就收工。”   “我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好办法?”刘戈青冷笑着说道:“早上出来买菜的都跑了,扔到菜篮子一颗手榴弹就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第091章 杀出一片天(四)      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身边有个疯子在游荡,本来就够可怕的了,更何况这个疯子手里还拿着枪,枪法还出奇的好。   吴铭作为一个杀手,此时爆发出了超乎常人的韧性,只要目标还活着,他可以不眠不休,纠缠到对方抓狂为止。   “76号出动了四辆保险汽车,三辆作为观风哨的堡垒,一辆作为巡逻之用。而且警戒范围缩小了。”刘戈青将最新情报念给吴铭。   “保险汽车?嘿嘿,我看应该是四个轮子的棺材。”吴铭冷酷地说道,那种凛然逼人的杀气让刘戈青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风卷起了街道上的垃圾,冷冷清清,家家关门闭户,生怕两方的大战殃及到自己头上。   “你们不用怕,我们是来杀76号那些王八蛋的。”刘戈青努力保持着和颜悦色,对着战战兢兢的一群人说道。   “都老实坐在这里,完事后我们就走。”他的手下可没这好脾气,眼睛一瞪,吓得这家主人和仆妇佣人腿直发软,连连点头。   刘戈青摆了摆手,“各就各位,都去准备吧!”说完,转身上了二楼。   吴铭在二楼上已经找好了位置,正目测着距离,脚下放着掷弹筒,目光所及,围墙后有三个大汉正摆弄着几个凳子,反复地站在上边估计着高度和角度。   “我这准备好了,你去下面指挥吧!”吴铭将手中的枪放好,转身对刘戈青说道:“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抓紧时间。”   “明白。”刘戈青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下去。   万里浪坐在保险汽车里,手紧紧握着左轮手枪,掌心里湿湿得难受。从军统到76号,自己也算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可从来没有这么心神不安过,总感觉有一双冷森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脖子后面怎么凉嗖嗖的。他做了几下深呼吸,精神作用,精神作用,周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常,普通枪弹也没法打穿这保险汽车,他就这样安慰着自己。   “准备,准备。”刘戈青低声命令道,低着身子爬上凳子,头转向吴铭所呆的二楼,手里握着颗手榴弹,等着吴铭发信号。   三个大汉蹲在凳子上,一人手里拿着个汽油瓶,全神贯注地等着命令。   “通”,吴铭射出了一枚榴弹,“轰”的一声,正在汽车的前面爆炸,汽车司机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嘎”的一声,汽车停了下来。“戒备,有人袭击。”看着前面腾起的烟尘,万里浪在车内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开始!”随着爆炸声刚过,刘戈青便低喝一声,身子向上探起。   三个大汉几乎同时站直了身子,稍停顿了一下,奋力向街道上的保险汽车扔出了汽油瓶。两个命中,另一个偏了少许,落在了汽车的前面。   与此同时,刘戈青拉掉了拉弦,延迟了几秒,投出了手榴弹,随后将身子弯了下去。   “轰”,手榴弹爆炸了,随即引燃了保险汽车上面的汽油,大火迅速将汽车包了起来。   吴铭举起了步枪,瞄准了烧起了大火的汽车,神情专注,面无表情。   “咣”,万里浪见势不妙,一脚踹开了车门,一手提枪,翻滚到了街上,动作很利索,边翻滚还边开了两枪。   在熊熊烈火面前,其它的特务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打开车门向外逃。   “呯”,吴铭首先开枪,子弹带着热量射进了刚刚半跪而起,正在射击的万里浪的鼻梁,从后脑开了个窟窿,扬长而去。万里浪的两个眼珠被挤压出来,瞪着两个血洞颓然倒地。   刘戈青和三个汉子也从墙上探出身子,挥枪急射,刚刚逃出汽车的特务们躲没处躲,藏没处藏,徒劳的反击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呯”,吴铭再发一枪,将最后一个特务击倒在地,与此同时,“轰”的一声,汽车发生了爆炸,乱七八糟的汽车零件飞散在空中。   在楼下看守的汉子见吴铭跑了下来,将手枪向腰间一插,接过吴铭手中的掷弹筒。   “谢谢你们,你们为抗日出了一分力,人民不会忘记。”吴铭满脸胡子,嘶哑着声音向众人笑着说道。然后,摆了摆手,领着人向外走去。   冷清的街道,萧瑟的风,小汽车还在噼啪地燃烧着,周围散落着四具或仰或卧的尸体。   又一辆保险汽车拐了个弯行驶了过来,停在不远处,那是离得最近的特务巡风哨。   “好,好象是,万,万队长的车。”特务司机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眼没瞎。”特务头目大声吼道。   “咱们,回,回去,报告吧!”另一个小特务结巴得更厉害。   特务头目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就这样回去,肯定要吃苦头,下去看看还没有活着的,把万队长的尸体带上,也算交差了。”   “可,可是。”特务司机心有余悸地四下看了看。   “弄出这么大阵仗,人还不早跑了。”特务头目狠狠瞪了他一眼,“特工知识你他妈的怎么学的,连这都不懂,把车开过去。”   汽车又向前开了一段距离,刚停稳,特务头目便命令道:“小三,小四,你们俩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   两个小特务互相瞅了一眼,苦着脸咧了咧嘴,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看,那个好象还活着。”特务司机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一具动弹了的尸体说道。   “这么大声干屁呀,吓了我一跳。”特务头目定睛观看,果然,一个满脸是血,身上也沾染着鲜红的家伙慢慢地动了起来,正吃力地想坐起来。   “小三,小四,先把那位弟兄扶过来。”特务头目摇下车窗,探头吩咐道。   两个小特务依言行动起来,跑了过去,一左一右架起了伤者,小汽车也开了过来,停在了旁边。   “呯”,远处一声枪响,小三的后背迸出朵血花,晃了一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快上车,快上车。”特务头目慌慌张张地摇着车窗,气急败坏地叫道。   这时,那个伤者动作突然迅速灵活起来,一把甩开了小四,钻进了汽车,小四愣了一下,也哈腰想跟进来,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胸膛。   “通”枪口紧紧贴着肌肉发出了一声闷响,小四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倒在了车下。   特务头目不明所以,愕然回头,看到的是冒着青烟的枪口。   “开车。”刘戈青冷冷一笑,配合着脸上的血迹,显得特别狰狞,“就向前面开,想死的话爷爷成全你们。”   “我,我开。”特务司机哆嗦着启动了汽车,特务头目丧气地转过头,无奈地感受着顶在后脑勺上的冰冷。   “76号门前也布置了不少警卫?”刘戈青用湿毛巾擦着脸上的血迹,斜着眼睛望了下畏畏缩缩的特务。   “是,是的。”小特务讨好地说道:“原来,原来是没有的,现在,因为巡捕房也不管了,主任,便在,便在门口也布置了不少人,有长枪、短枪、机关枪。”   刘戈青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将小特务押了下去,转头询问道:“刘大哥,您看下一步该怎么做?”   “想好了便去做,别老问我。”吴铭笑着说道:“趁76号还没发现,我看可行,而且,我看这保险汽车也能挡子弹。”   刘戈青又想了一下,一跺脚,“干了。”转头对手下招呼道:“操家伙,上车,咱们到76号门口再干一票。”   “我就不去了。”吴铭拿着枪,钻进了那辆普通的汽车,“约个地方,我带两个人接应你们吧,祝你们马到成功。”   “好的。”刘戈青似乎被吴铭挑起了旺盛的斗志,信心特别足,“我来开车,你们呆会儿到了76号门口就是一通打,带上那支花机关,其他人都换上快慢机。”   “从刚才的那个地方过。”吴铭懒洋洋地提醒道:“如果没有异样再开过去,如果被发现了也不要逞能,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这命可是只有一条。”   “放心吧!刘大哥。”刘戈青轻轻一笑,“我可不是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回事儿的那种人,再说即使不成功,有您在,我看76号也挺不了几天了。”      第092章 杀出一片天(五)      特工,对,先把这个称呼给76号的匪徒们用一下。当他们失去了身上的隐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才赫然发现,他们的战斗力远远不及一个疯狂的战士,他们也就只能打打冷枪,偷偷地放两个炸弹。   “面对面的战斗,76号那些家伙根本不行。”吴铭略带轻蔑地说道:“咱们现在用正规打法,靠的是实打实的战斗力,除非他们筑街垒、修碉堡,否则他们就只能步步后退,最后龟缩在76号大院子里挨打。”   “以正规战对特工,以特工战对正规军。”陈默思索着说道:“那就是都有一个大前提,敌在明我在暗。”   “回答正确。”吴铭笑着说道:“76号成立时间太短,降兵叛将,地痞流氓,凝聚力、忠诚度都太差,不过是仗着日本人撑腰,租界方面投鼠忌器,才让他们成了些气候。”   陈默点了点头,对吴铭的话深表赞同,“他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现在就看日本人怎么办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狗被活活打死吧!”   “不管日本人怎么做,对76号的打击绝不能停止。”吴铭皱了皱眉,“这是日本人伸到租界里的一只手,不把他打残了,咱们在租界里的行动就不会自如。哪怕由于日本人的干预,咱们的行动不再像现在这样猛烈凶狠,也要安排专门的人负责,时不时狠揍他一下,让他们收敛自己的举动,夹着尾巴做一条瘌皮狗。”   “您说得对。”陈默说道:“趁着日本人正在与租界当局打官司,再狠狠揍76号一顿,即使不能达到将76号挤出租界的目的,也要让他们心惊胆战,实力大损。”   “今夜全力以赴,你调集人马替我挡住76号可能的进攻,我要猛轰76号。”吴铭的脸上一层冷冰,说出的话都带着寒气。   “没问题。”陈默的眼睛也透出了杀气,“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让您无忧。”   “最多半小时,你弄来的榴弹也就那么多。”吴铭宽慰道:“我估计即使交火也不会太激烈。”   李士群发愁啊,郁闷啊,一缕一缕向下薅头发啊!他很想冲出去告诉外面的对手,大家都是特工,不是军队,争斗也得讲究点美感不是,怎么能这么打呢,一点也没有特工的觉悟。   “疯子,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最后,李士群下了结论,却感到一阵阵的害怕。这人要疯了,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如此凶悍、毫无顾忌的打法,怎么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万里浪死了,加上其它死伤的特务,二十多具血淋淋的尸体让76号内部充满了悲观的气氛。在本地招募的小流氓、小混混已经偷偷跑了很多,更多的人在瞅着机会溜掉。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警卫大队长马啸天哀叹道。   不光是那些小特务人心惶惶,连那些降兵叛将,76号的业务骨干现在都是一副兔死狐悲的熊样,算一算,王天木、林之江、何天风、陈明楚、万里浪,都变成了孤魂野鬼,下一个该轮到谁了,他们不愿想,也不敢去想。唉,当汉奸,也不容易呀!   “大家不要丧气。”这个时候,必须要先把军心稳定下来,李士群面色从容地走出了办公室,对着一众大小特务说道:“外面那群疯子蹦达不了几天了,日本方面已经向租界当局提出了严正交涉,而且给我们补充的人马和武器很快就会到位,到时候咱们一鼓作……”   空中突然传来一股尖啸声,打断了李士群鼓舞人心的讲话,“轰”,榴弹落在二门里面的东首平房处,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又一声尖啸,榴弹划着曲线再一次落在了76号里面,“轰”的一声,将一所房子的屋顶炸了个窟窿。   “打炮了,打炮了。”小特务们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各自奔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疯了,疯了。”李士群双眼发直,喃喃自语道,当个汉奸也不至于用炮轰吧!   “不是炮弹,是掷弹筒。”马啸天有经验,愣了一下便判断出来,“敌人离得不远,估计就在附近。”   “轰”,一发榴弹落在不远处,震得屋顶的灰尘蔌蔌落下,电灯也忽然昏暗了一下。   “组织人马,冲出去,打掉敌人的掷弹筒。”李士群高声喊叫道。   留守在76号的日本宪兵准尉涩谷也从屋里冲了出来,领着几个宪兵连踢带打地整顿着乱跑乱叫的小特务,“八嘎,是掷弹筒的干活,冲出去,杀死他们。”   掷弹筒的威力有限,吴铭他们本来也没有想依靠这个给76号的特务们以大量杀伤,心理震慑才是主要目的。   “轰!”“轰!”……十几秒一发,榴弹每次爆炸的巨响都象敲击在特务们的心上一样,他们万般无奈的在几个日本宪兵和马啸天等头目的率领下,冲出了大门,循着榴弹射来的方向乱哄哄地涌了过去。   一辆保险汽车横在路口,吴铭躲在车后,悠然地发射着。   “来了,冲过来了。”刘戈青探头看了一下,提醒道。   吴铭站起身,看了一眼,估计了下距离和方向,又蹲了下来,将掷弹筒改变了方向。   “轰”,一枚榴弹突然落在了蜂拥而来的特务群中,缺乏军事训练的特务们猝不及防之下,被炸倒了一片。   “轰!”,“轰!”接连又是两枚榴弹,这次,在马啸天等人的狂吼之下,特务们知道趴下卧倒来躲避了。      第093章 无耻      “撤退!”吴铭一边抓起身边的步枪,一边大声叫道。   刘戈青扭头一看,没榴弹了,不禁猛地一拍大腿,对周围埋伏的人员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起来,起来。”宪兵准尉涩谷见对面人影绰绰,急得够呛,“猪猡,懦夫,敌人没有榴弹了,给我向前冲,抓住他们。”几个宪兵和他一起,连踢带打,希望将这些趴在地上装死的小特务组织起来,一鼓作气冲上去。   这个短粗胖、罗圈腿的家伙上蹿下跳,连吼带骂,引起了吴铭的注意,吴铭将枪口瞄准了这个表现特别活跃的混蛋,“我让你蹦达。”吴铭扣动了扳机。   “呯!”,枪声幽幽传来,子弹掀掉了涩谷的半个脑壳,红的白的肮脏之物溅了周围的人一头一脸。   片刻沉寂,“日本太君死了!”“涩谷准尉死了!”……特务们一阵混乱。   “一群垃圾。”吴铭不屑地摇了摇头,转身猫着腰跑掉了。   自1939年9月3日,英国对德宣战后,汪伪警察倚仗日军的势力将势力扩展到郊区,并且不断向越界筑路区进行渗透,沪西警署告诉伪警察:对租界警察持强硬无畏的态度,并授权使用武力对付任何人,而不用管妨碍他们警务的是哪国人。由此,双方的关系紧张起来,枪击对射时有发生。   此时吴铭和陈默组织的行动,正好合了英国人的心意,他们害怕与日本人的直接冲突,却又不甘心让出越界筑路区,可是在欧洲开战,又没多余的精力来与日本人支持的伪警察抗争,趁着越界筑路区还在自己的控制当中,索性让这个自发的抗日铁血团给日本人制造点麻烦。而美国方面正因为日本人策划却实施未遂的绑架恼怒未止,也乐于坐山观虎斗。   而日本人心怀鬼胎,南进策略已经初定,这个时候过于强硬,挑起日、英、美之间的冲突殊为不智,色厉内荏,表面上十分暴怒强硬,实际上却掌握着分寸。   微妙,非常微妙的局面,双方的大战便是在这种微妙的局面下进行的。   狙击、埋伏、化装、奇袭……,不光陈默等人学到了新鲜的致敌奇招,76号的特务们也得到印象深刻的教训,不过,这个教训却是以血的代价换来的。   就在76号这条狗被打成半残的时候,他的日本主子终于坐不住了,遭到掷弹筒袭击的第二天夜里,日本宪兵与伪警察夺取了极司菲尔路上的几所大宅,并在其大门外建起以沙包为掩体的机枪工事。翌日,沪西警察署发布公告,宣布沪西业已属于维新政府管辖,欢迎工部局警务处加入上海警察局。   租界当局与沪西的西方军事首脑首先拒绝承认伪政府的权力声明,双方的关系骤然紧张起来,随后,工部局警务处探长率领巡捕与伪警察展开了枪战,历时30分钟。   鉴于形势的变化,陈默断然结束了对76号的攻击,转而在吴铭的帮助下,横扫租界内76号的秘密分部,以雷霆之势在两天之内,将租界内76号的四个分部连根拔起。   等到工部局总办费利浦与伪政府代表经过交涉,达成原则性协议(组织一支沪西特别警察部队,其中某些主要官员将由工部局推荐的候选人担任,他们将处理涉及外国人的任何案件。)时,陈默和手下已经达到目的,暂时停止了在租界内明目张胆的暴力行动,将目光再次转向了虹口的日本人。   伴随着伪政府与租界工部局签署《临时协定》,伪政府的报纸热烈欢呼,腆不知耻地宣布“新中国的目标是致力于独立,排除一切侵略势力,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沪西越界筑路问题的解决,就标志着这一切的开端。”这份伪报还谴责了“蒋介石以及共产党人,只会空喊收复租界,结果却一事无成,新的中央政府即将成立之机,便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不仅我们的政府急于收复租界,连我们的友邦日本也表示,将帮助我们收复租界。”   吴铭呆在了家里,事实上是不得不呆着养伤,这是可爱的小秋香干的。   由于吴铭经常在外面活动,有时很晚才回家,为了不引起秋香母子的注意和怀疑,他有时候不走大门,直接翻墙而入。为了方便,他在围墙下布的钉子阵里特意留下了一个小缺口,每次都安然无事,身法和步伐掌握得非常好。可就在那一天,秋香在院子里发现防贼的钉子阵有了疏漏,立刻热心地补了上去。这可好,吴铭晚上再次翻墙而进,脚一落地便感觉不妙,等到忍着痛爬起来时,就已经变成了铁拐李。   “该,作茧自缚。”韩寒对攻击76号的行动中吴铭不让他参加还是耿耿于怀,听到吴铭受伤的经过,没好气地说道。   吴铭白了他一眼,抿着茶水,看着报纸,懒得答理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高手啊!人人敬佩的高手,却被一个小丫头给打伤了,真是有趣呀!”韩寒见吴铭不理他,开始坏笑着继续刺激。   “我乐意,你管不着。”吴铭看着报纸,淡淡地说道,一点也不生气,“我觉得这样挺好,反正有人侍候,挺舒服的呀!”   “去,这都什么人哪,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韩寒刚想反驳,被吴铭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第094章 得失成败      韩寒愕然道:“不是吧,说你两句,我就无耻啦?”   “你?”吴铭鄙视道:“你还真配不上这无耻两个字,我说的是那些汉奸文人。”说着将手中的报纸扔到了桌上。   韩寒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又扔回到桌上,“我可能买错报纸了,这上面全是一群狗在狂吠而已。”   “闲着没事,研究研究。”吴铭转头看到秋香走了进来,立刻恢复了常态。   “先生,药买来了。”秋香对吴铭说道:“我给您抹上吧!”   “药?”吴铭愣了一下,“我没让你买药呀,你看我这脚都处理好了呀!”   “可是昨晚上……”秋香看到吴铭的脚上已经抹上了药,疑惑之余稍有些失落。   韩寒赶紧接过话题,“你昨天看见他受伤,今儿一大早就去买药了吧!”   “嗯!”秋香点了点头。   韩寒转头偷偷对吴铭做了个鬼脸。   “来,把药给我吧!”吴铭有些感动,笑着说道:“晚上换药就抹你买的这个。”   秋香的脸立刻浮上一丝喜色,走上前将药瓶递给了吴铭,她还根本不知道吴铭的伤便是她无意中给弄出来的。   “把桌上的报纸拿走吧!”吴铭接过药,指了指桌上的报纸,“我知道张嫂一直在教你认字,用的就是这些报纸吧?”   “谢谢先生!”秋香恭身一礼,“我娘说,难得碰到您这样的好主家,工钱给得又多,人又和气,让我多识点字,以后好报答先生。”   “怎么报答呀?”韩寒笑眯眯地问道。   “这个,我娘没告诉我。”秋香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吴铭适时地摆了摆手,“你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今天好象有点晚哪!”   “我娘在熬大补汤呢,可能时间要稍长一些。”秋香解释道,转身走了出去。   吴铭冲着韩寒翻了翻眼睛,“一个小女孩,你别老逗人家。”   “开个玩笑。”韩寒笑着说道:“不过,这丫头自从来到这里,吃得好,又省心,这些日子可是长大了不少啊!”   “是吗?”吴铭摇了摇头,“我忙得很,倒没工夫注意这些,也只有你这样心理阴暗的家伙才贼溜溜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要不是我盯得紧,恐怕你都不会放过。”   “我有那么龌龊吗?”韩寒叫屈道:“谁让你不让我参加行动的,我不是憋得难受,才损了你几句吗!”   “我的理由很充分,也对你说过好几遍了。”吴铭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想再重复,反正现在行动已经基本结束了。”   “知道,明白。”韩寒无奈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第一是怕我出危险,第二是不想暴露。”   “明白就好。”吴铭说道:“在上海咱们呆的时间不长了,在离开前的这段时间还是安全第一最为重要,出风头,过瘾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多一些吧!”   “可惜76号还在苟延残喘,说不定过些日子又能缓过劲来。”韩寒略有些不甘地说道。   “事前我就同你说过,想一举打垮76号是相当困难的。”吴铭冷笑着说道:“但目标可以订得远大一些,这样的战果也大一些,起码在短时间内,租界内的敌我力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光是鬼子和汉奸,连租界的巡捕以后办起事来也得掂量掂量。”   “嗯,这点我同意。”韩寒点了点头,赞同道:“证明我们有强大的实力,别人也就不太敢轻举妄动。对了,重庆发过来一份情报,C.C针对丁默邨的刺杀行动已经搞清楚了,希望我们能……”   吴铭吸了吸鼻子,一股香味传了过来,脚步声正由远而近,他立刻扬手打断了韩寒,“等我脚好了再说吧!现在我是独脚大仙,力不从心哪!”   落日在黄浦江上洒上一片金黄,连平时浮在水面有碍观瞻的垃圾都不那么明显了。   “丁默邨要回来了。”中统专员嵇希宗慢慢地说道:“据可靠情报,日本人对这次76号与军统,呵呵,应该叫抗日铁血团的交锋十分不满,有意让丁默邨重回76号主事,李士群这回要被冷落了。”   “我倒觉得丁默邨要比李士群好对付一些,刺杀了丁默邨,岂不是要面对更加狡猾凶狠的李士群。”郑苹如皱了皱眉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嵇希宗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已经向上反映过意见,但上面心意已决,在军统接连取得成绩,戴笠又野心勃勃,时刻想将中统、军统合二为一的时候,上面也是有些着急,行动指令已经下达,你就不要有其它的想法了。”   郑苹如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我明白了,这次行动不光是抗日锄奸那么简单,还涉及到了上面的权力争夺。”   “你明白就好。”嵇希宗将目光转向黄浦江,“丁默邨是76号的特工主任,是汉奸,该杀,你记住这点就够了。”   郑苹如抿了抿嘴,好奇地问道:“据报纸披露,这次76号可是吃了个大亏,死伤惨重,要不是日本人出手援助,他们很可能就被打垮了,这是否有夸大的嫌疑呢?”   “吃了大亏是真的,不过就此说会被打垮,我看有些过于自大了。”嵇希宗解释道:“毕竟76号有日本人撑腰,还有汪伪政府组织的伪军补充,想消灭他们,凭着军统在租界里的力量,很困难。”   “而且这次行动虽然使76号损失很大,但也相当于丢失了越界筑路区这一块地方,嗯,嗯,得失成败不好说,不好说啊!”嵇希宗轻轻摇着头说道。      第095章 误解      “虽然越界筑路区被所谓的特别警察部队接管,但这些软蛋伪军,我们还真不放在眼里。”刘戈青抚摸着刚从忠义救国军那里偷运来的日本97式狙击步枪,说道。   “你先把枪放下,这正开会呢!”陈默皱着眉头教训道。   刘戈青咧嘴一笑,“头儿,您说,咱继续开会。我正琢磨着把枪托锯了,让枪变短点呢!”   陈默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说道:“这些天大家也看到了,学到了不少好东西,不能老指望别人,人家只是帮忙,以后没有特别重要的行动,还是不麻烦他的好。”   “有我就行。”刘戈青很自信地插嘴道:“我已经全学会了。”   “那好,今晚就看看你的能耐。”陈默翻了翻眼睛,“坐船偷过苏州河,偷袭虹口的日本宪兵巡逻队。”   “先生,我扶您上楼!”看到吴铭有些瘸拐地向楼上去,秋香赶紧过来帮忙。   “没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吴铭不想秋香跟他到楼上,很巧妙地避开了秋香的手。   秋香讷讷地站在楼梯口,绞着手指,望着吴铭,似乎有难言之隐。   “有事吗?”吴铭停下了脚步,看着秋香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秋香犹豫了半晌,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含着眼泪说道:“先生,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娘。”   吴铭被弄得手足无措,“快起来,有事说事,怎么还下跪呢?快起来。”   “先生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秋香倔强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吴铭哭笑不得,“来,快起来,扶着我到那边坐下,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我能帮上忙,一定不推托。”   秋香抹了把眼泪,站起来扶着吴铭又走回到客厅,待吴铭坐下,她作势又要跪。   “停。”吴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悦地说道:“我最看不得膝盖软的家伙,如果我能帮上忙,你不用跪我也帮,要是我无能为力,你就算跪个十天半月,也是没用。坐在那边,把事情说清楚。”   等到秋香把事情简单说过,吴铭思索着点了点头。   “咳血?不是外伤的话,那就应该是肺病了。”吴铭依据自己的经验,作出了判断,转而问道:“是这几天的事吗?”   “自从被炸倒了房了,娘为了救我被烧伤,便时常咳嗽,但这几天特别严重。”秋香忧心地回答道:“娘又不许我说,不让我花钱找医生,我实在担心得很。”   吴铭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去XX路XX店去一趟,让韩经理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您,您不会赶我们走吧?”秋香惶恐不安地站了起来。   “不会,当然不会。”吴铭摆了摆手,笑着安慰道:“趁你娘买东西还没回来,你赶紧去吧,我是让韩经理带你娘去看病,他应该知道哪家外国人的医院好,你娘的肺病,得用西医,用中医恐怕不行。”   “我知道了。”秋香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只要能治好我娘的病,我给先生当牛做马,怎么的都行。”   “快去吧!”吴铭无奈地摆着手,对秋香的这个具有时代特色的保证有些不适应。   秋香这丫头吃好喝好,这些日子再不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个子也长高了,要是没遇到自己这样的主人,兴许秋香就……,可自己又能救几个,不过是眼前的一个、两个罢了,其他的眼不见心不烦,自欺欺人而已。   由秋香,吴铭又想起了韩寒所说的中统特工针对丁默邨的美人计,听说那个女特工郑苹如是上海名媛,并没有经过什么特别专业的训练,像她这样交际广泛的人物,应该专心于情报工作,直不知道中统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参与刺杀丁默邨,难道丁默邨一死,她能不受嫌疑吗?吴铭突然想起了任黛黛香消玉殒时的情景,不禁长叹一声,乱世性命贱如狗,不知曾糟蹋了几多有为的青年!   门一响,张嫂买东西回来了,大概是没看到秋香来接,有些狐疑地向厅堂里望了一眼。   “张嫂,你过来一下。”吴铭放下茶碗,提高了声音。   张嫂愣了一下,抬腿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   “那个……”吴铭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听秋香说你的身体不大好,我让她去把韩经理找来,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嫂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   “如果有病呢,那就好好治。”吴铭继续说道:“至于钱,你不用操心,而且这里不会再招别人,等你病好了再回来。你做的饭菜,我已经吃习惯了。”   张嫂皱起了眉头,思索着没有答话,半晌,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先生,秋香她还小,是个孩子。”   吴铭刚喝进去一口水,一下子呛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这个年代,做好人也不容易呀!   “张嫂,你想到哪去了。”吴铭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和秋香也来了不短的日子了吧,怎么还是……”   “算了,我也不说别的了。”吴铭苦恼地说道:“等你治好病,想走的话,我给你们点钱,你们愿意上哪就上哪去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嫂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样说。   “你也是大家大户里出来的,可能是前一段时间受的苦多了些,有些过于敏感了。”吴铭站起身,瘸拉瘸拉地走向楼梯,“这世上不全是坏人,你不放心我也理解,治病的时候就把秋香也带在身边好了。”      第096章 另辟蹊径      临近黄昏时,韩寒和秋香坐着任宝川的三轮车回来了,看到韩寒笑呵呵的样子,吴铭才稍许放下心来。   “是肺病,传染的,我便安排她住院了。”韩寒简短地解释道。   吴铭点了点头,是肺结核,自己猜得还是没错的。转头对秋香说道:“收拾点东西,我给你带点钱,去医院陪着吧!”   秋香摇了摇头,很坚定地拒绝道:“我娘说了,她能照顾自己,先生没人伺候,是不行的。我做饭虽然没娘做的好听,可也差不多。”   吴铭用怪异的眼神瞅着秋香,“真是张嫂这么说的,不是你编出来的?”   秋香的脸涨红了,“当然是我娘这么说的,我从来不说谎的。”   “是这样的,我可以作证。”韩寒在一旁接口道:“张嫂说你脚还没好,这端茶倒水的人缺不了,秋香是被赶回来的。”   “这样啊!”吴铭点了点头,对秋香说道:“那你每天去医院看看张嫂吧,让任宝川拉着你去。”   秋香欣喜地点头答应,转身去做饭了。   “来,跟我说说中统刺杀丁默邨的事情。”吴铭见厅堂里只剩下他和韩寒两个人,便伸手招呼道。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韩寒有些纳闷,“那天我和你说起过,你不太热心的呀!”   “难道你想看着再出现一个任黛黛吗?”吴铭翻了翻眼睛,“详细说说,看看咱们能不能插进手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详细不详细的。”韩寒坐下来喝了口水,“上面掌握的也并不全面,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女特工,至于行动方式,行动时间,行动人选,都不清楚。”   吴铭想了想,抬头戏谑地说道:“既然是这样,就得由你出马来接近那个女特工,施展你男子汉的魅力,了解更多的情况了。”   “我?别逗了。”韩寒撇了撇嘴,“应该是你去才对,正好你瘸着脚,很能激起女人的同情心,你看张嫂都让秋香回来伺候你了,这得下多大的决心呀!”   “说得可真难听,好象张嫂把秋香送进了虎口似的。”吴铭说道:“什么同情心?要不要我把你腿都打折,坐着轮椅好象比拄着拐杖更有效果吧?”   “打死我也不去。”韩寒一摊手,耍起了无赖,“你能把我怎么样?想当鸭子自己去,我丢不起那人。”   “俗,太俗了。”吴铭鄙视道:“鸭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感情投资你懂不懂,跟你这种没文化的家伙就是说不通。”   “别说了,要去自己去。”韩寒白了吴铭一眼,随手拿起一张报纸翻看起来,“你不是号称情场杀手鬼见愁,少女妇女一把搂吗,快去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浪得虚名。”   吴铭很奇怪地望着韩寒,问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个外号了?都上报纸了,不过这外号实在是有点长。”   韩寒将报纸扔到一旁,一副我被你打败了的样子。   吴铭坏笑着继续折磨他,“你说,我是来个英雄救美显示一下我的阳刚之气呢?还是来个护花雨夜行,浪漫柔情一下呢?”   韩寒苦着脸拱了拱手,“大哥,您怎么来都行,只要不让我装流氓配合,不让我装车夫拉着你们就行,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就冲你叫我大哥,那这件事……”吴铭故意沉吟了一下,看着韩寒充满希冀的脸,话风一转,“怎么能少了你呢,我辛苦一下,今晚写个好剧本,明天你就照着把台词和动作都记清楚了,放心,我会多给你安排点戏的。”   深夜,虹口区的大街上安静得可怕,只有惨淡的路灯象鬼火似的发出昏黄的光芒。   自从万岁馆遭到袭击,几十名日本人命丧黄泉后,日本人在虹口区便实行了宵禁,一到夜里,行人绝迹,只有日本宪兵的巡逻队不时从街上走过,加重着紧张的气氛。   月亮躲进了一块云彩,立时又使着黑暗浓重了很多。   “哗啦,哗啦!”随着轻轻地划水声,两条小船借着夜色的掩护,驶过了苏州河,在虹口区这边悄悄地靠了岸。   陈默带着五个手下,将身子藏在沿河大街的草丛中,背对着苏州河,目光灼灼地注视着。   刘戈青藏在不远处,手中的枪直直指着街道,眯着眼睛,嘴里嚼着一小根野草,让那苦涩刺激着自己的味蕾。   “咔,咔,咔……”,特有的钉子靴敲击路面的声音由远而近,六个日本宪兵出现在街道上。   现在日本宪兵巡逻时,如果遇到其它的巡逻队,都会小心翼翼,日语对话、核对口令……然后才会解除戒备,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带队的宪兵手紧紧扣在腰间的龟盖匣子,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刘戈青借着微弱的光,将枪口瞄准了最前面的日本宪兵,等待着他们走进伏击圈。   “呯!”刘戈青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瞬间钻入了日本宪兵的胸膛。   枪声便是信号,身穿深蓝色衣服的军统人员用手中的自动武器,向着日本宪兵们猛射,子弹在刹那间便覆盖了这几名猝不及防的日本宪兵。   随后,几个人影小跑着奔向堤坝,跳上刚刚隐藏起来的两只小船,拼命划向对岸。   “头儿。”刘戈青拍了拍手中的步枪,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没说大话吧!”   “嗯!”陈默瞅了他一眼,“还得多加训练,别得意忘形啊!”   “哪能呢!”刘戈青笑着摇头,转而正色低声对陈默说道:“这一下子,日本人可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防止咱们再次偷渡苏州河了。”   陈默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小子机灵,看出了自己想先把日本人的精力放在防止有人偷渡袭击虹口的日本人上面。   到了,有点晚,我都困了。      第097章 上海长明灯      “陈默干得不错。”吴铭微微点头,“这样,把日本人的精力吸引到虹口区,租界里的压力便会减轻。”   “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虹口区的巡逻队增加到了十人一队,装甲车沿河巡视。”韩寒接口道:“小东京不准中国人进入,各座大桥上的检查异常严格。”   吴铭笑了笑,用手指敲击着柜台,“我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去万宜坊看看,没准能碰见那个郑苹如呢!”   韩寒翻了翻眼睛,哈腰在柜台底下翻了翻,啪的一声扔过一本杂志,“认清楚了。”   “《良友》,呵呵,我还以为你藏着《花花公子》呢!”吴铭拿起来,笑着说道:“行啊,这么老的杂志你都能搞到。”   “算我这个做兄弟的一份心意。”韩寒嘿嘿笑着,“祝大哥旗开得胜,抱美而归。”   吴铭斜着眼睛瞅了瞅韩寒,“算了,听你说得还比较诚恳,就先放你一马,且让你看哥哥是如何泡妞的,想学的话我教你几手,管饱将阿莹收拾得服服帖帖。”   “我很期待。”韩寒没什么精神,“可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相信凭真心就够了。”   “飘然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吴铭拍了拍韩寒的肩膀,“没必要这么苦着自己,要不,你先来试试。”   “免了吧!”韩寒使劲摇着头,“你真的想把她……”   “我是那样的人吗?”吴铭正色道:“交个朋友,让她打消刺杀丁默邨的计划,或者找个机会将丁默邨杀了,还得让她脱了嫌疑。”   郑苹如的家住在上海重庆南路205弄的万宜坊,这里曾居住过许多名人,其中包括作家邹韬奋、丁玲、张天翼等。郑苹如的父亲郑钺是一位正直的高级检察官,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曾希望他出任汪伪政权的司法部长,他以病婉拒。   吴铭在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却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交个朋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瞅一眼罢了。   “宝川哪,听说最近你能在店里帮忙了?”吴铭倚在车上,随口问道。   “是的,先生。”任宝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韩先生教我的,他说多学点总没坏处。”   “艺不压身,在这个乱世里,多会点东西就多了些活下去的本钱。”吴铭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是个大好人,韩先生也是个大好人。”任宝川用朴实的话表达着。   “为什么这么说呢?”吴铭好奇地问道。   “张嫂是个下人,您和韩先生都能出钱给她治病。”任宝川咽了口唾沫,“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主家。”   “没见过并不能说明没有吗,只是少一些而已,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你把这事看得太重了。”吴铭不在意地说道。   “不一样,不一样的。”任宝川摇头道。   吴铭突然用脚跺着踏板,“跟上那辆车,有个女的坐着那辆。”   任宝川愣了一下,急忙紧蹬了两下,跟上了郑苹如坐着的车。   郑苹如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微微皱着眉,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她的心情不太好,虽然听上司讲了一通大道理,可她还是有些迷茫和困惑,象往常一样,每当感觉苦闷时,她都要到胶州路孤军营去看一看,虽然鉴于特工的身份,不能离得太近,但远远地看上一眼,对她的也是一种排解。   1937年10月25日,与日军激战两月余后,中国军队在宝山大场的防线被突破。数十万大军西撤,为牵制敌人火力,更为保持在上海市区的存在,‘可壮国际视听’,争取即将召开的九国公约会议施于日本压力,524团团副谢晋元自告奋勇,率该团一营,留守原师部所在四行仓库。对外则还称一个团,是为“八百孤军”的由来,其实不过450人。四行仓库成为十里洋场,唯一一块属于中国军队守卫的国土。   “余一枪一弹誓与敌周旋到底,流最后一滴血,必向倭寇取相当代价。”这便是八百孤军的临战誓言。凭必死的决心,八百壮士以弹丸之地、血肉之躯,抗击日军数万人,激战四昼夜,毙敌200余,伤敌无数。   四行仓库对岸有两个巨大储气罐,日军之前不敢以飞机重炮轰炸四行仓库,就是投鼠忌器,恐时机不成熟,毁了租界,引起英美干戈。后见始终无法战胜孤军,日军恼羞成怒,威胁租界当局,如不采取行动逼走孤军,将“不顾租界安危,采取极端手段对付中国守军”。租界当局只好去逼国民政府,令孤军撤出战斗。可当孤军冒着枪林弹雨,以死伤30多人的代价进入租界时,英国方面出尔反尔,被英军勒令收缴武器。在国民政府代表的劝说下,孤军的枪交了出去,却被押上车辆,送胶州公园,是为“孤军营”。   八百壮士被羁留胶州路孤军营后,上海市民多了一件日常功课,就是看望孤军。有好吃的,给孤军送去,有高兴的事,要让孤军分享。最多时,孤军营一天接待数千人。崇敬是其一,更多的,是找寻一份风雨飘扬中的振作。当时报纸这么描绘孤军营门前的情景:“每天人来人往,好像信徒们涌向圣地。”   铮铮铁骨的八百壮士,对于身处黑暗困于孤岛的上海人,就像一盏长明灯,看着它,便坚定了抗日的必胜信念。      第098章 另类的结识      八百壮士到胶州公园后,被铁丝网围在一个约十五亩大的空地上,并被“万国商团”的白俄兵监守。孤军每日坚持徒手队列训练、拳术训练和体育比赛,后又用木头做假枪练刺杀,国耻不忘。崇敬八百壮士的中外人士多次提出解救方案,但谢晋元一一谢绝,表示:“余自奉命撤退之始,即知今后环境之艰危,当十倍于固守四行之时。余为奉令撤退,光明而来,亦当正大而去。”   郑苹如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铁丝网内的孤军战士在操练,听着激昂的口号声,抿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未成功,又未成仁,仅仅做到‘绝对服从命令’六个字而已。”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让郑苹如不禁皱起了眉头。   吴铭背对着郑苹如,拄着根手杖,指指点点,旁边的任宝川也听不太懂,只是胡乱点头。   “宝川,你说他们乱喊口号,乱蹦达什么呢?”吴铭用手杖指了指正在操练的孤军。   “锻炼身体呢!”任宝川这点看得很明白,还补充道:“等以后出来再和日本人干。”   “哦,我看是在瞎胡闹。”吴铭摇着头,“他们根本不想出来,锻炼好身体,不过是以后给日本人提供些劳工,为日本的侵华事业做贡献。”   “胡说八闹。”郑苹如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混蛋竟敢如此侮辱自己心中的偶像,她被气得涨红了脸,走上前来与吴铭理论。   吴铭装作愕然的样子,转过身来,“小姐,是在说我吗?”   郑苹如伸手一指孤军营,大声说道:“不准你侮辱这些民族英雄,国军楷模。留有用之身,另图报国之道。国家所期于此八百壮士者至深且远,不是你这种人能理解的。”   哼,哼,吴铭冷笑了两声,“肤浅,你说的这些话是《中央日报》所解释的吧,你自己没长脑子吗?是谁命令孤军停止抵抗,撤进租界的,又是谁命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的?留有用之身,另图报国之道,说得好听,为什么任由他们被关押在此处?”   “任其死守,壮烈牺牲,为国家莫大之损失。”郑苹如眨了眨眼睛,反驳道:“你又怎么知道国家没有尽力营救,谢将军说过,奉令撤退,自当光明而来,正大而去。”   吴铭摇了摇头,“快两年了吧,还谈什么光明而来,正大而去,既然前途黯淡,为何不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在这牢笼里,做些样子又给谁看?”   “你,你……”郑苹如被吴铭的歪理气得身子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前可敬,后可叹。”吴铭惋惜地叹了口气,“我敢说,即使现在我给他们个机会,把枪支弹药都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拿起来再重显当日的荣耀与无畏。”   “热血也是会冷却的。”吴铭眼望着孤军营,很沧桑的样子,“时间,时间便是最好的磨刀石,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他们也只能在梦中回味了。”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郑苹如稳定了下情绪,继续说道:“不像某些人,嘴上说着歪理,实际上什么利国利民的事情都没做过。”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吴铭缓缓吟诵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股杀气从身上油然而出,“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吴铭双手拄着手杖,身体像渊岳一样凝重,无坚不摧,傲视群伦,气势,他的气势压迫着郑苹如和任宝川,任宝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郑苹如的声音稍微平和了一些,紧盯着吴铭问道。   “其实我是……”吴铭很严肃地转过头,突然换了副谄媚的笑容,伸手从怀里掏出《良友》,“我是郑二小姐的崇拜者呀,你看,有你封面的杂志,我保存得很好,天天揣在怀里。”   晕,有些头晕,郑苹如退了两步,使劲晃了晃脑袋,睁大了眼睛望着吴铭。   “吓着你了吧?”吴铭笑呵呵地走上前一步,“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郑二小姐,你让我想得好苦啊!”   “别,别过来。”郑苹如向后退去,用手指着吴铭,“再向前走,我可喊巡捕了。”   “喊巡捕?”吴铭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怕,难道真心表白也有罪吗?郑二小姐,你是读过书,有学问的新时代女性,怎么也这么封建呢?”   “我,我……”郑苹如像只受惊的小鸟,使劲向后退,转身便跑。从深沉到跳脱,从哲人到疯子,这其中的变化着实把她吓坏了。   “唉!”吴铭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来,“要是我脚没伤,肯定能追上她。”   “那个……”任宝川吧哒吧哒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摇了摇头。   “你自己回去吧!”吴铭摆了摆手,“我心情不好,在这附近转一转,一会儿再回去。”   任宝川犹豫了一下,好心地说道:“先生,您,您要是真想,就找个媒人去她家提亲。这个样子,恐怕不好吧?”   “知道了。”吴铭笑着拍了拍任宝川的后背,“我本以为她会喜欢这样浪漫又新潮的方式,没想到却把她吓着了。你说得很对,先回去吧!”   任宝川憨厚地一笑,“先生,其实早该找个主母了,您是个好心人,肯定有好报的。”      第099章 你到底要怎么样?      看着任宝川蹬车走远,吴铭轻轻一笑,伸手叫了辆车,说道:“去万宜坊,蹬得快再加钱。”   “疯子,今天遇到疯子,真可怕。”郑苹如落荒而逃,小心肝吓得呯呯乱跳,见吴铭并没有追上来,才稍有些放心,迷迷糊糊又呆了一会儿,才叫了辆车向家里驶去,一路上还余悸未消地念叨着。   这条路是那样的熟悉,以前自己经常骑着脚踏车从这里走过,去学校,再从学校返家。看到了万宜坊出现在自己眼里,郑苹如的心情才算平稳下来。   “二小姐,您的同学来了,正在客厅等您呢!”刚走进家门,一个仆妇便说道。   “我的同学?”郑苹如有些诧异,今天没约谁呀?   “是啊,是个男的,就是腿脚有点毛病。”仆妇补充道,“老爷正在客厅里和他聊天呢!”   “腿脚有毛病?”郑苹如更加纳闷,脑海里不由自主出现了刚才那个拿着手杖的家伙,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旋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个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在客厅里,吴铭正在和郑钺攀谈着,现在吴铭一副温文尔雅的神态,与刚才是判若两人。   “伯父的忧虑很有道理,现在日本人步步紧逼。”吴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而英国陷于欧洲战场,无暇他顾,而且英国人最为自私短视,美国国内孤立主义大行其道,不受大的刺激,即使政府想参战,民众也不会答应。”   “想让美国受到大的刺激,恐怕日本人不会干这个蠢事。”郑铖思索着答道:“无论从经济实力,还是工业潜力,美国与日本都不是一个档次。”   “战争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吴铭摇头反对道:“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并不少见,日本人未必没有出奇制胜的想法。”   “话虽如此,可日本人,没有道理再树强敌呀!”郑铖皱了皱眉头,反驳道。   “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日本人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吴铭笑着解释道:“反倒陷身于泥潭,再加上美国又要中断日美通商条约,等于掐断了日本人的脖子,饿急了的狼除了拼命以外,我还真想不出日本人能有什么办法。”   “石油?”郑铖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也只是猜测,没准日本与美国会通过谈判来解决呢!”   “是的,这只是我的猜测。”吴铭颌首微笑,“可是把希望寄托在外国人身上终是不可靠,他们只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肯定不会考虑中国人的感受。”   “年轻人,眼光很独到。”郑铖赞赏地说道:“现在热血青年不少,但能像你这样冷静思考,分析透彻的却不多。”   “伯父过奖了。”吴铭谦虚道:“还不是闲着没事瞎琢磨,哪里称得上透彻。”   “没错,你还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倒还算有自知之明。”郑苹如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爸爸,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的同学,赶紧把他赶走。”   “苹如。”吴铭装出很难过的样子,“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成了家,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呢?”   “是啊!”郑铖说道:“小刘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和我说了,年轻人吗,一时冲动,又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现在人家就要离国赴美了,好心好意来看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以前的什么事情?”郑苹如愕然,“爸,您别听这个人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是个疯子。”   吴铭叹了口气,“苹如,没想到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还这么恨我,今天能看到你,我也就没有什么抱怨了。”转头又对郑铖说道:“伯父,我这就告辞了。”   “别走。”郑铖连忙伸手阻拦,冲着郑苹如生气地说道:“太不像话了,以前我和你母亲是如何教育你的,要有一颗包容宽广的心,你一进屋便恶语伤人,人家却始终是彬彬有礼,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爸,这个疯子跟您都说了什么?让您这么相信他。”郑苹如一跺脚,急着解释道:“我真的不认识他,他真不是我同学,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伯父,我真的很抱歉。”吴铭冲着郑铖一躬,“今天我真的不该来,让您和苹如……,您别说苹如了,我这就走。”   说完,拿起手杖,一瘸一瘸地向外走去,背影显是那么无奈和寂寥。   郑铖被吴铭忽悠晕了,伸出手,指着郑苹如,以异常严厉的口吻说道:“你如果今天不把小刘同学留下来,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郑苹如的母亲木村花子赶忙从偏厅走了出来,冲着郑苹如使眼色,“苹如,听你父亲的话,快去把小刘同学拉回来。”   委屈,太委屈了,郑苹如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父亲严厉的神情,再看看母亲焦急的眼色,无奈地一跺脚,追出了客厅。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郑苹如追上吴铭,三分恼怒,七分哀恳,“你说,咱俩本来素不相识,你演这出戏到底是为什么呢?”   吴铭微笑着,看了郑苹如片刻,缓缓说道:“都说郑二小姐是上海名媛,可今天是闻名不如见面,很是让我失望。你说,在你家里,我又能把你怎么样?为什么不能拿出沉静从容的姿态,让事情发展下去,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郑苹如愣愣地瞅了吴铭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赢了,但只是今天,以后请不要再缠着我。”   吴铭不置可否,笑着说道:“扶我进去吧,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      第100章 做自己能做的      郑铖很热情地招待吴铭吃午饭,无它,一方面是吴铭的表演很出色,再一方面是他和吴铭谈得很投机,吴铭虽然不是很精通历史,但在后世毕竟受过高等教育,又有网络的帮助,结合着现在的情况,掺杂些惊人之语和后世的一些观点,确也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郑苹如虽然还沉着脸,也被吸引得时时侧目。   在历史上,郑苹如刺丁失败后,丁默邨将其发交给原军统四大金刚之一的林之江看守盘问。拘留的地点,也就是林之江的沪西家裏。郑苹如真有本事,她对林之江眉挑目语,一再诱林相偕私逃。   后来枪决命令下达,由林之江押着她到中山路旁的旷地上执行,上车时告诉她是解往南京,不久即可开释。车抵中山路旷地76号屠人场,要她下来时,她才知道这已是她的毙命之地。但是她依然态度从容,下了车,仰着头,向碧空痴痴地望着,叹一口气,对之江说:“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地方!白日青天,红颜薄命,竟这样的撒手西归!之江!我们到底有数日相聚之情,现在要同走,还来得及。要是你真的忍心,那么,开枪吧!但是!我请求你,不要毁坏了我自己一向十分珍惜的容颜!”说完,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林之江,面上还露出一丝微笑。一向杀人不眨眼的林之江,对此一代红妆,而又表演戏剧化的一幕,竟至手颤心悸,下不了毒手。他背过脸,指挥他的卫兵上去,他急忙走远了几丈路,枪声起处,血溅荒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此为国殉身。到今天,还有谁想到她呢?似乎抗战胜利以后,恤典中且并无郑苹如之名!   由此看来,郑苹如其实是个很会表演的人物,今天如此失态,也是被吴铭接二连三出人意料的举动给弄晕了。   吃过午饭,郑苹如已经基本恢复了常态,或许是觉得吴铭来得蹊跷,目的很可疑,反正,她不再像原来那种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态度,反倒偶露微笑,旁敲侧击地想从吴铭口中得到些东西。   郑铖稍待了片刻,便去午睡了,客厅里只剩下吴铭和郑苹如两个人。   “开门见山吧,你到底是什么目的?”郑苹如被吴铭东拉西扯,似是而非的谈话搞得再度头晕,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不会吧,这么直接。”吴铭双手枕在脑后,很惬意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个能沉得住性子,急怒不形于色的高明人物呢,真是让我失望。”   “失望不失望是你的事情。”郑苹如脸沉下来,“你还是把你的目的说清楚。”   吴铭盯了她片刻,淡然一笑,正色说道:“去香港结婚吧,你未婚夫不是来信催了好几次了吗,好好地享受一下幸福生活,等你再回到上海,也许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你什么意思?”郑苹如皱了皱眉,“别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直接点。”   “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做自己该做的。”吴铭摸着下巴,缓缓说道:“有些事情即便是能够成功,你也脱不了身,想想伯父和伯母吧!”   “我该走了。”吴铭拿起手杖,不待郑苹如说话,抢先站起身告辞。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郑苹如冷冰冰地说道,但还是不失礼貌地站了起来。   吴铭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深沉地说道:“我说话虽然有些不入耳,但也未尝没有道理,希望你冷静地思考一下,孤军营的那些人,如果日美万一真的开战,你想想他们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光明而来,正大而去,嘿嘿,有时候奉令行事真的是很可悲,谢晋元不该拒绝各方的营救,起码换成是我,我会为底下的人多考虑。”   “言尽于此,郑二小姐就不用送了。”吴铭摆了摆手,拄着手杖慢慢走远。   “就这么完了?”韩寒津津有味地听吴铭说完,意犹未尽地问道:“什么时候再去?”   “再说吧!”吴铭苦笑了一下,“希望她是个聪明人,能领悟透我话中的含意。”   “你说得太含蓄了。”韩寒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不直接一点。”   “直接一点?”吴铭翻了翻眼睛,“怎么说?就说我不想看着她象任黛黛那样红颜薄命,让她放弃刺杀丁默邨;或者说我是高手,这刺丁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吧,你一个女人应该靠边站,搞搞情报就行了。”   “不太好,这样说是不太好。”韩寒想了一下,否定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吴铭撇了撇嘴,“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韩寒疑惑道:“说话直接点好不好,装什么深沉哪!”   “有些事情的发生和发展并不在我们掌握之中。”吴铭耐心地解释道:“我不能成天去盯着她,所以,我们仁至义尽就行了,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那你是打算就此放弃了,静待事情的发展?”韩寒有些丧气,“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你不是还有一个外号,叫鬼难缠吗?”   “算了,自从我受伤以后,这鬼难缠的外号就准备让给你了。”吴铭假装颓丧地叹了口气。“瞧我这腿脚,怕是比乌龟也快不了多少。”   “少来了你。”韩寒狠狠瞪了吴铭一眼,“你那点伤,都好得七七八八,别拿着根手杖在这跟我装,把外号让给我,肯定憋着什么坏水,这事儿你肯定还有别的后招,不过想让我给你跑腿,门都没有。”   “自己的妞自己泡,我从来也没指望过你。”吴铭拿起手杖,潇洒地耍了一下。   哇哈哈,现在人都很牛啊,下午奉命去给母亲找个保姆,没想到竟然如此……,唉,欠钱的是大爷,打工的是皇帝,真的是很相像啊!      第101章 丁默邨的苦恼      “苹儿,在想什么呢?”午睡过后,郑铖走出卧室,发现郑苹如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紧皱眉头发呆,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刘同学走了?”   郑苹如抬起头,展颜一笑,“走了,他早就走了。”   郑铖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你这个同学很有意思,看事情的角度很怪异,想法也非常独特。”   郑苹如苦笑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道:“爸爸,我没回来的时候,他都跟您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郑铖的眼神有些怪异,“就说了你们俩以前的那些事,我看他挺坦诚的,年轻人吗,情不自禁,犯点冲动的小错误,值得原谅。”   “冲动的小错误?”郑苹如有些好奇,也有些恼怒,“他胡说八道,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   “对,对,没什么。”郑铖似笑非笑地说道。   “您怎么不相信我?”郑苹如嗔道:“他肯定没说好话,您别信他。”   “不信,我一点都不信。”郑铖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有那么一点点得意,自己的女儿,有追求者好象很给他长面子似的。   “算了,您爱信不信。”郑苹如无力地倚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心里把吴铭恨得要死。   丁默邨很得意,虽然面上表现得很淡静,很从容。假惺惺地安慰了一下李士群,又对76号的人员训了话,才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看起最近的资料和情报来。   不管是丁默邨还是李士群,在日本人眼里不过是值得利用的狗而已,干得不好,自然要敲两棍子,饿两顿,况且狗很多,你不行,不卖力气,有的是狗想把你咬趴下。   丁默邨此次回来,可是得到了日本人的支持,从虹口那边抽调了很多人手前来助阵,这也让在实力上一直不如李士群的丁默邨挺起了腰杆,将这些人安排进76号,再有很多见风使舵的家伙前来投靠,只要不出大事,自己的地位便不会有问题。至于李士群,得想办法把他挤出去,就像他以前对付自己一样,可不能给他咸鱼翻身的机会。   得意归得意,丁默邨也是老特务出身,虽然不如李士群,但有些问题也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他一直很纳闷,能力在自己之上的李士群是如何栽了这么个大跟斗的?翻看着最近的资料,他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这是特工战吗?”丁默邨越看越觉得心惊,抛开当时特定的条件,也就是租界工部局坐山观虎斗,使得敌人有所倚恃,可这打法也太凶狠,太出人意料了。机关枪、手榴弹、汽油瓶,最后连掷弹筒都用上了,保险汽车一损一失,万里浪、涩谷死于非命。没想到敌人的实力如此强大,面对着这种疯狂的进攻,李士群败得不冤啊!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丁默邨冥思苦想起来,76号成立以后,着实发展得很快,首先拉来了吴世宝,得到了大批地痞流氓的帮助,再后来采取威胁利诱,以军统打军统,得到了王天木、林之江、何天风、万里浪等骨干,本来是风生水起的形势,为何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分析,研究,丁默邨并不是无能之辈,否则也做不到少将参议的职位。此时,他以一种事后诸葛亮的态度重新审视这一连串发生的事件,终于让他捋清了一些头绪。   李士群肯定也分析出了原因,你不告诉我,想让我再吃亏,嘿嘿,恐怕不会如你的心愿。想到这里,丁默邨不由得冷笑起来。   应该是从吴世宝的死开始,形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然后是给76号介绍了从多弟子,如朱顺林、许福宝、张鲁等人的季云卿,命丧斧下。再往后便是林之江、何天风等人的舞厅被杀,针对76号内的地痞流氓出身的特务展开大范围的暗杀和行刺,由此动摇了76号的基础。由于王天木被狙杀,又使上海滩的白相人心怀戒惧,对76号敬而远之,不敢再施以援手。又用人体炸弹袭击了76号,化装成印度巡捕拔掉了外围观风哨,打击了76号内小特务们的信心。最后在大形势有利的情况下,准备充分的敌人才对被削弱的76号发动了雷霆攻击,一举占据了上风。   这是一方面原因,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便是杜月笙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众多的门人弟子完全倒向重庆一方,使得敌人的势力迅速壮大,而张啸林的死,使76号失去了最后补充力量的机会,人员开始流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再从头整理这些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脉络才清晰,看得才透彻。如果当时要自己来,恐怕比李士群还要难看。这么一想,他反倒更觉得把李士群赶走是当务之急。攘外必先安内,在自己做事的时候,可不想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在自己出错的时候猛挥闷棍,将自己从高位击下。   现在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从吴世宝被杀开始,有一个或几个神秘的高手已经来到了上海,并且盯住了76号,这一连串的暗杀,使用的武器手法各不相同,用手枪、钢针、斧子等凶器一个个将76号的骨干和后援消灭。特别是那种远距离的射杀,更具威胁,且更加不好防范。   原因想到了,并不代表就有解决之道。经此一战,76号实力大损,在租界内的力量被彻底打残,想要象以前那样恐怕得等一段时间。而且,自己的安全似乎面临着更大的威胁,保险汽车已经不再保险,暗处那绝准的步枪又时时刻刻让人提心吊胆。我到底该如何做呢?丁默邨现在有些苦恼了。      第102章 勾心斗角      日本帝国主义原想短期内灭亡中国,却很快陷入中华民族全民抗战的汪洋大海,军费支出剧增,财政开始竭蹶,国内阶级矛盾加深。所以,日本帝国主义为了从中日战争的泥潭中摆脱出来,对重庆国民党政府的诱降活动一直没有停止过。而重庆的蒋介石也一直保持着和日本联系的几条秘密通道。   赵秉谷,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的咨询委员,调查科(即中统的最高组织机构)干事。1939年,丁默邨已出任76号的前台经理——特工总部主任,赵以老友与中统的关系,居然闯进76号,来看丁默邨。丁知道赵是做说客的,可是这时的丁默邨,早已利欲熏心,于是便把赵留住在高洋房的三层楼上,要啥有啥,待如上宾。其实是把赵软禁起来,到汪精卫那里去表“功”,以示自己的“立场坚定”。   赵秉谷此来,确是奉陈立夫之命,对丁进行策反的,谁知丁默邨却来了这一手,好像蒋干到东吴那样,有话说不出口。好在做特务的人,都像狐狸般善变的,赵秉谷觉得奉陈立夫的命令来说丁默邨,目的既告失败,于是就掉转头来,以帮丁去通陈的姿态,来为丁效劳。   丁默邨突然想到了还住在76号的赵秉谷,既然他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为什么不让他去试着与重庆方面沟通,双方达成一种默契的妥协,哪怕重庆方面稍微收敛一些,也让刚上任的自己面子上好看一些。   还有那个万墨林,既是杜月笙的亲戚,又是他的亲信。关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了。而且日本方面有那么一批人,对于杜月笙的幻想一直未曾破灭,而杜月笙的驻沪私人徐采丞和日本驻沪陆军部部长川本之流私交很好,而且徐采丞已经连通了东北籍议员金鼎勋的门路,走日本决策机构“兴亚院”这样高级路线,说服兴亚院的高等参谋冈田和一位相关巨商坂田,由坂田、冈田影响兴亚院,指使日本军方:“皇军如需彻底统治上海,杜月笙有无法估计之利用价值,顷者犹在多方争取杜氏之际,汪政府特工羁押其亲戚既亲信万墨林,实为极其不智之举。”   在兴亚院和日本军方的重大压力之下,万墨林的被释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这样,自己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卖杜月笙个面子,让杜月笙的徒子徒孙少给自己找点麻烦。   这是对外,对内呢,还是要先完全控制76号,将自己带来的人员尽快安插进重要部门,重新训练,加紧对租界的渗透,原来完全指望那些本地的地痞流氓看来是不行的,这帮人胜则一拥而上,败则落花流水,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和凝聚。而且吴世宝这个流氓,自当了76号的警卫大队长,手里有的是家伙,因此杀人成性。凭借恶势力,绑架越货,强抢勒索,不管什么恶事、丑事他都干,只要是钱。惹得怨声载道,顺风顺水时倒还好说,一旦失风,落井下石看笑话的自然大有人在。黄金荣等人束手旁观,未必没有借机出口怨气的可能。好在这个李士群的死党挂了,倒也省了自己不少事。   且不说丁默邨在办公室里盘算着以后该如何如何,李士群那里也没有闲着。   “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李士群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对亲信胡均鹤说道。   “主任,您这么一走,岂不是让丁默邨遂了心愿。”胡均鹤哭丧着脸说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让他先蹦达几天。”李士群冷笑一声,“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您走了,这些个老兄弟们怎么办?”胡均鹤问道。   “听他的,别跟他对着干,在76号扎下根,保住力量。”李士群坐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我是还会回来的,让弟兄们先忍一忍。”   “还有。”李士群沉吟了一下,望着胡均鹤,却没有再说下去。   “主任,您还信不着我吗?”胡均鹤知道此时该如何做,急忙表白道:“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我豁出命来也得干得漂亮。”   “倒没那么严重。”李士群笑着摆了摆手,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胡均鹤,“这是日本特务机关转来的,我扣下了,没给丁默邨。”   胡均鹤接过来看了看,抬头疑惑地看着李士群,“主任,您的意思是借刀……”   李士群摆了摆手,打断了胡均鹤,“是不是真有问题还不好说,你注意一下,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想算计丁默邨,我看咱们倒不介意帮她这个忙。”   “明白了。”胡均鹤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冷厉,“就是她没这个心,咱们也会想办法把事情栽到她的头上,您就放心吧!”   “要稳妥,要万无一失。”李士群脸色凝重地嘱咐道:“你们先忍些时候,我到南京名为养病,实际是走上层路线,如果汪不行,就走周佛海的路子,这个人野心很大,早就想把76号掌握在自己手里。”   “您放心地去吧!”胡均鹤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揣进怀里,起身告辞。   郑苹如在刚加入中统时,工作积极,立功心切,她利用机会“勾引”正在上海的日相近卫的儿子近卫文隆,甚至动起绑架的念头。近卫文隆曾在一九三八年年底“失踪”了四十八小时,日本特工军警大为紧张,最后发现原来是被郑苹如藏了起来。就因为此次失踪事件后,日本特务机关开始注意郑苹如。   李士群偷偷藏起这份日本特务机关转来的文件,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借机除掉丁默邨,重回76号主事。      第103章 掀你的底      “这么早?”韩寒看着吴铭从外面进来,戏谑地问道:“老岳父没留女婿吃饭?”   “嘿嘿。”吴铭干笑了一声,“门都没进,就在外面溜达了一圈。”   “怎么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害羞的人哪?”韩寒很好奇的样子,“说说,当时是怎么想的?到了门口怎么不进去呀?”   “附近好象有狗。”吴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水,仰脖灌了进去。   “76号?日本人?”韩寒皱了皱眉头,猜测着。   “说不准。”吴铭摇了摇头,“我今天没化装,怕惹起注意,没仔细观察。但我凭感觉,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好路数。”   “是针对郑苹如的吗?”韩寒问完便自失地笑了,“肯定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呀,就是谨慎。”   吴铭淡淡一笑,“这也容易,我头一次去她家的时候,把电话号码记住了,到时候把她约出来,再观察那两个人的表现就很清楚了。”   “然后呢?”韩寒问道:“做了他们?”   吴铭思索了半晌,轻轻摇头,“要真是对郑苹如去的,就不能简单地干掉他们,这不是反倒证明郑苹如有问题吗?”   韩寒想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真麻烦,有了女人事情就变得麻烦,哪像以前杀来杀去的痛快就行。”   吴铭淡淡一笑,慢慢抿着茶水,静静的思考起来。   连着好几天,吴铭也没再上门,郑苹如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对这个神神秘秘的所谓同学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二姐,有电话找你。”三妹郑天如推开了她的房门,笑着说道。   郑苹如冲着妹妹一笑,站起身下了楼。   “郑二小姐,是我,你的同学。”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郑苹如不由得翻了翻眼睛。   “我说过的,不要再骚扰我,我要挂电话了。”郑苹如冷冷地说道。   “你挂吧,你敢挂电话,我就给76号的丁默邨打电话,说你是我的女人,让这个死汉奸痨病鬼离你远点。”吴铭轻轻笑了一下,威胁道:“否则我就找人做了这个王八蛋。”   “你……”郑苹如一下子被噎住了,皱起了眉头,停顿了一下,说道:“不错,我认识丁默邨,不过只是一面之交,你用这个来威胁我是没用的。”   “哦,原来是这样。”吴铭在听筒那边好象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那我也得打电话告诉他一声,你已经是名花有主了,让他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是你吧!”郑苹如忍无可忍,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便会,我便会……”   “以身相许。”吴铭补充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才见两次面,还没有什么感情,不如我们多交流交流,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别挂电话啊,中统的郑苹如小姐。”   郑苹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拿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在梦幽咖啡馆等你,记着,走着过来。”吴铭的口气变得冰冷且让人不容拒绝,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郑苹如又呆了好半天,才有些无力地将电话放下。颓然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思量着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什么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正赤身裸体洗澡的时候,突然被人打开房门看了个精光。   半晌,郑苹如咬了咬牙,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隐秘处拿出了一把小手枪,端详了良久,藏在身上。   梦幽咖啡馆不远处,一个挟着大盒子的小胡子看着郑苹如走了进去,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走进了咖啡馆,另一个停下来,倚在大树上抽起了烟。   果然是冲着郑苹如来的,吴铭暗自点了点头,叨起一根烟,晃晃悠悠地走了。   郑苹如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眼睛没离开过咖啡馆的大门,十分钟过去了,吴铭还是没有出现。   “叮铃铃。”咖啡馆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了郑苹如一跳。   “郑苹如小姐,请问郑苹如小姐在吗?”接电话的招待大声问道。   直到喊了第三声,郑苹如才醒悟过来,站起身,“我就是郑苹如,请问有什么事?”   “郑小姐,有电话找您。”招待笑着示意她过来接电话。   拿起电话,吴铭那欠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苹如,等急了吧!”   郑苹如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在公共场合却还得保持着一份镇静从容,“你在哪?让一个女士等你,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啊?”   “呵呵。”吴铭无所谓地笑了笑,“苹如,你实在是太光彩照人了,后面怎么老跟着尾巴呢?别回头,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咖啡馆里那个穿浅灰色西服的,还有外面穿着蓝色学生装的。”吴铭继续说道:“从你出门便跟着你,我实在是有些害怕,怕被你的两个追求者揍一顿呀!”   郑苹如皱了皱眉头,装作若有其事的样子,问道:“这样啊,你今天既然有事,那咱们改天再聚,老同学了,到了上海怎么也得给你接接风啊!”   “嘿嘿。”吴铭坏笑了两声,“这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啊,我也不敢要你破费,下次我到你家的时候,拜托对我温柔一点,亲切一点,别老嘟噜着个老脸,象我欠你似的。”   郑苹如勉强笑了笑,“一言为定,我先回家了。”   “带小镜子了吗?”吴铭说道:“你可以用镜子偷偷看看那两个家伙的尊容,哪有我帅呀,快点回家吧,你会得到一份惊喜,我送给你的。Bye Bye,美女。”      第104章 多萝西的保证      郑苹如出了咖啡馆,真的按吴铭教的,装作整理头发,用小镜子偷偷瞟了瞟后面跟着的两个小特务。苦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家。   “二姐,有人给你送礼物哦!”三妹郑天如嘻笑着将一个纸盒递给了郑苹如,“包得挺好看呢,是个小胡子送来的。”   郑苹如接过盒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摸了摸小妹的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滋味真不好受。   戒指,旁边还有一个小瓶子,郑苹如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拿出了盒子底下的一张信笺。   等到看完,郑苹如才明白过来,赶紧仔细翻找,在盒子边上发现了空心针。又拿起戒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找到了上面灌毒水和插针的小孔。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郑苹如拍了拍额头,喃喃自语:“是敌是友,真是难以分辨,不会是试探我吧?真是被你给搞糊涂了。”   “怎么办?”郑苹如一头栽倒床上,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越想越郁闷,越想越迷惑,索性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不提郑苹如在这里郁闷,此时吴铭正坐在一家川菜饭店的雅间内悠然自得地等着洋妞呢!   门帘一掀,多萝西在伙计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吴铭含笑示意她请坐,转头对伙计吩咐道:“上菜吧,要快些。”   “刘先生这么有闲情雅致。”多萝西笑意殷殷地问道:“这家饭店是不是也很有内涵呀?”   “有内涵,那是相当有内涵。”吴铭端起茶壶给她倒了碗茶,“就怕你呆会受不了。”   “和你在一起,神经得坚强。”多萝西抿了抿嘴角,模样煞是好看,“否则就要被你搞得头晕脑胀。”   “没那么严重吧!”吴铭很委屈地抱怨道。   多萝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笑呵呵地望着吴铭。   “那个,北平那边我已经交待了朋友。”吴铭正色说道:“万无一失我不敢保证,尽力保护林教授安全就是了。”   “谢谢。”多萝西收起了嘻笑,很正式地低了低头。   “今天请你来,有件事情想麻烦你。”吴铭把玩着茶碗,“我在上海认识的女朋友不多,也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多萝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帮忙。”   “事情是这样的。”吴铭刚刚开口,伙计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茶倌,拎着一把有细长的壶中级的大大的铜壶。   吴铭淡淡一笑,知道是这家四川饭店用来招徕顾客的手段,点了点头。   茶倌将两只茶碗摆放好,将手中的大铜壶高高提起来,滚烫的茶水蓦地就注满了那只小小的盖碗杯,没有一滴溅出来,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引得多萝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好奇地盯着那把大铜壶。   “很有趣,不是吗?”多萝西指着桌上的小盖碗茶,“真的很有内涵呀!”   “来,先吃饭,呆会再说事情吧!”吴铭对多萝西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意,他指着桌上的四个菜说道:“两个麻辣的,两个稍微清淡点的,你配合着吃。”   尽管吴铭好心地提醒,多萝西对美味的适应力还是让他很惊讶。   “OK,OK!”多萝西吃得直冒汗,哧哧哈哈的倒吸着凉气,“很辣,很刺激。”   “也很过瘾。”吴铭笑着补充道:“呆会儿我让你办的事情也很刺激,保证合你的胃口。”   “我喜欢新鲜和刺激。”多萝西用手帕擦了擦汗,笑着说道:“平淡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太枯燥了。”   “那就好。”吴铭趁热打铁,将头凑了过去,“明天呢,你陪着我去……,然后呢,你故意……,我再这般这般,明白了?”   “明白了,很好玩儿的事情吗!”多萝西眉开眼笑地答应道,一点也没有被吴铭利用的觉悟。   “认真些,到时候嘻嘻哈哈的就不好了。”吴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生怕自己找错了人,把事情搞砸了。   “我保证,我向你保证。”多萝西举起一只手,只是还拿着筷子,有些个似是而非,“我保证很圆满地完成这个表演,不会让你失望。”   “没办法,只好相信你了。”吴铭苦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郑苹如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家人聊天,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让她摸不清头脑,情绪明显不高。   “苹儿,你身体不舒服吗?”郑铖关心地问道。   “没有啊!”郑苹如敷衍道:“刚吃过饭,有些困,呆会儿就好了。”   “二姐,你手上戴的是什么呀?”郑天如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指着郑苹如手上的戒指问道。   郑苹如看了看,无精打采地说道:“自己随便买来戴着玩儿的,不好看吗?”   “呵呵,不是那个小胡子送的吧?”郑天如戏谑地说道:“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   “哪有,不过是个小玩意儿。”郑苹如解释道:“是我自己买的。”   “多少钱?给我买一个戴着玩。”郑天如捧着郑苹如的手,仔细端详着。   “小孩子,戴什么戒指。”郑苹如很后悔把戒指戴着,赶紧岔开了话题,“哪天姐姐给你买点别的好玩的。”   “二小姐,您的电话。”一个女佣恭敬地叫道,总算暂时把郑苹如解脱了。   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郑苹如接过电话,有气无力地说道:“喂,哪位?”   “我不是丁默邨。”吴铭说起话来还是那么气人,“失望吗?”   “我和你生不起那气。”郑苹如被折磨得没了脾气,“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   “明天十点半到大世界来,让你看出好戏。”吴铭笑呵呵地说道。   “我不去能行吗?”郑苹如很无奈地说道:“明天十点半,大世界。”      第105章 惊声尖叫      大世界游乐中心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的历史,它始建于1917年,创办人是黄楚九,后被黄金荣买下。“大世界”曾经是旧上海最吸引市民的娱乐场所,里面设有许多小型戏台,轮番表演各种戏曲、曲艺、歌舞和游艺杂耍等,中间有露天的空中环游飞船,还设有电影院、商场、小吃摊和中西餐馆等,游客在游乐场可玩上一整天。   郑苹如在大世界门前下了车,略打量了一下门口的人们,迈步走了进去。   不远处一辆三轮车停了下来,两个盯梢的小特务跳了下来,一前一后快步跟了上去。   “看见没,就那两个家伙。”吴铭伸手悄悄指点着,心里有些鄙视,太业余了,换了套行头就不认识你俩了,怎么也得在脸上整点东西呀!   “打哪个?”多萝西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差捋胳膊挽袖子了。   “你看哪个不顺眼就打哪个。”吴铭嘿嘿一笑。   “两个都不顺眼。”多萝西皱了皱眉,咬牙说道。   “别,就打一个啊,你没看见那两个不在一块吗?”吴铭赶紧劝解道。   “哦,我知道了。”多萝西温顺地一笑,挽起吴铭的胳膊向大世界走去。   郑苹如走进大世界,东看看西逛逛,后面跟着两个尾巴,又看不到吴铭,感觉非常别扭。   多萝西挽着吴铭向一个小特务靠了过去,这个家伙正混在来来往往的玩客中间,偷偷地透过人缝监视着郑苹如的举动。   “啊!”多萝西突然发出惊声尖叫,脸涨得通红,从吴铭的胳膊里抽出手,给了那个小特务一巴掌,“流氓,偷摸我。”   “流氓!”吴铭立刻瞪起了眼睛,配上络腮胡子和立起的眉毛显得十分凶恶。   “小瘪三,敢偷摸我的洋朋友。”吴铭不由分说,上前对着正捂着脸惊愣在那里的小特务就是一顿组合拳。   左摆,右摆,下钩,只不轻不重的三下子,那个倒霉的小特务便吐出两颗黄色的牙齿仰脸摔在了地上。   “我,呜……”小特务被打得昏头胀脑,嘴也破了,呜呜噜噜地想解释,手向怀里伸去,也不知道是想掏枪还是想掏证件。   “让你坏,让你坏。”多萝西用高跟鞋狠狠踩着小特务的手。   吴铭嗖地一下骑上去,左右开弓,一顿暴打,顺手将他怀里的证件偷了出来,向袖子里一弹,又一把扯开小特务的衣服,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手枪。   “有枪!”多萝西装出惊骇万分的样子,转身冲着正闻声赶过来两个英国巡捕大声呼救,“Help,Help!”   等到两个英国巡捕赶到跟前,这个小特务已经被吴铭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吴铭正余怒未息地站在旁边揉着拳头。   租界内禁止带枪,违者将被驱逐。两个巡捕收缴了小特务的枪,又没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证明身分的东西,便安慰了多萝西几句,连拖带架地将小特务押走了。   不远处的另一个特务本来想过来帮忙,只是吴铭的动作太快了,周围围观的人不少,又有英国巡捕赶来,如果当众亮明身分恐怕有些不妥,恨恨地挖了吴铭一眼,紧跟着两个巡捕走了,去营救自己的同伴。   “流氓被抓了,咱们也走吧!”吴铭收起了嘴角的一丝嘲笑,转头对多萝西说道。   “是啊!该好好去玩了。”多萝西挽住了吴铭的胳膊。   “玩?好象没有这个节目呀?”吴铭轻轻挣了一下。   “到了大世界,你不好好玩一圈会惹人怀疑的。”多萝西一本正经地轻声说道,拉着吴铭向前就走。   “不会吧?”吴铭东张西望了一下,正看见郑苹如在不远处皱着眉头望着自己,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立刻心虚地向另一边走去,嘴里说道:“来,上那边看看去。”   来上海这么久了,吴铭还真没来大世界玩过,一方面是怕抛头露面,一方面在后世玩过太多的好东西,总觉得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好玩的。   自以为躲开了郑苹如,吴铭便放下心来,轻松地欣赏起现在的娱乐节目来,什么京剧、评剧、歌舞,都听上一会儿。再尝尝各种小吃,看场哑巴电影,逛逛商场,也是蛮有趣的。反正他身边的多萝西是饶有兴致,在卖香水的柜台前挑来挑去。   “来,从你们男人的角度,来帮我挑挑。”多萝西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伸手将吴铭唤了过来。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很专业地打开瓶盖,用手扇了扇,细细品味着。多萝西的性格比较接近后世的女孩子,很开放,让吴铭觉得有一点亲切感。   “嗯,这两瓶不错。”吴铭点评道:“一瓶比较青春奔放,一瓶比较典雅端庄,在不同的场合下,应该有不错的效果。”   “先生真是行家,一下子就把这两瓶香水的本质说了出来。”女店员用很钦佩的目光瞅着吴铭,恭维道。   “那就这两瓶了。”多萝西喜孜孜地打开包就要掏钱。   “我来吧!”吴铭伸手制止道:“请尊重一下中国的传统,顺便让我表现一下绅士的风度。”   “谢谢。”多萝西很诚恳地说道:“其实和你呆的时间越长,发现你异于常人的地方越多,有时候真的是很吸引人。”   “我有两个老婆,当然要多学点东西,要不怎么……”吴铭和多萝西向店外走去,突然发现郑苹如似笑非笑地从一个大柱子后面转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打扮成这样,她肯定认不出来,再说我也不瘸了,怕她做什么?吴铭自我安慰着,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      第106章 合作的承诺      郑苹如其实真有些拿不准,不过她也不傻,吴铭约她到大世界,却又不露面,而身后的两个尾巴一伤一走,这两个中外组合要说和吴铭没关系,纯粹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她思来想去,终于想好了办法,要彻底弄清楚困扰自己的事情,却又找不到吴铭和多萝西的身影。郑苹如也很执着,就在门口附近溜达,别说,还真让她给堵着了。   看见吴铭面不改色地走了过来,郑苹如略一犹豫,还是一咬牙迎了上来,笑容浮现在脸上,热情地打着招呼,“刘同学,这么巧,在这见面了。”   吴铭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小姐,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我这里还有毕业照呢!”郑苹如伸出戴着戒指的手夸张地晃了晃,拍了拍自己的包。   “这位是你的夫人?”郑苹如指了指多萝西,“长得可真漂亮,认识一下,我叫郑苹如。”说着,便作势要与多萝西握手。   “哎呀!瞧我这记性。”吴铭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上前拉住了郑苹如的手,这家伙,戴着个毒戒指,比比划划的可别真给多萝西来一下子,这几天自己是有点过分,把郑苹如折磨得够呛,她可别真豁出去了。女人要真发起疯来,还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   “看看,想起来了不是。”郑苹如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装作无意的样子用戒指在自己手上蹭了两下,暗示吴铭,这上面没装毒针。   什么人哪?拿自己送的东西来吓唬自己,吴铭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是我的同学郑苹如。”吴铭给多萝西介绍道,又给郑苹如介绍,“这是我的外国朋友,叫多萝西。”   两个女人很热情地握手寒暄了几句。   “那个,今天我陪多萝西随便游玩,改天我登门拜访,再叙同学之谊吧!”吴铭对郑苹如说道。   “听说你刚从外国回来,这大上海变化很大,不如我来给你们当向导。”郑苹如笑着回答。   “哪敢劳您大驾。”吴铭拒绝道:“在大世界玩的时间不短了,我还是送多萝西回去,改天再请您当向导好了。”   “你们出去得坐车吧!”郑苹如很好心地提醒道:“那些车夫很欺生,没有本地人指点,他们会漫天要价,有我跟着,知道行情,他们就不敢的。”   “没关系的……”   “那可不行……”   多萝西瞅瞅吴铭,再瞅瞅郑苹如,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毫不退让,不由得苦笑起来。   吴铭无奈地翻了翻眼睛,看来郑苹如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了。   “多萝西,不好意思,我想和老同学单独说会儿话。”吴铭转头对多萝西说道。   “那我去那家餐厅等你。”多萝西指了指前面,冲着郑苹如礼貌地点了点头。   “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郑苹如望着多萝西的背影,轻声说道。   吴铭叹了口气,“郑二小姐,你这样搞是不对的,弄得我很被动。”   “难道我这些日子就不被动了吗?”郑苹如白了吴铭一眼,“装什么神秘,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很好吗?”   “别激动,要冷静。”吴铭伸手示意郑苹如跟着他,两个人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吴铭从兜里掏出小特务的证件,随便翻了翻,递给了郑苹如,“不管是不是丁默邨的意思,76号已经注意你了,你也该死了刺杀丁默邨的心。”   郑苹如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你话里话外总是让我放弃刺杀丁默邨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刺杀丁默邨并不是一招好棋。”吴铭盯着郑苹如,很严肃地说道:“特别是在李士群还活着的时候,杀了条狼,却来了只虎,得不偿失的事情,反倒会结束丁、李的争斗。”   “还有。”吴铭伸出两个手指,继续说道:“于私来说,我不想让任黛黛的悲剧再发生在你的身上,即使你成功了,我想事后也会牵连到你的身上,你说呢!”   “为国为民,殒身不恤。”郑苹如坚定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吴铭点了点头,“你可以跟你的上司说,刺杀丁默邨的事情由你一个人来就行了,我给你做件炸弹背心,你把丁默邨约出来,然后轰的一声,同归于尽,多干脆利落。”   “你……,在讽刺我是吗?”郑苹如瞪着眼睛问道。   “没那个意思。”吴铭摆了摆手,“我只是认为,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都像狗一样,根本不值得优秀的人和他们一命抵一命,他们不配。特别是在76号已经注意你的情况下,你已经有了停止行动的借口,再实施什么刺丁的计划,那只能说明你的愚蠢。”   郑苹如垂下眼睑,静静的思考起来。   “我说的就是这些,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希望。”吴铭冷笑着,“最多不过是拉着个狗一样的汉奸陪葬而已,难道这样你甘心吗?”   “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郑苹如抬起了头,语气已经变得柔和。   “我,算是军统的吧!”吴铭淡淡一笑。   “算是军统的?”郑苹如突然狡黠地一笑,“言多必失,您露出了一个小破绽,同为国家民族效力,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继续合作的机会呢?”   吴铭疑惑地望着郑苹如,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   “我非常想和您合作,不为别的,就是和您在一起,我比较有信心。”郑苹如解释道。   吴铭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吧,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不介意和美女在一起并肩做战。至于联络方法,我会通知你的。”      第107章 上海的初冬      “你这个老同学挺厉害呀!”多萝西笑着对吴铭说道:“你打扮成这样,她都能把你给认出来。”   “嘿嘿,她是恨之入骨啊!”吴铭干笑着摇了摇头,“得罪女人真是得不偿失,我现在是知道厉害了。”   “始乱终弃?负心薄幸?”多萝西坏笑着问道。   “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吴铭翻了翻白眼,“我可不是那种人。”   “Sorry,Sorry!”多萝西笑嘻嘻地道歉。   “算了,看你是外国人,对中国话理解不透,我大人大量,不怪你。”吴铭很大度地摆了摆手,倒惹来多萝西一阵欢笑。   经过这一次交谈,郑苹如在心中认定了吴铭便是那个听宣不听调的神秘高手,由此给了她很大的自信。再加上她本身对为了某种上层的争斗,便不顾实际情况刺杀丁默邨有反感情绪,如今有了很好的理由躲避,自然听从了吴铭的话。   郑苹如将自己已经受到76号特务的监视,并把特务证件作为证据交了上去,中统见事情出了岔子,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与郑苹如的联系也少了起来。   76号在日本人的帮助下舔着自己的伤口,休息养伤。而军统也在戴笠的指挥下吸取了以往一个人叛变就被一锅端的教训,重新编织着在孤岛的组织,吸收着新鲜的血液,壮大自己的力量。虹口区的戒备依旧森严,与租界相通的几座桥梁都有重兵守卫,盘查得异常仔细,装甲车沿着苏州河来往巡逻。经过一番厮杀,几方面好象都达到了一种平衡,暗杀事件也大幅度减少。可是在这种看似平静的气氛中,几方势力都在暗中寻找着对手的破绽,这种诡异的微妙的平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腥风血雨所打破。   就是在这样一种气氛下,吴铭迎来了在上海的第一个冬天。   上海的冬天,又湿又冷,很少见下雪。每年冬天的来临,都有经历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树上的黄叶,好象凋落的特别快。前些天还是绿黄绿黄的,突然间寒风来袭,经过几场小雨,和寒风的凛冽,然后就只看到光脱的枝桠直指着天空。一切变得那么静谧,萧瑟。   阴雨连绵月余,整个世界都是湿湿的,这种阴冷好象是上海的冬天特有的,似乎只有逃离这个城市才能找到阳光,找到干燥的感觉。   “上海的冬天竟然是这个样子。”吴铭望着窗外的小雨,很是不爽地说道:“让人觉得压抑,沉重,就像现在中国的形势。”   “快晴天了。”韩寒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嘟囔着,“今年的雨特别长,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了?”   “也许晴天以后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吴铭淡淡地说道:“等把高宗武的事情搞完,我要去趟北平,你留在上海吧!”   “等等再说吧!”韩寒歪头瞅了吴铭一眼,“李士群在南京活动,躲过了南京行动组的一次暗杀,没准上面还要你出手呢?”   “我又不是神仙。”吴铭冷笑一声,“南京不比上海,李士群是搞特务的,谨慎多疑,哪有那么容易下手。”   “随你的便。”韩寒无奈地低下头,枕着胳膊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该走了。”吴铭拿起了雨伞,“今天是和郑苹如联络的日子,总不好爽约啊!”   “联络?打情骂俏去吧!”韩寒头也不抬地说道:“把门关好啊,我可不想动弹。”   郑苹如今天很高兴,这段日子她一直按照正常的生活习惯,根本不把门外的盯梢当回事,按吴铭所说,就当他们不存在,该干什么干什么,才会让人不起疑。三天了,门口的盯梢没了,因为这个,她还特意多出了几次门,大商场,大世界地逛了逛,最后确认了一下。   “叮铃铃……”电话按时响了起来,郑苹如精神一振,跳起来,抓起了电话。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吴铭很随意地问道。   “挺好啊!”郑苹如笑嘻嘻地回答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不错啊,是不是要请我喝喜酒了。”吴铭打趣道。   “呵呵,猜错了。”郑苹如笑道:“门口的尾巴没了,这都第三天了。”   吴铭愣了一下,思索着没有回答。   “我确认过了,真的没了。”郑苹如强调道。   “真是的,一点耐性都没有。”吴铭调笑道:“追美女就得要锲而不舍,哪能这么放弃呢?”   “请我吃饭吧!”郑苹如高兴地说道:“有个情报要当面告诉你。”   “电话里说不是一样。”吴铭推脱道:“先别得意忘形,没准76号是故意让你放松警惕呢?”   “这不才要你这个行家给确定一下吗?”郑苹如不依不饶地说道。   “那好吧!”吴铭有些无奈地答应下来,“你先走到梦幽咖啡馆坐上十分钟,然后到……”   “我想吃粤菜,听说大世界旁边新开了一家饭店。”郑苹如说道。   “那好,就去那吧!”吴铭轻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吴铭和郑苹如坐进了粤菜馆的雅间内,郑苹如简单地化了装,脸有些发黄,嘴角还点了颗痣,弄得吴铭一直在抿嘴笑。   “别笑了,我知道有点丑。”郑苹如白了吴铭一眼,不满地说道。   “这样挺好。”吴铭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衣服里面再塞点东西就更好了。”   “12月13日庆祝占领南京两周年,日本军官俱乐部要举行活动。”郑苹如抿了口茶水,轻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南京大屠杀”,吴铭的脑海里蓦然浮现这几个字,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第108章 弃戎从笔      吴铭摆了摆手,略有些奇怪地看了郑苹如一眼,说出南京被占领既南京大屠杀,她的表情是不是有点轻松,怎么没有痛心疾首,恨之入骨的意思。   其实,吴铭有点想当然了。南京大屠杀在当时甚至到抗日结束,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每个人都知道,提起来便是恨得咬牙。对此件中国人的巨大灾难,宣传上竟然没有轰轰烈烈,也难怪吴铭有点奇怪了。   当然,象郑苹如那样知道些情况的也不少,但事实的残忍程度却出乎了他们的想象和预料。   关于南京的暴行,世界并非一无所知;在事态发展的同时,全球公众就不断地得到大屠杀的消息。南京沦陷前的几个月,大批住在这座都城的外国记者报道了日本飞行员对南京的空中轰炸。12月初日本逼近这座在劫难逃的都城时,记者几乎每天都提供有关战争进行情况、最后时刻的撤离和建立国际安全区的清晰的报道。令人惊愕的是,大屠杀开始的时候,日本报章刊载了把中国人驱拢起来枪决、成堆成堆的尸首在河边等候销毁、日本士兵之间进行杀戮竞赛的照片,甚至还有记者对日本人屠杀骇人听闻的评述。   “南京大屠杀”的消息首先传到外界,是由《纽约时报》驻南京记者窦奠安所发的电稿。《纽约时报》1937年12月18日封面大标题为“南京强奸事件”,其小标题为“日军陷南京,屠杀两万人”,世界舆论为之大哗。   尽管如此,国府虽然也表示了愤怒,但远不如后世那样,广泛地搜集证据,系统地整理关于大屠杀的资料。甚至把这件事情宣传得家喻户晓,让百姓、士兵们都知道。在吴铭想来,如果好好地利用这件事情,起码士兵们在投降日军的时候会想到严重的后果。   而且,在欧美等西方国家,南京大屠杀一般英译为Nanjing Massacre(南京屠杀)或Rape of Nanking(南京的洗劫、南京的强奸)等字眼,但总体上人民对其的认知往往远不如对纳粹的种族灭绝过程的认知。   “遗憾,真是遗憾。”吴铭在谨慎地询问了郑苹如之后,不由得感慨万千。   “怎么了?”郑苹如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先吃饭,呆会儿出去细说。”吴铭勉强笑了笑,提起南京大屠杀,只要是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不会舒服。   细雨如织,雨巷中,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淡雅的旗袍,走在上海老街的石库门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轻轻地走过,偶尔回眸莞尔一笑……似乎应该是这样很富有诗意,很浪漫让人冥想的情景,现在却象这乌沉沉的天,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竟然是这么残忍。”郑苹如喃喃自语,“三十多万,三十多万条生命。”虽然吴铭只是按照后世的记忆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南京大屠杀的事情,这也够郑苹如惊骇莫名了。   “我没想到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大家知道得会这么不全面。”吴铭伸出手,看着雨点在掌心汇聚,“大概是没有人,也没有工夫整理详细的资料吧?”   “你呢?”郑苹如脸色有些异样,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吴铭的描述吓着了,“你是否有这样的想法?”   “我?”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我适合干这样的工作吗?杀杀人我还是在行的。”   “为了几十万冤魂,为了子孙后代计,为了让现在的人们觉醒。”郑苹如殷切地望着吴铭,“你,我们都责无旁贷。”   吴铭沉默了下来,将掌心里一小掬雨水洒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说话。   “从现在开始,点点滴滴,终会成为血的河流,仇恨的海洋。”郑苹如幽幽说道。   “从现在开始?”吴铭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抗日战争,中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巨大的财产损失,却换来了一个不槛不尬的胜利。可悲的是,世人仍以消极的态度面对日本的第二次暴行——日本人拒绝为他们在南京的罪行道歉,甚至拒绝承认发生过大屠杀,更有甚者,日本的极端分子还试图在世界历史中涂抹掉这一事件。要了解这种不公正的程度,人们只须比较一下日本和德国政府在战后的赔偿就一清二楚了。虽然仅金钱本身不能使死难者复生,也不能磨去幸存者痛苦的记忆,但至少可以说明罪孽的元凶究竟是谁。   “我……们能行吗?”吴铭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着凭自己的良心干点简单的事情,赚点钱,和两个老婆过上安稳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宏大的理想。”   郑苹如噗卟一声笑了起来,“这么没志气,两个老婆就满足了,那个多萝西真的不错,来个中西合璧也挺好的呀!”   “呵呵,你当我不想啊!”吴铭调笑道:“如果有可能,我连你都想推倒,可是,那不成种马了。”   “种马?”郑苹如对吴铭的新鲜词摇了摇头,旋即正色说道:“一个人,一支枪,或许能救很多人,但一支笔有时却能唤醒千万,你来尝试一下好不好?”   “古有弃笔从戎,你却劝我弃戎从笔。”吴铭苦笑着将伞放了下来,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他的衣裳。   “满天的眼泪。”郑苹如学着吴铭的样子,将脸仰起,雨水浇在了她秀丽的脸上。   半晌,吴铭突然拉起了郑苹如的手,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在雨中向前默默地走去。   “挑战,我喜欢。”吴铭转头一笑,松开了郑苹如,端详着自己的手,“听说玩笔也能玩死人,我很期待呀!”   “很安全,适合你的性格。”郑苹如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打听清楚,我想去参加日本人的庆祝活动。”吴铭用力一脚将地上的积水跺得水花四溅,马上跳了开去。   郑苹如不甘示弱地也跺了一脚,蹦跳着说道:“如你所愿!”   “我一手拿枪,一手拿笔,文武全才。”吴铭意气风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哈哈笑了起来,“唉,可就不能搂老婆的腰,拉姑娘的手了。”   “那就让她们搂着你好了。”郑苹如用手捋了下额头的湿发。   “从现在开始,搜集资料、证据。”吴铭的声音很清晰明了,“悲剧已经发生,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凶手受到惩罚,让死难者安息。”   雨似乎小了一些,两个人边谈边走,计划的脉络逐渐清晰,逐步完善。对吴铭来说,这是一个在思想上的巨大变化。   尽管你走到夜晚的森林迷了路,尽管你现在非常的无助尽管那命运将你的双眼著蒙住,你觉得前方根本没有路踏出一步就是你的路   黑暗之中闪亮一条路   尽管那撒旦一直围着你跳着舞,尽管它一直要你认输尽管那狂风暴雨挡着你的去路,尽管你掉到深深的山谷踏出一步就是你的路   黑暗之中你自己的路   跳入荆棘冲向围篱   走进污泥就在这里   尽管你无法忍受被遗忘的孤独,没有人知道你在何处尽管你陷入放眼全是烟的迷雾,压迫到快要窒息的程度踏出一步就是你的路   你的脚步就是你的路   跳入荆棘冲向围篱   走进污泥就在这里   走进污泥就在这里   四周的漆黑将你的神经都绷住,你开始觉得恍恍惚惚别以为这样就是断了线没了路,闪亮的路就在你的脚步踏出一步就是你的路   你的脚步就是你的路   踏出一步就是你的路   黑暗之中你自己的路   踏出一步就是你的路   没人可以阻挡我的路   吴铭轻声唱着,漫漫的细雨象一个怨妇的申诉,不得不在哽咽中停止了抽泣。久违的冬阳勉力从云层中透出了一丝光亮。      第109章 新的开端      吴铭不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在郑苹如的劝说下,决定系统全面地搜集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资料,并由此延伸,使得中国能在战后避免那种尴尬的结局,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也算经过高等教育,但对于历史方面和思想哲学却是个门外汉,不过是占着一点先知的便宜,偶尔说出几句后世的观点而已。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中国为什么会这样?那得从历史渊源,人文思想上找毛病,对这点,吴铭还是知道的,他可不会以为凭自己的几句话便能让人们都改变了想法,说到底,转变人的思想要比杀一百个人还要困难。   “你怎么突然对历史感兴趣了?”多萝西指着吴铭放在桌上的书,有些奇怪地问道:“手不释卷,连吃饭都带着。”   “唉,一时冲动。”吴铭叹了口气,“现在要是后悔又怕被人说我没毅力,不像个男人,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我父亲对历史很有研究,有空你可以向他请教。”多萝西含笑说道:“还有,这是你托我搞的一些资料,其他的我正在想办法。”   吴铭感激地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心一些,别让日本人知道了。如果你知道资料在哪?而且不太方便拿,就告诉我好了。”   “知道了。”多萝西的表情变得很凝重,指着一个文件袋说道:“作为一个记者,报导事实是天职,这些都是日本报章刊载的把中国人驱拢起来枪决、成堆成堆的尸首在河边等候销毁、日本士兵之间进行杀戮竞赛的照片,甚至还有记者对日本人屠杀骇人听闻的评述。显然,在国际舆论介入之前,屠杀的最初几天令日本政府极其得意。后来在帕奈号船沉没以及大肆屠杀南京市民遭到国际上的谴责之后,日本政府才赶紧试图掩盖其军队的所作所为。”   “希望你的神经足够坚强。”吴铭将手按在文件袋上,用很沉重的语气说道:“这只是冰山一角,随着你调查的深入,或许你会越来越震惊,甚至精神崩溃。”   多萝西沉默了半晌,淡淡一笑,“我正在联络当时在南京的三位美国驻外记者,大屠杀时,他们曾在南京逗留,不仅撰写报道,由美国各家最负盛名的大报登载在显著的位置上,而且参加了国际安全区委员会,努力拯救生命。南京的暴行迫使他们脱离其作为中立观察者的正常角色,而成为这出战争惨剧的正式参与者。我作为一个记者,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美国人,为你此次的计划而振奋。只有深处在这场战争之中,才会真正感受到日本人的疯狂和暴虐,我希望我做的能让美国人警醒,而不是象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便会以为平安无事。美国作为一个大国,应该更勇敢地负起自己的责任。”   “英法的绥靖成全了德国,却尝到了自己种的恶果。”吴铭冷笑着,“你们美国对日本人的妥协和让步,嘿嘿,天知道会得到什么?日本人可不是会感恩图报的民族。”   “人们总是在错误发生之后才会发觉,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检讨的缘故。”多萝西不无忧虑地说道:“美国的制度,你知道的,并不是总统一个人说了算,在战争这种大事上,他要顺应民意,要议院授权,换句话说,美国民众被激怒了,议院被激怒了,美国才会参战,可这是要用血的代价来换取的。”   “该付的代价总是要付的。”吴铭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咱们也就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让上帝去安排吧!”多萝西无奈地说道:“文件袋里面有一些小的建议,如果你能力所及,希望可以尝试一下。”   “明白了,十分感谢。”吴铭举起茶杯,表示谢意。   “能力所及?我看是异想天开。”韩寒拿着多萝西的建议,使劲摇着头,“到日本去,开玩笑吗?”   吴铭拿着历史书饶有兴趣地翻看着,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怎么是开玩笑呢?我倒觉得这提议不错,日本也不是不能去看一看的。”   “我倒忘了你会说日本话。”韩寒皱着眉头,“不过,你一个人恐怕太冒险了吧?”   “冒险?我看不至于。”吴铭放下了手里的书,“日本本土哪里会戒备森严,到了那里,反倒会安全。”   “话是这么说。”韩寒摇着头,“如果你只是偷点东西倒还可以,就怕你到时候又会贪心不足,非要搞出什么大动静,再说,东西你怎么拿回来呢?”   “我需要个微型照相机,资料可以拍成胶卷,这样也好隐藏。”吴铭已经有了自己初步的想法,“当然这也是个初步想法,有很多细节我还正在考虑之中。”   “可惜我就不能与你同去了。”韩寒见吴铭其意甚坚,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那个郑苹如会日语,没准能帮上你呢?”   吴铭微微一笑,“想跟我去,那也得看看她的能力,等到南京大屠杀两周年纪念日以后再说吧!”   “你还真想和她装成日本人去参加日本军官俱乐部的活动呀?”韩寒很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我已经让陈默帮我准备一应物品,当然,具体的行动还没告诉他。”吴铭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我打算先到苏州或别的地方,换装后再进入上海虹口区。”   “就怕和高宗武的事情在时间上有冲突。”韩寒不无担心地说道:“‘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谈判已基本完成,签字仪式预计也在十二月份举行。到时候,高宗武也要跑路了吧!”   “赶上哪个算哪个吧!”吴铭倒是很轻松,“不要把自己看得跟神仙一样,没有咱们事情就办不成了?”   “这倒也是。”韩寒笑了起来,“不过,由你出手,显得更把握一些。”   随着十二月十三日的临近,吴铭和郑苹如都在做着充分的准备。从陈默那里传来的消息,吴铭要求他准备的物品已经全部齐备,已经秘密运到了苏州的联络点,就等着吴铭去取了。而郑苹如的社交活动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她甚至弄到了请帖,这让吴铭更加信心倍增。   “哈依!”郑苹如穿着一身和服,正在自己的卧室里一丝不苟地练习着。虽然她的日语没有问题,但到底是在中国长大,和日本女人的行动举止有相当大的差异,自从吴铭告诉她大概的计划之后,她便开始了每天的训练。好在她的母亲是日本人,而且平常社交活动中也见过不少日本女人,所以学习起来也算有些模样。   “咔咔咔”,穿着小木屐,迈着小碎步,还要微微弓着腰,着实有些累人。但郑苹如却兴致不减,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76号内,胡均鹤正愁眉苦脸地翻看着前些日子对郑苹如的跟踪报告。一切正常,郑苹如竟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刻意去接近丁默邨,甚至在丁默邨的两次主动邀请下,也找借口不冷不热地拒绝了。现在丁默邨似乎对郑苹如的热情开始下降,这个色鬼现在倒跟女特务钮美波,原沪上交际界的“花魁状元”打得火热。   对于这些,胡均鹤认为只要时间一长,如果郑苹如真有问题,迟早也会暴露。但丁默邨却没有给他们这些所谓的李士群的人太长的时间。借着外部宽松的情况,丁默邨迅速地开始提拔自己的亲信,打击李士群的势力。踢出的踢出,架空的架空,降职的降职,一时间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而且丁默邨是个极端记仇、心胸狭隘的家伙,虽然胡均鹤等人曲意奉承、规矩听命,却也没有得到丁默邨的信任,只是对他们的手段柔和了一些,实权是没有了,想呆在76号,就先做个闲人吧。   由此一来,胡均鹤想再秘密派人跟踪监视郑苹如,便有些困难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知道消息会不会走漏,原来的手下会不会将这件事情捅到丁默邨那里,告他一个擅自行动,欺瞒上司的罪名。丁默邨可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来收拾他呢?   “唉,不是我不想做,实在是没办法做呀!李主任,你把丁默邨想得太简单了。”胡均鹤叹了口气,将资料点着,化成了一堆灰烬。      第110章 独家秘方的威力      “越过高山,尸横遍野;越过海洋,尸浮海面;为天皇而死,视死如归……”日本军官俱乐部内一群狂热的野兽齐声嚎着。   伪装成从日本赶来的《东京日日新闻》记者的吴铭和身着和服的郑苹如也顺利混了进来,举着照相机,拿着小笔记本站在角落里。   吴铭放下照相机,从旁边桌上拿起一瓶刚刚打开的酒,趁人不备,悄悄地站在郑苹如身后,从郑苹如和服那厚厚的腰带里抠出了几个纸包,揣进了自己兜里,又迅速撕开一个,将药面倒进了酒瓶,使劲晃了几下,又将酒轻轻放到了桌上。   此次为了稳妥起见,吴铭没有化装成日本军官,他怕到了里面,因为人头不熟,在谈话中露出什么破绽,比如部队的番号、指挥官、军衔等,万一碰到同一个部队的,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可就麻烦了。而选择日本本土的报社,就不会有人太注意,还能因为身份职业的关系,减少与日本军官的攀谈。这样做的缺点便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带武器进来,不过这对于吴铭来说,倒也不太发愁,在他的眼里,这帮鬼子身上的枪、刀,只要自己想要,那是举手之劳,当然,就是需要一点合适的时机。   唱完了歌,日本军官们哈哈笑着各自归座,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十分的热闹。   吴铭冲郑苹如点了点头,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向四处溜达起来。   “井野君,一别两年,你是步步高升,春风得意啊!”两个日本军官的谈话突然引起了吴铭的注意。   “杜川学长,自从攻占南京,我也是兢兢业业,拼死作战,才换来这中佐军衔。”井野苦笑着摇了摇头,“您当初要不是因为受伤转到卫戍部队,恐怕成就远在我之上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井野君能有如此成就,我也是非常高兴。”杜川很感慨地喝了口酒,“攻占南京时,在劈杀比赛中,我可是输给你的。”   “平手,平手而已。”井野谦虚道。   吴铭微微皱了皱眉,给郑苹如使了个眼色,迈步走了过去。   “打扰两位一下,鄙人是《东京日日新闻》的记者河野太郎,我想采访二位,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吴铭微微一躬,对着两个日本军官说道。   “东京来的?”杜川和井野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下跟在吴铭身后的郑苹如,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两个人坐下。   “不知河野先生想采访什么?”杜川笑着问道:“看到从家乡过来的人,总是感到特别亲切。”   “是啊!”井野附和道:“成天是打仗打仗,随便攀谈一下,要是上了报纸,家里人看到了,会特别高兴和放心吧!”   吴铭装模作样地给两个家伙照了张相,坐了下来,“今天是占领南京纪念日,不如就谈谈攻占南京的事情好了,我刚才听到两位阁下谈起这件事的。”   杜川看到郑苹如打开笔记本,作好了记录的准备,不由得稍稍皱了皱眉,说道:“有些事情是不好见报的。”   “没关系。”吴铭笑着宽慰道:“只是随便聊聊,事后我们会作删减处理的,否则新闻管理局也不会允许呀!”   “那就说说吧!”井野倒是很随便,“河野先生说得有理,超出记者权限的事情,报社也是不会同意的。”   杜川点头表示同意,便和井野互相补充着,谈起了攻占南京的前前后后。   “……我和井野定下了百人斩之约,从句容杀到紫金山,井野君终于还是比我多砍了一个。”杜川毫不在意地笑着讲述道。   “杜川学长谦虚了,劈杀105人与106人,在时间上已经无法确定谁先到达百人,所以是打成了平手。当时的田中军吉大尉可是用宝刀砍了三百多人哪!”井野掩饰着心中的得意,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郑苹如的脸色已经发白,在旁人看来,也只是女人的心理承受力比较弱而已。   吴铭面不改色,微笑着问道:“不知这位田中军吉勇士今天来没来?”   “在那边,脸上有道疤的就是,现在他已经是大佐了。”井野伸手指了指,很羡慕地说道。   “谢谢二位。”吴铭抬起身,很有礼貌地说道:“二位的讲述给我这次支那的采访增添了很多素材。”   “开始行动吧!”郑苹如轻轻对吴铭说道:“在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吴铭点了点头,走到酒柜前,要了两瓶酒,和郑苹如走到了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里。在郑苹如的掩护下,将毒药混入了酒里。   “走吧!”吴铭将酒递给郑苹如,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应该敬他们一杯。拿杯别的饮料,可别自己也喝了哦!”   郑苹如坚定地点了点头,和吴铭分头开始行动,两个人一手拿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穿行在日本人当中,恭维着,给这帮凶手、杀人犯敬着酒。   这时,俱乐部的门被打开,一个日本老头走了进来,后面竟然跟着一群日本女伎。看来,他是为这次活动增加娱乐的妓院老板。   俱乐部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喝得本来就有些兴奋的日本军官立刻忘记了自己的仪表,淫笑着上前搂抱着这些女人。   吴铭将空酒瓶放到了桌上,看了看手表,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郑苹如。   郑苹如已经把酒都倒光了,转身穿过人丛想与吴铭会合。   “过来陪我。”一个喝得半醉的家伙突然晃了过来,错把她当成了女伎,伸手就搂。   郑苹如向旁边一躲,冷起脸说道:“阁下,您搞错了,我是记者,不是女伎。”   “什么?”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故意如此,瞪着眼睛,再次扑了上来。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郑苹如奋力推开了那双脏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   “八嘎!”这个家伙退了两步,晃了晃脑袋,举手就要打,手停在半空却落不下去。   “阁下,请注意您的仪表。”吴铭及时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只手将郑苹如拉到身后,“请看清楚了,这位小姐是我的同事,是一位记者。”   “那又怎样?”这个家伙瞪着眼睛,挣脱了吴铭,“我们是帝国的勇士,拼命流血为天皇陛下效忠,难道她就不应该犒劳我们吗?”   吴铭冷笑起来,“难道没有女人,阁下就不为天皇陛下效忠了?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的意思?”   杜川赶紧走了过来,将这个喝得半醉的日本军官拉到了一旁,对吴铭说道:“河野先生,他喝醉了,请不要介意,为天皇陛下效忠是我们大和民族每个人应尽的责任,哪能讲别的条件呢?”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醉话当然不能当真,请杜川阁下放心,对您的采访我们非常满意,您让我们见识了一个真正的帝国勇士,现在我们也该回去了。”   杜川很得意,谦虚了几句,将吴铭和郑苹如送到了门口。   “还算成功吧!”吴铭抬起头,望着青天白日,长长地出了口气。   “至少八个。”郑苹如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你配的毒药好不好使,喝下一杯能不能毒死个畜牲。”   “呵呵,别的我不敢夸口,这杀人还是有把握的。”吴铭轻笑了一声,“这种药别人都没见过,现在可是我的独家秘方,实在是居家旅游、杀人灭口的必备良物啊!”   “慢性毒药总是让人心里没底。”郑苹如皱了皱眉,“实在没有看着这帮禽兽当场倒毙过瘾。”   “这说明我的层次又提高了。”吴铭得意地说道:“杀人于无声无息之间,安全又可靠。”   “嗳,对了,你为什么说现在是你的独家秘方,难道以前不是吗?”郑苹如反应不慢,抓住了吴铭话里的一个小毛病。   “这个?”吴铭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实话,这个东西是很多人研究出来的,不过现在就我一个人知道而已。”   “听不懂。”郑苹如摇了摇头。   “听不懂就算了。”吴铭嘿嘿一笑,“你就听好消息吧,这次不死个十个二十的,我就嫁给你得了。”   “别,我可不敢娶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家伙。”郑苹如嘻笑着说道。      第112章 高陶出走      用刀杀人是杀,用枪杀人也是杀,用毒药杀人……也是杀。过程不同,结果却是一样。除了显得阴狠、无形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次非暴力的行动,却比真刀真枪的效果还要好。   虽然日本人隐瞒并封锁了在第二天十几名日本军官毒发身亡的事实,但吴铭还是通过军统的内线得到此次行动的战果。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日本军官俱乐部的下毒行动,正赶上了国军的冬季大反攻,五名少佐,四名中佐,三名大佐的中毒身亡恰恰给冬季反攻壮了声色。   1939年隆冬,北风呼号,寒凝大地,万里破碎的河山,一派痛苦不堪的凄凉景象。但是,中华民族心灵中的屈辱已达极限,中华民族心中复仇的怒火却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其势锐不可挡。   长江两岸,大江南北,万里疆场,到处都集结着上万,上十万,甚至几十万的整装待发的中国军队将士。到处都响着蒋介石对参加冬季反攻的将士的训示的声音:日军的进攻能力已经被我国军大大消耗,其进攻的锐气已迎我顿挫,只有招来之势,穷途未日。与此相反,我强大的国军已经完成重建和整训,战力倍增,转守为攻的时机已经到来了!我全军抗日将士,要发扬决战决胜精神,奋勇杀敌,收复失地!   长江两岸的冬季大反攻作战,干1939年12月上旬开始,至1940年2月20日前后停止。中国方面投入第一线直接对日进攻作战的兵力在五十万人以上,前后历时两个多月,大小战斗一千三百四十次,攻取了若干城镇、据点、阵地。   蒋介石于1939年末在长江下游两岸发动的空前规模的冬季攻势,给日军以沉重打击,同时,使日军看到了蒋介石军队的强大和对侵华日军构成的严重威胁。于是,招致了日军一系列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残酷报复。这就是1940年以后的近两三年的艰难时期。   日本方面为抵消重庆国民政府的影响,决心加紧推出汪精卫这个傀儡,建立全国性的汉奸政权。12月31日,日、汪之间的“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谈判完成,举行了签字仪式。“建国”的人选、组织、机构都早已按日本人的旨意准备好,只等“黄道吉日”,粉墨登场了。   吴铭轻轻将钢针擦好,一根根插在腰带上,又将钢锥套在手指上,比划了两下,笑着说道:“咱俩又要联手作战了,这些日子可把你闲得够呛吧!”   “人是越呆越懒呀!”韩寒很感慨,摸着小肚子说道:“再不活动活动,这肚子上就该长肥肉了。”   “高宗武有陈默帮着,咱们只管陶希圣。”吴铭摊开了一张简易的街道图,指点着说道:“这两天据我观察,确实有人在监视他,大概跟他拒绝在中日密约上签字,称病不出有关系。”   “是76号的人吗?”韩寒看着图,问道:“好在他住在法租界,要是住在虹口区就麻烦了。”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吴铭指着图解说道:“明天早上八点陶希圣准时从家里出发,先步行,走过这里,这里,在这一段比较僻静的路上,咱俩要把跟踪监视的特务全干掉,然后我陪他再坐车转向南京路,从固泰饭店前门进去,在后门有专门的车等候,他上了车,咱俩的任务便宣告完成。”   “一共几个人?”韩寒用手点了点图,“在大道上杀人会不会招来巡捕呀?”   “我估计应该是两个。”吴铭抬起头,盯着韩寒说道:“不能让他们给76号打电话,而且杀人的时候要掌握好时机,还要把他们身上的证件拿走,这样等查清他们的身份,通知了76号也晚了。”   “这样啊?”韩寒挠了挠脑袋,稍微有些为难。   “呵呵,就由我来干吧!”吴铭早有预料,轻轻一笑,“你蹬好你的车就行了。”   “啊?”韩寒咧起了嘴,“这就是你要我干的活呀?把我当傻小子使唤。”   “谁说你傻,我跟谁急。”吴铭瞪起了眼睛,“术业有专攻,能者多劳吗,你蹬车技术那么好,不发挥一下可就浪费了。”   “蹬车还要什么技术?”韩寒翻了翻眼睛,“说得那么好听,直接说我有把子力气不就完了。”   “得了,别抱怨了。”吴铭亲切地拍了拍韩寒的肩膀,“好好化个妆,去车行租辆车,办完事把车一扔就完事。”   1940年1月4日上午,陶希圣收拾完毕,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别怕,呆会出去的时候,一定要镇静,重庆那面已经安排好了。76号针对的是我,我先走,门口的特务就不会注意你了。”   “我不怕,原来不就决定了吗,如果逃不出上海,大不了一死了之。”妻子安慰道:“还是你要千万小心才是。”   “放心吧!”陶希圣戴上礼帽,深深地瞅了妻子一眼,转身走出了家门。   清冷的空气吹来,陶希圣不由得紧了紧大衣,不慌不忙地按照事先约好的路线向前走去。   门口不远处的两个小特务互相使了个眼色,分别从街道两旁缓步跟上。   “蹬过去。”吴铭踩了踩踏板,“先干掉右边的,一会儿记着用车挡住另一边特务的视线。”   “明白。”韩寒答应一声,蹬起了车子。   螳螂捕蟑,黄雀在后。两个小特务根本没想到后面还会有人盯着要他们的命,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陶希圣。吴铭已经跳下了车,靠近了自己的目标,冲着韩寒点了点头。   韩寒猛蹬几下,追上了右边的小特务,车子很准确地挡住了另一边的视线,转头很惊讶地说道:“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小特务一愣,低头向地上看去,什么也没有,不禁大怒,抬起头便要开骂。   吴铭一个箭步蹿上去,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扣住了他的喉咙,钢锥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一下,两下。   “兄弟,好久不见,咱哥俩坐车找个地方去喝两盅。”吴铭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手上用力扶着小特务在迅速变冷的尸体。   “坐我的车,坐我的车。”韩寒跳了下来,和吴铭一左一右半拖半架将小特务塞进了车里。   街上行人并不太多,即便有人看到有些异样,也不会上前看个究竟。   韩寒蹬着车子,吴铭坐在车上,将小特务身上的证件手枪搜出来,揣进了怀里,又将尸体重新摆放好姿势,在离另一特务不远的地方跳下了车。   “妈的,这小子倒会偷懒。”小特务回头瞅了一下,对面的同伴正坐在一辆三轮车上,手拄着腮帮子,歪着脑袋,很悠闲的样子,不由得骂了一句。   “先生,是你掉的钱吗?”吴铭在小特务身后大声问道。   小特务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吴铭手里晃动的钞票,不禁伸手去摸兜。   吴铭突然抬脚,皮鞋重重踢在了小特务的两腿中间,他甚至听到了轻微的爆裂声。   “呃!”小特务疼得吸了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捂着下体痛苦地弯下了腰。   “你怎么了?先生。”吴铭故作焦急地喊道,上前扶住了小特务,伸手招唤着韩寒。   “你……”小特务嘶哑地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吴铭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咔吧,一声轻微的脆响。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吴铭追上了陶希圣,不动声色地在他身后说道。   陶希圣的脚步顿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暴风雨来了,海燕在高傲地飞翔。”   “上车。”吴铭向前一步,与陶希圣走了个并排,挥手叫停了一辆出租汽车。   陶希圣偷眼瞅了瞅吴铭,见他一副镇静从容的样子,也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南京路固泰饭店前门,两个人下了车,进入大厦,直奔后门。   “是你呀!”吴铭见到接应的人,不禁张嘴问道。   刘戈青摸了摸脸上的胡子,有些失落地说道:“这样也能认出来?服了你了。”   吴铭嘿嘿一笑,和陶希圣跳上了汽车,直奔码头而去。   “美国胡佛总统号客轮。”刘戈青随手将船票递给了陶希圣,又拿起一个纸袋给了吴铭,“回去看看,希望你能帮个忙。”      第113章 赴日前的准备      1940年1月20日,《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及其附件原文摄影在香港发表,这一重大新闻轰动世界,无异于给了正要“还都”的汪伪政府沉重一击,国人交相唾骂汪精卫等汉奸的无耻卖国行径。   “高陶事件”让汪精卫对杜月笙恨之入骨,他恨声不绝地骂道:“我跟他有什么过不去?他竟这么样来对付我!”   汪精卫当即命令76号特务头子丁默邨专程到广州指挥,派遣凶手到香港去解决杜月笙。然而杜月笙早就防范严密,刺客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汪精卫仍不甘心,他再派人去香港警署,借口有人密告杜月笙是“流氓”,要把他驱逐出境。   而杜月笙通过与香港总督私交很深的原上海市长俞鸿钧向港督送上一份备忘录,说明杜月笙是中国的高级官员,社会领袖,指出港警搜查中国官员的住宅及其办公会客的地点,完全是非法而无礼的行动。港督接到了俞鸿钧的备忘录后,当即表示道歉,同时保证此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一桩公案就此了结,汪精卫的报复终没有得逞。   “你呀!太倔了。”韩寒看着吴铭在收拾东西,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吴铭轻轻一笑,说道:“干就要干好,这是我的准则,在日本的各家报社肯定有很多禁止发表的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资料,早去能搜集得完全一些,等到日本人销毁了的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你这一去,时间可短不了。”韩寒很舍不得吴铭离开,指着报纸尽力劝道:“你让我跟上面怎么交待呢?再说,这有一笔十万大洋的买卖,不如咱俩干这个得了。”   吴铭瞟了一眼,原来是重庆政府发出的对汪精卫等人的通缉令,悬赏十万大洋,拿取汪精卫的人头。   “这钱不好赚哪!”吴铭微微摇了摇头,“要钱不要命的事情还是不要干的好,我可还等着打完仗跟老婆好好过日子呢!”   “那陈默那边的请求也回绝了?”韩寒问道。   韩寒所说的便是刘戈青在车上给吴铭的那个纸袋里提到的事情,据内线的情报:汪精卫等一些汉奸,在南京成立伪政权,准备邀约在上海的德、意、日三国驻上海的外交官、侨领、使馆人员,由日、伪军数百人随车保护,自上海开一列专车到南京,参加他的“还都典礼”。陈默的行动组准备在路上预埋炸弹,进行一次大的破坏袭击。   “让他们自己去干吧!”吴铭停顿了一下,抬头答道:“他们这是投桃报李,想让咱们也能沾点功劳,毕竟这不同于暗杀或者是战斗,这种大规模的破坏活动一定会在郊区等稍微偏远的地方进行,并没有什么特别困难。”   “让我去吧!”韩寒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按我的意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吴铭说道:“万一出了事,我与重庆方面的联系可就断了,你不如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再说。等我走后,你就向重庆汇报,说我得了病,已经到国外去治疗了,最多半年左右就能够回来。”   “好吧!”韩寒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早去早回吧!”   “没准儿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吴铭宽慰道:“郑苹如母亲的娘家在日本是个比较大的武士家族,她跟着去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方便。”   “别日久生情就好。”韩寒戏谑地说道:“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很容易产生感情的,看你回来怎么跟两位嫂子交待。”   “我不是那种人。”吴铭很正色地回答道:“郑苹如的未婚夫是国军的飞行员,我不会做这种缺德事情的。”转脸又换了副淫邪的表情,“在日本,可不愁找不到女人,我会好好调教她们的,一展中国男人的雄风,为国增光。”   “对了,我走以后,你也可以偷偷腥。”吴铭冲着韩寒眨了眨眼睛,“时间长了,我怕你憋坏了,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湿了鞋就洗个脚,洗个脚不如再洗个澡。”   “什么人哪?”韩寒很鄙视吴铭,撇了撇嘴,“找女人还能扯到为国增光上,你也太无耻了吧!”   “别给我装正经。”吴铭翻了翻眼睛,“我可警告你,找女人是找女人,别图便宜,弄个全身溃烂就完蛋了,而且不准你酒后去找,不准你在外面过夜,干完就撤,可别胡说八道出什么事。”   “怎么说我是装正经。”韩寒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心里只有阿莹一个,你这是对我纯真感情的污蔑,诽谤,歧视。”他东张西望,突然伸手一指窗外的秋香,“秋香就是证明,这么水灵的丫头,你说我和她经常在一起,可是起过坏心,动过手脚。”   “没动手脚,嗯,反正我是没看见。”吴铭笑着说道:“至于有没有坏心,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人家那么小的丫头,你要是下手,可真是有点丧天良。”   “小丫头?她哪里小了,都快被你养成大姑娘了。”韩寒瞪了吴铭一眼,“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早就……”   “说实话了吧!”吴铭坏笑着,“还敢说没坏心,也别在这跟我赌咒发誓的,正常的生理需要我不会介意的,你失了身不要紧,只要不失心就是好的。”   韩寒哼了一声,用鼻孔对吴铭的歪论表示不满。   “把我这儿的重要东西藏到你那里。”吴铭正色说道:“我把多萝西的联络方式暂时交给你,她有什么东西,你先替我保管好,等我回来处理。”   张嫂的病已经大见好转,出院回到了这里。经过这一次事情,她和秋香对吴铭是感激涕零,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戒心重重,象只老母鸡似的护着女儿。   吃过晚饭,吴铭将母女两个唤了过来,要在走之前交待一些事情。   “张嫂,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几个月的时间。”吴铭示意恭手而立的两个人坐下,“这段时间呢,你们看好家,有什么事情就找韩先生。”   母女二人只在椅子上坐了小半个身子,冲着吴铭连连点头。   吴铭淡淡一笑,“听秋香说,你有一个表弟现在正在孤军营里面,我希望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就不要再去看他了,免得惹出麻烦来。”   “明白了,先生。”张嫂瞅了秋香一眼,恭声回答道。   “还有。”吴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买东西的时候,最好不要两个人一起去,留下一个看家,我的卧室不需要打扫,除了韩先生也不要任何人进去。”   “是,先生。”   为了摆脱76号可能对郑苹如的监视,吴铭和郑苹如最后决定分开走,由郑苹如先坐船至香港,再换船至日本。吴铭则晚出发两天,由上海登船直赴日本东京。如果路上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两个人到达日本的时间应该差不了多少。   “苹儿,你一个人到香港,还要呆那么长的时间。”郑铖有些不放心地说道:“爸爸实在有些担心。”   “爸爸,女儿已经是大人了。”郑苹如抱着郑铖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再说,我有同学跟着。走一走看一看,增长下见识,您不用担心的。”   郑铖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爸爸不知道你参加了什么组织,这次去是执行什么任务?但爸爸是一个中国人,我支持我的女儿为国为民族做些该做的事情,不过,你可要小心哪!”   郑苹如将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愧疚地说道:“对不起,瞒着您,让您担心了,我这次其实是要去日本看一看。”   郑铖轻轻点了点头,“让你母亲写封信,如果在日本碰到麻烦,也许你母亲的娘家人能帮助你呢!当初我在日本参加同盟会,她利用家族的身份掩护帮助了我的革命事业。”   “我知道了。”郑苹如抬起头,“爸爸,您身体不好,多注意一些,而且在工作上要特别当心,当初丁默邨不是说,如果不参加所谓的和平运动,就会有性命之忧吗,所以您要特别当心,要不您就托病休息休息好了。”   郑铖瞅着爱女,脸上挂着欣慰满足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着郑苹如的头发。      第114章 思想的升华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40年4月29日,日本东京此时正是樱花初绽,春意渐浓之时。今天非比寻常,当太阳照上东京街头,“君之代”国歌疯狂地响遍全城时,整座城市便被歌声、欢呼声、鞭炮声和嘈杂的人声搅扰得骚动不宁。人们早已停下了活计,停下了一日正常的生活,走出家门拥上街头。警察、街区洽安员推搡着挤乱的人流,恶狠狠地咒骂着,踢打着。身着戎装的军人三五成群,目光骄傲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在这座城市里,青年男子已不很多了,他们很为自己身上散发着的朝气和力量而自豪。   代代木阅兵场,早已搭起了彩台。多少年来,这里一直是“天长节”天皇检阅部队的场所。彩台两侧,太阳旗插得遍地都是。精心挑选的陆、海、空三军仪仗队队员,象一块块整齐的铁板,精神抖擞地立于台前,一双双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花。身后,市民们拥着、挤着,都想争睹一下大和天神的风采。   当天皇一身戎装,手戴雪白的手套,骑着高头大马步入阅兵场彩门时,国歌大作,欢声如潮,整个阅兵场象爆开的水锅。上千年的天皇制,已把天皇神化了,在普通人眼里,天皇是天照女神派来日本列岛的使者。他具有无上的力量,能拯救大和民族脱离苦海,奔向繁荣。他甚至连姓氏也没有,神圣的天皇是不能有姓的。他不能苟同于芸芸众生,即使内阁大臣也不例外。他具有无边的权利,他可以让他们为他而生,也可以让他们为他而死。   裕仁站在台上,看着威严齐整的受阅队伍,听着振奋人心的“咔咔”脚步声,心情很激动,感觉很豪迈。正是这支军队,正在实现着他历代祖辈都未曾实现的梦想。正是他们,给他带来了耀眼的辉煌,也使大和民族万民子孙顶礼膜拜,更加疯狂。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更加激动的欢呼、喝彩声。裕仁平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了笑容,一双眼睛充满赞许。   船已经拔锚,吴铭站在甲板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城市,郑苹如也是目光凝重,站在他的身旁。   通过近三个月的努力,吴铭和郑苹如在日本国内采取借阅、潜入、偷拍等手段,获取了大量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证据,将它们变成了一卷卷的胶片。在这期间,郑苹如利用自己的身份,成功地借助母亲家族的影响为两个人提供了掩护,使得吴铭的行动得以比较顺利地进行。   “起火了。”郑苹如轻声说道,目光注视着岸上的城市。   吴铭抿了抿嘴角,抬头看着城市上空慢慢升起的几团不大的烟柱,那是他临行前,用蜡烛和汽油瓶在东京民居中设置的五个延时燃烧器,也算是送给倭皇的生日礼物。   “恶心一下倭皇,效果可能不会太好。”吴铭有些萧瑟地说道:“聊胜于无吧!”   “离开这个疯狂的城市,你好象心情并不太好。”郑苹如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铭苦笑了一下,拍了拍郑苹如的肩膀,“我只是有些感慨,也觉得不虚此行。”   停顿了一下,吴铭继续说道:“我没想到日本人会是这么个状态,以前老是相信某些人的言论,说什么日本国内的人民大多是好的,不过是受到了军国主义的毒害,现在,嘿嘿。”   “大概是他们不了解实际情况吧?”郑苹如回答道:“再说,你是从哪听到这样的言论的。”   “我也记不得了。”吴铭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读了点历史书,竟然发现在中日两千年的交往中,中国与日本之间,中国人民与日本人民之间似乎从来就没有过平等友好的关系。什么一衣带水的邻居,有着悠久的世代友好的有中国特色,都是他妈的在骗人。”   “唐朝是有遣唐使的。”郑苹如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太偏激了。”   “中国强盛时,日本人是中国人的门生,中国衰弱时,中国人却沦为日本人的刀下鬼。”吴铭使劲拍了下船上的栏杆,愤愤不平地说道:“虽然我只是匆匆浏览,细节没有细瞅,但给我的印象就是如此。”   郑苹如沉默了半晌,无奈地一笑,“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思想方法和道德准则去估量别的民族,不能假定别的民族有着和我们类似的善恶观念,日本人的行为好象无法理解,这只是我们研究的不透,我们应当从他们的行为总结出他们的习性,研究他们思维和行为的规律。”   “是啊,不从实证态度出发,总是以自己民族的善良宽厚来看待他人,这亏吃得太多了。”吴铭叹了口气,“你的日文读、说能力比我强,搞来的这些日文资料还是由你来整理翻译吧,这个职业比你当特工要有前途,而且对民族国家的贡献也要大很多,希望中国以后不要再走老路了。”   郑苹如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很耗费时间的,还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场所,你想好地方了吗?上海,香港,国统区……”   “上海肯定不行。”吴铭扳起手指,一一分析道:“香港是英国佬的地盘,恐怕英国佬害怕日本人,不会让公开发行的;国统区呢,条件好象不太好。”   “而且,我的意思是先用手头的资料尽快弄出个东西来,警醒一下现在的国人,然后再慢慢补充,最后弄出一本完整的。”吴铭慢慢解释道:“而且这个工作不会局限于南京大屠杀,只要是日本人在中国土地上犯下的罪恶,以后都要搜集整理,用血淋淋的事实来教育这一代和下一代。”   “这个法子不错。”郑苹如赞同道:“要想尽善尽美恐怕等打完仗也编不出来,我看就把书编成号,以第一本,第二本,这样的形式慢慢增发。”   吴铭伸出大拇指,赞扬道:“果然有学问,快赶上我老婆了。”   “呵呵。”郑苹如轻笑着,“是不是在嫂子面前觉得自卑,所以才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呀?”   “哪有。”吴铭申辩道:“在家里,我就是天,她有学问也得给我藏着,她是头虎也得给我趴着。”   “真的假的。”郑苹如摇头不信。   “不说这个了。”吴铭摆了摆手,“我们还是在香港把初期工作完成吧,先编辑出来,然后或者到国统区,或者到别的地方再印刷发行。”   “也好,我早想把全家人都搬离上海这个是非之地,如今也算有了合适的借口了。”郑苹如点头表示同意。   经过日本之行,让吴铭思想状态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在前世听到的一些中日友好言论彻底被他所抛弃,中日友好的说法从中国人嘴里说出来只能让日本人感到可笑,更加加深对中国人的轻视:受害者跟逍遥法外、否认罪行的日本人讲友谊,莫非是被杀怕了,要忘却不共戴天之仇,想求皇军日后留条生路?   那种认为日本人其实跟中国人差不多,他们的暴行只不过是因为受了军国主义的灌输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将一切归咎于军国主义的说法颠倒了因果。日本的残暴由来已久,从中国历史看至少可以追索到明朝的倭寇,如果从日本本身的历史来看,嗜杀的血腥特质其实是其文化固有的一部份,军国主义的产生实际上是这种特质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必然结果,而不是相反。   大谈中日友好,自己捏着鼻子哄自己,不仅淡化了日本罪行的严重性,还麻痹了我们应有的警觉,实在是愚蠢之极。   中日友好既没有历史的根据,也没有现实的基础。向中国人民宣传中日友好的观念,必然造成思想上的错误和混乱,不是导致人们思想麻醉,就是引起国人对政府的不信任。   象日本这样的民族,如果没有受到沉重的教训是绝不可能自动反省的。从这样的现实展望中日关系,我们看到的是一场生死搏杀。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吴铭由此想到了前世网络上的所谓“愤青”,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虽然说多数愤青都是口头上的不服气,甚至被某些人骂成无知浅薄,但那却代表了一代人的精神,比那些颠倒黑白、引经据典的汉奸文人要可爱可敬的多。      第三卷 不惭世上英,意气紫霓生   第001章 北平的冬天      1941年12月5日,细雪纷飞交织着凛冽的西北风。   北平的天空,被一层浓重的乌云笼罩着,遇上了这样的鬼天气,除了寒流刺骨,它还给人们平添了一种郁闷、烦躁和不安的感觉。   北平--祖国历代的故都,她好象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妇人,阅历了人间的春色和痛苦。在她的生活史上,几经沧桑,几度凌辱!过去,她曾经遭受过八国联军的浩劫,如今她又呻吟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蹂躏之下。命运如此多舛怎不令人为之凄楚!   街道上行人寥寥,冷冷清清。一队队头戴钢盔,脚穿大皮靴的日本士兵,不时沿街而过,给人们的精神造成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夜色中,有两个人肩并着肩,臂擦着臂。在长安街的人行道上由西向东而去。这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都着同一式样的服装。他们同穿棉絮裤褂,罩一件灰长衫,头戴一顶灰礼帽,颈上围着一条深蓝色项巾,脚蹬一双黑色溜尖儿皮鞋。从装束上看,他们好象完全是一付商人模样。   他们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轻声交谈着,还时不时地传出嘻嘻哈哈地笑声。   “大哥,你真行,把我扔在上海,你自己去逍遥快乐。”韩寒很不满地说道。   “呵呵,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吴铭嘴上说着,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我白天要和玉霜、苹如她们一起整理资料,编写撰稿,晚上还要陪好两个老婆,真的是很辛苦呀!”   “还好意思说。”韩寒白了吴铭一眼,“国难当头之际,你还沉浸在温柔之乡。”   “少来,让我当个忧国忧民的清教徒,做梦去吧!”吴铭摆了摆手,“再说我也没闲着,你以为我让你到北平来是干什么的?我策划了很长时间,而且我已经来了快三个月了,这可是一次大行动,很有意义的大行动。”   “我相信你。”韩寒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本《绝不宽恕之南京血泪》真的很好,是件很轰动的事情,不仅让日本人在国际社会颜面尽失,而且汪伪政府也大失人心,最关键的是激起了无数中国人的血性,认清了日本人残忍的禽兽面目,真的是很有意义。”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书的作者叫铭霜如了吧!”吴铭搓了搓手,感慨道:“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蒋介石于1939年末在长江下游两岸发动的空前规模的冬季攻势,给日军以沉重打击,同时,使日军看到了蒋介石军队的强大和对侵华日军构成的严重威胁。于是,招致了日军一系列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残酷报复。这就是1940年以后的近两三年的艰难时期。   日军为了摧毁重庆国民政府的抗战意志,倾其海陆军航空力量,对以重庆为中心的西南根据地、进行了连续半年之久的狂轰滥炸。   受到冬季攻势沉重打击的华中日军,决心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报复作战,于1940年5月1日,发动对李宗仁第五战区的进攻。5月下旬,占领枣阳,第五战区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壮烈殉国。6月,日军攻占宜昌,国府都门宣告丢失。宜昌以上的长江三峡段,成为拱卫重庆的最后一道屏障,重庆国民政府面临着异常严峻的局势。   1940年8月22日,当国民党长江方面战场遭到重大打击,陪都重庆正处在危急之时,八路军突然来了场百团大战,从背后狠狠捅了日本人一刀子,大大减轻了长江方面的压力。   日军从中央统帅部到侵华日军上上下下,对八路军发动的这场突然袭击,尽皆大惊失色。惊呼“日军从未想到中共势力竟能扩大到如此程度,”“完全出乎日军意料。”中国派遣军总部急忙从武汉,从上海地区抽调兵力,转属华北方面军,对“过去一直潜伏地下的八路军”进行反扑。   1941年春,华北日军在对太行山的八路军根据地进行了疯狂扫荡之后,迅速回过头来、集中了七个师团的兵力,向蒋介石在黄河以北的最后地盘——中条山进攻。中条山守军同敌人展开了空前悲壮的殊死搏斗。许多山头阵地被敌机轰炸削平。三百里中条山上,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烧,都在怒吼,都在淌血!血战一星期,中国军队死伤竟达数万人之多!各集团军总司令以下各级将官,都持枪在第一线战壕工事里同敌血战。中条山血流成河,终告失守。   1940年秋季,德、意、日三国签订了意在恫吓美国,阻止其援助被侵略国家的军事同盟条约,条约中用十分露骨的字眼警告美国。罗斯福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种警告,认为美国已无法避免一战,美国现在面临的已经不是参不参战的问题,而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参战才最有利的问题。罗斯福认为正在进行着的世界大战,好比一场橄榄球比赛,现在场上冲杀的第一梯队有俄国人和中国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有英国人。美国要大力支持他们更加英勇地同对手冲杀。美国则应做好一切准备,预定充当球赛进入高潮后得分的跑手。   美、英此时对中国抗战的支持也开始态度明朗起来。10月8日,丘吉尔政府宣布重开援蒋的滇缅公路;12月2日,美国国会通过对华借款一亿美元;12月10日,英国批准对华贷款一千万英镑。   至此,蒋介石敏感地意识到,中日战争与世界大战终于沾上了边,挂上了号。此一变化,对孤军奋战的中国是很有利的。蒋介石借正式明令重庆为抗战首都之事,向国内外庄严宣言,困难再大也将毫不动摇地抗战到底,中、日战争只有通过战争的胜利才能得以解决。因此,即使是最体面的和平条件,中国也断然拒绝,日本把战争强加在中国头上,中国就只有反侵略直至最后胜利。   “正因为国际局势的变化,才使得那本书能在美国顺利印刷发行。”吴铭吐出一口浓重的白气,“当然,这也多亏了多萝西的四方奔走和游说。”   “无论从公从私,我也该来北平一趟。”吴铭笑着说道。   “恐怕不那么简单吧!”韩寒用手揉搓着耳朵,“要是只带走那个洋妞的父亲,你都来了这么时间了,怎么还没成功,难道一个倔老头你还对付不了吗?”   “来都来了,一个也是救,一群也是救,索性做件大好事吧!”吴铭搂起韩寒的肩膀,“这些日子我帮着抗团训练了些人手,燕大里比较进步容易引起注意的学生也撤退了不少,现在就等着把一些老外给弄出去了。”   “很麻烦吗?为什么还不动手?”韩寒问道。   “当然麻烦,那些老外可是很显眼的,如果不安排好逃跑的路线、接应的人员,哪敢轻举妄动?”吴铭苦笑着,“幸好有些人已经提前转道上海走了,就剩下几个人了。”   “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韩寒有些不解地问道。   “几个老倔头。”吴铭翻着眼睛,无奈地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倔头,不过,我已经都布置好了,明天晚上就开始行动。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迟了好几天才到。”   “家里总得安排一下吧!没误了你的事情就行呗。”韩寒解释道。   “都安排什么了?需要这么长时间。”吴铭戏谑地说道:“日久生情啊,可别告诉我你和那个秋香有了什么瓜葛。男人要负责任哪,可别始乱终弃哦!”   韩寒摇了摇头,说道:“说没感情那是假的,可她还小啊,再说阿莹那边,嘿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留个后备的。”吴铭说道:“要是阿莹得不到,你就娶秋香,要是阿莹宽宏大量,你就来个大小通吃对不,呵呵,行啊,小子,心眼活泛了。”   韩寒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那个,把她留在上海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那个,我把房子和铺子卖了,让她和张嫂到香港,再转去国统区。”   “行,胆子变大了。”吴铭点头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这结果会如何,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王莹她们到底怎么样了,还真是有点想她们了。”      第002章 临近的危险      在历史上,对于日本突袭美国珍珠港一事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但无庸置疑,日本人成功了,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的情况下,突袭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日本在珍珠港的大轰炸,在希特勒看来,他的这位亚洲伙伴简直是神经错乱,是发了疯。避免同美国开战,是他从战争初起直到现在,都竭力努力的事。但是,现在大错铸就,无可挽回。为了将日本更紧地捆在他的战车上,也为了鼓舞德军士气,他不得已硬撑面子,对美宣战。   珍珠港事件的同日,罗斯福总统向美国人民宣布,此日为美国国耻日,发誓领导美国人民报仇雪恨。美国朝野内外,各阶层人士的意志一下被珍珠港的火海给熔炼成一块。罗斯福政府顺利通过了国会审核,并于第二天宣布对德、日、意法西斯处于战争状态。   日军奇袭珍珠港,对美、英宣战的消息传到中国,艰苦抗战的中国军队,从前线阵地到后方重庆的街头,将军和士兵都一片欢腾,庆贺世界反法西斯战线的形成。   存在就有理由,日本人对此是如何考虑的呢?首先,征服东南亚后,日本将得到它所需要的大米、锡、橡胶,尤其是石油。东南亚以及日本军队已经占领的地方合在一起,将构成大东亚共荣圈。这样,日本就能达到经济自给,完全摆脱它以前对美国和英联邦的使人讨厌的依赖关系。其次,日本是想打一场目标有限的战争,也许它是不得已而如此,因为它不可能希望完全打垮它的主要敌手美国。对美国来说,在远东被打败,虽然是严重的,可耻的,但毕竟并没有重大关系,因此日本相信它自己能坚持较长的时间,以磨灭美国人民继续进行一场遥遥无期的、费用很大的战争的意志。至于英国,日本预料它或者会被德国完全击败,或者至少大伤元气,以致无法挽回东南亚战争的命运。   1941年12月2日,距太平洋战争爆发不过6天。当晚,外籍教授夏仁德在燕园主持了一次外籍教师茶话会。这是司徒雷登在与吴铭等人深谈后采取的应变措施。他相信日美战争已不可避免,为使燕大外籍教师免遭铁窗之苦,他指派与敌后根据地交情颇厚的夏仁德主持会议,说服外籍教师撤往敌后根据地。但会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据我的估算,中、外籍教师中至少应有十五人要撤出北平。”燕大校长司徒雷登对着前来汇报的夏仁德说道:“爱丽小姐懂医学,是敌后根据地急需的人才;你和博晨光很有组织能力,也应该去敌后根据地。还有林迈可,更是非走不可。”   “现在已经有十个人在抗团的保护下出了北平。”夏仁德汇报道:“今天是12月6日,咱们这些撑门面的也该撤了,包括您,燕大校长。”   司徒雷登将目光投向临湖轩外面,轻轻点了点头,“我预计形势已酝酿着巨变,星条旗恐不能久悬于燕园上空。如果燕大真的被占领当局查封,便决定把燕大搬到大后方。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今晚就走吧,李振英他们已经都准备好了。”夏仁德说道。   剧烈的颠簸让徐珍珍醒了过来,应该是在汽车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使劲摇晃了下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你醒了。”多萝西感觉到怀里徐珍珍的动作,轻声安慰道。   “这是哪?”徐珍珍叹了口气,大概也猜想到了一些。   此次保护一些燕大的中、外籍教授撤出北平,吴铭也没忘了徐珍珍,可是两人谈得并不投机。徐珍珍认为自己是使馆的工作人员,在没有得到撤退指令时,不能擅自离开,而且即使日、美开战,作为外交人员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几番争论之下,气得吴铭动了手。   “别怪他,他也是为了你好。”多萝西轻轻揉着徐珍珍的脖子,她不放心自己的父亲,便随吴铭一起赶回了北平。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林迈可在燕大帮助实施牛津试行的新式教学制度——导师制,选收了八名导师制学生,其中唯一的女生李效黎,现在从两人的关系来看,颇有希望成为她的小妈。   “怪他,现在怪他还有什么用?”黑暗之中的徐珍珍苦笑着拍了拍多萝西的手,“他下手很有分寸,我不疼的。”   两辆汽车停了下来,篷布一掀,清冷的月光照了进来,“下车吧!”吴铭穿着一身日本军服,对车上的人说道。   徐珍珍抓着吴铭的手跳下车厢,还不忘记狠狠挖了他一眼,吴铭无所谓地笑了笑,一一将车厢内的人扶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北京城西郊的山区,从树林里涌出在此接应的抗团人员,牵着马匹、骡子,将这些中、外籍的学者扶了上去,行李也都驮好。   “我领三个人打头,你带领其他人护卫好这些人,并且和我们要拉开距离。”吴铭将一件长衫罩在身上,跳上马背,对着李振英交待道。   李振英点了点头,挥手叫过一名抗团成员,“你一直负责和城外的国军游击队联系,前面的接应地点你也知道,你跟着刘大哥。”一共十八名抗团成员,护卫着司徒雷登等人开始向着山里出发。   黑山,在北平西北约二十里,距颐和园不过三四里,那儿有一个教堂,便是国军游击队与抗团约定的会合地点。   教堂里,吴三多和东耀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偷眼看着正坐在椅子上的中岛成子,中岛成子的身后站着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怀里抱着一把武士刀。   这支国军的游击队原来的头儿是原29军的连长沈原,北平沦陷后,他招集了一些散兵组织了这支游击队。沈原在抗日上还是很坚决的,曾经攻破过德胜门外的模范监狱,多次伏击过小股日军,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也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   怪只怪沈原急于扩充实力,招收了很多良莠不齐的家伙,吴三多就是其中一个,他本是个土匪头子,带着一票人投奔了沈原,由于敢拼命,慢慢的在游击队里也混上了一个队长的头衔,可是这也给游击队种下了隐患。   历史上,在众多的日本间谍中,也不乏优秀的女谍,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南造云子、川岛芳子、中岛成子。川岛芳子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女谍能够望其项背。她的名声和成绩使其他女谍黯然失色,也使她们大为不服、极为不满。到川岛芳子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新生代的女谍们纷纷向这位前辈发起攻击,意图通过“打倒芳子”树立自己的地位。这其中,攻击最为猛烈的要数中岛成子。   中岛成子在天津套牢了津沽著名的土匪头子东耀华,通过绑架英国商人成功地迫使租界开放,得到了日本军方的大力嘉奖,风头首次盖过川岛芳子。但她还觉得不够,在知道东耀华的旧日结拜兄弟吴三多现在在北平郊外的游击队时,又将黑手伸了过来。   吴三多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日本人的威逼利诱,再加上把兄东耀华的淳淳劝说,决定投降日寇。他纠合起自己的亲信,再加上东耀华还带来了一些人,突然反水,一场火并后杀害了沈原和其亲信,还有抗团派在游击队的联络员,基本控制了这支游击队。   中岛成子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次不仅收编了一支国军游击队,顺便还得到了一批北平抗团成员在今晚要与游击队在此会合的情报,实在是意外之喜。要是今晚的埋伏能够成功,那可是一大功劳,就能够彻底把川岛芳子踩在脚下,那个败类,不过是日本人的一条狗,就会干些男盗女娼的事情!竟有人把我和她常常相提并论,这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和这样的滥女人为伍,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我的天,请永远不要把我和这样的人放在一块!   虽然在与沈原的火并中,这支游击队连死带伤,实力大损,但中岛成子却是很有信心,凭借现在所剩的百八十个健全的家伙,还是伏击,还怕收拾不了只能在北平城里鼠窜作乱的抗团吗?就因为如此,她为了独占功劳,并没有立即通知北平的日军。      第003章 险被腰斩      月朗星稀,洁净无云,清冷的月光照射下,白皑皑的雪地,披着银衣的树林。   哒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吴铭等四人拉开了距离,快速地向会合地点奔来。   “呵呵,警惕性还挺高呢!”中岛成子在山坡上举着望远镜远远地瞄着。   “只要他们上来,一顿乱枪,一个也跑不了。”吴三多在旁讨好地说道。   哼,中岛成子身旁的阴沉中年人不满地哼了一声,吓得吴三多一缩脖子,这个家伙的刀法他还是见过的,很快很猛。   中岛成子的嘴角向上动了动,头也不回地说道:“轻装而来,这几个人应该是探路的,枪一响,这大鱼可就跑了。”   东耀华上前说道:“我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兄,把他们都留下,保证不打草惊蛇。”   “好。”中岛成子赞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阴沉的中年人说道:“麻烦福田先生走一趟,一定要把这四个人无声无息地留下来。”   福田微微一低头,转身和东耀华走了出去。   “吴先生,你对抗团了解不多啊?”中岛成子摇着头对吴三多说道。   “那个,都是沈原直接负责,卑职确实了解不多。”吴三多脸一红,低头回答道。   中岛成子淡淡一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对吴三多已经很是不满,摆了摆手,“你也去吧,好歹你是游击队的人,抗团之中应该有人认识你吧!”   吴铭没有下马,看着前面不远处,抗团的张海涛正在与前面闪出来的游击队在交谈。他向后看了看,另两个抗团成员骑在马上,也在注视着这边。   “王维峰呢?他怎么不在?”张海涛疑惑地问道。   吴三多笑了笑,“王兄弟不小心扭了脚,便没下来,他正在教堂里等着呢!”   “那沈司令呢?不是说好的,他要亲自来吗?”张海涛虽然认识吴三多,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沈司令在教堂里陪着王兄弟,特让我来迎候。”吴三多强作镇静,解释道:“怎么,张兄弟信不过我吴三多吗?”   不远处的吴铭突然眯了眯眼睛,他瞟见一道很微弱的亮光在旁边的树林里闪现,有埋伏?还是游击队安排的暗哨?   他只去过一次游击队,对于沈原他还是比较相信的,而且对于今晚这么大的行动,他没理由不亲自过来呀?而且留在游击队负责双方联络的王维峰也没来,他本来就比较多疑,现在一想愈发觉得不妥,管他呢,试一下就知道了。   吴铭突然一转马头,也不说话,直接向回路飞奔而去,手伸进腰间,握住了枪。   吴铭骤然的行动让所有人都惊愣住了,吴三多最先反应过来,做贼心虚的他跳着脚高声喊叫起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蠢货!”教堂里的中岛成子愤恨难当,这点小小的试探都看不出来,要真发现情况,早就开口喊叫了。   吴铭听得吴三多喊叫,立刻知道游击队出状况了,立刻回身,“啪,啪,啪”,向着吴三多等人连续开枪,击倒了两个家伙。   张海涛立刻明白过来,伸手就去掏枪,吴三多旁边的几个人立刻扑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张海涛寡不敌众,尽管奋力挣扎,还是被按倒在地。   断后的两个抗团成员见情形不对,拨转马头,提枪在手,策马狂奔。   这时,东耀华等人还未包抄到位,见计划暴露,也顾不得其它了,边开枪射击,边急吼吼地冲了下来。   吴铭身子紧贴着马背,一边急冲,一边举枪向树林中的开枪的敌人还击,跑在前面的两个队员也回身开枪掩护。   嗖,旁边坡上的树丛中突然蹦出一条黑影,在吴铭的头上掠过,匹练似的刀光直斩下来,象打过一道闪电。   吴铭猛地将手里的枪迎着刀光掷了过去,同时将身体猛地偏向马的一侧,嘎嚓一声,刀光劈开了手枪,偏了些,余势未衰,在他的后背上划过。   纵马一瞬,交手一招,吴铭已经冲了过去,福田康夫势在必得的一刀被吴铭躲了过去,他跳落在地,已经来不及追赶了。   吴铭伸手在腿上一探,又抽出把手枪,回身便射,福田康夫身手灵活,头脑机敏,飞快地趴下身子,躲了起来。   “怎么回事?”李振英的大队听到枪声,立刻命令原地停下,率领着几个队员迎了上来。   “游击队出状况了,设了埋伏要抓我们。”飞奔而回的队员报告道:“亏了刘大哥机敏,发现了异常,差一点就跑不回来了。”   “怎么会?”李振英大吃一惊,后面可是有一批老弱妇孺,这些非战斗人员怎么办?   这时吴铭也跑了回来,勒住了马头,嘴角抿了抿,冷声说道:“振英,你马上领着人先躲到我们的秘密据点去,给我六个身手好的,留下几支长枪,我来掩护你们。”   李振英见吴铭面色凝重,也不多说,点了点头,转身交待了几句,纵马向大队驰去。   “吃亏了?”韩寒凑了过来,看了看吴铭背上破开的衣服,戏谑地说道:“这衣服,穿起来倒是凉快。”   吴铭转过身,白了韩寒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长枪,“还凉快呢,差点被腰斩了。”   “你和振英他们一起走。”吴铭拍了拍韩寒的肩膀,“那里可不能出岔子。”   “人够多的了,不在乎我一个。”韩寒摇了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就跟着你,看看是谁能砍了你一刀,你还没吃过这么大亏吧?”说着,将手里的步枪顶上子弹。   吴铭点了点头,伸手将留下的几个人招到身边,简短布置着,然后挥了挥手,八个人身披白布,迅速分成两部分,占领了山道两旁的小高坡。   “蠢货,笨蛋。”中岛成子指着吴三多的鼻子臭骂道:“你没有脑子啊,那个人明显是在试探,要是真发现情况,他早喊叫起来了。你一叫唤,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暴露吗?”   吴三多被骂得哑口无言,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东耀华见把兄弟被骂得狗血淋头,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成子小姐,我们有三十多匹马,刚才我已经召集了一部分弟兄,现在追,兴许还来得及。”   “嘿嘿,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被捆得结结实实,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张海涛在角落里发出了嘲笑。   “我操你妈的。”受了一肚子气的吴三多大怒,冲过去就是一脚,“说,你们到底有多少人?要跑到哪去?”   呸,张海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屑地瞅着吴三多,“一条疯狗,给日本人舔腚去吧,你爷爷我懒得理你这个不要祖宗的王八蛋。”   “我操……”吴三多抬起脚又要去踢。   “吴三多。”中岛成子厉声喝道:“你马上和东耀华去追敌人,不要在这里烦我。”   看着东耀华和吴三多走了出去,中岛成子望着张海涛冷冷一笑,“想拖延点时间?好让你的同伴们逃得远一些,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张海涛脸上还是那副嘲笑的神情,“得意什么?你个日本臭女人,等着给那些王八蛋收尸吧!”   中岛成子摇了摇头,用怜悯的口气说道:“我可真为你不值啊,刚才你的同伴弃你而不顾,只会自己逃命……”   “别费心了。”张海涛打断了中岛成子,“想挑拨离间?爷爷我不吃这一套。”   中岛成子却有不恼,笑着说道:“跟在你后面的那个家伙挺厉害的,竟然懂得用试探的手段,而且身手不错,躲过了福田的一刀斩,可惜也是身受重伤啊!”   “你就吹吧!”张海涛撇了撇嘴,“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他躲过了这个小日本的偷袭,还回身用枪打得你连滚带爬。唉,你们日本人就是卑鄙无耻,只会偷偷摸摸,要是堂堂正正比试,他早就砍下你的狗头当夜壶了。”   福田康夫的脸色变了变,手上的感觉是砍中了吴铭,可是在地上却并没有发现血迹,对失手的事情,他耿耿于怀,也不想和张海涛争论,只是抱着手里的宝刀翻着眼睛望着上面。   中岛成子皱了皱眉,叫进两个汉奸,把张海涛押了下去。   “福田君,我们率领人马跟上去吧!”中岛成子说道:“抗团到底来了多少人?我们并不清楚,要是人多的话,东耀华他们未必能够得手。”   福田康夫点了点头,东耀华和吴三多是不是抗团的对手并不重要,这种人即使死了,也对日本人没什么大碍,派他们追击,只是希望他们能缠住敌人就行了。      第004章 漂亮的阻击      抗日杀奸团早期国、共混杂,在1939年,因为抗团的国民党军统背景逐渐暴露,而且国共合作也已经出现了裂痕,所以,抗团中的亲共人员陆续脱离,有的进入了平西根据地,有的成为了共产党“别动队”的一员。但是,出于某种目的,也有极少数的人员奉命继续留在了抗团内,做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工作,借助于抗团搜集到的情报,为共产党服务。   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一支四十多人的队伍正在向黑山疾进,这些人身着便装,携带短枪,急匆匆地向前走着。   “队长,侦察班报告,黑山那里刚才打过一阵枪,具体情况正在侦察。”一个精干的汉子跑了过来,低声向孟庆时说道。   孟庆时点了点头,下达了全队戒备,加速前进的命令,一行人开始小跑着向黑山赶去。   “……此次抗团搞这么大的行动,护卫燕大的中、外知名学者撤往大后方,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可能日、美真的要开战了。不管怎样,我们平西军分区离北平这么近,虽然说抗团背后有军统的影子,但我们出动人马配合协助也无可厚非。而且,我们共产党一直都很孤立,缺乏国际支持,我们也一直在努力,如果这次行动能让我们得到中、外学者的好感,甚至博取到一定的国际社会的支持,那就太好了。当然,这个目标看起来有些遥远,但包括司徒雷登先生在内的燕大学者,他们都无私地为中国教育事业、抗日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作为回报,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也是应该的……”   临行前,军分区领导的话语在孟庆时的脑海再一次浮起,他将目光投向远方,使劲搓了搓手指,前面有枪声,说明抗团的行动好象并不顺利,那无疑是给了自己所率领的这支短枪队表现的机会,只是,能否达成领导的意图,可还是没有把握。   伴着粗重的呼吸,一个稍嫌矮小的身影从孟庆时身旁跑过,打断了他的思路。   孟庆时快步追了上去,伸手快速夺过章葆娟肩膀上的包裹,不待章葆娟说话,沉声命令道:“跟上队伍。”   章葆娟抹了下发梢上的汗珠,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跟着队伍行军。她在燕大读过书,也曾经在抗团呆过一段时间,所以此次行动为了更好的沟通,将她也带了过来。   一些杂草树枝胡乱地堆积在路上,韩寒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哈了口热气,使劲搓了搓手指,握紧了手里的步枪。这个家伙,简单布置完毕,便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肯定是躲起来偷偷摸摸打黑枪,这是他的强项。眼前的这一关并不难过,可是以后呢,带着这一批非战斗人员,没有军队护送,穿过鬼子的封锁线,到达大后方。想到这里,他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四骑前锋快马追了上来,后面不远处跟着东耀华和吴三多率领的三十余骑,路上的障碍物使得马匹的奔势一滞,四个人勒住马,提着枪,警惕地东张西望。   “呯,呯,呯……”韩寒和三个抗团队员一阵乱枪打去,四个家伙有三个落马,剩下一个拔马就跑。   “下马,进攻。”东耀华见前锋遇袭,飞快地下达了命令,路狭窄,而且还有障碍,骑着马根本无法展开,而且听着枪声对面的人数并不多。   “弟兄们,给我上。”急于捞回面子的吴三多跳下马,挥舞着手枪,高声吆喝着。   众匪徒将马草草一拴,借着路两旁的树木杂草作掩护,打着枪,向前冲了上来。   吴铭静静地趴在地上,冰冷的感觉让他更加的振奋,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邢台附近那血战的日子,身上的白布让他很好地隐藏在敌人的侧面,与下面的两个小阵地构成了一个三角形,经过观察判断,他将枪口瞄准了吴三多。   “砰!”吴铭手中的步枪突然开火了,枯草丛中,吴三多艰难的站直了身体,摇晃了几下后才“扑通”一声向山坡下摔去。   “当家的死了。”“当家的被打死了。”望着滚落在道旁的尸体,匪徒们一阵慌乱。   “不要慌,不要乱。”东耀华指挥几个心腹去稳定人马,他却躲在树后,狐疑地张望。   “砰!”,又是一声枪响,一个正大声嚎叫着的匪徒戛然而止,脑袋被打成了烂西瓜,鲜血和脑浆甚至溅到了周围人的身上。   “砰!”,激射的子弹穿透了一棵小树,躲在树后的匪徒像喝醉了一样晃了出来,身体打着旋摔倒在地。   “砰,砰……”抗团的两个阵地上爆发出一阵枪声,很漂亮的三角阵地,增加了匪徒们隐蔽的难度,最好的办法便是趴在地上。   吴铭换了个位置,将枪放好,耐心地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东耀华很吃惊,他本来以为抗团的人都是在城市中偷偷摸摸搞破坏,肯定顶不住他们这样的正规冲击,没想到一个照面下来,便死伤了近十个人,而且己方似乎被压制住了。   枪声已经停了下来,这使得他能够冷静地思考,孤注一掷进攻,仗着人多撕破敌人的防守?不行,且不说自己在这支新投降的队伍里的号召力,单凭这比对方多不了多少的人马,冲过去也不大现实。   “呯”,冷冷的一声枪响,一个趴在枯草丛中的匪徒抬头张望,一颗子弹飞来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神枪手。”东耀华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气从脚下直冲脑门,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身子。   他怕死,可他手下还是有亡命之徒的,韩中和自恃枪法高明,身手灵活,大致判断了下枪手的位置,带着几个老弟兄互相开枪掩护着,借着树木、杂草的遮蔽,向着吴铭的位置包抄而来。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吴铭的枪法,虽然这个家伙动作很快,从一个隐蔽处到另一个隐蔽处移动得相当迅速,但暴露的那点时间,还是给他们带来了致命的死亡。   “呯!”,一个匪徒灵活地跳了起来,吴铭把握住了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提前瞄准了他落脚的地方,这个家伙刚好和射来的子弹亲密接触,结果在空中就被击毙,尸体“扑通”一声掉在小凹地里,而那个凹地本来是他想跳进去躲藏的地方。   吴铭使用自己改装的三八大盖由于枪管长,几乎没有火光,再加上白布的掩护,又不停轻轻移动位置,匪徒们凭借枪声想准确找到他的位置谈何容易。这一批人轻装而来,手中的两挺机关枪一挺也没带,根本形成不了压制火力,更为要命的是他们穿着深色衣服,更为吴铭的准确狙击提供了方便条件。   月光有些凄凉,挂在天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移动靶射击。   “唉!”韩寒看着一个匪徒发出惨叫,捂着胸口滚下了山坡,不禁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家伙,一旦进入状态,真的是难以匹敌呀!瞧这样子,好象又找到了以前和阿莹她们在山里跟鬼子打的感觉,一枪比一枪准,一枪比一枪快,露头打头,露脚打脚,没法玩了。这帮土包子,没见过这种打法吧?今天运气好啊,到棺材里去回味吧!”   韩寒瞅了一眼手表,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聚精会神观看的史志勇,轻声招呼道:“喂,喂,别傻看着了。”   “哦!”史志勇这才反应过来,吩咐了几句,两个队员点了点头,轻轻溜下去,跑到后面的路上和另一边下来的两个队员会合,挥舞刺刀将杂草树枝砍下来,堆放在道路上,设置第二道障碍。   “呯!”韩寒不甘示弱地开枪射击,没打中,“枪不好,没装瞄准镜。”他自我安慰着,又开始寻找起目标来。   韩中和很“幸运”地冲了上去,背靠着一棵大树,看了下手中驳壳枪弹夹里的子弹,静静地等着吴铭的枪响,好趁他上子弹的空当猛冲出来。   山风呼呼地从韩中和耳旁刮过,他所期待的枪声却迟迟不响,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流过鼻尖,滴落下来。   “呯!”,神经绷得紧紧的韩中和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跃而出,驳壳枪“啪,啪,啪……”地一阵猛射,向着一切可疑的目标喷射出无情的子弹。   “嗖!”,一道寒光从树上飞射而来,与此同时,吴铭将手中的步枪扔了下来,飞身跳下,在地上打了个滚,侧着身子用手枪指着韩中和。   刺刀深深扎进了韩中和的胸膛,热血上涌,呛进肺里,气管里,又从鼻子和嘴里喷出。带着不甘,他大睁着眼睛颓然倒地。      第005章 交涉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坡上掷了下来,在雪地上翻滚着到了坡下。   嗞,看清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韩中和的人头,头发眉毛上沾着雪和烂草,两只死鱼一样的眼睛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脸上满是血污,被割得参差不齐的脖子上还挂着些血淋淋的累赘。   恐怖、震慑、威胁……,这颗人头打消了包括东耀华在内,所有匪徒的轻举妄动的决心。东耀华将目光从人头转向旁边,默不作声。其他人也都成了鸵鸟,深深低下了头。   吴铭扔完人头便远远绕了过去,他的目标转向了匪徒们拴在后面的马匹,没有了交通工具,你们就靠脚丫子来追老子吧!   孟庆时抬头望了望枪声传来的方向,想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示意将侦察班抓到的“舌头”押下去,转身将几个小干部叫到了身边。   “情况就是这样,国军游击队被日本人收买,已经投降了。”孟庆时简单地介绍道:“现在他们正和抗团激战,我们的机会来了。”   “冲上去,和抗团来个前后夹击,干掉这伙汉奸。”一个愣头青挥了挥枪,急吼吼地说道。   “不行。”另一个小干部反对道:“我们都是短枪,和敌人摆开架势打,肯定要吃亏,再说,敌人有百八十人呢!”   孟庆时点了点头,“我们要打狼,还不能让狼咬着,我们都是短枪,就要发挥短枪的优势。老王,你带着一队从左面,我带着一队从右面,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抗团吸引,咱们尽量靠上去,贴得越近越好,等到机会,用近战发挥我们短枪连射的优势,一举摧垮这股敌人。再让侦察班带着章葆娟绕过敌人,争取和抗团先联络上。”   “明白了。”几个小干部点着头。   孟庆时轻轻一笑,脱下棉衣,反穿过来,“这叫保护色,情报上说,抗团这次可是准备得很充分,而且还有高手训练了快两个月,咱们条件差些,也只好这么将就着来了。”   “哈哈哈哈!”众人相视而笑,有样学样,将浅色的衣服暴露在外面。   “哎哟!”“哎哟!”……几匹失去理智的惊马急驰而来,连踢带撞,将中岛成子率领的大队人马干翻了好几个。   “快派几个人上前面侦察。”中岛成子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惊骇,前面的枪声有一声没一声,这些惊马身上鲜血淋漓,难道东耀华、吴三多他们完蛋了,这抗团到底有多少人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挫败追击的前锋。   吴铭看了眼手表,决定再顶半小时就撤退,两个小时,留给李振英他们这些时间应该够了。而且敌人的大队已经开过来了,增加无谓的伤亡对以后可是十分不利。想到这里,他悄悄地向己方的阵地移动。   沙沙沙,咯吱咯吱,轻轻的声音使他皱起了眉头,迅速地爬进一个小凹地,将白布一蒙,只露出两只眼睛观察起来。   四、五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嗯!”一声轻哼,章葆娟被雪里的树根绊了个跟斗。   “小心。”侦察班班长孙宏普轻声叫道,伸手将章葆娟拉了起来。   “呆会更要小心。”一个队员低声嘟囔道:“抗团是一群公子哥,会不会咱们热脸贴了冷屁股?”   “别胡说。”孙宏普轻声斥道:“虽然分属国共两方,但都是抗日打鬼子的,再说咱们也是好心,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比较傲气,呆会儿见了面把你们的嘴巴给我管严点,交涉的事情由我和章葆娟负责。”   “再说,抗团护送的都是些中、外知名学者,如今负责接应他们的国军游击队已经反水,他们应该会慎重考虑我们的好意,不会意气用事的。”孙宏普说完,轻轻摆了摆手,几个人继续前进。   吴铭看着几个人从身旁走过,皱着眉飞快地思考着,共产党的人,他不愿意与之打交道的人,却偏偏来了。   说起对共产党的印象,在吴铭心中始终有个疙瘩,他的父母本是大陆广州人氏,文革动乱中因家庭出身问题被弄得家破人亡,母亲被打得不行,于是拼死一搏,偷渡到香港。可是由于伤病的原因,不久便过世了,这些记忆在被孤儿院收养的吴铭心中是永久的痛,所以尽管他知道抗战后共产党将夺得天下,还是刻意地尽量避开与共产党的接触,也正是由于此原因。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走远了,这时,坡下的敌人乱哄哄的喊叫声将他的注意力又转了过去。   在弄清了大致情况后,中岛成子略想了一下,伸手指了指绑着的张海涛,阴笑着说道:“将他推在前面走,我倒要看看你的同伙怎么办?是不是真的不顾你的死活?”   张海涛冷冷一笑,歪着头在肩膀上蹭了下嘴角的血迹,“那就试试看吧,结果恐怕会出乎你的预料。”   中岛成子轻轻摆了摆手,几个匪徒连推带搡地将张海涛带到了前面。中岛成子挥手招过一个头目,低声吩咐道:“在撬开他的嘴巴前,我还需要这个活口,所以,看紧了,别让咱们人伤着他,我想敌人是不会向自己人开枪的。”   “抗团的弟兄们,你们看他是谁呀?”几个匪徒推着张海涛边走边喊,“你们敢开枪,我们就要他的命!”   韩寒和史志勇交换了下眼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吴铭所在的山坡,等着他的反应。   吴铭毫不犹豫地支起枪,瞄准了张海涛身后的敌人,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入喊得最欢实的敌人的脑袋,稍作停留后,又从另一侧穿了出来,余势未衰钻进了雪地。   突如其来的射杀让匪徒们集体失声,一下子惊愣在当场。   “呯!”,吴铭迅速推弹上膛,又是一枪,击毙了一个拿手枪的家伙。   哄,这下子匪徒们可炸营了,四散奔逃隐蔽,只剩下中岛成子郑重交待过的那名小头目紧抓着张海涛不放,将身体藏在张海涛身后,慢慢地向后退。   “哈哈哈哈……”张海涛暴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用力扭动身子。   小头目挥舞起手枪,用枪柄猛打张海涛,“妈了个巴子,再乱动,老了崩……”   “呯!”吴铭手中的枪再次打响,子弹象长了眼睛一样,擦过张海涛的耳朵,掀掉了小头目的头盖骨。   “狙击手!”中岛成子看着远处躺倒在地肆无忌惮大笑的张海涛,皱起了眉头,和福田康夫对视了一眼,福田康夫苦笑着摇了摇头。   “敌人人数不多,一个狙击手挡不住我们。”中岛成子挥手唤过几个头目,命令道:“你领一队人从左边坡上迂回攻击,你领一队人从右边迂回攻击,我率其他人与你们一起向前推进。”   吴铭看了眼手表,阻击的时间已经到了,透过瞄准镜他惋惜地将张海涛套入准星,食指在扳机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轻叹了口气,收枪向后跑去。   “机会来了。”孟庆时抿了抿嘴角,挥手率领手下靠了上去,中岛成子的分兵包抄给了孟庆时的短枪队一个偷袭的机会。   “哒哒哒……”,中岛成子指挥着两挺机关枪将子弹泼向对面抗团的阵地,然后督促着人马向前缓缓压上。   等吴铭跑回来的时候,李振英放心不下,带领着几个队员前来接应,韩寒、史志勇他们已经撤了下来,在第二道障碍物后面正与平西游击队的侦察班交涉,但是他们手里的枪却都对准了孙宏普他们,明显是不信任这帮突然冒出来的共产党的部队。   “刘大哥。”李振英把吴铭拉到一旁,轻声介绍了一下情况,语气里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不信任,“虽然孙宏普以前曾在抗团呆过,但时间已经很长了,我看不能相信他们,咱们还是骑马先走为好。”   吴铭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不要把路先堵死,虽然我们现在还损失不大,而且也有自己建立的秘密路线,但是没有了国军游击队的护送,光凭我们,想带着这些非战斗人员穿越封锁线,难度我不说你也知道。”   “我们都不怕死。”李振英拍了拍胸脯。   “我们是不怕死。”吴铭微微一笑,拍了拍李振英的肩膀,“可是我们要保护的那些中、外学者怎么办?虽然我不愿意与共产党合作,但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些人,起码要先看看他们的实力,再与那些学者们商量一下,有限度的合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006章 咱们玩刀吧!      “我们的目的就是让那些学者到达安全的地方,至于过程,可以灵活一些。”吴铭有些无奈地说道:“而且,我们也是有原则的,如果谈不拢,我们就自己来。”   “好吧!”李振英点了点头,“他们的部队正要从后面偷袭,我们就在这守一会儿,等打完这仗再说。”   “我们有马,呆会儿形势不利也可以一跑了之。”吴铭淡淡一笑,转头看了看孙宏普等人,“找两个人先将他们看起来,然后在这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张海涛救出来。”   抗团的不礼貌行为让孙宏普所带领的人起了一阵骚动,孙宏普皱了皱眉,挥手示意部下保持安静,自己带头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眼睛却不时扫过吴铭。   吴铭和李振英布置阵地,分配人员,然后独自跑到了一个视野比较开阔的小土包后面,准备迎击攻上来的敌人。   看着手下很顺利地推进,马上就要占领抗团坚守的阵地,中岛成子轻轻摇了摇头,对面的抗团估计已经跑掉了,很好的一次机会在手里溜掉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从抓住的这一个抗团成员嘴里得到重要的情报了。   “呯!”冲在前面的一个匪徒被击倒在地,中岛成子不怒反喜,原来抗团的还没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是以为有个狙击手便过于狂妄了。   “冲上去,给弟兄们报仇啊!”东耀华躲在人群后面,大声命令道。   “来吧!再押上一点。”吴铭冷笑一声,“共产党的游击队,别说我没给你们创造机会,至于打好打坏,就算是对你们的一次考察吧!”   孟庆时挥手叫过一名队员,命令道:“你跑去对面传令,让他们五分钟后呈扇形下压攻击,封住敌人的退路,让抗团也看看我们的能力。”   事实往往出乎预料,这边刚刚派出传令兵,对面山坡已经响起了枪声,不知道是暴露了还是主动开始的进攻,枪声越打越密,如爆豆般响个不停。   孟庆时微微摇了摇头,挥摆手枪下达了攻击命令。   注意力被吸引到前方的敌人猝不及防,被偷偷靠近的短枪队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手里多数都拿着粗笨的单发步枪,在手枪凶猛的连射火力下,死伤惨重,狼狈逃窜。   短枪队七、八人一组,三条战线象波浪似的向前不停滚动,不间歇地将子弹射向敌人。在近的距离,又有树木杂草,短兵相接,手枪的威力得到了最好的发挥。再加上中岛成子分兵后,敌人在人数上并没有多大的优势,在付出了不大的伤亡后,孟庆和率领的这一队人马很快便把敌人压下了山坡。另一边的人马经过努力也冲了下来,顺利地与孟庆和会师,牢牢堵住了敌人的退路,用缴获的几十支长枪向中岛成子所率领的敌人开火。   形势急转直下,中岛成子说到底只是个特工,并不擅长指挥正规作战,稍微一犹豫,撤退的时机便丧失了,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匆忙之下,她又下达了一个错误的命令,将唯一的压制火力,两挺机关枪分开使用,试图顶住来自两边的压力。   “蠢货!”吴铭骂了一句,此时趁短枪队立足未稳,集中火力未必不能打通道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呯!”吴铭一枪打掉了敌人的机枪手,趁着敌人丧失了压制火力,军心不稳的时候,下达了进攻命令,李振英、韩寒立刻率领着抗团开始逆袭。在他精准枪法的配合下,抗团的人一顿乱枪,重新压回了原来的阵地。   吴铭拼命的快速拉动着枪栓狙杀着敢靠近机枪的敌人,很快,机枪边上摆满了一圈尸体,瞄准抗团的机枪从头到尾愣是没有打完一梭子子弹,至于瞄准短枪队的机枪,吴铭百忙之中看了看,嗯!那一边先缓一缓吧,我的人比你们重要!   孟庆时派人封住道路后,马上再次分兵,从左右两个山坡向着敌人展开了迂回进攻,四面发力,逐渐蚕食压缩着敌人,步步紧逼。   战斗力并不是很强,战斗意志更是薄弱的这支队伍,刚刚投降日本人,准备用同胞的血来作为自己享受荣华富贵的礼物的败类们,在四面打击之下,彻底崩溃了。中岛成子、福田康夫和东耀华在几个亲信的护卫下,甩开抱头鼠窜、惊慌失措的手下,带着被俘的张海涛且战且走,吴铭和李振英领着人紧紧追赶,连连射击,终于在孟庆时等人的帮助下,将这最后的几个残敌包围在半山腰。   “呯!”吴铭开枪击毙了东耀华的最后一个亲信,一群人慢慢围了上去,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残存的几个敌人。   中岛成子背靠大树,呼呼喘着粗气,用手里的小手枪顶着张海涛的后脑勺,福田康夫、东耀华紧贴在她的身旁,为了防止张海涛乱喊乱叫,已经堵上了他的嘴。   “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不要赶尽杀绝。”东耀华在右侧用枪指着张海涛的太阳穴,脸色苍白,嚎叫道:“出来个说话好使的,咱们谈谈条件。”   孟庆时愣了一下,转头望着抗团这边的人马,既然被俘的是抗团的人,理应由他们处置,自己还是不要急着下令的好。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轻柔的雪花,很稀疏,很轻雅,本是很浪漫的情景,却被浓重的杀意所摧毁。   吴铭将长枪交给李振英,缓缓脱下身上的白斗篷,那身背后有一道大口子的日本军装让所有人都一愣,他低声对韩寒、李振英说了几句话,接过一把日军指挥刀,缓步走了过去。   韩寒和李振英举起枪,向前走了两步,枪口牢牢指着东耀华和福田康夫,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既然你说是在江湖上混的,那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吴铭抽出指挥刀,刷刷刷地耍了几下,“按江湖规矩,咱们玩刀吧,胜了就可以走,败了就把命留下。”   “我不相信你。”东耀华大声喊道:“要么放我们走,要么我拉这小子垫背。”   吴铭也不答理东耀华,转身用刀指着福田康夫,“你砍过我一刀,呆会儿我砍还给你。”   福田康夫哼了一声,刷地拔出刀来,平放在张海涛的脖子上。   吴铭撇了撇嘴,转头冲着东耀华嘲弄地说道:“我说你长没长脑子,要是先来跟我打,有那两个家伙给你押阵,你还怕我反悔不成,要是胜了我,送你匹马,先跑了多好,要是最后剩下你,嘿嘿,那可就不好说了。”   东耀华咬牙切齿想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黑洞洞的枪口,又偷眼瞅了瞅中岛成子和福田康夫,狠了狠心,“拿刀来,老子就和你拼这一下子。”生活攸关,也顾不得什么日本人不日本人了,象吴铭说的,先打胜先走,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在这样,拼一下也还有一线生机。   吴铭微微一笑,张开双手,示意周围的人让开了一块小空地,有人扔过一把刀。   东耀华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捡起刀,缓缓抽出,瞪着摆好架势面带冷笑的吴铭。   “啊!”东耀华也是刀头舔血混出来的草莽,亡命之徒的本性在此刻显露无遗,大吼一声,一个跨步,迎头一刀。   吴铭微微后退,待东耀华的刀刚刚劈过,快速进步,直刺东耀华的胸口,东耀华也有两把刷子,手腕一转,挡开了。吴铭将指挥刀当西洋剑使,身体前后纵跃,步法快速又有弹性,手腕的翻转,旋扭非常流畅,一下接着一下,就是一个招式,刺,而且是极快的刺。   东耀华根本不熟悉这种打法,被吴铭的快速进攻弄得手忙脚乱,疲于招架。嘭,吴铭突然踢起一丛积雪,身子跃起,改成双手握刀,狠狠地劈了下去。   “当!”的一声,东耀华勉强架住了吴铭这一招突然如其来的重击,双臂发麻,吴铭的脚无声无息地踢在了他的胫骨上,他身子一歪,吴铭又是狠狠一刀砍下,底下又是阴毒的一脚,东耀华左腿疼痛欲断,单腿跪在了地上。   吴铭一个假劈,利用手腕的灵活性,刀改变了轨迹,横削而过。   “呃……”东耀华的刀落在地上,眼睛鼓了出来,双手捂着狂喷鲜血的脖子,半晌,无力地扑倒在地,颈椎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脑袋向后背倒了过去。      第007章 血杀      雪花在无声地飘着,场上也是一片寂静。   吴铭摆了摆手,两个抗团的人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捏着鼻子将东耀华的尸体拖走,地上只留下一条红红的血带。   挑衅,蔑视的目光从吴铭眼中射出来,福田康夫握刀的手有些颤抖,目光很愤怒。   “害怕了,哆嗦了。”吴铭冲着福田康夫一呲牙,“你们日本人就是天生的贱种,这样吧,爷爷我也不逼你,你只要把手里的刀送上,再给爷磕上几个响头,再大声喊上几句:日本天皇是大蛆,日本武士是妓女,爷爷我就饶了你的狗命!哈哈哈……”   听着吴铭肆无忌惮的嘲骂,福田康夫的脸色彻底变了。   “给我杀了他!”中岛成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侮辱天皇陛下者死,我们呆会儿一起去见天照大神吧!在我死之前,我要看着这个该死的支那人人头落地!”   福田康夫明白中岛成子的意思,手里的人质现在还不能死,如果杀了人质,他们两个马上就会被打成筛子,便宜了面前这个侮辱天皇陛下,践踏武士荣誉的支那人。   福田康夫上前一步,抽刀在手,高举过头,“低贱的支那人,你要为你说出的话付出血的代价。”   “天皇是大蛆,武士是妓女。”吴铭笑着重复了一遍,轻蔑地用刀指向福田康夫,“何必呢?何必呢?拿着把刀你照样是妓女,还是跪下磕头吧!”   “八嘎!”福田康夫怒吼一声,急上两步,挥刀直劈。   日本式刀法以技法朴实严整、劲力充实流畅为主要特点,摈弃后世中国剑法“徒支虚架,以图人前美观”的流弊,发扬了中国剑法“持短入长,倏忽纵横”的传统优点,而且日本武士根据充分利用地形、空间以发挥人自为战的要求,创造出了一套变换极其迅速灵活的步伐,把漂疾湍悍的大劈大杀,同进退轻捷结合起来。如果你不熟悉这种刀法,对战时肯定会吃亏,往往会被简简单单的招式弄得手忙脚乱。   福田康夫的功夫不错,步法灵活,刀法凌厉,虽然在暴怒之下,仍能很有章法的进行攻防,而且特别注意吴铭脚上的偷袭。两个人叮叮当当战在一处,吴铭忽刺忽砍,身法步法并不逊于福田康夫。   “当啷”,福田康夫手中的家传宝刀毕竟不是吴铭手中那普通的刀所能比的,一记重砍之后,吴铭手中的刀竟被砍断了。   吴铭稍一后退,手中半截断刀向福田康夫掷去,故伎重施,又踢出了一团积雪,然后身体向旁一跃,手中的钢针无声无息掷了出去。   正瞪大眼睛观看的张海涛腿上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猛一出溜,躲在他身后的中岛成子正紧张地观看着场中的格斗,注意力不集中,一下子便暴露了出来,手中的枪也偏离了张海涛的后脑勺。   “啪,啪,啪……”李振英和韩寒等着就是这个时候,立刻乱枪齐发。   听到枪声,福田康夫大吃一惊,回头看去,中岛成子已经脑浆迸裂,满身鲜血的倒在了地上,两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呵呵,傻眼了吧!”吴铭伸手接过手下抛来的刀,重新摆好了架势,“现在都没有后顾之忧了,不过,我的提议还有效,就看你有没有那两下子了。”说完,纵身上前,一刀刺向福田康夫。   两个人再次战到一处,吴铭再无牵挂,立时占了上风,刺、劈、削、挑、抹,全是技巧性的动作,尽量不与福田康夫的刀大力碰撞,而且头、手、肩、肘、膝、脚,都成了进攻的武器,顶、撞、踢、踩……,福田康夫对这种比自己的刀法更接近实战的路数十分不适应,吴铭层出不穷的小手段立刻将福田康夫打得步步后退。   吴铭和福田康夫对战,更多的考虑是在共产党的短枪队面前立威,虽然有很大的可能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将那些中、外学者送到后方,但也不能让他们看轻了自己的人马。   “嘭!”福田康夫的刀被拔开,近身的瞬间,吴铭快速地一拳击中了他的面部,福田康夫踉跄了一下,快速后退,想与吴铭拉开距离,吴铭却如影随形,紧紧贴住了福田康夫,嘭,嘭,连续击中福田康夫。   福田康夫当机立断,将刀一扔,伸手去抓吴铭,想用柔道与吴铭展开近身战。   吴铭却是狡猾的很,见福田康夫弃刀,立刻用灵活的步法快速后退,又踢起了一丛积雪,雪尘未散,刀光便象闪电一样劈了过来。   “啊!”福田康夫惨叫一声,捂着血淋淋的断臂,踉跄后退,脸色煞白。   吴铭暴喝一声,乘胜追击,冷寒的刀光象划过天空的霹雳,重伤的福田康夫勉强躲闪,吴铭一刀走空,蹲身猛地一旋,喀嚓,福田康夫的一条腿齐膝而断,他惨叫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脚尖一挑,吴铭将福田康夫的家传宝刀接在手中,眯着眼睛看了看,淡淡一笑,“刀不错,不过给你这个武士妓女使,真是可惜了。”   福田康夫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精力随着喷涌的鲜血飞快地流淌,他怨毒的眼神越来越黯淡,终于停止了挣扎,见天照大婶去了。   “好身手!”孟庆和稳了稳心绪,走上前来,“我是八路军平西军分区短枪队队长孟庆时,这位先生……”   吴铭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孟庆时,招手将李振英叫了过来,“你们谈吧!”说完,走向旁边正捂着大腿嗞牙咧嘴的张海涛。      第008章 合流      燕大教授夏仁德是美国费城人,1923年8月来中国,任教于燕大心理学系,在燕大做了许多地下工作,多年来,他在燕园的家一直是中共地下组织的重要据点。很多中共地下工作者因夏仁德的庇护而躲过了当局的追捕。后来出任新中国外交部副部长的黄华,也是夏仁德的学生。当黄华秘密离校,投奔延安之后,校务会议曾讨论要不要给黄华发文凭。夏仁德力排众议,全力为自己心爱的学生辩护。他说:我在中国多年,黄华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外籍教授林迈可从牛津毕业一年,他与白求恩同船赴华,奉派前往燕大,帮助实施牛津试行的新式教学制度——导师制。来华途中,林迈可与白求恩约定,将来在华北根据地重逢。林迈可很快兑现了这个诺言,于1938年夏首次进入晋察冀根据地,与白求恩欢聚。在那里他亲身感受到根据地战争物资的短缺。于是频繁往返于上海、香港、重庆之间,设法为根据地代购战争物资。后到达延安后,任八路军通讯顾问和新华社对外广播顾问,并设计制造了对外广播仪器。他用一口正宗的牛津腔英语,不断向全世界报告中国战场的捷报。   中国学者张东荪是现代哲学家、政治活动家、政论家、报人。曾为研究系、中国国家社会党、中国民主社会党领袖之一,曾任中国民盟中央常委、秘书长。主张调和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共产党与国民党,借以共同对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所谓“中间性的政治路线”。   在抗团带出来的中、外学者中,这个时候已经不把共产党看成是洪水猛兽,除了夏仁德、林迈可等亲共人士外,张东荪等执中间路线的也不在人数,所以,当吴铭把现在的情况讲述完之后,大家经过了短暂的讨论之后,多数人还是同意接受共产党的帮助。   “刘,请你提出我们的条件。”司徒雷登对一直默默不语的吴铭说道:“请他们尽快护送我们去西南大后方,不要干涉我们的自由,不要借故耽搁或者让我们去我们不想去的地方,我们是学者,不想被任何党派利用,成为他们达到自己某种目的的工具。”   吴铭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刘,希望你们能一直跟着我们到大后方。”司徒雷登笑着说道:“你是个很有思想、很有创意的人,而且,你们都算是我的学生,有你们贴身保护,我们也很放心。”   “如您所愿。”吴铭笑着行了个西方骑士的礼,动作很潇洒。   “司徒雷登先生的要求并不过分。”孟庆时对李振英说道:“而且对于抗团的各位,我们也是热烈欢迎的。”   “我们的背景你们也清楚,而且我们可是还带着电台的。”李振英皱了皱眉,如实说道:“你要不要请示一下你的上级。”   “不用,我来的时候,上级说得已经非常清楚了。”孟庆时笑着摇了摇头,“一切以这些知名学者的安全为要。”   吴铭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开,手里无聊地把玩着福田康夫的武士刀。   一行人重新收拾了行装,在孟庆时所率领的短枪队带领下,准备向着平西根据地出发了。由于昨晚的激战,短枪队死伤了不少,吴铭等人只得挤了挤,腾出了一些牲口给他们。   “刘,我是个没人要的可怜人。”多萝西走到吴铭身边,可怜兮兮地说道。   “哦!”吴铭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怎么啦?是谁这么不开眼,连你这样的美女都不要。”   “没人愿意和我同骑,我只好自己在地上走了。”多萝西噘起了嘴,指了指前面。   队伍里共有四个女人,多萝西、李效黎、徐珍珍和章葆娟,而会骑马的只有徐珍珍,林迈可这个老不修正和李效黎同坐在一匹马上,徐珍珍和章葆娟合骑着一匹大青骡,真的只剩下了多萝西一个。   吴铭苦笑了一下,不是没有人带她,而是她不想和别的男人同骑。   “你坐前面还是坐后面。”吴铭拉过马,笑着问道。   “随便。”多萝西喜笑颜开地回答道。   “这样吧,如果是冲锋,你坐前面,可以给我挡子弹。”吴铭玩笑道:“如果是撤退,你坐后面,还是可以挡子弹,OK?”   “怎么能这样?”多萝西目瞪口呆。   “呵呵……”吴铭笑着飞身上马,低下身子,伸出了手,“还是坐我后面吧,不要可要抱紧喽!”   章葆娟抱着徐珍珍的腰,偷偷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吴铭,见他好象是因为雪地有些晃眼,竟从身上摸出一副墨镜戴上,还神气活现地东张西望了一下。   “人模狗样。”章葆娟对这个冷淡傲气的家伙可没有什么好感,轻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谁呢?”徐珍珍微微偏了偏头,正看见吴铭,立刻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是人模狗样。”   “你也讨厌他吗?学姐。”章葆娟有些奇怪地问道。   徐珍珍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我虽然有点生他的气,但却很感激他,可是这个家伙,打了我,连句软话都不说,我都准备好原谅他了。”   “真是个无礼的家伙,连女人都打。”章葆娟对吴铭的印象更加恶劣了,“千万不能轻易原谅他,那样他的气焰会更嚣张,我们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嚣张,唉,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徐珍珍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有这个本钱。”   禁言,删贴,就这么简单,这个世界清静了。      第009章 行路      吴铭耸了耸肩膀,轻声说道:“嗨,你不要抓得那么紧好不好,刚才人多,我不好意思揭穿你,你会骑马的对不对?”   “那个。”多萝西轻笑了一声,用手指了指,“我其实比较擅长骑驴,不过我心好,把驴让给那位老先生了。”   吴铭定睛瞅了瞅,笑了起来,张东荪戴着一副近视镜,骑在驴背上,活脱脱一个帐房先生。   “骑个驴还这么小心,真是……”吴铭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指了指林迈可和李效黎,“你那老爹很厉害呀,给你找了个小妈,怎么样?高兴不。”   “什么小妈?”多萝西不悦地说道:“哪像你们中国人,三妻四妾的,什么大妈,二妈。”   “我是说她的年龄,可不是别的意思。”吴铭解释道:“不是让你从上海转道香港,再去西南大后方吗?颠颠地跑到北平干什么?你那借口骗你爹行,骗我可不行。”   “我要是说想和你一起走,你信吗?”多萝西环着吴铭的手故意紧了紧,嘴里的哈气都喷到他的耳朵上了。   “正经点啊!”吴铭苦笑着歪了歪头,“我可是有妇之夫,你勾引我可是没什么好处。”   “我勾引你了吗?”多萝西格格笑着,“你们中国人就是这么保守,不过,你除外,你的性格很开放,和你在一起很愉快。”   “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吴铭无奈地说道:“人多眼杂,可是有人在偷看我们呢!”   “看就看吧!”多萝西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我是想请你做我的私人保镖,陪我走几个地方。”   “哪些地方?”吴铭皱了皱眉,“你可不要乱跑啊,我的能力可是有限,不敢保你的安全。”   “不是乱跑。”多萝西正色说道:“这次是个好机会,我父亲到了平西根据地以后,可能不会去大西南了,而是要转道去延安。”   吴铭点了点头,“你要去便跟着去好了,现在共产党巴不得有外国人去访问采访,肯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想让你跟着我。”多萝西直言相告,“埃德加斯诺靠一本《西行漫记》轰动世界,我想和你写出一本比他更全面、更深入、更透彻的书来,因为我早就发现你看事情的角度、方法很是独特,得出的结论也很是新颖,往往是异于常人。”   “你不是骂我脑子不正常吧!”吴铭用鞭梢挠了挠脑袋,“你的想法虽好,但是好象并不可行,首先说说我的身份吧!你可别忘了我名义上还是军统的人,共产党会任由我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地盘里乱窜吗?早就把我当刺探情报的特务抓起来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多萝西继续说道:“不过,你是有美国护照的,而且如果把你是《绝不宽恕之南京血泪》这本书的作者公布出来,也未必不能征得共产党的同意。”   “我对共产党的印象并不太好,你让我跟着,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吴铭婉转地拒绝道。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使你对共产党缺乏好感,但我认为走一走,看一看,实地考察一下会更好。”多萝西继续努力劝说,“要不你现在就将原因告诉我,是你听说的,还是亲身经历的。”   吴铭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先让我考虑考虑吧!”   “你欠我的人情哦!”多萝西见吴铭有所松动,立刻又说道:“我帮你搜集资料,帮你在美国国内活动,那本书才能够顺利出版的,你可是还没表示过谢意。”   “那本书的序言里,因为提供资料,你可是榜上有名,这还不算吗?”吴铭辩解道。   “不算。”多萝西使劲地摇着头,“你帮我像埃德加那样出名就行了。”   “再说吧!”吴铭催动马匹,向前小跑起来。   徐珍珍和章葆娟是校友,又都是女人,在另一边谈得十分投机。   “你别看他冷冰冰的样子,还有点傲,其实他在熟人面前还是很活泼的。”说到这里,徐珍珍不由得笑了起来,“活泼,呵呵,这么说也行。而且他弹琴唱歌都很厉害,你可要小心,别被他给勾引了。呵呵。”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们的人都说他功夫很厉害,用刀砍死了两个敌人。”章葆娟瞟了一眼吴铭,轻声问道。   “我只知道他的枪法很好,而且他的胆子特别大。”徐珍珍轻轻摇了摇头,“看过《绝不宽恕》这本书吗?”   “听说过,还没看到。”章葆娟略有些遗憾地说道:“听说写得很好,资料很详实,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呵呵,怎么和他没关系,他可是作者之一呀!”徐珍珍略有些炫耀地说道:“而且书中的资料有很多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日本偷回来的,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这么厉害,敢跑到日本去偷东西。”章葆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他干的大事可是不少,不过,我不能说多了,这样他会不高兴的,他要不高兴,后果会很严重。”徐珍珍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的行李里有一本英文版的《绝不宽恕》,你如果想看,我可以借给你。”   “想看,想看。”章葆娟忙不迭地答应道:“谢谢学姐,谢谢学姐。”   众学者和平西分区的短枪队一起走路,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几个学者出于好奇,开始试着和这些战士们搭腔。   “让各位见笑了!我们根据地的条件相当艰苦,过冬的棉衣很单薄。”孟庆时发现有几个学者盯着战士们单薄的棉衣,无奈地笑着说道:“每年过冬的时候,我们都会有战士被冻伤,去年甚至发生过伤员被冻死的事情。”   “哦!”林迈可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个在马上冻得瑟瑟发抖的伤员,“我的行李里还有件大衣,给那位小伙子穿上吧!”   “谢谢您的关心。”孟庆时礼貌地回答道。   有林迈可作表率,不少学者都把自己多余的衣服拿了出来,给那些衣衫单薄的伤员穿上。   “孟队长。”李振英指了指游击队员身上背着的一支破步枪,“这玩艺已经坏了,你们还带着干什么?”   “李团长,我们的所有粮饷、装备都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你所看到的八路军装备除了少数是自造以外,其它的都是从日伪军那里用鲜血和生命夺来的。”孟庆时解释道:“所以,只要不是彻底报废的装备,我们都会想尽办法修复!”   李振英点了点头,因为这涉及到国、共两党的合作和争端,便闭口不再说话。   “那个刘先生,功夫真的很厉害。”孟庆时笑着说道:“恕我眼拙,竟然没看出他的刀法是出自哪个门派。”   “哪里有什么门派。”李振英笑着回答道:“身经百战,博采众长,就是一种实战,杀人的刀法。”   “是这样啊!”孟庆时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刘先生的经历肯定是丰富多彩,让人羡慕啦!”   “丰富多彩不太恰当,应该是尸山血海才对。”李振英用钦佩的目光偷偷瞅了瞅正与多萝西闲聊的吴铭,“他到底杀了多少日本人,多少汉奸,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哦,那刘先生怎么声名不显。”孟庆时诧异地问道。   “声名不显,呵呵,那是他的名字太多的缘故。”李振英笑了起来,“不过,很抱歉,我不能说得太多,他一直寻求低调,我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   孟庆时理解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回去通报情况了,我们的大部队很快便会前来接应,那时候就没有危险了。”   “费心了,孟队长。”李振英感谢道:“你们能够放下成见,积极配合我们,我代表抗团非常感谢。”   “李团长客气了。”孟庆时轻轻摆了摆手,“我党对抗日武装一向是团结合作的态度,对于战斗在平津的抗团也是十分钦佩,你们在平津的活动可是让日本人和汉奸寝食不安哪!不知道此次护送任务完成,是否要再次返回呢?”   李振英摇了摇头,“我们到达大后方后,可能短期内不会重返平津,去向还有待商议。”   “明白了。”孟庆时知趣地打住了话题,这涉及到抗团的机密,李振英是不会把真实的打算告诉自己的。      第010章 我不认识你      “要是他们不是共产党就好了。”司徒雷登骑着马靠近了吴铭,轻声说道:“刘,你怎么看待中国共产党?”   在历史上,司徒雷登对中国共产党一直都是充满了敌视和矛盾,甚至可以用“爱恨交加”来概括他对共产党的情感。一方面,他和其他自由世界的名流一样,对共产主义持强烈的敌视态度,在早年的时候,他强调过国内的基督教与共产党难以共存的评论。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深恶痛绝国民党的专制、腐朽!时常对中共发出许多赞美之词,声称共产党有远大的理想抱负,是中国最主要的进步力量!有严明的组织纪律、不谋私利、勤俭节约等。   而中国共产党在对待司徒雷登的反共言论上,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并没有与之计较,反而还一直对他频繁示好。   吴铭沉吟了一下,轻轻一笑,“我对他们没什么研究,也不好批评什么,不过,我相信存在就有道理这句话,共产党能在中国生根,并且发展壮大,必定有他的可取之处,我还是多看少说为好。”   “那你为什么对共产党没有好感,我还以为你很了解他们呢!”多萝西说道。   “说了你也不懂。”吴铭有些无奈地说道:“司徒先生,您为什么不和他们搭话,他们能出手帮助,恐怕多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吧!”   “我在中国长大,一向把自己看成是半个中国人,所以对共产党信奉、效忠的对象是主义而不是国家和民族十分不满。”司徒雷登解释道:“如果不是……”   “对不起,是我们安排得不好。”吴铭真诚地说道。   “不,你们做得很好。”司徒雷登笑着摆了摆手,“如果不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固执,不肯提前分散撤离,哪里又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冒着生命危险护送。”   “我在燕大读过几天书,也算是您的半个学生,您不必如此客气。”吴铭谦逊道:“再说,我这么做也是有我的私心。”   “坦诚相告。”司徒雷登赞赏地点了点头,“比那些暗地里算计的家伙好很多,不过我做事是有原则的。”   “不会让您违反原则的。”吴铭笑着让司徒雷登放心,“中国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怨家少赌墙,我只是想多个朋友帮我而已,想必各位学者都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吧!”   “哈哈哈哈。”司徒雷登开怀笑道:“你说得很对,我们都不介意多一个小朋友,而且还是个令人愉快的小朋友。”   “他可不小了,都有两个老婆了。”多萝西戏谑地说道:“说说,她们都很美丽,是怎么看上你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的。”   “问你自己吧,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我娶你就好。”吴铭撇了撇嘴,怪笑着说道。   “想什么呢?”多萝西瞪大了眼睛,“甭想用这烂招脱身,你这个贴身保镖我要定了。”   “司徒先生,您看到了。”吴铭无可奈何地说道:“是她在纠缠我,死抱着我不放,还要我当什么贴身保镖,剥夺我的自由。”   “哈哈,让你知道我们美国姑娘的厉害。”司徒雷登看着小辈说笑,自己仿佛也年轻了许多。   “One meets its destiny on the road he takes to avoid it。(何必躲呢,躲不过的。)”多萝西使劲抱住了吴铭,得意地笑着。   “Quit don't quit。noodles don't noodles。(做不做呢,要不要呢?)”吴铭苦着脸喃喃自语。   “There are no accidents(世间无巧合、一切早已注定)。”司徒雷登眨了眨眼睛,很同情地对吴铭说道:“好自为之吧,小伙子。”   天色将黑的时候,这支混合队伍在八路军接应部队的掩护下,穿越了最后一道封锁线,进入了根据地外围村庄。   虽然有八路军的干部和战士维持秩序,但队伍中的洋人还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差不多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围过来看“妖怪”。   “瞧,他们很热情啊!”多萝西笑呵呵地冲着几个小孩招手示意,“多可爱的孩子,眼睛瞪得那么大。”   “是啊,看妖怪能不瞪大眼睛吗?”吴铭撇了撇嘴,戏谑地笑道:“快拿头巾把自己的脸挡住,长成这样不是你的错,天黑了还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妖怪?你是说我吗?”多萝西疑惑地问道:“不是洋鬼子了?”   “忘了恭喜你了,你已经从鬼子晋级成妖怪了。”吴铭将大衣的领了一掀,“我不认识你,千万别说认识我啊!”   平西根据地位于北平西面,平绥铁路以南,平汉铁路以西。包括宛平、房山、昌平、延庆、良乡和沸水、涿鹿、涿县、蔚县、宣化等县的一部分。七七事变后,中共北平地下组织建立平西抗日游击队。1938年春,邓华支队和宋时轮支队先后挺进平西,组成第四纵队,着手建立抗日民主政权,根据地初具规模。1939年2月,以萧克为司令员的冀热察挺进军在三坡成立,先后建立平西地委、平西专员公署和6个联合县政府。   “司令员,接应部队已经出发,估计最迟明天便能将这批人带进根据地。”政委邓华苦笑着说道:“如何接待这批人,真的是很头痛啊”   “是啊!”萧克也很烦恼,“这批人身分复杂,又很敏感,真的是很难处理,先把他们接进来,具体的只好等中央那边的指示了。”   “那就先不要让他们进入根据地的核心地区吧!”邓华说道:“那些中、外学者还好办,可是抗团的人,还带着电台,我们也不得不防。”   “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萧克轻轻叹了口气,“先派人搞好招待,咱俩先不要急着去了。”      第011章 根据地的第一夜      吴铭等人被安排在一所大宅院里,据说这原来是一个大地主的家,已经被镇压了,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浮财应该被分给了劳苦大众。   孟庆时、章葆娟领着几个小战士端来了晚饭,炒鸡蛋,白菜炖鸡肉,一点咸菜,白米饭,不算丰盛,但大家都表示了理解和感谢。   吴铭正在给己方的三个伤员再次处理伤口,由于这次准备得比较充分,带着不少药品,甚至还有一套简单的手术器械,再加上这些人的伤并不严重,所以很快便处理完毕。   孟庆时看着吴铭娴熟地给伤员上药包扎,再看看旁田摆放的各种药品,满脸是羡慕的神情,咂了咂嘴,讪笑着说道:“真是没想到,刘先生还精通医术啊!”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那些药你可以拿走一些,治疗你们的伤员吧!”   “谢谢。”章葆娟听到这话,立刻迫不及待地上前翻拣起来,孟庆时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跟人家比,八路军就是穷光蛋,那些抗团的轻伤员在他看来真的是没有必要浪费这比金子还宝贵的药品。   “吃过饭,大家歇一会儿便睡觉吧!”李振英放下饭碗,看了眼吴铭,“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少说少动,千万不要惹出事来。”   “外面都是人家的人,想到处走走也不行。”一个队员抱怨道。   “这地方有什么可走的,穷乡僻壤。”吴铭笑着解释道:“都挺累的,还是早点休息吧,别让八路军以为我们别有用心。”   吃过晚饭,吴铭悠闲地吸着烟,和韩寒一起走到了院子里,李振英已经等在那了。   “刘大哥,我觉得这次八路军短枪队突然出现,恐怕不是偶然。”李振英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人里估计有共产党的人。”   “有就有吧!”吴铭满不在乎地吐着烟圈,“现在我们可是在八路军的地头上,还能大张旗鼓的找内奸吗?让人笑话。”   “我知道。”李振英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共产党这么做,实在是不地道。”   吴铭笑着拍了拍李振英的肩膀,“这种事情常见得很,合作之时互相渗透,这种事情小韩应该知道得比较多一些。”   “多观察吧!”韩寒点了点头,“现在先装作没发觉的样子,等以后再处理。”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跟重庆联系?这附近还有什么实力比较强的国军?”韩寒问道。   “过两天再联络吧!”吴铭将烟头弹向围墙,溅起了小小的火花,“等平津那边传来消息再说,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嘿嘿,不好意思,这华北除了日本人,好象就属八路军势力大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韩寒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咱们是逼不得已,到时候就把责任推到八路军或者那些老外头上。”   “你怕什么?”吴铭白了他一眼,“这是多大的功劳,稍有差错也连累不到你,还给你返回后方抱老婆的机会,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你们三个家伙在这里嘀咕什么呢?”多萝西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要上哪去?穿得这么整齐。”吴铭皱了皱眉头,问道。   “走一走,看一看呀!”多萝西拉着不情不愿的徐珍珍,“从小处着眼,埃德加就是这么做的,每到一地都到普通老百姓家里坐一坐,谈一谈,这也是搜集素材的一种方法。”   “那个,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韩寒苦着脸,转身就走。   “我去看一下伤员的情况。”李振英也连忙开溜。   吴铭翻了翻眼睛,暗暗鄙视两个人一下,转头正色对多萝西说道:“你现在不能出去,老实回屋休息。”   “为什么?”多萝西不服气地说道。   “你呀,长着个美国人的脑袋,偏要和中国人打交道。”吴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八路军虽然把咱们客客气气地接进了根据地,可咱们这些人,有中国人,有外国人,还有军统背景的抗团,身分复杂得很,人家还没想好如何对待咱们,你就出去添乱子。”   “为什么这么说?”多萝西疑惑地问道。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你可能不太清楚司徒雷登先生在中国的影响,可是来到了根据地,你可看到八路军有分量的人物前来迎接,军务繁忙,来得仓促,正在通报,这些理由也就能骗骗你。”   多萝西眨着大眼睛,思考着吴铭的话。   “你也别着急,事情会有转机的。”吴铭安慰道:“也就这一、两天的时间,赶路挺累的,还是早点休息吧!”   “回去吧!他分析得挺有道理的。”徐珍珍拉了拉多萝西,“你现在出去乱跑,不是让外面的八路军为难吗?”   “原来这么复杂呀!”多萝西摇着脑袋,慨叹道:“中国人的事情还真是麻烦。”   “珍珍。”吴铭抬手止住了徐珍珍,“这两天事儿也多,这人也多,弄得我连向你说对不起都没机会,你不会还生气吧?”   “算了,我是明白道理的人,不会小肚鸡肠的。”徐珍珍大度地摆了摆手。   “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的,打是亲骂是爱吗!”吴铭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弄得徐珍珍哭笑不得,轻啐了一口。   “八路军的人,我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软禁我们?”多萝西突然发现孟庆时和章葆娟走进了院子,立刻气呼呼地说道。   “停,别去,我的小祖宗。”吴铭急忙拦住了她,“他们不过是个小兵,你这不是难为他们吗?冷静,一定要冷静。”   “各位吃、住有什么不便之处,请尽管对葆娟说。”孟庆时走过来,笑着对吴铭等人说道:“我们根据地条件艰苦,但是会尽量满足各位的要求。”   “屋子里有老鼠,又肥又大的老鼠。”多萝西不满地说道。   孟庆时愣了一下,马上说道:“我立刻让人把屋里仔细检查一遍,把所有的洞都堵上。”   吴铭撇了撇嘴,仰脸望天,强忍着不笑出来,在这么艰苦的地方,老鼠要么搬家,要么骨瘦如柴,哪里会有又肥又大的家伙。   徐珍珍见章葆娟面上带有忧色,不禁问道:“怎么啦,小学妹,是不是我们的到来让你们很为难哪?”   “不是,不是。”章葆娟连忙摇头否认,“是这样的,我们想打听一下,这些学者里有没有医生,精通外科手术的医生,因为我们有两个伤员情况很不好,需要马上手术取出手弹,而我们根据地医疗队的那位医生正在别处,明天中午才能赶到。”   “有吗?”徐珍珍转头询问吴铭,孟庆时和章葆娟则满脸期望地望着吴铭。   吴铭摇了摇头,“没有,这批学者都是耍嘴皮子的,没有玩刀的。”   孟庆时和章葆娟掩饰不住失望之情,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吴铭稍微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如果情况真的很紧急,而且你们相信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四个人的目光一下子投注在吴铭身上,有惊讶,有诧异,有难以置信。   “那个,我确实是医科毕业。”吴铭翻了翻眼睛,解释道:“而且也有那么点实践经验,当然,如果手术出了意外,我是不会负责任的。也就是说,如果硬挺着,他们是十死无生,要是让我来做手术呢,九死一生,还是有那么一线生机的。”   孟庆时咧了咧嘴,看了看章葆娟,郑重地点了点头,“刘先生,您肯出手,我们便足感大恩,出了意外,我们再不懂事,也不会怪到您的身上。”   “我去拿手术器械,你们稍等我一会儿。”吴铭面无表情,转身向屋里走去。   多萝西眨了眨眼睛,笑着对孟庆时说道:“我是他的助手,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呀!”   “当然可以。”孟庆时笑着回答道,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012章 李副政委      “当啷”,一枚血污的子弹头掉进了盘子,吴铭稍稍松了口气,缝合伤口,上药,打消炎针,然后示意孟庆和躺下来。   孟庆时和伤员头脚相反躺在床上,吴铭拿出简易输血器。带着针头的皮管连接在他们靠紧的左右两臂静脉上,皮管中间一个三通阀门,阀门上连着注射器。吴铭把阀门通向孟庆时,抽拉针栓,殷红的鲜血流入注射器,他再转动阀门,血液便流入伤员体内。   “输血”在当时是一个比较新鲜的技术,特别是在野战医疗条件下输血,是人们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1938年6月,加拿大共产党员诺尔曼·白求恩才在五台县进行了第一次成功的战地输血,但直到现在,八路军的多数医疗还不能熟练地使用这项技术。   看着尚未苏醒的伤员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吴铭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摘下口罩,手套,走出了屋子。   “谢谢您,刘先生。”孟庆时跟着走了出来,脸上略有些苍白。   “尽人事,听天命。”吴铭摆了摆手,“他们并没脱离危险,你现在谢我还太早。”   “您的心意,我们必须表示感谢,这与结果无关。”孟庆时真诚地说道。   吴铭淡淡一笑,转头寻找多萝西,却看到刚才自告奋勇来当助手的多萝西,现在正坐在不远处一个轻伤员跟前拿着个小本本在记录着什么,那个轻伤员则是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在讲述着。   “她是个热心的美国记者,这是职业习惯。”吴铭微微皱眉,“你们八路军如果有什么规矩,或者对于拍照、搜集材料或访问谈话等有限制的话,还请告诉她。”   “任何一个新闻记者来根据地访问,我们都欢迎。不许新闻记者来根据地采访的,不是我们,是国民党。”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吸引了吴铭的目光。   “副政委。”孟庆时转头看清进来的人,马上一个立正,敬了个军礼。   “你好,刘先生。”副政委李锦林(本人物纯属虚构)轻轻点了点头,走上前伸出手来,“感谢你为挽救八路军战士所作的努力。”   “客气了。”吴铭和他握了握手,脸上很平静,“都是中国人,这算不了什么。”   这时,多萝西也结束了与八路军伤员的谈话,笑着走了过来,“密斯特李,非常感谢,我得到第一手的资料。”看来,李锦林是早就来过,看到吴铭正在给伤员做手术便没进去打扰,而且还允许了多萝西的采访。   “如果两位不累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谈话!”李锦林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这些伤员好好休息。”   “当然,我们不累。”多萝西抢着回答,吴铭只好咧了咧嘴,露出一点难看的笑意。   李锦林个子不高,中等身材,尽管留着胡子,但外表却并不苍老,也不显得粗鲁,又大又深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吸引力。他竟然会讲英语,虽然有点迟缓,但相当准确。据他说已经有五年不讲英语了,这使吴铭感到很惊讶。   “我来得稍迟了些,天色很晚,再加上各位旅途劳顿,便没有去打扰。”李锦林笑着说道:“我们根据地条件有限,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李政委客气了。”吴铭微微一笑,“八路军这次能够出手相助,我们是感激不尽,些许不便,我们都理解,毕竟这是在敌后。”   “密斯特李,你是我遇到了共产党的,最大的官。”多萝西拿着小本本凑了过来,“不知道是否方便接受一下我的采访?”   “那个,李政委刚刚赶了很远的路,一定很是疲惫,不如先让他休息休息,改天再采访吧!”吴铭抢着说道。   李锦林笑着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吴铭一眼,“也好,我随时欢迎你们来采访。”   多萝西有些不甘地收起了小本本,和吴铭站起来告辞。   “明明是你不想让我采访,偏要说他赶路很累。”刚走出不远,多萝西便对吴铭不满地说道:“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   “我累了,想睡觉。”吴铭简短地回答道:“你现在回去采访也来得及,干嘛要跟我一起出来。”   “我们是一伙的,自然要共进退。”多萝西理所当然地说道。   “谁和你是一伙的,胡说八道。”吴铭嗤之以鼻,“少套近乎,你愿意去采访你自己去,我可不陪着你,臭洋妞。”   “我哪里臭了。”多萝西一把揪住吴铭的衣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那个……,你……,你这个敢娶两个老婆的混蛋,信不信我掀你的老底。”   “掀哪,你倒是掀哪!”吴铭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你个女洋鬼子。”   “掀就掀,你第一个老婆把你当成救命恩人,而你却……;你第二个老婆是你绑架来的……”   “我第三个老婆是个臭洋妞,叫多萝西。”吴铭突然坏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就跑。   “你……混蛋。”   看着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越走越远,李锦林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招呼孟庆时,“小孟,来,把情况给我介绍一下。噢,还有小章呢?跑哪去了?”   “她刚刚借了本书,肯定是躲起来看书去了,我这就派人把她叫来。”孟庆时回答道。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孟庆时、章葆娟便来到了李锦林的房间,章葆娟的神情有些悲痛,情绪很是低落。   “怎么了,小章,情绪有点不对头啊!”李锦林示意两个人坐到炕上,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看书受了点影响。”章葆娟勉强笑了笑,“政委,您什么时候来的?”   “到了没多长时间。”李锦林盘腿坐在炕桌前,“中央有新的指示,我们派人全程陪同这批客人,除了核心要害部门不允许进入以外,其它地方一律放行!”   “你俩先跟我谈谈他们的大概情况,我也好做到心中有数。”李锦林敲了敲炕桌,说道。   “这是中、外学者的名单。”孟庆时递过来一张纸,“共十八人,抗团成员共有二十七人,名单在背面。”   李锦林接过来看了看,笑了起来,“这来头还真是不小,一个个全是中、外闻名啊,司徒雷登、夏仁德、林迈可、张东获,这抗团还真是有能耐,竟然能把这些人都弄到一起,就不怕被日本人一窝端了。”   “政委,我正要说这事呢!”孟庆时指着名单说道:“抗团的战斗力不容小看,特别是这个刘德华,据我们的内线报告,他不仅身手很厉害,而且在近两个月内作为教官,让抗团的战力提高不少,特别是对北平抗团的团长李振英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哦,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是个厉害人物啊!”李锦林笑着说道。   “不仅如此,他和那些中、外学者的关系也很密切,除了那个美国女记者外,在路上,我还看到他和司徒雷登交谈甚欢。”章葆娟补充道:“而且,他或者也能被称之为学者,这本书的作者便有他一个,听说为了搜集资料,他还只身前往日本。”   李锦林接过章葆娟递过来的书,脸色凝重起来,“英文书,我倒是听说过,据说很轰动,给日本人造成了很大的恶劣影响。”   “小章,你就是!”李锦林随手翻到插图,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凡是中国人,谁看了都会难受,心里觉得憋得慌。”章葆娟点头承认道:“恨不得拿刀砍几个日本人发泄。”   “刘德华和那个美国女记者多萝西关系很好啊!”李锦林轻轻拍了拍书,“而且他虽然表面上很客气,但刚才却阻挠多萝西的采访,是不是他对我党有什么误解?”   “他对我党是有些反感,但原因还不清楚。”章葆娟点头道:“或许是他不了解吧?你看那书的前言里,提到了多萝西的名字,她是资料提供者之一。”   “看来,这个刘德华是这个队伍里的核心人物,不光是对抗团,对那些中、外学者也有很大的影响力。”李锦林思索着说道:“最好是能了解他为什么对我党印象不好,即便是不能让司徒雷登延安一行,也要争取尽量多的中、外学者的同情与支持。”   “这样吧,小章你多同多萝西接触,由她来影响刘德华的态度。”李锦林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小孟,你和抗团的人要搞好关系,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应该会有共同语言吧!”   “这本书,我先留下看一看,从这里面大概能分析出刘德华的一些思想。”李锦林笑着说道:“小章啊,我看完就还给你,也不知道扔了这几年,英语还能不能看得顺畅啊!”      第013章 焦点人物      1941年12月7日夏威夷时间7点55分,由183架飞机组成的首批攻击机群从日本联合舰队起飞,猛烈攻击珍珠港内的美国舰队。1小时后,日军出动191架飞机编队,实施第二次攻击。结果共击沉美战列舰5艘,击伤3艘,毁损其他舰艇10艘;击毁飞机188架,击伤291架;美军官兵死2408人,伤2000余人,美太平洋舰队受重创。日军仅损失微型潜艇5艘、飞机29架,战死者不足百人。   下午2时,日本特使来栖和野村大使到美国国务院,向国务卿赫尔递交了备忘录。尽管罗斯福事先对赫尔有所叮嘱:对他们冷淡,不要发作。但赫尔还是抑制不住。他看了一眼备忘录,说道:“在我50年的公职生活中,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充满虚伪与狡辩的文件。”说完向门的方向抬了抬下颚。   12月7日下午3时,消息流传开来,并由反应最敏捷的美国报界传播到美国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12月8日清晨8点左右,吴铭在睡梦中被李振英摇醒,睡眼惺忪地看了眼窗外,不满地嘀咕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   “大哥快醒醒,日本和美国开战了。”李振英两眼放光,提高了声音,“快醒醒吧,日本偷袭珍珠港,真的打起来了。”   “打就打呗,我早说过要开打的。”吴铭并不十分惊讶,揉了揉眼睛,穿衣下炕。   “留守北平的情报员发来电报,现在北平满大街都是日伪特务,他们不但强行关闭了各大院校,还疯狂地抓捕爱国师生、美、英等国的侨民,接管他们在华的资产。”李振英补充道:“小日本已经对美国宣战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听收音机的广播,关注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您也去吧!”   吴铭洗了把脸,清醒清醒脑袋,穿上大衣,跟着李振英走了出去。   “罗斯福在竞选总统的时候,曾经说过:除非美国首先遭到攻击,否则他不会让美国卷入战争。这下子可好,日本鬼子做了件罗斯福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吴铭边走边冷笑着说道:“赔了个珍珠港,却把有严重分歧的美国人都团结起来,不算太亏本啊!”   “呆会儿您可别这么说。”李振英低声提醒道:“幸灾乐祸会让那些老外很生气的。”   “知道。”吴铭点了点头,“我可没那么傻,我在肚子里偷着乐,嘿嘿。”   “……美国总统罗斯福先生在国会发表演讲:1941年12月7将成为国耻日。美利坚合众国遭到了日本海军蓄谋的突然袭击,我请求国会宣布,由于日本发动了突然的进攻,美国和日本已处于交战状态……”   当吴铭和李振英走进屋内的时候,收音机的广播已经接近了尾声。   啪的一声,收音机被关上,屋内一阵沉寂。   半晌,司徒雷登轻轻叹了口气,“仅仅在几个月前,美国人还庆幸自己躲在‘两洋堡垒’的后面,日本人和德国人都打不着。而现在,他们将义无反顾地投入太平洋,与日本法西斯搏斗;越过大西洋,与德国法西斯作战。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战争。”   “卑劣无耻的日本人,美利坚合众国的强大军队是无敌的,将把他们统统碾碎!”林迈可很激愤地挥舞着拳头。   李振英悄悄摆了摆手,抗团的人纷纷放轻脚步,走出了屋子,这帮家伙一点也不知道掩饰,看他们满脸兴奋的神情,留在这里不太合适,不过出去以后,他们肯定找地方热烈讨论去了。   “明天和重庆联络吧,时间拖久了不好。”韩寒走到吴铭身旁,轻声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把我们迫于无奈的举动一定要充分描述,还有就是他们,让他们也替咱们背负些责任。”边说,他边用手指了指那些学者。   韩寒笑着眨了眨眼睛,转身也走了出去。   “刘,李,你们也来了。”司徒雷登看见两人,立刻走过来,亲切地招呼道:“我们要感谢你们,让我们这些人免遭日本法西斯的迫害和囚禁。”   “对于中国人的朋友,我们尽绵薄之力进行帮助,是应该的。”吴铭客气道:“对于贵国遭到日本法西斯卑鄙的偷袭,我感到万分遗憾,也为失去了燕大这个最后的基地感到万分痛心。”   司徒雷登神色一黯,无声地叹了口气,强笑着说道:“燕大的旗帜永远不会倒,三角旗帜在大后方会重新升起。我相信燕京师生也并不会惊惶四散,他们将满怀仇恨,彼此提携,一群群一队队,以无比坚忍的毅力奔赴大后方。”   “如果是这样,您还真得跟八路军搞好关系。”吴铭微微一笑,“有他们的帮助,那些师生会多一条前往大后方的路。”   司徒雷登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稍显无奈地说道:“刘,你说得对,形势比人强,一切从实际出发,不以自己的好恶作为依据,这一贯是你的行事作风。”   “呵呵,我怎么听着像骂我墙头草呢?”吴铭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道。   “你不是墙头草,却是个大滑头。”多萝西走过来,不满地说道。   司徒雷登笑着摇了摇头,对吴铭说道:“日美开战,国际形势必将发生重大变化,中国的地位将得到很大的提升,看来,我们这些人快要成抢手货了。”   “没错,您就等着他们来向您示好吧!”吴铭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们也沾各位先生的光,这待遇要改善了。”   “……美日开战,国际形势必将发生重大的变化,从欧美的立场出发,断不会允许中国暴发内战,因为这将大大削弱反抗日本的力量,为了将日军拖死在中国这个泥潭,减轻本身的压力,大批的军援必将源源而来。让美国人特别是争取美国记者到延安来进行采访,通过舆论影响美国方面的政策、取得美国政府方面的好感、博取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支持,将成为党内一项急迫的任务!如今,司徒雷登等中、外知名人士滞留你处,你们要把握好这一难得机遇,与其搞好关系……”   萧克将延安的电报轻轻放在了桌上,笑着说道:“身价倍增啊,我的政委,还得麻烦你去安排一下,今天下午他们就要到了吧!”   邓华点了点头,“我马上去布置,然后一起去迎接这些知名人士,说实话,中央的任务很艰巨呀!”   “是啊,要求他们自愿谈何容易。”萧克摆弄着茶杯,戏谑地说道:“事在人为吗,现在叫苦可不是好同志啊!”   冬天的田野,显得特别空旷、辽阔。风在田野里一无阻挡地呼啸着。村子里的柴草堆被吹得翻飞起来,大树象强打精神一样,竭力站稳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风吹闹着,摇晃着。   “事实上这里以前没有这么荒凉!”李锦林对司徒雷登有些黯然地解释道:“日军一次次的残酷扫荡,不但破坏了根据地的经济,还造成了我根据地人民的大量伤亡。”   “在这种环境下和日本军队作战、并且还要生存下来,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司徒雷登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对你们八路军在这样恶劣的条件反抗日本法西斯的顽强不屈的斗志表示敬佩和同情!”   “人民,是人民给了我们巨大的、无私的帮助。”李锦林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村庄,“经历过日本鬼子的残暴之后,虽然老百姓们伤亡巨大,但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亲人送到我们八路军,将仅有的口粮捐献出来,使得我们八路军能在敌后战场与日军战斗下去。”   “恐怕在这一、两年里,你们的日子会更难过。”多萝西在旁边的毛驴上抬起头,放下手里的小本本,向手上哈了几口热气,“确切地说,这一、两年应该是中国抗战最艰苦的时期。”   “请多萝西小姐说得详细一些。”李锦林饶有兴致地问道。   “珍珠港事件后,日军在南洋一带已经取得了局部的制海、制空优势,开战之初日本方面必然占据相当的优势,即便是在美国国内战争机器全面开动的情况下,开始反攻估计最少也要两年。而为了支援南洋作战,日本必然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后方,所以中国国内的抗日战场必将迎来一个艰苦困难的时期。”多萝西侃侃而谈,“所以,对于战斗在敌后的你们来说,局势会更加险恶。”   李锦林思考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你分析得很深入,也很透彻,没想到多萝西小姐还是一名战略高手。”   “可不是我说的。”多萝西狡黠地一笑,“我是听他们谈论日、美开战对中国的影响,偷偷记下来的。”说着,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抗团一行人,“刘,才是个战略高手,他的分析判断异常准确,每每有惊人之语。只可惜,他不太爱出风头,而且对你们共产党有点误解。”   “既然是误解,那就能解开。”李锦林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前面骑在马上,正和李振英、韩寒、徐珍珍在一起说着话的吴铭,笑着说道:“我昨夜看了他的书,感触良多,虽然有些偏激,但也不失一股英雄气。只是不知道,这作者的名字为什么叫铭霜如。”   “三个人名字的合写。”多萝西解释道:“霜是他的老婆,很漂亮很有学问的小家碧玉。如是他从上海拐骗的一个美女,曾经和他一起到日本搜集资料。”   “呵呵,很有意思的组合。”李锦林笑了起来,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这本书交给他,希望能从中消除一些对我党的误解。”   “《西行漫记》,好的,由我交给他吧!”多萝西接过来点了点头,“我一直想让他陪我到延安,可是他一直推托敷衍,希望这本书能让他有所转变。”   哈欠,吴铭突然打了个喷嚏,伸手抹了下鼻子。   “有人想你了,呵呵。”徐珍珍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看你,离得这么近,想我干什么?”吴铭嘿嘿笑着,“咱俩可都是有主的人,不能瞎想啊!”   “贫嘴!”徐珍珍白了他一眼,“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共产党好象对你很感兴趣,多萝西这个伤丫头被人当枪使呢!”   “还不都怪你。”吴铭皱了皱眉,“把那本书拿出来显摆什么?”   徐珍珍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无辜地说道:“看你像老鼠似的我就来气,太低调了反而不好,我想让你有点名气。”   “有名气的老鼠可不好躲藏啊!”韩寒戏谑地说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小心大家用石头砸你。”   “刘大哥注定是要出人头地,名扬天下的。”李振英把玩着吴铭的武士刀,“就像这把刀,看着普通,出鞘便寒光四射,锋利不可阻挡。”   “唉!”吴铭叹了口气,“我和你们有代沟,绝对是有代沟,我只想做一只小小的虫子,你们却非让我知道冰雪是什么样子。”      第014章 南腔北调大汇串      用古庙临时改建的露天剧场里,八路军文工团正在忙忙碌碌地布置着,寒冷的天气也无法让他们的热情降温。   正如吴铭所预料的,司徒雷登一行人在根据地不仅受到了共产党官员的热烈欢迎,而且还特地布置了一个欢迎晚会。   篝火在廊下一堆堆被点燃,驱散了寒意。司徒雷登等人稍事休息之后,在根据地的官员陪同下,进入了会场。发现司徒雷登过来后,几个在根据地的燕京学子上前和老校长进行着亲热地交谈!   吴铭等抗团成员在孟庆时、章葆娟的引领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在小板凳上。更多的战士和百姓则或蹲或站,散布在周围。   “听说延安发来了慰问电报,热切慰问虎口脱身的司徒雷登等人,并且欢迎司徒雷登等人去延安。”看到孟庆时不在身边,韩寒低声说道。   “随他们去吧!”吴铭淡淡地说道:“司徒雷登先生恐怕不会去,至于其他人,咱们不管。”   “那我晚上可发电报了。”韩寒说道:“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重庆那边估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嗯!”吴铭点了点头,掏出烟来,叼在了嘴上。   短暂的欢迎致词后,演出开始了,有短剧、舞蹈、歌唱,节目充满了明显的宣传,也并不精致,道具都很简单。但是优点是从锣鼓铙钹和假嗓歌唱中解放出来,采用的是活的题材,而且演出生气勃勃,幽默风趣,弥补了一部分细腻精美的不足。   因为在中国,看戏的把时间主要花在吃水果、嗑瓜子、聊天、把热毛巾扔来扔去、到别的包厢里去访客,只是偶尔才看一下台上的戏。所以,这种表演形式使人感到很新鲜,除了吴铭以外,大家都看得很专注。   有一个短剧叫歌唱二小放牛郎,说的是在日本鬼子扫荡一条山沟的时候,为了掩护几千名老乡和干部,放牛的娃儿王二小,他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把敌人带进了八路军的埋伏圈。气急败坏的日本鬼子把王二小挑在枪尖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干部和老乡脱离了危险,小英雄王二小英勇牺牲了,每一个老乡都含着眼泪,歌唱二小放牛郎。   随着歌曲《歌唱二小放牛郎》的结束,短剧表演完毕,对于王二小的牺牲,引起了根据地军民极大的不满,有些人将仇恨的目光落到扮演日本鬼子的演员身上,现场的人群有些轻微骚动。   接着的节目是一个舞蹈,由文工团的十几个女孩子优美地演出。在寒冷的天气里,她们很敬业地光着脚,穿着农民的裤子和花衣服,头上系着头巾,模仿着在田间的动作,跳起舞来动作整齐优美。   演出稍微停顿了一下,十几个小孩儿,应该是儿童团的,端着茶杯和水壶上来给客人倒上热腾腾的茶水。   “谢谢!”吴铭很客气地从面前虎头虎脑的小子手里接过茶杯,点头微笑。   “不客气。”这个小子似乎对抗团这伙人的整齐衣服却没有补丁不太感冒,冷冷淡淡地说道。   “这是我们儿童团的团长小猛子,自学成材,精通日语,跟刘先生有得一拼哪!”孟庆时在旁打趣道。   “哦!”吴铭诧异地盯着小猛子,“说两句听听。”旁边抗团成员的目光也都被吸引过来。   小猛子很老成地咳了一声,酝酿了下情绪,冲着吴铭凶狠地瞪起了眼睛,“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吴铭愕然,眼睛瞪得溜圆,瞅着这位自学成材的日语通。   “你的,瞪眼睛的不要,死啦死啦的。”小猛子接着做了个空手举刀的动作,大声吼道。   哈哈哈哈,抗团成员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引来的很多人的侧目,韩寒捂着肚子指着吴铭,“傻了吧,傻了吧!”   “呵呵,呵呵。”吴铭苦笑着伸出了大拇指,“你的,日语的,相当的地道,哟西哟西。”   小猛子很得意地扬起了小下巴,指了指舞台方向,“文工团的叔叔阿姨教我的。”   小小的插曲或者说是花絮过后,演出又接着进行,无非还是歌舞,短剧之类。   最后一个节目是合唱团演唱国际歌,从灯光集中的一个圆柱上拉出绳子来挂着万国旗,周围伏着许多舞蹈演员。她们慢慢地跟着歌词抬起身来,挺立着,最后在歌声结束时高举着紧握的拳头。   在演出即将结束之际,观众中不时有人叫喊(吴铭有充分理由怀疑这是预先埋伏的托儿),要请在场的各方即兴表演节目。在大家的要求下,五六个八路军的女兵上台唱了首民歌。接着,吴铭看到坐在前排的共产党官员似乎在和司徒雷登笑眯眯地说着什么,然后司徒雷登又与在座的学者们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便有些尴尬地向司令员萧克解释起来,然后,他看到多萝西跳了起来,在司徒雷登的耳旁说了几句,眼睛却向他瞟了一下。   臭洋妞,在搞什么?刚才那眼神好象,不怀好意,对,就是不怀好意,吴铭突然觉得有点冷。   司徒雷登走上前,跟报幕员轻声说了几句后,很坦然很得意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下面我们请英勇战斗在平津的抗团成员刘华德先生表演一个节目,大家热烈鼓掌。”女报幕员优美动听的声音现在吴铭听来很刺耳,热烈的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刘华德先生多才多艺,不仅刀法出众,力劈鬼子,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作词谱曲,也不在话下,最近……”   “来了,来了。”吴铭慌忙站起,大声说道,再不站起来,还不定说什么呢?弄不好真把自己的老底儿都掀了。   站在舞台上,吴铭稳了稳神儿,凌厉的眼神直射多萝西,多萝西笑眯眯地眨了眼睛,还带着鼓起了掌。   “那个。”吴铭冲四下拱了拱手,“刚才报幕员小姐说得不对啊,我这个人五音不全,六根不净,唱起歌来南腔北调,希望呆会儿不要吓着大家。”台下听着吴铭这别具一格的开场白,惹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国难当头之际,身为中国人,不管他是穷是富,是男是女,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应该一致对外,抵御外侮,报效祖国。”吴铭正色朗声说道:“下面我将这首《精忠报国》献给大家。”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哗哗,非常热烈的掌声,吴铭长出了口气,不算太差,唱得还可以。   “刘先生唱得好不好啊!”   “好啊!”   “再来一个要不要啊!”   “要!”   这个该死的托儿,吴铭心里暗骂,苦着脸四下拱手。见掌声不息,他眼珠一转,笑着举手向下按了按。   “实在对不起,我这肚子里今天是真没货了。”吴铭笑着说道,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给大家推荐一位真正的艺术大家,她不仅擅长狐步舞、圆舞曲、波希米和圣母玛丽亚,对于京剧更有很深的造诣,她就是……”吴铭已经看到多萝西的脸色发白,心里这个快活呀,用手一指,“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朋友,多萝西小姐,大家热烈鼓掌,欢迎她上场。”   看着多萝西在掌声的催促下象受刑似的走上来,吴铭快意地一笑,顶着多萝西要杀人的目光昂然走了个对面,低声说道:“老婆,好好唱哦,别给我丢脸。”   哼,多萝西用鼻子重重出气作为回答。   “洋妞会唱京剧?真了不起呀!”李振英满脸钦佩地望着台上。   “呵呵,唱得可好了。”吴铭一屁股坐在小凳上,怪笑着说道:“你别看她平常说中国话挺溜的,一唱起京剧来,那个南腔北调,能把人乐死,大家都有点心理准备啊!”   “你这家伙可真够坏的。”韩寒笑着说道。   洋人唱京剧,真的是很新鲜,大家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台上有点扭捏的多萝西。   多萝西呲牙咧嘴,运了半天气,开口唱了一段“苏三起解”。刚唱了两、三句,底下笑倒了一片,好不容易在八路军工作人员各种动作的制止下,大家都在努力地憋着笑,身体一颤一颤的,手都在捂着肚子。   “好,再来一个。”吴铭站起来,大声喝彩。      第015章 感悟      《红星照耀中国》,一部纪实性很强的报道性作品。作者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真实记录了自1936年6月至10月在中国陕甘宁边区进行实地采访的所见所闻,向全世界真实报道了中国和中国工农红军以及许多红军领袖、红军将领的情况。   1938年2月10日,第一个中文全译本在孤岛上海问世。考虑到在敌占区和国民党政府统治区发行的缘故,译本改名为《西行漫记》。此书在短短的十个月内就印行了4版,轰动了国内及海外华侨聚集地,在香港及海外华人集中地还出现难以计数的重印本和翻印本。   在书中,斯诺探求了中国革命发生的背景、发展的原因。他判断由于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和具体行动,使穷人和受压迫者对国家、社会和个人有了新的理念,有了必须行动起来的新的信念。由于有了一种思想武装,有一批坚决的青年,所以能够对国民党的统治进行群众性的斗争长达十年之久。作者还描绘了中国共产党人和红军战士坚韧不拔、英勇卓绝的伟大斗争,以及他们的领袖人物的伟大而平凡的精神风貌。   他面对面采访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贺龙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和红军将领,结下了或浅或深的交情。斯诺准确地把握到毛泽东同以农民为主体的中国民众的精神纽带。没有人比毛泽东更了解他们,更擅长综合、表达和了解他们的意愿。这将深刻地制约着以后数十年中国现代化的进程,包括其成功和曲折。   吴铭掐掉烟头,在烟雾缭绕的小屋子里,轻轻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一整天的时间,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是时代和人民的选择,也是由中国的国情所决定,吴铭用手拍了拍桌上的《西行漫记》。现在中国的穷人太多了,尤其是在广大的农村,旧中国的农村,是一头得了重症的大象,当大城市的那些资产阶级,他们自己走进自己国家的农村,都不敢相信,怎么会存在这样的旧农村?这样的旧农民?蒋氏政权,偏离旧中国农村现实太遥远!他改变不了中国农村的现状,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彻底割裂那些支持他的资产阶级财团和地主的联系,这是他的统治基础,也就必然要照顾到他们的利益。而被武装起来的千千万万农民和社会最底层的人们的热情和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他败了。   只有毛泽东,对普通中国百姓尤其是农民即将在历史创造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作出了正确的预言,他发现了隐藏在亿万劳动人民身上的力量,并断言中国的未来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他领导的共产党,从农村开始,将旧思想、旧意识、旧腐朽连根拔起,再涤荡城市,用大手术来改造中国。   不可否认,这时的共产党是廉洁的、高效的、信仰坚定的脚踏实地的政党,但是为什么后来会犯那么多的错误,走那么多的弯路,吴铭百思不得其解。   香港人有句话:第一毛泽东,第二李小龙。毛泽东有的是横扫千军的气魄和战略,李小龙有的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拳脚功夫。对此,吴铭还是很服气的,伟人哪,想不佩服都不行。可是伟人哪怕犯个小错误那也是惊天动地,而自己这样的小虫虫撑死也就能顶翻两根枯草。   “嗯?”吴铭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但还是很模糊。   咣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吓了吴铭一跳。咳、咳、咳,多萝西刚刚伸进脑袋,便被呛了回去。   “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准人进来吗?”吴铭十分生气,大声吼道。   “咳,咳。”多萝西毫不示弱,一边咳嗽一边伸手挡住了房门,“你,你是国王,还是皇帝,说的话就不能违犯,说呀!”   “国王?皇帝?”吴铭似有所悟,痴痴地瞅着多萝西,“金口玉言?民主?专制?”   “喂!”多萝西莫名其妙,伸手在吴铭眼前晃了晃,“怎么啦?一天了,要吃饭了,我来叫你。喂!”   吴铭的眼珠转了转,恢复了灵气,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挥手打开了多萝西,“喂什么喂,你都这么大了吃饭还让人喂呀!”   呵呵,徐珍珍笑着拉开了多萝西,“会开玩笑,会挖苦人,那就证明他没病。你看他的眼珠子又灵活了,还是离他远点吧!”   吴铭拿起桌上的《西行漫记》,递给了多萝西,“看完了,吃饭去喽!”   “连声谢谢都不说,都不懂礼貌。”多萝西捂着鼻子,在吴铭身后喋喋不休。   “呆会儿我还得喂你呢,着什么急呀!”吴铭头也不回地说道,后背立刻挨了几记粉拳。   “你的脸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吴铭看见李振英鬼鬼祟祟,遮遮掩掩,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小块青紫。   “没,没什么。”李振英嘿嘿笑着。   “咱们穿得像个少爷,看不惯八路军士兵那鄙视的眼神,正好他们在训练,便跟他们切磋了一下。”韩寒笑着说道:“不过,我们可是五战三胜,赢了的。”   “都比什么?拳脚,射击,或者是跑步。”吴铭抿了抿嘴角,满不在乎地问道。   “拳脚。”李振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个,明天,大哥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八路军有个家伙挺厉害的,听说在少林寺当过和尚。”   “少林寺的,我还武当峨嵋呢!”吴铭翻了翻眼睛,“切磋,点到为止,还不就是象杂耍似的比划,我的功夫太毒辣,你们不是想让我上去跟这个少林寺的和尚比武吧?”   “大哥,你去教训教训他也好。”李振英呲牙咧嘴地揉着脸,“他听说你刀法很好,功夫很棒,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看着特生气。”   “少来,咱是文明人,不动手动脚的。”吴铭摇着头,挟了口菜扔进嘴里。   “不比也好,省得你一世英名付之东流。”韩寒在旁边煽风点火。   “我本来也没什么英名。”吴铭毫不在意地笑着,“拿什么付之东流,你呀,真没学问。”   李振英和韩寒相视苦笑,都摇了摇头,无计可施。   “得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吴铭放下了碗筷,“我也闷了一天了,明天就和你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至于动不动手,到时候再说吧!”   “行,去了就行。”李振英很高兴地拍着马屁,“大哥你往那一站,就能把那家伙吓得再回少林寺去当和尚,再不敢说自己会武。”   “过了,过了。”吴铭很谦虚地拍了拍李振英的肩膀,“虽然我长得很帅,也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要谦虚,要低调。”   “呃!”韩寒作出呕吐状,众人哄堂大笑。   吃过晚饭,吴铭等人回到房中,聊了会儿天,徐珍珍和多萝西,还有章葆娟便过来找他。   “找我什么事?”吴铭走出房门,开口问道。   章葆娟迟疑了一下,笑着说道:“是这样的,刘先生唱的那首精忠报国真的很好,我们文工团也想学会这首歌,所以想请刘先生方便的话能去教一下。”   “去吧!”徐珍珍笑着劝说道:“这样好的一首歌,不让它流传出去,真的是很可惜。”   “就这么件小事,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干什么?”吴铭笑着说道:“我去就是了。”   多萝西对吴铭的爽快有些意外,左看右看,轻轻拉了下吴铭的衣服。   吴铭皱了皱眉,落后两步,轻声问道:“干嘛,有话就说。”   “你有点变了。”多萝西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干脆的拒绝呢,是不是看了《西行漫记》有所感悟啊!”   “有那么点意思吧,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而已。”吴铭低声回答道。   “什么事情?说给我听听。”多萝西笑着挨近了吴铭,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人说你将来会长得很丑?而且会干很多坏事?”吴铭问道。   “胡说,我小的时候很可爱,人人都喜欢我。”多萝西瞪了吴铭一眼,“再说,那个时候我还小,凭什么就能断定我的将来?”   “是啊,还小,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我就不能苛责它可能要犯而还未犯的错误。”吴铭慨叹道:“是我的时空错乱,先入为主了。虽然我的力量很单薄,但我会尽力,找出它曲折生长的原因,避免将来的悲剧发生,这可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听不太懂。”多萝西很老实地回答道。   “听不懂就对了。”吴铭淡淡一笑,“人生如梦,我有时就在想,没准哪天我一觉醒来,这世界就变了模样。可是在我没醒之前,我还是要中国做点什么,就算是为了我的母亲吧!”      第016章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到了八路军文工团,吴铭将歌词写下来,又唱了两遍,便坐在椅子上,喝着端上来的茶水,听着一群女孩子们在叽叽喳喳。   乐观、积极,虽然条件艰苦,却还能保持这种作风,共产党确实很厉害,吴铭心里暗自想着:可惜自己走过的地方太少,没有什么国、共对比的材料,等最后回到国统区再看一看吧!他对以后的行动,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即便自己不能改变历史,那就尽量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活得好一些,这也应该能做到的。   “刘先生。”文工团团长何雯,也就是那个报幕员走了过来,“这首歌好是好,就是女孩子唱起来有点气势不足,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别的歌曲?”   “呵呵,我又不是真的能谱曲作词,这些歌都是我听来的。”吴铭笑着说道:“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唱女孩子能唱的歌,你不觉得有些滑稽吗?”   “对不起,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何雯歉意地笑了笑,坐在旁边,“不知道刘先生是在哪听到的歌曲?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位词曲作者,也希望他能写出更多的激励人心的歌曲。”   “这个,嘿嘿。”吴铭干笑了两声,“他不喜欢被人打扰,脾气怪得很。”   “原来是这样。”何雯凝视着吴铭,似乎想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吴铭很镇静,微笑着与她对视,显示自己说得是真话,不心虚。别说,这个何雯长得还挺漂亮,就是脸上有几个不易觉察的小雀斑,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观。嗯,这眼睛有问题,眼梢上挑,是个泼辣厉害的家伙。   “您眨眼睛了。”何雯突然笑道。   “那又能说明什么?”吴铭不以为然地说道:“谁都要眨眼睛的。”   “说明您没说实话。”何雯狡黠地说道:“即便精忠报国不是您作词谱曲,您肯定也有别的适合我们唱的歌,对不对?”   “不对,不对。”吴铭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同志们。”何雯突然冲着其他的团员喊道:“大家都过来,刘先生要教咱们唱一首新歌。”   “喂!”吴铭急着伸手制止,“别胡说呀,我真的不会了。”   一群女孩子围拢过来,何雯接着说道:“刘先生说这首歌比较难,怕大家学不会哦!”   “唉!”吴铭的耳朵里象是塞进了一群麻雀,吵得他头如斗大,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吴铭揉着太阳穴很痛苦地呻吟道。   过了一会儿,何雯站在场中,轻展歌喉,“我们的大中国呀!好大的一个家,经过那个多少风吹和雨打,我们的大中国呀……”   “我父亲已经决定到延安为八路军工作。”多萝西走过来,轻声说道。   见吴铭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发表意见,多萝西继续说道:“要不要陪我去延安?中国不是有句话:破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吗?”   吴铭淡淡一笑,“如果你不讨厌我,如果共产党能够允许,我倒是不介意陪着你这个美女去游山玩水。但是,不能超过三个月,毕竟你已经有了前人的一些参考,有些地方、有些人你没有必要再去采访。而且,我还想早点回到国统区,不管是帮助司徒雷登先生重建燕大,还是拿起枪再杀几个鬼子,总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真的?”多萝西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了吴铭的胳膊,“三个月就三个月,只要你肯帮忙就好了,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想通的?”   “什么怎么想的?”吴铭笑着说道:“我是怕你被老百姓当鬼追着打,才决定保护你。”   “假话连篇。”多萝西嗔怪道:“不过,对你的决定我真的很高兴,帮助我,写出一本不朽的名著,让驱逐黑暗的火焰不停地燃烧,照亮伟大的中国人民真正的民主、自由和正义之路……”   吴铭看着多萝西有些狂热执着的眼神,很感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会帮助你的,但是对你能有多大作用,我可不好说。”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放心。”多萝西轻轻地说道:“我记得你曾随口说过: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那是屁话,骗小姑娘用的,始乱终弃的借口。”吴铭赶紧岔开话题,轻柔地甩开了多萝西的手,“走吧,叫上徐珍珍,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对他们进行最好的生活招待!准许他们自愿参观边区的政府、下到群众中去;准许他们参观所有关于工农生产、市场物价和贸易、单位行政、学校教育、卫生保健等边区政府的施政计划;准许他们进入日本工农学校参观、以及和日本俘虏进行面对面的交谈;准许他们参观人民代表机构、以及让他们和无党派人士进行交流。但我方必须派人全程陪同……”邓华拿起电报念道:“这便是中央的答复。”   “需要决定价值呀!”萧克笑着说道:“虽然司徒雷登的态度还不明朗,但是有那几个中、外学者答应去延安,我们也算能交差了。”   “章葆娟和孟庆时将陪同司徒雷登等人前往国统区,初定由何雯和顾宝龙陪同其他人去延安。”邓华说道:“司令员,您看这样行不行?”   “就照你说的办吧!”萧克站起身,“今天听说他们去观看驻军训练,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呀?”   “还不是和尚那帮人惹的祸。”邓华皱眉苦笑道:“话里话外嘲笑抗团的是一群公子哥,这下可好,两下子叫起劲来了。”   “呵呵。”萧克笑了起来,“都是年轻人,还能指望他们能闲下来。”   啪,一块砖头在和尚的头上被拍碎,使劲摇了摇头,晃掉头上的碎渣子,外号叫和尚的八路军用挑衅的目光瞅了瞅不远处的抗团。   “脑袋这么硬!”吴铭点了点头,赞赏地说道:“看来是真下过苦功。”   “上去教训教训他,这都是花架子,没什么了不起。”韩寒在一旁蹿啜道。   “你怎么不去?”吴铭瞪了他一眼,“给他顶一架试试,你不头破血流我输给你点什么。”   “那怎么办?”李振英不服气地说道:“看着他在那发威,咱们当缩头乌龟。”   “我都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我的功夫是杀人用的,不是表演杂耍的。”吴铭皱着眉头教训道:“也根本不适合什么比武。”   “直接说你怕了不就完了。”韩寒鄙视道:“看没看到洋妞和那个美女在旁边,不怕丢人就在这站着好了。”   “我没那么无聊,还是你来表现表现吧!”吴铭头也不回地说道。   “嘿嘿,哪能轮到我呢!”韩寒突然坏笑道:“看到没,向你挑战来了,大家快闪开一些,快把刘大侠让出来,别挡着他发出灿烂的光啊!”   “你好,刘先生是吗?”和尚伸出手来,“久仰大名啊!下场比划比划?”   “我这三手猫的功夫哪能和少林寺的比呢?”吴铭淡淡地笑着,“我只擅长杀鬼子,别的还真不行。”   “可是现在没鬼子可杀呀?”和尚挠了挠头上的短发,“这可怎么比呢?”   “你杀鬼子是用枪还是用拳脚?”吴铭问道:“你们训练的时候不是有很多科目吗?要比就比这些吧!”   吴铭说完,对旁边默不作声的孟庆时说道:“就比射击好了,你们八路军子弹缺乏,想来枪法应该不错吧!”   “好吧!”孟庆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手枪,步枪,就比这两项,如何?”   吴铭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大洋,在手里抛了抛,“要比就比个新鲜的,将这块大洋放在枪上,射击时落地就算输,如果都未落地,再算环数如何?”   孟庆时眨了眨眼睛,以这种奇怪的比法有些摸不准,笑着伸手,“那请刘先生先来。”   吴铭点了点头,走到训练场上,揣出驳壳枪,将大洋往枪上一放,瞄准后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第017章 黄土地      “刘,多萝西告诉我,你要陪她去延安。”司徒雷登将吴铭叫出门外,开口问道:“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还是你的政治观念发生了变化?”   “呵呵,司徒先生,我哪有什么政治观念。”吴铭笑着回答:“我有钱,以后会更有钱,是个富人,在共产党眼中,我是资产阶级,是剥削者。可是我不想,也不愿改变这种生活方式,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投向共产党。至于我为什么要去延安,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我对共产党反感,但到目前为止却找不到什么充分的理由,这确实有点问题。不能因为反对而反对,总要找到一些反对的理由吧,而且还得要人信服。”   “其实,这样也不必去延安呀!”司徒雷登皱眉道:“找几本共产主义书籍看一看,就能将他们驳得体无完肤。”   “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吴铭耐心解释道:“何况中国有独特的国情,在您的角度看共产党,和从中国的老百姓的角度来看,是不一样的。”   司徒雷登沉思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不过,你可要小心,共产党的赤化是很厉害的。”   “放心好了,我可是有两个老婆在等着我呢!”吴铭笑着宽慰道:“而且你还不了解我吗?奸懒馋滑,我可过不惯共产党那种清教徒似的苦日子。”   司徒雷登笑了起来,“刘,照顾好多萝西,我在成都等你们,新的燕大需要你们出力。”   “Yes,Sir。”吴铭一个立正,敬了个礼。   夏仁德、林迈可夫妇要留在延安为八路军工作,多萝西要在吴铭的陪伴下完成自己的梦想,还有几位中、外学者抱着看一看的态度到延安。其余的人随着司徒雷登直奔大后方,重庆已经派出了精干的武装小分队,并且承诺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成都重建燕大。   共产党达到了部分目的,虽然司徒雷登还是没去延安,但好歹也留下了一些人,不能强迫,完全自愿,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黄土高原上的冬天清冽的冷,耳朵冻得生疼,手冻得发麻,风来的时候连牙齿也要打架。好在只是暂时的,黄土高原上的太阳也是毫不吝啬的,暖洋洋的,照在黄土上,也照在身上,在没有风的地方,感觉还是暖和的。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着,阳光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山谷里的树林里的雉鸡拍打着有力的翅膀,打破了山谷的寂静。野兔子跳跃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黄土层的上空,每年,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和来自东南部海洋的热空气准时相遇,变成雨雪润泽大地,其中的大部分汇入黄河,黄河在中国辽阔的版图上摆成一个巨大的“几”字形状,她被华夏儿女比喻为母亲河,她的中间部分把黄土层分割成面积大概相等的两块,并一路裹胁去了大量黄土。而这些黄土确实是通过风力,从遥远的西北方向而来,经过亿万年的积累起来的,土质绵软细腻。   “这便是黄土高坡?”多萝西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独特的景致。   “是吧?”吴铭不太确定地回答道:“举目四望,心苍茫。”   黄土高原冬天的中午一般很宁静,甚至有点寂寥和萧瑟,太阳与丘平行,很刺眼很亮地照在这些变化无穷的土丘上。有的山丘象巨大的城堡,有的象成队的猛犸,有的象滚圆的大馒头,有的象被巨手撕裂的岗峦,上面还留着粗暴的指痕。土丘上,只有风,很干很硬。   “很怪异的感觉,象是上帝胡乱捏造的世界,又有点超现实主义的味道。”多萝西微笑着说道:“可是走了这么久,看见田畴和耕地,却好象并没有看见房屋或者村落呀!”   “多萝西小姐有所不知。”何雯骑着一匹大青骡,向前凑了凑,“这是陕北的风情特点,上山不见人,入村不见村,平地起炊烟,忽闻鸡犬声。大家都在半山坡上掘洞而居,称之为窑洞。”   在整个西北,多少世纪以来已成了习惯,都是在那坚硬的淡褐色的山壁上掘洞而居的,中国人称之为“窑洞”。可是这种窑洞同西洋人所说的洞穴并不是一回事儿。窑洞冬暖夏凉,易于建造,也易于打扫。就连最富有的地主,也往往在山上挖洞为家。有些是有好几间屋子的大宅,设备和装饰华丽,石铺的地板,高敞的居室,光线从墙上的纸窗透进室内,墙上还开有坚固的黑漆大门。   “山坡上?洞穴?”多萝西诧异地问道:“想起来了,埃德加在《红星照耀中国》里面提到过的,真是神奇啊!”   “窑洞和洞穴是两码事,别胡说。”吴铭翻了翻白眼,“如果你中文掌握不好词汇的准确性,就直接说英语好了,省得让人笑话你没学问。”   “呵呵,向导说了,今晚咱们就在前面的村子里歇息,到时候多萝西小姐就能亲眼看一看窑洞是什么样子了。”何雯笑着说道。   “而且,到了前面便比较安全了,护送咱们的部队明天就要返回,由本地的部队接任。”何雯继续说道。   “那你呢?也要走了吗?”多萝西问道。   “不,我还要进抗大学习,所以会一直陪着你们。”何雯说道。   冬季的白天确实很短,很快太阳就像一个熟透的柿饼样沉进很远的土丘之间,天忽地一下就黯淡了。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了一股股青烟,随风飘来有很重的苦艾草的芳香……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正是做饭的时候,很多女人们提着笼出来在麦秸堆里揽柴,她们微倾着身子,好奇地扬起头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   “原来这就是窑洞。”多萝西借着黄昏黯淡的光,边打量,边跑来跑去的观察。   这是正儿八经的窑洞啊,从一块平整的地上四四方方地挖下去,有两三层楼高,然后在四周凿上窑洞,从更远的地方打一个斜坡,供人上下。窑洞冬暖夏凉,里面砌着土炕,是由几块硕大的泥坯铺成的,上面可以横七竖八地躺五六个人。   当地苏维埃的主席给吴铭等人安排了住处,还找了几个据说是妇救会的人给他们拉风箱生火做饭,很显然从她们不时偷眼去瞅几个老外来看,这让她们觉得很新鲜。   由于路上很不巧地发生了一起遭遇战,几名八路军战士包括准备陪同吴铭和多萝西访问的顾金龙都受了伤,而吴铭责无旁贷地担起了医生的职责。先将伤员安置好,吴铭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窑洞。   炕已经烧热了,这个大炕上应该安排好几个人睡,林迈可和那几个学者,吴铭铺上毯子,躺在上面觉得很舒服。   这一路走来,就吴铭所见到的来说,百姓们对共产党八路军并无不满的流露。有些百姓还十分友善,非常向着他们。他们很自愿地把他们的一点点吃的东西卖给他们,并且理所应当地收下了他们的钱。   而且从八路军战士身上吴铭看到了一种很特殊的东西,正如埃德加在书中所说:他们几乎全体都遭遇过人生的悲剧,但是他们都没有太悲伤,也许是因为年纪太轻的缘故,这是一批真正感到快活的中国无产者。在中国,消极的满足是普遍的现象,但是快活这种比较高级的感情,却的确是罕见的,这意味着对于生存有着一种自信的感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宗教的狂热,有信仰,有追求,起码在这种艰苦的环境里,这是保持团结和战斗力的方法吧!   但是吴铭在路上还是与八路军产生一些矛盾,他发现八路军竟然把少得可怜的大米、白面给那些日本俘虏吃,把他气得够呛。当一名共产党的政治干部向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他们只反对日本军阀,资本家和其他“法西斯压迫者”,日本人民是他们潜在盟友,这些日本兵都是受到了军国主义毒害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予以了反驳,你到过日本吗?你知道日本国内民众对侵华是什么态度吗?受害者想当然地为杀人凶手辩护、开脱,这种可笑荒唐的事情也就在中国能够发生。既然你们共产党八路军标榜自己是为人民服务,那就让老百姓来审判这帮畜牲,你们没有权力把老百姓捐献的粮食给这帮畜生吃,这是犯罪。   什么?你跟我谈日内瓦公约,屁,战俘的定义你都没搞明白,双手沾满了平民鲜血的也配叫战俘,你脑袋进水了吧!   注意:这些不算钱哦!延安之行不超过三到五章,中间可能会让人产生跳跃感,没办法,该省得省呀,和老一辈革命家在一起,过于敏感了。      第018章 童言无忌      差距,隔阂,这便是两个时代观念的不同。   吴铭苦笑着坐起身,这次冲突的发生,要不是多萝西等人的苦劝,自己就要千里走单骑,直奔国统区了。但是看那些八路军战士的反应,对优待俘虏的政策,还是有所意见保留的。   从这以后,吴铭拒绝了多萝西等人要与八路军战士同甘共苦的要求,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最好的伙食待遇,按他的话说,难道我还不如那些日本禽兽吗?凭什么日本鬼子能吃好的,我就得吃粗粮野菜,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抗日人士,谁想装什么以德报怨,谁想教条地遵守日内瓦公约,那就让他去把鬼子俘虏当祖宗似的供着吧!   “刘先生,吃饭去了。”何雯走进屋,招呼道。   “这人都干嘛去了?”吴铭奇怪地问道:“半天也没见一个人。”   “他们去看说书的了。”何雯解释道:“估计也快回来了。”   “说书的有什么好看的,大城市茶馆里又不是没有。”吴铭边走边嘀咕道。   “不一样的。”何雯笑着说道:“不是说评书,而是陕北说书,是唱的。”   “哦,那倒没听过。”吴铭笑了笑,也没太在意,在何雯的引领下去吃饭。   刚吃了几口,多萝西等人便连说带笑地回来,多萝西跑到吴铭跟前,笑着说道:“呆会儿来说书,我把他们请到这里来了。”   “没听够?”吴铭停下筷子,笑着问道:“正好我也没听过,就沾你的光了。”   陕北说书主要流行于陕西省北部的延安和榆林等地。最初是由穷苦盲人运用陕北的民歌小调演唱一些传说故事,后来吸收眉户、秦腔及道情和信天游的曲调,逐步形成为说唱表演长篇故事的说书形式。过去均为盲人演唱。表演形式为一人自弹自唱,伴奏乐器为三弦或琵琶,此外,还有绑在小腿上的,以两块木板制成的甩板,和绑在手腕上的,称“嘛喳喳”的一串小木板,这是作为打节奏用的。   在陕北每逢过庙会、祭祖、过生日、做满月或喜庆佳节都会请说书的前来助兴。平常他们也带上乐器,走村串户。华灯初上时,男男女女的村民们就相聚而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说书人周围,这时醒木一响,三弦拨动,鼓声咚咚,方言开篇,唱词娓娓吟来,顿时里里外外鸦雀无声。   “在这里表演不太好吧!”吴铭突然想到一事,皱起眉头说道:“那屋里可都是伤员,影响他们休息呀!”   “没关系的。”负责护送的八路军干部正从伤员的窑洞里走出来,笑着说道:“我刚刚看过,那些伤员都挺好的,多谢刘先生妙手回春啊!这陕北说书可不是想听就能听到的,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成天打仗的战士,这个机会可是不能错过。”   在这缺少娱乐活动的年代里,那些穷苦人出身的八路军战士碰到这种好事,包括伤员,哪还有那么多意见。   吃过晚饭,村民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向这里聚集,几个村干部和八路军战士维持着秩序。   “弹起我那三弦定起个音,我说一段往事大家听。却不说前朝往代的人,单说那唐朝手里事一宗。”随着醒木一响,说书人开始唱了起来。   说书人是两个,一个中年盲人弹着三弦在唱,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旁击鼓打板。   陕北说书长期在农村演出,唱词生活气息浓厚,通俗易懂。唱腔激越、粗犷,具有浓郁的陕北风情。曲目内容多以“奸臣害忠良,相公招姑娘”为主。   “头大如斗,眼赛铜铃,口似血盆、牙赛钢锥,捶头一攥炒菜盆,两只老脚赛门樽”这些词是用来形容古代英雄的。让吴铭差点没喷出来,这血盆大口,獠牙利齿的不整个一妖怪吗,哪里像英雄啦!不过,这陕北说书倒是真的与众不同,挺有意思的。   演出结束了,纯朴的百姓依依不舍地纷纷散去,吴铭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走过去,放在说书人的面前。   “谢谢先生。”小丫头惊愣了一下,躬身答谢,又对身旁的盲人说道:“师傅,有位先生赏了两个大头。”   “买两件厚实的棉衣吧!”吴铭不等盲人站起来道谢,摆了摆手,抢先说道。   第二天清晨,在吴铭的建议下,一行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直去延安,吴铭和多萝西则要稍停留一下,然后将在何雯和新来的延安向导陪同下,先深入其它地方,最后再去延安。   多萝西拉着吴铭和何雯在村子里晃悠,与那些纯朴的农民聊天,问话,很尽职地扮演着一个记者的角色。   他们的身后总跟着一群孩子,可能是他们头一次看到金发碧眼的洋鬼子,这从他们好奇而又有些害怕的眼睛里能看得出来。   “你去问他们几个问题好吗?”多萝西低声说道,眼睛瞟了瞟身后的小尾巴。   “为什么让我去?你自己问不是更好吗!”吴铭反问道。   “他们,他们好象有点怕我。”多萝西说道:“这是我想问的问题,都写在纸上了。当然你也可以自由发挥。”   “好吧!”吴铭接过来,故意放慢了脚步。   于是,一场简单的对话便在吴铭和孩子们之间展开。   “什么是共产党呀?”吴铭笑着问道。   “共产党是领导八路军打鬼子,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吸着鼻涕回答道。   “还有呢?”吴铭继续问道。   “他们帮助我们打地主和资本家。”   “那什么叫资本家呢?”这个问题比较难,几个孩子半天没有回答。   “资本家自己不干活,却让别人给他干活。”这个答复也许过分简单了,但却能从孩子的身上看到以后资产阶级的命运。      第019章 终于说话了      两个多月后,在延安城外空旷无人的山坡上,吴铭和多萝西在肩并肩边走边说着什么。   这些日子,吴铭和多萝西走过了陕北的很多地方,多萝西的采访笔记就有了好几大本,但吴铭与她的观察点却不一样,而且反复跟多萝西说过,要想超越她的前辈埃德加·斯诺,就要有一个全新的视角,写出新颖的东西,否则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到达延安这些日子,吴铭见到了许许多多鲜活的历史名人,每天陪着多萝西采访这个,采访那个,但他却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也很少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然后晚上躺下的时候拼命的思考,得出自己的结论,偷偷地把它记录下来。   连多萝西也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每次问及,吴铭都轻轻摇着头,含笑不语。   “据我自己的感觉,毛泽东将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多萝西说道,并用探询的目光瞅着吴铭。   吴铭微微一笑,说道:“你还算有眼光,毛先生将来必然是个大大的伟人。”   对历史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会同意这样的看法。但毛泽东的威信是从何而来的呢?首先是从军队和老百姓当中取得的。见过毛泽东的人很少不承认他的伟大。著名的爱国华侨资本家陈嘉庚访问延安后叹道“我原来以为中国的救星尚未出世……其实,此人已经四、五十岁了,……此人现在延安,他就是毛主席。”国民党统治区的知识分子去了延安后个个被毛泽东所倾倒,连驻延安的美国观察团的绝大部分成员也为毛泽东的魅力所征服,从而使他们失去美国政府的信任,回国后受到美国政府的迫害。   对毛的崇拜是历史自然产生的。而且,树立毛主席的权威也是当时革命斗争的需要,否则党就没有一个核心,无法凝聚党心、民心。但是领袖不是自封的,而是在斗争中自然产生的。我们知道,老百姓对当政者出自内心的歌功颂德是不容易的,一般都是骂当官的,就和我们现在这样。   所以,取得人民的拥护和爱戴不是那么容易的。30年代初期在中央苏区的时候,群众集会就高喊:“保卫苏维埃,保卫毛主席”的口号了,1935年到陕北后,就开始喊“毛主席万岁”了,只不过没有那么普遍。   由于极度的个人崇拜,后来给中国造成了很大损失,这个教训值得记取。但是不等于说毛泽东的威信是宣传的结果,也不等于人民把毛泽东当作神,而是对领袖的热爱。生活在那个时候的人会有更深的体会,对毛泽东的崇拜是有漫长的历史和伟大的功勋作为基础和积累的。   吴铭轻轻叹了口气,这是时代的选择,这是历史的注定,这也是中国人自己的选择。只能这样认为,意识形态、思维观念的不同,决定了这是一个必然。而在英国,二战一结束,由于丘吉尔的权力与威望都达到了顶峰,英国人民唯恐他们的民主制度受到威胁,出现一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强者,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这位功臣赶下了台。而丘吉尔却没有中国人那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切与伤感,而是很开朗地说道:“看吧,这就是民主,我们一直在争取的东西。”   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决定了历史的必然,不是一只小小的蝴蝶扇扇翅膀便能改变的。   “抗日大学邀请我去作报告,这让我很为难。”多萝西继续说道:“本来想此次延安之行会有所突破,没想到还是走着埃德加的老路。还有你,说得好好的要帮我,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你好象就长着眼睛和耳朵。”   “时间差不多了,你做完报告咱们就该走了。”吴铭对多萝西的抱怨并不在意,“至于你做报告的内容,我想给你点提示,等回到国统区,我会实现自己的承诺,把我的看法和结论统统告诉你,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好啊,终于肯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多萝西笑着说道。   “呵呵,看你说的,我早晚要把心里话告诉你的,你就是太着急了。”吴铭笑道。   吴铭略整理了下思路,指了指旁边一段枯木,两个人坐了下来,他的眼神投向远处的山谷,声音变得凝重起来,“你的报告内容就以‘内王外圣的危害’和‘要法治不要人治’为中心吧,这对共产党是有好处的,如果他们能听从一些,甚至对中国也会有好处。”   “内王外圣?”多萝西不解地问道:“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用你们西方的话来说,就是魔鬼与天使并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吴铭挠了挠脑袋,尽量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解释,“在中国的历史中,这种现象实在是太多了,对内残酷严苛,对外却要装出一副宽宏大度、泽被四海的虚伪形象,这不好,很不好。”   “对内是魔鬼,是镇压;对外是天使,是容让。”多萝西费力地想着字眼,“刘,你是不是对共产党的整风运动有意见呀?”   1942年2月,毛泽东连续发表《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两篇演说,标志着全党普遍整风的开始,由中央社会部部长和情报部部长的康生具体主持其事,已经出现了肃反扩大化的苗头。   “你还不笨吗,竟然能联想到这里。不过,我确实有意见,对烧杀抢掠的日本畜牲尚且能容忍,对自己人太狠就真说不过去了。”吴铭笑了起来,“得了,这个报告就由咱俩合写吧,反正也要经过审查才能讲,就算在这不让说,咱们拿到国统区去发表。”      第020章 别了,红色延安      “主席,这是抗大送来的美国记者多萝西撰写的稿件。”秘书递给毛泽东一沓文稿,“他们不敢作主,特意送来请您审阅。”   “嗯!”毛泽东首先看了看稿件封页的标题,“中国历史的痼疾”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个美国人会对中国历史有什么理解?这话有些大了。”毛泽东笑着翻开了稿件,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毛泽东不停地吸着烟,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稿件,在烟雾弥漫之间,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是一个美国记者应该有的思路和文笔,更不符合美国人的思维习惯,我看,应该是那个刘德华想出来的东西。这个人,不简单哪!”   “既然这样,我马上把稿件返回去,告诉抗大取消这次美国记者的报告。”秘书立刻伸手准备将稿件拿回来。   “不!”毛泽东伸手制止道:“虽然这里面有些嘲讽的意味,但有些观点和理论却未尝没有道理,比如说凌驾于法律之上,乃是民主的灾难,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废除终身制。自己走上神坛和被人推上神坛,都将阻碍国家的民主进程。”   “还有这里,关于内王外圣的批判。”毛泽东用手指点着,“不让她去做报告,岂不是说我们共产党人的胸襟不够。在这里不能说,她难道不会回到国统区再发表吗?”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毛泽东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真理越辩越明,我们共产党人有无私广阔的胸怀,我们有很多敌人,但却没有一个私敌。让她去抗大做报告,我相信被党教育过的那些学生们有分辩事非的能力。”   “主席,我明白了。”秘书接过稿件,转身欲走。   “等一下。”毛泽东站起身,走到桌前,铺开纸张,提起毛笔,挥挥洒洒写下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人民,只有人民才能创造历史,而不是什么天才和伟人。”   “把这个送给他们,就算是我的昨别赠言吧!”毛泽东指着桌上的纸说道。   不愧是伟人,思路灵敏胸襟广阔,短短几个字便说出了对历史的概括和总结和对自己担心的答复,吴铭从心里由衷地折服。   探索一条新道路是非常艰难的,遇上坎坷、挫折,在所难免,由于有苏联这个榜样,就像迷茫中看到灯光一样,共产党热烈地崇拜苏联,不少抄袭和模仿苏联思想、制度、方法、组织的地方。但共产党在借用的过程也有不少改动,俄国的思想或制度很少有不经大加改动以适应具体环境而仍存在下来的。十年的实际经验消灭了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进口的做法,结果也造成苏维埃制度中带有完全是中国式的特点。   当然,在中国的资产阶级世界里,模仿和采用西方的过程也正在进行。不论对于建设一个资产阶级的,还是社会主义的能够应付国家今天千头万绪的新需要的现代化社会,至少到现在,除了吴铭以外,还没有人能看出谁胜谁负。   真的很奇妙,在旧中国这个子宫中同时孕育了两个卵细胞,而且都是从国外受精的。   然而,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思想、策略路线、理论领导都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之下,而共产国际实际上已成了俄国共产党的一个分局。说到最后,这意味着,不论是好是坏,中国共产党象每一个其他国家的共产党一样,他们的政策必须符合,而且往往是必须从属于斯大林独裁统治下苏俄的广泛战略需要。   苏联,斯大林,都不是他妈的好东西。吴铭暗自发狠道:看来自己很有必要痛骂一不苏联在二战中的龌龊行为,中国共产党会不会因为这个而疏远苏联,获得西方国家的好感,从而避免以后的封锁,和中国一边倒的外交政策。   三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吴铭和多萝西最后一次走过延安的街道,林迈可和李效黎在依依不舍地与多萝西说着话,例行公事般的送行队伍里有中共外交部的一些人员。   出了城,在一条溪流边,队伍停了下来,多萝西忙着拍照,情绪有些激动,看得出来,她对这里很留恋。   吴铭抬头回望着宝塔山,呆呆地出神,就这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终于,他下了决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尽到你的义务和职责,至于结果,个人是控制不了的,就把它交给历史的命运吧!   从包裹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又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吴铭一拨马头,来到了负责送行的中共干部面前,在他有些惊愣的目光中,把东西递了过去,“毛先生临别赠言,我却没有什么回赠,真的是很失礼,麻烦你把这两样东西转交给毛先生,就作为我临别的赠物吧!”   中共干部接了过来,礼貌地点头笑道:“请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毛主席,谢谢刘先生,祝你们一路顺风,有机会的话,欢迎再来延安。”   吴铭点头微笑,和多萝西趟过溪流,回头向他们挥手告别,在一小队八路军的护送下渐行渐远。   “你刚才送的笔记本是不是原来想留给我的?”多萝西低声问道。   “是呀!”吴铭点了点头,“那上面的有些支离破碎,我会重新整理,再给你一本的。”   “好的。”多萝西明显情绪不太高,“刚才我心里想,那些个认识的人,也许我是看到他们活着的最后一个外国人了,所以我心里感到很难过。”   “人生就是这样,聚散无常,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吴铭宽慰道:“伤感是没有用的,路还要朝前走,实际的帮助要比伤心的眼泪有用的多。”   “来吧,挺起胸,大步朝前走。”吴铭扬鞭一指,“我们无法完全支配命运,那就做好自己的本分,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第021章 打飞机      四川。在这块小小的盆地四周,北有秦岭、大巴山脉;东有巫山;东南有大娄山、武陵山;南面横绝乌蒙山;西边是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和岷山。   闭塞的西南之地,由于历代封建统治者的反动和无能,工业不发达,交通十分落后。四川多山,交通闭塞,抗战前还没有一条与外省相通的公路。   蒋介石明白,如不改变四川的交通状况,就势必被日军困死。数百万筑路民工,开山劈岭,挖土运石,全凭一双手。有的使錾子、锄头;有的用木杠、扁担,施工劳作原始而艰巨。为赶在限期内完成,百万筑路大军以马灯照明,顶风冒雨,挑灯夜战,抢时间争速度。工地又多在深山峡谷、悬崖绝壁之中。民工们攀崖开凿,开山放炮,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在全民抗战的激流中,数十万民工拼命大干、苦干,雄壮的歌声在深深的山谷回荡:修公路,打日本;大家努力,一齐向前……   到1940年底,川陕、川湘、川黔、川滇公路先后竣工。   公路、大道开出了不少,但汽车却成了宝贝疙瘩。全川公路总共五万六千公里。客车共220辆,内中缺零件待修者45辆,报废者85辆,可用者仅90辆。这就是全省的客车情况!   此时,中国还不能自己生产石油。据蒋介石的苏军总顾问亚·伊·切列潘诺夫所著《中国国民革命军的北伐》一书上说,当时,由于油料断绝和国际封锁,国民政府中只有蒋介石一人才配有专门汽车。   以汽车制造工程师高国恕为首,组织了中国煤气机制造厂,研制用汽油汽车改装成木炭汽车。所谓木炭汽车,就是把固体燃料放进特制的煤气炉灶内烧。使之产生煤气,推动发动机运动。木炭车,每行一步都淌着中国抗战的辛酸泪水。   与木炭车同辈的还有桐油车、酒精汽车等。它们恰像中国人的不屈不挠性格,木炭车载着沉重的抗战物资、士兵、伤员和将军,在燃烧的长江两岸战场上,在险峻的军用公路上,顽强地、颠颠簸簸地向前挪行!   吴铭将衣领向上掀起来,抵御着冰冷的寒风,小小的动作却惊扰了倚靠在他身上的多萝西,这个洋妞在路上染了风寒,虽然有吴铭的精心照料,病已经好了大半,但还是有些萎靡不振,“怎么啦?到成都了吗?”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还早呢?”吴铭笑着说道:“你先别睡了,山风越来越大,很容易受病的。”   多萝西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处透风的木炭车,还有车上用布扎起来的弹孔,无奈地笑了笑,把脑袋依旧倚靠在吴铭的肩膀上,似乎这样就能给他带来温暖。   经过路上的大病,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起来,但是都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多萝西的眼神里时常透出一种伤感和无奈。   他俩搭的是一辆装载伤员的车,一个年轻的女医护兵随行护送,她很尽职地在车厢里走来走去,试试伤员的温度,轻声宽慰疼痛难忍的伤员。   一个非常年轻的伤员安静地躺在吴铭和多萝西的跟前,稚嫩的脸很苍白,吴铭看到他的一条腿已经没有了,心里也挺不好受。现在中国这个状况,恐怕对这些个伤兵也没有太好安置措施,发些钱却养不了老。   女医护兵走了过来,将脸颊边的乱发拔到耳后,展开亲切的微笑说道:“小五子,还痛不痛了,到了前面的镇子我就给你换药啊!”   叫小五子的伤兵抿抿干瘪的嘴唇,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瞅着刘先生特别面熟,很像我一个表哥的样子。”   “呵呵,你要愿意,我是没意见。”吴铭笑道:“我还真想有个弟弟。”   “我表哥很厉害的,出国留过学,也娶了个洋媳妇儿。”小五子看了眼多萝西,继续说道。   “嘿嘿,其实不是……”吴铭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嗡嗡……”一阵沉闷的声音传来,吴铭皱起了眉头,说道:“这好象是飞机!”   这时,汽车司机也发现了情况,方向盘一扭,偏离了大路,开向远处的小树林。   “来不及了。”吴铭看着后面的“甲壳虫”越来越大,依这破车的速度,恐怕来不及隐藏,停车疏散伤员也不够时间,急得一跺脚。   “待着别动!”吴铭轻轻一推多萝西,随手操起车上的一支步枪,一边甩下大衣,一边纵身一跳跃了出去,跑上了大路,抬手便是一枪。   已经选好目标的鬼子飞行员正向汽车追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大路上竟然有个家伙螳臂挡车,正用步枪向飞机射击,不禁大怒,狞笑着拉动操纵杆,压机头狠狠地向吴铭俯冲过来。   “哒哒哒……”飞机机枪子弹在地上激起一溜烟尘,象一条毒蛇飞快地向吴铭张开了凶恶的嘴巴,直扑而来。   吴铭不动如山,枪口稳定地瞄准着越来越近的飞机,似乎连驾驶舱内鬼子狰狞的面目都能瞅清楚了,才扣动了扳机,子弹尖啸着向前方飞去,瞬间敌机的驾驶舱就爆出一蓬血雨,开完枪后他飞身一跃,连枪也不要了,打着滚向路边闪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扑过来的“毒蛇”。   无人驾驶的鬼子飞机歪歪扭扭地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一头撞在附近的山梁上,“轰”的一声巨响,爆起了一个绚烂大火球。      第022章 防空哨和掩蔽所      步枪打飞机,听起来像是神话,但在当时,却不属于吴铭的先例。1939年10月,平西抗日挺进军的战士徐存洋就首开纪录,用水连珠步枪击落过日军的飞机。   吴铭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走到大道上将步枪捡了起来,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长吁了一口气,吴铭抬头向远处的树林子望去,却发现多萝西正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   “我没事,我是不死小强,我是变形金刚。”吴铭赶紧迎上去,安慰着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的多萝西。   多萝西也不说话,上来便是几记粉拳,吴铭笑嘻嘻地承受下来,就当是挠痒痒了。   “唔……”多萝西一把抱住了吴铭,将温热的嘴唇紧紧压在了吴铭的嘴上,把吴铭弄得措手不及。很火辣,很强力,洋妞的吻果然很厉害,多萝西近乎用一种疯狂的吸吮来发泄着心中的情感。等到吴铭经过短暂的愣怔后,开始回应的时候,她才放松了下来,两个人的长吻缠绵而且甜蜜,直到远远地传来了汽车的轰鸣。   “那个……”两个人目光相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吴铭不好意思地一笑,用衣服袖子擦去多萝西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又抹了抹自己的脸。   “上车吧!”多萝西挽起吴铭的胳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科学实验证明,接吻对人体健康很有好处。”   “是,对。”吴铭连忙点头,“接吻能使脸部肌肉得到锻炼,有美容效果;接吻还能代替口香糖,保护牙齿,没有蛀牙,嘿嘿,哈哈。”   多萝西看着吴铭有点局促的神情,特别开心,轻轻捋了下头发,笑得像花一样。   汽车在两个身旁停下,司机探出身子,伸出了大拇指,“了不起,真了不起,用步枪打下鬼子飞机,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瞎蒙的。”吴铭谦虚道,“你也很了不起,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开着车。”   “大不了一起死呗!”司机苦笑了一下,“总不能将这些伤员扔了,我自己跑吧,那我还是人吗?”   吴铭和多萝西走上汽车,发现车内的气氛有些个怪异,所有人都把热切的目光投注在吴铭身上,弄得他不太舒服。   “我代表全车的人谢谢您。”女医护兵很崇拜很感激地说道:“您的英勇行为救了全车的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用这么客气。”吴铭摆了摆手,“别忘了我也是车上的乘客,飞机追上来投弹扫射,我也幸免不了的。”   “对了,这是谁的枪?”吴铭将步枪又放回原处,笑着问道:“今天多亏了有这支枪,否则我还真没招了,只好拉着,拉着她跳车逃命了。”吴铭有些尴尬地瞅了瞅多萝西。当众热吻,这称呼还真是挺让她为难,说是媳妇儿吧,又怕弄假成真,让多萝西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不叫吧,车上的人也肯定不相信。   “是,是我的。”一个从上车到现在一直蜷缩着身子的人抬起了头,怯怯地说道:“我胆子太小,是个没用的懦夫。”这个半大孩子模样的小青年苍白着脸,喏喏地说着。   女医护兵走过去,像个大姐姐似的轻声安慰道:“你还小,没有经验,这没什么可丢脸的,把伤员安全护送到后方,完成任务就是好的。”   “可我一点用也没有。”小青年的脸涨红了起来,“我看到他们受的伤就害怕,刚才来了飞机我吓得都不会动了。”   “别这么说,没有人天生便是战士。”吴铭安慰道:“害怕是很自然的事情,但你得想办法改变,比如……”他指了指车上的伤员,“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喂点水,试试温度,跟他们聊聊天,慢慢地你便会适应这种残酷的环境,胆子也会变大,你窝在那里,我还以为你也是个伤员呢!”   “是啊!”小五子插嘴道:“我第一次上战场,枪一响,还尿了裤子呢!血见得多了,慢慢也就不怕了,战场上就是这样,你越怕,反倒死得越快。”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兵呢!”吴铭打趣道。   “也不算什么老兵,不过两年多而已。”小五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倒是大哥您,身手硬是要得,胆子也大得出奇。刚才周蒙都看到了,飞机呼地飞过来,您却是稳如泰山,眼睛都不眨一下。”   “呵呵,谁说我的眼睛不眨的。”吴铭笑着看了眼女医护兵,“我可是出了一身冷汗呢!”   “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吴铭轻轻拍了拍多萝西的手,示意她松开,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司机的身后。   “师傅,我想问一下,在这条路上跑,经常遇到鬼子的飞机吗?”吴铭问道。   “最近多了些,这些该死的小鬼子,看见了就不放过,比疯狗还狠呢!”司机咬着牙说道:“前几天就有辆车被炸翻了,那叫一个惨,树杈上挂着血淋淋断手断脚,地上还有人血和脑浆,整个车上没几个人活下来。”   “在路上为什么没有防空哨和隐蔽地呢?”吴铭皱着眉头问道:“凭着司机的眼睛和耳朵,有时候根本没法躲避呀!”   “防空哨?隐蔽地?”司机摇着头,“没听说过,这路开通以来,俺们就是这样跑的。”   “这样啊!”吴铭点了点头,思索着走了回来。   如果在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在高处设置一个防空哨,用枪声来预警,再多修建几个隐蔽所,发现飞机便及时发出信号,而汽车司机就可以马上将车开进离得最近的隐蔽所,人员、物资的损失就会降到最小的程度。看来有必要提出这个建议,但是向谁反映好呢?      第023章 虚伪还是高尚      “向谁反映?你真傻了不成。”多萝西笑意殷殷地瞅着吴铭。   吴铭挠了挠脑袋,“刚才你大概是太猛了一些,把我的智慧都吸走了。”   “哦,还有这个作用?”多萝西白了吴铭一眼,“过来,现在我就把你吸傻了,让你只记得我一个人。”   “别,呵呵。”吴铭使劲摇着头,轻声说道:“车里这么多人呢,注意影响啊!”   “那没人的时候呢?”多萝西似乎很喜欢看吴铭发窘,低声问道。   “别忘了你是美国人。”吴铭有些无奈地说道:“咱俩是不会有结果的!”   多萝西表情有些黯然,轻轻叹了口气,很忧怨地瞅了吴铭一眼,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半晌,多萝西也没有回头,轻轻地说道:“可以把你的建议告诉报界,让舆论帮助你实现有益的想法,这样简单也有效。要是你一级一级反映上去,等批准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谢谢,你说得很对。”吴铭老老实实地说道,坐在那里也有些尴尬。   绵阳,古称“涪城”、“绵州”,自古有“蜀道明珠”、“富乐之乡”之美誉。位于四川盆地西北部,距成都90公里。   吴铭和多萝西在这里下了车,车上的伤员也到了目的地,将住进绵阳的陆军医院进行治疗,所以顺风车也就搭不成了。   这个时候,连木炭车都是极为珍贵稀少的,而且主要用来运输军用物资,伤员和士兵,想搭一辆前往成都的汽车,你就得等机会。   汽车司机很热心地将两个人拉到了一家旅馆,据说是绵阳条件最好的,才与吴铭和多萝西挥手告别。   “老板,两个单间。”吴铭提着两个大皮箱,一个里面全是多萝西的采访资料,一个是两个人的衣物,大步走进店内,冲着店主说道。   “一个单间。”多萝西有些赌气,又有些挑衅地说道。   “两个。”吴铭再一次强调。   “一个。”多萝西毫不示弱。   “两个。”   “一个。”   “二位,二位。”老板慌忙举起双手,“先别吵,听我说,听我说。”   “你说。”吴铭没好气地收回目光,望着老板说道。   “我们店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套间和一个单间,您看是不是……”老板陪着笑脸说道。   “这世道不太平,我一个不敢住,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多萝西翻着眼睛说道:“除非不吃不喝。”   “套间行吗?”这下可抓住了吴铭的痛脚,他只好陪起笑脸,对着多萝西说道:“这样也方便一些。”   多萝西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来个套间吧,多送点热水上去,我们都要洗个澡。”这一路上,多萝西显然已经适应了大后方的旅馆基本上都没有浴室的特点,很熟练地说道。   “好的,好的,一会儿就给您二位送上去。”老板拿着花花绿绿的美钞,喜不自胜。   吴铭撇了撇嘴,这个老家伙竟然认得美钞,否则的话只有从臭烘烘的鞋垫底下拿出自己珍藏的最后一条小黄鱼来了。   “高炮部队可以采取集中兵力、重点保卫、高度机动的作战方针,主要掩护桥梁、车站等重要目标,并以部分小口径高炮部队实施机动作战,深入研究日军飞机的飞行路线和活动规律,使作战效果得到提高……另外应加大力度普及防空知识以减少不必要的平民伤亡,并在公路、城镇等地设置防空哨,使预警时间大大缩短,具体实施办法如下……”吴铭坐在桌前,仔细回忆着关于防空的点滴知识,将其付诸纸上。他写得很入神,连里间“哗啦哗啦”的水声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一股淡雅清新的味道传进了吴铭的鼻子,多萝西穿着一件睡衣边擦着头发的水珠边走了出来,轻轻坐到吴铭的身旁。金黄色的头发在吴铭的眼前晃动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使吴铭觉得很舒服,感到很放松。   “写得差不多了。”吴铭抬起头,将纸递给多萝西,“帮我看看,再修改一下。”   多萝西接过来,吸了吸鼻子,嗔怪地说道:“你也去洗一洗,实在不想说你,不过这味道也太人受不了。”   “嘿嘿。”吴铭干笑了两声,“在车上贴得那么近,现在倒嫌我了。”   “所以呢,你要想这么臭烘烘的阻止我靠近你是行不通的。”多萝西狡黠地说道:“快去吧,洗完了换身衣服,咱们出去吃饭。”   “OK!”吴铭很痛快地站起身,“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善男信女,柳下惠转世,引火烧身什么意思?你知道吧,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   “干杯。”吴铭率先举杯,笑着说道:“为你的美丽和智慧。”   “干杯,为了你被我吸走的智慧。”多萝西戏谑地笑着。   这里是一家上好的川菜馆,雅座的四周特意挂满了鲜艳的红辣椒。   “在中国,做新娘的女人必须是处女。洞房之夜,新郎要将一块白手绢放在新娘的身子下面,如果房事之后手绢见红了,新娘就被证明是处女;如果不见红,新娘就会被赶回娘家,结局会很悲惨。”吴铭轻轻抿了一口酒,郑重地说道。   “这是中国的恶俗,我是美国人。”多萝西摇了摇头,并不是很在意。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吴铭苦笑了一下,“不过,我有那种情结,也有那样的责任感,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如果不能娶她,就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多萝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因为喜欢我,所以就不能和我过于亲密,而当你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时,就不会有这样的心理负担,对吗?”   “是不是有些虚伪。”吴铭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热灼的感觉刺激着他的感觉器官。   “狗屁不通的中国道理,没想到我会连一个妓女都不如。”多萝西勉强笑了一下,一扬脖,将酒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024章 “认死理儿”      喝醉了,多萝西喝得满口胡话,又哭又闹,不仅弄了吴铭满脸的口水和眼泪,还把吴铭的胳膊掐得多出不少青紫。   吴铭喝得也不少,晃晃悠悠地将多萝西半抱半架地弄回了旅馆,躺在床上多萝西还喃喃自语着,手里抱着吴铭的胳膊不放,挣了两下没挣出来,吴铭的酒劲上涌,一头栽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早晨的时候,吴铭睁开了眼睛,阳光在窗外闪闪烁烁,他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多萝西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很香甜。   吴铭动了下酸麻的胳膊,却让多萝西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瞅着吴铭露出了笑意。   “呵呵。”吴铭笑了两声,嗓子有些沙哑,“中国的东西是不是很神奇,毯子都能长腿。”   “就是这竹床不太好,又硬又冷。”多萝西伸手抚摸着吴铭的脸,“还有一头小猪,边睡边哼哼。”   “嘿嘿,我一喝多酒就打呼噜。”吴铭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吵着你了吧?”   “既然知道,那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多萝西的脑袋轻轻拱了拱,手轻轻地向下抚摸着……   暗影摇红,海棠开后,谁唱阳关?云收雨散。   ……   很甜蜜,也很意外,当多萝西从身子底下突然抽出一条染血的粉手绢,笑着对吴铭说: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新娘,是不是不会被赶回娘家的时候,吴铭是真的吃了一惊,很无语地张大了嘴巴。   两个人又在床上腻了好一阵子,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穿好衣服,吴铭打开了房门,一个戴着眼镜,挎着相机的姑娘冲着他露出了笑容,伸出了手。   “您好,刘德华先生,我是中央日报驻绵阳的记者任丝丽。”   “你好。”吴铭和她轻轻握了握手,疑惑地问道:“我们好像不认识呀,请问任小姐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任丝丽解释道:“昨天我在陆军医院采访伤兵,听到了您用步枪击落日机的壮举,我觉得这将非常有助于鼓舞人民抗战的决心,所以想对您进行一次独家专访,让您的英雄事迹见诸于报端。”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吴铭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写好的防空建议,还是决定忍耐一下。   “呵呵,在绵阳,象贤伉俪这样的真的是非常少。”任丝丽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只找了三家旅馆便找到了您。”   吴铭转头看了看从里屋走出来的多萝西,苦笑了一下,在这个时候,领着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确实是很显眼。   “你好,我是美国记者多萝西,咱们算是同行。”多萝西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和任丝丽握了握手,“我们正要下去吃早饭,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而且我们还有一些合理化建议希望你能将它付诸报端,这将产生很大的影响。”   “好啊!”任丝丽很痛快地答应道:“对面有家小饭馆,吃早点很适合,我在那里等两位吧!”   看着任丝丽转身离去,吴铭关上房门,走到桌前拿起自己写的稿件。   “先不要交给她,看看她是不是一个负责任的记者再说。”多萝西穿上外套,温柔地嘱咐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吴铭笑着说道:“你瞧瞧她戴着眼镜,很执着的样子,再听听她的名字,认死理儿,只要她认为有道理,肯定会坚持不懈地跟踪报道,这样的话,咱们也不用担心这建议落不到实处了。”   “认死理儿,亏你想得出来。”多萝西抿着嘴笑得很欢畅,“以后你就叫我的中文名字,青霞。你不是一直这样叫你的两个老婆吗,什么玉霜啦,阿敏啦,还有那个苹如,挺好听的。”   “怎么扯上郑苹如了,人家那可是名花有主,还是军婚。”吴铭任由多萝西挽着他的胳膊向外走去,嘴里却分辨道:“以后不要胡说,中国女人很注重名节的,风言风语害死人呀!”   ……   豆花饭,椒盐鸭肝,蒸腊肉,很简单、很地道的四川早点,当吴铭和多萝西来到小饭馆的时候,任丝丽已经替他们点好了,这让吴铭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昨天喝了不少的酒,肚子里反倒没有装下足够的食物。吴铭将手里的稿件递给任丝丽,简单说了几句,便和多萝西开始大吃起来。   豆芽脆,豆花嫩,蘸水香,清爽可口,开胃下饭。又有蒸腊肉,荤素搭配口感特别好,两个人的心情不错,吃得很香,很爽。   “没想到刘先生不仅身手高明,英勇过人,策划也是很精辟。”任丝丽看过之后,赞叹道:“本来只想写一个勇敢无畏,舍身救人的英雄事迹,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收获。”   “别这么说。”吴铭接过多萝西递过来的手绢,又仔细鉴定了一下,确信不是染血的那条后,才放心地擦了擦嘴巴。   “你应该多写写在陆军医院躺着的那些伤员,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能挖掘出动人的故事。”吴铭继续说道:“如果说我碰巧击落日机,挽救了一些人的生命的话,相信凭你的眼光,这份建议的分量会更重,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它作为重点,别的事情可以一笔略过。你知道,我并不想出什么风头,希望你能理解。”   任丝丽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但您也要小心,记者的嗅觉是很灵敏的,这件事想盖也盖不住,现在估计已经流传开了,在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记者啊!”   吴铭苦起了脸,瞅了瞅正冲他笑着挤眼睛的多萝西,步枪打飞机,舍身救人,又和洋媳妇儿当众热吻情深意重,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小报上的各种标题。      第025章 远征?      1940年中期,国民政府根据中国当时交通工具落后的实际情况,成立了驿运管理局。驿运:原始的非机动车辆的陆上运输。   “跑什么跑,就跟做贼似的。”吴铭和多萝西此时坐在一辆载货的马车上,多萝西还在抱怨,倒不是抱怨坐马车,而是抱怨在绵阳温馨甜蜜的两人世界只持续了两天。   “不跑?等着咱俩的照片上了报纸满天飞呀!”吴铭叼着个小草棍,两眼望着天空,“认死理儿是好说话,虽然报道了,却没强要拍照,别人呢,你还不了解记者的特点吗,比猎狗还难缠。”   “什么话。”多萝西白了他一眼,“我们记者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吴铭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徐珍珍和司徒雷登办不办事,我老婆是不是得到通知到了新燕大?”   “唉!”多萝西叹了口气,“到了成都我会得相思病的。”   吴铭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天空,“嗨,你看那朵云,很像那个……那个……”   “少打岔。”多萝西没好气地伸手掐了他一把,“知不知道我们西方有句古话:私通能治相思病。”   “你瞎编的吧!”吴铭苦着脸,“知道在中国私通叫什么吗?通奸呀,奸夫淫妇,多难听。”   “象那个西金莲和潘门庆似的?”多萝西笑着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铭哭笑不得地说道:“张冠李戴你现在是越来越拿手了。”   “哼!”多萝西用鼻子来表示不满,转而很坚定地说道:“为了伟大的自由的爱情,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很在乎。”吴铭无奈地望着前方,“我总觉得很对不起玉霜和阿敏,我在外面,她们不知有多担心,可是……”   “装可怜呀!”多萝西抱着吴铭的胳膊,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顺势枕在吴铭的腿上,“刚才是逗你玩呢,我还要做一个超越埃德加的名记者呢,这事你可得帮我吧!”   “帮,我一定得帮你。”吴铭笑着抚摸多萝西的金发,“那咱们就先谈谈中国共产党学习苏联的事情,再说说哪个国家在战争中最无耻吧!”   ……   这一路上,有大批国军官兵排成两列的行军队形也在向成都开进,军容还算整齐,为了不引人注目,多萝西的头上包了一条头巾,与吴铭谈天说地,马车队停停走走,倒也很惬意。   吴铭突然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听,他们在唱歌。”   多萝西愣了一下,也侧耳倾听起来。   一开始,歌声只在队伍前响起,后来,象传染一样,整个行军的队伍都应和着唱了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   “有气势,振汉唐之威,很好。”吴铭倾听了半晌,点着头赞赏地说道。   多萝西的中文水平使她只能听得一知半解,轻轻笑着从包里掏出食物,递给吴铭。   马车又停了下来,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几个女兵急匆匆地跑了进去,还留下了两个人在外面看守。   “咦?”吴铭突然发现了一个看起来熟悉的身影,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他轻轻拍了拍多萝西的肩膀,“等我一会儿,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吴铭跳下马车,快步向小树林看着去。   “站住,你现在不能进去。”一个长着圆圆脸蛋的女兵伸手拦住了吴铭。   “穿得西服革履的,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呢?”另一个脸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女兵更不客气。   吴铭愣了一下,挠了挠脑袋,明白了,原来是去嘘嘘,怪不得两个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吴铭赶紧笑着后退两步,把身子背了过去。   “哼。”两个女兵冷哼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不大一会儿,树林里依次走出了几个女兵,低低地说话声传了过来,“看那个人,一点也不识趣,刚才还想装糊涂往里闯呢!”   吴铭苦笑着,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也怪自己性急了些。   “喂,你转过头来。”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   吴铭笑着转过身,冲着纪采凤做了个鬼脸,“还真是你这个丫头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刘,刘大哥。”纪采凤瞪大了惊讶的眼睛,用手指着吴铭,半天才反应过来。   “哈哈,真的是您呀!”纪采凤一把抓住了吴铭,“真是太巧了,在这里能遇到真是想都不敢想。”   “呵呵,咱们上那边谈。”吴铭笑着冲纪采凤身后的女兵们眨了眨眼睛,拉着纪采凤向马车走去。   经过介绍,多萝西和纪采凤很快便熟悉起来,两个女人大嚼着多萝西在绵阳买来的各种食物,笑语欢声,唯独把吴铭甩在地上步行起来。   “采凤,你们这是要向哪开呀?”吴铭好不容易找到了间隙,开口问道。   “远征缅甸,扬威域外。”纪采凤咽下嘴里的食物,得意地炫耀道:“厉害吧!”   “哦!”吴铭转过头仔细瞅着国军士兵的装备,搜索了好半天才转过头疑惑地问道:“缅甸应该是热带丛林呀,我怎么没看到你们身上有丛林战的装备,你们经受过热带丛林战的针对性训练吗?”      第026章 有准备才能成功      “没有。”纪采凤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转而又说道:“打仗还是在平地上打,不会钻林子的,将近十万大军呢!”   吴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凝重,若有所思地跟着马车,不再说话。   “对了,刘大哥。”纪采凤岔开话题,笑着说道:“振英也到我们师了,他在师部给美国顾问当翻译,要是知道您在这,肯定非常高兴。”   “是吗?”吴铭勉强开颜一笑,“他是冲是你来的吧,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应该到成都了。”纪采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比我们出发的早,我们到成都后可能呆上两天才会向昆明进发。”   “我会去看他的。”吴铭轻轻点了点头,情绪并不是太高。   “刘大哥,多萝西,我得下车赶队伍了,这个马车实在是太慢了。”纪采凤跳下马车,挥了挥手,“咱们成都见。”   “成都见。”多萝西挥着手,高兴地喊道,吴铭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坐上马车,开始陷入了沉思。   “怎么啦?碰见熟人心情好象并不好啊?”多萝西递给吴铭一块灯影牛肉干,奇怪地问道。   吴铭接过来,嚼了几下,指着行军的队伍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热带丛林的危险,在那里,环境有时就是你最大的敌人。战斗之前的准备程度决定着你是生还是死。你需要知道你将要去的地方的环境,必须练习适合那个环境的基础技能,没有经过生存及战场求生的基础技能训练,在战场上求生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没有那么严重吧!”多萝西望着吴铭凝重的表情,停止了咀嚼,小声地宽慰道:“毕竟他们这么多人。”   “人多死得也多。”吴铭双手枕头,向后一仰,望着蓝天,幽幽地说道:“我有幸去过金三角,要不是事前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准备得充分,还有几个当地人作向导,在那个恐怖的丛林里我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别说那些毒蛇猛兽了,就是水蛭、蚂蚁、蚊子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人一旦昏倒了,在蚂蝗吸血,蚂蚁侵蚀,大雨冲刷下,数小时内就会变为白骨。”   “真的那么,那么恐怖。”多萝西咧了咧嘴,有些受惊的样子。   吴铭苦笑着,“你以为呢?在热带丛林中得小心再小心,连砍挡路的枝条都是有说道的。象我这么胆大的都有些后怕,更别提这些根本不知道热带丛林为何物的士兵了,战事顺遂倒还将就,一旦……,嘿嘿,进入丛林就是九死一生。”   “那怎么办?”多萝西现在已经没有了胃口,焦急地问道。   “让我安静一会儿。”吴铭轻轻拍了拍多萝西的手,“看看有什么办法。”   过了一会儿,吴铭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拿笔拿本,我要写些东西,不管来不来得及,尽了力心里就少一分愧疚,少一分难受。”   吴铭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原来的历史中,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由于中、英、美三方矛盾重重,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但结果却是一场惨败。   自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珍珠港事变后,同月十一日第一次下动员令起;至一九四二年二月十六日远征军正式动员,这两个多月期间,时而动员入缅,时而停止待命,时而准备东调,反反复复,捉摸不定,坐使仰光沦陷,已经失去保全仰光国际交通线的根本目的。大军入缅后,指挥多次变动,系统紊乱,权限不明,各有所私,以及指挥无能,部队战力悬殊等等,既未能适时适地集中主力与敌决战,以期收复仰光,又未能退而凭据险要与敌作持久战,保全腊戍的物资。东拉西扯,一无所成,徒使将士悲壮地浴血牺牲。因此,尽管中国远征军在缅甸战场上捷报频传,名将辈出,但败局已定,无可挽回。在热带丛林中,10万远征军以6万人的牺牲书写了二战史上极为惨烈的一笔。   而且绝大多数的伤亡不是因为与日军的战斗,而是在撤退穿越野人山时造成,第5军大部队在野人山陷入困境,粮尽弹绝,军心涣散,疾病流行,病死饿死大量官兵,以至沿途尸骨遍野,前后相继,惨绝人寰,3万5千多人只剩3千多人,其中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团长柳树人、第96师副师长胡义宾、团长凌则民等牺牲殉国。   另外跟随第5军后入野人山的66军第28师5千人因前面第5军已将树皮、草根、芭蕉叶等都吃完,处境更惨,最后只剩百余人活命。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后人的感叹吴铭听不到,也根本不知道,他只是凭着感觉,不想见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遗憾地离去,所以他绞尽脑汁,奋笔疾书,将自己记忆中的热带丛林中的生存常识、注意事项、必要装备和物资统统地记录下来。至于这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没有时间去考虑,直到天色全黑,他才不甘心地放下了笔,有些丧气地向后躺倒。   “别灰心,前面就到成都了。”多萝西心痛地揉着吴铭的脑袋,“进了城,你找个地方赶紧写,我去找司徒雷登,去找报馆,尽快地把这东西印出来,发到远征的士兵手里。”   “谢谢你,青霞。”吴铭长吁了一口气,“其实这个热带丛林生存常识到底能起多大作用,我也不知道,也许战事顺利,用不着它的。”   “写出来总会有用的。”多萝西转头望了望前面依稀可辨的黑乎乎的城墙,“我相信你,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      第027章 成都新燕大      吴铭想了想,轻轻摇着头,“这样不好,天这么黑了,你一个女人到处乱跑,危险不说,恐怕也没有什么进展。咱俩进城以后直接就去新燕大,招呼几个熟人应该不难,学校不是有油印机吗?我一边写,他们一边印,明天早上先把印出来的样品通过李振英交给军队,没准人家还看不上这东西呢?现在便弄得鸡飞狗跳,容易惹人笑话。”   “也好。”多萝西点了点头,“油印虽然清晰度差些,但胜在速度快,要是通过报馆排版印刷,时间上就慢多了。”   位于成都市区南部的华西坝是四川近代高等教育的发祥地,早在1910年,私立华西协和大学便建于此。1937年抗战爆发后,东部与中部高校相继被迫西迁。齐鲁大学、燕京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大学迁至四川成都,云集华西坝,历经战火流离的师生终于在这个中国的大后方,觅得一块相对清静的治学之地,华西坝则成为有名的“五大学”。   面对纷扰的局面,几所学校表现出了精诚团结,共渡国难的合作精神。各校采取松散结盟的方式,相互利用对方的师资、校舍、设备进行协作办学,对教学采取统一安排,分别开课的办法,允许学生在校际之间任意选课,各校承认学生读得的学分,教授师资和教学设备都可以互通有无,一时间华西坝成为五大学的共同校园。   伴随着前方的血雨腥风,华西坝上的高等教育不仅没有萎缩,反而得到了发展。据统计,在华西坝的各大学学生人数普遍比联合办学前增多;在战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各校还增设了一批系科。更值得一提的是,各校师生由于朝夕相处,互相取长补短,既增进了友情,也扩展了知识。   司徒雷登一行人安全脱险,顺利地进入了大后方,在重庆受到了国府的热烈欢迎,蒋介石夫妇特意设宴为他们压惊洗尘。   短暂的停留之后,司徒雷登便谢绝了蒋介石夫妇的挽留,来到了成都,重新投身到他所热受的教育事业中来。   而在北平被赶出校门的燕大师生们,也并没有惊惶四散。他们满怀仇恨,按照他们事先构思好的旅程,彼此提携,一群群一队队,从开封向西,渡过黄河;然后转道郑州至洛阳,由洛阳辗转前往成都。   看着越来越多的昔日的学生重新汇聚到自己的身旁,这个美国老头心怀大慰,借助于自己的影响,愈加努力地工作着。   当吴铭和多萝西急匆匆赶到新燕大,又找到司徒雷登的时候,虽然天已经很晚,司徒雷登却并未休息,还在筹划着学校的事情。   见了面,不过匆匆几句问候,吴铭便不客气地占据了司徒雷登的办公室,拿出自己的东西开始写了起来,留下多萝西向司徒雷登解释原因。   不大一会儿,司徒雷登便找来了一个老师和几个学生,搬来了油印机,开始忙活起来。   凌晨三点左右,吴铭才放下笔,使劲揉了揉酸痛的双眼。   一杯香浓的咖啡轻轻端到了他的面前,吴铭抬头一看,原来是多萝西在旁边一直默默地陪着他。   “谢谢。”吴铭很感激地说道:“赶路很辛苦,你其实不必陪我的。”   “我问过司徒校长了,你那两个老婆和郑苹如出去搜寻资料,暂时不在这里。”多萝西笑着说道:“等她们回来,我想陪你也没机会了。”   吴铭抱歉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司徒先生呢?岁数大了,熬不住了吧?”   “他早去睡了。”多萝西也是满脸疲惫,“不过,这咖啡可是他的,而且还交待了外面燕大的学生在印刷呢,也算不错了。”   “是啊!”吴铭点了点头,“你去睡吧,我去看看外面忙乎得怎么样了?”   “我就在这躺一会儿吧!”多萝西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沙发,走了过去,“这么晚了,也不好找住的地方了。”   吴铭点了点头,拿起大衣给多萝西盖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   多萝西抱以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吴铭拿着最后完稿的几张纸走出屋来,来到了旁边的房间,看到几个青年学生守着两架油印机正干得热火朝天,低声谈笑着,丝毫没有倦意。   “不好意思,辛苦诸位了。”吴铭笑着说道。   几个学生转头笑了起来,旁边一个正在刻蜡纸的青年站了起来,“刘先生,您都写完了?”   “是啊!”吴铭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印出来?”   “没问题的,您放心好了。”青年接过纸,笑着说道:“绝对不会耽误您送给远征军的。”   “你们也知道了?”吴铭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呵呵,看这内容就知道个大概。”一个学生从印刷机旁抬起花脸,笑着说道:“扬威域外,痛歼倭寇,没想到我们也能出一份力,真的是很振奋啊!”   “呵呵,看来我要说麻烦诸位,还真是不合时宜了。”吴铭笑了起来。   正在刻蜡纸的学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犹豫再三,才抬起头低声问道:“刘先生,这热带丛林当真是如此危险吗?”这时,其他学生也都竖起了耳朵。   吴铭郑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对于不熟悉环境的人,进去之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蚊子咬你一口都可能让你感染上疟疾,还有其它昆虫传播的热带病,登革热,特别是食物和水,别以为那里雨量充沛,就不会被渴死,有些水可是有毒的。”   “原来是这样啊。”青年学生眉头皱了皱,很苦恼地摇着头。   “刘先生,您一路奔波,又写了大半夜,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另一个学生很体贴地说道:“您放心好了,明天一早我们肯定完成任务。”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铭也着实有些困倦,便站起身,笑着向司徒雷登的办公室走去。   ……   成都郊外军营。   “师座,您找属下有什么事情?”一身戎装的李振英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开口问道。   国军89师师长戴安澜,字衍功,号海鸥,1924年投笔从戎,由于作战勇敢,得以步步升迁。后保送至广东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学习,毕业后参加北伐战争,作战身先士卒,屡立战功,曾先后参加过台儿庄战役、中条山战役、武汉保卫战等著名战役。时有中国军队出国远征缅甸日寇的消息,戴将军闻之,常与人说:“如能出国远征异域,始偿男儿志愿!”后来果然接到出国远征入缅之令,他兴奋异常,高唱《满江红》歌曲,抒发爱国之志,召集全师战士,宣讲诸葛武侯远征史迹,勉励部属务期扬威国外,立功异域,为抵御外侮,保卫祖国而英勇献身。   “振英,坐吧!”戴安澜笑着扬了扬手。   看到李振英恭谨地坐了下来,戴安澜低头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实话实说吧,这样才是一个军人的本性。找你来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关于那个美国顾问的。”   “汤姆?他怎么了?”李振英疑惑地问道。   “也没怎么。”戴安澜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对很不满意,中国军队与美国军队在训练上、装备上,包括战法上,都有很大不同,可他偏要什么事情都管,指手划脚瞎指挥。”   “那师座您的意思是?”李振英询问道。   “一个洋人,在打仗时是不会把我们中国人的生命当回事的。”戴安澜很气恼地拍了拍桌子,“可我却要对这些兄弟们负责,所以想请你在美国顾问面前转寰一下。”   “师座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是不是让我在翻译的时候糊弄糊弄他,帮着您说话。”李振英试探地问道。   “不愧是燕大毕业,就是聪明。”戴安澜笑着夸奖道:“也不要事事都如此,只要在指挥作战的时候糊弄住他,不要让他瞎指挥就行了。”   “呵呵,没问题。”李振英笑了起来,“他不了解实际情况,肯定不能把兄弟们的命交给一个洋人,师座您就放心吧!”   “好。”戴安澜点着头,满脸的笑容,“小伙子,好好干,像你这样又有知识,又有军事基础的在军队里是很有前途的。”   “师座过奖了,我才临时跟师傅学了几个月,那点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手。”李振英谦虚道。   “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的枪法和格斗在师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到底是哪个师傅教的,我怎么看不出来你的招数呢?”戴安澜疑惑地问道。      第028章 初步的想法      “师座,您前两天不是看过一本书吗,那就是我师傅与人合写的。”李振英说道。   “哦,还是文武全才。”戴安澜很惊讶地说道。   “文吗?依我看,他的见识和想法倒是主要的。”李振英用很敬佩的语气说道:“至于武,嘿嘿,不是我夸大话,反正我是没见过能超过他的。师座,还记得路过绵阳时看到的报纸吗?我估计那个用步枪打飞机的十有八九便是他干的。”   “这么厉害。”戴安澜咂了咂嘴,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了,这等人物,却没有与之把酒论武的机会。”   “也不一定啊!”李振英宽慰道:“我得到消息,他在成都,很可能这两天便要来找我。”   “好,好。”戴安澜很高兴地说道:“到时候一定要给我引荐啊,我很想认识这样的英雄人物。”   这时,一个传令兵走了进来,立正敬礼道:“师座,外面有人找李参谋。”   李振英惊喜地站了起来,“那个人可是姓刘?”   “是的,李参谋,那人自称叫刘德华。”传令兵如实回答道。   “哈哈。”李振英大笑,转头对戴安澜说道:“师座,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师傅他来了。”   ……   吴铭早上起来,简单吃了点饭,便拿着燕大学生们连夜赶印出来的十份《热带丛林生存手册》来到了军营。   “大哥。”李振英小跑着迎了出来。   “呵呵,穿上军装挺帅气的呀!”吴铭轻轻拍了拍李振英的肩膀,笑着说道。   “嘿嘿,还行吗?”李振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整理了下军装,“大哥,你也真是的,碰见了采凤就应该马上来找我,不知道我想你呀?”   “想我,鬼才信呢!”吴铭撇了撇嘴,戏谑地说道:“有了采凤,你这家伙还能想起我来?”   “大哥你可别冤枉我,我哪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呀!”李振英说着拉住吴铭,“来,咱俩进去好好聊,正好有个人想见你呢!”   “我不是来找你聊天的,我有正事。”吴铭将印好的东西递给了李振英,“这些东西你能不能让你的长官看看,这对你们远征是有好处的。”   “哦,这是什么?”李振英接过来翻了翻,“热带丛林生存手册,大哥,这是你写的?”   “当然啦,我可是熬了一夜才写完的。”吴铭揉着太阳穴,“很辛苦的,可别白写啦。”   李振英瞅了瞅吴铭的黑眼圈,笑着点了点头,“大哥,跟我来,想见你的人是我们师座,给他看正合适。”   ……   戴安澜拿着《热带丛林生存手册》,很认真地看着,边看边不时地点头。   “很好啊!”戴安澜轻轻放下手册,又用手在上面拍了拍,“光有雄心壮志还是不够,听说这次入缅的日军是经过丛林训练的,而我们却是凭着人多势众,一腔报国热血。如今有了这个手册,对我军确实是大有好处。”   “感谢刘先生,我代表全师,全体远征军感谢你。”戴安澜用江湖上的抱拳拱手来表达心中的谢意。   “戴师长过誉了。”吴铭也抱拳还礼,“不管有用没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起码生存训练可以减少大家对未知环境的恐惧,增强大家的自信,教大家如何靠自己的智慧活命。而且,嘿嘿,要是万一战事不顺,退入丛林,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损失。”   “说得没错。”戴安澜轻轻点头,“虽然大家都有扬威域外,痛歼倭寇的决心,但这次远征却是相当的复杂,还未入缅,为了指挥权的争夺,几方已经弄得不可开交,英国人自私自利,不可信,而把指挥权交给美国人,我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吴铭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只好沉默不语,静静倾听。   “呵呵,说得多了。”戴安澜自嘲地笑了笑,冲着吴铭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不知道刘先生有什么打算?”   “还没仔细想过,司徒雷登老先生倒是想让我留在燕大帮他,说我可以当个体育老师,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去打打猎,给学校的学生们改善改善伙食。”吴铭笑着说道。   戴安澜愣了一下,呵呵笑了起来,暗中冲李振英使了个眼色。   “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李振英心领神会,瞪大了眼睛,“凭你的身手,不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博个封妻荫子,太可惜了,当体育老师?这不是糟蹋人才吗?”   “我哪是什么人才。”吴铭轻轻摆了摆手,“再说帮帮司徒校长,也是为教育事业尽力吗!”   “刘先生,振英说得没错。”戴安澜也劝道:“难得有你这样精通热带丛林作战的专家,我们确实很需要你的指点和帮助,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委任你为教官,具休军衔等上报军部后才能定夺。”   吴铭淡淡笑了笑,“什么军衔不军衔的,如果我想去,就是当大头兵也没有关系,但是,总得容我好好考虑考虑不是,我可是有家的人哪!”   “那是自然。”戴安澜点头同意,“我们后天便要直下昆明,这两天刘先生应该能做出决定了,我们要加印一批《热带丛林生存手册》,还要向上面打报告,按照手册上的需要,重新申请一批装备,就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了。”   “可以先从成都购买一批物资,比如肥皂、药品、柴刀等物,要是等上面配发,恐怕根本来不及。”吴铭提出了建议。   “很有道理,为了弟兄们少损失,我马上找参谋长商量这事。”戴安澜站起身,“振英,你替我陪陪刘先生吧!”   ……   “大哥,我是真希望你也能一起去。”李振英陪着吴铭在军营里走着,不远处一条小溪在缓缓流着,叮咚的水声听来分外悦耳。   吴铭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心不在焉地听着李振英自己在说。   “你看,我巴巴地要进军队,就是想干个痛快,真刀真枪,上战场多过瘾呀,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李振英慷慨激昂地继续劝说。   吴铭笑了起来,拍着李振英的肩膀,“你知道我是不太适合军队里这种正规打法的,偷袭渗透倒还可以,可惜你们没有这种性质的部队。”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振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我可以向师座进言,组建这样一支小部队,由你来训练和统领,如果不行,你再拒绝也不迟。”   “别做梦了,我是什么人?值得这样吗?”吴铭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师长不会同意的,与其得不到发挥,我不如去当我的体育老师,那大学里的可是有不少美女,很养眼的哦!”   “那也不一定。”李振英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来,否则可震慑不住那帮兵痞子。”   “我考虑考虑,你们也斟酌一下。”吴铭看了看手表,说道:“我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还有很多人要交待清楚呢!”   ……   吴铭猜想得没错,作为组织严密的军统,如果连他和多萝西这么明显的目标进入大后方都不知道,那也太逊了。   等他回到新燕大的时候,一身中山装的韩寒已经恭候他多时了。   “又是你,军统没人了吗?老是派你这个家伙来跟我打交道。”吴铭没好气地说道。   “你当我想等你呀!”韩寒无奈地翻着白眼,“还不是我和你比较熟,我也没办法。”   “说吧!怎么个意思?”吴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当时可是说好的,现在要反悔了。”   “那倒没有。”韩寒拍了拍桌子,“你说你这人,见了面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咱哥俩儿可是共患难过的,我是不会来害你的。”   吴铭嘿嘿冷笑,盯着韩寒眼都不眨,直到韩寒发毛。   “好吧,我实话实说。”韩寒苦着脸说道:“上面对你在上海、北平的工作非常满意,这奖金都给你存好了,也希望你能继续为组织效力,至于你陪着洋记者到延安的事情,我也给你遮掩了,倒出不了岔子。”   “你知道我今天一大早去干嘛了吧!”吴铭收回目光,悠闲地问道。   “知道。”韩寒指了指桌上的原稿,“不是送这个去了吗,写得不错,怎么?又有别的想法了。”   “算是吧!”吴铭点了点头,“李振英想让我参加远征军,我正在考虑。”   韩寒皱了皱眉,“这好象不太适合你的风格,在军统也有升迁的,而且官衔升得也不慢。”   “我是那种想当官的人吗?”吴铭反驳道:“我自然有我的条件,你替我想个办法,怎么样才能让组织上不来烦我。”      第029章 别动队      韩寒连连苦笑,抓耳挠腮了半天,无可奈何地说道:“老大呀,你可真能给我出难题呀!”   “既然叫我老大,那你就是想帮我了。”吴铭笑呵呵地给他倒了杯茶水,“说吧,怎么弄才好?”   “其实也很简单。”韩寒象做贼似的四下瞅了瞅,低声说道:“别忘了你有美国护照,现在是什么时候,美国人可吃香着呢!而且你和司徒雷登那老头的关系不错,再说徐珍珍又回到美国使馆工作了,你不是和徐珍珍有那么一腿么,你就是不干了,组织上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放屁,我和徐珍珍哪来的一腿。”吴铭笑骂道。   “呵呵,说着玩儿的。”韩寒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要是和组织上弄得太僵了,也不太好,所以你得找个人帮你美言几句,这事呢,我估计也就算完了。”   “找谁呢?”吴铭皱了皱眉,“司徒雷登不太合适,你,行不行呀?”   韩寒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当然不行,杜先生呢,现在可是在重庆,他和戴老板私交甚好,他替你说两句,戴老板会卖他的面子的。”   “有道理。”吴铭点了点头,把手一伸,“电话号码。”   “我该你的。”韩寒叹了口气,掏出了小本本,翻了翻,“喏,就是这个,可千万别说是我出的主意啊!”   “你好象早就预备好了?”吴铭眯起眼睛瞅着韩寒,“怎么个想法?”   “为以后做点打算呗。”韩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组织上有规定,抗战期间不许结婚,而且我也不想干一辈子呀,靠上老大,以后也能照顾一下小弟不是。”   吴铭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回来后没去看看阿莹?”   “看过了。”韩寒稍显无奈,“她们在第六战区,能力已经得到了军方的承认和重视,在和日军交界的地方,她们光靠冷枪狙杀就打出了名头,陈诚长官还特意嘉奖了她们,阿莹和几个人都成了扩建的狙击队的教官。”   “我是说她对你的态度。”吴铭摇了摇头,“看你的样子,好象不太顺利啊!”   “也没什么。”韩寒摆弄着茶杯,“她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杀气重了些,笑容更少了,对我吗,还是那句话,打完鬼子再说。”   “对了,你带过的那些人牺牲了几个,还有几个因伤退役了。”韩寒看了眼吴铭的脸色,继续说道:“现在就剩下五个人了。”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自己选择的道路,她们应该不会后悔吧?”   韩寒把身子向后靠了靠,摸着下巴,“反正剩下的这几个都很感激你,让我转告你,她们没丢你的脸,如果有机会她们想和你再聚一聚。”   吴铭抿了抿嘴,将目光移向窗外,半晌才缓缓说道:“打完鬼子再说吧,到时候……”,他停了下来,留下半截话。   ……   事不宜迟,吴铭马上把电话打到了重庆杜公馆。此时杜月笙正在筹建重庆医院,要建成床位三百多张,各科设备齐全,当时最先进的战时后方医院。   听到吴铭的打算,杜月笙非常义气地答应下来,这不仅是吴铭曾经在上海帮过他,更因为他早就从戴笠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吴铭现在写书也算有了点小名气,跟美国人又有联系,再加上吴铭先前跟军统也是合作的关系,也确实给军统作出了不少成绩,长了不少脸,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不意外。本来戴笠还想着让杜月笙挽留一下,可当杜月笙听到吴铭坚定的口吻时,便决定帮吴铭这个忙,既然留不住,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念着军统的好,没准吴铭以后还有再回来的心思呢!   “既然他想进军队建功立业,不如就成全他吧!”杜月笙找到了戴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他也算为军统立过功,而且又有几个相熟的美国佬,总不好太勉强他。”   戴笠早在1921—1923年在上海当流氓时就认识了杜月笙。1927年秋,蒋介石从国民党政府辞职并暂时解散了他的秘密调查单位,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几乎身无分文的戴笠又到上海来寻找生财之道,结果他到了老朋友杜月笙那儿求援。那时,杜月笙已是个“名人”,他两次给了戴笠50块钱来对付困境。事实证明,戴笠的穷困并不长久。但在蒋介石恢复了权力并重组他的私人秘密特工之后,戴笠一直记着杜月笙的慷慨。   “杜先生啊,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过对于他的能力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戴笠沉吟着说道:“我常说:只要你开始就给他们的脖子上圈套,以后你就可以驾驭他们了。可是对他,我还真是没有特别多的办法。”   “关键还是司徒雷登和那些被他救回大后方的外国人。”杜月笙点了点头,“而且他还得到了美国护照,如果想给他打上军统的烙印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像他所说,给他一支三、五百人的类似于忠义救国军的别动队,干得成绩好,自然还是军统的功劳。”   “看来杜先生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戴笠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得到情报,说他刚写了一本关于热带丛林作战和生存的手册,送给了远征的部队,如果他真的熟悉热带丛林的战法,我倒是不介意在云南给他几百人来指挥和训练。当然,这要在我看到这本手册以后再说。”   “时间很紧呀,可别让军队得了便宜。”杜月笙说道。   “杜先生,您先稳住他,我今天晚上就给他准信儿。”戴笠说道:“先不要让他急着答应军队那面的邀请。”   “忠义救国军”起源于戴笠成立的、杜月笙组织的苏浙行动委员会下的“别动队”。“忠义救国军”后来扩大到10万人;尽管它由于反对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的活动而在中国进步人士中臭名昭著,但在1938年秋天,它的确有效地在长江三角洲开展了抗日游击战。1938年夏,有无数可靠的报告说,在该地区内陆坐船或卡车旅行的小股日本人受到袭击。尽管日军维持了他们通讯线路的通畅,但美国观察家们报告说“游击队活动造成的伤亡很大”。而且,在当年9月和10月临训班的学生加入了“忠义救国军”以后,游击活动的水平显然提高了。   将吴铭留在这样一支由军统控制的别动队里,虽然名义上可以给吴铭一个指挥官的头衔,但是这会让戴笠更加放心,也更好掌控。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对于入缅作战都抱有很大的信心,十万国军,再加上几万英军,还有英国的飞机,即便不能痛歼日军,但是据险而守还是可以的吧!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英军根本无心据守,飞机也都调到了北非作战。与日军作战稍一失利,英国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国军入缅不过只是起到了掩护英军撤退的作用,而且由于英军的溃退和指挥上的失误,国军会被切断退路,险些全军覆没。   正是基于这样一种乐观地想法,戴笠在很难留住吴铭的情况下,还在想着能否再让军统露一回脸,沾点军功。   ……   到了当天晚上,吴铭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军统方面终于给了吴铭一个答复,虽然让他不是很满意。   吴铭看着军统的计划,紧紧皱起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老大,这已经很不错了。”韩寒在一旁劝道:“任命你为别动队的少校指挥官,全权负责别动队的训练和作战,而且装备都是美国刚刚运过来的。”   “哼,你别跟我装傻了。”吴铭冷笑着说道:“我全权指挥,还不如说是戴老板遥控指挥来得实在,里面有多少监视我的人?我孤身一人,没有自己的班底,能玩得动他们吗?”   “那就不要去了,留在燕大也不错。”韩寒苦笑着。   “你给戴老板发电报,我既然是全权负责,那我就有权力挑选我认为合格的士兵。”吴铭恨恨地一摆手,“我要的是能打仗的军队,不是一帮去捞功劳的旅行团,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宁肯到戴安澜手下去当一个大头兵,也不去当什么傀儡少校。我现在就给杜先生打个电话,仔细问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第030章 少校教官      韩寒自然不会把吴铭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老板,而是尽量委婉地表达。在他想来,既然让吴铭指挥这支别动队,吴铭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戴老板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目的,也绝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事儿。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戴笠很是慷慨激昂地表示:组建别动队自然是为国效力,杀敌立功,如果训练不合格,自然不能上战场给军统丢人现眼。   “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欺负我一个人,没班底。”吴铭听了韩寒的讲述,撇着嘴不屑地说道:“哼,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自己想办法。”   “别太过分了。”韩寒劝告道:“戴老板可是不能得罪的人呀!”   “那我的命呢?”吴铭不悦地摆了摆手,“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我嫌命长啊!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韩寒走后,吴铭开始琢磨应对的办法。要想让这支别动队如臂所使,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否则很有可能被架空,人呢,也不用太多,七、八个也就差不多了。   “真的要去吗?”多萝西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你不会是想躲着我吧?”   “当然不是。”吴铭笑着指了指椅子,“想让生活过得有意思一些,仅此而已,你可别乱想。”   多萝西紧盯着吴铭,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言不由衷的证据,但是很明显,吴铭的表情让她失望了。   “你还真是爱国呀!”多萝西的语气很怪异。   吴铭挠了挠脑袋,“什么意思?就兴你们美国人抛妻离子,就不许我们中国人打日本鬼子了。”   “倒没那个意思。”多萝西摆了摆手,“只是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一个人,对了,我告诉你,我也要走了。”   “上哪去?”吴铭诧异地问道。   “找你老婆去。”多萝西没好气地说道:“她们不是在到处搜寻资料,准备写第二本书吗,我去助她们一臂之力。”   “你不是要超过那个埃德加·斯诺吗?怎么不写了?”吴铭很是不解地说道。   “总得有对比才好啊!”多萝西捋了捋头发,笑着说道:“共产党的地方我去了,国民党的天下我也得走走不是。”   “那为什么非得找我老婆呢?”吴铭还是有些疑惑。   “人多了热闹。”多萝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再说,我一个人在外面跑,你也不放心是吧?”   “嘿嘿,是啊,我是不放心。”吴铭无可奈何地说道:“在我老婆面前可别乱说啊!”   “那可没准儿,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多萝西坏笑着,站起身走了。   ……   一般来说,军人与特务的关系总是有着隔阂,这主要是因为双方的禀性与工作性质决定的。军人多数比较直爽,喜欢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去达成自己的目标,所以对于特务的阴险、诡暗、偷偷摸摸瞧不起,也不太愿意与之打交道。   当吴铭在第二天向戴安澜提出借人的事情时,心里并没有什么底,如果在这里行不通,他也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真是可惜。”戴安澜轻轻摇着头,叹息着,“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呀!我没想到军统竟然如此缠人。”吴铭苦笑连连。   “那还不是因为刘先生你太出色了。”戴安澜笑着说道:“我可是听振英讲过,北平、上海你是杀了一路呀,换成是我,也不会轻易放你跑。”   “原来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尽份力,顺便再赚些钱。”吴铭摇着头,很是后悔。   “好了,别说这个了。”戴安澜轻轻摆了摆手,“我不是迂腐的人,刘先生的品格我还是信得过的,振英不也算是军统的人吗,我对他可是没有什么偏见。”   “这么说,师座您是答应了?”吴铭很期盼地问道。   “可以,不就是十来个人吗!”戴安澜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我可就白当这个师长了,不过呢……”   吴铭眨了眨眼睛,“不过什么?师座您就直说好了,有什么要我做的,我尽力而为。”   “那好,我也不绕圈子。”戴安澜轻轻一拍桌子,“我这个师里呢,有个特务营,我想让刘先生帮我训练训练这些臭小子,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没问题。”吴铭很痛快地点了点头,“我正好把热带丛林作战的技能教给他们,那借我人是不是也从这里面挑选呢?”   “可以,除了军官,我可以借你十个人。”戴安澜点头答应道。   “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取行李和东西,还有军统给我的军服,是个官也好管人不是。”吴铭笑着站起身,告辞而出。   ……   “哎哟,顺子,轻点,你他妈的轻点。”刘老么趴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叫唤着。   “老么哥,你这可是自讨苦吃。”顺子一边给他揉着背,一边说道:“非要试试新来的少校教官的斤两,怎么样?”   “去,又不是我一个人有这想法。”刘老么歪着头,斜眯着眼睛,“谁想到这个教官手底下硬是要得。”   “不是猛龙不过江。”顺子轻轻摇着头,“手底下没真章,敢到咱们特务营来吗?”   “嘿嘿。”刘老么突然笑了起来,“我这不算什么,王川可比我惨多了,谁让他那么倔呢,不行就像我似的,认输装可怜呗,这下子被教官连摔了十几个大马趴,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奶奶样呢?”   “啊欠!”另一个帐篷里的王川打了个喷嚏,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这个小动作都痛得他倒吸了口冷气,“这家伙,哪蹦出来的,太他妈厉害了。”   “没听师长说,是他高薪聘请来的吗?”勤务兵用跌打酒轻轻擦着,“不过这家伙也太狂了,带着几箱跌打酒,说是给咱们预备的。”   “狂就狂吧!”王川咧了咧嘴,“我是服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学王老么,趴在地上装死狗呢!”   “对了,教官叫什么名字来着?”王川挠了挠脑袋,开口问道。   “连长,您不是被摔傻了吧?”勤务兵好笑地说道。   “光记着他气人的话了,还真没记住他叫什么名字。”王川不好意思地说道。   “姓刘,叫刘德华。”勤务兵一字一顿地说道。   吴铭刚到特务营,便给这帮平常牛逼哄哄的骄兵悍将来了个下马威,不如此,也无法建立自己的威信。好在当兵的性子直,对比自己强的人都很服气,连着击倒几个尖子后,大家的眼神便都变了,起码特务营的营长黄大彪对吴铭的态度便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刘少校打得好。”黄大彪此时正坐在吴铭的跟前,“这帮家伙早该收拾了,师座就是了解我的难处呀!”   “呵呵,黄营长这是怎么了?”吴铭笑着说道:“难道当兵的还敢跟您叫号不成?我这初来乍到的,以后还得黄营长多关照才是。”   “什么关照不关照的,这话可见外了。”黄大彪故意沉下脸,“这帮家伙只服有本事的,刘少校这一来,我的工作也好做了,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说实话,这拳脚功夫我倒是不太看重,关键还是教会大家热带丛林作战的要领。”吴铭正色说道:“这才是我来此的目的,时间很紧,也只能让大家辛苦一些,在行军的间隔进行一下训练了。”   “这个没有问题。”黄大彪沉吟了一下,很自信地答道:“我们特务营本来就是集中了全师的精兵,如果连这点苦,这点累都受不了,我就让他滚蛋。”   “这样就好。”吴铭点了点头,“师座的意思是训练基本完成后,要将特务营的弟兄们暂时打散,分到各个营、团去,大家到时候也能当把教官过过瘾了。”   “好办法。”黄大彪高兴地一拍手,“当兵的哪有几个认书识字的,那个《丛林生存手册》好是好,可没人教还是学不会。”   “原来是这样啊!”吴铭恍然大悟,这个时候中国人的识字率少得可怜,看来自己以为写了本《丛林生存手册》便以为万事大吉是大错特错了。      第031章 到昆明      戴安澜的第200师在成都进行了换装,坐上了军运卡车,向云南昆明开去。   “我们每个人都是拳打脚踢地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渐渐地我们习惯了舒适的生活。我们把生活变得越来越舒适,不喜欢不便和不适,所以当我们处于极度不适、不便、充满压力的求生困境时会发生什么呢?这个时候,求生的意志——珍惜生命——是极为重要的。你从日常生活以及军校的训练中获得的经验、知识都和你的求生意志有重大关系。面临困境绝不屈服的顽强意志会给你精神上、体力上带来巨大的力量,忍受种种痛苦,而坚持下去。”在颠簸的汽车上,吴铭面对着一群戴安澜找来的全师文化程度最高的男、女士兵们侃侃而谈。这是在他和特务营长黄大彪谈话之后才有的想法,主要是想培养更多的老师,把《丛林生存手册》以最快的速度教给更多的士兵。   “若想了解某个地区,最好去观察当地人是如何进行日常生活的。他们什么时候吃饭?吃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在哪里、以及如何获得他们的食物?他们什么时候、去哪儿找水?他们通常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该地区动物的活动也可以给你提供生存线索。动物也需要食物、水和避身场所。观察它们你就可以找到水和食物。”吴铭继续说道:“下面我们就刚才讲述在缅甸的热带丛林中如何生存……”   “……在困境中,找到的食物可能很难看,很难闻,简直让人没有胃口。但是,只要是能吃的,都必须吃下去……知道如何对受了重伤的同伴进行急救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很重要的,这一点在生存困境中尤为关键,因为那时没有医护人员,而且很可能在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内都得不到医护人员的治疗……在求生时,昆虫及相关害虫危害健康,不仅仅因为它们的叮咬本身带来的不舒服,还因为有些昆虫会携带病菌,有些会引起严重的过敏反应……你可以敷以下东西在虫子叮过的伤口上以止痒及防止其他不适:冰凉的敷布、淤泥和草木灰混合而成的糊状物、蒲公英树液、或者捣碎大蒜所得的汁液……”   汽车在行驶,知识在传播,吴铭所讲的要比生存手册上的多很多,这里面还结合了他自身在缅甸丛林中穿行和生活的一些实例,有的惊险,也有的让人们忍禁不住,不由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辛苦了,喝点水。”暂时休息的时候,坐在人群中听讲的戴安澜亲自端过水壶,笑着说道:“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呀,热带丛林竟然是如此复杂诡异。”   “不敢当,师座客气了。”吴铭谦虚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对入缅作战有多大的作用,如果到时候师座觉得士兵们掌握得不好,那也只有进入缅甸后多抓,哦,多找一些当地人当向导了。”   “我晓得。”戴安澜点了点头,低声对吴铭说道:“那些简易的急救和就地取材的方法特别好,说实话,入缅远征的准备其实并不充分,特别是药品,你也知道,现在那些西药在大后方有多么紧缺,连治疗常见的疟疾所需的金鸡纳霜都非常稀少。”   “怎么会这样?”吴铭很诧异,这个疟疾在热带丛林可是非常多的,被蚊子叮上一口都可能得上。   “国家穷啊!落后啊!”戴安澜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看到了,打日本鬼子,除了将士的生命和勇气还有什么?这些军车还是美国刚刚援助的,连司机都大多是南洋来的机工。”   吴铭黯然不语,轻轻叹了口气。是呀,国家贫弱,也只有用血肉之躯来拼命抗争了。   ……   昆明,云南省省会,具有两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地处我国西南边陲、云贵高原中部。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百花盛开,气候宜人,是著名的“春城”、“花城”。   短短的几天时间,虽然吴铭和戴安澜都希望路能再远一段,时间能再长一些,士兵们学得能更好一点,但是希望终究是希望,往往不随人心愿,昆明还是到了。看来,也只有让士兵们在实践去不断学习了。   “德华呀,你放心去吧!”戴安澜虽然不舍,还是强作笑颜地送别,“部队到了中缅边境还要休整、补充物资,所以还有几天的缓冲时间,又有相对合适的环境,相信他们会基本掌握这些知识的。”   吴铭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这几天时间虽短,大家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的,如果结合实践,估计能长进得更快。”   “是呀,多亏了有你指导。”戴安澜拍了拍吴铭的肩膀,“那个《热带丛林生存手册》虽然加印了不少,各部队也都分发了下去,但是重视程度却未可知,能否下大力气让士兵去学习掌握,也是不好说的事情。”   “我尽力了,问心无愧,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吴铭长吁了口气,望了望身后自己挑选出来的十名士兵,淡淡地笑道。   “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挑上一些。”戴安澜豪爽地说道:“不必拘泥于我们两人的约定,一个师里少上几十名,甚至上百名士兵,没有什么大碍的。”   “够了。”吴铭摇了摇头,“这些人技术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他们却是最听我话的老实人,我需要的便是能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的士兵,至于那个别动队,如果不合我的心意,我可是要厚着脸皮去找师座收留呀!”   “哈哈哈,欢迎欢迎,我是巴不得这样。”戴安澜大笑起来,“到时候我定当倒履相迎。”   “呵呵,一言为定。”吴铭笑着拱了拱手,“我这便告辞了,祝师座旗开得胜,扬威域外。”   “借你吉言。”戴安澜也拱了拱手,目送着吴铭等人渐渐远去。   ……   沈醉,字叔逸,湖南湘潭人。长期服务于国民党军统局,深得军统特务头子戴笠的信任。在军统局素以年纪小、资格老而著称。他18岁就参加了军统的前身——复兴社特务处。先后担任少校行动组长、稽查处上校处长、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军统局云南站站长、国防部少将专员、云南专员公署主任、中将游击司令等职。   沈醉和许多国民党高级将领不同,身上没有官气,而且性格活跃,喜动难静,举止比较随便。更令人惊异的是沈醉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吃核桃从来不用锤子,都是手一捏就解决了。他的武功是入军统前练成的,并不是特务训练的结果。这一点在军统非常有名,也给他带来很大麻烦,1949年卢汉起义,沈醉和余程万等人在昆明均被扣留,别人都是软禁,只有他不但加上手铐脚镣,而且哨兵就在其身边盯着。   听到吴铭已经来到了昆明,作为军统在云南的最高长官,沈醉带着几个手下迎了出来,乍见到吴铭还带着十名卫兵,他稍稍一皱眉,立刻又满脸笑容,伸出手来,“欢迎,沈某对刘少校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啊!”   “沈先生客气了。”吴铭见沈醉没穿军装,也不好称呼其军衔,只好以先生相称,“刘某来到昆明,还要沈先生多多关照才是啊!”   “哪里话,都是为党国效力,不必如此客气。”沈醉很客气地说道,将手下几个干将一一介绍给吴铭。   “嗯?”吴铭原本很随意的笑容稍稍一顿,又马上嘲弄般地轻轻点了点头。   沈醉手下的干将余醒恒正在得意的时候,冷不防吴铭的手上传来了一阵大力,余醒恒的脸色一变,顺着眼角往下一看,手掌被人家快捏得变形了!   吴铭很快就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甩开余醒恒已经变形、红通通的手,转头对沈醉说道:“沈先生手下还真是猛将如云,刘某佩服。”   沈醉没想到余醒恒竟然存着给吴铭下马威的心思,如今也只好干笑了两声,趁人不备狠狠瞪了他一眼,引领着吴铭向里面走去,“刘少校的事情我可是早就耳熟能详,北平、上海可是干出了一番大事业,为军统挣了好大的名声啊!”   “以前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远征军马上便要入缅,我心急得很。”吴铭很客气地说道:“沈先生,失礼了,不知这支别动队的素质如何?明天是否能够让刘某接手训练呢?”      第032章 十选一的残酷训练      “保安团?警察?”吴铭听到沈醉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他们能行吗?”   “是这样的。”沈醉对吴铭的疑虑表示理解,很客气地请吴铭落座,慢慢地解释道:“保安团以前是很差劲,兄弟来到云南之后,派出不少人手对他们加强了军事训练,能力提高不少,而且他们都是本地人,对于环境的适应应该更快一些。”   看到吴铭若有所思地点头,沈醉继续说道:“兄弟知道刘少校时间不多,所以便想了这样一个折衷的办法。至于从中央警察学校派来的二十多人,他们那的训练应该没有问题,只需要在环境适应上多下力气。”   “当然,人员的去留都是刘少校全权负责。”沈醉笑着说道:“如果达不到要求,那就让他们滚蛋好了。”   “请问一下,这一共有多少人?”吴铭问道。   “一共应该是五百六十三人。”沈醉略想了一下,回答道:“如果不够,还可以从别处再调。”   “先这样吧!”吴铭点了点头,“别动队的人数本来就不能太多,这五百多人十取二,哪怕十取一也差不多够了,人要是多了,我也没那么大的精力。”   中央警察学校,前身是浙江警察学校和南京警察学校,它“受命把旧保安队的某些部分取消后将其改变成警察”。校长是中国的首要警察专家李士珍。同蒋介石一样,李认为现代国家的基础是有一支出色的警察力量。他对中央警校1943年毕业班的学生说:“假如你要建立一个新国家,那你首先得建立一个新社会。假如你要建立一个新社会,那么你首先必须建立一支现代的全国警察力量。”入学的男女学生都是高中毕业生,年龄在20-30岁之间。他们全都享有良好的条件,除食宿之外,每月还有15元的津贴,并装备有“步枪、左轮手枪、机关枪、自行车、马匹和汽车”。   然而,戴笠一心要在中央警校内用争夺警政训练权来排挤李士珍。于是,为在学生中贬低李士珍的权威,戴笠让自己首先成为“校务委员会”的成员。然后,他利用手中的秘密特工权力,在警校内建立了一个特工委员会,自任主席,特工委员会的成员包括他的弟子和亲信们,由此变相地夺取了警察学校的大部分权力。换而言之,归入吴铭麾下的这些警察学员,都是戴老板的学生。   吴铭心中暗想:管你是保安团还是中央警校的,老子可不会迁就你们,如果在我的魔鬼训练中能撑下来我自然没有什么话说,要是撑不下去,那我可没什么客气的。   和沈醉又攀谈了一会儿,对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后,吴铭等人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会合了中央警校的学员们,直奔别动队的训练营地,滇缅边境的丛林地带,为期两个月的魔鬼训练终于开始了。   ……   “教官,请您尊重我们的人格,我们是人,不是畜牲。”付立君梗着脖子,满脸的污泥,对着吴铭大声说道。   吴铭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伸手制止了身后十个打手的举动,“尊重,在这里只有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像你这样的窝囊废,不配。”   他阴沉着脸扫视着已经被淘汰了一半的别动队,声音比寒冬还要冷酷,“不想呆在这里就给我滚出去,别像个女人似的跟我叽叽歪歪。”   “你,今天没有饭吃。”吴铭恶狠狠地指着付立君,“自己拿把砍刀去丛林里呆上三天,这就是我给你的尊重。”   看着付立君脸色涨红,吴铭冷哼一声,对身后的两个士兵交待道:“下了他的装备,看着他进丛林,如果撑不住爬出来,你们就把他给我扔出去,我这里不要浪费粮食的废物。”   “是。”两个士兵立正敬礼,面无表情地走到付立君身边,将他身上的枪、刀等物品统统取下,塞给他一把砍刀,又狠狠地推了一把。   “还有谁想要尊重?还有谁想快点滚出去?”吴铭瞪着眼睛吼道:“说呀!”   凡是警察学校出来的,看来他们在来之前都得到了严重的警告,如果坚持不下去,肯定得不到什么好。所以众人只好敢怒不敢言地低下了头,连付立君也犹豫再三,握着砍刀咬着牙走向了丛林。   “爬过去再爬回来。”吴铭挥手指着前面的一片满是污泥的地域,里面特意扔了不少人屎马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十分钟,超时的混蛋继续爬,合格的可以吃饭。现在开始计时。”   “扑通”一声,保安团的谭政跳入污泥中,奋力向前爬去,训练了一上午,早已经饥肠辘辘的学员们咬了咬牙,接二连三跳了进去,也有二、三十人走到一旁,摘下身上的装备,默默地向外走去,代表着放弃。   吴铭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背着双手,冷冷地注视着。时间太短了,只有一个特种部队的雏形而已,就算你们能坚持到训练结束,以后还是不免要用鲜血和生命去交学费,在这个非常时期,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实。   “摆上饭菜。”吴铭轻轻摆了摆手,几个炊事员立刻将做好的饭菜倾倒在几张长桌子上,没有碗,没有筷子。   “三分钟吃饭时间。”吴铭对着满身满脸污垢、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学员们大声喝道:“休息一个小时后进行十公里急行军。”   没有水洗手,没有碗筷吃饭,一帮人愣了,有人抵不住饭菜的诱惑,将头扎进饭菜里像猪一样吃了起来,脸上的污垢沾染到了饭菜上,有的人将手上的污垢胡乱一抹,像狼一样地抓起来便吃。   “哼,一群贱骨头,你们饿得还是不够。”吴铭大声斥骂着,“饿急了,给你们大便也能吃下去。”   三分钟的时间转眼便到了,吴铭和几个监督员挥着棍棒凶神恶煞般将学员们赶开,将饭菜都掀到了地上,“想吃,就在地上捡着吃。”   ……   徒手格斗、紧急行军、攀登爬树、武装泅渡、野外生存、丛林演练、手语联络……,再加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心理、身体的折磨,别动队在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只剩下了五十多人。   警察学校的学员中因为身体原因被淘汰了八个,而保安团中能够坚持下来的都是出身贫苦、有着坚忍毅力的山民。正因为他们原始的适应力,也由于能够入选别动队后那丰厚的军饷,也是支持他们的一个精神支柱。   “十选一,没想到你们这群混蛋还挺能忍的。”吴铭望着这些饱受折磨的学员,对他的冷嘲热讽,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神经坚韧了许多,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在训话。   “从大后天开始,将要进行最后的武器训练。”吴铭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为了表示我对你们能够坚持下来的尊重,也为了安慰你们那饱受摧残的心灵,更为了你们正式入选别动队,从现在开始给你们放三天假,都他妈的给我滚吧!”   静寂,众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就像劫后余生一般地又蹦又跳,有的人流下了喜悦的眼泪。他们用自己的坚忍和毅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通过了地狱般的考验。   毛巾、肥皂、大洋、干净的衣服已经整齐地码放好,另一边饭菜的香味正徐徐飘来,只有经历了各种折磨的人才突然感到这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不错,不错。”押送装备而来的沈醉夸赞道:“眼神够冷酷。”   吴铭轻轻笑了笑,对沈醉基于客套的夸奖并不在意,光从表面上如何能看出这些人的变化,只有进了丛林,在实战中才能了解这群人强大的适应力和生存力。   “刘少校,我想问你件事情。”沈醉和吴铭并肩走向帐篷,开口说道:“为什么上面特意拔发的美式装备你不全要,而专门要日式枪械呢?”   “主要是补给的关系。”吴铭解释道:“美械装备的射速快,火力强,弹药消耗也大,深入丛林与日军战斗,哪有那么充足的供应?而日式枪弹却可以在战斗中随时进行补充,所以我没有全部采用美式装备。但是那个火箭筒、定时炸弹等东西我还是要装备的。”   沈醉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话吞了下去,看来这个刘少校还真是准备与日本人死磕了,并不是打打边鼓,装装门面,捞点功劳的想法。      第033章 入缅      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时,虽然由于兵力不足,未能在进攻菲律宾、香港、马来亚等地的同时进攻缅甸,而只以第15军入侵泰国,陈兵缅泰边境,积极作进攻缅甸的准备;但在日本大本营向南方军下达的作战计划中,却已将缅甸列为必须攻占的目标。   英美两国为了集中力量先在欧洲打败德国和意大利,故在东方对日作战中就必须依靠中国来困住大量的日军,以减轻日军对他们的压力;同时要以中国为基地对日本发动空中和地面攻势,还要积极加强中国的军事力量,能对日本作出决定性的进攻。为此,就必须确保滇缅路畅通无阻,以便源源不断地向中国提供必需的物资。   丘吉尔就多次指出了缅甸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并采取了一些步骤以防止缅甸陷落。1942年1月20日,他在给参谋长委员会的电文中讲道:“作为一个战备目标,我认为使滇缅公路畅通无阻要比保持新加坡更为重要。如果缅甸丧失,那就惨了。这样会使我们同中国人隔绝,在同日本人交战的军队当中,中国军队算是最成功的……新加坡一旦沦陷,科里几多尔必将相继沦陷,这将使印度大大震惊;只有强大部队的来到和缅甸方面战事的成功才能把印度支持下来。”23日,他在给东南亚战区总司令韦维尔的电报中说:“我对你拒绝中国帮助防守缅甸和滇缅公路的理由,依然困惑不解。……缅甸似有遭受蹂躏的严重危险。当我们想起中国人在孤立无援而武装恶劣的情况下,坚持抗日已经多久,当我们看到他们在日本人手下过着什么样的艰难的日子,我就不能了解我们为什么不欢迎中国人的援助。”   而英军统帅韦维尔却固执地坚持殖民主义偏见,“宁愿让日军侵缅,也不想为守住缅甸而欠中国的情份”,他怕中国军队会赖在缅甸不走,便拒绝中国军队适时入缅,从而三次丧失了中英军队在缅甸战胜日军的机会,使中国军队在缅甸打了胜仗反而败退。   不能独立自主,处处受制于盟友的战争,虽获胜利,却不无遗憾。对缅甸之战尤当深深反思:夺取战争的胜利固然非常非常重要,而维护国家主权和利益,则是最重要前提。入缅作战使中国军队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和不利的条件、错误的指挥下蒙受了重大损失,血的教训极其深刻。   又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黑沉沉的天空,狂雨就这样骤然勃发开,倾泻着,天空更加窒息,声音奔腾的如无数的瀑布,集在一起冲落,崩塌下来,异样的猖狂放肆。   四辆军用卡车沿着泥泞的公路奋力向前行驶,直到沉重的车轮再也无法转动。   车一停,别动队成员便纷纷跳下车来,整理装备和雨衣,默不作声地集结排成三个小队,动作整齐而严肃。   吴铭判断了下方向,将雨帽戴好,挥了挥手,队伍开始冒着大雨向前行进。   日军开始攻缅作战后,英军毫无士气,一败再败,丢失仰光,此时韦维尔一反常态,向中国紧急求援。国军5、6两军被急调入缅。但韦维尔却将英军汽车调去抢修印缅公路,竟不向入缅的中国军队提供交通工具和粮食燃料,致使作为先头部队的200师及第5军骑兵团、工兵团在同古与优势日军血战,援军却要用两条腿去增援。   吴铭借用军统的关系紧急调来了四辆汽车,率别动队昼夜兼程进入缅甸,冒雨直奔同古。   同古防御战的第十一天,戴安澜所部虽然采取了“深沟高垒、坑道串通;广设埋伏,多用奇袭;诱敌深入,近距急袭;利用夜暗,短程突击”等战术手段,在近距离与敌决斗,以夜战、近战给予了日军沉重的打击。但是在日军先后赶到的55师团、56师团及两个坦克团、3个重炮团的猛烈攻击下,依然伤亡极大,接近于弹尽粮绝的地步。   “激战十二天,击退日军数十次进攻,毙伤敌在佐以下四千余人,毁伤坦克7辆、装甲车16辆、大炮37门,缴获枪炮1500余件,生俘40多人。”周参谋长脸色凝重地汇报道:“粮弹基本告尽,伤亡五千余人。”   戴安澜沉默不语,半晌才抬起头,苦涩一笑,“援军是来不了了,我们也支撑到了极限,今天召集诸位,便是安排明日凌晨撤退的事情。”   众将脸上都有不甘之色,但情况就是如此,再打下去,就只有拼刺刀用棍棒了。团长林承熙站了起来,说道:“师座,我团建制还算完整,可以担任后卫。”   戴安澜点了点头,赞赏地说道:“承熙勇担重任,值得嘉奖,各部将弹药尽量抽调出来供给林团吧!”   周参谋长打开文件夹,开始布置各部撤退的前后顺序和注意事项,并且特别强调了一点,那就是连一个伤员都不要丢下。   “撤退不是溃逃,自己的袍泽绝不能放弃。”戴安澜又郑重地重申道:“在我们200师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事情的,否则军法从事。”   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报告而进,在戴安澜耳旁低语了几句,戴安澜的脸色变了几变,也说不是惊还是喜,思索了一下,挥手示意传令兵退下。   “师座,撤退任务已经交待完毕。”周参谋长合起了文件夹,向戴安澜请示道:“师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   戴安澜点了点头,“原定的当地华侨志愿队是随我们一起撤退的,现在情况有了些小变化,刘德华少校率领别动队星夜驰援,刚刚到达了同古。”   戴安澜抬手将下压了压,众人的小小骚动立刻平静了下来,“别动队人数不多,对于战局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不过,德华老弟是暂时不准备后撤的,他要瞧瞧这小日本鬼子是不是长高了些,呵呵。”   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微笑,华侨志愿队队长黄宗吾笑着站起身,“师座,我愿意率领余部留下配合刘少校的别动队,毕竟我们熟悉这里的情况,至于伤员还请师座带着他们一起撤退。”   “好,黄队长深明大义,忠肝义胆,不愧是炎黄子孙。”戴安澜发自内心地夸赞道,黄宗吾既说是配合作战,那么指挥权自然落在吴铭的手里,戴安澜还真怕自己的好心反倒给吴铭添了麻烦。   “对于刘少校,黄某在师里也有所耳闻。”黄宗吾很真诚地说道:“对于能写书,武功又高强的人,黄某很是佩服,能在刘少校麾下与日军作战,我感到很荣幸。”   “黄队长不会失望的。”戴安澜笑着说道,转头对其他将领又交待了几句,才站起身,“走,我带你去见见刘少校。”   吃着热汤热饭,吴铭等人身上的疲劳消退了不少,他轻轻放下碗,冲着李振英说道:“情况原来这么糟糕,看来这同古是守不下去了。”   李振英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大哥你在这个时候赶来,要是带来一个师就好了。”   吴铭淡淡笑了笑,“戴师长很可能正在开会决定是战是撤的事情,我估计是撤的可能性比较大,明摆着再打下去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局面,要是让当兵的用刺刀、用拳头与日军拼杀,这可不是一个称职的指挥官能做出来的事情。”   “大哥,你真的要留下来?”李振英凑近过来,轻声问道:“这万一要是反攻不回来,你领着这些人可就深陷敌后了。”   “我就是要深陷敌后。”吴铭点了点头,“别动队是干什么的?难道要象正规军那样与日本鬼子面对面的战斗?只有在敌后才能显出我们的能耐来,而且日军还要进攻,在后方的兵力不会太多,正会给我们创造机会。热带丛林,莽莽大山,想抓我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大哥,既然这样,我给你提个建议。”李振英见吴铭心意已决,只好退而求其次,“师座到达同古后,除了督促部队挖工事,夜以继日地到各部队去巡视,指导他们进行备战和应战演练外,还派政工人员访问了华侨和当地缅人,组建了一支规模不大的华侨志愿队协助部队作战。要是他们能够留下来,依他们对这里地形、山林的了解,对大哥的帮助肯定会不小。”   “明白了。”吴铭笑着点头,“不能全部留下,我只要精干的人员,等戴师长来了我跟他说说。”      第034章 入缅第一战      同古之战虽未实现收复仰光的战略目标,却给了日军极沉重的打击,大挫敌焰,振奋盟军士气,其战略意义十分明显。后200师奉命于凌晨全师安全撤出,不仅未丢下一个伤员,且使敌军未曾发觉。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在《缅甸攻略战》上册64页写道:“200师意志始终旺盛、担任撤退收容的部队直至最后仍固守阵地拼死抵抗,虽说是敌人确实十分英勇,军司令官饭田中将及其部下,对其勇敢均表称赞。”   吴铭率领别动队再加上华侨志愿队共七十余人退入丛林,准备先建立一个临时营地,在日军大队开走后,再寻机击敌。   山高谷深、形状奇特、气候多变、雨多雾重、河溪纵横、流向各异,绿幽幽黑沉沉的丛林,是一个对外来的闯入者是不折不扣的迷宫,抑或是冷酷狞恶的陷阱。   别动队在华侨志愿队的引领下攀藤附葛,时而缘壁而上,时而匍匐而行。许多地方要用柴刀开路,无休止地爬行,穿过密林深草,涉过弯曲的小溪,或是在光秃的岩石上奔跑。   “很多年了,那个地方早已经废弃,没想到现在还能再用上。”黄宗吾笑着说道:“这几年生活安逸,这身体都不行了。”他所说的是一处早已经被开采完,被废弃的宝石矿山,那里的山坡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竹屋和窝棚,但是那里有溪水,也非常隐蔽,非常适合作一个营地。   “黄队长谦虚了。”吴铭淡淡一笑,“我们不也是差不多吗?”   “不能这么说,训练刚刚两、三个月,已经不错了。”黄宗吾说道:“有潜力啊,而且这衣服真的很好用,隔得稍远便难以分辨。”   迷彩服最早是作为伪装服出现的,希特勒的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首先使用了迷彩服,为“三色迷彩服”。这种迷彩服遍布形状不规则的3色斑块一方面这些斑块可歪曲人体的线条轮廓,另一方面其中部分斑块颜色与背景色近似一体,部分斑块又与背景色差别明显,从视觉效果上分割了人体外形,从而达到伪装变形的效果。   吴铭等人身上所穿的类似于乞丐服是用碎布拼接的伪装服,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四色服、六色服,但在丛林中的伪装效果还是要比单一颜色的强很多。   “现在你们知道什么叫劈荆斩棘了吧?这两个月的训练都是小儿科,如果想在丛林中来去自如,连我都做不到,咱们还得在实践中共同学习进步才行啊!”吴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些手下,他们都精神萎靡疲惫不堪,迷彩服早被汗水湿透,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汗水和污泥的恶臭,难忍的闷热,恨不能撕下身上的一层皮。可是,吴铭和黄宗吾都以权威的口吻命令大家不准松开袖口、领口和裤脚管,因为污水中有水蛭,树叶上有蚂蝗,草丛中有毒虫。   大家轮流操起大砍刀奋力向前,经过吴铭和黄宗吾的指点,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窍门,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胡砍乱剁,平白浪费体力。砍伐越来越有经验,只是开通一条单人行道不再乱砍乱劈,有时,人可以从空隙中穿越或是爬行,尽量少动刀斧。   这便是热带丛林,对不熟悉的人来说是凶险异常,可对于适应了这个环境的人们来说,比如山林中的半原始人,却是最美好的地方。   这就是热带丛林,阴暗潮湿、头上高悬着生命的群落,脚下是葛藤荆棒,它们生死相缠。丛林又浓又密,明灿的阳光竟然穿不透繁枝茂叶织成的天幕,只是偶尔从网眼里透进几粒光斑。脚下是软绵绵的淤黑积叶,不知名的大树上悬挂着网状的气根,微荡着,像一排绞索,再向前纵目远望,前面就好像是一条绿得发黑的隧道通向无底深渊,每一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探险。   ……   十天以后,吴铭除留下十几个人看守营地外,再次率领别动队走出了丛林,在同古的附近开始窥探日军的动向。   “看来,日本人把这里作为临时的物资集散地了。”吴铭放下望远镜,轻声说道。   “虽然大部队已经开走了,可是留守的部队也是不少。”黄宗吾皱了皱眉,“而且防卫还是很严密的。”   “那就先打日本人的车队,我需要日本军装。”吴铭指了指公路,“设伏,在路上日本人肯定不会有大的护送士兵。”   “那就到三公里外的公路去,那里是个打埋伏的好去处。”黄宗吾略想了想,指着地图说道。   “黄队长,有你跟着,我真是捡到宝了。”吴铭笑着夸奖道:“有了你,这地图用不用都没什么关系了。”   “过奖了,过奖了。”黄宗吾急忙谦虚道。   同古以北三公里的大路上,这里是一个拐弯处,道路两旁百米外便是丛林,从地理上看,确实是个打伏击的好去处。   ……   “你看,日本人占领同古后,肯定派兵在附近搜索清理过一番。”黄宗吾指着丛林中松软泥地上的脚印说道:“这应该是日本兵军靴留下的痕迹,而且附近还发现不少折断不久的树枝和野草。”   “确实如此。”吴铭早已看到了这些,反倒信心大增,“这说明日军肯定已经放松了警惕,认为这一带不会有滞留的敌人,看来我们的伏击成功的希望更大了。”   “谭政,你们二队到对面埋伏。”吴铭脸色一正,开始对手下交待任务,“付立君,你的三队在这里埋伏,爆破组去路上放炸弹,我率领一队向后展开,头车炸翻之后,立刻开始进攻。记住,只射击不冲锋,听到我的信号后,立刻撤退,不得恋战。”   “是。”众人立正答应,纷纷带人离去。   天空出奇地晴朗,太阳慢慢炽烈起来,不高的草丛中繁星似的野花向着初升的太阳炫耀着各自的色彩,芳香的气味在酷热中溶解挥发,丛林漠然死寂。   果然如吴铭所说,日军并没有察觉到这附近会有敌人存在,大军已经追击而去,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后方。所以运送弹药物资的车队并没有太多的押送部队。   随着远处传来的马达声,接着就隐隐约约地看到敌人汽车的影子。汽车越来越近,一共是十五辆汽车,后面还有一大溜的马车。头一辆汽车上插着一面“膏药旗”,坐着几十个日本鬼子,头戴闪光的钢盔,带刺刀的步枪抱在怀里。他们在车上指手划脚,叽哩哇啦的不知讲些什么。   “轰”的一声巨响,头车被威力巨大的美国炸弹整个掀了起来,巨大的气浪将汽车零件和车上的鬼子抛上了半空,又重重地落下,汽车残骸燃起了熊熊大火。   随着这一声爆炸,埋伏的别动队队员立刻用手中的武器猛烈开火,掷弹筒,火箭弹,机关枪,步枪,各种弹药疯狂地向猝不及防的鬼子辎重队倾泻。   头车爆炸起火,后边的汽车、大车和骡马等互相拥挤在一起,走不动了。那些司机和副驾驶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打晕了,纷纷跳下车四处散开。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白天、会在这里遇上这样凶猛的打击。   被迫停在路上的汽车成了别动队的活靶子,接二连三地被击中起火爆炸,而受了惊的马匹、骡子嘶叫着,在弹雨中乱跑乱撞,更加剧了日军的混乱。而从汽车上、马车上跳下来的鬼子虽然在最初的懵懂中清醒过来,端着枪努力还击,却无法对占据地利、人和优势的别动队构成太大的威胁。   “呯!呯!呯!”吴铭开枪击毙了一名举着军刀拼命嚎叫的指挥官,又打死了一个正趴在汽车底下要架起机关枪的小鬼子。在这种距离,不用狙击步枪,他即使用美制卡宾枪也是弹无虚发,而且可以连续射击。   “轰、轰、轰!”爆炸声连连响起,一辆汽车上装载的手榴弹发生了殉爆,别动队队员身下分明能够感觉到地面都在颤动,不断有杂物落下来砸得地面“咚咚”直响,有不少被气浪抛到空中的手榴弹四溅爆炸,炸毁了更多的汽车,引发了更大的殉爆,炸死了更多的骡马和鬼子。   一阵呛人的硝烟味飘了过来,吴铭定睛望去,公路上的未爆炸的手榴弹东一颗西一颗的落得到处都是,地上出现了很多原本不存在的小坑,这都是四处乱飞的手榴弹炸出来的。惨叫声、马嘶声从火中、爆炸中不断传来。   “发信号,撤退。”吴铭冲着身后的士兵作了个手势,缓缓向后退去。      第035章 丛林第一战      公路上的汽车残骸和被烧焦的鬼子尸体衣物仍在冒火冒烟。大约有三十多具尸体,有几具尸体被烧得龇牙咧嘴,充分表现出死前的极端痛苦,散发着人肉、头发、胶鞋、血腥、机油相混合的恶味。有的被烧得像一段弯曲的木头,有的中了枪弹,在地上扭曲着像是临死前的痉挛,这样一幅惊心动魄的图景此时就展现在同古日军指挥官冈部直村大佐的眼前。   “阁下。”中队长斋藤走了过来,“敌人大概在五、六十人,已经退入了丛林,请允许卑职率部追击。”   “他们是如何躲过搜索的?”冈村直村瞪起了眼睛,“敌人潜伏在我们身边,我们却还认为这里已经是安全的后方。”   “阁下,卑职认为这些人可能是国军撤退时遗留下来的残兵败将。”斋藤顿了下继续说道:“他们困在丛林中,缺粮少弹,这次就是想夺取给养,要不是我们增援及时,他们就要得逞了。”   “斋藤君是说他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冈部直村思索着,“可是据幸存的士兵描述,这伙人的火力很强,而且并没有急着冲上来抢夺物资呀?”   “他们人不多,很可能是怕冲出来暴露实力。”斋藤想了一下,说道。   冈村直村沉思了半晌,点了点头,“斋藤君,我命令你率部追击敌人,要谨慎小心,提防敌人使诈。”   “哈依!”斋藤立正敬礼,召集自己的中队,胡乱带了些补给,循着别动队撤退的路线追了下去。他本来就对留在同古看守物资不太满意,此次有了立功的机会,他兴奋异常。   “日本鬼子追上来了,大约有一个中队的兵力。”殿后的别动队队员洪大彪跑了过来,向吴铭汇报道。   “一个中队呀!看来日本人瞧不起咱们哪!”吴铭冷笑着站起身,命令道:“各小队的狙击手留下,跟我迟滞吸引日军,其他人随着黄队长到那个乱石堆埋伏,由付立君负责。”   “是。”初战的轻易取胜使别动队队员们都充满了信心,回答起来特别响亮。   丛林中除了茂密的灌木丛,就是参天的古木,地上是厚厚的腐植层,踩上去就变腐泥,到处都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腐植层又软又深,就像沼泽地一样,直没小腿。   “呯!”在丛林中枪声显得有些沉闷,一个鬼子尖兵的脑袋立刻象泼上了一盆红白相间的油彩,摔倒在松软的土地上。   “呯!呯!……”“哒哒哒……”鬼子们立刻向丛林深处泼洒过去一阵弹雨,击落无数的断枝树叶。   敌人没有出现,这种一片死静的气氛令日本鬼子的心情开始躁动、紧张,追入丛林后,倒在冷枪下的士兵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九名,而除了隐约看见远处几个人影闪过外,他们依然是一无所获。   “该死的丛林,该死的混蛋!”斋藤恨恨地咒骂道,士兵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湿透,汗臭和丛林的腐臭味充斥其间,可在这丛林里却根本无法提高追击的速度,分兵迂回包抄更是个笑话,这里不比平原和山地,本来就举步维艰,所以根本无法展开兵力。   “阁下,我们是不是按原路返回?”一个小队长皱着眉头请示道:“天色将晚,如果再追下去,我们就要在这丛林里宿营了。”   斋藤思考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自己请命追击,不仅毫无收获,还死了不少士兵,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能丢。   “八嘎!”斋藤瞪眼训斥道:“我们难道是懦夫吗?就这么让杀害大日本帝国士兵的凶手跑掉。我们带的给养足够支持五天,我们必须要追下去,膺惩这些可恶的支那人。你,全权负责在前方开路,支那人的意志怎么会超过我们这些受到丛林训练的大日本皇军。”   “哈依。”小队长一个立正,带着自己的部下奋力向前面追去。   敌人放弃阻击,仓惶逃窜了?还是另有阴谋?对面的冷枪突然停了下来,日本追击部队进展迅速,斋藤反倒有些狐疑起来。临行前冈部直村的忠告又响了起来,要谨慎小心,提防敌人使诈。   “阁下,前面似乎有流水的声音。”一个在前面追击的日本兵跑了回来,满脸喜色地报告道。   “那是一条小河吗?”斋藤自言自语道,随后立刻对着这个士兵说道:“告诉村田小队长,加速前过,这将是晚上宿营地的最好位置。”   “士兵们,你们听,前面有一条小河!我们不仅能使劲喝水,还能够洗澡了,加紧前进啊!”不用斋藤的命令下达,鬼子小队长已经兴奋地鼓舞起士气来。   鬼子兵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虽然急迫,但仍保持着戒备的状态。   重重绿树遮掩着小溪,日本鬼子们都欢呼起来,小溪的叮咚是一曲最美妙的沁人肺腑的歌。这小溪的响声是由一处两米高的落差造成的,在青翠的杂树丛中一股溪流白练似的飞溅而下,在陡崖下溅起层层水花。如果处在正常情况下,它根本算不上瀑布,甚至谈不上景观,可是对从古木老林里钻出来的窒闷得要死的士兵来说,这简直可以说是天堂,士兵们被这近似虚幻的景象所鼓舞,变得忘乎所以了。   突然有人惨叫一声,一个日本鬼子把步枪向上一举就跌落下去,在地面上消失了,随即发出非人的凄厉的哀嚎。   “小心陷阱!”鬼子小队长大声提醒着士兵们,命令两个士兵去把落阱者拖上来。   落阱的日本鬼子从从竹签上拔出时,他的全部肚肠拖了出来,陷阱上溅满鲜血,尖利的竹签像直矗的刺刀从士兵的下腹穿进从后背透出,他被平放在地下,身下立即变成血洼,他的眼窝深抠下去,嘴里流着鲜血,他望着鬼子小队长,布满血沫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头一歪就死了,痉挛的手里还抓住了两把血泥。   “八嘎!”鬼子小队长抬起头望着前面那沉默无声的丛林和小溪,胸间升腾起怨毒恨火,我要为死去的士兵报仇!   “轰”眼前突然爆起了一团火光,这是一颗跳雷,从草丛中蹦起一公尺高,在轰然一声爆炸之后,无数块碎片带着滚烫的热风尖啸着扑向日本鬼子,激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等到斋藤赶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极为血腥的一幕,美国造的跳雷威力果然极为强大,在地上稀稀拉拉的摆着十多具尸体,有些鬼子尸体成了马蜂窝、麻布袋,残肢断臂抛得到处都是。一抬头不远处就是潺潺的小溪,可由于鬼子小队长已经死在了地上,剩下的鬼子就是不敢再前进了。   斋藤的心陡然沉落下去,小溪旁的这块沙滩地是最适合宿营的地方,可是如果不能判断出对面的敌人的情况,这块没有树林遮掩的开阔地就是士兵们的葬身之地。   “组织尖兵,向对岸搜索,确定敌人的去向,其他部队准备火力掩护。”斋藤想了一下,对着旁边的军官命令道。   对岸的丛林中,只有吴铭和九个狙击手默默地趴在灌木丛中、石头后,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岸。他们身后的一个小队散布在小溪上下游四、五百米的距离,负责警戒。剩余的人马已经在黄宗吾的引领下,从下游越过小溪向着日军背后包抄。吴铭等十个人两人一组,散得很开,挑选的位置也非常隐蔽巧妙。   将要沉入西方的太阳艳丽极了,炽烈的红光映红了西部天空,像漫天大火。   “呯!”吴铭率先开枪,一个鬼子尖兵仰面摔倒在乱石滩上,其他的六个鬼子慌忙趴在地上,鬼子的大小枪支疯狂地这边倾泻着弹雨,但这种盲射效果非常差。   “呯!”“呯!”……,单调有节奏的步枪不时响起,暴露在乱石滩上的鬼子尖兵一个个被击死击伤。吴铭给别动队选择的是日本97式狙击步枪,枪管长,火药燃烧充分,几乎没有余焰,在丛林中射击,光靠声音判断,很难找准狙击手的位置。   乱石滩上只剩下两名鬼子伤兵在惨叫呻吟,吴铭等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射击,看看是否有不怕死的鬼子前来抢救伤员,这样鬼子将付出更大的伤亡。      第036章 炮火急袭      斋藤挥手命令鬼子们停止了射击,眉头紧皱,现在他真是左右为难。优势兵力在满是灌木和大树的丛林中无法展开,尽管对面枪声不是很密集,但是很精准,再说敌人的人数可是应该在五十人左右,自己如果冒然命令士兵展开集团冲锋,被敌人来个半渡而击,可就损失惨重了。要是分兵从上、下游迂回包抄,不说追赶了大半天的士兵们都疲累已极,单是黑夜里在丛林中穿行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接踵而至的灰暗的暮色,蓝烟似的夜雾从四面涌来,朦胧的阴影笼罩了表面幽静的丛林。斋藤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地宿营,明天便撤出去,在丛林中与敌人周旋,两、三倍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必须要有当地人作向导才行。   疲惫的鬼子兵开始打起精神清理地面,布置宿营地,说实话,眼瞅着那块最适合宿营的河滩地却不能用,他们心里都很郁闷,而且别说洗澡了,连喝水都得控制,这水壶里的水可是还得坚持到明天呢!   斋藤叫过一个小军官,细细地叮嘱了一遍,这个日本军官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手下拿着盛水的器具,避开了开阔的河滩地,从灌木丛中慢慢向小溪潜去。   “我还以为鬼子会不计代价冲过来呢!”吴铭自言自语道:“不是有武士道吗?怎么今天不用了?”   给他当观察员的陈志强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参加保安团前据说是个猎户,他挠了挠脑袋,轻声回答道:“鬼子大概是怕死吧,从开阔地冲过来,再趟过小溪,那得死不少人,而且现在天黑了,他们不想冒险吧。”   “有水用不上,小鬼子肯定得想别的办法。”吴铭冷笑了一下,“把我的命令传下去,让上下游的部队注意溪边的动静。”   夜幕降临下来,月光照在清亮的小溪上,潺潺的水声伴着反射而来的光芒,景色显得很幽深安静。   “哒哒哒……”的射击声打破了宁静,机关枪的枪口喷出一道火舌,对面灌木丛中痉挛弹跳起几个日本士兵,在弹雨中跳着舞,然后直挺挺地摔倒下去,手里的盛水器具扔了一地。   别动队机枪手狞笑着向对岸的灌木丛中倾泻了两梭子子弹,方才意犹未尽地换了个位置,嘿嘿,小鬼子想偷水,这下子知道做贼的害处了吧!   听到枪声,火堆前的斋藤心里一沉,强作镇静地坐着不动,周围的鬼子看指挥官沉着镇定,也放下心来,继续自己的工作。   “阁下。”过了很长时间,一个日本军官颓丧地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取水部队遭到对岸敌人机枪的扫射,阵亡五名,受伤三名,只取回五水壶的水。是否……”   “不用了。”斋藤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他轻轻摆了摆手,“用宝贵的帝国士兵的生命去换这点水,代价太昂贵,我已经告诉士兵们节约饮用水,不得放量饮用。”   “哈依。”日本军官立正回答,递给斋藤的勤务兵三个水壶,默默地走了。   仓促了,冲动了,斋藤拿过水壶,痛饮着,清冷冰爽的水让他烦乱的心绪慢慢冷静下来,这是阴谋,把追兵一路引到这里绝对是个阴谋。他们守住了水源,如果明天不能尽快撤出去,一个中队的士兵就将垮掉。   想到这里,斋藤挥手叫过一名传令兵,下达了命令,加强戒备,将哨兵尽可能派得远一些,多一些,提防敌人趁夜偷袭。   ……   凌晨三点,吴铭被电报员叫醒了,看着手里的电报,他露出了一丝笑意。迂回部队已经到位,就要准备总攻了。他挥手叫过几个别动队的小头目,细细地安排起来。   两门迫击炮被架好,这是戴安澜率部撤退时留给别动队的,只是炮弹有些少,只有九枚。一个攀登技术最好的队员爬上了最高的树冠,举着望远镜了望对面的敌人。   上、下游散开的队伍开始向这里集结,三挺机关枪,四支冲锋枪,将组成突击火力组,对后撤的鬼子进行追杀。   一切准备就绪,丛林里安静异常,隐藏着即将到来的杀机。   四点钟,经过一夜休整后的日军士兵反而显得萎靡不振、睡眼惺忪、疲倦不堪了,汗湿的污秽的军装在焐干之后留下了白花花的盐霜,简单吃过早饭后,斋藤命令一个小队的士兵作为后卫,监视对面的敌人。其他的士兵开始集合,他的本意是想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来鼓舞一下士气再开始撤退,没想到这却是一个愚蠢的错误。   听到大树上的观察员发出惊喜的呼叫,吴铭猛地一挥手,“三发急促射,开始。”   “通!通!”迫击炮发出沉闷的响声,炮弹掠过小溪,扎入了丛林深处,爆炸声轰隆隆地接二连三响了起来。   仅仅六发炮弹就把日本鬼子打懵了,所造成的混乱是难以想象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想不到别动队竟然会有火炮,而且更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发动了攻击,在昨天开出来的林间空地上,集合的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斋藤费力地推开趴在身上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勤务兵,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关键时刻,这个尽职的士兵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   炮击停止了,爆炸声变成了伤兵的惨叫和呻吟,其实这六发炮弹顶多造成了二十多人的伤亡,但是对日本士兵心理的打击却是最大的。      第037章 “窒息战”      鬼子后撤了,频受折磨的斋藤放弃了报复,放弃继续争夺水源,带着伤员,抛下了尸体,慢慢地向来路撤退了,他害怕再拖下去,整个队伍的士气和体力会更加低落,到时候阴暗的丛林便会吞吃了这百多人的队伍。   吴铭率领着别动队趟过了溪流,不紧不慢地跟着日军,只要迂回部队挡住日军,如果今天晚上日军冲不出去,不用他们动手,干渴和脱水便会拖垮这伙鬼子。   “轰!”一颗跳雷突然从地上蹦起,将无数死亡的碎片射向鬼子兵,一片惨叫声中,灌木丛中类似于三角形伏击阵地中的冲锋枪喷吐出三条长长的火舌,急骤的弹雨狂猛地泼到敌人身上,一时间血肉横飞。   打完一梭子子弹,别动队队员扔掉冲锋枪,迅速钻入大树后,灌木丛中,借助于迷彩服的伪装保护,他们很快便消失在莽莽丛林之中,无影无踪。   “这绝对不是什么散兵游勇、残兵败将。”斋藤看着捡来的冲锋枪,心沉入了谷底,“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别动队,而且他们的指挥官是一个狡猾、阴狠的家伙,从引诱追兵入丛林,再在临近天黑时到达小溪,炮火急袭,迂回包抄,一步步走得是那么巧妙,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竟然猜透了自己的心理,就这样让自己不知不觉地陷进了困境,直到现在才发现优势竟然不在自己这边。”   “不能再犹豫了,哪怕冲出去一个人也要向指挥官报告这里的情况,让他明白这支别动队的危险性。”斋藤立刻召集几个军官,将自己的判断讲述了一遍,决定抛下伤员,全力武装攻击前进,打开一条通路。   还没布置完毕,后面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斋藤皱了皱眉,叫过一个传令兵,“命令依田小队,阻击追兵,不准后撤。”   斋藤决定烈士断腕了,如果带着伤员,在前有阻击,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会把他们全都拖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起码那些被丢下的伤员好象都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地发作。他们默默地看着队伍向前开去,手里紧紧捏着手榴弹或步枪,等待着自己的最后一刻。   前面的枪声稀稀拉拉,从各个方向响起,并没有斋藤预料的猛烈阻击,这反倒让他产生了更加不好的预感。   “轰!”斋藤觉得脚下象是爆发了一个雷霆,身体被一种锐器重重一撞,像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打在他的身上,随着气浪的冲击,他飞了起来,一阵猛烈的咆哮冲进了脑海,整个世界在这瞬间崩塌,他觉得自己向深渊沉落、沉落,最后落进一片黑色的海浪中……   这是一枚大威力电引爆的遥控炸弹,放过了前面的鬼子,将斋藤和身边的几个鬼子炸得支离破碎,飞上了天,是他的军服和望远镜出卖了他。   前面的鬼子被身后的大爆炸吓了一大跳,没等他们转身,又一枚遥控炸弹在人群中炸响,随着爆炸,前面隐藏的火力骤然猛烈起来,机关枪、步枪、掷弹筒从各个方位向他们射来。   日军进入丛林以来,接连损兵折将,人数上的优势已经基本丧失,火力又不如别动队,加上指挥官阵亡,体力士气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已经处于低谷,于是被牢牢地封住了去路。而付立君率领的迂回部队按照吴铭的布置,却不是死打硬抗,而是节节阻击,用炸弹和陷阱不断地消耗着日军的有生力量,迟滞着他们前进的脚步。   这边日军举步维艰,却还是有些希望,毕竟是在向前走吗,虽然伤亡大了点,可不向外走又能怎么办?水已经都快喝完了,再不冲出去,只有等人给自己收尸,哦,不对,是收骨头了。   后面阻击的日军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吴铭带着狙击手,不紧不慢地四下击杀着鬼子,配合着火力突击队缓缓向前压缩着。在这个时候,各国对于狙击手并不是特别重视,日本鬼子虽然在南洋作战的时候,用狙击手给美军以极大的杀伤,但严格来说,他们应该属于神枪手的行列。很多日本鬼子藏在树上开枪,根本没有退路,一旦被发现,下场就是被机关枪的猛烈火力象打鸟一样击落。   而作为吴铭的特长,别动队中的狙击手都是他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虽然时间很短,他们还有些生疏,但是对上普通的日本鬼子还是占有上风的。   “呯!”吴铭一枪击断了日军阵地上的一根树枝,一条花蛇掉了下来,在灌木丛中四下游走,发出“嗞嗞”的叫声。   “啊!啊!”几个日军发出了惊叫,不由自主抬高了身体,立刻成了几个狙击手的目标。   ……   绞索已经套在了日军的脖子上,而猎手正在耐心地一点点收紧,看着猎物慢慢地因为缺氧而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终于窒息得翻起了白眼。   随着两枚大威力的遥控炸弹的轰然爆炸,付立君所部率先发起了勇猛的反击,这是一次猛烈的冲锋,三支冲锋枪喷吐着火舌在前面开路,其余的队员们带着一种疯狂的情绪不顾死活地冲上前去,并且发出欢呼似的呐喊声,这种奇特的感染力抵消了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几十个人谈不上排山倒海,但那种气势却是前所未有。   黄宗吾刚兴奋地冲了几步,便被付立君拉了回来,“黄队长,我们长官交待了,要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请你配合。”   “可,可这真的……”黄宗吾想辩解,两个华侨志愿队队员带着苦笑拉住了他,遗憾地看着别人冲上去,呐喊着向残余的鬼子进攻。      第038章 刚刚开始      打倒已经虚弱,或者说是被严重削弱实力的日军,别动队并没有付出多大的伤亡,甚至在很多人眼里都有些微不足道。五死八伤,消灭了一个中队的鬼子,这是一个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胜利。   然而吴铭却皱起了眉头,损失无法补充,这是别动队的弱点,也是在异国他乡开展游击战最大的困难。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采取窒息战法,慢慢削弱日军的原因。   黄宗吾的年龄比吴铭要大上几岁,以前在缅甸是做玉石生意的,经常要到深远的山林里去收矿。很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让他阅历丰富。看到吴铭有些不悦,他想了想,便判断出了原因。   “刘少校。”黄宗吾走到吴铭身旁,轻声说道:“不用担心人员补充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拉来更多的华侨,甚至缅人也可以,刚打了胜仗,你阴沉着脸对士气可有影响。”   吴铭抬起头,瞅了他一会儿,释然一笑,“黄队长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你们过来看看。”吴铭笑着招呼大家,用手指着脚下一个满脸是血,半死不活的日本伤员说道:“这个家伙够倒霉的,想用手雷自杀,在自己脑袋上磕了半天,愣是没响,倒把自己砸了个满脸是血,昏头胀脑。”   “哈哈哈哈。”众人心胸大畅,走过来七言八语地说着,不少人还用脚踢着这条死狗。   “轻点。”吴铭佯怒道:“我还想从他嘴里得到些东西呢,可别给弄死了。”   这时,这个日本伤兵呻吟着扭动了一下,醒了过来。这个家伙眼窝塌陷,颧骨高耸,沾着血迹的脸显得很狰狞,两只火红的眼睛瞪视着众人。   吴铭冷笑着用手里的步枪顶在他的大腿伤口上,用日语问道:“告诉我,你们的部队番号,长官姓名,还有同古的布防情况。”   “该死的支那人……啊!”日本伤兵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后半句却因为吴铭的用力下压变成了惨叫。   吴铭的枪捅进了日本伤兵的伤口,面无表情地碾压着,搅动着。   日本伤兵惨叫着似乎想要搏斗,把身子奋然挺起,刚伸出手,便被两个队员踢到在地,牢牢踩住了他的双手。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意。”吴铭阴冷的话语像利剑刺入了日本伤兵的耳朵里,“你们应该是受过丛林训练的,肯定知道丛林里一些生物的危险,但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食人蜘蛛?把它放进你的嘴里,它会钻进你的肚子,钻进你的脑袋,吃你的内脏、脑汁,从眼睛、耳朵、鼻子里再爬出来,而你还不会死。”   看着日本伤兵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吴铭继续说道:“我把你钉在地上,每天给你饭吃,给你水喝,让食人蜘蛛在你的肚子里安家落户,产卵下子,然后成千上万的蜘蛛慢慢吃掉你的肉,这是不是很好玩儿呀?”   吴铭挥了挥手,“拿竹签子来,把他钉在地上,再把装食人蜘蛛的竹筒拿来,给他灌进去。”他说着对付立君很隐蔽地使了个眼色。   几个队员应诺一声,拿着竹签子走了过来,付立君心领神会,阴笑着从一个华侨队员的身上拿过一个也不知道装什么的竹筒,凑到了日本伤兵的嘴前。   “我说,我说。”日本伤兵终于崩溃了,将脑袋奋力扭到一旁,躲开那个恐怖的竹筒。   ……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吴铭给了日本伤兵一个痛快,满足了他的心愿。别动队队员开始按照吴铭的命令,从日本鬼子身上扒下一件件军装。   “不准去洗。”吴铭制止了别动队中唯一的两位女性的举动,其实他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力量支撑她们挺过了严酷的训练,使他没有什么理由赶走她们。   “洗得没有异味,哪还象丛林里死里逃生跑出去的。”吴铭解释道:“先放到一边,明天我们就要用了。”   “是,长官。”刘文梅和张淑华面色已经晒得很黑,身体虽然不比男队员壮实,但她俩搭档做狙击手还是很让吴铭满意的。而且她俩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女人,在别动队中并没有让大家感到很多的不便。甚至当吴铭命令队员们剃光头、除体毛的时候,她俩也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两个人都特别能吃苦,而且不苟言笑,这也使吴铭几次想问问她们为什么非要呆在别动队,却又几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官。”一个队员跑过来汇报道:“担架已经做好了,明天非得抬着那个死鬼子行军吗?那个家伙还挺沉呢!”   吴铭略想了一下,抬头对着刘文梅和张淑华说道:“你们两个,去给那个死鬼子减点重量,胳膊腿儿的就不用要了。”   那个队员愣了一下,急忙说道:“长官,就不麻烦她俩了,还是我去吧!”   吴铭没有说话,用目光紧紧盯着刘文梅和张淑华的反应。   刘文梅和张淑华对视了一眼,抽出腰里的砍刀,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是不是有些变态了?逼着两个女人去做这么恶心的事情?”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吴铭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队员们睡在空旷的河滩地上,享受着初入夜的清凉。黑暗裹着潮湿的夜气,从四周丛林里向这里合拢过来,队员们都在身上裹上雨衣。   在一天的极度紧张疲倦之后,很多战士已经沉睡,各自进入了梦乡。如果他们的梦境能够显现,那将是多么离奇古怪。   这才刚刚开始,艰苦的战斗还在后头,在无尽的遐想中,吴铭裹紧了身上的雨衣,也渐渐进入梦乡。      第039章 装甲车      同古的公路上,已经加强了戒备。六辆装甲车缓缓地在路上行驶巡逻,指挥官木谷警惕而略带焦灼的目光不时紧盯着路旁丛林。   斋藤中队进入丛林追击敌人已经两天两夜了,走的仓促,给养带的不多,而且没带电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木谷这样想着,强压下心中的焦灼,举起望远镜向丛林中了望。却不知道几双眼睛隐藏在丛林中,已经盯了他们好一会儿了。   回到丛林深处,吴铭换上了污垢破烂的日本军装,开始细细的布置。   “呆会出了丛林,大家都要装得像一些,否则都得被机枪突突死。”吴铭面色严肃地交待道:“由我来跟日本人说话,你们看我的手势,装作要水喝的样子靠近各自的目标,动手的时候都给我利索点,别弄出什么大响动。”说完,严厉的目光缓缓扫过队员,直到没发现任何破绽和不妥,才挥了挥手,“出发。”   一群破衣烂衫,满脸污泥血迹的日军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丛林,来到路边便象死狗一样排开或坐或躺倒在地上。吴铭拄着一支三八大盖,冲着日军装甲车大声呼唤道。   木谷紧盯着这一群残兵败将,皱着眉头举的示意装甲车停了下来,命令一个士兵前去查看。不大一会儿,这个士兵便跑了回来,“阁下,是第九中队的士兵,他们在丛林中遭到了埋伏,斋藤阁下踩到了地雷,已经阵亡了,我看到了他的遗体。”   木谷闭上了眼睛,为自己这位同乡的死感到难过,半晌叹了口气,挥手命令道:“前进,我去看一下斋藤君。”   看着几辆装甲车开过来,停在了跟前,吴铭长出了一口气,冒险成功了。他装作很费力地站直了身子,对着木谷一个立正,敬礼道:“上尉阁下,请给我们点水和食物,我们实在是太疲惫了。”   木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身旁的勤务兵交待了一句,便快步走向路旁的一个简易担架。   吴铭冲着自己人做了个手势,别动队队员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几个人一组围住了装甲车,接过车上鬼子递过来的水壶、饼干,猛吃了起来,可有几个家伙根本不饿,为了装得像,狼吞虎咽,呛得咳嗽起来,惹得装甲车上的鬼子连说慢点吃,慢点喝。   吴铭见众人都到位了,便走到了木谷的身边,冷眼瞅着他的一举一动。   木谷掀开了盖在斋藤身上的破布,一股尸臭扑面而来,不禁用手挡住了鼻子。   “怎么会这样?”木谷将破布越掀越大,表情也越来越奇怪,“斋藤君的胳膊和腿呢?难道地雷会造成这种效果吗?”   勤务兵也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刚才匆匆一瞥,只是看到了斋藤的面目,并没有看到全部,现在看到了一幕令人恶心作呕的景象,白花花的蛆在斋藤的断臂断腿伤口上蠕动。   “哈哈哈,抬着太重,我拿刀砍掉了。”吴铭大声笑着,给手下发了准备动手的信号,说道:“本来想砍下脑袋拿着的,又怕阁下生气,所以只好累一些了。”   木谷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瞅着吴铭,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吴铭一声大吼,一拳击在木谷的下巴上,骨头碎裂声传来,木谷仰面摔倒,吴铭左手一个掌刀,劈在勤务兵的脖颈上。   听到吴铭的大吼,别动队队员立刻变得生龙活虎,扑向早已选好的目标,刀光闪动,拳脚横飞,惨叫声,怒吼声响成一片。受到突然袭击后,日本鬼子们也不甘示弱的嚎叫着作困兽斗!   吴铭抬起右脚,重重地踏在木谷的胸膛,咔巴咔巴,折断的肋骨刺进了他的心脏,木谷双眼像要鼓出眶外,嘴里汩汩流出鲜血,头一歪,死了。   吴铭转身加入战团,钢针、拳头、飞脚无所不用,混乱中一个鬼子拔出了手枪,刚刚将手臂抬起来,一枚钢针扎进了他的手腕,然后吴铭快步赶到,拳头重重击在他的鼻梁骨上。“呜……”鬼子只叫了半声就带着满脸污血倒了下去,吴铭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小弟弟上,甚至能听到蛋碎的声音。   吴铭从后面抓住一个日本鬼子的脖子,用力一拧,日本鬼子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了下去。   不到五、六分钟的时间里,装甲车上的鬼子全部被解决,只是队员们特别是几个身手差一些的身上是一片狼藉,本来就破烂的衣服被日本鬼子几乎扯成碎片,公路上满是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   付立君脸上带着一块淤青,呲牙咧嘴地狠狠地在日本鬼子的胸口上逐一踩了几脚,察觉到确实没有活人了才罢手。   吴铭发出了信号,丛林中其他的队员蜂拥跑了过来,将日本鬼子的衣服扒下,将尸体抬进了丛林深处。   “黄兄,去兜兜风怎么样?”吴铭笑着指了指装甲车,边穿木谷的军装边对着黄宗吾说道。   “呵呵,太好了。”黄宗吾高兴地走了过来,从地上捡起鬼子军装就穿,“终于能让我活动活动了,躲在后面可把我憋坏了。”   “呵呵,黄兄也只能过过眼瘾。”吴铭轻轻摇了摇头,“亲自动手那多掉身份,您指路,咱们去开道机场蹓一蹓吧!您再安排几个队员领着剩下的人去附近埋伏,接应一下。”   “没问题。”黄宗吾随手叫过一名华侨队员,交待了几句。   “来几个技术好的开车,再上来些身体壮实的。”吴铭大声说道:“剩下的随华侨队员去接应我们。”这些警察学员都经过驾驶训练,可不像以前拉过来会开车的就用了。      第040章 机场大战      同古北郊的开道机场戒备很严,环绕机场的二十多个隙望塔上有巨大的探照灯和重机枪,机场外面有三道铁丝网,如果发现可疑现象,重型机枪不发警告就立即射击。除了必需的通道之外,机场周围都布满地雷,此外还有十几支巡逻队和嗅觉灵敏的军犬,日夜不断地巡逻,若想破坏机场非常困难。   六辆装甲车开了过来,停在机场门口,此时正是午饭的时间,远远望去,机场上很冷清,没有运进仓库的货物堆积在一起,停机坪上有三架中型运输机,十几架战斗机。   吴铭跳下装甲车,在两个队员的陪伴下,径自走到机场守卫面前,朗声说道:“军部参谋木村大佐阁下的坐机到了没有,我是奉命来护送他前往同古城的本多上尉。”   机场守卫被问蒙了,保持着立正敬礼的姿势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   “带我去警卫室,我打电话直接问机场调度。”吴铭的脸沉了下来,生气地摆了摆手,示意守卫头前带路。   这个鬼子守卫乖乖地带着吴铭走进了大门旁边的警卫室,屋里只有三个无聊地鬼子兵,嘴里正抱怨肚子饿,希望吃饭的同伴能快点回来。   见到吴铭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三个鬼子慌忙立正敬礼,吴铭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在他们面前走过,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一个鬼子的太阳穴上,另一只手成鹰爪扣住另一个鬼子的喉咙,发力一捏。他身后的两个队员也同时动手,用匕首解决了剩下的两个鬼子。   检查了一遍,见没有能喘气的鬼子了,吴铭指了指门口的半环形机枪工事,“我留下一辆装甲车,你们给我守住这里。”   “是。”两个队员二话不说,跳进机枪工事,将枪口调转。   机场大门被打开,吴铭率领着五辆装甲车直奔跑道上堆积的物资,车一停,队员们跳下车,将药品、食盐、弹药呼呼向车里装。   见车里已经装满了东西,吴铭命令谭政乘一辆装甲车向停放的飞机驶去,其他四辆则压向另一侧的营房和仓库,火箭筒、机关枪都做好了发射准备,象四只猛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嘴。   “哒哒哒……”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机场的宁静,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一架飞机轰然炸开,零件飞得到处都是,燃起了熊熊大火。谭政所在的装甲车在停机坪上行驶,手中的机关枪喷吐出一道道火舌,扑向一架架飞机,身边的队员不时抽空扔出一颗颗手榴弹,飞机一架架地起火爆炸燃烧,漫天飞舞的零件对谭政丝毫没有什么影响,或者应该说他根本没顾及到,兴奋、灼烈、狂热的感觉在他胸中升腾,象一堆堆变成残骸的飞机一样迅猛燃烧着。   听到枪声和爆炸,餐厅里、宿舍里的鬼子慌忙向外跑,正对上吴铭率领的四辆装甲车,死神张开了大口,几道长长的火舌卷了过来,将几个跑在前面的拦腰打成两截。   在密集的弹雨中,无数鬼子象跳舞一样抖动着,战栗着,喷着血花的尸体一具具倒了下去。射击,射击,看着敌人一个个血肉模糊地倒下,别动队队员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狂热兴奋,机枪射手大张着嘴巴,疯狂地转动着机枪,把仇恨贯注于每一颗射出的子弹。   吴铭拿着火箭筒跳下车,向貌似仓库模样的建筑发射。其他车上的队员也纷纷用火箭筒向着餐厅、宿舍、瞭望塔等物射出了火箭弹。   机场在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子弹四射,血肉横飞,爆炸的火球迸射出耀眼的绚烂。   仓库的大门被轰开,吴铭又装弹向里面发射了一枚,然后跳上装甲车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时他才发现黄宗吾已经跑到了机枪位置,正瞪圆了眼睛,涨红着脸,突突突地拼命射击着,随着枪身的抖动,他脸上的肉也在不停地颤动。   十五分钟的奇袭,给开道机场造成了巨大的混乱,无数匆忙冲出来的鬼子作了枪下亡魂,停机坪上的飞机全部被击毁,仓库也燃起了火光。在驻扎在机场的鬼子兵组织起反击的时候,吴铭率领着别动队已经开始迅速地撤出战斗,车轮滚滚,一路横冲直撞,开出了机场大门,向着远处狂奔。   “轰!”“轰!”……,身后的机场仓库接二连三发生了爆炸,冲天气浪掀掉了仓库的屋顶,一个巨大的火球红得刺耳,一朵的蘑菇云缓缓上升并张开。那是仓库里存放的燃油和弹药在大火里发生了殉爆,时间仓促,日军的地下仓库还未完工,而且自恃已经掌握了制空权,这下他们尝到了大大的苦果。   吴铭又快又稳地操纵着方向盘,在黄宗吾的指点下,向着预定的地点急驶,他从后视镜里依稀看到开道机场的惨状,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黄兄,你受伤了。”吴铭的皱了皱眉,眼角瞟见黄宗吾的左臂渗出了鲜血,“快,来人包扎。”   黄宗吾急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擦破点皮。”随后大笑着说道:“过瘾,真过瘾呀,跟着刘兄弟打仗真是意想不到的过瘾。”   “是鬼子轻敌了。”吴铭淡淡地笑了笑,“而且他们不熟悉我们的战法,初期可能给日本人带来些麻烦,等到他们调整布署,重视我们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头儿,我们相信你。”付立君现在已经对吴铭钦佩万分,并且把称呼改成了“头儿”,“既然你能领我们连打胜仗,肯定对以后的安排心中有数,我们听你的,肯定没错。”      第041章 策划与合流      六辆熊熊燃烧的装甲车,噼啦作响,火光映着冈部直村铁青的脸,这位素以稳定坚韧著称的指挥官现在的嘴唇都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愤怒,还是两者合一的复杂情绪。   他不想回头,也不愿回头,机场的大火还在燃烧,虽然隔得很远,依然能看见火光和浓烟。   丛林里跑出两个士兵,有些害怕的样子来到了冈部直村的面前,立正敬礼,低低的声音报告道:“司令官阁下,搜索队的军犬已经失灵,而且,而且踩响了两颗地雷,伊田中队长负轻伤,特来请示,是否,是否继续追击。”   冈部直村恶狠狠地瞪了这两个士兵一眼,将头偏到一旁,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两个士兵只好喏喏地站到了一旁。   为什么巡逻的装甲车会被敌人利用?敌人是如何不声不响地夺取装甲车的?冈部直村在等,等另外一支巡逻队搜索的结果。   远处的马达声响了起来,冈部直村抬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装甲车。   装甲车一停,一个日本军官便跳下来,跑到了冈部直村的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阁不,借助于军犬的帮助,我们在路边的丛林里发现了第一装甲巡逻队全体人员的尸体,都是被冷兵器所杀,而且,而且,还发现了斋藤中队长的遗体。”   冈部直村微微点了点头,短暂的思考过后,大概猜出了敌人是用何种手段夺取装甲车,奇袭飞机场的。   他伸手叫过刚才那两名士兵,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命令伊田中队停止追击,原路撤回。”天色将晚,军犬又失灵,不能因为自己愤怒的情绪而强令部队在丛林里乱撞,而且这样做也不会产生什么效果。   看着两个士兵领命而去,冈部直村又伸手叫过两名参谋,“增加巡逻的兵力和次数,加强戒备,口令三个小时一变,口令回答不对的,无须警告,立刻开火。”他转头冲着另一名参谋命令道:“你再去机场,将敌人袭击的情况详细了解,人数、装备、特点,尽快写出报告呈给我。”   “哈依。”两名参谋领命而去,冈部直村又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才坐车返回同古指挥部,现在是该他头痛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向上峰交待呢?   ……   月光时隐时现,丛林忽明忽暗。吴铭等一行人扛着抢来的物资,在夜里九点左右回到了那条小溪旁的空旷地。跋涉时,胜利的喜悦夹杂着对追兵的紧张,大家都没有感到太累。而一旦放下包袱,疲惫便袭了上来,让人一动也不想再动。   吴铭用不可抗拒的命令,让部队分三处宿营,日军清理出的林间空地,溪边的空旷地,还有溪水另一边别动队员建立的小型营地,虽然溪边的空旷地是最好的宿营环境,而且空间也足够,但吴铭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心态依然坚持如此安排。   仅有的几颗警戒雷被一丝不苟地埋上,警戒哨被一个不落地派出去,虽然撤退时撒下了干扰剂,而且布了很多误导敌人的圈套,可谁能保证鬼子不会发疯一般在晚上进行追击,谁又能保证鬼子一定会被误导而追错了方向呢?寄希望于敌人愚蠢,反倒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这种事情吴铭是不会犯的。   经过这几次作战,别动队携带的火箭弹、炸弹、地雷已经基本用完,虽然武器弹药又缴获了很多,但对吴铭来说,没有了这些东西,行动上便多了很多不便,甚至会带来很大的伤亡,好不容易训练出一批有点模样的丛林部队,可不能这样无谓地消耗。   既然想长期坚持,就要有补充物资的渠道,而且在丛林中的营地要再多一些,好保证出击时间的突然性和出击路线的灵活性,光围着同古转,那不是办法,时间长了很可能会被鬼子倒咬一口。   别的人都在忙活,吴铭看似清闲地坐在溪边,可脑子里却在想着很多的事情,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走一步算一步不是他的性格。就像他作为一个杀手,在行动前,也要仔细观察,细致策划,行动的时间、方式等等,连逃跑的路线都要想好一样。   想来想去,用飞机空投是最可行的办法,在这莽莽丛林中,又是异国他乡,可不比在国内八路军打游击,有厚重的群众基础。无根之草,也只能用外力来使它不致被狂风连根拔掉了。   回到营地,便把战果报告上去吧,毕竟这也算给军统长脸了。希望戴老板高兴之下,能够运用军统的力量,给这支别动队以更大的支持。如果解决了补给问题,别动队会创造更大的成绩,这也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吧!   “头儿,吃饭了。”黄宗吾轻轻走了过来,将缴获的日本罐头和饼干递了过来,“不能生火,只好将就一下了。”   吴铭谦虚道:“黄兄,你可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刘老弟更舒服一些。”   “你别叫我黄兄,叫我一声老黄就行。”黄宗吾坐在吴铭身旁,“有件事情,我要是说出来你可别嫌我脸皮厚啊!”   “这是什么话?”吴铭不解地问道:“好歹我们也是并肩杀敌的战友,有什么事情,老黄你尽管说。”   “我想解散华侨志愿队。”黄宗吾一语惊人,看着吴铭瞪大了眼睛,他继续说道:“全体队员都已经同意了,解散志愿队加入别动队,就是不知道老弟能不能看上我们这些人。”   “呵呵,老黄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呢,倒吓了我一跳。”吴铭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大家愿意加入别动队,那是我的荣幸,也是瞧得起我刘某,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那好,既然你同意,那就将志愿队的人找散编入你的队伍。”黄宗吾正色说道:“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从普通士兵做起。”   不好意思,本来想在12点之前发的,只是办了点事,刚刚写完,只好算今天的了。      第042章 孤军转进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倔强而执着,别动队的横空出世,四战四捷,却也无法撼动历史的轨迹,只是扬起了一点点飞尘。   但是就是这一点点飞尘,却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比如说,你今天要办的事情,出门的时候迟五分钟早五分钟,或许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经过建筑工地时,快一步,慢一步,那不慎落下的砖头就会落在地上或者正好落在你的头上,阴差阳错,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同古机场被袭,物资损失殆尽,虽然不是特别多,却让侵缅日军的脚步迟缓了半天,这半天的时间,有多少人的命运因此而变,小到普通士兵,大到师长、军长,却是不得而知。   国府总裁蒋介石来到梅苗部署作战,又召见杜聿明、甘丽初、戴安澜等一众将领,并一同进餐,留宿行辕,慰勉有加,甚是倚重。原指望在平满纳会战中发挥决定性作用,不料英军背信弃义,不但擅自放弃西线要地阿兰谬、马圭、萨斯瓦,炸仁安羌油田,使日军长驱直入,平满纳右侧背受到了严重威胁,而且硬逼着史迪威、罗卓英将平满纳会战的唯一预备队新38师调去解救被围的英军,从而导致平满纳会战不得不中途夭折,缅甸战局开始恶化。   吴铭将云南站以沈醉名义转发的回复电文看了两遍,随手扔到了一旁,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电文的意思大致是说:一,别动队连战连捷,老板十分满意,所有队员晋升一级,发奖金若干以示嘉奖;二,战事激烈,制空权现为日军所掌握,飞机空投给养相当困难,暂时无法实施;三,你部过于深入,现孤悬敌后,应向北方转进,远征军正在平满纳一带,如果营地在靠近滇省或印度的地方,沿途可建立多个营地作为物资中转站,倒是可以尝试由陆地运送物资的途径。最后电文含蓄地说道:战局不明,前途艰险,以兄之智勇,当能化险为夷,全师以还。   看来远征军战事不顺,前途不妙啊!吴铭翻开地图,仔细看着,如果远征军失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过于深入了,西面遥远的地方是孟加拉湾,东面是已经落入日军手中的泰国。在这里开展游击战困难很大啊,特别是沈醉还传来了一份情报,在日本的支持下,反对英国殖民政府、渴望独立的昂山将军(在日本受训)组织了缅甸独立义勇军,他率军与日军一起参加了对英军的战斗,然后在日军支持下宣布缅甸从英国独立。   对于日军,吴铭倒不怕什么,可是这支由缅甸人组成的亲日的独立义勇军却是开展丛林游击战的心腹大患,当地人熟悉丛林、地形、河流,在丧失了群众基础,别动队在得不到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会越打越少。这也就是抗日时期在华北的八路军能越战越强,而照葫芦画瓢的美国特种部队,即使有强大的火力,犀利的装备却在丛林战中输给了越共。   思虑再三,吴铭决定率部向北转进,在靠近滇省或印度的地方建立基地,在能得到人员、物资的补充的情况下,也就是最坏的打算,在远征军失利的情况下,开展对日军的游击战。既然做出了决定,事不宜迟,他召集了全体队员,宣布了这个决定。   “我不同意,转进,说得好听,那就是逃跑。”别动队队员洪大彪大声说道。   “败而退叫逃跑,胜而退才叫转进。”小队长付立君反驳道:“头儿分析得对,要是远征军真的失利,咱们别动队在日本鬼子和缅甸独立义勇军的双重打击和围困下,能坚持多久。”   黄宗吾思考再三,也很无奈地说道:“昂山这个人我知道,他在缅甸人当中还是挺有威信和号召力的,如果真的面对当地人,咱们恐怕会有麻烦。”   “怕死了,我们参加别动队就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管他缅甸人还是日本人,谁敢来就揍谁。”另一队员慷慨激昂地说道:“死了也轰轰烈烈……”   咳,吴铭重重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刻停止了争论,把目光移向吴铭。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吴铭冷冷地扫视着众人,“叫你们来是下达命令,不是让你们来讨论的。”   “再说,谁说转进是逃跑,到一个补充方便的地方再战斗不是更好吗?”吴铭继续说道:“没脑子的家伙,打了几场小胜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想逞匹夫之勇的可以留下,我给他留名青史的机会。现在都下去收拾东西,多余的弹药埋了,药品、食盐争取都带上,明天早上就出发。”说完挥挥手示意散会。   别动队队员对吴铭这种强横的作风都已经习惯,即使反对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去收拾东西。   “老黄,你留一下。”吴铭拦住了黄宗吾,说着说道:“咱俩还得定一下转进的路线,找一条最稳妥的,路难走一些没有关系,就算是进行丛林拉练好了。”   “刘老弟,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黄宗吾犹豫地说道:“让他们把话说完,你再好好解释,以理服人吗!”   “老黄,你不用担心他们。”吴铭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现在可不是讲民主的时候,形势不利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咱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再说入队之初我就是这么做的,这帮家伙已经习惯了,没事的,顶多背后发几句牢骚。”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黄宗吾点头笑道:“倒是我想得多了,没料到这是别动队的一个习惯。”      第043章 战局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吴铭便率领着别动队启程出发了。经过和黄宗吾的仔细商量,决定先沿河而上,这样不受劈荆斩棘的辛苦,而且也避开了大路上的日军,夜晚,大家可以找块砂石滩宿营。按照黄宗吾的经验和推算,这条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小河在到达掸邦的达贡附近后会分成若干小溪,至于这若干条小溪流向何处,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能较轻地走完这么长的路程,吴铭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在出发前,所有队员脱帽向牺牲队员的坟墓告别。队员们已经能平静自己的心情,不再有那种失去战友的悲哀的原始冲动。   因为有河水相傍,此次转进无异于一次惬意的旅游。如果溪岸不能通过,别动队就踏着卵石趟着水前行。潺潺的流水欢快的波浪使他们忘记了炎阳的酷热,阳光仿佛也感到焦渴,透过夹溪的绿荫在波浪里闪耀嬉戏。   掩在密林中的河流使队员们享受到幽静、芬芳和清凉,鸟雀在林间啁啾鸣啭,安适和疲惫之后的酣畅使大家心情变得很好。   转进之路上几乎没有人烟,吴铭严令队员不得擅自用枪,沿途设陷阱,用自制的弓箭捕猎来弥补粮食的不足。在实践中学习,在实践中进步,吴铭特别希望经过此次转进能将别动队里的每个人都变成真正的丛林通。   “要说真正的丛林通,还要属居住在丛林深处的野人。”黄宗吾边走边和吴铭聊着一些事情,“这些野人无论男女,皆上身赤裸,下身兽皮或麻布,他们的头领一般被称为山官。”   “山里还有野人?”吴铭对这个倒感到很新鲜,“他们吃人肉吗?”   黄宗吾呵呵一笑,“他们倒是不吃人肉,却喜欢砍人的脑袋,而且他们特别恨英国人。”   “英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吴铭深有同感地说道:“自私自利,背信弃义。”   “那倒不是这个原因。”黄宗吾摇了摇头,解释道:“缅甸盛产玉石和裴翠,在英国人没来之前,很多矿洞都是属于当地人的,英国人来了之后,用枪、炮强行夺取了这些财源,杀死了不少人,剩下的就被撵到了深山老林里。”   “你的意思是说原来这些野人不是野人,后来才变成了野人?”吴铭奇怪地问道。   “差不多吧!”黄宗吾点了点头,“不过就算他们不跑进丛林里,文明程度也不高。”   “那还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吴铭随口问道。   “有一支叫趸人的民族,是野人的一支,当客至其家中,必以妻女陪宿,称为款客,三宿而止。三宿后,若客人仍逗留其屋,客人在熟睡之时,主人就会潜进屋来,将客人的衣服拿走;若客人依旧贪恋美色,还是没有去意,主人就会将其杀掉,用来祭鬼;可是如果客人拒绝其妻女陪宿,则被视为看不起主人,同样会招来杀身之祸。”黄宗吾继续说道。   “这倒是一个很奇特的习俗。”吴铭好笑道:“老黄,你到过趸人的山寨吗?”   “没有。”黄宗吾慌忙否认,“我也是听老辈人讲的,却从没碰见过。”   “开个玩笑,我倒是很想去做客。”吴铭看黄宗吾发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睡白不睡,多好的事情啊!”   “你别光想着好事。”黄宗吾苦笑着摇了摇头,“野人们崇信鬼神,如果在你到来前后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们会认为是你带来的,可是不会把你当客人的。而且野人山寨里禁忌繁多,一切大小便、洗脸水、漱口水,不可随意乱泼,皆有方向。就连客人带的刀,也不能在墙上随意乱挂,而是刀刃须向外,若刀刃向内,会被视为刺客。所以,咱们还是不要与其打交道为好,免得糊里糊涂便被他们视为敌人。”   “我只是说说而已。”吴铭笑着宽慰道:“咱们赶路要紧,哪有那闲心情去逗野人玩。”   “可也要小心些。”黄宗吾郑重地警告道:“这条路我是没走过,谁知道会不会撞上野人。”   “对了,我倒忘了问你。”吴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好奇地问道:“这些野人生产力低下,根本谈不上知道科学技术,可他们是怎么找到那么多矿的?用的是什么办法?”   “这我就不清楚了。”黄宗吾摇头,“兴许他们有自己独特的办法,也许是胡乱挖出来的。”   吴铭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是在转进,说得不好听点,叫逃窜也行,可自己还惦记着赚钱,真是有点过分了。   ……   同古之战过后,廖耀湘率所部新22师九千余人采取分段设防,逐次抵抗的战术,在耶得谢至平满纳间百余公里的地区内,抗击日军两个师团数万之众达十八天之久,迟滞了敌人的进攻,以伤亡五百余人的代价,取得歼敌五千余的战果,并缴获大批武器、马匹、车辆和弹药,造成了一次以少胜多、以弱敌强较为成功的逐次抵抗的战例。   同古撤退前,中国远征军已决定实施平满纳会战。200师、96师在新22师掩护下集中于平满纳附近,积极准备会战。其时66军业已入缅,新38师戍守曼德勒,新28师集结于梅苗、腊戍之间,日军两个师团此时正被新22师阻止于斯瓦附近。   这个时候如能及时集中第5军和第66军全力在平满纳与敌18、55师团决战,取胜的希望很大。怎奈英军继放弃阿兰谬后,又放弃萨斯瓦、东墩支、新榜卫,使平满纳地区第5军右侧背大受威胁。   几天后,英军又放弃空军基地马圭和战略要地新甸,英缅第1军军长斯利姆下令炸毁仁安羌油田。仁安羌是缅甸最大的油田,年产石油百余万吨,侵缅日军早就对其垂涎三尺,力图尽早夺取这个极端重要的战目标,掠取其丰富的石油,以供其侵略战争的急需。当日军第33师团长樱井省三中将得知仁安羌油田已被英军炸了,遥望该处火光冲天,响声动地,不禁怒火中烧,率部连夜扑向仁安羌,将英缅1师和装7旅围住。英国人这下大吃一惊,亚历山大和在新德里的韦维尔以及在伦敦的丘吉尔都闻讯大惊,心急如焚,纷纷向中国求援。这下子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英方及史迪威的严令下,国军只得放弃了平满纳会战,并星夜派新38师赴仁安羌救援被困的英军。孙立人率所部击破围困仁安羌的日军33师团,激战一昼夜,歼敌两千余人,敌弃尸一千二百余具而逃。此役救出英一师七千余人,又从日军俘虏营中救出英美军文人员五百余人,另有马千余匹,汽车三百多辆,世称“仁安羌大捷”。   当时在缅甸任英缅第一军军长后升任英帝国参谋总长和澳大利亚总督的斯利姆元帅亲自向孙立人师长和刘放吾团长热烈地表示感激之情。并在其所著《反败为胜》一书中说:“中国军人是出色的勇士。他们在缅甸仁安羌一役中,不但打败了兵力十倍于己的强敌,救出了濒临绝境的英军,而且在战史上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以弱破强、以寡击众、出奇制胜的奇迹,是一个不朽的典范。在那次作战中,孙立人将军和刘放吾团长都展现出中国军人的优良传统和品质,他们勇敢沉着,有过人的智慧和胆略,遇事冷静,处事果断,战术灵活,指挥巧妙,都是最优秀的指挥官。尤其是孙立人将军英勇善战,乐于助人,维吉尼亚军校应以有孙立人将军为荣。他们在任何国家,都是最好的指挥官。”   空话就是空话,听起来舒服,但对战局一点作用也不起。英军被解救后,拔腿就跑,全军向印度急退,新38师竟然变成了英军的后卫。再加上史迪威、罗卓英在亚历山大的蛊惑下,已经放弃平满纳会战,把第5军调到塔泽、敏铁拉一带去组织曼德勒会战。这样一来新38师就身陷敌后,仁安羌大捷的战果,瞬间消失了。   吴铭在转进途中,始终与昆明的电台保持着联系,关注着缅甸战事的发展和远征军的举动,当一份份解密的电报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禁越来越担忧此次远征缅甸的结果和十万远征军的命运。   “我虽然对于这种大型战役的策划并不擅长,但也觉得远征军的计划似乎变化过于频繁了。”吴铭在地图上用笔轻轻地划着,对身旁的小队长们讲述道:“朝令夕改,就因为英国人的错误指挥,我们就犯了兵家大忌,添油战术不可能对日军造成威胁。”   “早就应该甩开英国人,自己独立进行战役安排。”付立君皱着眉头说道:“英国人靠不住,还要指望他们配合,怎么能不一次次陷入被动。”   “国家弱,主导权不在手里,出现这种结果也不意外。”吴铭低沉地说道:“战局一日一变,看来我们要加快行程了。”      第044章 野人与熊      热带丛林里的景色千奇百怪,目不暇接,一些奇异的花朵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果子随处可见。外表如此妩媚而生动的地方,在不了解不熟悉的人们来说,却是暗伏杀机,时时都可能张开吞噬的大口。   所以尽管吴铭下令加快了行进和脚步,却还是再三警告队员们不要陶醉在热带雨林中那些奇异景象中,毒蛇猛兽水蛭蚂蝗无处不在,各种果子更是不要轻易入口。他拿着一本从燕大图书馆借来的植物图鉴细细分辨,仔细观察。行进当中更像是一个学习充实的过程,美中不足的就是很多植物在图鉴上没有,使他觉得颇为遗憾。   “要是真能有个野人帮助就太好了。”吴铭不由得慨叹道:“他们应该认识这些东西,哪个能吃,哪个有毒,这种有什么功效?”   吴铭抬起脚将这些奇花异果踢进了水里,将图鉴放入背包,大声招呼道:“休息已毕,继续前进。”   经过这些日子的战斗和行军,别动队队员们被晒得更加黑了,但身体却显得更加结实,特别是精神状态,特别的饱满,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许多,这让吴铭感到很是欣慰。假以时日,他们就能当教官了,培养出更多的丛林战士。   吴铭在行进时一直和一个当地的华侨走在队伍的前面,吴铭对自己的身手、反应能力和听觉、视觉还是很有信心的。而这个华侨据说曾经在丛林里当过猎手,不过在吴铭看来,他也只能打打山鸡、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吴铭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示意后面的队员戒备,他耳中听到了野兽的嘶吼,而那个华侨猎人也发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紧张,动作也有些慌乱。他拉了一下吴铭的衣角,伸手向右边指了指,“好象是熊的叫声。”   “那是熊叫唤吗?”吴铭轻轻点了点头,“我怎么听着还有别的声音,象是人。”   “我们抓紧前进吧!”华侨猎人建议道:“熊这种动物可是非常凶猛的,我们又不能随便开枪,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恐怕来不及了。”吴铭听着嘶吼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移动,一把将他拔到身后,用手一指河对岸,高声命令道:“过河戒备,注意野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听到吴铭的命令,河这边的队员扑通扑通跳了下去,趟着河水奋力向对岸奔去,对岸的队员们也都摘下枪,指向这边的丛林。   吴铭率领队员刚刚来到河对岸,便看到这边的树枝杂草一阵乱动,一个上身赤裸、下身围着麻布、头发零乱肮脏的汉子就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跳下河,哗哗地趟着水向这边跑来。   这个汉子刚到河中间,蓦地一声嘶吼,一头熊也窜出了丛林,跳入可中,这个畜牲身上有两个小小的伤口,对着汉子是紧追不舍,扑腾起无数的水花。   吴铭转身从两个队员腰上拔出两把刺刀,跳上了河边的一块巨石,让过了逃跑的汉子,脱手飞出一把刺刀,冲着熊就是一声示威似的大吼。   正在水里的熊骤然遇袭,虽然皮糙肉厚,但还是给它造成了伤害,背上冒出了血,而且这个袭击自己的家伙,竟然还冲着自己吼叫。这个畜牲猛然站直了身子,张开大嘴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又是一道白光,吴铭抓住机会飞出第二把刺刀,直接刺进了熊张开的嘴巴,然后转身就跑。   熊的吼叫戛然而止,它痛苦地晃动着脑袋,嘴巴里鲜血直流,掉进水里,变成一团团殷红,这个畜牲就这么站着向吴铭追了过来,速度已经慢了不少。   吴铭边跑边摘下肩上的步枪,一个急停,单手握枪,枪口冲下,双脚一前一后,望着追过来的熊,眯起了眼睛。   越来越近,熊那凶恶仇恨的眼睛,喷着血的大嘴,左右挥舞着的利爪,吴铭知道它已经受了重伤,但却不敢掉以轻心,熊这种动物,就算临死前的挣扎,如果应付不好,那也是会致命的。   吴铭突然抬起了手里的枪,两只手握在一起,用枪口顶住了熊的胸口那一撮白毛,扣动了扳机,然后借着熊前冲的力量快步后退。   “通”的一声闷响,经过处理的子弹将熊的心脏炸成了碎片,熊的身体猛的一顿,晃了晃,爪子奋力一打,将吴铭的步枪拍出去老远。   吴铭借力来了两个右滚翻,绕到了熊的侧面,利用熊转向慢的弱点,站起来连蹿带蹦,和熊拉开了距离。   熊费力地转动身子,凶恶的眼睛瞪着吴铭,步履开始蹒跚,眼神开始黯淡,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死了吧?”吴铭不放心地问道。   别动队队员们都远远地端着枪围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靠前。   “看我射它一下。”一个队员将枪背上,从肩上拿下自制的简陋的弓箭,瞄准放了一箭。   见熊半天没动静,地上的血已经成了个小水沆了,吴铭和队员们才放下心来,围拢上去用上了刺刀的步枪胡乱拨弄起来。   “这么大个家伙,啧啧,真是没见过。”那个华侨猎手咧了咧嘴,冲着吴铭伸出了大拇指。   “头儿,你以前打过熊呀?”付立君拿过一把日本指挥刀,开始砍熊掌。   “这可是好东西呀,熊掌哦,咱们今天有口福了。”谭政故意做出馋涎欲滴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   “我打过猎,还真没打过熊。”吴铭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过我看过的书里介绍过一个猎人打熊的窍门,今天一试果然好使。”   “刘老弟,你太冒险了。”黄宗吾不满地说道:“刚才多紧张,多惊险,我握枪的手都出汗了。”   “看起来挺悬的,其实倒真的没什么。”吴铭笑着拍了拍黄宗吾的肩膀,“我躲着它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行的时候一声令下,乱枪齐发还不把它打成个筛子,我这是有恃无恐。”   黄宗吾对吴铭是无可奈何,只好苦笑着对那个华侨猎手说道:“你去把熊胆取出来,那可是好东西,别糟蹋了。”   “咦?刚才那个把熊引来的家伙呢?”吴铭愕然地四处张望,“给咱们惹了麻烦,一声不响地就跑了,我看他穿得很像老黄说过的野人啊!”   “在那儿,爬得倒是快,在那棵大树上呢!”一个队员指着大树顶上说道。   那个野人样的家伙趁着吴铭等人阻挡住了熊的追赶,已经爬上了丛林中一棵高高的树冠,正瞪着眼睛向这里张望,吴铭咂了咂嘴,爬得这么高,这个家伙不简单,即使不是野人,也肯定是在山林里跑惯了的家伙。   “我去看看,看能不能跟他说上话,看他倒不太像又矮又黑的缅人。”黄宗吾走上前去,要跟这个家伙交流,吴铭轻轻摆了摆手,几个队员端着枪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黄宗吾满脸失望地走了回来,对着吴铭一摊手,“没办法,这家伙不懂缅语,也不肯下来,而且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那就算了,我们赶路要紧,别理他了。”吴铭见几个队员已经将熊肉、熊掌都卸完了,便整队准备出发。   “那个家伙在跟着我们。”没走多远,有个队员提醒道。   吴铭停下脚步,奇怪地望着远处探头探脑的家伙,示意队员们背好枪,不要如临大敌的样子,然后和黄宗吾还有那个华侨猎手走了过去。   兴许是看到吴铭等人没有敌意,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这个象野人似的家伙犹豫着,畏缩地没有逃避。   “你不要跟着我们,赶紧走吧!”吴铭连比划带说地对野人表示道。   野人嘴里发出叽哩哇啦的声音,用手连连比划,指着那个华侨猎人。   吴铭等人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   “妈妈……”野人大概是急了,忽然从嘴里蹦出两个中文,然后指着华侨猎人又蹦出了“病……药……”等词汇。   “会说汉话的野人?”黄宗吾惊讶万分,“他的意思好象是他妈妈有病。”   “他在向你要药呢!”吴铭觉得挺有趣,拍了拍华侨猎人的肩膀,“是不是你挖出的那个熊胆呀?掏出来让他认认。”   吴铭猜对了,野人对熊胆非常渴望,冲着他们连连行礼,虽然是他们没见过的礼节,但看着野人充满期盼的目光便知道是这么回事。   “熊胆倒没什么,我很想知道这个野人是怎么会汉语的?”黄宗吾摸着下巴思索道:“我们再试一试,看看他妈妈离这远不远,能不能让我们看一下。”      第045章 我要回家      吴铭无可无不可地站在那里,看着黄宗吾等人在手脚乱动地比划着,那个野人多次用敬畏的眼神看着他,还偷偷地指过好几次。   “什么?他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跟他去?”吴铭好笑地听黄宗吾向自己解释交流的结果。   “是的。”黄宗吾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神和动作,大概是认为你这个杀熊英雄能驱走他妈妈身上的恶鬼,野人的思维不是咱们能揣摸透的。”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吴铭想了一下,“我可以跟着他去,不过你们注意远远地盯着,有什么事也好接应。”   “明白了。”黄宗吾点头应是,示意那个华侨猎手将熊胆交给吴铭。   “走吧,野人兄。”吴铭笑嘻嘻地对着野人做着走的手势。   吴铭跟着野人在丛林中走了很远,来到了一片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的丛林不知什么原因受到自然之神的虐待,许多百年朽木横倒在地上,像天神用震怒的巨斧把它们砍倒,这片老林尸体狼藉。抑或是神兵天将追捕凶恶的林妖,在此有一场恶斗。那些朽木之下又有新树生出,在这里吴铭看到了野人的妈妈。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野人会引着熊跑到别处,他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   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穿着麻布衣服,倚靠在一棵树旁,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岁月的痕迹铭刻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她警惕地看着儿子领来的陌生人。   野人跑过去,扶着她,叽哩哇啦地急促地说着话,这个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也用吴铭听不懂的语言和野人在对话。   “这是枪伤。”吴铭看着女人大腿上的伤口,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这倒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啊!”   听到吴铭说话,那个女人立刻把头转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惊喜,也有惊讶,半晌才用艰涩的汉语说道:“汉人?你是汉人?”   吴铭愣了半晌,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说汉语,没错,我是汉人。”   “我,我也是汉人。”那个女人费力地用汉语说道,似乎是很久没说汉语了,她的语调有点怪异,但吴铭还是能听得懂。   吴铭疑惑地打量着她,觉察到怀疑的意味,那个女人有点着急,嘴唇翕动着,“我,我真的是汉人,十多年,十多年没说汉话,有,有点说不清楚,我的名字叫刀凤怡。”   吴铭微微点了点头,“我能治你的枪伤,让这个野人,哦,让你儿子背着跟我走吧,我的同伴就在前面的河边,他们也都是汉人。”   听到吴铭说到野人两个字,这个女人的脸上黯然神伤,略想了一会儿,冲着野人儿子急促地说了几句。   挖出子弹,割掉坏肉,上药包扎。吴铭的手法快速而熟练,也可以说有那么点粗暴。   刘文梅用毛巾擦去刀凤怡额头上的汗珠,张淑华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帮她穿上。   “谢谢你们。”刀凤怡轻声说道:“不知你们要去哪里?是要去打仗吗?”她说得很慢,尽量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楚一些。   “我们要回国。”刘文梅回答道:“你应该还回山寨吧?”   “不。”刀凤怡坚决地摇了摇头,“山寨仇杀,已经完了,你们能带我一起走吗?”   吴铭从河边洗完手走了过来,“你姓刀,这应该是云南少数民族的姓氏吧?”   刀凤怡点了点头,恳求道:“求求您,带我们一起走吧,十八年了,我就想着能回家,要不早就活不下去了。”说着,她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我们可能在路上会遇到敌人,你和我们一起走并不安全。”吴铭轻轻摇了摇头,“而且你有伤,也会拖累我们的。”   “不会的。”刀凤怡抹了下眼泪,“那鲁很有力气,他背着我走,肯定能跟上,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到云南。”   吴铭仔细审视着刀凤怡,这个女人在野人山寨里肯定吃了不少的苦,从她到野人山寨,再到现在,曲折的遭遇估计能写成一本书。自然,他也不会刨根问底,揭人家的疮疤。   “我们不会特别照顾你,因为我们是一个战斗的部队。”吴铭郑重地说道:“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谢谢,谢谢。”刀凤怡连声感谢,“那鲁很能干,也听我的话,他从小就在丛林里生活,他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经过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吴铭率领着队伍再次踏上了征途。象刀凤怡说的那样,那鲁虽然年岁不大,在丛林中却锻炼了他强健的体魄和敏捷灵活的身手,跟他相比,吴铭等人的打猎手段实在是太业余了。蛇、蜥蜴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东西,都成了众人嘴里的食物,虽然大家都面色难看,但在吴铭的命令下,还是硬吃了下去。   特别是那鲁对于丛林的熟悉,让吴铭等人叹为观止,他知道什么植物的汁液涂在脸上能驱除蚊蝇,虽然闻起来味道有点怪,却能让人头脑清醒,不受瘴气的影响。而且他还摘来了很多野果,让吴铭等人终于知道什么能吃,什么好吃了。   刀凤怡的汉话说得越来越顺当了,和刘文梅和张淑华谈得很投机,而且刻意地开始教导那鲁的语言。听那鲁吭吭哧哧地说着南腔北调的汉话,刀凤怡也不嫌烦,耐心地教导,看来,她在为将来回来家乡做准备工作。      第046章 棠吉狙击      1942年中国出兵缅甸,是中国从国际国内战略局势出发,联合盟国在国外进行的一次反法西斯战争。这一战役以盟国方面的失败而告终,远征军损失也十分惨重。   现在重温一下历史,进行缜密的分析,可以吸取教训,汲取经验,防止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当时中国出兵缅甸,主要是从中国本身战略利益出发,中国在缅甸最重要的利益所在即保卫缅甸南部的仰光出海口,以维持较为便捷的海外物资输入的运输线。   但是当缅甸仰光及东南亚地区失陷后,这一目标已难以实现,在英国未表现出坚守缅甸决心情况下,中国当然也不愿为英国作嫁,担当防守全缅的义务。   集中远征军在曼德勒地区作战,是蒋介石的初衷,这里有几方面的有利因素。曼德勒扼缅北之咽喉,为缅北广大地区之屏障,同时,又是中国经缅北西向印度公、铁交通之枢纽,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保卫曼德勒,既可使缅北地区充当中国大西南地区的缓冲,使大西南地区免受日军的直接威胁,又可保住中国经缅甸至印度的对外通道,维持获得外援的间接途径,符合中国的战略利益。也就是说,当仰光失陷后,守住曼德勒,即是中国在缅作战的最大利益目标。   但是,新任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的想法一开始就和蒋介石有很大不同。史迪威对中国之行雄心勃勃,他一开始就没有把其在中国的位置限于蒋介石的参谋长地位上,指挥军队建功立业,是史迪威衷心追求的目标。而他当时对中日两军的素质、特点、战斗力均未有全面了解,在缺乏背景知识的情况下,按照他“具有以最快的速度轻率地作出最生硬的结论的才能”的个性,进攻战显然更符合他的选择。   正是从如上数原因出发,史迪威对蒋介石综合中国各方调查提出的缅甸作战意见不以为然,同时对蒋提出的中英协同问题、缅甸地形、后方联络、第五纵队等在缅作战诸困难也均不表重视。当其受命负责缅甸前线指挥并走马上任后,即把蒋的计划完全置诸脑后,此后,一直到缅甸战役失败,史迪威实际都坚持和蒋思路完全相反的进攻战略。中国远征军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和史迪威的这一战略思路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整个入缅战争,相比日军战略上的精密计划,中国远征军明显缺乏远见,既没有整体的作战思路,更对日军可能发动的大幅度迂回作战没有足够警惕。   日军第56师团长驱直入,相继夺取了和榜、棠吉等要地,使腊戎的大门洞开。这使史迪威、罗卓英均十分震惊,当即决定调200师向东攻夺棠吉。戴师长受命后,即派军骑兵团和598团附装甲车连先行出发,占领棠吉西方的要地黑河,掩护师主力集结,并于第三日拂晓对棠吉之敌展开围攻。   此时,吴铭所率别动队沿河辗转跋涉,终于到达了黑河附近,在云南昆明军统电台的指引下,与200师建立了联系,他们顾不上休息,直赴棠吉,吴铭率别动队狙击手参加了棠吉战斗。   棠吉战事激烈异常,200师官兵与第五军直属队不顾长途辛苦,奋力冲杀,一举攻占了日军在棠吉西侧的警戒阵地沈白,对棠吉构成南北包围、东西夹击之态势,并于次日拂晓对棠吉之敌展开围攻,激战一天一夜后,突入市区与日军展开了血腥的巷战。   在最后的日军据点即指挥部前,被炸毁的装甲车还在熊熊燃烧,厚实的围墙东倒西歪的坍塌于地,而地上则遍是冒着青烟的土坑和洼地,几百具敌我双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吴铭接过水壶,咕咚咚喝下去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浇在了自己的头上,凉爽的感觉让他疲惫的精神振作了起来。   城市中到处都是废墟和瓦砾,各处都有未灭的火在燃烧着,吴铭身边的几个人都累得不行,横七竖八地坐卧在地。   “天亮了,能看得更清楚,这将是最后一次进攻。”吴铭边向枪里压着子弹,边鼓舞着士气,“再加把劲,分散寻找位置,重点是日军指挥官和机枪射手,都给我盯紧了,帮助200师弟兄们消灭最后一批鬼子。”   半小时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200师官兵对日军发起了最后一击,“轰,轰,轰……”各种型号的火炮对着日军的阵地猛烈地轰击,然后一道道散兵线呐喊着迅速围了上去。   “呯!”的一声枪响,一个正咬牙切齿操纵机枪的鬼子被掀掉了头盖骨,带着满头红白相间的污物仰面倒下,喷吐着火舌的机关枪为之一顿。   吴铭飞快地推弹上膛,死死盯住了这挺吞噬生命的重机枪,又一个鬼子刚接过重机枪的手柄,他冷冷的又是一枪爆头。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军阵地上的中、下级指挥官,机枪操作手越来越多的被吴铭等狙击手所击死击伤,鬼子的防线出现了松动与混乱。国军士兵借势一鼓作气,冲进了日军的前沿阵地,开始了短兵相接的厮杀,手榴弹爆炸的火光耀眼而绚烂。   吴铭在瞄准镜中突然捕捉到了前沿阵地上一个日本指挥官的身影,他竟然爬了起来,挥舞着指挥刀,嚎叫着,组织日本鬼子要反冲锋。   吴铭迅速将鬼子装入了瞄准镜,轻轻扣动了扳机。瞄准镜里,这个鬼子指挥官的胸口冒出了朵血花,他立刻停止了手舞足蹈的吼叫,低头看了看,颓然地摔倒在地。   这个指挥官的死亡,使得反冲锋的鬼子混乱了起来,国军士兵则不断地冲杀过来,稳住了阵脚,轻重火力一起开火,向着纵深继续进攻。      第047章 战友惜别      战斗刚刚结束,硝烟还未散尽,戴安澜便在几个警卫员的保护下和周参谋长一起走上了狼藉血腥的阵地。   阵地上的国军士兵们正在收拢伤员,寻找尸体。戴安澜脸色凝重地在尚有余温、遍是弹片尸体的阵地上巡视。   “嗯,这应该是刘老弟他们打的吧?”戴安澜盯着一挺日军重机枪附近脑袋开花的几具日军尸体,开口问道。   周参谋长用脚踢了踢,“我刚才粗略看了看,阵地上有不少鬼子指挥官和机枪手都是脑袋中枪,一枪致命这应该是他们狙击手的习惯。”   “这情我们得领呀!”戴安澜轻轻点了点头,“人家从敌后转进而来,没休息便立刻便参加了战斗,难得呀!”   “这家伙还挺有本事的。”周参谋长推了推眼镜,“战报我看了,虽然有夸大之嫌,但这几战都有可圈点之处,他是深悉游击战法的精髓,而且转战返回,他的人马似乎又精壮了许多啊!”   “他能力是有的。”戴安澜轻轻笑了笑,“只是他不会像咱们那样把生死看得很轻,这就注定了他的行动方式是稳健有余而魄力不足,也可以说他轻易不会出手,要么不打,打便要有十足把握。”   “是不是说他的计划会非常细致,想得会非常周到。”周参谋长抿着嘴笑道。   “差不多吧!”戴安澜抬起头望向远方,“一开始我听说他从敌后转进而回,着实吓了一跳,以为他们肯定遭受了重大挫折,可后来才知道别动队并未有什么损失,由此可见,他是不想自陷险地,这也与远征军的战事不顺有关哪!”   周参谋长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叫过几名士兵,叫他们分头去打听吴铭等人的去向。   ……   “德华老弟,不知你以后是如何打算的?”戴安澜笑着对吴铭说道:“不若留在这里,咱们并肩作战如何呀?”   “师座可是在说笑了。”吴铭轻轻一笑,“我们这些人可是不熟悉军队的正规战法,留在这里可是会碍手碍脚,当然,我倒是想在此地暂留几天,看看远征军进一步的行动再说。”   戴安澜张了张嘴巴,又把话咽了回去,名义上别动队属于军统,自己是不方便将其绑在身上的。他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战局骤变,200师孤悬敌后,又复受命东进击敌,前途艰险是毋庸讳言的。”   “有那么严重吗?”吴铭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棠吉已复,东路局势似乎已有所缓和,为何师座如此判断?”   “你有所不知。”戴安澜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以实相告,“司令部执意坚持在曼德勒会战,向我第5军连发出四道命令:除200师向东面罗列姆攻击以外,第5军直属部队一部,新22师,第96师及第66军均集中于曼德勒,准备与日军进行会战”   “棠吉不守了?”吴铭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还让200师孤军东进,这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那腊戎要是被日军奔袭而下,岂不是连退路都没了。”   “杜长官曾要求增调新22师来此作战,未获史、罗同意。”戴安澜皱了皱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命令我200师沿着向腊戎奔袭的日军的进路,自敌背后给以狠狠打击,我200师全体官兵自当奋力冲杀,挽救缅甸危机,化险为夷。”   吴铭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真诚地说道:“戴兄,能听老弟说几句心里话吗?”   称呼的改变让戴安澜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早就应该这样,师座师座叫得让人觉得疏远。德华老弟,看来你是准备说心里话了,我很欣慰呀!”   “先别这么早下定论。”吴铭抱歉地笑了笑,“我的话可是有些刺耳,就怕戴兄听了发火呀!”   “忠言逆耳,我戴某自信还是有这点肚量的。”戴安澜很大度地摆了摆手,“德华老弟,你肯说,便是没把我当外人,我是不会介意的。”   吴铭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缓缓说道:“棠吉东面多是掸邦高原的丛林,戴兄的200师不仅要进攻日军,还要穿行在丛林当中,困难重重啊。我知道戴兄是个铮铮铁骨的真正的军人,但是依你的判断,现在司令部的命令是否有不合理之处呢?戴兄是否有下一步的计划,如果战局突然发生了变化,戴兄如何带着这几千个弟兄转危为安哪?”   吴铭不等戴安澜说话,继续抢先说道:“200师能征善战,我是很佩服的,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如果远征军万一失败,戴兄您严格遵照司令部的命令,又有何益处?”   吴铭最后诚恳地说道:“兄弟我不敢让戴兄违命,但是戴兄应该对万一出现的困难局面有所准备,任命而道远,要想化险为夷,全师以还,尚望慎之又慎!”   戴安澜苦笑着点了点头,“德华兄弟一片赤诚,戴某岂能不知,我也曾私下思考过,但是为了怕军士们多心,从未提起过此事。”说着,他走到了墙上的地图前,指点着说道:“我军奉命东击雷列姆,如果在这期间战局崩坏,那么200师将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向景东,与第六军会合后退入滇省东里、佛海(今西双版纳一带)。二是向北突围,向杜长官所部靠拢,重归第五军建制。”   吴铭也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又拿手比量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要是我来选择,当然是向景东撤退,从这里到滇省路程要短很多,虽然向东、向北都多是丛林莽莽,而且现在又临近雨季,路滑难行,但是路途的缩短,会让军队减少很大的伤亡。”   戴安澜眨着眼睛,盯了吴铭一会儿,开怀一笑,伸手拍着吴铭的肩膀,“德华兄弟,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道理,也知道了自己的缺点,确实是受益良多呀!”   “我没说什么呀?”吴铭有些愕然,“只是自己一点不成熟的看法,戴兄不是在挖苦我吧?”   “多心了不是。”戴安澜抓着吴铭的手臂重新坐了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包括很多国军将领都太注重自己的名声了,只求打胜、扬名,从来不像德华老弟这般将士兵的生命和伤亡看得如此之重。你刚才所说的,都是时时把弟兄们挂在嘴边,想在心里,这一点,着实让我心里愧得慌啊!”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吴铭这才明白过来,轻轻一笑,“戴兄过谦了,我只是想着那些士兵都是背井离乡,来到这域外,为国为民而战,能多带回去一些便多带回去一些,试问,都是有家有亲人的,谁想埋骨他乡呢!”   “不错,说得很好。”戴安澜赞赏地说道:“你说得很符合西方的价值观念,也就是在中国,以贫弱之姿奋起抵抗,才一直用人命来跟日本鬼子血战,这打来打去的,将领们便习惯了、麻木了,如今,老弟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呀!”   “戴兄,看来我是不能在这里休息了。”吴铭略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准备将别动队的人员分出一部分,随着戴兄行动,他们比200师的弟兄们更熟悉丛林,万一战事不遂,也能对戴兄有所帮助,还望戴兄不要嫌充。”   “我是求之不得呀!”戴安澜抓住吴铭的手,使劲握了握,“德华老弟,真是太感谢了。”   在真实的历史发展中,远征军失败后,戴安澜分别得到了林蔚和杜聿明的急电,林蔚的电报令200师退到景东,归甘丽初节制;而杜聿明却令他向北突围,到卡萨归建。戴安澜由于恪守自己直属杜长官的命令,舍近求远,错误地决定北上寻找第5军归建。200师6200多名官兵穿过原始森林,历尽艰难险阻,行抵细保到抹谷公路西南侧森林中,正准备越过公路时,突遭到拥有装甲车的大批日军伏击。在敌我混战中,戴安澜不幸身受重伤,由于医药缺乏,伤口严重感染,当部队转移到瑞丽江畔茅邦村时,戴安澜将军为国家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   但是现在由于吴铭的开导,再加上在时间上已经有了小小的偏差,戴安澜和其所部的命运在此时发生小小的改变。   万里旌旗耀眼开,王师出境岛夷摧。   扬鞭遥指花如许,诸葛前身今又来。   策马奔车走八荒,远征功业迈秦皇。   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   吴铭站在路边,借着西沉夕阳的余辉,目送戴安澜的汽车慢慢消失在远方,却仍凝神注视戴安澜的去向,默然无语,直到部下来催他,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吴铭轻轻念着戴安澜赋的《七绝·远征》,率领着别动队再次踏上了征程。      第048章 茫茫野人山(一)      由于远征军指挥部一连串错误的判断和指挥,缅甸战局不可避免地继续恶化。日军主力在曼德勒方向按兵不动,另一路日军则乘汽车奔袭,陷雷列姆、旁克吐,占南沧、西保,攻取了远征军的后勤基地腊戍,切断了滇缅公路。而后日军连下八莫、密支那,彻底隔绝中国远征军退回国内的通路。   而中国远征军在撤兵关键时刻,却将大部分兵力屯驻于曼德勒附近,进退不定,自动放弃了向缅北地区转移的宝贵时间。   陷入了穷途末路窘困境的远征军长官部终于下达撤退命令,令集中在曼德勒的各部队后撤。然面由于命令既未明确各部撤退路线,也未指明相互协同的行动计划,各部撤退实际是各自为政,最终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大溃退。   野人山,位于中缅印接壤地带,绵延千里,纵深200多公里,高度平均在2600米以上。山上乔木遮天,藤草迷漫,终年不见天日,猛兽成群,毒蛇、疟蚊、蚂蝗遍地。   “就是死,也要爬到祖国的土地上去死!”无数国军士兵秉持着这个信念,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跋涉在这绿色的魔窟之中。   满山遍野都是逃生的散兵游勇,他们跌跌撞撞,勉力支撑着自己越来越重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在狼狈不堪的溃兵潮中,有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却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他们背着行囊,装备齐伍,步伐快速而坚定,不断地超越着败退的国军小队伍。   越深入丛林,见到的死尸越多,有的尸体膨胀得像十月怀胎似的,肚子高高隆起,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的蛆爬来爬去,一股恶臭使人眩晕。每当看到死不瞑目的死尸,总有别动队的队员上前用手把他们的双眼皮抹下,默祷他们能魂归故里。   吴铭阴沉着脸,快步走在队伍的前面,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队员们谁也不敢去问,都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   从棠吉与戴安澜的200师分手之后,吴铭率领着别动队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杜聿明还是听从了蒋介石的命令,率领部队钻入了野人山,要从这里踩出一条回国的路。   吴铭快步踏上了小高地,下面是一条波浪翻滚的溪流,与对岸相隔约有三十多米,对岸又是茂密的丛林。   岸边浓密的枝叶向溪水倾斜,给溪岸搭起了一个天然的绿色天篷,被染成绿色的白雾若隐若现。   吴铭举起望远镜,四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默默地站立在高地上,思考了好半天,缓缓地说道:“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   “走吧,姐妹们,坚持住。”   “进了山里就好了,那里到处是野果,就不会饿着了。”   “进了山里鬼子再有能耐也追不上来了。”   “是呀!撤到野人山就好了,天然屏障,小日本鬼子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山中有吃不完的野果野味,那才美呢!”   ……   溃败的队伍中,新22师护士班的几个女兵带着天真的想法,互相鼓励着徒步前进,一个个脚上起满血泡,旧泡破了,新泡又起了,泡连泡,泡叠泡。一不小心,沙子掉进鞋子嵌进血泡中,痛得钻心。   几个女兵一跛一跛的,走一步咬一咬牙。胸部还裹着一块当乳罩用的布,汗水浸泡后粘在身上,难受极了。成天雨淋汗浸,不洗澡的她们头上都生满了虱子,咬得女兵们苦不堪言,边走边抓,女兵们被折磨得不像人样了。   溃退的队伍在黑森林里钻了三天,前进不到十里。部队很快就断粮了,开始出现三三两两饿死的人。从此,部队开始与饥饿抗争---皮鞋煮吃了,皮带煮吃了,连手枪套也成了肚中物。再往后,从司令到士兵,只有靠树皮草根度命了。由于部队没有进行过丛林生存训练,许多官兵吃了毒物而丧生。有的战友走着走着,突然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野人山到处是山蚂蝗,女兵们每天都要从身上逮下来一些。腿上,肚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都爬满了蚂蝗,直到护士长何珊发明了“火燎法”,以后才少受了些皮肉之苦。   野人山的蚊子也大得出奇,翅膀一展开像只蜻蜓,咬得人满身是包,红肿奇痒。细皮嫩肉的女兵更是蚊子重点攻击目标。女兵们都是满脸红肿,有时走到低洼处,蚊子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她们只有抱头鼠窜。   “我走不动了,你们不要管我了。”年龄最小的陈娜哭着坐倒在地,“就把我扔在这吧!”她进野人山的第一天便被蛇咬了,抢救及时虽没有发作,但心里总是感到闷胀难受,精神格外差。大家也格外关心她,她的东西,大家抢着去背,鼓励她安慰她。   “娜娜,说什么傻话。”何珊走上前轻声劝解道:“你忘了跟着咱们的那两个怪物了,要是被他们抓去可就完了,还是再坚持坚持吧!来,我扶着你走。”   兴许是要验证何珊的话,林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树叶哗啦啦的直响,唬得几个女兵战战兢兢,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枪,四下乱瞄着。   “在那儿。”吴桂英指着一棵大树上的黑影,也不知道是她眼花了,还是真有,反正她举起枪就打。   枪声一响,女兵们紧张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乒乒乓乓地向着周围可疑的东西开枪射击。      第049章 茫茫野人山(二)      经过一阵子混乱,女兵们都紧张异常,连陈娜也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在别人的搀扶下继续向前跋涉。可是怪物的阴影还笼罩在女兵的心头,幸好她们又遇见了几个男兵,胆子才壮了许多。   越往山里走,丛林越是阴森恐怖,行程越是艰难。更可怕的瘴气出现了,瘴气是热带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致病细菌,主要原因就是无人有效地处理动物死后的尸体,加上热带气温过高,这些人不知道防范措施,更没有防范的药物,接二连三的有病了,就这样他们勉力支撑着又走了两天,身体是越来越虚弱。   “我方便一下。”李芳捂着肚子,轻声对吴桂英说道。   “我陪着你。”吴桂英端起枪,陪着李芳绕到了大树后面,警惕地望着四周。   另几个人跛着脚蹒跚着继续向前走,不过三、四分钟的样子,谁也没想到大白天的,而且就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会出事。   “呯!”的一声枪响,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救命啊……”   听到声音,走在前面的几个男兵慌忙向回跑,只见两个高大的黑影扛着两个女兵正在向远处逃窜,虽然背着人,可在林子里却非常敏捷快速,让人惊讶。几个人没命地追了过去,一个男兵眼见追不上,急了,举起步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一枪。   子弹击中了黑影头上的树枝,一个家伙受惊扔下了背上的女兵,和另一个家伙三下两下钻入了丛林之中。   “野人,野人。”被救醒的吴桂英余悸未消的说着。   “阿芳,阿芳。”几个女兵望着密密的丛林深处,失声痛哭起来。   李芳被野人掠走了,凭他们的体力在这莽莽丛林中根本无法追上去,众人束手无策,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才收起悲声,无可奈何地准备继续上路。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队伍突然出现在路的拐弯处,他们身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涂着褐色的颜料,身上挂着蛇、鸟、山鸡、猴子等动物的尸体。   “自己人,不要开枪。”见这支溃兵惊慌失措地举起了枪,队伍前头的谭政忙高声喊道:“我们是国军别动队。”   这支十几人的溃兵听到熟悉的中国话,这才恍然大悟,欣喜若狂地跑了上来,嘴里高喊道:“得救了,我们得救了,终于走出野人山了。”   唉,吴铭在队伍里轻轻叹了口气,这里不过是刚刚深入野人山二十多公里,就已经把这帮人折磨成这样了,看他们的样子,想走出野人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野人?原来真的有野人。”大概了解了下刚才这里发生的情况,谭政转身向吴铭汇报道:“营地哨兵的报告是真实的,他们没有眼花,更没有说谎。”   吴铭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抬头说道:“分出几个人带着猎物护送他们到前面的营地,剩下的随我去前面看一看。”   ……   袅袅炊烟,芭蕉叶搭的小窝棚,还有用粗大树干架起的简易遮雨所,十几顶钢盔在火上炖着肉,香气四溢。在丛林里备受折磨的这十几个人仿佛来到了神话中的世外桃源,苍白憔悴的脸上都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你们先坐在这里喝肉汤,然后男女分开,会有人领你们的。”别动队队员薛增显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大横木,严厉地说道:“记住了,在这里不想死的话就得听命令,忘记你们的军衔,忘记你们的性别,这是规矩。”   “这都走出野人山了,为什么还这么凶。”陈娜低声嘀咕道。话音虽轻,还是被薛增显听到了。   “走出野人山?”薛增显抿了抿嘴角,“别天真了,这里不过才二十多公里,野人山可是有一百多公里的纵深,想活着走出去,就乖乖地服从命令。”   “什么?这才走了五分之一的路。”众人面面相觑,情绪立刻低落下来,颓然地坐在了大横木上。   “别发愁,来,先喝热汤补一补。”一个叼着烟袋的中年汉子指挥着几个士兵给他们盛上了热腾腾的肉汤,笑着说道:“这里是第一个,那个,叫,叫生命,生命加油站。”他挠着光光的脑袋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刘长官已经派出精壮部队前行,去建立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加油站去了,我们在这里先歇一歇,缓缓气,治治伤。然后再出发,走不了三、五日,就会到达另一个象这样的地方,这样一步步地挪,走出野人山便不再困难了。”   薛增显笑着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肩膀,“老王,给他们讲讲规矩,这些猎物就交给你们拾掇了,我带着人再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大家伙。”   “小心着点。”老王关切地嘱咐道:“刘长官不是已经发电报了吗?盟军的飞机就会来空投物资的,犯不着这么拼命。”   “呵呵,我们头儿有句话。”薛增显笑了两声,说道:“依靠别人有时会害死自己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成功。”   几碗热汤下肚,这些人的精神明显见好,话也多了起来。   “王大叔,这刘长官是什么人哪?还有什么别动队?”一个男兵开口问道。   “你小子连这都不知道?”老王摇着头,一副你孤陋寡闻的样子,“深入敌后,在同古附近打日本军车,炸日本机场,那是多大的事情啊!”   “我在战报上倒有所耳闻。”吴桂英思索着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们,不知道是哪位长官命令他们在这里接应的。”   “没人命令。”老王郑重地说道:“是刘长官见溃兵太可怜,自己决定留在这里的,要不,凭着别动队在丛林中来去自如的身手,恐怕早就走出野人山了,咱们也就是一个一个倒在路上的下场。”      第050章 茫茫野人山(三)      吴铭仔细观察着野人逃跑时留下的痕迹,拍了拍蹲在地上的那鲁,笑着指了指自己估计的方向,那鲁点了点头,憨笑着肯定了吴铭的判断。   “我和那鲁、王灵光打头,谭政率部在后戒备。”站起身,吴铭下达了命令。   墨绿色的树叶在头上飒飒响着,在落叶乔木的枝干上啄木鸟在轻捷地跳动着,用它的尖利的喙嘴敲着枝干,发出“梆梆”的响声。松鼠像一阵轻风吹过树丛在树枝间窜来窜去,甩动着大尾巴,瞪着豆粒般的惊奇的眼好奇地看着吴铭这群人。   丛林中有许多可以通行的人行小道,或钻过藤蔓,或爬过雨水冲刷出来的沟渠,或者从一棵低矮树木的枝干上跳到另一棵树上,两个野人由于带着人,所以行走的道路都基本在地上,这给吴铭等人的追踪带来的便利。要是象营地哨兵所描述的那样,野人能象猴子一样在树上攀爬荡回,恐怕吴铭等人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拐弯了,吴铭有些不太确定地望着那鲁,是不是跟踪出现了问题,警惕万分地追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是个弧线。   那鲁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连连点头。   吴铭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凡是人类的居住地都应该靠近水源,野人住的地方也不例外,按照追踪路线所指,临时营地前面的那条小河也应该是给野人提供着水源。如果逆流而上,没准就会发现小河附近的野人山寨。   他瞅瞅手表,再有三个小时便要天黑了,是不是应该放弃追踪,收兵回去,明天天明再逆流而上,从便捷的途径找到这附近的野人呢?   “啊!”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声从远处丛林中传了过来,打断了吴铭的思考,他挥了挥手,率领别动队继续追踪而去。   越来越近了,那是一片林间的小空地,吴铭甚至能听到野人发出的放肆张扬的笑声,还有他们叽叽咕咕的怪异的说话声。   咔吧一声,王灵光不慎踩断了一根树枝,吴铭微微皱眉,飞快地举起狙击步枪,将瞄准镜对准了野人发出声音的大概位置。   一颗脸上带着刺青或油彩的面容狰狞的脑袋探了出来,向着吴铭这边张望,吴铭立刻将其套入了瞄准镜,在他发出尖叫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呯!”,随着枪响,吴铭在瞄准镜里看见这颗脑袋爆开红、白的污物,然后消失在灌木丛后面,既然已经暴露,他和那鲁、王灵光便开始快步向前奔跑。   一道身影迅速地隐入树后,速度之快让吴铭十分惊讶。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那棵大树,又分别向左右晃了晃,那鲁和王灵光开始向两侧迂回过去,谭政率领的后队也开始快步向前逼近,各种武器都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吴铭推弹上膛,时刻准备着再次射击,全身戒备地向那棵大树缓缓移动。   “嗖!”的一声,从那棵大树上浓密的树叶中突然飞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划着弧线飞向吴铭的脑袋。   吴铭迅速掉转枪托,“当”的一声将“暗器”击落在地,嗯,很有力道,他不由得稍稍抿了抿嘴角,锐利的眼睛仔细搜寻着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爬上大树并且袭击自己的野人。   吴铭身后的谭政可不管那么多,端起冲锋枪,冲着树上就是一顿猛扫,密集的子弹打得枝叶乱飞。   一道敏捷的身影突然飞了出来,迅速地落在另一棵大树上,稍微隐没了一下,又再次荡起,向着更远处的树冠飞去。   “呯!”,又是一枪,吴铭飞快地计算着野人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在他将要隐没在树后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野人的身子晃了晃,像断了线的风筝落了下来,吴铭等人迅速地追了过去。   “跑了,没打中要害。”吴铭蹲下身子,看着枯草败叶上的血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那边。”那鲁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手指着野人逃走的方向。   “天要黑了,我们未必追得上。”王灵光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头儿,被掠的女兵在这里,你,过来看看吧!”谭政在林间小空地上招呼道,语调里有愤怒和颤抖。   李芳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她赤身裸体。   吴铭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胸中的愤怒,挥手示意队员脱下衣服将李芳包住。这帮野人,如此残忍,统统该死。   “你派五个人护送她回营地。”吴铭想了一会儿,对谭政说道:“咱们继续追击,直捣他们的老巢。”   “是,一定杀光这帮混蛋。”谭政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转身安排队员去了。   “这就是袭击我的暗器?”吴铭看那鲁手里拿着样东西走过来,便伸手招呼道。   这是一个用硬木做成的香蕉形的东西,经过了粗糙的打磨,并不精细,被汗渍和污垢染得很黑。   “看样子很像澳洲土著人的传统狩猎工具回旋镖啊!”吴铭摆弄了两下,自言自语道,随后他用力向外掷了出去,这个东西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又向他飞了回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被他再次用枪托击落在地。      第051章 茫茫野人山(四)      陈娜赤身裸体的哭丧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双手抱在胸前护着,斜着眼睛偷偷瞅了瞅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女人,虽然都是女人,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用得着这样吗?这实在是太过份了。不过这两个凶女人很厉害,手跟铁钳子似的,捏得自己现在胳膊还疼呢!   不大一会工夫,几个新来的女兵便都是同一副模样,她们互相瞅着,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营地里最缺医护人员,你们抓紧时间休息,身体好了马上就要工作。”张淑华冷着脸对众人说道:“老王把简单的规矩都告诉你们了吧,在这里没有军衔高低,没有男女之分,有的只是想活下去的人。”   “你们都听清楚了吧?”刘和梅在旁厉声说道:“现在,你们去那边听凤姐的,谁要敢挑刺捣乱,就把谁扔进毒蛇堆里。”   “好了,好了,她们都知道了。”刀凤怡在一旁笑着招呼道:“来吧,丫头们,跟着姐姐去洗澡上药睡觉。”   “谁不听话,凤姐你告诉我。”张淑华在一旁瞪着眼睛继续威胁道。   “呵呵,我知道了,你俩还是抓紧时间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可是累坏了。”刀凤怡心疼地看着两个人削瘦的脸庞,关切地说道。   在另一个草屋里,几个女兵洗了个热水澡,用的是草木灰和动物油脂混合成的糊糊状肥皂,一个个舒服得直哆嗦。然后赤条条地躺下来,刀凤怡领着两个先期到达这里的女兵给她们抹上一种奇怪的草药,由于奇痒难耐,女兵们已经把皮肤抓烂,抹上药后,被火烫了似的哇哇叫喊,痛快地呻吟。   “这罐子东西能防止蚊虫叮咬,虽然味道难闻一些,却很有效。”刀凤怡拿来几件洗得干净的衣服,“你们穿上衣服,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得抹上,要不很容易得病的。”   “谢谢凤姐。”陈娜的精神好多了,穿上衣服对刀凤怡说道:“凤姐和蔼可亲,可比刚才那两个人好多了。”   “别这么说,小妹妹。”刀凤怡轻轻摇了摇头,“她们俩那是累的,其实心眼挺好的,以后你们就会了解的。”   “好了,好好睡个安稳觉吧!”刀凤怡笑着站起身,“谁身体不舒服就到旁边的小窝棚找我,想方便的话出门向右拐,记着把排泄物埋上啊。”   看着刀凤怡等人走了出去,吴桂英突然怔怔地流下眼泪,哽咽着哭了起来。   “就差那么一会儿,阿芳要是不出事该多好。”她哭着说道。   “阿芳应该会没事的,别动队不是追下去了吗?”陈娜用不确定的语气安慰道。   众人黯然神伤,互相安慰、宽解,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   傍晚,天边上露出大片的火烧云的时候,吴铭等人循着时断时续的血迹和树枝杂草折断翻倒的痕迹追踪到了河边。这倒跟吴铭预想的差不多,但是痕迹到这里却消失不见了,眼看着天色将黑,吴铭心急如焚。   “过河了?”吴铭皱着眉头和那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头绪,只得命令谭政和那鲁带着一部分人趟过齐腰深的河水到对岸加紧寻找痕迹,他则带着另一部分人分别向小河的上、下游细致搜索。   “嗯!”一个队员突然滑了一跤,屁股上沾了粘乎乎的东西,“恶心,是屎。”   吴铭略带惊愕地“哦”了一声,走过来仔细瞅了瞅,闻了闻,点头道:“不错,是牛粪。我们快要找到目标了,大家继续仔细观察。”   借着夕阳最后的余辉,经过仔细搜寻,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串牛蹄印,沿着小溪,斜进一条林间小道。显然,这附近便应该是野人的巢穴了,队员们都振奋起来,那兴高采烈之状,犹如饥渴的人突然发现了食物一样。   “让对岸的人全部回来,我闻到了敌人的气息。”吴铭眯着眼睛,望着那条林间小道,有些狰狞地笑了起来。   ……   “何姐,快起来。”夜半时分,护士长何珊睡得正香,被吴桂英呼唤醒来。   “桂英,怎么了?”何珊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下意识地嘟囔着。   “阿芳被别动队救回来了,不过情况不是太好。”吴桂英焦急地说道。   “啊!”何珊立刻清醒过来,爬起来就走,“快,快带我去看看她。”   李芳闭着双眼躺在那里,脸上烧得通红,不时惊悸地抽动着身体,嘴里还恐惧地喊叫几声。   刀凤怡仔细地给她的伤口抹上药,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断换着她额头上的湿毛巾,低声喃喃地说道:“可怜的姑娘,可怜的姑娘,被糟蹋成这个样子。”   何珊轻轻走过去,握住李芳不断抽动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着,眼泪不停地落了下来。吴桂英则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人还没死,别在这嚎丧。”刘和梅阴沉着脸训斥道,“出去,这里需要安静。”   屋外传来的张淑华和别动队队员的对话声,“头儿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回来了。”   “一个野人被打死,另一个受了伤,头儿和谭队领着人继续追下去了。”   “你去集合其他队员,准备接应头儿他们吧,今晚大家都辛苦一些。”   “明白,张姐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张淑华走了进来,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了何珊,“这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点药了,能用就用上吧,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第052章 茫茫野人山(五)      吴铭用望远镜在野人寨子的西面高地上观察了一会儿,挥手叫过谭政,低声说道:“派两人和那鲁坐着河边的竹筏顺流回去,召集营地的人马来接应咱们。”   “头儿,等灭了这个寨子再让他们回去也不迟啊!”谭政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行。”吴铭坚决否定道:“这不同于别的敌人,你忘了那鲁的感受,我们不能让他心里留下阴影,哪怕是这种可能也要杜绝,明白吗?”   “我知道了。”谭政点了点头,回身招呼了两名队员,细细叮嘱着。   “那鲁。”吴铭伸手将那鲁叫了过来,连比划带说,终于让那鲁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那鲁起初把脑袋摇得飞快,不想离开,吴铭连哄带骗,又把谭政的望远镜挂在那鲁的脖子上,才算达到了目的。   吴铭将四个枪法好的队员安排在村口,并且配备了一支冲锋枪,再三叮嘱不许野人逃出去,他率领着其他队员分成三个五人小组,分三面向野人山寨潜了过去。   野人山寨里似乎正在搞什么祭祀活动,所有人都集中在寨子中间的空地上,围着一个大火堆在乱蹦乱跳,领头的是一长发披散,脸上画着奇怪图案的瘦削汉子,他跳着一种怪异的舞蹈,他一边跳舞,还一边举刀乱砍,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其他人则就着锣声、鼓声在咿咿呀呀应和着。一些围着兽皮的汉子也握刀在手,边舞蹈边用刀相互击打,长刀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之声。   据吴铭观察,这伙百八十个野人懂得用火,懂得耕种,虽然他们多数都身围兽皮,但也有少数几个穿着麻布衣服。而且似乎他们同外界也是有接触的,这从一些精壮汉子手里拿的金属长刀便可以看出来。这个寨子有很多草房,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有几处房子是建在大树上的。   可惜他们惹怒了吴铭,本来应该相安无事,现在却要面临灭寨的危险。死道友莫死贫道,为了远征军能安然撤退,吴铭不能容忍他们的骚扰袭击,而且灭了这个寨子,应该能够得到很多粮食和牲畜,这正是远征军此时最最需要的,而李芳的事情则给了吴铭和别动队一个很好的借口。   趁着野人们集中在空地,吴铭等人顺利地摸进了寨子,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包围了这伙正在狂欢的野人。   离得近了,吴铭才发现寨子中间的树上还绑着几个人,看他们破烂的衣服,应该是掉队的远征军伤兵,一个个都萎靡不振地耷拉着脑袋。   随着领头的长发汉子一声大吼,野人们都安静下来,将目光转向树上绑着的远征军战士。   几个上身赤裸的野人妇女扭着腰肢来到了树边,冲着被抓的远征军士兵齐声欢笑,有几个手持长刀的汉子则在旁边瞪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那个姿势好象随时准备挥刀砍下,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呯!”的一声枪响,那个领头跳舞的汉子仰面摔倒,掉进了身后的火堆,溅起了无数火星。   随着吴铭的开火,到位的别动队队员从三面开始了进攻,手榴弹、冲锋枪、步枪、手枪,各种武器向着惊愣在当场的野人们猛烈开火。   骤然遇袭的野人们被打懵了,发出惊恐的尖叫四下奔逃,又不断地被子弹、弹片击中,惨叫声、怪叫声响彻整个山寨。   吴铭躲在一所树屋内,快速地拉栓,推弹,上膛,射击,他瞄准的都是精壮敏捷的男野人,毫不留情地一个个将他们击倒在地。   已经接到吴铭一个不留的灭寨命令的别动队队员,将子弹狂猛地射到野人身上,同时甩出一颗颗手榴弹,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山寨里是血肉横飞。这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屠杀,那些野人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比他们太多的热兵器打得遍地死尸。那些中弹侥幸未死的野人奔跑、蹦跳、跌倒,又跳起来嚎叫着发疯似的狂奔,冲出几步又再次被击中。   冲向寨子门口的野人们一个也没跑出去,迎面是一支冲锋枪喷出长长的火舌,几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打得他们尸体狼藉。   东撞西撞,野人们处处碰壁,活着的是越来越少,尖叫声也越来越轻,直到变成了哀嚎。   枪声、爆炸声渐渐减弱了,沉寂了,制高点的队员继续监视着寨子,其他的队员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开始逐屋摸索漏网的和未死的野人,零星的枪声和惨叫不时传来。   吴铭端着枪,缓步走向寨中的空场地,火堆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火光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悲哀。   脚下有一个肚子中弹的野人妇女,仰身躺着,一边呻吟一边扭动,眼睛灼灼如焚地瞪视着吴铭。   吴铭面无表情,慢慢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她的脑袋。   “呼!”的一声,从不远处的树屋上突然扔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吴铭砸来。   吴铭双手举枪,猛地向外招架,枪杆在与这个东西接触的刹那间,他便感觉到不对劲,这个东西软软的,长长的,似乎有生命似的粘在了步枪上,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吴铭赶紧扔枪,一歪头,向旁边躲了过去。   “大蛇呀!”吴铭身后的队员发出一声惊呼,“呯!”的就是一枪。   吴铭快步后退,一手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手握住了刀柄。地上是一条碗口粗的蟒蛇,蠕动着身体快速游了过来。   “嗖!”的一声,从刚才那个树屋内又飞出了一样东西,划着弧线向吴铭击来。      第053章 茫茫野人山(六)      上有回旋镖击头,下有蟒蛇追来,吴铭只得抬起手枪,硬用枪柄磕向回旋镖,同时眼角瞄了下蟒蛇,脚尖挑住地上的一柄长刀。   “当”的一声,这个野人掷出的回旋镖气力很大,硬将吴铭的手枪磕得脱了手。吴铭来不及捡枪,脚尖一挑,将长刀砸向蟒蛇,反手从腰里拔出了日本指挥刀。   “呯!”,跟着吴铭的别动队队员向着树屋射击,以防躲在里面的野人再发射暗器袭击。   “咣、咣、咣。”吴铭边退边不断地将地上的东西踢向蟒蛇,趁着蟒蛇躲闪,速度减慢的空当,飞身而起,从上至下猛地一刀,硬生生将蟒蛇的脑袋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吴铭被垂死挣扎的蟒蛇的尾巴击中,高台跳水似的向上跃起,然后在空中翻转了一下,摔在地上。   一道身影从树屋里窜了出来,落地的同时向别动队队员飞出了一记回旋镖,然后快步向旁边的一间草屋逃去,刚跑了两步,忽然一个踉跄摔了个跟斗。   吴铭飞出钢针后,忍着腰臀上的阵阵疼痛,从地上慢慢站起来,走前两步,费力捡起了自己的步枪。他身后的队员快速卧倒,虽然狼狈一些,却也躲过了回旋镖的袭击,他爬起来,紧紧跟着吴铭。   倒在地上的野人肩膀上带着枪伤,膝弯处钉着一枚钢针,坐在地上,凶恶的眼睛瞪视着吴铭,嘴里尖声发出叽哩哇啦地叫唤,应该是在恶毒地咒骂。   “王八蛋,就是你这个家伙。”别动队队员看到野人肩膀上的旧枪伤,愤怒地骂道,冲上两步,将刺刀捅入了他的胸膛。   这个男野人似乎想要继续搏斗,把身子奋然挺起,双手抓住了队员的枪身,吴铭一脚踹在他的头上,大瞪着眼睛,他不甘地软倒在地。   ……   半夜的时候,借助于别动队仅剩下的西药,李芳的烧慢慢地退了,迷迷糊糊中被灌下半碗肉汤后,她不再抽动,沉沉地睡了过去。   刀凤怡等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暂时没有危险了,大家轮流去休息一下吧!”刀凤怡抬起头扫视着屋里的女兵,说道:“这些日子大家轮流看护她,出了这种事情,她有可能想不开,我是有这种感受的。”   “我明白。”护士长何珊点了点头,马上安排了看护的班次和人员,命令无关的人员马上去休息。   “凤姐,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见众人离开了,心直口快的吴桂英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您说有这样的感受呢?”   刀凤怡苦笑了一下,指了指熟睡的李芳,“以后再说吧,反正在她情绪稳定之前,时时刻刻都要有人陪着,那种屈辱和伤心真的让人不想活下去了。”   何珊冲吴桂英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问下去。   外面起了一阵喧闹,刘和梅和张淑华全副武装地走了进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芳,转头对刀凤怡低声说道:“凤姐,那鲁回来了,头儿需要我们去接应,虽然他说明天天亮再去就行,可是我们还是决定连夜出发,逆河而上。”   “有麻烦了吗?”刀凤怡担心地问道。   “应该不会。”刘和梅微微皱了皱眉,“听他们说,那里不过是个百八十人的小寨子,头儿他们应该没有问题的,我们尽快赶过去,这样更放心一些。”   “外面的岗哨和警卫我们已经重新安排好了。”张淑华接着说道:“有什么事情凤姐你可以去找小张,他和那鲁就在东面的那个窝棚里休息。”   “让那鲁也跟着去吧!”刀凤怡提议道:“他身体好着呢,而且还认识路。”   刘和梅轻轻摇了摇头,“让他休息一下吧,我们逆流而上,应该不会迷路,况且这也是头儿的意思。”   刀凤怡疑惑地蹙起眉毛,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苦笑着点了点头。   山寨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吴铭坐在树屋,看着队员将一具具尸体扔入熊熊燃烧的火堆,又不断地向火里添着柴禾,焦糊的烤肉味随风飘来,他转头去,闭上眼睛伸手揉搓着腰部。   “头儿,感觉好点了没有。”谭政探着脑袋问道:“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河边留了五个人迎候前来接应的大队人马,寨子里各制高点也都布置了岗哨,您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   吴铭点了点头,睁开眼睛问道:“寨子里的仓库去看了吗?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看过了,有很多谷子和肉干,另外简单清点了一下,有将近六十头牯牛,咱们这次收获不小啊!”谭政满脸喜色地回答道。   吴铭笑了起来,“看来吃饭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不要那些牯牛先不要杀,留着驮东西吧,要是飞机再空投些药品、物资,又能少死不少人了。”   “呵呵,那条大蟒蛇已经被剥皮炖上了,敢打你,咱们就把它吃肚子里才解恨。”谭政轻笑着说道。   “那个皮就给我留着做个纪念吧!”吴铭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肉我就不吃了,大家都轮流休息一下,我先睡一会儿,等大队来了,恐怕又有得忙了。”   “那好,您就放心休息吧!”谭政笑着点了点头,爬下了树屋。   大蟒蛇猛力抽这一下子,着实不轻,吴铭这一躺下,腰臀上的疼痛便阵阵传了过来,他只好趴在兽皮上,好半天才进入了梦乡。      第054章 茫茫野人山(七)      吴铭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自从在丛林中建立营地以来,他用强硬的手段不断将溃兵组织起来,有伤的治伤,有病的治病,身体强壮的便跟着别动队分组进入丛林打猎,下到河里捕鱼。又不断地发电报,请求派飞机空投物资,更是派出了黄宗吾带队,率领一批身体较好的士兵前行探路并在合适地点建立中转营地。   他每天殚精竭虑,事事都要操心,越来越大的食物缺口,几尽用竭的药品,让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躺在树屋内,一放松下来,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喧闹声惊醒过来。   坐起身,吴铭伸了个懒腰,腰臀的疼痛好象减轻了不少,他感到肚中饥饿,看了下表,打着哈欠走下了树屋。   下面站着尽忠职守的队员,见他下来,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头儿,您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倒把大家吓得够呛,谭队他们悄悄上去看过您好几回,没发现异样才放心。”   “人都来了。”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是不是该吃饭了?”   “营地的人早晨就到了,经过休息,现在正忙乎着装东西呢!”队员回答道:“谭队为了赶时间,支了两口大锅,有肉,有粮食,谁饿了谁吃,咱们也去填下肚子吧!”   “好啊!”吴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睡觉倒让你辛苦了,其实你自己吃饭就行了,我还能出什么事呢?”   “嘿嘿,倒没那么辛苦。”这个队员笑着说道:“大家是换着班来的,我也就站了两、三个小时。”   吴铭在队员的引领下向前走去,一路上不停地有人跟他热情地打着招呼,这时他才知道为什么收拾东西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了。   盆盆罐罐,兽皮粮食,盐巴干肉,凡是能拿得动的东西大家都在捆扎打包,整个一副大搬家的架势。吴铭苦笑着,现在的远征军是什么都缺呀,论器皿的齐全,真的是还赶不上这些野人呢!   喝了两碗肉汤,连吃了三碗大米饭,张淑华和刘和梅的饭量让吴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歉意地笑了笑,“我的决定让你们跟着受苦了,要是咱们别动队自己走,再怎么的也不会吃不饱吧!”   “知道就好。”刘和梅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睡着的时候没打扰你,现在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被大蟒蛇打成什么样了?”   “没事的。”吴铭向嘴里扒着饭,含混着说道:“不过才碗口粗的家伙,我还见过水桶粗的呢!”   “要是水桶粗,你现在就被装在蛇肚子里了吧!”张淑华和刘和梅来到吴铭身后,不由分说掀开了他的衣服,“还说没事,这腰上都青紫了,不知道屁股上怎么样?把裤子也脱下来看看。”   “停,停。”吴铭慌忙告饶,“我是医生,这伤还是我自己治吧,两位的心意我领了,十分感谢,感谢万分。”   “哼,不识好人心。”张淑华哼了一声,伸出手给吴铭揉捏着腰上的青紫。   “头儿,你说这野人为什么有铁锅,住房子,这和我的理解不太一样啊!”刘和梅疑惑地问道。   “野人和原始人是不一样的。”吴铭慢慢地解释道:“在你印象中,野人应该是光着屁股,举着棍棒满地乱跑追猎物吧!其实野人就是比较封闭,风俗野蛮残忍的一群少数民族,并不是茹毛饮血的半兽半人的家伙,而且封闭并不代表他们跟外界没有联系,他们有铁锅,长刀,盐巴,这可不是他们自己能制造出来的。”   “你们看。”吴铭放下饭碗,从兜里掏出些东西,“这是钻石,就在我睡的那间树屋里发现的,还有一些玉石玛瑙之类的东西,看来那里原来住的人在寨子里地位不低,而且我估计他们就是靠这些东西与外界以物换物的。”   “那我去看看。”刘和梅转身就跑了出去,倒让吴铭吓了一跳。   “没想到她还是个贪财的家伙。”吴铭笑着说道。   “昨天晚上黄大哥发来电报,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一夜便开始建立营地。”张淑华说道。   “五天,他们走了五天。”吴铭盘算着,“回到营地马上派出第二批队伍,赶着牛,驮着粮食去支援老黄,这样也能减轻我们这边的压力。要是飞机能来空投,那就更好了。还有,这里还得留些人,把地里没成熟的庄稼都得割了。”   “那边还没有消息。”张淑华轻轻摇了摇头,“而且药品基本上都用光了,还有很多得了疟疾的士兵因为没药而硬挺着呢!”   “金鸡纳霜,可惜这里不长这种树。”吴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生死有命,您也不必太烦恼了。”张淑华劝道:“您又不是神仙,能做这步就很不简单了,难道您还能随便揪把草,便能把它变成治病的灵丹不成。”   “我自然不能。”吴铭抿了抿嘴角,“只是在我印象中,好象还有一种东西能治疟疾,而且这种东西还很常见,也不起眼,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嘿嘿,哈哈。”刘和梅傻笑着跑了进来,将包里的东西掏出来炫耀道:“看,我找到好多宝贝,阿华,咱俩一人一半。”   “对,一人一半。”吴铭点着头笑道:“没钱做嫁妆,你们俩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哎哟,轻点,轻点。”吴铭的腰上被张淑华掐了一把,慌忙讨饶,“口误,口误,我是说要是出得彩礼少了,你俩千万不能嫁。”      第055章 茫茫野人山(八)      旭日露出小小的一角,辉映着朝霞,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灿若锦绣。一股强烈的山风吹来,云烟四散。   五百多人的队伍,赶着四十多头牯牛,驮着粮食、盐巴,作为探路第二梯队,正整装待发。   “再见,我们在前面等你们。”几个随队出发的女医护兵与何珊等人挥手告别。   “一路保重,我们很快便会跟上去的。”何珊使劲挥着手,短短两、三天的相处,几个女孩子已经成了莫逆之交。   “那鲁,要听话,听谭队长的话。”另一边,刀凤怡在嘱咐着那鲁,“不许胡来,要不妈妈就不要你了。”   那鲁使劲点着头,一身迷彩服,头上还包着头巾,荷枪实弹,衬托得他很是威武。   “告诉老黄,尽快向外扩展,这么多人,如果不能走出野人山,后果会越来越严重。”吴铭对着谭政说道:“空投到了,我会马上组织第三支、第四支队伍,带着物资去支援你们。”   “明白。”谭政郑重地敬礼,“溃兵越来越多,滞留在这里,光吃饭就是个问题。”   “明白就好。”吴铭点了点头,“出发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谭政转身跳上一块大石头,用力挥了挥手,队伍开始前进,向着丛林深处出发。   吴铭沐浴在晨光中,站在高地上目送着队伍,直到他们没入了莽莽丛林,再也看不到了。   “报告长官。”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新22师医护班请求长官分配工作。”   吴铭转过身,望着几个正向自己敬礼的女兵,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恢复得很快,本来想再让你们休息几天,可这聚过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也只好辛苦你们这些白衣天使了。请问何珊是哪一位?”   “长官,我就是护士长何珊。”何珊上前一步,端端正正敬礼道。   “我要把女兵营地改成战地医院,就由你负责吧!”吴铭正色说道:“患病的人很多,而且有很多病都是有传染性的,你们要有牺牲的决心和准备。”   “请长官放心,这是我们医护人员的职责。”几个女兵齐声回答道。   “虽然靠着臭蒿,初步控制了疟疾,但这还是不够的。”吴铭继续交待道:“明天会有美国飞机前来空投物资,有了药品,我希望你们能挽救更多战士的生命。”   “是,保证完成任务。”   在中医药千年的历史中,大名鼎鼎的黄花蒿(又名臭蒿)起初连假药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它的臭味较大,很难当成青蒿(香蒿)来卖钱。老百姓只是用它来薰薰蚊子而已。可是后来,黄花蒿忽然时来运转,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吴铭所处的原来历史中,事情还要追溯到1959年,越共中央委员会决定武装统一越南,并派遣大量军事人员前往南越组织武装颠覆。而美国肯尼迪总统则派遣了一支特种部队进驻南越,标志着越战的开始。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前苏联和中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全力以赴地支持北越政府。越战逐步升级,越打越烈。   除了提供大批物质金钱支援越南北方政府以外,中国政府派遣中国人民解放军6886部队秘密入越参战。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标志,身着越南人民军的黄绿色军装,头戴胡志明帽,在越南的丛林中周旋。战士们纷纷感染疟疾,其中恶性疟疾死亡率极高,极大地影响战斗力。但是当时抗疟特效药氯喹已经产生抗药性,医护人员对战斗人员大量减员一筹莫展,毛泽东主席和中央军委对此十分关注。为此国务院专门成立“5.23”办公室。各地承担5.23项目的科研人员把中医药老祖宗几千年留下来的瓶瓶罐罐翻了个底朝天,检验了无数的中草药治疗疟疾的成方、单方、验方、秘方。花掉了以亿元计算的人民币,大量的人力物力,在一个偶然的事件中,发现了青蒿的抗疟药用价值。   作为第一个由中国发现的全新化学结构的药品,也是我国率先在国际上获得专利的化学药品,这件事情在当时是非常轰动的,并被称为现代中国的“新四大发明”。   吴铭在回忆起这件事情以后,立刻采集臭蒿,用榨出的汁水治疗疟疾患者,虽然纯度不高,但是采用多次,大量用药后,还是具有一定效果的。   “那个叫李芳的,现在情绪稳定了没有?”吴铭将何珊叫到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   “她在那边。”何珊抬手指了指,“自从凤姐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她就离不开凤姐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寸步不离。”   吴铭抬起头,望着远处和刀凤怡一起走向营地的背影,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   ……   当两架飞机贴着丛林的树冠飞行,以清亮的河水为参照,沿河洒下一朵朵伞花的时候,整个营地的人们都沸腾了。战士们沿河布开,喜笑颜开地捞取着药品、刀具、粮食等物资,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地独自在丛林中挣扎,外界的援助将使他们渡过生死之关,走出野人山的希望重新升腾起来。   原来的历史中,几万远征军在丛林中痛苦挣扎,死伤惨重。究其原因,主要有这么几点,一是没经过丛林生存训练,在缺药少食的情况下大量减员;二是组织混乱,各自为政,身体强壮的还能勉力支撑,身体虚弱的只能被无情吞噬;三是没有电台,无法及时呼叫得到外界救援,等到决定在印度整训中国军队,以备再次反攻缅甸,派出飞机寻找消失在野人山的远征军,并且建立救助营地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   远征军副司令长官杜聿明与史迪威在战略策略上屡屡相左,恶感频生。当他带着军部和新22师行抵英多时,龙陵时,八英,密支那均已陷敌,杜聿明不顾史、罗二人的一再敦促,仍决定听命于蒋介石率部回国,终于同史迪威分道而驰了。他率领着军直属队在缅北密林中转了一个多月,官兵大部罹难,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最后在史迪威派来飞机的救助下,才到达印度列多。杜聿明虽保住了个人性命,但看着损失惨重的军直属队,却是痛悔异常。当他知道吴铭的别动队正在孤军奋力帮助滞留在丛林里的第五军其他部队的时候,他带着满腹的遗憾和崇敬,极力促成了盟军出动飞机支援。并且赶到丛林外围,建立救助营地,准备亲自迎接自己的部队走出野人山。   “最困难的时期终于过去了。”吴铭站在高地上,凝视着绽放在空中的伞花,擦了擦眼睛,竟然是一团湿热。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伤兵由于伤重离开人世,埋在了丛林之中,对埋骨异域的英烈们的崇敬与不舍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吴铭轻轻说道。   “头儿,这是给你的。”一个队员拿着个小盒子跑了上来。   吴铭接过来,轻轻打开,不出意外,盒子里是一副崭新的上校军衔和一枚勋章。   “呵呵,又升官了。”吴铭不太在意地将小盒子放在一旁,笑着说道。   “头儿,预祝您早日成为将军。”队员羡慕地说道。   “借你吉言,大家一起努力吧!”吴铭很随意地说道:“我去电报房,看看老黄那边接没接到空投。”   吴铭快步走到电报房,接过电报员递过来的电报翻看起来。   一份是黄宗吾刚刚发来的,美军飞机的空投比较顺利,他们已经接收到了急需的物资,准备继续前进,转向印度。吴铭看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   另一份是远征军总司令部发来的,是史迪威的名义,大致意思是不要废弃这些营地,留下来准备反攻缅甸使用。   哼,吴铭轻轻摇了摇头,将电报扔到一旁。要想不废弃,就得留人看守,可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别动队已经全部找散了,一部分人不断地跟着远征军向前走,另一部分在领着身体恢复的远征军士兵熟悉丛林,打猎充饥,而且都已经非常疲惫,急需休整。   美国佬,根本不知道士兵的困苦,只会高高在上异想天开地发布命令。反攻缅北,猴年马月的事情,我才不管你呢,我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干,更何况军统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吴铭冷笑着将电报扔到了一旁。      第056章 欢送酒宴      “一旦被狼盯上,千万不要有过激动作,不要奔跑,要时不时回头看它们,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万一要是狼从背后扑过来,千万不要回头,如果回头狼会立即咬住你的脖子,要顺势一个背摔将它摔过去,然后用匕首对付它。铜头铁尾豆腐腰,狼这种动物腰背最脆弱,如同打蛇要打七寸一样,打狼就要照着腰猛揍。一般情况下,南方的丛林狼个头不会很大,只要不慌张,完全可以对付得了,如果身上有肉的话,扔点给它们,狼群有时候会为了争食而打架,可以拖延不少时间。”吴铭笑着给围坐成一圈的战士们讲述着。   “关键是要镇定,不能乱了手脚,如果你当那些野兽不存在,它们反倒就不大会袭击你,因为在这丛林里面,野兽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人对他们来说是个未知物种,除非它很饿,或者你去抢它的猎物,你在盯着它的时候,或许它也在想,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见过?野兽动物跟我们一样,会评估作战风险,不对,应该是我们跟动物一样。”吴铭继续说道。   哈哈哈哈,士兵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欺山不欺水,欺水变水鬼!山一次爬不上去我们可以爬第二次,水一次游不过去很难有下次了。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泅渡。另外在丛林里富含盐份的地方要么是矿盐,要么在河边网浮游生物和植物,如果没有盐分的补充,三天后就会感觉体乏,头晕。除了盐分,还有维生素的补充,你们如果见到了野猴子,呵呵,恭喜你们有水果吃了,你们可以拣起树下的石头等物去砸它们,猴子肯定不甘示弱地投弹还击,当然,你们要保护好自己的脑袋,可别让猴子把你们的头给打肿了。其实丛林并不可怕,如果你适应了丛林环境,你就会知道在这里不缺吃,不缺喝,缺的就是你们头脑中的知识。”吴铭伸手制止了大家的哄笑,郑重地说道:“等你们掌握了这些知识,你们就会知道很多战友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大家的情绪变得凝重起来,想到一路上倒下的战友,他们心头涌起一阵阵伤感。   “好了,现在由王文给大家讲述关于丛林生存的其它知识,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吴铭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别动队队员王文接替自己开始讲课,自己转身走到了一旁。   一批批远征军士兵恢复了体力,继续向前开拔,带着吴铭和别动队队员们对他们丛林生存知识的灌输,而且经此惨败后,吴铭所编写的《丛林生存手册》也被军队所高度重视起来,来到印度的远征军士兵将人手一册,系统地进行训练。   国军的第一次远征作战以失败告终,但在人员损失的数字上却与历史上有了很大差别。戴安澜的200师没有听从杜聿明的命令向北突围归建,而是向东撤退,与第六军残部会合后,渡过萨尔温江,由景东退入了滇省的东里、佛海,基本保全了实力,戴安澜也没有象历史上那样因为遭到日军伏击而伤重不治,此时他由于同古和东枝的战功,正在云南昆明受到蒋总裁的嘉奖。翻越野人山的两个师本来损失了两万多人马,现在由于吴铭和别动队的努力,有一万多人走出了丛林,重新组建了驻印军,接受了军援装备和训练,准备反攻缅甸。   而且保卫缅甸战役使日军受到沉重打击,士气大挫,损失严重。日军虽占有缅甸全境,却不敢乘胜越境深入追击。在怒江与国军形成了对峙局面,大西南暂无危险。   缅甸是盟国同中国保持联系的纽带,是中国赖以获得物资的孔道。日军占领缅甸后,美国虽然及时开辟并扩大了中印驼峰航线的空运,但因自然条件限制,空运量一直不多,每月仅数百吨,有时仅十余吨,而且飞机时有损毁,远远不能满足中国抗日作战和准备反攻的需要。   反攻缅甸,既是中国反攻的前提条件,又是太平洋上反攻作战必要的侧翼行动,关系着亚太地区反攻作战的全局,从某种意义上讲,反攻缅甸作战,有如开辟亚洲大陆的第二战场。美国是从缅甸失守那天起就力主迅速收复缅甸,而中国则希望尽快收复仰光和全缅。在印度史迪威加紧训练武装驻印国军,而在滇省,国军也正在组织第二批远征军以备反攻。   在丛林中呆了四个多月后,吴铭等人在上面电报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要离开这个营地了,历史不能假设,更不能重新再来一次。没有了原来历史上的惨重伤亡做依照,没有人确切知道吴铭他们的努力到底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使多少人侥幸走出了野人山。但别动队经过同古袭击战,丛林大救援,已经得到了远征军的承认,更是得到国府的重视,也为军统赚取了很大的声誉。   但求问心无愧,不问功勋富贵。或许吴铭可以自豪地这样说,他的心里现在正在惦记着军统戴老板的承诺,在野人山外,一支千余人的新别动队正在等着他去训练挑选,陈纳德的飞虎队将在以后为他们再次深入缅境作战提供物力上的支持。   太阳更低了,血一般的红,一片无涯的寂静似乎弥漫了整个的空间,使得四周肃穆无声。一阵轻风刮过,水面上起了一片涟漪,仿佛那被吞没出的太阳向大地吐出了一口满足的气息。   “你们在这再等半个月吧!”站在小高地上,吴铭对着刘和梅和何珊等人嘱咐道:“多等一天兴许就能多救一个远征军战士,现在物资、设备都有了很大改善,相信对你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困难的任务。”   “凤姐也要走,是吗?”何珊问道。   “是的,她归心似箭,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是歉疚的很呐。”吴铭点了点头解释道:“再说,我看你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工作,足以胜任,所以才这样决定的。”   “李芳情绪稳定了许多,跟着凤姐早日走出去,对她的身体很有好处。”何珊轻轻笑了笑,“现在条件可比我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而且工作量越来越小,我相信我能做好。”   “我们最后撤走的时候,这营地还是保持原样吧!”刘和梅向下看着营地五颜六色用降落伞搭建的帐篷,轻声说道:“我们很快便会再杀回来的,没准还用得着。”   “好吧,你是留守人员的头儿,到时候你说了算。”吴铭笑着说道。   “大家听说你明天便要走,准备在今晚庆祝一下,搞个欢送宴会。”张淑华摘下包头巾,挠了挠刚长出来的发茬,“我让他们杀两头牯牛,炖上一大锅肉,还有空投的几瓶酒,咱们喝个痛快。”   “你们知道我很少喝酒的。”吴铭笑着摆了摆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着问道:“快去,别让他们杀牛,那些牯牛是给你们女孩子骑着走路的,吃那些肉干就行了。”   “我和淑华不用骑,何珊说她也用不着。”刘和梅伸手拉住了吴铭,“现在路已经探好了,我们走着便能出去,您就甭操心了,放心吃新鲜牛肉吧!”   “唉,现在是雨季,骑牛走可是方便多了。”吴铭停下了脚步,“我又不是嘴馋的人,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何必非要这么做呢?”   “这么做也不过份哪!”何珊接口道:“只有走过野人山的人才能明白您和别动队所做的事情是多么伟大,否则将会有多少人身化白骨,魂丧异域,这是我们大家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崇拜,一会儿,我和几个女兵要亲自给您敬酒,您可不许推托呀!”   “像你说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吴铭立刻找到了何珊话中的小漏洞,“要敬酒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来呀,男对男,女对女,你们和阿梅阿华她们喝就行了,我这点酒量,可架不住这么多人灌哦。”   “头儿,这还没喝怎么就熊了。”刘和梅不怀好意地看着吴铭,“自从建立别动队,您好象还没和我们一起喝过酒吧,我和营地的其他队员是不是也该谢谢您的教导之恩哪!”   “这个时候不太好吧!”吴铭瞪了刘和梅一眼,想用威势压住她,见她满不在乎地将头转开,口气变得柔和了一些,“我在山外等着你们,等到咱们别动队全体聚集在一起,一定来个一醉方休。”      第057章 华侨领袖      中国自甲午后第一次出国作战虽以失败告终,但全体官兵激于民族义愤,同仇敌忾,英勇杀敌,不怕牺牲,在同古保卫战,平蛮纳会战,仁安羌解围战,东枝攻克战等战斗中,重创日军,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感人事迹,赢得了世界反法西斯各国人民的高度赞扬。   戴安澜将军率200师血战同古,重创日军,连日军都愕然惊呼:“南进以来,从未遭遇若是之劲敌。劲敌为谁?即支那军队。”英国《泰晤士报》称赞说:“华军以少敌众,英勇果敢,将使华军之战绩益增光辉。”美军战史也赞扬第200师“是缅甸战役中防御最久的部队,后撤时也是全师而退,很有秩序。”   新38师师长孙立人率不足一千兵力,经过两昼夜的激战,夺回仁安羌。解救被围英军七千余人,被救的还有美国传教士、记者和被俘英军500余人,并夺回辎重车100余辆、驮马1000余匹。其英勇战绩轰动了英伦三岛,被英国报纸誉为“暴雨前暂时沉寂中的一道清流。”同时,英、美、苏、印各国报纸都在显著位置发表要闻,高度评价仁安羌解围战胜利的重大意义,认为这是盟军在缅作战的首次捷音。   相比于前两位虎将来说,在后世并称为“远征军三杰”的刘德华上校则显得比较另类,他的声名不显于外,却被很多远征军官兵铭记于心,他的战绩不以杀伤敌人为主,但却以偷袭、破坏、潜入渗透等特种战法让世人耳目一新,给日军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和伤害,被盟军称为“特种战专家”,日军则称之为“丛林狡狐”。   中国远征军的训练基地印度朗姆茄,吴铭穿着一身笔挺的上校军装在两名军统人员的陪同下走出了列车。   “敬礼!”随着一声洪亮的声音,车站上列队等候的新别动队全体队员肃然敬礼。   吴铭含笑还礼,目光扫视过前排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黄宗吾、谭政、付立君等等先期走出野人山的老人都赫然在目。后面是一个个年轻的陌生的面孔,眼中都充满了炽炽热情。相比于远征军其他部队的损失,别动队在缅不仅连战连捷,而且以近乎全师而退的骄人成绩让人侧目,队员们以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应得的尊重。再加上贪功心切的戴老板的大力吹捧,军统别动队现在已经是声名远播了。   “搞什么吗?”吴铭和黄宗吾握手,低声说道:“弄这么在阵仗干什么?倒吓了我一跳。”   “没办法。”黄宗吾苦笑了一下,“新队员都对您是仰慕的很,听说您要来,非要全体列队欢迎。”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上面说有个贵客非要见见我,你知道是谁吗?”吴铭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   “嗯,来头不小,是个财神爷。”黄宗吾卖了个关子,轻笑着没有回答。   吴铭翻了翻眼睛,对这个老家伙的敷衍很不满意。   ……   在抗战最艰难的日子,从精神和经济上支撑重庆政府这座大厦的,除了国内的民众,还有一根顶梁柱——八百多万华侨。   海外华侨以地区形成三大集团:第一大集团,南洋华侨。居住南洋诸国,人数为六百七十多万,以陈嘉庚为首成立有南侨总会。第二大集团,美洲华侨。主要为美国华人十力余众,以司徒美堂为首,称为全美洲洪门华侨。第三大集团,欧洲华侨,主要是居住在英、法两国的华人,成立有全欧华侨抗日救国联合会。   这些侨居海外,接受了所谓海洋文化,受过西方文明熏陶的中国人,对国内的党派之争,多采取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他们幻想中国人的脑袋在外人飞机大炮的狠狠轰炸下能“开窍”,抛弃严重束缚民族手脚、智慧的封建专制,真正接受文明和科学。因此,这部分中国人勒紧裤带支持抗战,要比国内大后方人民倾囊支持抗战,多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接受他们经济支援的国民政府,必须保证国内政治上的民主与自由。   鉴于这种情况,抗战时期,蒋介石不得不暂时放下了老子党、家天下的架子,宣布各党各派政治上一律平等,也曾一度造成国内民主政治假象,这对海外华侨是一个莫大的安慰,他们明确宣言,掏尽腰包,支持国民政府抗战,拥护蒋介石抗战到底。   由于蒋介石以孙中山忠实信徒自居,并打着民主共和旗帜,海外华侨基本上都买他的帐。国民政府之下,专门设立侨务委员会。蒋介石经常通过这个委员会向华侨求援要钱。华侨突击性的捐款已解决了政府不少难题,但蒋介石苦于常年常月的战费开支,便直接打电报给各地华侨组织,请求他们搞常月捐。常月捐,就是每月都有个固定的捐款数,就像老板给工人发工资一样,每月都有。   重庆国民政府统计宣布:从1937年到1941年底,国民政府的总收入为:二百二十六亿元。其中华侨汇款为:五十三亿元,相当于国府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将近国府军费开支的二分之一。国民政府对此评价:华侨庞大之外汇,对于祖国之抗战,实予以巨大之助力。   华侨,您们那一颗爱国的心,将与祖国同在!您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努力,期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如今吴铭的面前便是被毛泽东高度评价为“华侨旗帜,民族光辉”的著名华侨领袖陈嘉庚,确确实实当得起黄宗吾所说的“财神爷”三个字。   陈嘉庚早在1910年就参加同盟会,募款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民国成立后,他一再反对日寇侵略,筹款救灾抵制日货,导致工厂被焚,亦在所不惜。“七七”抗日军兴,他在新加坡组织“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首先把南洋各属1000余万华侨组织起来,他被选为总会主席,华侨领袖地位从此确立。1942年,日寇攻占新加坡,他被迫避难印尼,在这期间,他搞到一小包“氰化钾”藏在怀里,随时准备以身殉国,表现了他崇高的民族气节。   陈嘉庚含笑打量着吴铭,吴铭则有些狐疑,不知道这位连蒋总裁都敬其三分的财神爷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打着慰军的旗号跑来见自己。两个人握手寒暄,竟然有些冷场。   “刘上校这么年轻,便能与戴将军、孙将军并称为远征军三杰,真是了不起呀!”陈嘉庚客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刘上校前途无量啊!”   “陈老先生过奖了,什么三杰,是别人吹捧,我可真是没脸跟那两位虎将排在一起。”吴铭淡淡地笑了笑,“陈老先生的为人和气节我是很钦佩的,对了,我还没恭喜陈老先生安全脱险呢!”   “呵呵,刘上校过谦了。”陈嘉庚笑着摆了摆手,“我们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开门见山吧,我这次来见你,首先是想证实国内或者说是军统对你的宣传是不是真实的,然后是给你送过来一些南洋的华侨子弟,你知道,现在不光是中国在抗日奋战,南洋的中华儿女也同时在奋勇厮杀。”   “这个我倒是知道,新加坡、马来亚等地的抗日武装多是华人所组织,叫义勇军是吧?”吴铭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您的意思是让我训练他们,然后再……”   “在哪都是抗日,他们不一定要返回南洋诸地。”陈嘉庚笑着说道:“当然,这得要看他们的意思,还有你这个指挥官的安排。”   “您还没考察完呢,怎么就这么放心地交给我。”吴铭笑着反问道:“万一我是军统捧出来的假货,岂不是……,呵呵。”   “已经考察过了,恭喜你,达到了我的要求。”陈嘉庚笑了起来,“我向黄宗吾等别动队队员详细了解,并且和很多远征军士兵们谈过话,《丛林生存手册》我也拜读了,你的能力我是很满意的。”   “陈老先生,您满意了,可不代表我会收下这些华侨子弟。”吴铭正色说道:“战场是残酷的,要是达不到我的要求,过不了我的训练,那他们……”   “那他们就不会成为一个好兵,你自然有权力将他们赶出去。”陈嘉庚很爽快地表示道。   吴铭点了点头,望着陈嘉庚,很严肃地说道:“陈老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在国内华人拼死抗争,是不想当亡国奴,不知道华人义勇军奋战厮杀是为了什么呢?”      第058章 华人独立民主党      陈嘉庚愣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不知道刘上校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他们应该俯首帖耳做日本人的奴隶吗?”   “做日本人的奴隶和做英国佬的奴隶有什么区别吗?”吴铭笑着说道:“不过是严苛和残酷的区别而已。据我所知,马来亚、印尼的外侨,是没有公民权的,说句难听的,不过是些奴隶而已。而且那些当地人似乎都归顺了日本鬼子,却是一批奴隶在抵抗,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难道是想打跑日本鬼子,再让英国佬来继续统治,或者是想因为抗日而得到英国佬的好感,对他们能够统治得宽松一些。”吴铭略含讽刺地继续说道:“殖民地,那些都是英国佬的殖民地,历史上,英国佬勾结土著人迫害屠杀华人的事情,陈老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陈嘉庚脸沉了下来,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半晌才低沉地说道:“南洋有一千万华人,历史上的苦难一定不会重演。”   “一千万手无寸铁又不齐心的家伙,比不上一千个武装齐备的士兵。”吴铭叹了口气,“我总得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才能决定教他们什么吧?您知道,战士不光是要有好的身手,更要有一个执着的信念。”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陈嘉庚是个富豪,也是个有气节的强烈的爱国者,但他不可能像吴铭想得那么远,看得那么透。在吴铭看来,那些南洋义勇军用牺牲和英勇并没有让华人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回报,战后英国人勾结土著人软硬兼施,用阴谋诡计又对华人进行了清洗和镇压,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华人没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平白的奋斗却给别人作了嫁衣。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嘉庚沉吟着说道:“南洋华侨,特别是老人历来有这么一个观念,漂洋过海是为了求财,不想参政、议政,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挣到手的钱也会被人抢走。”吴铭冷笑道:“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教训了,有钱的永远不如有枪的,那些南洋土著是什么德性,想必陈老先生比我要知道得清楚。”   “没想到竟然会牵扯这么深,这么远。”陈嘉庚苦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太大了,我得和南洋各地的华侨首领好好商量一下,大家都是商人,不懂得政治呀。”   “不懂就学呗,陈老先生想不想当个华人独立建国的总统?”吴铭笑嘻嘻地开玩笑道。   “华人建国?”陈嘉庚被吴铭的远大目标给忽悠蒙了,嗫嚅着喃喃说道:“一个梦,一个宏伟的理想。”   “也是一个注定要付出牺牲,流淌热血的艰难之路。”吴铭郑重地补充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日本人咱们都不怕,还怕那些英国佬不成,缅甸一战,依我看来,英国军队顶多算是二流。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趁着战后世界格局发生变化,一千万华人独立建国应该行得通。”   ……   夜晚,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周围似乎都在静穆的沉睡,唯有一群华侨子弟围坐在训练营地外默默无语。   “刘成,你把我们叫来,到底有什么事呀?”华侨子弟李啸海张嘴问道:“今天下午就瞅你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刘成瞅了瞅大家,叹了口气,“我今天无意中听到了陈先生和刘上校的对话,所以把大家找来商量一下。”   “害怕了,不就是训练严酷吗?”赵笑眉撇了撇嘴,“早就听姓谭的说过了,我就不相信咱们会坚持不下来,第一批不是就有两个女的挺过来了吗?”   “不是这事。”刘成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如果有谁要真坚持不下来,那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快说吧,别吊大家胃口了。”李海啸不耐烦地说道:“明天就要开始正式训练了,早点回去睡觉,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就是,就是。”众人随声附和道。   “今天陈先生和刘上校见面,忘了吃药,我便给他送去。”刘成很神秘地说道:“我到了门口,正听见他们谈话,你们猜,刘上校在和陈先生说什么?”   “去,知道还问你呀!”赵笑眉伸手推了刘成一下,“快说,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和我们有关?”   “不仅是和我们有关,和南洋的所有华人都有关。”刘成的眼睛闪闪发亮,激动地说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变新天,他们谈的是南洋华人独立建国的事情。”   “独立建国!”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响起在每个人的头顶,众人鸦雀无声,都被这个意外的事情惊呆了。没有人想过,真的是没有人想过这么大的事情。   “怎么样?够震憾吧!”刘成得意地说道:“当时我也是你们这个样子,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是陈先生的意思,还是刘上校的说法。”赵笑眉紧皱起眉头,一把抓住刘成追问道:“你把当时他们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好,我说,我全都说出来。”刘成呲牙咧嘴地甩着胳膊,“你掐疼我了。”   等到刘成把听来的话详详细细地讲述完毕,众人面面相觑,满脸的震惊。   “这,这是不是有点,有点异想天开呀?”一个华侨子弟挠着脑袋,不敢相信地说道。   “胡说,这怎么是异想天开呢?”刘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想,在新加坡、马来亚,华人占多大的比例,凭想就得让那些土著人和英国佬骑在头上。”   “你们怎么看?”赵笑眉环视着众人,“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现在奋力抗日的华人义勇军,胜利后我们还要把权利还给那些奴颜婢膝的土著人和望风而逃的英国佬不成?”   “我赞同,日本鬼子都压不服咱们,难道还怕了英国佬不成。”李海啸紧紧攥着拳头,挥舞了一下,“老一辈的苦难要从我们这一代终结,刘上校说得对,有钱的比不上有枪的,有财的比不上有权的,英国佬拉拢土著人迫害屠杀华人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割了一茬长一茬,华人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抗日谁就没想着活着,可是我们的牺牲应该有所得,我支持华人独立建国,用我们的鲜血为后代创造不受欺压的幸福生活。”一个华侨子弟瞪着眼睛吼道。   “祖辈们的容忍和懦弱,只能让豺狼更加凶狠。”刘成猛地将帽子摔在地上,“打,用枪杆子打出属于南洋华人的一片自由天空。”   “没错,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拿着一条挑杆以近乎奴隶的方式卖猪仔到南洋打工,经过百年奋斗,掌握了南洋的经济,但最后很可能也是拿着一条挑杆离开南洋,南洋华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土著们做嫁衣裳,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有人激愤地说道。   这些华侨子弟都有强烈的爱国心,也都具有牺牲精神,一旦被人指出了光明的前途,他们热血沸腾,根本就不把方方面面的困难看在眼里,群情激昂地表达着心中的愿望。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肖明华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喧闹,“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和美好愿望,就凭我们这些人,恐怕难以成事,华人义勇军的指挥权和决策权并不在我们这里,他们是怎么个想法,我们还不知道。而且陈先生虽然有所意动,但协调各方的结果未必会很令人满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赵笑眉急切地问道:“难道只能听天由命吗?”   “不,不是听天由命。”肖明华坚定地摇着头,“既然有了光明的前景,宏伟的目标,那我们就要为之奋斗、拼搏,但我们首先要有一个完整、周密的计划,一步步坚定地走下去,决不退缩,绝不妥协,为达到这一目的而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肖哥,你思虑周详,我们都听你的。”刘成的炽炽目光紧盯着肖明华,众人也围拢过来,表示对肖明华的承认和支持。   “好,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发誓。”肖明华脸红红的,是兴奋也是激动,“为建立一个独立、民主、自由的国家而奋斗,不怕牺牲,排除万难……”   在这天夜里,一个自称为“华人独立民主党”的小团体成立了,在战后以这个小团体为主,在马来半岛掀起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独立运动。      第059章 军训与参观      “尊重,在这里只有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来获取,在你们没合格之前,不要叽叽歪歪地罗嗦。”谭政对着新队员吼叫道:“在这里,窝囊废只能爬出去。”   吴铭挠了挠脸,感觉这话听起来挺熟悉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台词,现在被谭政剽窃了。   1943年9月吴铭率别动队全体人员仍循来印时路线开赴雷多附近的山麓营地,开始了为期五个月的艰苦训练。   由于时间的关系,此次训练比在云南那次进行得更加系统、严酷,训练的科目更加多样,在丛林战以外,还增加了城市巷战、伞降作战、奔袭演练等等。这也是出于吴铭的私心,那些华侨子弟在以后的战斗中他想尽量减少他们的伤亡,留着为自己的宏伟目标而效力。   陈嘉庚的奔走活动并不是很顺利,现在主要是抗日,明目张胆地提出华人独立建国不合时宜,而且会使英国人提前反应,所以他尽量隐晦的暗示也只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但是他还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打着爱国抗日的旗号,从南洋各地华侨子弟中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输送人员。   “华人独立民主党”这个小团体的主张在热血的华侨子弟中很有市场,不知不觉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对此,吴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特意将华侨子弟统编为一队,为他们暗中创造着条件。   “这帮华侨子弟还真能熬,到现在训练快结束了都还在坚持,连那几个女的也不叫苦。”谭政走到吴铭跟前不解地说道:“真是邪门了,头儿你说是不是?”   “呵呵,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不告诉你。”吴铭笑着说道:“那个英国佬的温格特远程突击学校过几天便要派人来参观,大家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是按头儿说的准备的,只展现单兵素质,不搞战术演练。”谭政说道:“这样会不会让英国佬看扁了咱们。”   “看高或看扁对咱们有什么影响吗?”吴铭反问道:“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展现给外人,我是坚决不同意这样搞的,就算得到英国佬几句口头上的称赞或者在报纸上大吹大擂,在我看来,根本是什么用都没有。”其实吴铭并没有说出全部理由,如果战后南洋华人真的高举起独立建国的大旗,必然会与想重温殖民梦的英国人产生冲突,爆发持续的战争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吴铭不想让英国佬知道得太多,以免给以后南洋华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了,我也讨厌英国佬。”谭政信以为真,点头赞同道:“在他们面前露脸儿,还不如在战场上多杀鬼子呢!”   “训练快结束了,正好避开了雨季,我们还是仔细研究一下深入敌后的事情吧!”吴铭将目光投到莽莽的深山丛林处,缓缓地说道。   英国远程突击学校是英国温格特将军亲手创建的(温格特少将是英国远程突击队的创始人,时任司令,通称英印第三师师长)。当时由龙腾准将主持校务。学校实际上是一个丛林战的训练中心,在得光湖西侧一座原始森林里面,没有一间房屋,全是帐篷。生活在这里,与世隔绝,完全过着一种如缅北原始森林里的土著的生活。温格特选定这块地方来实施他的“远程突击战”训练,目的就是让受训的士兵熟悉缅甸特别是缅北那种地形内的生活和战斗,倒是很注意实战的适应性。   平心而论,温格特是个较少英国传统的军人,在反攻缅甸的时候,虽然他不得不恪守蒙巴顿的命令,但却将他指挥的美军五三零七团归还史迪威,在奇袭密支那机场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谭教官,您今天手脚还真重,现在我这身上还疼着呢!”华侨队的刘成呲牙咧嘴地抱怨道,周围是一群颇有同感的华侨子弟在频频点头。   “哦,是吗?”谭政白了他一眼,“前两天刘教官和张教官训练你们的时候怎么都不叫苦啊?”   “她俩不是女的吗。”刘成干脆地答道:“再疼也得装出男人样不是。”   “那在我面前就装女人样吗?”谭政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   “嘿嘿,哪能呢,我们可是对您的身手非常景仰,十分佩服的。”李海啸嬉皮笑脸地说道:“谭教官是别动队里的第一高手,连刘上校估计都不是您的对手,要不他怎么从来不亲自出手教我们呢!”   谭政摇着头,脸有些红,“不要胡说,我的功夫要比头儿差点儿,嗯,差那么一点儿。”说完瞅了眼旁边的付立君自顾自的走了。   “原来只差一点儿呀,这有什么脸红的。”刘成疑惑地说道:“刻苦些不就赶上了。”   “是差一点,差一点就爬不起来了。”付立君笑着解释道:“你们这些新人当然没福气领教头儿的功夫了,我们那时候可是比你们还惨呢!”   “老谭可是拜过师,真练过几年的武把式。”付立君继续说道:“头儿刚来的时候,大家被整治得够呛,赶到教徒手格斗的时候,老谭憋足了劲第一个冲上去要报仇,没想到被头儿打得满地乱爬,从那时候起,他就对头儿心服口服了。”   “哇,谭教官能一个打我们五个,那刘上校岂不是能打我们十个。”李海啸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说呢?”付立君翻着眼睛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老谭说过,要是生死相搏的话,他就是有十条命也得被头儿全拿走,你们自己琢磨吧!”   “不过,老谭确实是别动队里的这个。”付立君伸出大拇指比划着,“由于他有练武的基础,所以头儿特意教授了一些难度颇高的功夫给他,我见老谭练过,凶狠毒辣,招式包括有头撞,口咬,拳打,脚踢,蹬踹,扫绊,肘击,膝顶,肩抵,臂撞,还有推拽,抓捏,压打,摔跤等。全身任何部位,可用则用,是一种非常具有实战性的拳术,大家练的动作中便包括了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对身体有特殊要求的难度大的则被删掉了。”   “原来真本事咱们都没学到,只学了一些简单容易的。”刘成有些丧气。   “话不能这么说。”付立君摇头道:“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学徒手格斗只是以备万一,多一种制敌的手段,各个科目都有自己的目的,你们可都要好好学呀!”   ……   太阳很大,五百多别动队队员背着手直直地站在操场上顶着烈日在观看和英国远程突击学校的友谊切磋。没准备遮阳伞、桌子、椅子,吴铭和几名教官也在队前直挺挺的站着,一言不发。射击、攀登、徒手格斗等等,一直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英国远程突击学校派来的精兵强将为了面子,也就这样站着一起晒太阳。   “抬走。”吴铭不断地摆手,冷冷地下着命令。   一个个英国士兵被医务兵抬了下去,温格特铁青着脸,对吴铭轻声说道:“刘上校,今天的友好比试就先到这里吧,明天继续进行。”   吴铭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下达了解散的命令。   “哈哈,虽然我很累,可是看着英国佬一个个倒下去,这心里可真痛快。”晚上,在欢迎英国远程突击学校的篝火联谊会上,肖明华偷偷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笑容满面地说道。   “且不论比试结果如何,单这一下子,可就把英国人比下去了,你没看到那个英国老头脸沉得像要滴出水来。”刘成畅快地说道。   “头儿用心良苦啊!”肖明华望着前方正与温格特笑着说话的吴铭,称呼不由自主地改了,“只比试单兵素质,不搞战术演练,他为了我们的将来,对英国人留了一手。”   “我们知道了。”李海啸点了点头,“大家都在努力学习,拼命训练,就是为了以后的大事业,等反攻缅甸结束,我们也就有了实战的经验,到时候就按肖大哥的意思,分批潜回马来半岛,进入义勇军。”   “只有自己的能力突出,才能在义勇军中出人头地,获取权力,扩大影响。”肖明华低沉地说道:“很多华人还沉浸在迷梦当中,或许只有严酷的现实才能让他们清醒。”   “要是能把头儿和其他教官聘请过去就好了。”刘成眨了眨眼睛,“你们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们可以通过陈先生试着与他们沟通,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肖明华思索着回答道。      第060章 空中照相      日本占领缅甸后,世界局势开始发生变化,1942年5月7日,日美海军在西南太平洋的珊瑚海交锋。日本海军首次受挫,被迫放弃了攻打新几内亚莫尔兹比港的战略目标。一个月以后,日美海军又在夏威夷洋面上展开了中途岛大海战,日本遭到了决定性失败,开始丧失在太平洋上的海空优势。1942年8月至1943年2月,日美军队展开了持续半年之久的瓜达尔卡纳尔岛之战,此战日军以惨败告终。至此,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完全丧失了战略主动权。随后日本制定了以退缩和防守为主的“国家绝对国防圈”,在太平洋上转入了全面战略防御态势。   在二战形势开始发生转折的时候,作为盟军亚洲太平洋战场重要基地缅甸的丧失,对盟国的总体战略产生了巨大影响。滇缅路的截断,使进入艰苦抗战第六年的中国失去了取得盟国军援的唯一陆上通道。虽然驼峰航线空运仍在进行,但数量十分有限。日军占领缅甸,打开了进攻印度的门户,英印危在旦夕。缅甸的失陷,还加重了美国在太平洋上的军事压力和驼峰航线的空运负担。这一切,迫使盟国不得不考虑反攻缅甸的战略计划。中国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全局和打通国际通道,获取援华物质以坚持抗日战争的目的出发,率先提出了反攻缅甸的战略计划。   英国却不然,他既不愿意中国成为大国,同英帝国平起平坐,更不想看到中国军队再次入缅,播下“反英亲华”的种子,促进亚洲人的团结。所以,英国对反攻缅甸,不但态度消极,而且多方阻挠,以致反攻缅甸作战,前后磋商了一年有半计划屡定屡变,范围日见缩小,行动步步推迟。   从卡萨布兰卡会议直到开罗会议、德黑兰会议,盟国之间反复研讨了反攻缅甸的作战计划,同时又不断重复这一计划。在英美海军取消海上登陆,以切断日军交通运输线的情况下,中国不愿轻易单独出兵攻打缅北,是合乎一般情理的。但是中国为了实施盟国商定的计划,组建了中国驻印军和中国远征军,并且与美国合作,进行了认真的集结和整训。   就在美英中三方反复研究,多次改变计划的时候,吴铭率领训练完毕的别动队五百余人重新踏进了丛林,进入了野人山,向湎甸进行渗透潜入。   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是大洛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的总称,共约2.8千平方里,全部是原始森林。除大龙、大奈、大宛、大比四大河流外,小河错综,交布组织,雨季则泛滥成灾,舟楫亦难通航。因此,胡康地区在雨季有绝地之称。旱季可利用小路交通,河流亦可徒涉,但是山陡林密,不见天日,殊难用兵。胡康河谷北方就是方圆100多平方公里,海拔7千英尺的野人山。   驻守胡康河谷的是田中新一中将指挥的日军第18师团,下辖第114、55、56联队,共有兵力3.2万人。该师团是日军的一支王牌部队,以凶顽闻名,参加过进攻上海和南京的作战,是制造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1938年,它又南下在广东大鹏湾登陆,攻占广州。1939年在广西钦州登陆,投入进攻南宁的作战。1940年,它被调往南洋地区专门进行丛林作战的特别训练。于1941年占越南、进泰国、横扫马来亚。翌年2月,它在新加坡创造了以3万多人迫使8.5万英军缴枪投降的奇迹,随后又投入缅甸作战。长期的热带丛林作战经验,使其获得了“丛林作战之王”的美称。   “当面日军被称为丛林作战之王,你们怕不怕啊?”吴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别动队队员。   “妈的,日本小萝卜头也敢称王,难道吃着缅甸大米个子长高了不成。”谭政一脸不忿地骂道。   “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蹓蹓。”付立君冷笑着说道:“上回入缅,咱们是没打几仗,这回咱就把这丛林之王的名头从日本人那抢过来。”   吴铭含笑望着新兵,“他们倚老卖老,能吹牛,你们别答理他们,说说你们的想法。”   “头儿,我们来打鬼子,哪有怕不怕的问题。”肖明华站起身,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们武器比鬼子好,训练难道还不如鬼子吗?您这不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吗?”   “呵呵,是我问得不对。”吴铭微微一笑,“训练和实战是不一样的,别太自信,也别妄自菲薄,咱们从小战开始,让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见见血。”   “新兵蛋子?”刘成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你以为你们都是老兵啊?”刘和梅伸手就是一个暴栗,“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都是新兵蛋子。”   吴铭率队循着老路穿过了野人山,来到了当初的那个野人山寨,在这里他们得到了空投补给,补充了充足的物资,而且美国飞机还扔下了空中照相图,这时候,对于这种高科技的侦察方式,国军将领和参谋大多数都不能判读空中照相图,因此不能抓住战机,及时调整部署。   “你们都过来看看。”吴铭伸手将几个华侨小队长招呼了过来,“这种侦察方式很特别,也很有效,关键是速度快,大家都要学一学。”   谭政抿了抿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对吴铭对这些华侨队员特别热心的照顾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里应该是敌人的指挥中心,这里应该是炮兵阵地,这里应该是仓库,研读这种空中照相,也是需要经验的,第一次看,难免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多看看多问问,以后没准儿用得着呢!现在这种东西还不普及,日本人还不知道用假目标来迷惑我们。但是大家要做到心中有数,对付这处空中侦察也是有手段的,比如设假目标、假阵地,高科技也是有缺陷的。”吴铭指着照片,详细地给各级干部解释道。   “头儿,您真厉害。”肖明华感激地望着吴铭,“好像没什么您不会的,而且一下子就能想到对付的办法。”      第061章 纸上谈兵      “少拍马屁,就这么个小镇子,第一次行动就由华侨队完成。”吴铭笑骂道:“看清楚照片和地图,不懂的赶紧问,然后你们去把行动计划制定出来,我们来审阅通过。”   “保证不让各位长官失望。”肖明华等人凛然敬礼。   “你们也去拿个计划出来,让我也看看你们的想法,不要怕稀奇古怪,只要能减少伤亡又能干净利索就行。”吴铭转头对来自国内的几个队员说道。   “不到一百鬼子,用得着这么郑重吗?”刘成边走边小声对肖明华说道。   “战事无大小,计划周密才能减少损失。”肖明华瞪了他一眼,“辛苦训练出来,就为一个小失误丢了性命,你说值不值?”   “再说,头儿是在锻炼我们的能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李海啸说道:“我们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看着肖明华他们渐渐走远,吴铭别有意味地笑了起来,伸手将付立君叫了过来,“来,把你们侦察到的情况仔细说一下,咱们看看这第一仗该怎么打?”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呢?”付立君奇怪地问道:“他们不实地了解一下,能制定好吗?”   “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吴铭轻轻地说道:“纸上谈兵是不可取的,一个负责任的指挥官可不是在地图上练出来的。等他们兴冲冲地回来,我这迎头一盆凉水,你说他们这辈子是不是该印象深刻呀?”   “嗯,有道理。”谭政摸着下巴,很有同感地点着头,“这招不错,我很佩服。”   ……   经过了集思广益,仔细研究,两组人马都兴冲冲地交上了行动计划,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成果都很有信心。   吴铭接过来,看都没看,只是别有深意地打量着他们,直瞅到他们心里没底,冷汗直冒,不知道吴铭犯了什么毛病。   “咋想出来的。”吴铭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空中照片好象没这个小镇子吧?看地图,厉害,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们,竟然从一张纸上便能知道哪里有沟,哪里有坡,教教我好吗?”   口气不对呀,肖明华和马天祥等人傻眼了,这才知道他们掉进了吴铭的圈套,表扬是肯定没了,就看这场暴风雨的强度吧!   “怎么了?都不说话呢!”吴铭拿着计划书在几个人面前走来走去,继续说道:“以为你们是什么?是将军还是元帅,只提出个战略目标就有各部参谋替你们斟测地形,拾遗补阙,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计划。说实话,这场小战斗只涉及到战术层面的问题,而且鬼子又不多,咱们这五百人一拥而上就能解决掉。可没想到你们却这么令我失望,你们是不是还想得到我的夸奖呢?”   “报告指挥官,华侨队请求重新制定计划。”肖明华上前一步,一个敬礼,“我将亲自去目标地侦察斟测,请指挥官批准。”   马天祥将头抬起,也向前一步,敬礼说道:“我们队也请求撤销原计划,等侦察完毕后再向指挥官报告。”   吴铭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计划报告递了回去,“这种异想天开,纸上谈兵的东西我就不看了,希望你们在落日之前能提供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   这个小镇子位于缅甸大家铺和新平洋的中间地带,是在日军胡康河谷第一道防御线后的侧背,雨季刚过,这里驻守的日军根本没料到敌人会这么快便潜入进来,再加上有防御线在前,所以防守很是松懈。   凌晨,别动队各部已经全部到位,包围了这个小镇子,并切断了日军的电话线,彻底隔绝了这里驻守的日军。   乒乒乓乓的枪声和轰轰的爆炸声突然打破了早晨的寂静,也惊醒了镇子里的田下少尉。   田下少尉一把推开睡在身旁的缅甸女人,急吼吼地扑向桌上正呤呤作响的电话。   “报告阁下,我是北面哨所的木村上士,巡视镇外公路的巡逻队遭到了突然袭击,敌人有二十多人,穿着破烂,武器也不精良。”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我马上带人增援。”田下少尉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继续观察敌人的情况。”   在镇外公路上,巡逻队的十个日军士兵在别动队的突然伏击下,已经全部被消灭,肖明华正率领着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队员在迅速清扫着战场,衣服、鞋子、武器,一样也没剩下。几分钟后十个日本鬼子的尸体便被剥得精光,连兜裆布也没留下,十具光溜溜的沾满血污的尸体就这样凄惨地躺在地上。肖明华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别动队队员立刻顺着公路向北逃窜而去。   “八嘎牙鲁。”赶到现场的田下少尉面对着日军的尸体暴跳如雷,部下死得这么难看,这绝对是指挥官的耻辱,熊熊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   “追上去,杀光这些土匪。”田下少尉抽出指挥刀,向前方一指,他所率领的四、五十个鬼子立刻红着眼睛嗷嗷叫着纷纷跳上三辆汽车,奋力向可恶的土匪追去,架在车顶的机关枪“哒哒哒”地发泄般地向公路两侧的丛林扫射。   没追出去多远,日本鬼子便发现了前面公路上正奔跑的几个人影,他们立刻加快了追赶的速度,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声骂着。   前面正不紧不慢逃跑的“土匪”们发现了越追越近的日本鬼子,立刻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怒火已经冲昏了田下少尉的头脑,破烂的衣服,简单的装备,更加让他确定这是一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他催促着司机加快了速度,直接冲到了树林的边上。      第062章 谆谆教导      “轰!”一枚大炸弹突然爆响,将第一辆鬼子汽车掀翻在地,紧接着公路两侧火箭筒、机关枪、冲锋枪如雨点般地射了过来。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多数日本鬼子连汽车都来不及下,便被打成了筛子,炸上了天空。随着汽车爆炸燃烧,侥幸未死的日本鬼子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了,暴露在公路上遭受到来自两边的无情攻击。   在镇上的留守的鬼子军官松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远处爆发的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说明这伙袭击巡逻队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土匪和散兵游勇,田下少尉居然胆敢盲目追击,这种情况很容易遭到伏击。   “他们回来啦!”有鬼子兵大声提醒道。松本立刻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看过去,隐隐看到稀稀拉拉的二十多个自己人正在顺着公路向镇子涌来,个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队伍的前面好象是田下少尉,脸上是血污和灰土,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手里拎着指挥刀在大声嚎叫着什么。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串军容整齐的追兵,松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多人的队伍居然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在震惊的同时松本马上布置士兵做好战斗准备,接应败兵返回镇里,依据工事准备阻击敌人。   “开火阻击敌人。”跑在前面的“田下少尉”冲着镇里的日军一声嚎叫,伸手用指挥刀向后一指,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呀叽给给。”见败兵进入了己方阵地,松本嚎叫一声,日本兵轻重火力一起射击,追兵脚步一顿,纷纷卧倒还击,并有向后退却的迹象。   松本稍微松了口气,走出碉堡,准备先安慰一下田下少尉,并且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阁下,敌人已经暂时被挡住了,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松本粗暴地推开几个败兵,来到了低着头的“田下少尉”跟前,恭敬地请示道。   “田下少尉”抬起头,呲牙一笑,松本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叫出声,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一把匕首从后背扎进了他的心脏。   吴铭冷冷一笑,拔出了手枪,命令道:“分成小组,干活了。”   “哈依。”谭政将松本的尸体扔在地上,笑着说道。   ……   “不过瘾呀!”刘成踢了踢地上鬼子的尸体,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赵笑眉轻轻推了推沉思的肖明华,“肖大哥,想什么呢?我还真没预料到消灭这些鬼子会如此容易。”   肖明华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仔细想想,在这一战中我们到底有了几条计策。首先埋伏偷袭巡逻队,然后扒光鬼子的衣服,激怒鬼子,再示弱以敌,引诱鬼子前来追赶,在我们预定的地点,用预设的埋伏一举全歼日军,最后化装潜入,从鬼子内部开花,压取小镇。战斗规模虽小,可这一步步连接紧密,环环相扣的战术战法很值得我们深思啊!”   “肖大哥,你是说头儿在给我们大家演练一种不一样的战法?”赵笑眉想了一下说道。   “差不多是这样。”肖明华点了点头,“要是我来制定计划,顶多也就做到前面那些,可是化装潜入就想不到了,也就是说不够完美。”   “头儿狡猾大大的。”李海啸撇了撇嘴,“忘了教咱们的那几句日本话:天皇是蛆虫,天皇是男妓。这话要是一喊,那日本人还不像疯狗似的乖乖地跟着来呀!”   “呵呵,这鬼子是自己上当了,要不听了这话得气个半死。”赵笑眉也好笑道:“头儿把日本鬼子的心理琢磨透了。”   “对,你说得太对了。”肖明华突然一拍巴掌,“关键就是这里,我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头儿是把握着敌人的心理来实行自己的计划,这样敌人在不知不觉当中越陷越深,才使得一系列作战能流畅。”   啪啪啪,几下鼓掌声让众人回过头来。   “孺子可教也。”吴铭和黄宗吾笑着走了过来。   “头儿,黄教官。”一帮华侨子弟恭谨地敬礼。   “呵呵,能挖出头儿制敌的诀窍,不简单哪!”黄宗吾笑着点头夸赞道。   “老黄,你也别太夸了,他们还嫩着呢!”吴铭摆了摆手,环视着众人。   “这是一场小战斗,说实话,并不激烈。”吴铭缓缓地说道:“可能某些人会失望,这热血沸腾了半天,还没怎么着呢就打完了。”   赵笑眉轻轻捅了下刘成,憋着笑,刘成则苦笑了一下,站得笔直。   “战斗的目的是胜利,是杀死敌人保存自己。”吴铭继续说道:“只要达到这个目的,过程越简单越完美当然是越好的了,在我的眼里,战场不是炫耀武勇的舞台,而是残酷厮杀的角斗场,而且是没有规则限制的,逞一时之快是绝对不允许的。”   “至于说到在这个小战斗中使用的一系列小手段。”吴铭沉吟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肖明华,“肖明华说到了一些关键,战场上知己知彼,不仅仅是要知道敌人的兵力、装备、阵地布置等情况,更深一层的就是要熟悉敌人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传统习俗。举个例子,日本军人现在很狂傲,而且把天皇视为神一样的存在,绝对不允许别人侮辱践踏,那我们就可以从这里找到一些可被利用的弱点。再者,日本人思想顽固,忠于武士道精神,所以我要求大家特别小心鬼子的伤兵。”   “善于从敌人的观点看问题,便能找到敌人行动的规律,还是那句话,要琢磨敌人的心理,你对敌人了解得越深,那么猜中的机会便越大。”吴铭最后总结道:“思虑要周详,尽可能设计几套后备的方案,可能是我谨慎的性格,决定了别动队的行动方式,至于可不可取,还有你们将来的敌人可能的行动方式和思维规律,那就要靠你们自己摸索总结了。”      第063章 重复攻击      镇外公路两旁的大树上,三八大盖的刺刀钉着一具具日军的尸体,一直排出去老远。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变质,白花花的蛆虫在尸体的嘴巴鼻孔里爬进爬出,有些尸体的肚子高高隆起,不时发出“嘭”的一声暴响,一股恶臭迎风吹来,令人作呕。   恐怖和血腥的味道迎接着刚刚赶过来的日军士兵,杜边少尉铁青着脸命令手下将钉在树上的尸体一具具放下来,摆放在地上。   一辆装甲车开过来,一个日军伍长跳下车,跑过来敬礼报告:“报告阁下,据镇子里的缅民讲述,战斗在昨天早晨打响,大概在九点多钟一伙支那人便占领了全镇,敌人约有一百五六十人,他们在天黑前破坏了镇子里既设工事后开着几辆汽车撤走了,是向南去的。据我们的侦察判断,情况应该属实。”   “向南?”杜边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自言自语道:“难道敌人想袭击新平洋机场吗?从他们能击败田下少尉的驻军来看,这伙人的战斗力很惊人,武器很精良。这样一支强悍的小分队,一定是负有某种特殊任务才会潜入进来的。”   “阁下,被砍断的电话线已经接好了,是不是向上面进行汇报?”一个线务兵跑了过来。   杜边点了点头,接过电话,开始向上司汇报这里发生的情况,建议新平洋机场方面应加强戒备,并且在公路上设卡严密盘查,以防敌人混过去。   距离镇子五公里远的地方,一根电话线很隐蔽地从路边的电杆上延伸下来,埋在土下,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一个精通日语的别动队队员坐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杜边与上司在对话,半晌,他从怀里掏出纸笔,刷刷地将听到的情况记录下来,将纸条抛下了树。树下的队员捡起纸条,飞快地向丛林的更深处跑去。   没错,别动队的大部就隐藏在镇子不远处的丛林里,另一支部队攻进镇子大张旗鼓地露个脸,立刻佯装向南前进的样子,使日军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一切正常。”吴铭将纸条看完,传给了其他干部,“日军果然没料到咱们消灭完他的驻防部队后还敢留在附近,而且由于咱们布置的假象使他们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认为咱们这支小分队是冲着新平洋机场去的。”   “今天日落前将有一个小队的日军从南面开来,驻防这个小镇子,现在镇子里的装甲巡逻队将继续进行搜索。”黄宗吾补充道:“如果要歼灭他们,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南面,日落前赶到,也就是说只能从这里派兵了。”付立君摊开地图,指着说道:“让我们算一下时间和路程,看看能否在路上伏击这一个小队的日军?”   “第三队应该已经走到这里。”吴铭指着地图,“跟他们联系一下,如果让他们改变路线的话,看看能不能与第二队会合,参加伏击,我则率领第一队化装成驻防军攻击日军的装甲巡逻队。”   “如果不行的话,那我们就只伏击赶过来的驻防日军,装甲巡逻队就先放过去。”黄宗吾建议道。   “可以,我们不贪多,但求每战必胜。”吴铭点了点头,“就按这个意思制定计划吧!反正我们有藏着的鬼子卡车,还有随身携带的鬼子军装,怎么打都是挺有把握的。”   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设伏,或者使用同一种手段连续打击敌人,本来是一种很愚蠢的表现,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可吴铭却敢这样,取的便是出人意料,钻人们思维的盲点,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再加上他又给日军设置了障眼法,如今还真按他想的,这个重复攻击计划在一步步变为可能。   ……   鬼子的尸体被架上镇外的火堆,一具具地燃烧起来,慢慢地化为灰烬。   杜边微微低下头,向自己的战友告别,心里却很不平静。中国驻印军调动频繁,已经开始集结,这大战一起,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命丧沙场了。在战场上阵亡还光彩一点,可是象田下少尉这些人的死法却有些难看,该死的支那小分队,我一定要追上你们,把你们碎尸万段,或用我的战车把你们碾成肉泥,为惨死在你们手里的帝国士兵报仇雪恨。   远处的马达声隐约可闻,杜边收回了思绪,抬头望了望太阳,轻轻点了点头,这驻防军赶来的速度还是很让人满意的,把这里的事情交待清楚,自己终于可以前去追击支那小分队了。   四辆轻型坦克,六辆装甲车,凭着这钢铁之躯,杜边觉得对付轻装的小分队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他们不可能携带重型武器。   在自己派出去的两辆装甲车的引领下,四辆满载日本士兵的卡车驶了过来,看来他们已经进行了接洽,杜边低声命令身旁的士兵,将散布在镇子周围的装甲车和坦克向这里集中,准备和驻防军军官交待几句便开拔离开这里。   汽车停了下来,穿着一身鬼子少尉军装的吴铭跳出驾驶室,喊着口令,开始指挥纷纷跳下汽车的队员们列队。   列队完毕,吴铭冲着黄宗吾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两名精干队员向杜边走了过来。   “川畸少尉,奉命前来接防。”吴铭敬礼,高声说道,表现出一个军人良好的气质。   “杜边少尉,来得好快呀!”杜边忙还礼说道:“这里被破坏得很严重,恐怕川畸君要辛苦辛苦了。”   “这是军人的本分,不敢言辛苦二字。”吴铭冷冰冰地说道:“不知道袭击帝国士兵的凶手有没有下落?”   “他们应该是向南逃窜了。”杜边指了指镇子边的一个小房子,“川畸君,进去谈吧,交接完毕,我便要率队前去追击。”      第064章 斩首行动      吴铭和杜边各带着两个护兵向小房子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吴铭挥了挥手,命令两个队员在门口等候,“你们在门口守着,我和杜边君单独谈谈。”   杜边愣了一下,旋即为了表示礼貌,也对自己的护兵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一进屋,吴铭随手关上房门,没等杜边说话,箭步上前,飞快地搂住了杜边的脖子,用力一扳,咔吧一声,杜边的身子便软了下来。   将杜边的尸体摆放在椅子上,吴铭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冲着杜边的护兵说道:“杜边阁下命令巡逻队全体官兵在镇外列队集合,他马上便去训话。”   一个日本兵领命而去,吴铭冲着两个队员使了个眼色,两个队员心领神会,突然出手,捂嘴捅刀,干净利索地干掉了另一个鬼子。   镇外,黄宗吾见鬼子兵们开始列队集合,低声下达了准备动手的命令,装扮成鬼子的队员们悄悄地准备好武器,就等一声令下了。   吴铭走了过来,远远地冲着黄宗吾做了个挥手下切的动作,黄宗吾会意地点了点头,大声提醒队员准备动手,然后猛地大喝一声:“开火。”   “呯!呯!呯!……”别动队队员手枪步枪一起开火,向站得整整齐齐的日本鬼子射出了无情的子弹。   “哒哒哒……”两挺机关枪喷出长长的火舌,子弹在鬼子身上迸射出一朵朵血花,在惨叫声声和子弹射入人体的“吱吱”声中,日军士兵象割麦子一样被成片击倒在地。   很短的时间过去了,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着的鬼子了,这些日本鬼子做梦也不会想到会这样窝窝囊囊地丢掉了狗命,很多被打成筛子似的死尸都瞪着惊讶难以置信的眼睛。黄宗吾最后下了一道命令,大声说道:“仔细搜索,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这回过瘾了吧?”肖明华用手里的刺刀拨弄着死尸,低声对刘成说道:“站得整整齐齐的让你打,这些鬼子够意思吧?”   “嘿嘿。”刘成干笑了两声,用力将刺刀捅入奄奄奄一息的鬼子的胸口,又用力拔出来,嘴里骂道:“死鬼子,让你也尝尝刺刀的滋味。”   “看着吧,头儿肯定还有后着。”肖明华抬头偷偷看了眼正和黄宗吾说话的吴铭,“要不他非要夺这些装甲车干什么?”   “头儿喜欢连锁攻击,一个接着一个,跟着头儿打仗是我们的福气。”李海啸将刺刀上的血擦干净,笑着说道。   黄宗吾摊开地图,指点着说道:“现在一切顺利,就按你的意思行动吧,从空中照片和侦察的情报判断,日军前线的指挥部应该就设在这里,现在坐着装甲车向北连夜奔袭,明天凌晨就能到达。”   “老黄,你暂且留在这附近,等着其他两队赶来后马上向密支那方向移动。”吴铭指着地图说道:“反攻缅甸即将开始,设在密支那的日军师团指挥部肯定会前移,到时候是伏击还是趁机夺城,看实际情况而定吧!”   “好,给我留两个人就行,实施斩首行动可是需要很强的兵力。”黄宗吾说道:“咱们密支那附近见,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呵呵,借你吉言。”吴铭笑着拍了拍黄宗吾的肩膀,“注意监听日军的动向,要不就让情报组带着电台潜伏不动,随时将侦听到的情报通知我们。”   ……   孟关居胡康河谷之中心,扼交通之要冲,素为胡康之重镇。日军以此为中心,集结兵力,分向大龙河、大宛河、大奈河各要点,利用复杂地形,布设坚固阵地,组成防御阵形,企图阻止驻印军南进,以孟关为防守缅北第一关。   孟关南面不远的达罗镇,是日军第十八师团55联队的指挥部所在,联队队长是藤井小五郎大佐。联队直属队再加上专门的警卫部队,这个镇子里共有五百多日军。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急驰,吴铭率领着别动队第一队比较顺利地通过了几道关卡,赶到了达罗镇外围,停下车进行战前的休整和布置。   啃着干粮、喝着冷水,别动队队员略显疲惫的脸上却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兴奋。   吴铭和几个小干部在地上画着简单的图形,在侦察兵的解说下,紧张地布置着战术。   “猛冲猛打,此战关键就是猛、快两个字。”吴铭严肃地说道:“趁着鬼子猝不及防,大量杀伤敌人,不给对手调整、防守、反攻的机会。”   “镇子中间有一座小二楼,有天线,应该就是指挥部所在。”侦察兵将一块小石头放在镇子图的中间,“镇子周围有防御工事,但不是永久性的,村南村北各有一个小型军营。”   吴铭瞅着图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我们来个直捣黄龙,两辆坦克在前猛冲,用坦克炮和机关枪开路,从村南的军营快速杀过去,直接打击日本人的指挥中心,斩将夺旗后迅速撤出来。”   “卡车装载的队员可以先在这里设置阵地,接应突击部队撤回。”肖明华大着胆子说道:“如果日本人敢盲目追击,在此狠狠打他们一下,再用战车杀个回马枪。”   “不错,想得很周到。”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狙击手先行靠近敌人军营,寻找合适阵位,突击队打响后,立刻对有价值的目标趁乱进行点杀,加剧日本人的混乱。”   “明白。”刘和梅和张淑华答应一声,带着几个狙击手转身离开。   “好了,我带突击队杀进去。”吴铭转头看着肖明华,“布置阻击阵地,接应我们撤回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保证完成任务。”肖明华立正敬礼,头一次担负重任,他的脸涨得通红。   ……   一阵轰隆隆的马达声由远而近,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在两辆坦克的引领下,几辆装甲车紧跟其后,不紧不慢地向着鬼子军营开进。   哨卡的两个哨兵伸手示意这支机械化部队停车,迈步走上前,准备盘问这支部队的去向和番号。   坦克降低了速度,好象有停下来的样子,可就在离哨兵不太远的时候,马达声突然大了起来,坦克猛然加速,向两个哨兵压了过来。   “啊,啊!”两个鬼子哨兵猝不及防,被碾到了车下,随着咯吱喀吧的声间,两个鬼子被压成了肉饼,沾着鲜血和碎肉的坦克履带在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迹。   战车队横冲直撞,冲进了鬼子军营,向着镇子里隆隆开进,还未起床的日本鬼子纷纷被惊醒,冲出帐篷,莫名其妙地指着这一支战车队乱喊乱叫。   “哒哒哒……”几辆装甲车上突然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几个暴露在枪口下的鬼子兵就像抽筋一样栽到了下去。   “通!”坦克炮口迸发出一团火光,“轰”的一声巨响,镇口的机枪工事被掀上了半天。   很短的时间内,战车队已经冲进了镇子,一辆接着一辆地猛烈开火,如同雨点般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打在闻声冲出来的鬼子身上。   吴铭开着坦克,冲杀在前,迅速地接近鬼子联队指挥部。“轰!”坦克炮再次击发,不远处的鬼子指挥部小二楼冒起了火光。   吴铭突然看见一群日军窜了出来,护着几个军官向南逃跑。吴铭立刻一踩油门,紧紧追了上去。一些日本鬼子用手里的枪徒劳地向坦克射击,并向着岔道跑去,想借此引开坦克的注意力。   吴铭不为所动,一边命令机枪手猛烈射击,一边认准目标,加速追了上去,对着鬼子群猛冲猛扎。仓惶逃窜的鬼子就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大片大片地倒下去,地上中弹哀号的鬼子还没缓过起来,又被气焰嚣张的坦克瞬间压成肉泥。吴铭身后的第二辆坦克杀得火起,在巨大的爆炸声中,一边用炮轰,一边开足了马力向有鬼子射击的房子猛撞。有两辆装甲车停在了日军指挥所前面,在机枪的掩护下,几个队员端着冲锋枪冲进去开始搜索重要资料和战利品。   吴铭的坦克车前,鬼子兵一个个倒下去,越跑越少,渐渐露出了他们死命要保护的几个大人物,几个鬼子亡命般转身冲过来,手里举着冒烟的手榴弹。在几辆战车机枪密集的弹雨下,这伙武士道十足的鬼子被打得浑身弹孔,“轰、轰、轰。”手榴弹爆炸的烟尘未落,吴铭驾驶的坦克巨大的身影便冲了出来,如史前巨兽般将最后几个鬼子碾在了脚下,几声凄厉的惨叫声稍瞬即逝。      第065章 联队军旗      队员在吴铭的命令下,不顾危险,将身子探出车外,挥动小旗子,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接到撤退命令的战车队纷纷开始掉头,并向周围的房屋发射燃烧弹,这里的房屋绝大多数都是竹木结构,几个火头迅速燃烧起来,并且向周围蔓延。   战车队迅猛的攻击使日本鬼子遭到了巨大的伤亡,首先攻击的时间是在黎明,正是鬼子们睡觉的时候,再一个原因就是日本鬼子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遭受到坦克和装甲车的凶狠攻击,他们缺乏破甲武器和相应的防御工事。虽然有不少亡命的日本鬼子抱着手榴弹进行自杀性的攻击,但多数都被密集的机枪火力撕成了碎片,只有一辆装甲车被炸翻,里面的别动队队员阵亡四名,受伤六名,伤员也被很快地抢进了别的装甲车内。   一辆坦克迅速掉头跑到了队伍前面,装甲车紧跟其后,吴铭所在的坦克断后,一条钢铁长龙再次吼叫着杀了回来。   村南军营里的鬼子很倒霉,刚被凶猛的战车部队蹂躏了一番,没等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奉命压上的别动队狙击手便开始对鬼子机枪手、迫击炮手、下级军官展开了点杀行动,阻碍着日军任何有组织的行动。混乱当中,鬼子兵不知道是该尾随敌人的战车部队进行攻击,还是组织兵力向外冲杀,清除那些讨厌的狙击手。   就在日军还在混乱当中的时候,战车队再次轰鸣着冲了出来,机枪、车载小口径火炮疯狂地射向日本鬼子,而鬼子们的轻武器火力,打在装甲车和坦克上,发出密集的爆豆一样的剧烈响声,却无法损伤战车队的分毫。   战车队一路向前,碾压着满地的尸体,嚣张无比地又在鬼子军营里穿行而过,播洒下一路的死亡。   ……   沾满灰尘泥土的日军第55联队军旗、文件资料、私人文件日记、联队长藤井小五郎的关防印信等等,战利品一件件地摆放出来,别动队队员们都激动万分,伸手摸摸这个,碰碰那个,遏制不住的兴奋。   日军的军旗与古代中国的外交使节手中拿的奉节一模一样,是很长的一串节,每个步兵联队都有这种军旗,军旗是个图腾也代表部队,军旗没了部队就消失,每个部队都必须与军旗共存亡,这种军旗在抗日战场上也从来就没有缴获过,日军战败时各部队都烧掉军旗,因此日军战败也没有交出任何一个部队的军旗,现在绝大多数中国人肯定根本不知道日军的军旗原来就是这个模样。军旗这个长节可以缝上写有部队名称的旭日旗,但旗面不是军旗,这串节穗才是真正的军旗,由天皇亲赐。   日军的军法对于失去军旗的惩罚,一向都是极为严厉的,当事人往往被命令剖腹自裁,故日军对于军旗那是高于自己的生命的。军旗都被中国军队夺去了,那五十五联队的命运就不言而喻了。   “头儿,你看,当时在日军指挥部的瓦砾废墟中,我就瞅着露出个亮晶晶的东西,用力一拔,呵呵,就是这个东西了。”一个队员笑得眼睛都合不上了,指着日军联队军旗说道。   “说是斩将夺旗,没想到咱们还真都做到了。”吴铭随手拿起来摆弄了几下,又扔了回去,转身向伤员们走去。   此次斩首行动由于计划周密细致、行动迅速勇猛而大获全胜。代价则是两辆装甲车损毁,六人阵亡,八人受伤。相对于日军的损失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没想到日本鬼子这么顽强,在没有重火器的情况下竟然使用肉弹攻击。”肖明华摇着头,轻声说道:“看来头儿的快打策略是正确的,要是盲目恋战,损失肯定会更大。”   “我们的损失已经是非常小了。”李海啸说道:“端掉了鬼子的联队部,杀死杀伤了至少有二百多鬼子,这样的战果简直可以用巨大和辉煌来评价。”   “是啊,战场就是这样。”肖明华自失的一笑,“是我太苛求了,将来的我们要迎接的战斗还不知道有多残酷,多艰难。不过为独立自由而死,我是没有遗憾的。”   “我们大家都是这样。”刘成在一旁接口道:“为了信仰和理想而战,纵死也无悔。”   埋葬了阵亡的烈士,吴铭又安排了十几个人带着伤员和战利品去山中丛林的秘密营地休养,率领着别动队破坏了装甲车和坦克,避开了公路,又一头扎进了莽莽丛林,向着密支那方向行进。   经过了几次战斗的洗礼,别动队队员们都变得成熟起来,特别是吴铭关照的华侨子弟,身上没有了稚嫩,随之而来的是满身杀气和眼中的坚毅。   戴笠的“三件宝”无人不知,学生、手枪和汽车。这三样东西令戴笠喜爱,更令他为之付出心血。尤其是头一件宝,培养学生要比获得手枪和汽车艰难得多,但唯其如此,戴笠才说得这头一件宝是许多人可遇而不可求的。不像手枪和汽车,这两样东西,只要有了钱和权中的任何一种,就不愁弄不到手。而学生,学生是要用智慧和能力才会得到的。   戴笠神采飞扬,他刚刚在间谍学校侃侃而谈,对学生们进行“精神训话”,并主持了毕业典礼,特地为他的学生们颁发他亲笔签名的毕业证书。现在又接到了别动队入缅连番获胜的消息,此刻他正赶去蒋介石的官邸,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敬爱的蒋委员长。   他虽然将别动队的指挥训练权下放给了吴铭,但他却相信自己精心挑选派过去的学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戴笠的脸上浮起别有深意的笑容。由于吴铭的身份特殊,使得他无法完全信任,即使对吴铭的能力敬佩推崇也不例外。缅战结束后,给他加个虚衔,就把别动队调回来,可不能让这些精英白白牺牲。一旦别动队真正属于自己,拥有了这支强有力的部队,自己的政治仕途将更加通畅。想到这里,戴笠得意地笑了起来。   重庆黄山,这座不大的山峰几乎就是此时中国政权的象征。风景秀丽的山峦因为蒋介石的居住而终日戒备森严。道路两旁全副武装的卫兵五步一个排成一个长蛇队,逶迤地伸向山中一座高大的砖墙前,营造着紧张的气氛。让人走到这里,有一种即将走进皇宫晋见皇帝的感觉。   “雨农,你急匆匆地赶来,要什么事情吗?”蒋介石的心情看来不是太好,在书房内接见了戴笠,张嘴问道。   “总裁。”戴笠在旁人面前阴险跋扈,在蒋介石面前却总是尊崇和略带惶恐,“别动队入缅作战,连战连捷,昨日突袭了日军五十五联队的指挥部,击毙联队长藤井小五郎等高级军官多名,歼敌五百余人,并缴获日军联队军旗和关防印信等物。”见蒋介石脸阴着,戴笠赶紧把好消息说了出来。   “哦,击毙了日军联队长,还缴获了日军联队军旗?”蒋介石惊诧地反问道:“消息可靠吗?”   “绝对没有问题。”戴笠坚决地保证道:“我已经让正在驻印训练的别动队候补队派出精干小分队前去接收,东西到手后马上用飞机空运重庆。”   “好,好啊!”蒋介石的脸上多云转晴,一拍桌子,“英国佬自私自利,在反攻缅甸的事情上百般阻挠,我一直担心由我军单独实施攻缅计划恐怕力有不逮,如今别动队倒是开了个好头。联队军旗,倭皇亲赐,嗯,这是抗战以来头一次缴获此等重要物品,对日军实在是一个重大的心理打击。”   “总裁明鉴。”戴笠陪着笑,“抗战以来,国军虽也有歼灭日军联队、师团等战例,但却从没有缴获过联队军旗,日军视军旗胜过生命,即使战败也必先烧毁之,如今别动队开创先河,实在是振奋军心,鼓舞士气啊!”   “雨农,这件事情要抓紧办理。”蒋介石想了一下,说道:“反攻缅甸即将开始,此消息很有助于提高我军之必胜信心,既然你保证此事不虚,那么就先在报纸上发布,等到联队军旗和关防印信等物运到重庆,再召集记者招待会,或办个小展览会,好好灭灭日本人的威风。”   “是,属下马上去办。”戴笠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至于有功人员的擢赏……”蒋介石沉吟着。   “不如等战事结束再论功行赏,现在可以先发个嘉奖令以示慰劳。”戴笠眼珠转了转,建议道。      第066章 都不放过      蒋介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别动队的指挥官,那个刘德华,身份虽然特殊,但如果他能心向党国,还是可以重用的,毕竟人才难得,他的能力还是很突出的。如果他的政治倾向摸不准,那么反攻缅甸结束后,就把他养起来吧!”   “是,学生明白。”戴笠恭声回答:“既然他熟悉丛林作战,就在云南设一个训练营地,由他任教官,至于政治思想的教育,就由我们自己人来好了。”   “要研究他的战术战法和训练方法,几百人的小部队竟然能创造出如此大的成绩,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蒋介石郑重地交待道。   “总裁高见。”戴笠恭维道。   “陈嘉庚是怎么回事?”蒋介石摆了摆手,打断了戴笠,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塞了那么多华侨子弟进别动队,到底有何目的?”   “我已经调查过了,这是陈嘉庚为南洋抗日义勇军训练的骨干,过一段时间,他们将分批前往马来亚半岛,和日本人血战。”戴笠赶忙答道。   蒋介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即使是这样,倒也犯不着得罪他,但也要严防这些人流入到共产党那边。”   “总裁放心,学生定然严加控制,绝不会出差错。”戴笠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重庆红岩嘴,十八集团军驻重庆办事处所在地。   周恩来将手中的《中央日报》放在桌上,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首长,国民党肯定又在吹牛。”旁边的警卫员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连战连捷,三、五百人的小部队在日军腹地横冲直撞,还将日军联队部包了饺子,这谁信呀?要论在敌后的游击战,肯定还是咱们八路军、新四军最厉害。”   “小赵,你先出去一下。”董必武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看到警卫员走了出去,带上房门,董必武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中央日报》,“有水分,但消息应该是可靠的,第一次入缅远征失利的时候,这支别动队便出过名,当时虽然没有什么轰动的战果,但也是给鬼子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不仅全师以还,还协助很多败退的远征军走出了野人山,不简单哪!”   周恩来点了点头,“这个刘德华身分相当复杂,由于在北平成功营救出很多中、外知名学者,包括司徒雷登在内,很多人都对他印象甚佳。另外据我们在军统内部的人员报告,他在北平、上海都呆过,还干了几件大事,精于暗杀、破坏。只是没想到他还精通丛林游击战术,日军联队的军旗可不是那么好缴获的。”   “他的政治立场比较模糊,陪着美国记者去延安的时候少言寡语,好象并没有表示什么。”董必武思索着说道:“当时很多人都怀疑美国记者在抗大所作的报告是出于他的观点,是对整风运动的不满,我记得那篇报告的主题思想是批评中国历朝历代内王外圣的危害,还有人治超越法治的弊病的。”   “一叶知秋。”周恩来点了点头,“他在去延安根据地的路上还与我们的战士发生了冲突,认为我党的优待俘虏政策是胆怯、懦弱的表现,并认为屠杀过平民的不属于战俘之列,不享受《日内瓦公约》所规定的待遇。他认为中国人应该实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报复,不放过一个手上沾血的侵略者。”   “我听说过此事。”董必武含笑点了点头,“当时他是这么说的,你们优待俘虏,把好吃的都给鬼子吃,是不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等皇军来了网开一面,还是说你们的脑袋被驴踢了,准备礼送这些王八蛋揣着抢掠而来的钱财回到日本,还要低三下四地对鬼子们说,中国太穷,此次各位皇军远道而来,抢的这点东西实在是有碍观瞻,请各位回去好好休息,等中国富了再来抢吧杀吧!言语尖酸刻薄之极,当时他就要拂袖而去,孤身一人上演千里走单骑的好戏呢!”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是他的原话。”周恩来点了点头,“虽然战士们不懂这话,但他还是得到了很多八路军士兵和当地老百姓的赞同,当地老百姓提出,如果用他们省吃俭用的粮食来喂那些日本畜牲,他们就不再捐献粮食。”   “说远了。”董必武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恩来,你是在忧虑刘德华训练出来的别动队吧,如果以后国共开战,这确实不得不防啊!”   “训练班还在源源不断地招生,我的意思是派人以学生的名义潜伏进去,了解他们的战术战法。”周恩来低声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吗!”   “从警察学校里挑人吧!”董必武思索着说道:“或者利用南洋华侨的名义,不过这就需要陈嘉庚先生的协助了。”   “还是从警察学校里挑人。”周恩来皱着眉头说道:“这样更保险一些。”周恩来是搞情报、从事地下工作出身的,他想得比董必武要深要远,观察得更加细致周到。   ……   “斩将压旗,厉害厉害。”郑苹如仔细翻看着报纸,不停地赞叹道:“这回来后,肯定最少是个少将,敏敏组,玉霜姐,您二位可就成了将军夫人了。”   “谁稀罕。”黄玉霜撇了撇嘴,“这个死鬼,东跑西颠,连个面儿都不见就一下子蹿到缅甸去了,等他回来,我就跟他离婚,阿敏,你呢?”   “我?”沈敏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   “玉霜姐,你可想好了?”郑苹如调侃道:“现在你们是抗战夫人,难道等他回来,还让他能如愿以偿地搂着胜利夫人跑了不成。”   黄玉霜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手,“对,你说得对,绝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我绝不放过他。”      第067章 密支那外围      “啊欠!”走在丛林中,吴铭突然打了个喷嚏,抹了抹鼻子,他有些莫名其妙,今天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打起来没完。   “头儿,不是感冒了吧?”赵笑眉关切地问道,并且伸手过来想试试吴铭的额头。   “没事儿,大概是我媳妇儿想我了。”吴铭礼貌地挡开了她的手,嘻笑着说道。   赵笑眉轻轻一笑,不再说话,低头继续赶路。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旁边的张淑华同情地看着赵笑眉的背影,酸酸地低声吟道。   “酸,真酸。”吴铭白了她一眼,“你也吃醋了。”   “去,胡说什么。”张淑华嗔怒道:“本小姐无论人品、相貌、能力,那都是上上之选,有多少俊男……”   “是,对。”吴铭笑着说道:“虽然身上肌肉多了些,摸上去手感不太好,不过身形那是相当的标准。”   “你摸过?”刘和梅在一旁打趣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咳咳,吴铭干咳了两声,指着刘和梅说道:“姑娘家说话注意点,都是跟这帮男兵学坏的。”   “错了,都是跟你学的。”刘和梅撇了撇嘴,眨了眨眼睛说道。   “呵呵,好的不学,我身上那么多优点你都看不到,偏学的油嘴滑舌。”吴铭笑着摆了个姿势,“看,多么英明神武,多么帅气酷毙。”   1942年5月,日本占领缅甸以后,立刻加固各战略要点,构筑工事,巩固缅北外围边防。但是,日军实际上处于三面受敌的境地。在缅甸西部的印缅边境,与从印坊为基地的英军对峙,在缅北的胡康河谷,与从雷多为基地的史迪威、郑洞国统率的中国驻印军不断进行小规模战斗,在中国云南,与从保山为基地的中国远征军隔怒江而战。战略态势对日本非常不利。   1943年,中美两国的陆空军力量日渐增强,中美两国构筑雷多公路更使日军感到恐惧,日军预测中美军队在列多公路完工后,就会开始反攻。日军在三面临敌的广大战场上,对占绝对优势的中美英印军队的反攻,如以守势应战,势必防不胜防。   因此,日军决定在中美英反攻前,应先行攻击中美英的根据地,以攻为守。为此,日军认为英印兵力比较脆弱,决定先行攻打印缅边界的英军。1943年冬,缅甸的第15军司令部确认盟军将以一部兵力攻击阿恰布,主力攻击曼德勒,然后向南,收复整个缅甸。因此,制定了攻击印坊英军的计划。   但在日军攻击印坊以前,中国驻印军就已进入胡康河谷,打乱了日军的战略部署,揭开了中美英印反攻缅甸的序幕。   1943年12月,驻印军对胡康河谷之敌展开了攻击,从新平洋至孟拱长约200公里的胡康河谷(其南端又称孟拱河谷)蜿蜒其间,森林覆盖,地形复杂。尤以河谷北部两旁大小崖坎对峙,大奈河从谷中流过,隘路狭窄,丘陵起伏,部队运动十分困难,其中孟关最为险要,是入缅咽喉。   敌第18师团在大奈河畔构筑半永久性子母堡坚固阵地,层层设伏,拼死顽抗,此时,驻印军以《租借法案》提供的物资装备,除有战车营、山炮营外,每个步兵连配备6门小迫击炮,士兵多为冲锋枪,小迫击炮在山地使用优于日军的掷弹筒。这两种武器在森林中使用至为便利,效果很好。日军则素以白刃战自豪,武器装备劣于驻印军。驻印军不仅有强大的地面火力,而且英、美空军已经掌握了制空权。战略机队不断飞往敌后进行轰炸,战斗机、轰炸机则三五成群协同地面部队攻击日军阵地。   缅北地形复杂,森林河川湖沼纵横交错,对于特种训练要求高,如游泳、操舟、架桥、开路、地形判断、指南针的使用、各种联络方法,均须熟练掌握。中国驻印军战前曾于雷多附近森林进行丛林战训练,所以战斗中能够灵活运用各种战术。仅这一点就不是第一次远征缅甸时远征军所能比的。   两支军队曾于1942年在缅甸作过殊死拼斗,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驻印军攻势凶猛异常,战况极为激烈。   吴铭站在山顶,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密支那,半晌才放下手,转身走了回来。   “给驻印军总部和云南昆明站发报,日军第十八师团部将于明早开出密支那,向北方前移,约有一千五百人,坦克装甲车几十辆。”吴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请求空军远程战略机队进行空袭轰炸,我别动队将为其指示目标,并趁乱攻击之。”   密支那位于缅甸北部,周围多山,中间是小平原,为缅甸铁道终点,可直达孟拱、曼德勒、仰光等地。公路北通孙布拉板,南通八莫至腊戍,接滇缅公路入云南,西至孟拱经卡盟可达胡康谷地,与中印公路相接。东有伊洛瓦底江环绕,向东南倾注,经缅甸中部流入大海。不但交通发达,而且是缅北的商业中心和最大城市之一。密支那西北为有名的库芒山脉,把密支那与孟拱河谷隔断,是防守的天然障碍。密支那城西、北面两方都有机场,中印公路也经过此地,战略地位尤显重要。   吴铭率队赶到密支那外围与其他别动队会合后,立刻将部队铺开,准备寻找战机。结合侦听到的日军电话,得知日军师团总部在得知驻印军展开反攻后,正在准备前移至孟拱就近指挥作战。   别动队连战连捷,心气正高,有不少干部主张设伏袭击敌师团总部,以少胜多,再建功勋,可吴铭和黄宗吾等人却大力反对。   “第一,敌师团部前移,兵力较多,戒备森严。贸然出击,必然损失较多;第二,我们别动队轻装而来,缺乏重火力,面对日军的坦克、装甲车,仅凭火箭筒、炸弹等近距离火器,没有必胜把握;第三,别动队不以阵地战见长,敌三倍于我,一旦胶着,周围日军蜂拥而来,后果不堪设想。”吴铭耐心地解释道:“我把你们带出来,也要尽量安全地将你们带回去,你们在我眼里,一个人能换十个日军,我都觉得心痛。”   “日本鬼子是畜牲,怎么能跟咱们的人相提并论。”黄宗吾在一旁笑着说道,引起了队员们一阵哄笑。   “呵呵,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不打无把握之仗。”吴铭笑了两声,做出了最后的结论,“跟你们说这么多,希望不是浪费口水,都得给我记在脑袋里,以后换成是谁是指挥,也绝对不许冒险。”   “要是飞机不来轰炸怎么办?”谭政轻声嘟囔道:“放着这一大块肥肉不吃,真是有点不甘心。”   “大肥肉,撑不死你。”吴铭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的是目标等我们去打,飞机场、弹药粮食仓库等等,我们既要吃得下,还得吃得舒服。”   “你们这伙混球,打了几个胜仗就觉得了不起了,把日本人看成土鸡瓦狗是要吃大亏的。”吴铭大声教训道:“借用别人的话,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你们都给我好好琢磨琢磨。现在,留下监视部队,其他的人随我在日军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侦察布置,打不打是一回事,有没有准备是另一回事。”   ……   “这次我准备让狙击手完成任务。”吴铭冷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队员,“这与以往不同,主要是考验长期潜伏的能力,每隔八百米设置一个掩蔽所,如果没有飞机轰炸来配合,我们将在公路上设置炸弹,混乱敌人的行军队伍,争取让敌人的重要目标自己暴露出来。”   “你们可能在想,这里比较空旷,不适合藏身。”吴铭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错了,真正的狙击手是不会被这难住的,我的想法是挖个坑把人埋在泥土里面进行伪装,这需要的耐心和毅力,几个小时甚至是一天,长时间的潜伏对素质要求非常高,有谁认为自己坚持不了的,请退后一步。”   所有的狙击手眼都不眨一下,紧盯着吴铭,脚步根本没有移动。   “女狙击手请站到一边。”吴铭轻轻挥了挥手,“你们有另外的任务。”   队伍中的三个女兵似乎愣住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吴铭不相信她们的能力,这次艰巨的任务已经把她们排除在外了。   “服从命令。”张淑华大声说道:“都到我这边来。”      第068章 夜谈将来      “头儿不相信我们。”赵笑眉气鼓鼓地说道,眼圈里一点晶光,差一点就委屈地掉下眼泪。   “不是那么回事。”张淑华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为了你们好。”   “几个小时,或者是一天。”刘和梅冲着三个女兵翻了翻眼睛,“吃喝拉撒,你们怎么解决?女人与男人比,有些地方根本没得比。”   “是啊!”张淑华轻轻叹了口气,“远征军从野人山撤退的时候,有一个女护士的下身被蚂蝗钻进去,折腾得死去活来。还有那个女护士长,过河的时候正赶上来例假,走一步,河里一片红,看着真是可怜。”   “所以,不要事事争先。”刘和梅说道:“你们要体谅头儿的良苦用心,做好自己能力以内的事情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三个女兵这才恍然大悟,想到种种可怕的情景,身体都觉得不舒服起来。   ……   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昆明发来了回复电文,称日军为了策应缅甸作战,在大陆上蠢蠢欲动,有发动攻势的迹象,飞机已大部转场成都,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战。对别动队的给养补充尚可完成,出动飞机编队袭击日军第十八师团部的目标无法达到。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驻印军能否同意他的设想没有把握,毕竟别动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作战单位,并不隶属于史迪威和郑洞国指挥。如果单独行动,虽然有成功的希望,但力量还是稍嫌不足。思来想去,决定再等一等,最少也要看到日军师团部的行动是否有破绽才做结论。   吴铭站起身,开始巡视营地。月光时隐时现,山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散着野花的芬芳,起风了,四周的林木受了惊吓似的沙沙作响。涛声澎湃,夜风清凉,幽蓝色的星座已经倾斜,多数队员已经蒙着雨衣倒头睡了。   吴铭听到前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便轻轻走了过去。   “跟我说说,你们白天是怎么布置的?”赵笑眉轻声问道:“我参加不了行动,可身为狙击手,也得知道这样的打法不是。”   “你偷偷地跑来不让大家睡觉,就为了这事呀?”肖明华反问道:“我看你还是对头儿不让你们参加不服气呀,这确实不是女人能做的事情。”   “肖大哥,我就是想听听还不行吗?”赵笑眉嘟着嘴,“快说说,说完你们就可以睡觉了。”   咳,吴铭咳嗽一声,沉着脸走了出来。   “头儿。”赵笑眉嗫嚅着站了起来,“我,我……”   “头儿,小赵是来借点东西,马上就要走了。”肖明华赶紧替赵笑眉打掩护。   “是吗?”吴铭瞅了瞅局促不安的赵笑眉,“当我好骗是吗?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找什么借口。”   “是。”赵笑眉低声答道:“我错了,不该违反纪律,偷偷地跑过来,影响大家休息。”   “坐下吧!”吴铭摆了摆手,“既然都睡不着,咱们就聊会儿天。”   “起来了,起来了。”肖明华轻声呼唤着身边的几个战友,“别装睡了,头儿给咱们上小灶了。”   “上什么小灶?”吴铭笑骂道:“以前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太好说,现在就你们几个人,咱们说说你们将来的事情。”   “缅甸战事告一段落后,我们便准备分批回去。”肖明华直言不讳地说道:“参加南洋的抗日义勇军,扩大影响,积聚实力。”   “日本人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吴铭缓缓地说道:“估计再打一年多,世界大战将尘埃落定,到那时候才是考验你们的真正时刻。”   “一年多,也就是在四五年战争便要结束了。”李海啸扳着手指头算道。   “是啊!”吴铭点了点头,“我教给你们的军事能力,但政治这种东西对你们来说还很深奥,我是怕你们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犯错误,遭到不该有的损失。”   “我有几种设想,想请头儿指教一下。”肖明华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我们在义勇军中发展顺利,能够控制大部分的力量,那么在日本人投降或战败的时候,就全部接收日军所占城镇,宣告独立,将英国人挡在外面。”   “如果不是那么理想该怎么办?”吴铭轻轻笑了一下,问道。   “这也正是我苦恼的地方。”肖明华叹了口气,“如果在义勇军中我们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如果单独行动势必造成分裂和混乱,战后肯定有很多人把希望寄托在英国人身上,想着回家过安乐的日子,这个时候是最不好处理的。”   “不好处理就顺其自然。”吴铭随手将一根木柴扔进了火堆,激起了无数火星,“有些人只能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才能清醒,代价,这是觉醒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头儿,你详细地说一下好吗?”刘成挠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好,我试着剖析一二。”吴铭点着头,用匕首在地上划着,“从缅甸战事,我们就可以看出来,英国佬还在做着殖民地大国的美梦,时刻不忘卷土重来。”   “战后,如果你们控制了大部义勇军,并且独立建国的主张得到了大多数华人的拥护,那就在日本人战败后马上宣告独立,占据道义上的高点,御敌于国门之外,任何擅入的他国军队都可视为侵略者予以打击,其实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吴铭说道:“如果不能控制大部分抗日义勇军,就像明华所说,大部分的华人不理解你们的主张。你们便要采取一下策略,以屈为伸,团结组织好自己能控制的部队,将武器、弹药、物资尽量隐藏起来,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   “头儿,喝口水。”赵笑眉把水壶递给吴铭,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   “嗯!”吴铭接过来,喝了两口,“英国佬玩假民主真凶手的把戏那是行家,他们一开始估计会采用怀柔政策,表彰抗日义勇军的功绩,采用各种手段诱骗义勇军放下武器,承诺建立什么民主的国家。但他们拉拢当地人,打压华人的政策不会改变,如果义勇军解散,那英国佬的真面目便要暴露出来了,在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就是你们竖起大旗,绝死反击的时刻,以暴力对抗暴力,猛烈地反击英国佬,这个时候,我相信大多数华人在认清了英国佬的本质后,便会转而支持你们。”   “头儿,这么错综复杂的斗争,我们恐怕把握不了啊?”肖明华苦着脸说道:“这里面关键时机的把握,对英国佬让步的表面工作,将所属部队转入地下骗过英国佬的计划,靠我们这些年轻人恐怕难以胜任。”   “是啊!”赵笑眉附和道:“头儿,要不您加入我们的华人独立民主党,去指导我们独立建国的大业吧!”   “这个。”吴铭为难地挠了挠脑袋。   “您来当我们党的主席吧!”肖明华热切地说道:“有了您的指导和帮助,我相信独立建国再怎么困难也有成功的希望。”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吴铭推托道:“咱们保持联系,如果到时候真的需要我,我一定责无旁贷。”   “肯定需要您,希望到时候您不要恋着两位温柔美丽的夫人,不肯出山才好。”赵笑眉酸溜溜地挤兑着吴铭。   “哪能呢,我不是那样的人。”吴铭笑着摆了摆手,转而郑重地说道:“还有两件事情我要特别提醒你们。”   “头儿,我们记着,您说吧!”肖明华和众人都凛然直视着吴铭。   “第一,在日本人战败后,义勇军在接收城镇的时候,对那些有影响、有权势的当地人要狠狠地大杀一批,以日奸的名义,杀得越多越好。这样在英国人来了之后,也失去了很多扶持拉拢的对象。”吴铭的眼睛咄咄放光,冷厉地说道:“妇人之仁要不得,为了南洋华人的将来,你们能做到这点吗?”   “杀!”众人沉默了半晌,李海啸率先表态,“土著人、苏丹、英国佬,我杀他们绝不会手软。”   “对。”肖明华咬着牙说道:“任何阻碍南洋华人独立建国大业的渣滓,我们都要把他们碾成肉泥。”   看着众人都相继表明了态度,吴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没有这种一往无前、横凶霸道的气势,根本成不了大事。”      第069章 袭击      “头儿,您说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肖明华稳定了下情绪,开口问道。   “第二件事情。”吴铭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就是不要和共产党扯上关系,如果只是独立建国,你们的敌人只是英国佬,但是如果和共产党有牵连,那就将和所有的西方列强为敌,你们的大业必将遭受百倍的阻力。”   “明白了。”肖明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头儿,有人来找你了,好象是黄大哥和电报员。”赵笑眉抬起头,望着快步走过来的两个人。   “哦。”吴铭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对众人说道:“可能是有好消息了,你们任重而道远,诸位以后多多努力吧!最后我再送你们一句话:超越一切界线和限度的战争,简而言之叫做超限战。这种战争意味着手段无所不备,信息无所不至,战场无所不在”说完转身向黄宗吾和电报员迎了上去。   黄宗吾果然带来了好消息,史迪威同意派飞机在日军十八师团部前移时袭击轰炸,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看来史迪威对这句中国老话还是理解得很深的。十架飞机正在雷多机场待命,接到别动队的电报后一个半小时便会飞临密支那。   “一个半小时。”吴铭思量着,拿出地图和几个闻讯赶来的队长仔细研究了半天,才确定了伏击的地点,“从密支那出发,一个半小时大概是走到这里,先给驻印军发报,告诉他们大概的坐标,省得到时候麻烦。再跟监视密支那情况的小组联系,让他们密切注意。”   “看来大家是不用再睡了。”黄宗吾笑着说道:“咱们先行赶往这里,察看地形,设置标志物,先行做好准备才是。”   “辛苦一点没关系。”谭政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这帮小子一听说有仗打,那不得蹦到天上去呀,让他们睡他们也睡不着了。”   “就这么定了。”吴铭站起身,“召集人马,即刻出发。”   清晨,浓雾刚刚散去,日军的先头搜索部队便乘坐着装甲车和坦克从密支那出发了,沿着公路搜索巡视,为师团部的行进做警戒工作。看来,日军对于前些日子别动队的袭击还是心有余悸,搜索得很细致,每到林多草密的地方,必定停下车,派出士兵仔细检查。这些日军士兵持枪哈着腰,成战斗队形缓缓前进。一面虚张声势地咋呼着,一边用机枪、步枪四处盲目射击。等到搜索没有发现异常,便稀稀拉拉地朝车辆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哇啦哇啦”地扯起嗓子唱歌。   约两个小时后,十八师团部在严密护卫下出城了,沿着公路向北进发。刚出密支那,日军走得很快。   “监视哨发来电报,日军师团部行进的速度很快呀!”黄宗吾不无担心地说道,第一次与空军协同作战,在时间的把握上,别动队队员大多心里没底,生怕错过潜伏好的地点。   吴铭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老黄,你别担心,这是刚出密支那,日军不用担心遭到袭击,等到他们与前面搜索队比较接近的时候,速度自然便会慢下来,所以我们估计时间还是应以日军搜索队的速度为准。”   停顿了一下,吴铭继续说道:“再者,我们不可能被动地放任日军自由行进,如果超出我们的预计,可以派出战斗小组骚扰一下。”   黄宗吾点了点头,“那就计算时间,然后给驻印军那边发电报吧!”   事情果然如吴铭所料,在离前面搜索队两、三公里的时候,日军师团部放慢了速度,好象不时与搜索队保持着联系,时快时慢地和搜索队保持着距离。   别动队五百多人分成了十个组,散布在一个很宽大的面上,准备在飞机轰炸后,从四面压上突击,给日军制造更大的混乱,为隐藏在内线的狙击手和突击组创造有利的条件。   突然,“叭!叭!”两发信号弹升上天空,那是走在前面的日军搜索队发出的警告信号,日军大队立刻停了下来,汽车、装甲车、坦克等车辆迅速拐弯,向路旁的树林里开去。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日军大部分都迅速地向着路旁的树林进行着躲避,并不是特别慌乱,看来日军在出发前肯定有过突遭空袭的准备。   当天边冒出几个小黑点的时候,丛林中突然射出了十几颗信号弹,带着闪亮的尾巴从空中划过,直接射向鬼子躲藏的地方,给轰炸机指明了攻击的位置,也惹起了日军官兵的一阵慌乱。   空中的轰炸机群立刻象闻见了血腥的苍蝇一样,压低机身,呼啸着飞临树林上空轰炸扫射,炸弹、燃烧弹劈头盖脸地扔了下去。刹那间,树林里烈火升腾浓烟滚滚,爆炸声接二连三,大树被连根拔起,随着爆炸的隆隆声冲天而上,接着又跌落下来。树林里像开了锅一样,日本鬼子被这意想不到的袭击打晕了,有些坦克和装甲车冲了出来,躲避着大火和炸弹。   十架飞机飞过之后,迅速掉头编队,再次飞了回来,超低空呼啸而过,机上的机关枪像魔鬼眨眼似的闪烁,一路扫射。并将剩余的炸弹、燃烧弹统统扔了下去,然后摆摆翅膀,向着远处扬长而去。   飞机刚刚在天边消失,四面八方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别动队十个小组开始向内压缩,给刚受到轰炸的日军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   日军这才知道不光是有人在给飞机指示目标,而且丛林深处埋伏的敌人人数还不少,听着到处在打枪,难道是被包围了?在军官的指挥下,师团部开始向外撤出树林,准备在公路上用坦克和装甲车围成一个圆形阵势进行保护。士兵们则在队长、小队长的带领下迎向别动队,想为防御争取一点时间。   杂沓的脚步声和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在树林里回荡着,吴化文趁乱轻轻推开头上的掩蔽物,纵身一跃,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树林里有不少被炸翻燃烧的军车,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日军尸体,一身鬼子军装的吴化文趴在那里,并没有引起正在混乱中的鬼子的注意。   视野里,一群鬼子兵正围着几个高级军官向树林外跑去,吴化文伸枪瞄准,轻轻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混杂着周围的枪声和爆炸,吴化文的射击并不显眼。子弹准确地穿过人缝,将人群中间的一个戴着眼镜的鬼子军官打得脑浆迸裂。   这群鬼子大惊失色,立刻将另几个军官围得严严实实,边退边向着树林里胡乱打枪,机枪手也开始向四周的密林不断扫射。   吴化文在地上打着滚,换了个地方,伸出手,在旁边的一具尸体上抹了点血,涂在自己的脸上,掉转枪口,再次瞄准击发,将一个背对自己,正举着指挥刀,乱喊狂叫指挥的鬼子军官击倒在地。然后,滚到一边装死人。   “哒哒哒……”,潜伏的突击组也开火了,密集的子弹朝日军泼了过去,瞬间就打倒了一片,冲上去想阻挡别动队的鬼子兵被身后的袭击给搞晕了,面对着前后方密集的火力,凶悍刁钻的进攻,只好边打边撤,退出了树林,向公路上靠拢。公路上的日军用坦克炮,机关枪拼命地向树林里射击,阻击敌人的进攻。   “撤退!”吴铭挥手下达了命令,公路上日军用坦克、装甲车、汽车围成了防御阵势,傻子才会硬去撞呢!反正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再打下去,徒增伤亡。   枪声渐渐停息,日本人疯狂地发泄了一通后,发现并没有人冲出树林,纷纷停止了射击。在等待了很长时间后,派出了小股部队进入树林,除了被打死、炸死的鬼子尸体,还有几辆燃烧的车辆外,袭击者已经不见所踪。   “在战斗区域共有三名狙击手、五名突击手埋伏。阵亡狙击手一名,突击手三名。”黄宗吾在清点人数后,对吴铭汇报道:“击毙日军将级军官两名,佐级军官三名。”   “除了狙击手和突击手,进攻部队的伤亡如何?”吴铭皱了皱眉,轻声问道,狙击手是他最重视的,而且基本上都是他亲自挑选,亲手训练出来的,如今一下子死了一个,他是颇有些心痛。      第070章 向共产党学习      黄宗吾犹豫了一下,说道:“据各队报上来的数字,阵亡八名,受伤十四名,但战果还是很大的,至少也打死打伤了一百多个鬼子,再加上飞机轰炸造成的伤害……”   吴铭点了点头,瞅着黄宗吾缓缓地说道:“老黄,我想将别动队分散开来行动,这样目标小不容易让鬼子发现,而且散布起来的话,四处骚扰,也容易给日军造成更大的混乱。”   “你说得有道理。”黄宗吾想了一下,赞同道:“打了鬼子的师团部,鬼子肯定要报复,分散开目标小,而且活动的范围大了,鬼子也不好防备。”   “我领一队,付立君一队,老黄你和谭政一队。”吴铭说道:“咱们随时保持联系,时分时合,灵活地进行战斗,把他们几个叫过来,把区域划分一下。”   日军师团参谋长濑尾少将和几名高级将领的尸体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师团长田中新一瞪着血红的眼睛在搜索队几个军官的身上扫来扫去,视线里的几个鬼子军官连大气都不敢出,良久,田中新一冷笑着,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出了这种事情,诸君还有什么话说?”   几个军官听到田中新一的冷笑后,都低垂着头,既不敢说,也不愿意说,场面就那么沉默着。田中新一对着搜索队的佐藤少佐勾了勾手指头,佐藤硬着头皮走上去站在田中新一的面前。   “啪啪啪……”一阵暴风急雨,田中新一足足打了佐藤几十个耳光,佐藤的身体一阵摇晃,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五十五联队军旗被夺,联队长阵亡,已经是我们师团的奇耻大辱。”田中新一怒斥道:“支那别动队就潜伏在我们周围,可你们依然疏忽大意,如今出师未捷,濑尾参谋长等人又惨遭毒手,你们难道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所消磨,忘记了一个帝国军人的责任了吗?”   “师团长阁下。”佐藤连嘴角的血都不敢擦,一个立正,“都是卑职的失职,请师团长阁下容许卑职象一个武士那样保全颜面地死去。”   田中新一阴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微眯着眼睛死盯着佐藤,“在战场上奋勇作战,挽回你的荣誉吧,我将给你一支部队,寻找支那别动队作战,密支那也将派出侦察飞机,搜寻这伙该死的支那人。”   “哈依!”佐藤精神一振,慨然答道:“请师团长阁下放心,我将率队深入丛林,彻底击败并肃清这伙支那人。”   “有敌机,快隐蔽。”随着有人高喊一声,别动队队员们立刻迅速地躲藏在草丛树下,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紧紧盯着天空。   鬼子的侦察飞机飞得很低,慢悠悠地径直飞走了,对下面的情况没有任何的觉察。   “头儿,看来鬼子是被打急了。”肖明华抖抖身上的灰尘,凑到吴铭跟前说道:“今天这是第三回碰到飞机了吧!”   吴铭轻轻一笑,指着周围的莽莽丛林和起伏的山峦,“大自然赐给我们如此复杂隐蔽的环境,日军想找到我们,那是痴心妄想。不过,我们可以故布疑阵,让日军摸不着头脑,兴许还能让他们吃点亏。”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肖明华朗声说道:“地形,历来是作战中所必须加以重视的一个因素,光《孙子兵》中就总结了六种地形的作战原则。”   吴铭点了点头,拍拍肖明华的肩膀,“好小子,有前途,我很看好你。不过你刚才嘟嘟噜噜的说那么一长串,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头儿,您别开玩笑了。”肖明华不好意思地说道:“您听不懂,谁信哪?”   “我真的听不太懂。”吴铭很真诚地说道:“虽然我也当过兵,可却没看过《孙子兵法》,只是对很多有名的战例感兴趣,特别研究了一下,我可不会这么文绉绉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我只能用平实的大白话来讲述我的理解。”吴铭说的是实话,他超越别人的,不是满腹经纶,之乎者也,而是对现代化战争的理解和领悟。比如他知道美越战争中,越南人在丛林中死缠乱打,终于把山姆大叔赶了出去。也知道苏联发动了侵略阿富汗的战争,虽然很快便灭亡了阿富汗政府,但在后来的九年中却被阿富汗的各派穆斯林武装拖进了一个完全可以和越南战争相比的烂泥潭。   换句话说,吴铭不具备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素质和才能,但他却能站在历史的高度,从战略层面看问题。他知道对付不同的敌人有不同的打法,也知道历史的大概走向,这便使他的看法往往被看成是一种天才的主意,让人有耳目一新、豁然开朗的感觉。   现在,他率领的这一队人马,除了那鲁以外,都是华侨子弟,说话便方便了许多,很多新奇的主意,对战后各国局面的思考,政治层面的见解,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肖明华等骨干成员。让他们在万分钦佩之余,也对华人在南洋独立建国充满了信心。   “头儿您太谦虚了。”肖明华笑着说道。   吴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曾经到过延安,在去延安的路上,我研读了一些共产党人的著作和书籍,不得不曾认,毛泽东的战略思想是伟大的,有些东西对我是一种启迪,希望你们有机会也能读一读。”   “您不是忠告我们不要沾共产党的边吗?”赵笑眉在旁疑惑地插嘴道。   “取其精华未尝不可。”吴铭自嘲地说道:“我让你们学习其中一些有用的方法,可不是要你们信奉共产党。”   “头儿,您给我们说说吧!”肖明华热切地说道。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吴铭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是中国的一句老话,用共产党人的话来说,好象就是穷苦大众起来造反,失去的只有枷锁。我记不太清原话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南洋华人奋起抗争,失去生命却能得到自由和民主。”赵笑眉思索着说道:“换句话说,只要敢拼命,独立建国大有希望。”   “呵呵,你倒挺会联想的。”吴铭笑着瞅了赵笑眉一眼,“毛泽东说过,打不破的铜墙铁壁就是民众。你们可能对共产党的敌后抗战有所耳闻,为什么共产党游击队能坚持下去,日本人面对的可能就是那些妇女、老头和小孩,可是,他们比军队还要军队,干军队干不了作不到的事,这也可称为一种特种战法,应该叫人民战争。”   “全民皆兵,让英国人处处提心吊胆,不得安生。”李海啸也凑过来说道。   “南洋华人有多少?可以组织起多少军队?而英国又有多少兵源能不远万里开过来?”吴铭冷笑着说道:“一颗子弹从英国制造好,再运过来,成本可能要抵上一颗炮弹,而你们却没有这种负担,共产党八路军主要是靠缴获的武器进行作战,你们难道就做不到吗?”   “地域的变化,使得英国人负担远远大于我们。”肖明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只要拖下去,便大有希望。”   “拖下去可不是要消极防守。”吴铭继续说道:“要四处出击,战果不求巨大,哪怕一天只摸掉他一两个岗哨,炸毁一辆汽车,也要时时刻刻让英国人觉得危险就在身边,直到把神经崩断。”   “学学共产党八路军对付日本人的办法,你们会获益匪浅。”吴铭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是个真正的战争艺术思想宝库,有用不完的法宝,日本人搞‘战略村’,他能把它变成‘战斗村’,日本人用飞机轰炸,他有几套土防空设施对付,你炸平了他的村镇,他们搬到山林里去。什么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掀帘战等等,让人眼花缭乱啊!真是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而共产党的武装则把它发挥到了极致。”   “头儿,您仔细说说吧!”赵笑眉殷勤地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吴铭,“尝尝,我加了糖的。”   吴铭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答应道:“好吧,今晚就在这宿营,咱们好好谈一谈,交流一下。”      第071章 故布疑阵      “……地雷可以分为绊发雷、饵雷、诡雷、跳雷、引爆雷等等,具体制作方法和埋藏手段是这样的……鬼子进了村子,不敢用脚踢房门,因为那上面很可能有挂雷悬着。也不敢随便乱动屋里的物品,防止引发挂了弦的手雷……”吴铭侃侃而谈,周围是一群听得如醉如痴、求知若渴的华侨队员。   “在中国游击区的村民,几乎家家有地洞和夹墙,里面躲藏着人、畜、鸡鸭和粮食,也很可能还有游击队的弹药库和地下医院,再往后发展,可以将家家的地洞连通,形成一道地下长城,日本鬼子进了村,不时有冷枪从四面打来,放眼望去却找不到人……”   “呵呵,地老鼠战术。”赵笑眉有些好笑地说道。   “管它叫什么?只要能打击敌人,保存自己就行。”吴铭笑着回答道。   “卷帘战术也是八路军游击队独创的,他们躲在屋里不动,就是敌人进了院子他们也沉默无声,只要敌人推门而进,他们就突然冲出,刺刀、短枪、手榴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冲猛打,把敌人打得懵头转向时,他们便夺走敌人的武器飞快地撤走。”吴铭讲得口干,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千奇百怪的非正规战法,却把鬼子打得屁滚尿流。”肖明华慨叹道。   “这就叫强弱转换定律。”吴铭笑道:“在特定的环境下,弱的能变强,强的能变弱。”   “没听说过,不如叫刘氏定律好了。”刘成玩笑道。   “还有一种心理战,用软刀子杀人的宣传更加狠毒。”吴铭微笑着说道:“建个对敌广播电台,打击他们的士气,绝不要长篇大论枯燥地解说,而是和你促膝谈心,说英国话,唱英国歌曲,嗯,我看小赵就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我?”赵笑眉愕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虽然我英语说得还行,可是恐怕胜任这项工作吧?”   “为什么不行?”吴铭笑着鼓励道:“很好学的,我先给你做个示范啊!”   清了清嗓子,吴铭柔声说道:“亲爱的英国的士兵阿哥们,我是喜爱你们关怀你们希望你们幸福的伊丽莎白汉娜!你们在丛林里受尽了苦难,吃尽了苦头,死在丛林里,谁来找你?你死在别国的土地上,你的灵魂永远得不到安宁。……你们看见了吗?你们有多少弟兄断了腿断了手,回国怎么谋生?你们死在战场上,用尸袋装运回家,发着尸臭,你们家人见了多么伤心?……我知道你们是不愿意上战场的,是那些为了自己前程的军官们逼你们投入战斗的,为了和平,为了民主,为了自由,反对战争,你们应该倒转枪口……”   顿了顿,吴铭继续低沉而忧郁地说道:“亲爱的英国士兵阿哥们!我是喜爱你们关怀你们希望你们幸福的伊丽莎白汉娜!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打仗?华人对你们并没有仇恨,你们也有父母兄妹,为什么到这里来杀害无辜?我们为了自由幸福才奋起抗争。祖国和亲人在想念你们,父亲、母亲、哥哥、妹妹、妻子、情人盼望你们早日回来,现在,我来给你们唱一首歌……”   “咦!你们冷吗?”吴铭停了下来,看着周围一群浑身直掉鸡皮疙瘩的队员,奇怪地问道。   “嘿嘿,起,起见了啊!”肖明华言不由衷地打岔道。   “头儿,你让我当广播员,好,好难受啊!”赵笑眉苦笑着说道:“还什么伊丽莎白汉娜?听起来就不舒服。”   “呵呵,我学女声不像。”吴铭自嘲地笑道:“你就不一样了,用略带忧郁低沉的标准的伦敦口音显得特别情深而真诚,从声音就能想象出你的美貌和温柔,再说,一个名字,你还不是随便起。”   “是啊!”李海啸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这种软刀子真的很厉害,笑眉,你就好好练吧!”   “别打岔。”赵笑眉白了他一眼,“头儿,你不是要唱一首歌给我们听吗?”   “啥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吴铭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刚才呀,你说我来给你们唱一首歌,你们都听到了吧?”赵笑眉坏笑着说道。   “对,对,对,头儿是这么说的。”众人连忙点头。   “那能算吗?那是广播里的台词,怎么能算数。”吴铭摇头道。   “算数,算数。”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这帮家伙,不学好。”吴铭笑骂道:“让我想一想啊,看看有什么切题的英文歌我会唱的。”吴铭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干咳了两声,用英语唱道:阳光明媚照耀美丽的故乡,   在夏天,朋友们十分欢畅。   玉米熟了,草原处处花儿香,   枝头鸟儿终日歌唱。   有谁料想,不幸的命运却来拜访,   奉命参战,开赴遥远南方,   亲人就要离开家乡,   别哭吧,姑娘,不要悲伤。   告别了姑娘,来到战场,   只见火海刀山,丛林莽苍苍,   我不知道为谁打仗,   更不知死在何方!   别哭吧,我的姑娘,你别悲伤,   我不愿意再向敌人开枪,   我要活着回去,拥抱你呀,我的姑娘!   你莫要悲伤,莫要悲伤,我要退出战场。   回到你身旁!   山谷中,炊烟在袅袅升起,树枝竹杆搭建的几所小草屋矗立在一片小空地上,隐隐约约是一个小小的营地。   一架鬼子的侦察机象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一样嗡嗡叫着飞了过来,鬼子飞行员看到升起的炊烟,就像闻到了血腥一样兴奋。两天多的搜索侦察,终于有了收获,那个急得嗷嗷叫的佐藤队长这下可以安静点了吧!   鬼子飞行员驾机又往前飞了一段距离,突然发现敌人营地里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图案,鬼子飞行员不知道这是什么,盘旋一圈后又降低了高度仔细观察。   “哒哒哒……”隐藏在山顶上的别动队队员突然开火,冲锋枪、机关枪、狙击步枪同时喷出了仇恨的子弹,道道火舌顷刻间包围了日军的飞机,鬼子的飞机飞得太低,虽然受袭后立刻拼命爬升,但是依然无济于事。鬼子飞行员突然一阵眩晕跟着就不省人事了,“轰!”天空中鬼子飞机的机身冒出了一团小小的火花,发动机的声音也紧跟着变异,然后机身的火花越来越大,飞机后面脱出了老长一条浓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东南方向飘落下去。良久,“轰”的爆炸声传了过来,远处的丛林上空腾起了一缕黑烟。   “巴嘎牙鲁!”佐藤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侦察报告摔到了参谋的脸上,“支那人的临时营地已经发现了十几个,东南西北到处都是,飞行员都是傻瓜吗?连真假都分不清楚就胡乱报告,难道让我们跑断腿一个一个地去证实不成。”   “佐藤阁下。”鬼子参谋壮起胆子说道:“支那人故布疑阵是可能的,但也可能他们已经化整为零,以小队伍的形式进行活动。而且,而且……”说到这里,鬼子参谋哈腰捡起了地上的侦察报告,继续说道:“空军的侦察机有一架在西南方向突然失去了联系,如果刨除意外失事的原因,卑职判断是被支那人所击落。而且据后来负责搜索的飞机报告,在西南方向的山谷中确实发现了一个小型营地。”   “你的意思是说支那人的大部在西南方向,其余地方的都是小股部队在故布疑阵?”佐藤恶狠狠地瞪着参谋,片刻后才强压住怒火,说道:“多派几架飞机,对西南方向进行重点侦察搜索,务必找到支那人的主力。”   透过头上密密的枝叶,在缝隙中看着鬼子飞机一闪而过,吴铭冷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的指示下,其他的小队建立了很多假营地、假目标来对付鬼子飞机的侦察和搜索,在这样遍地开花的情况下,相信鬼子肯定被搞晕了,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太多的兵力来四处出击,只要在过几天,各部队潜伏到位,开始骚扰攻击的时候,日本鬼子面对到处的报警肯定会更加头疼吧!   “头儿,鬼子是不是盯上咱们了?”肖明华比较细心,面对着明显增多的飞机侦察,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侦察飞机明显增多了不少,击落敌机前可不是这样的。”   吴铭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是这样,咱们应该如何做呢?”   肖明华皱眉想了一下,说道:“不如来个将计就计,继续前进,并且给鬼子留下痕迹,然后部队突然昼伏夜出,迅速转向,插向密支那。灯下黑,灯下黑,我们猫在鬼子眼皮子底下,肯定出乎他们的预料。”   “呵呵,不错。”吴铭用力拍了拍肖明华的肩膀,赞赏道:“你小子以后肯定有出息,就按你的意思办。我们这几天继续前进,多准备干粮食物,躲在鬼子眼皮子底下可是不能太张扬的。”      第072章 了断      就在佐藤的部队正在为别动队的行踪难定而愁眉不展的时候,为了配合前方驻印远征军在胡康河谷的进攻,散布在宽广区域内的别动队开始了四面开花的骚扰作战。日军的车辆、哨所、仓库、据点,几乎都受到了小规模的骚扰攻击,更有美国的轰炸机在别动队的地面指示下,对日军的重要地点进行了狂轰滥炸。各小队充分贯彻吴铭的意图,零敲碎打,战果虽然不大,但却给日军的后方造成了很大困扰和混乱。特别是弹药、粮食的运输补给,没有重兵护卫,没有工兵开路,根本不敢进行运输,即便是这样,还要小心突如其来的飞机轰炸。   在胡康河谷作战的日军十八师团实力很强,而且占有地形之利,许多地方都预设工事。但因防御地区过宽,兵力分散,形成了不少的薄弱,而且在火力上处于下风。即便如此,由于日军的顽强,驻印军第一线部队先在后方用炮兵火力,集中猛烈轰击,然后发起冲锋。一次不成,即向后撤,再进行第二次炮轰,对敌坚固纵深阵地有时须经反复多次炮轰与多次冲锋才能攻下。   日军第18师团初战失利,自达罗、太白加一线后撤后,田中新一改变防御部署,将第55、56联队成梯次配置,分别占据胡康河谷中心地带的孟关和瓦鲁班地区,两地前后相距约十二公里,18师团放开正面,意图引诱中国军队进攻工事坚固,地势险要的师团司令部所在地孟关,而以主力从右翼包抄进攻孟关的中国军队侧背,一举歼灭。   达罗——太白加战斗的胜利,使中国驻印军在缅甸境内站稳了脚跟,开辟了向纵深地区进攻的道路。以训练完成的新22师配属军重炮团和战车营攻击孟关,以新38师112团和113团掩护22师左侧背。   战斗开始后,新38师在大比河南岸截住日军的迂回部队,而新22师在孟关苦战一周,伤亡惨重,寸步难进。孙立人得知新22师困境后,果断决定留112团在大比河和日军相持,分出113团迂回抄击孟关背后的日军要点瓦鲁班。113团于3月5日抵达瓦鲁班,将其包围后发起攻击。3月1日,美军第5307部队突击队抵达瓦鲁班东北面地区,随即向日军发起攻击,并占领其侧后南北河渡口。   孟拱河谷为沿孟拱河西岸谷地的总称,地形狭长。孟拱河(又名南高江)自大利以南,折而向东,横贯孟拱平原,流入伊洛瓦底江。船可航至八莫,铁路从孟拱东至密支那,西经卡萨南下仰光,公路可达卡盟。孟拱城位于水陆交通中心,握缅北交通之枢纽。孟拱与密支那及卡盟成犄角,为缅北军事重镇。   日军为阻止中国驻印军南进,确保缅北,以善于丛林战、从胡康谷地撤出的第18师团步兵第55、56两联队残部、114联队部分、师团直属特种兵大队、野战重炮第21大队、独立第13速射炮大队等部队为基干,并于4月调第56师团今冈宗次郎大佐指挥的146联队(欠l大队)、于5月上旬调第2师团一刈勇策大佐指挥的第4联队及该师团直属炮兵第2联队第2大队,于6月初调第53师团冈田博二大佐指挥的第126联队主力及桥本驹次郎大佐指挥的第151联队第1大队,增援孟拱河谷。第18师团因前期作战损失大,由久留米、姬路师管区调拨1千多名新兵,均无战斗经验,原有士兵因久战体力也已下降。但第18师团与其它部队相比,素质仍较优良,应战沉着,能坚守阵地,射击准确,在日军中,仍以“超人战士”自誉。   “这个美国老家伙是不是喝多了?”吴铭皱着眉头将电报扔到一旁,“竟然要咱们集中全力夺取密支那机场,然后盟军立刻从空中运补重武器,粮弹和增援部队,奇袭密支那。”   “密支那为进出缅甸必争的战略要地,据我们连日来的侦察判断,固守密支那的约有三千多人,史迪威是不是判断敌情不准,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肖明华思索着说道:“再加上驻印军攻打孟拱、卡盟推进很慢,他们才会想到奇袭密支那,来个迂回攻击。”   吴铭沉思了一会儿,“记录,密支那守军约有三千,我别动队夺取机场力不从心,即便能突袭成功在城内日军之反扑下也无法有力固守,如想行动成功,请驻印军组建密支那特遣队,从山路秘密挺进,夺取密支那机场,我部可密切配合行动,争取在雨季到来之前结束缅北战役。”   “在夺取密支那机场之前,是不是该和那支讨厌的日军搜索队做个了结了?”肖明华抬起头问道。   吴铭冷冷一笑,“日军防线太长,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如今这唯一的一支搜索队辛辛苦苦找了咱们这些日子,咱们是该露露面,表示一下了。”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给第二队、第三队发报,告诉他们迅速集结后向预定地点开拔,一定不要引起鬼子的注意,咱们准备打大仗了。”   莽莽丛林中,一身邋遢、鼻孔喷着粗气的佐藤,憋着一团火气站在飞机侦察所指示的敌人营地内,愤怒地看着地上因为掉入陷阱而被扎得血肉模糊的两具日军士兵的尸体。   “发电报!”佐藤好半天才收回恶狠狠的目光,冲着身边的参谋说道:“卑职率部追击支那别动队多日,但侦察飞机所指示支那军之营地,多为虚设。我搜索队的粮食已经不多,在丛林之中难以补充,加之天气炎热,士兵又连续行军,将士中暑甚多,造成了士气大幅低落。加之支那军布置的地雷、陷阱,不断给帝国军队造成非战斗性减员!如果不能准确快速确定支那别动队的踪迹,我部将不得不暂时停止追击,请求返回密支那进行物资补充、恢复士气,以利再战!”   两个小时后,佐藤收到了驻密支那最高司令长官的电报。   “孟拱、卡盟正在激战之中,如果后方不靖,将影响到弹药、粮秣的供给,缅北战局将因此更加恶化。诸君!退一步满盘皆输,进一步则大功告成!据查,现各处骚扰攻击之敌,皆为支那小部队。司令部经过仔细分析后得出结论,此皆为疑兵,支那别动队之主力应离你部不远,结合空军连日之侦察,他们正在向西逃窜。猎人虽累,亡命奔逃之猎物更是已经筋疲力尽,诸君必须以坚忍不拔之毅力,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歼灭支那别动队之主力,然后再分兵扫荡,彻底安定后方。你部将士所需之粮秣物资,将由飞机空运进行补充!万望诸君不要辜负天皇陛下之恩宠,玷污帝国之荣耀!”   片刻后,佐藤发狂般地撕毁了那份电报,对一旁的参谋吼叫道:“立刻设立空投场,补充完毕后继续追击支那别动队。”   密支那到孟拱、卡盟的铁路再次被炸毁,随着孟拱、卡盟的激战越来越激烈,日军对别动队的憎恨与忌惮也越来越强烈,后方不靖,如何全力支持孟拱会战,孟拱、卡盟若失,密支那失去犄角,离陷落也就不远了。日本缅甸派遣军司令官河边正三亲临密支那视察防务时曾指示:关于日军胜败之关键,乃在中印公路能否阻止而定,尤以密支那的得失为前提。责任如此重大,密支那司令部下达死命令,消灭钻进自己腹心的这支敌军也就顺理成章了。   战争中,指挥官情绪的变化与军队的进退胜败有着极大的关系,指挥官的冲动或冷静,胆怯或鲁莽,往往在一闪念间就决定了战争进程的变化和无数官兵的命运。   佐藤恰恰在上压下激的情形下,恰恰违犯了这条至关重要的原则,由于一时的盛怒,必将铸成大错。      第073章 决战来临      埋伏,一种非常古老而常见的战术,但在战争中却屡试不爽,就像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鸡蛋一样,如果将埋伏的战例加以仔细研究,便会发现没有哪两次的埋伏是完全一样的。   《孙子兵法·九变篇》便提出了在特殊情况下,指挥要根据战情发展随机应变的较想,对“九变”虽历来说法不一,但都是因时、因地变换作战指导思想,而不要一味墨守一般原则。   “这里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吴铭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然后拍了拍肖明华的肩膀,“谁都能看出来这里地势险恶,你说日本鬼子会上当吗?”   肖明华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嗫嚅着说道:“埋伏不就是要依靠有利的地形地势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吴铭摇了摇头,“这是理解上的错误,虽然多数的埋伏确实是这样的,但那也是有很多前提和条件的。按我的理解,埋伏的依据是敌我双方的作战态势,如果对我有利,则可进行,对我不利,则不必生搬硬套。”   “关键的一点是任何时候都不要把成功寄托在敌人的愚蠢上,这会显得自己很无能。”吴铭笑着说道:“如果你是鬼子指挥官,在面对这样的地形时,你会如何应对?”   “我?”肖明华想了一下,说道:“我会派出小股搜索队严密侦察,确认敌人没有在此设伏后,才会继续前进。”   “如果把部队都埋伏在此地,你认为会不会被鬼子发现?”吴铭接着问道。   “应该会,咱们又不会隐身术。”肖明华如实回答道:“如果是一、两个人还有可能不被发现,一百多人恐怕够呛。”   “这就是了。”吴铭拍了拍手,“埋伏不成功,反倒要和鬼子打阵地战了,虽然这里地形易守难攻,可是鬼子要是把飞机调来,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那就取消这次埋伏,咱们继续西撤,等到和二、三队会合后,再一举歼灭这股日军。”肖明华虽然对自己的头一次作战设想被否定有些不甘,但还是很快便想通了,“再拖敌人几天,等到敌人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再集中全力,一击成功。”   “很对。”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不过这埋伏还是要设的,一切照常,该设陷阱的地方便设,该埋地雷的照埋,让日军觉得没有什么异常,放心大胆地追上来。”   肖明华疑惑地瞅着吴铭,低头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是呀,这么好的地方没有埋伏,这日本鬼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呢?让他们经历些痛苦,不断地识破我们的阴谋诡计,排除万难,终于接近了目标,这样才应该是事情正常发展的规律,我明白了。”   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在远处响起,佐藤冷笑着举起了望远镜,虽然负责向两侧高地搜索的几十个日军士兵可能寡不敌众,但凭借自己正确的指挥,大队人马却避免了遭遇埋伏,支那人的企图再一次破产。   “向两侧高地增援,击垮支那军。”佐藤得意地下达着命令,现在离支那别动队是越来越近了,在己方的穷追不舍之下,他们已经沉不住气了,胜利的曙光就在前头。   “佐藤阁下,看来我们已经摸到了支那人的屁股,他们沉不住气了。”鬼子参谋在旁用敬佩的语气说道:“这里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可惜再次被阁下所识破。”   “狗急跳墙。”佐藤轻蔑地说道:“如果能摆脱我们的追击,他们早就跑了,看来他们也被咱们追得很狼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搞阴谋诡计。”   “阁下高见。”鬼子参谋笑着说道:“支那别动队一向是避实击虚,如今急于想击垮我军,可以确定他们被我军追得很惨,也是支持不下去了。”   佐藤微笑着点了点头,“给密支那发报,我军以坚忍不拔之毅力,连续追击,现已发现支那别动队之主力,敌人已经相当疲惫,请空军紧密配合,严密监视,如此歼灭支那别动队主力,彻底安定后方指日可待。”   时间不长,前方的鬼子便来报告,“阁下,埋伏的支那别动队被我搜索部队发现之后,猛烈射击,导致搜索部队的重大伤亡,在增援部队赶到之前,他们迅速后撤。”   “哦。”佐藤皱了皱眉,问道:“支那军的火力很猛烈,动作很迅速?”   “是的,阁下。”鬼子回答道:“他们使用的自动武器确实很猛烈,而且还使用了轻型迫击炮。”   佐藤冷笑一声,“他们这是在向我们示威,表示他们弹药充足,战斗力犹存。”顿了一下,佐藤继续说道:“欲盖弥彰啊,如果他们示弱,我军倒要小心一些,如今敌人如此做,倒让我放心了。”   “示之以弱,必有诡计。”鬼子参谋也补充道:“只有快山穷水尽之时,才会虚势恫吓。”   佐藤点了点头,命令道:“命令部队加紧追击,毕竟我们是猎人,他们才是猎物。在我军的控制范围内,敌人远不如我军方便灵活,他们已经相当疲惫,正当一举破之。”   人的思维便是如此,在吴铭的一再引导下,佐藤已经陷入了思维的怪圈而不自知。日军对别动队的人数一直以来便存在着错误的判断,他们始终认为别动队不超过两百人,而且别动队也确实没有真正集中过全部兵力开展大的行动。再者,日军一直以为他们的角色是追捕者,在自己的腹地,别动队就应该像现在这样仓惶逃命,沿途的陷阱、地雷便说明逃跑者在心理上是害怕的,不敢与搜索队正面碰撞,东躲西藏才是别动队的本分。   驻印军总指挥部在接到吴铭的电报后,再综合侦察飞机传回来的情况,重新制定了在密支那另辟战场的计划。1944年4月21日,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决定,由美国的加拉哈德团和中国部队组成一支突击队,从山路秘密挺进,在吴铭的别动队配合下夺取密支那机场,然后通过空运,把部队和装备运往密支那,最后占领密支那城。这样,中美两国军队混合编组,组成了一支先遣突击队。   先遣突击队队长为米尔准将。第1纵队(K纵队)队长凯利生上校,第2纵队(H纵队)队长亨特上校。第1纵队由美军加拉哈德团步兵1营、新30师步兵88团、新22师山炮兵第4连组成。第2纵队由加拉哈德国团、7.5山炮兵1排(美军组成)、50师步兵150团组成。4月28日,两个纵队武器装备都补充完毕,由1400名美军,4000名中国军队和600名克钦族突击队员组成的特遣队就开始行动了。   密支那特遣队翻山越岭,先后在雷班和丁克路高与日军发生遭遇战。在丁克路高战斗中,88团第3营与日军相持17天,使主力绕道前进,直到密支那战役打响,日军撤退,第3营才脱离战斗。   由于库芒山区古木蔽日,悬坡峻岭,部队艰难地以每天四至五英里的速度爬行前进,有时只得手膝并用,途中有一半骡子都累死或掉进了峡谷,不少士兵因染上斑疹伤寒而死。   “头儿,特遣队发来电报,他们距密支那还有八、九天的路程。”肖明华跑过来汇报道:“要求我们在密支那城西机场五英里的地方接应。”   “八、九天的路程?”吴铭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估计,沿途道路如此难走,还要躲避日军,再有十几天就是快的。不过,我们跟日军的决战马上便要开始了,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头儿,二、三队也发来电报,他们已经顺利会合,已经休整了两天,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等着我们。”肖明华继续说道:“我看,歼灭这伙鬼子的时机已经成熟。”   吴铭点了点头,自己的部队拖着日军搜索队连日行军,确实已经很疲惫,二、三队养精蓄锐,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命令部队,马上砍伐树木,用结实的树枝杂草铺路,再用绳子将士兵拴在一起,迅速通过前方的沼泽地。命令二、三队迅速向我部靠拢,这里便是日军的葬身之地。”      第074章 恶有恶报      这是一片宽广的齐腰深的沼泽地,别动队如果绕路走,与二、三队的会合必将拖后一天左右的时间。   先在沼泽边上铺了一些树枝和杂草后,吴铭试着踩了一脚,污水漫过脚底,他又将全身的重量压了上去,感觉像踩在松软的棉被上,水漫过了丛林靴的一半,还好不再下沉了。   “再多铺一些应该效果更好。”肖明华建议道:“我在南洋也走过这种沼泽地,只要小心一些,应该没有问题。”   吴铭点了点头,回到干地,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这片沼泽地,远处枯木状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肖明华看到吴铭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得也好奇地端起了望远镜开始了望。   “这,这不会是它吧?”吴铭喃喃自语道:“不太可能啊,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头儿,你说的是什么呀?”刘成疑惑地问道。   吴铭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摘下身上的狙击步枪,瞄准了那块枯木旁边,“呯!”的就是一枪。   奇迹发生了,那块枯木猛然动了一下,迅速沉了下去,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鳄……鱼……”肖明华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惊讶地说道。   “告诉队员们别忙乎了,咱们绕路走。”吴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晚一些就晚一些吧,咱们可犯不着拿命去冒险。”   “我听说鳄鱼看似凶恶,其实胆子很小,有的小鳄鱼甚至会因受惊而生病。”肖明华边走边问道。   “别听他们胡说。”吴铭冷笑着说道:“有人还跟我说鳄鱼很少主动袭击人类,经过训练,它还可以与人合作表演呢。可我只知道鳄鱼形象狰狞丑陋,生性凶恶暴戾,有很多人都葬身鳄腹。”   “嘿嘿。”赵笑眉强笑了两声,“头儿的决定是英明果断的,那个东西看着就吓人,多走点路也甘心。”   “话虽这么说,大家也要注意。”吴铭皱着眉头,“如果万一碰上鳄鱼,就戳它的眼睛,这是它的弱点所在,这件事情大家都要知道。”   莽莽丛林,披荆斩棘。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别动队队员都非常熟悉这种前进方式。抡着开山刀,队员们轮流开路,刀法很纯熟,不再胡砍乱劈,只开出能一人通过的小路,有时还会从雨水冲刷出的沟渠中钻过以节省体力。   阴暗潮湿的丛林,头上高悬着生命的群落,脚下是葛藤荆棒,明灿的阳光竟然穿不透繁枝茂叶织成的天幕,只是偶尔从网眼里透进几粒光斑。脚下是软绵绵的淤黑积叶。向前纵目远望,觉得目力锐减,前面好像是一条绿得发黑的隧道通向无底深渊,每一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探险。   为了避免日军过于顺利地沿着别动队开出的路追击而来,走在后面的队员不进停下来设置一些小陷阱。在这密密的丛林中,即使有指南针,也会迷路,所以在行进中要经常地校对前进的方向,而且很多队员都学会了用固定的步伐来确保自己前进的正确性。   “头儿,你在想什么?”肖明华看着吴铭走着走着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不由得轻声问道。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吴铭摆了摆手,“我就是在想这鳄鱼是个好东西呀,肉很好吃,这皮还能做钱包,真是不错。”   “那咱们有空的时候抓两条来尝尝。”刘成兴致勃勃地说道:“在丛林里咱们什么没吃过呀,就差鳄鱼没尝过了。”   “就知道吃。”赵笑眉白了他一眼,“鳄鱼多可怕呀,牙齿尖尖的,血盆大口。”   “鳄鱼虽长有看似尖锐锋利的牙齿,可却是槽生齿,这种牙齿脱落下来后能够很快重新长出,可惜它不能撕咬和咀嚼食物。既然不能撕咬和咀嚼,它的双颌只能像钳子一样把食物夹住然后囫囵吞咬下去。”吴铭开始讲述动物世界了,“所以当鳄鱼扑到较大的陆生动物时,它不是把它们咬死,而是把它们拖入水中淹死;在遇到大块食物不能吞咽的时候,鳄鱼往往用大嘴夹着食物在石头或树干上猛烈摔打,直到把它摔软或摔碎后再张口吞下,如还不行,它干脆把猎物丢在一旁,任其自然腐烂,等烂到可以吞食了,再吞下去。”   “好恶心哪!”赵笑眉呲牙咧嘴,一脸的苦相。   “别恶心哪!”肖明华打趣道:“我还想着用鳄鱼皮给你做双皮靴呢!”   “不要,疙疙瘩瘩的想着就不舒服。”赵笑眉一口拒绝道。   吴铭率领第一队付出了辛苦和汗水,终于绕过了沼泽,穿过丛林,在第二天夜里的时候与二、三队会合了。   安排自己的队员去休息,吴铭马上和黄宗吾、谭政、付立君等干部开始商议歼灭日军搜索队的计划。   “离我们不远处便是沼泽。”吴铭的眼中透过一丝阴狠,在这一路上具体的作战布署基本上已经在他的头脑中成形,所以他说起来很顺畅,“明天一早,留下五十人隐藏起来,全队继续向西转进,让日军搜索队跟上来。等日军走后,这五十人马上在此地构筑工事,牢牢把住日军后退的道路,然后我们全队开始反击,将日军压向沼泽地一举歼灭之。”   “日军搜索队不过四、五百人,用得着这么费脑筋吗?”心直口快的谭政说道:“就在此地,我军会合后人数已不弱于日军,武器装备又强于鬼子,直接打他个落花流水。”   “落花流水倒是可以,全歼难度太大。”付立君摇头道:“这莽莽丛林,鬼子一头钻进去,咱们上哪去找?我同意头儿的意见,有沼泽地挡着,我们便省了一个方向的伏兵。”   “那片沼泽地是不可涉过的吗?”黄宗吾抬头问道:“可别让鬼子从那里趟出一条跑呀!”   “这个没问题。”吴铭坏笑着说道:“要是能过来,我们也不会绕路走了,如果计划顺利,呵呵,到时候你们就擎好吧!”   扮猎吃老虎,支那别动队隐藏了实力,佐藤此刻终于醒悟了过来。当他率领着搜索队满怀信心地追击而来的时候,遭到了别动队突如其来的凶猛反击。   “没有白天和黑夜地追击,现在终于迎面相撞了!”佐藤举着望远镜瞭望着前方的激战。   “支那别动队以逸待劳,比搜索队的皇军有明显的体力优势!而且他们的人数似乎并不是一百多人,而是基本与皇军相当,火力更是猛烈异常,压得我们正步步后退。”鬼子参谋一脸的忧色,“我们可能上当了,天色已晚,空中支援要等到明早才会到来。”   “梯次阻击,缓缓后撤。”佐藤冷冷地下令,“坚持到晚上,支那军是不可能夜战的,因为视界不清将无法发挥他们的火力优势,明早在飞机的轰炸下,支那军将无法再保持攻势。”   丛林中,别动队队员用密集的弹雨压得日军抬不起头来,火箭弹不时将日军的机关枪掀上半空,狙击手则躲在暗处,冷酷地狙杀着日本鬼子。   兵力不占优势,武器更是不如别动队,疲惫的日军搜索队只得且战且退,在沼泽边缘又遭到了预伏的别动队的猛烈阻击,万般无奈之下,不知个中缘由的日军退到了沼泽地。   “构筑工事,全队戒备,今晚是关键的时候,绝不能让日军跑掉。”吴铭见日军已经按自己的设想,退到了沼泽地,还是不敢松懈。   “日本鬼子还真是顽强。”谭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来我们一时很难消灭这伙鬼子了。”   “恐怕用不着咱们动手。”吴铭眯起眼睛摇了摇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真是很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的。”   入夜,设置好阻击阵地后,疲惫的日军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正当他们准备好好睡一觉来应付第二天的战斗时,一群群鳄鱼被岸上死伤士兵身上发出的血腥气味引了出来,黑夜正是它们觅食的时间。这些鳄鱼蹿出水面,向日军凶猛地扑了过来。已经疲惫不堪的日军被突如其来的鳄鱼的凶猛进攻惊呆了,他们拼命用机枪、步枪向鳄鱼射击,但还是招架不住鳄鱼群的凶猛袭击。   这些全身长满疙瘩的鳄鱼,在水面上东游西窜,无数发光的眼睛时隐时现,令人毛骨悚然。沼泽地上爆发出一片呼救声、谩骂声、嚎啕声和惨叫声,并夹杂着一阵阵水上搏击声,开枪射击声。      第075章 野兽与野兽的战斗      在外围严密警戒的别动队被日军这边突然发出的激烈枪声和乱哄哄喊叫弄得十分困惑,不知道日军在搞什么名堂。   “准备射击,日本鬼子要玩命了。”吴铭心知肚明,立刻大声呼喊道:“给我往死里打,一个也不要放过。”   肖明华抿了抿嘴,他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却没有说话,将枪架好,瞪着眼睛盯视着前方。   随着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喊,一大群日军鬼子冲了过来,与其说是冲锋,倒不如说是象屁股着了火或者是身后有厉鬼在索命,这些鬼子脸上带着惊恐莫名的表情,疯了似的狂喊乱叫着向前狂奔。很多鬼子身上衣服破烂,满是污泥和血垢,不少鬼子伤兵瘸着腿、吊着胳膊紧紧跟着。他们脚步匆匆,似乎根本不在意对面的敌人。   “嗒嗒嗒……”别动队的轻重火力猛烈开火,就像打靶子一样击中冲出来的鬼子兵,人体一个接一个的沉闷的扑倒在地上。   “你说这小鬼子是不是真的傻了?”谭政莫名其妙地问着同样是一脸奇怪的黄宗吾,“这不像是冲锋,倒像是亡命奔逃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黄宗吾摇了摇头,“这得问头儿是怎么安排的了。”   陷入沼泽的日本鬼子在拼命挣扎,全力与鳄鱼进行着殊死搏斗。很多士兵被鳄鱼咬得破碎不堪,幸存的几十个鬼子兵用枪支、棍子、皮带、水壶带,系饭盒用的链子等,在露出水面的土埂上搭起三个一米多高绑得相当结实的八脚架,试图抵御鳄鱼的袭击。他们站在架子的上面,射击着,用刺刀和枪托驱赶着鳄鱼。可是,凶残饿极了的鳄鱼岂能放掉到嘴的“肥肉”,它们成群结队地蜂拥而上,很快又包围了这个脚架,并不断撞击脚架,脚架不停地摇晃,残存的鬼子兵疯狂地呼叫着,竭尽全力与鳄鱼拼杀。   “野兽与野兽之间的战斗。”吴铭抬头望着沼泽,轻声说道。   赵笑眉咽了口唾沫,“恐怕沼泽地里的鬼子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吧?”   “那得看鳄鱼的肚子有多大了。”吴铭苦笑了一下,“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明天早上你就不要去看热闹了。”   吴铭转头命令道:“三个队轮流固守阵地,抓紧时间休息,天一亮就打扫战场,准备撤退。”   黎明的曙色刚刚出现,吴铭便率领队员们向沼泽地压了过去,踏过被打成筛子似的日军尸体,当沼泽地展现在眼前的时候,队员们都惊呆了。   沼泽地里都是被鳄鱼撕碎了的日军尸体和几十只被枪弹、刺刀击毙的鳄鱼尸体,水都被鲜血染红了。三个八脚架如今只剩下一个,还是摇摇欲坠。四、五个日本鬼子在架子上面还在呼喝着与假想中的鳄鱼奋力搏杀,都已经筋疲力尽,嗓子嘶哑,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昨天被赶到沼泽地的三百多鬼子,有二百多被别动队的密集枪弹所击毙,剩下的全部葬身于鳄鱼的腹内。大概是鳄鱼的肚皮填得差不多了,才口下留情,使这几个鬼子兵死里逃生。   “掷弹筒。”吴铭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让他们解脱了吧!”说完,转身离开了这一片血腥残忍的杀戮场。   “还想吃鳄鱼肉吗?”肖明华捅了捅刘成,轻声问道:“听说很美味呀!”   “这个,以后再说吧!”刘成翻了翻眼睛,将目光转向现出晨曦的天空。   别动队迅速撤出了战场,隐藏了起来。在休整的一天多时间里,日本从密支那派出来的飞机,一架接一架地过来寻找已经不存在的搜索部队!在绝望、无果的情况下,鬼子战机带着强烈的报复心、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日军搜索队最后出现的地方进行了猛烈的轰炸。   同时,驻印军密支那特遣队再次发来了电报,称亨特上校率领的H纵队昼夜兼程,距离密支那机场还有三天左右的路程,请别动队准时前往接应。   “三天?”吴铭看着地图,用小尺子量了量,抬起头说道:“现在孟拱、卡盟战事正紧,日军已经抽不出机动兵力来对付咱们,这对咱们的加速行进很有利,按时赶到预定地点我看是有把握的。”   “紧贴着大路走,鬼子来了就隐蔽。”付立君点头赞同道:“这样能节省很大的路程。”   “现在除去伤员和牺牲的队员,别动队还有四百一十三人。”黄宗吾补充道:“不如由我率领一支小队先行出发,特遣队到达的也只是先头部队,如果不全部会合,相信他们也不会展开攻势吧?”   “还是由我来带队先行吧!”吴铭笑着说道:“这条路我们走过,比你们要熟悉一些,哪怕是钻丛林,我也有信心按时赶到。”   “这恐怕是我们全体别动队员在缅甸的最后一战了。”吴铭摆弄着小尺子,“密支那如果被攻占,缅北战役便基本结束了,华侨队便要启程前往马来半岛,与抗日义勇军会合,继续与鬼子战斗。”   “吓了我一跳。”谭政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别动队要解散了呢!”   吴铭意味深长地望着肖明华,“巷战是最后一次训练的科目,攻打密支那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不过,我可不希望搞出太大的伤亡。”   “头儿,我心里有数。”肖明华感激地望着吴铭,“我也想带着尽量多的队员回到南洋战场呢!”      第076章 误解      中美密支那特遣队从4月28日出发,历时月余,翻越了古木蔽日、悬崖峻岭的库芒山区,付出了不小的伤亡,终于在5月16日来到了离密支那城西机场五英里的地方,与吴铭率领的别动队会合了。   H纵队的亨特上校是个很豪爽的美国军人,对待他手下的中国士兵并没有盛气凌人的姿态,这让吴铭对他的感觉还不错。亨特也对吴铭率领的别动队能在敌后坚持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能保持旺盛的战斗力感到惊奇,并对别动队为他及他的士兵所做的安排表示了感谢。   “刘上校,亨特上校想知道您对奇袭密支那的看法。”随军翻译的水平不是太高,他翻译过来的话只能让吴铭勉强听懂。   吴铭善意地对这名年轻的翻译点了点头,用汉语说道:“我的英语还说得过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和亨特上校交流。”吴铭这样做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觉得在严谨的作战安排上,如果翻译得有问题,影响是很大的。   “当然可以。”随军翻译略带羞涩的笑了一下,低声说道:“那个原来的翻译爬山时不小心摔成了重伤,我是临时充数的。”   吴铭呵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翻译得还是不错的,只是过于书本化了,有些生硬,多说说就会好的。”   “谢谢。”翻译感激地点着头,转身将吴铭的话翻译给了亨特。   在亨特略显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吴铭挥手叫过几名手下,和亨特及几位特遣队军官围着地图开始商议。   “特遣队以大兵力实施远距离奇袭,行动秘密迅速,成功地潜入密支那外围,这在战略上是成功的。”吴铭用流利的英语说道:“首先攻击并占领机场,使日军丧失在缅北的空军基地,并使我军获得增援和补给的便利,这是首要目标。但是日军机场距离密支那城过于接近,在迫击炮的射程之内,这也使得我们不得不把密支那的敌人一起考虑进去。”   停顿了一会儿,等随军翻译将自己的话翻译成汉语后,吴铭继续说道:“我的意见是由盟军出动飞机先对密支那敌军的各要点和炮兵阵地进行猛烈轰炸,随后我军奇袭机场与攻打密支那同时进行,使日军顾此失彼,摸不清我军的目的所在。占领机场后,则马上呼叫增援,使得重武器和援兵能尽快投入战斗,趁日军猝不及防,无法及时调集周围援兵之时,一举拿下密支那。”   吴铭又拿起地图旁的空中照相图,指点着说道:“日军在密支那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如果不能迅速攻占,等到鬼子援兵到来,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血战。而且雨季将至,到时候空运难以维持,再加上气候恶劣,我军将陷入很困难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看法,具体的计划还是大家商议决定吧!”吴铭很谦逊地作了结束语。   “刘,你是一个出色的军人。”亨特很钦佩地拍着手掌,“分析得很透彻,眼光很深远,我将把你的意见如实转达给随后到来的米尔准将,相信他会非常重视的。”   150团团黄春城饶有兴致的看着吴铭,半晌才伸出大拇指晃了晃,“厉害,喝过洋墨水吧,这鸟语说得多流利,还能看懂这些空中照相图,不愧是远征军‘三杰’啊!”   吴铭淡淡地笑了笑,“黄团长过奖了,我们只是小打小闹,跟你们这些在战场上真正大砍大杀的将领可差远了。”   “头儿,那个姓黄的语气不对呀!”走出了亨特的帐篷,付立君皱着眉头说道。   “他是中校,您是上校,看他的神态,哪有尊敬的意思。”谭政也很是不满,忿忿地说道。   吴铭停下脚步,狠狠瞪了付立君和谭政一眼,“大敌当前,不要说这种话,容易让咱们的队员和特遣队产生隔阂。黄团长是老军人作风,崇尚的是真刀真枪、面对面的战斗,对于咱们这种打法有误解也是可以理解的。难道他对我表示尊敬,见了面就点头哈腰,说上一堆恭维话就是好人了?我倒是很喜欢这种真来真去的性格,比伪君子真小人强多了。”   肖明华在一旁笑着说道:“头儿说得有道理,这种人表面上对你不满,但在战场上却不用担心他背后捅刀子,再说双方各有隶属,可能人家出生入死,不知道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才从小兵当上团长,心里自然会对头儿的升迁速度有所不满,我听说头儿的军衔最低也是个少校吧!”   “怎么?”吴铭故意嗔怪地说道:“你觉得我这个上校有水分不成,我还嫌这军衔有些低了呢?”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肖明华使劲摇着头,正色解释道:“外人不知道,我们还不了解吗?您创造了一种新奇的战术,并且不断将之完善,就凭这,早就该成为将军了。”   “是啊!”谭政在一旁补充道:“姓黄的肯定是从国内空运到印度集训的,要是他爬过野人山,哪敢对头儿如此无礼。”   “哈哈,这话咱们几个说说就算了。”吴铭笑着说道:“要是让旁人听去,还以为你们都是马屁精呢?咱们这次是配合作战,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咱们别动队可不是正规部队,低调才能创造更大的奇迹。”   “这个我们都懂。”付立君笑着说道:“您说过,我们是匕首,是手枪,正规军是大炮,是坦克。我们只是发发牢骚,替您抱不平,绝没有炫耀的思想。”      第077章 巷战布置      别动队全体队员整整齐齐地围坐成一个圆圈,中间的小空地上吴铭在给他们讲述巷战的战术和注意事项。   “巷战,一般也被人们称为‘城市战’,这是因为巷战是在街巷之间逐街、逐屋进行的争夺战,发生的地点通常都是在城市或大型村庄内。”   吴铭笑着讲述道:“其实我除了在东枝和200师打过一仗外,还真没打过真正意义上的巷战,不过是纸上谈兵,以供参考。一切都还得靠咱们逐步摸索,从中学会真正的实战经验。”   “头儿,还有您不会的呀?”谭政起哄道:“是不是太谦虚了?”   “不是谦虚,绝对不是。”吴铭摇着头,“这巷战是最残酷的,也是最不好把握的,好在我们人少,只是配合作战,要是主攻,我是不会接受的。现在我就给大家继续讲解啊,你们都给我好好记着,然后咱们好好商议,定下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所采取的战术。”   肖明华拿着小本本,把吴铭的每句话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总的来说,巷战具有以下两个显著特点:其一,是敌我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残酷性大。由于战斗几乎都是以步兵轻火力突击为主,又都在视距内进行,地形复杂莫测,因此在巷战中,重武器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城市中建筑物密集,高楼林立,提供主要火力支援的坦克和装甲车等由于自身结构的限制,无法将炮管抬到足够的高度,因此也就无法对高处目标进行有效射击。狭窄的街道还使坦克等大型战车无法掉头,从而使其侧面及尾部极易遭受攻击。在巷战中,部队的机动性受到严重制约;视野局限,使得观察、射击、协同非常不便,很多情况下部队战斗队形被割裂,只好分散成各个单元独立作战。其二,是敌我彼此混杂、犬牙交错,危险性强。由于没有一条清晰的战线,敌我混杂,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相胶着状态,而进攻一方在明处,抵御一方躲在暗处,则更增加了巷战这种军事行动所具有的难度和风险。高大的建筑物和构筑在地下的掩体正是藏匿狙击手的好地方,在别人向你射击前,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子弹来自何处。出其不意的伏击与防不胜防的狙击,常常使进攻者胆颤心惊,陷入惊惶不安的恐惧魔影中而不能自拔。”   顿了一下,吴铭面色凝重地说道:“大家对于巷战的残酷性认识得不够,在这里我要郑重提醒你们,日本鬼子生性残忍顽固,又主张玉碎防守,这必然使密支那的巷战更加的激烈。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苏联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这才是现代战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巷战,也是名副其实的城市绞肉机。”   “那是1942年7月份的事情吧?”付立君思索着说道:“具体情形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德、苏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德军最终没有占领这座城市。”   “斯大林格勒之战其惨烈程度可谓举世无双,空前绝后。在斯大林不准后退一步的严令下,苏军依托市内复杂地形和众多人工建筑,同敌人展开殊死搏斗。一层楼、一间房、一座水塔、一段铁路路基,甚至一堵墙、一堆瓦砾,都能引发激烈的争夺战。德军往往付出极大代价攻下的残垣断壁,转眼又被苏军重新夺回。火车站反复易手即达十几次之多。整个斯大林格勒烈焰升腾,血肉横飞。敌我双方拼死对垒,子弹打完了,就贴身展开白刃格斗,坦克上来了,身上绑着手榴弹冲过去与之同归于尽。”吴铭低沉地说道:“日军之顽强较之苏军不惶多让,如果不能尽快攻下密支那,让日军得到外围的增援,加强了兵力,后果是怎样的,相信你们也应该明白。”   别动队队员都沉默了下来,在吴铭的渲染下,对巷战的残酷性他们虽然不能尽知,也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困难是有的,但大家却不能被吓到呀。”吴铭摆了摆手,“关于打巷战的战术安排,我先提个头,大家再集思广益。”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吴铭开口说道:“队员和小组之间要密切配合,狙击手、突击手紧密协作,多个人便多一双眼睛,便少一点被偷袭的危险,多用手榴弹、火箭筒,尽量少在街道上暴露,我们可以在建筑物内进行穿墙攻击,协助正规军步步为营,用信号弹给轰炸机和迫击炮指示目标。总之,就是一句话,要巧打不要硬拼,一切以减少伤亡为第一要务。”   别动队队员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都把目光转到吴铭身上。   “干什么?”吴铭奇怪地问道:“干嘛这么瞅着我,该你们发表意见了,我不是说过要集思广益吗?”   “头儿,您真不厚道。”肖明华笑着说道:“就不能少说点,也给我们个表现的机会,好象该说的您都说完了,你让我们说什么呀?”   “就是。”赵笑眉也取笑道:“考虑得这么周详,让我们补充也难呀!”   “要说的多着呢!”吴铭撇了撇嘴,“你们是不动脑筋,还怪我说得多了,你们说说这战斗小组该如何配置?都用什么武器?再比如说那座草棚,日本鬼子就在里面,你们该如何攻进去?谁警戒,谁进攻?”   “你们这群懒蛋。”吴铭用手指点着,笑骂道:“都在这给我想,想不好不准走,我先去睡会儿,等你们想好了给我演示一下,就攻击那座草棚。”      第078章 密支那之战(一)      5月17日清晨,美军出动大批飞机对密支那进行了长时间的狂轰滥炸。上午10时,夺取机场的战斗打响了。第50师150团攻击机场,加拉哈德团奉命佯攻密支那城,吴铭率领的别动队夺取附近伊洛瓦底江渡口。   由于中美联合部队行动秘密,密支那的日军在突然打击下惊慌失措、混乱不堪,突袭完全成功,机场很快就被攻占了。加上日军虽然有三千多人,可在密支那城里只有一个联队,另一部在瑞里、雷邦对孟拱方向进行警戒,其余的则散布在密支那周围,兵力并不集中,所以无法实施反攻,对中美联合部队也构成不了大的威胁。   十点五十分,米尔准将在得到各部发来的电报,确认行动进展顺利,基本已经达到预期目的后,立刻用暗语向中国驻印军总指挥史迪威发去了“威尼斯商人”的电报,这比历史上的情况提前了四个小时。   集结于阿萨密省的马鲁和乔哈特空军基地,已经作好了出发准备的中国驻印军新30师第89团立刻登机启航,分成四个运输梯队立即空运密支那。中午十二时零八分,首批两架运输机着陆在密支那长型机场,这时候肃清机场外围残敌的战斗与佯攻密支那的战斗还在进行中,枪炮声依然激烈。整个下午,满载着重武器、弹药、给养和增援部队的运输机和滑翔机在密支那机场频繁起落。米尔准将这个美国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立即命令89团第一营前往伊洛瓦底江渡口接替别动队防守,第二营、第三营在机场周围构筑阵地固守布防,150团在肃清残敌后马上转向进攻密支那城。   米尔准将是一个开朗、爽直的中年人,通过亨特的介绍,他刚到密支那外围便和吴铭进行了会面,吴铭流利的英语,以及对密支那情况的熟悉,立刻使他对吴铭产生了好感,这里面更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吴铭的作派和国军军官的有很大的不同。吴铭在自己那个时代见的外国人多了去,打的交道更是不少,所以在谈话不卑不亢,与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有很大的不同。或许吴铭没有注意到这些,但就是这些特点使他能与象司徒雷登、亨特、米尔之类的外国人没有代沟,一般都能相处得很融洽。   “刘,我军进展如此顺利,还要感谢你提供的准确情报和你提出来的合理建议。”米尔满脸笑容地在自己的帐篷里再次和匆匆赶到的吴铭会面。   “将军,您是不是过于乐观了。”吴铭微笑着将刚缴获到的一柄比较精致的小胁差递给了米尔,“用我们中国人的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呵呵,刘,你说话还是这么直接。”米尔笑着接过小胁差,把玩了两下,“我们已经成功占领了机场,并且得到了援兵和重武器的补充,攻占密支那指日可待呀!”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走到桌前的地图旁,用手指点着说道:“将军,现在密支那的守军数量是不太多,但是如果日军增援就不好办了。您说,是在野外消灭日军容易,还是击破凭借坚固的工事,顽固抵抗的日军容易。要我说呀,我军的兵力还是不够,至少要再运过来四个团。”   米尔准将的脸色凝重起来,在吴铭手指的地图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四个团分别卡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日军援兵,我们有机场在手,可以对日军进行空中轰炸,在野战中是很有把握歼灭增援的日军的,这样的话密支那守军在数量上便处于绝对劣势,即便有坚固的工事也很难坚守下去。”   “不过,我很担心密支那日军突围而去,或者与援兵一道夹击我军的阻援部队。”米尔微笑看着吴铭。   “将军这是在考我吧!”吴铭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第一,日军奉行的是‘玉碎’防守,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放弃密支那的;第二,日军突围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吗?离开他们修筑的硬乌龟壳,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看您是巴不得日本鬼子赶紧滚蛋,好在野外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吧?”   “哈哈哈哈。”米尔亲热地拍了拍吴铭的肩膀,“刘,和你交谈总是很愉快,你的思路和视野都很开阔,语言又幽默诙谐,这在我见过的中国人是非常少见的,我现在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了。”   “您的怀疑是站不住脚的。”吴铭突然压低的声音,“您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两个妻子吧?你们老外哪有这个艳福啊!”   “这样不好,很不好。”米尔煞有介事地摇着头,嘟囔道:“上帝是不允许的,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   “上帝说过这话吗?”吴铭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是您的妻子不允许吧?”   “哦,她就是我的上帝。”米尔在胸口画着十字,虔诚地说道。   “呵呵,您可真是幸福,天天和上帝睡在一起,让她听您打呼噜的声音。”吴铭取笑道。   米尔愣了一下,傻乎乎地望着吴铭,好一会儿才忍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刘,我马上把你的想法整理清楚。”米尔笑了一会儿,正色说道:“史迪威将军在晚上便要到达这里,随机而来的还有十几位战地记者,我要当面向他汇报此事,相信他会支持的。”   “这么快。”吴铭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打了个愣怔,旋即便明白了。第一次缅甸战役失败,被史迪威视为奇耻大辱,在经历了两年之久的一系列挫折后,此次终于赢得了第一个重大胜利,使他难免有久旱逢甘露之感,性急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第079章 密支那之战(二)      史迪威身材高挑,平常不愿穿表明军阶的制服。他脚蹬美国大兵靴,戴一顶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旧式硬边战斗帽,嘴里叼着烟斗。严肃、深沉又很敏感,并且非常自负,这便是史迪威给吴铭留下的第一印象。   由于美国将军和中国领袖对于处理问题的不同看法,蒋介石和史迪威两者的关系已经很紧张,而且现在距两人彻底翻脸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蒋史两人不同的理念主要归咎于四个方面:首先,近代中国领导人始终认为中国是西方帝国主义下的牺牲者,他们欢迎像美国这样的盟军来对抗日本,夺回中国失去的领土,并且建立一个现代化的新中国,能够在平等的基础上与西方国家交往。史迪威对于中国现状与对日抗战却有完全不同的认知与看法。他看到中国内部持续战乱,而且先前在中国担任驻华武官的经历,使他对中国的民主化和改革几乎不抱希望。第二,史迪威的首要任务在于阻挡日军进入缅甸,他的注意力过多集中在缅甸,催促蒋提供更多的军事与人力资源。然而蒋身为国民政府的领导人,需要保卫整个中国,而不能只单独考虑缅甸。第三,两人对于对抗日军的战略也不相同。对于中国来说,抗战的首要任务是收复失地,统一国家,而美方的主要看法却是支持国民政府在战争中挺住,以牵制日本大军。第四,史迪威看不起蒋手下的众多将军。他向蒋抱怨中国军官的素质太差,认为中国将领能力乃“二流”,并告诫蒋如果他依然把大量军务交给这样的将军,“那将是白费力气”,且将会“在美英诸盟国之间,产生极为不良的印象”。   有如上因素,吾人也就不足为奇为什么史迪威和国民政府领导层的关系是如此恶劣,而且越来越糟糕。当蒋得知史迪威设法联系延安的共产党,并想邀请他们加入国军以对抗日军时,蒋尤为恼火。蒋认为这个建议“太过分”,触碰到了他与国民党官员的禁忌。随后在讨论使用美国空军于中国战区和利用更多军力为盟军收复缅甸这两个议题时,双方矛盾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蒋极力争辩空军用于缅甸也用于中国,而史迪威在美国国防部长马歇尔将军的大力支持下,强烈反对蒋的看法。   或许是奇袭密支那的初期胜利,使得史迪威抛却了暂时的不快,有些意气风发。毕竟这是由他指挥的,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他的雪耻之战。所以,当米尔准将把吴铭特意介绍给他的时候,史迪威用他那炯炯的目光透过他的眼镜镜片对吴铭仔细审视了好一会儿,这才伸过他那只癯瘦却很刚劲的手来与吴铭握了握。   “刘上校,你率领别动队深入敌后,打得很好。”史迪威说道:“而且对此次奇袭密支那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谢谢夸奖。”吴铭微微点了点头,“荣誉属于战士,忠诚铸就辉煌。”   史迪威愣了一下,对吴铭说的话感到很新奇,半天才咧嘴一笑,“刘上校原来如此珍惜战士,很好,很好。”   众人陪着史迪威走进了临时指挥部,先由米尔准将把战斗情况作了一个介绍,然后对日军的援兵将要进入密支那表示了担忧,并按照吴铭的设想将攻打密支那的计划向史迪威进行了汇报。   “米尔,如果我们不加以阻止,你估计日军的增援速度应该是怎样的?”史迪威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刘上校。”米尔准将招手将吴铭叫了过来,“你熟悉密支那周围日军的情况,由你向将军介绍一下情况吧!”   吴铭点了点头,指着地图说道:“如果我军不加以阻止,放任日军增援密支那,我估计在一周内密支那日军将达到三千人,二周内日军将达到五千人,这还不包括从八莫及滇西可能增援而来的日军。”   史迪威皱起了眉头,用手指轻轻点着地图,“南面可以派英军的钦迪远程突击队阻击,东、西、北三面就要靠我们自己努力了。五千多日军凭险固守,确实很让人头痛,再加上雨季将至,拖延时间对我们很不利。”   “将军。”一个参谋提醒道:“14师的第41、42团、新30师的第89、90团、第50师的149团,目前正在向机场集结,命令他们加快速度,飞机如果不分日夜,加紧运输的话,在五天内运来四个团还是有把握的。”   史迪威点了点头,“马上下命令,让他们抓紧行动,绝不能让日本鬼子钻进乌龟壳里,争取把日本鬼子的援兵尽量消灭在野外。”   “将军。”150团团长黄春城走上前来,“驻守密支那的不过是一个联队,我们加紧攻城的话,没准等那些日本鬼子援兵到达我们已经占领密支那了。”   史迪威疑惑地瞅着黄春城,“密支那守军约有一个联队,又是凭险固守,我军既要保卫机场,又要控制渡口,能够参与攻城的部队不超过两个团,不如先进行试探性进攻,摸清日军防守的虚实,并且卡住密支那外围小股日军增援的道路。”   “将军,兵贵神速啊!”黄春城继续说道:“日军虽然有一个联队,可是却要分散在整个城区工事内,我军攻其一点,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一点破,点点破,日军如要阻止我军,必然要集中兵力,坚固的防线就会出现漏洞。”   “我反对。”吴铭冷冷地说道:“当务之急是阻止外围日军增援密支那,而不是用脑袋去撞日军的坚固工事,巷战不比其它,依我军现有的重武器,并不足以摧毁日军的坚固工事。”      第080章 密支那之战(三)      吴铭无视黄春城的目光,继续说道:“依据现有的兵力,守住机场不失,卡住进出密支那的道路,使小股日军无法增援密支那,并且能开展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如果盲目地大举进攻密支那,恐怕不会有什么进展,而且逐次使用不占很大优势的兵力,这种添油战术是兵家大忌。”   “刘上校,多虑了吧!”黄春城将这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想提醒吴铭什么,“我黄某人是从小兵当起,身经百战,流过血负过伤,当时拿的汉阳造,咱也没怵过小鬼子,现在拿的连珠枪,又有飞机大炮,反倒害怕了吗?我可不像某些人,凭着门路来缅甸镀镀金,仗没打几个象样的,倒是很能搞些噱头来哗众取宠。”   “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事情。”吴铭翻了翻眼睛,心里对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开始反感起来,言语也就没留什么情面,“作为指挥官,就要考虑整个战局,不能靠想当然的热情。这可不是当小兵的时候,有个耳朵听命令,不怕死就行了。”   “姓刘的,你什么意思?”黄春城脸涨得通红,狠狠瞪着吴铭,“你是骂我没脑子吗?别以为凭了军统的关系,带着几百人在缅北东躲西藏了一阵子,侥幸杀了几个鬼子哨兵便觉得了不起了,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一群被鬼子追得东逃西窜的老鼠,你们提供的情报根本就是胡扯。”   “放屁!”跟着吴铭的谭政和付立君齐声怒吼,“说你没脑子那是抬举你,王八蛋,在印度训练了几天,换了武器就他妈的目中无人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别动队杀了多少鬼子,你连零头都赶不上……”   吴铭“哼”了一声,抬手制止了谭政和付立君,理都不理黄春城,径自对史迪威说道:“将军,您经验丰富,应该知道巷战是如何残酷,日本鬼子是如何顽固,我军多数并没有巷战的经验,而且没有足够的兵力,攻击便没有持续性,在巷战中形成拉锯战,反倒会放松对日本援兵的阻击,这是得不偿失的布置。我相信凭将军的睿智与英明,会做出最合理的决定。”   史迪威点了点头,“各位先下去吧,让我和参谋们商议一下,命令随后便会下达。”   吴铭和两个队长默不作声地向自己的营地走去,好半天,谭政实在忍不住了,低低地骂道:“什么玩艺儿,敢瞧不起咱们别动队。”   吴铭摇了摇头,轻声吩咐道:“让老黄、明华他们都过来,我有话要说。”   等到众人都来齐的时候,吴铭发现各人的脸色都有些忿忿不平,想来是谭政把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其实今天这事儿也没什么。”吴铭沉吟着说道:“正规军吗,总以为摆明车马,堂堂正正的进行战斗才是货真价实,对咱们这些偷偷摸摸的举动自然有些看不过眼。再加上咱们又赚了几个大彩头,有些人心里觉得不得劲也是很正常的。大家用不着这么激动不安。”   “就是有些生气而已。”黄宗吾苦笑了一下,“不被人认可,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甘。”   “不甘归不甘,在下面的行动中可不能参杂情绪。”吴铭正色说道:“想着干出个样儿来让别人信服,这头脑一发热,难保不出错,咱们可不能像那个黄春城一样,要时刻保持冷静。”   “不会的。”付立君笑道:“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是不会那么没脑子的,再说咱们的战绩可是实打实的,别人想压过咱们也不太可能。”   “咱们与正规军不同,这争名的事情是不能干的。”吴铭伸出手,指点着众人,“要能耐得住寂寞,才能干出惊天的大事。”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道。   “其实那个黄春城……”吴铭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从士兵当上团长,也算是有些本事,象他说的,流过血负过伤,倒也不是个孬种。只是有些急躁,我想团长大概也就到头儿了。”   “头儿说得有道理。”付立君点头赞同道:“没有两把刷子,也不会被组进特遣队里来。”   “人哪!”吴铭慨叹道:“这心态的稳定绝对是一个难关,他当士兵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当上团长了,想的便是另一样了。”   时间不长,史迪威的命令便下发了,基本上是按照吴铭的意思来制定实施,这让吴铭松了一口气。   30师89团的三个营分赴密支那三面,阻击日军小股援兵进入密支那;50师150团负责小规模进攻,牵制并试探守军;美军加拉哈德团防守机场,并在跑马堤构筑工事,防备密支那日军攻击机场。吴铭的别动队则渡过伊洛瓦底江,切断八莫到密支那的交通线,并要构筑工事,尽量拖延可能从八莫来援的日军。   “这个美国老头在中国还学会了平衡术。”肖明华笑着说道:“150团攻击密支那,虽然是小规模试探性进攻,也算给了黄春城一个面子。又把我们调到伊洛瓦底江那边,和150团拉开了距离,免得再起冲突。”   “这样也好。”吴铭点了点头,“八莫的日军恐怕不会这么快赶到,等后续部队运来,咱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别的不行,逐次阻击,拖住日军,咱们还是很有把握的。”   “不知道有没有练习巷战的机会?”谭政略有些遗憾地说道:“也不知道咱们演练过的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   “学了就不白学。”吴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让队员通过流血牺牲来获得知识。”      第081章 密支那之战(四)      中美军队占领密支那长型机场使盟军东南亚司令部大为惊讶,蒙巴顿作为东南亚盟军最高统帅,一觉醒来发现在他名义指挥下的一支军队已经攻打到密支那。而他事先竟被蒙在鼓里,因此对没有事先通知他而非常恼怒。丘吉尔来电质问他:“中美军队是怎样漂亮地在密支那从天而降的?对此你有何解释。”一天半以后,蒙巴顿以东南亚盟军最高统帅的名义发给史迪威一份嘉奖令,其中写道:“在你英勇指挥下,美、中两国部队英勇作战,一举夺取密支那机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而此时,吴铭率领别动队趁夜成功偷渡伊洛瓦底江,沿着八莫至密支那的公路展开了战线。   “打来打去,又跑到鬼子堆里了。”谭政叨着草棍,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挺好的。”黄宗吾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侦察兵已经派出去了,咱们就在这等着好了。”   “老黄大哥。”谭政吐掉嘴里的草棍,对黄宗吾说道:“等这日本鬼子打跑了,您还住在这缅甸吗?”   “是呀,习惯了。”黄宗吾笑着说道:“把老婆孩子从云南接回来,就在这儿过余生吧!”   “云南也不错的。”付立君凑过来说道:“气候、地理跟这不是挺接近的吗,咱们这些人还能经常见面。”   “头儿不让。”黄宗吾偷偷瞅了瞅四周,低声说道:“我跟他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这事,他让我留在缅甸。”   “什么意思?”付立君疑惑地问道:“上面在昆明成立突击队学校了,难道头儿不回去了?”   “应该回去吧!”黄宗吾想了一下,“不过,对于头儿的眼光我还是很佩服的,所以,我决定听他的话,或许会留在昆明当当教官,或许直接回到缅甸过日子。”   “你们觉不觉得头儿对肖明华特别照顾呀?”谭政转换了话题,很神秘地说道。   “神神秘秘的,这事谁不知道呀!”付立君翻了翻眼睛,“人家还要去马来半岛参加抗日义勇军,头儿想把他教得厉害一些也很正常呀,再说这小伙子很聪明,能服众,那帮华侨子弟都听他的。”   黄宗吾轻轻笑了笑,他知道那些华侨子弟现在的梦想,作为一个流浪在外很多年的炎黄子孙,品尝过英殖民者的压迫和当地人的歧视,对华人独立建国这件事他是举双手赞成,便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够大肆宣扬的。   “哦,倒也是这么回事。”谭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看,电报员好象收到了什么消息,没准有仗要打了呢?”黄宗吾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土,招呼着两个人一起向吴铭那边走了过去。   “我们的位置正处在八莫与密支那之间,具体来说就是腹背受敌。”吴铭指着地图对几个干部介绍道:“向八莫方向行进的侦察哨还没有消息传来,但离我们不远的密支那渡口附近,据侦察哨报告,倒是有不到一千日军。几百名炮兵,剩下的是警卫部队。慑于美军飞机的轰炸,日本炮兵正在游动使用,不时用炮火支援河对岸的密支那守军。”   “先搞掉这伙鬼子,再回头对付八莫方向的日军。”谭政很干脆地挥着拳头。   “这一打可就告诉周围的日军,我们已经渡过河了。”黄宗吾皱了皱眉,“要是不能干净利索地干掉他们,恐怕就有麻烦了,我们的任务可是阻击八莫方向的日军。”   “八莫的鬼子还不知道来不来呢?”谭政不服气地说道:“先击破这伙鬼子,也省得以后腹背受敌。”   “利用美国的飞机吧!”付立君试探地说道:“找到鬼子的宿营地或藏身之处,呼叫飞机轰炸,也许不用出手便能打残他们。”   “付哥的说法我赞成。”肖明华点头道:“尽量不要显山露水,能下黑手就下黑手,关键时候再来一下狠的,炮兵吗,战斗力肯定不行。”   “那就先这么办吧!”吴铭转头对电报员说道:“给侦察班发报,让他们摸清日本鬼子的驻扎情况,仔细标定位置,尽量不要暴露目标。”   “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应该让部队向敌人再靠近一些,只要注意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吴铭对几个干部说道:“你们觉得呢?”   “我看可以。”黄宗吾赞同道:“隐蔽接近本来就是咱们的长处,让那个加强连先留在这里,准备接应。”   “同意。”“同意。”……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丛林上仿佛笼起一片轻烟,朦朦胧胧。   为了躲避美国飞机的轰炸,日军的营地并不集中,且都设在隐秘之地,一共有三个营地,营中的空地上停放着披着伪装的卡车和大炮,哨兵在来回巡视着。一切平静的外表下却暗藏着致命的杀机,别动队已经从四面包围了这座最大的军营。   “嗡嗡……”飞机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实行灯火管制的军营里刹时间一片漆黑,而营地内的日军并没有太大的慌乱,都以为是偶尔路过的飞机而已。   “啪,啪,啪……”几颗红色的信号弹从营地外升起,带着绚烂的亮尾飞进了营地,光芒照亮了鬼子惊恐的面容。   空中的飞机像闻着血腥的猛兽,凌空扑了过来,一颗颗燃烧弹呼啸着落了下来,爆炸后燃起了熊熊火光,火光中日军开始狂奔而出,有的去抢救空地的卡车和大炮,有的架起了机关枪指向天空,鬼子哨兵则端起枪,向发射信号弹的地追击搜索。   借着火光,吴铭轻轻扣动了扳机,一个站在卡车旁边指手划脚指挥的鬼子军官像被突然重击了一拳,一个呛啷摔倒在地上。六百多米,看来技术没有退步,吴铭冷笑着继续搜寻着有价值的目标。其他隐藏的别动队狙击手也纷纷开火,子弹从黑暗中不断射出,鬼子军官、卡车司机、机枪射手纷纷倒毙。   扔下了燃烧弹的飞机掉头又重新飞了回来,冒着地面零星的机枪火力,掠过树梢,象下蛋一样把炸弹倾泻在日军的营地内。   卡车起火燃烧,大炮垂下了高昂的头,爆炸的火光中,残肢断臂,破碎的武器漫天飞舞,混着硝烟和尘土,惨叫声、哀嚎声、尖叫声充斥于耳。鬼子们大多数惊慌失措,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在炸弹旁边的鬼子被整个的抛上几米摔了下来就不再动弹,混乱,一团混乱,几个大胆的鬼子拿着枪漫无目的的乱射,大多数人已经惊恐万分,嘴里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吴铭在瞄准镜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将一个个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目标击倒在地。   “哒哒哒……”前面负责压制的别动队火力组纷纷开火,密集的子弹朝人群泼了过去,一瞬间,冲出营地四散奔逃的日军就被打倒了一大片。机关枪、冲锋枪不断地喷吐着火舌,轻迫击炮也开始发射,而吴铭等狙击手则慢条斯理的将最有价值的目标一个一个干掉。   时间不长,日军的抵抗在机枪、冲锋枪的疯狂射击中,在狙击手精确的打击下崩溃了,渗透组和突击组开始行动,把惊慌失措的日本鬼子干掉。依据掩蔽物负隅顽抗的鬼子则是狙击手的靶子。   一个小时后,军营基本被肃清,整个营地一片狼藉,鬼子的尸体满地都是,有些受伤的也被别动队毫不留情地射杀。其他两个鬼子营地在同时也受到了由地面指引的飞机的狂轰滥炸,自身损失惨重不说,也无力增援这里。   “收队。”吴铭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一颗绿色信号弹凌空飞起,别动队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批撤出战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报告。”一个参谋走进了史迪威的帐篷,将手中的电报递了上去,“别动队发来电报,在飞机的轰炸下,别动队全歼了其中一个营地的鬼子四百多人,另外两个营地也损失惨重,特别是火炮,基本被摧毁殆尽,刚刚返回的飞机也证实了这些情况。”   史迪威点了点头,喜色转瞬即逝,“150团一营还联系不上吗?”   “是的,将军。”参谋如实答道:“前往解围的二营遭到了日军的顽强抵抗,进展缓慢,我们估计一营恐怕情况不妙。”   “啪”的一声,史迪威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容满面,“马上给我撤掉黄春城的团长职务,由亨特上校接替指挥。”      第082章 密支那之战(五)      十八日晨七时,按照指挥部计划,150团开始向密支那市发起小规模试探性攻击。此时密支那城中的一个联队日军再加上从城郊先期撤入城中的日军,已经达到了两千。这两千多日军守在宽广的市区,面对着机场的火炮、空中飞机的轰炸,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日军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依据上司的“死守密支那”的命令,一边将周边的日军调回,一边指挥城内日军顽强抵抗。日军在街市的防御,利用民房和街道两侧构筑了坚强的掩蔽体,重要区域以壕沟相连。重火器设置在十字路口、交通要道。炮兵大部移到伊洛瓦底江东岸游动使用。日军在阵地上只安排少数人使用自动火器阻击,大部分都在掩体内休息,中美军队不逼近阵地,绝不轻易射击。   这个时候150团团长黄春城却犯了个错误,他见密支那车站方向似乎抵抗虚弱,便想一举突破日军防线,占领这个重要之地。于是他抽调了其他方向的兵力,集中了一营、二营猛攻。   其他方向压力一减,使得水上源藏能够抽调兵力,在车站方向投入重兵,并且采取诱敌深入,分割包围的战术,将攻入车站的第一营包围在车站附近,切断了一、二营对外的通信联络,由于美军联络官孔姆中尉的阵亡,以致无法要求机场的空军和炮兵的援助,第一营、第二营损失惨重,当天晚上,第一营弹尽粮绝,被迫同日军进行白刃战,晚九时许,在第三营的全力解围下,两个营损失近半,撤退到跑马堤。日军乘机跟进,加固原有工事,不仅恢复了原来的战线,而且趁国军新败,开始向机场方向进攻。   十九日清晨,史迪威至第一线视察各部队,并抽调保卫机场的美军加拉哈德团一个营,对接替黄春城指挥的亨特上校下达了不惜任何牺牲,固守跑马堤的命令。中午,第50师的149团两个营乘坐运输机降落到密支那机场,有些危险的局势方有所缓解。   二十日、二十一日连着两天,密支那机场上飞机昼夜往来穿梭不断,14师41团、42团,新30师的第90团、第50师的149团,连同着大批武器物资,被紧急运了过来。密支那局势重新变得有利起来,随着各部队相继到位,密支那守军终于被彻底隔绝,成为了一支孤军。   史迪威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自始至终没有动用新30师的89团,使得阻援、打援的任务得以顺利完成,在三天的时间内,89团在飞机的配合下,在密支那外围击溃消灭了试图进入密支那城的日军小股部队共一千多人,这给攻打密支那创造了一个好的条件。   “如今我军基本到位,可以开始总攻了。”史迪威这几日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将军,我看应该把别动队从河对岸调回来,另派部队接防。”米尔准将建议道:“我曾经看到他们进行巷战的演练,攻城之时应该能起到作用。”   “刘上校?”史迪威点了点头,“他是中国军队中难得一见的人物,思想作风都与大多数国军军官都不一样,我也很喜欢他谨慎又不乏冒险精神的性格。这不但是从军人的角度来看,他都与中国人有所不同。”   “可惜的是,刘上校和他的别动队实际上是隶属于那个戴笠所领导的臭名昭著的情报组织,正如将军您所说的‘国民党政府的权力结构,是建立在恐惧和袒护之上,掌握在无知、专断和冥顽不灵的人们手上’。这样一支具有强大战斗力的队伍,甚至在某些方向已经超过精锐美军的部队,以后的道路上帝才知道会走到哪里?”米尔准将很惋惜地说道。   “一柄双刃剑。”史迪威苦笑道:“皖南事变发生后,我担心酿成内战。那些喋喋不休的反共宣传,也使我心烦意乱,我不时地问自己,‘我们怎样才能帮助中国人民’。”停顿了一下史迪威继续说道:“后来我想明白了,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做好自己的本分,一切让上帝去选择吧!”   “将军,恕我直言。”米尔准将犹豫了一下,说道:“您和蒋委员长的关系越闹越僵,您是不是稍微放低下姿态,否则在他喋喋不休的诉说下,总统会不会……”   “米尔,你是要我在支配援华物资的时候屈从于花生米的意愿吗?”史迪威坚定地摇着头,“不,我绝不会这么做,虽然我的存在是对走私诈骗者的现实威胁,而且我因不向走私诈骗者发放军用物资而恶名远扬,并受到他们对我的人身攻击,但我绝不会屈服,我有我的原则,我是一个能率领部队作战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只会与重庆发展关系的协调者和物资供应者。”   米尔苦笑了一下,说道:“将军,我建议让149团在别动队的配合下强渡伊洛瓦底江,彻底扫荡干净日军残部,然后阻击可能从八莫赶来的日军。”   “好,就这么办吧!”史迪威慷慨激昂了一阵,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   “密支那,巷战。”吴铭站在高地上,用望远镜瞭望着密支那城,喃喃地说道。   “150团的一个营就是在车站附近全军覆没的。”黄宗吾用手指了指,沉痛地说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四面围攻之下,想必日军再也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实施分割包围的伎俩来了。”肖明华感叹道:“阻援还是基本成功了,现在城内日军满打满算也是不足两千人。”   “只是雨季将至,对攻城还是有所影响。”吴铭放下望远镜,轻轻摇了摇头,“巷战是急不得的,只能一步步慢慢推进,一会儿见到史迪威,我会把别动队分散开来,配合正规军攻城。”   “头儿,希望您这次不要再照顾我们队。”肖明华上前坚决地说道:“不经历真正的血火考验,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吴铭犹豫了,停顿了半晌,“不光是你们队,对其他各队都是一样,我不打算把好容易训练出来的精英消耗在这座城里。打肯定是要打的,但配合就是配合,我会向史迪威建议,让部队在间歇时间学习巷战,并且先采取轮换小规模作战的方式熟悉下战法,中国人是多,可也不是这么个胜利的方法。”   “刘上校,你的部队在江对岸打得很好。”史迪威笑着又和吴铭握手,“基本上消灭了日军残余的炮兵,对攻打密支那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   “将军您过奖了。”吴铭淡淡一笑,“如今我军各部皆已到位,在总攻之前我想提个建议,希望将军能够采纳。”   “坐下说。”史迪威做了个手势,“刘上校总是有一些好思路、好办法,我相信这个建议也不例外。”   “将军,恕我直言。”吴铭正色说道:“驻印军经受得是丛林战训练,似乎并没有太多攻坚战和巷战的经验,如果急于求成,在日军的顽抗下,恐怕会招致极大的伤亡。况且雨季将至,如果进展不顺,加上气候恶劣,迫使飞机飞行中断的话,我军的给养将遭到很大的考验。”   “刘上校,你说的好象有些自相矛盾啊!”米尔准将在旁插嘴道:“雨季将至,我军不是更要加紧进攻,怎么又有急于求成之说呢?”   吴铭笑了笑,“将军,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我们中国的一句老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功,意思是说用钝刀子砍树还不如费点时间先把刀磨快。别动队经过一些巷战的演练,可以把一些经验和注意事项传授给攻城部队,而且还可以集思广益,多想出一些巷战的实用战术战法,我们可以采取在火线后面进行训练的办法。每天八小时训练,八小时作战,八小时休息,我想这样效率会很高。”   史迪威想了一下,和米尔准将交换了下眼色,笑着点了点头,“攻城的基本上都是中国士兵,你想减少伤亡这我能够理解,在我的思想上,我也不希望这是一场损失惨重的胜利。事不宜迟,就从明天开始,训练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别动队了。”   “谢谢您,将军。”吴铭感激地说道:“不仅仅是训练,在攻城的时候,别动队将全体出动,配合正规军进行作战。”   五月二十三日,飞机、大炮不断地对城内日军工事进行狂轰滥炸,指挥部则命令各团抽调一个营到后方进行短期的对据点攻击演习,其余各部构筑据点,为以后攻击做好准备。      第083章 密支那之战(六)      “……巷战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三天来面对支那军的疯狂进攻,大日本皇军虽然英勇抵抗,但是支那军依仗兵力优势,轮番休息,采取了不间断的进攻,这使得英勇的大日本皇军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变得异常疲惫……特别要提醒诸君的是,三天来支那军的进攻显得很有章法,而且技战术水平越来越熟练,再加上敌人飞机大炮的协同,我守城部队已经陷入苦战。特别是支那军中的神枪手,给帝国士兵构成了巨大的威胁,瓦砾成堆的街道,楼房的断壁残垣,折断的柱子,被焚毁的汽车等障碍给他们提供了数不胜数的掩蔽所,他们象一群饿狼没日没夜地窥探着皇军的阵地,他们或者射杀暴露的帝国士兵,或者呼叫飞机或炮火轰击,在前沿阵地,伤员运不下来,物资输送不上去,如果援军不到,我不知道帝国士兵还能不眠不休地坚持多久……”   ——摘自日军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的战地日记从五月二十四日开始,围攻密支那城的战斗正式打响,由吴铭提出的“熬鹰打法”,“遮断轰炸”,“潜伏渗透”,“破墙攻击”,“狙击压制”等战术被史迪威欣然采纳。   而守城的日军却对驻印军采取的新战术却很不适应,加上前期的成功阻援,城内日军数量上处于劣势,不到两千人的守军疲于应付驻印军来自四面的不间断攻击。由于日军炮火的缺乏,使得狙击手在此次攻城战中大显风光,从各部队抽调出来的枪法好的士兵,经过别动队的短训,散布于各条战线,给日军以极大的杀伤。   狙击活动本身并不新鲜,德军、苏军、日军和美军在二战时都干过这事。但作为一种主要而非辅助的、带有某种战略性行动色彩的作战形式,中国军队在密支那这是首创。   一架轻型侦察机从密支那机场起飞,在密支那城上空盘旋巡视着。攻击还在继续进行着,地面上不时腾起一团团爆炸的火球,硝烟弥漫在空中。   “日军虽然已经很疲惫,但他们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顽强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米尔准将指点着地面有些厌恶地说道:“不过,根据前线进攻的部队反映,日军在不断地虚弱,特别是全线的昼间活动,基本上被我军的狙击手和飞机大炮所控制。现在日本鬼子龟缩在工事内,连大小便都在里面解决,装在罐头盒内扔出工事。”说着,米尔准将不由得笑了起来。   “打法很奏效,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多。”史迪威微微皱了皱眉,“雨季马上就要来了,我们的物资供应到时候恐怕……”   “将军,指挥部对主攻方面进展迟缓不满,部队的各级指挥官,则认为指挥部命令不合理,使部队伤亡太重。”吴铭斟酌着字眼,慢慢地说道:“最多再有一周,日军就将被我军这种熬鹰战术所拖垮,到时候他们除了收缩兵力,减少受攻面,或者转移防御重点,别无其他选择。雨季到了,我军所面临的困难,同样日军也要面对,现在就是比拼意志的时候,希望将军不要改变原有的战略设想。”   “您看,我军已经突入城内,建立了稳固的立脚点,正在依此向日军阵地渗透蚕食。”吴铭透过舷窗望着战火纷飞的地面,“只要再等上几天,日军的身体和精神再坚韧,也有绷断的时候,您不是也说过,不希望得到一场损失惨重的胜利吗?”   “刘,我理解你的心情。”史迪威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是不体恤士兵的将军,可是你要知道我的压力也很大,援华物资大部分都用到了缅甸,花生米对我已经非常不满意了,日本为了缓解缅甸的压力,在中国开始了‘一号’作战,花生米扬言要抽调驻印军主力回国参战,所以密支那战事不能久拖不决。”   吴铭沉默了下来,这种政治上的事情影响军事上的部署在历史上屡见不鲜,那些大人物为了达到目的,才不会考虑小兵的死活,战争永远是为政治服务,这点是无可置疑的。   “将军,请给我七天的时间。”吴铭郑重地说道:“我要重新制定一个作战计划,在这几天里还请将军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我要在短期内训练出一支伞降部队。”   史迪威考虑了一会儿,拍了拍吴铭的肩膀,“不要冒险,你是中国军队中难得一见的人才,我给你十天的时间,你需要的东西我会全力保证。”   “已经十天了,支那军的攻势依然持续不断,援军却遥遥无期。”在坚固的地下掩蔽部内,日军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满眼的血丝,头发乱蓬蓬的象一堆杂草,听着外面隆隆的爆炸声,喃喃自语道。   “阁下,我军已经非常疲惫。”参谋长吉村大佐谨慎地建议道:“实在是无力防守如此宽广的战线,密支那市米厂、足球场、天主堂、缅人寺及火车修理厂已经相继陷落,我军应该收缩防线,将防御重点由市区移向城北高地西打坡。”   “雨季要到了。”水上源藏少将叹息道:“支那军的攻势难以持续,物资难以供应,飞机难以起降,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收缩防线容易,想再夺回来就难了,再坚持两天吧!”   吉村大佐张了张嘴巴,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战场上,驻印军的炮弹像雨点似的倾泻在日军的阵地上,猛烈爆炸的火光连绚烂的晚霞都相形见绌。   三天以来,每到快日落的时候,驻印军都会来一次凶狠的进攻,这对于日军似乎已经习惯了。   炮击刚停,天空中又出现了一批美军的机群,嘶吼着将炸弹密密麻麻地扔了下来,不少飞机超低空掠过,对疑似日军工事的目标猛烈轰炸。   在大轰炸中,趁着晚霞在天边失去了颜色,几架大型飞机拖曳着滑翔机悄然起飞,直奔密支那飞来。   接近空降区域后,第一批滑翔机脱离了飞机的牵引,进入了低空滑翔,在硝烟还未散尽的战场上,在日军的指挥中心附近降落。   必须承认日本人的作战是英勇的,而且是疾速的,一等他们清醒过来,便立即组织了强有力的反击,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想聚歼突然空降的敌军,连几挺不时不敢使用,也不舍得使用的高射机枪也被推出了掩体,拼命向空中射击。   第一批空降部队面对日军猛烈的攻击,在谭政的指挥不,拼命支撑着,想保护起一片空投场,却因为人数少而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第二批,第三批飞机在防空炮火的攻击下,艰难地在空中进行着规避,被迫在空投场上空盘旋。   突然,已经怒吼着在上空绕了一圈的飞机突然迎着火网一个猛子扎了下来。开始日本人以为它是中了弹,没等他们振臂欢呼胜利,机腹下的枪管发出了炽烈的火光,打得地上火星四溅,草木横飞。   飞机拖着滑翔机已经飞到了近三百米的低空,日军的高射机枪几乎已经端平了扫射,可它还在带着巨大的呼啸声扑下来。滑翔机的舱门突然打开,一个接一个伞兵闪电般地跳了下来,这时飞机的高度仅有六百英尺,182.88米,历史上跳伞的最低高度。   这简直不像是在跳伞,而更像是在跳楼,一团团雪白的花朵奇迹般地开放在空中,日军的枪弹离开了飞机,开始向伞兵们扫射。但已经太迟了,由于跳伞高度太低,下降速度快,伞兵们只是在空中晃了一下,便已经落到了地面,只有少数伞兵被枪弹击中,血洒地面。   中国人创造了奇迹,而这个奇迹必定要影响整个战局。两批空降兵奋力厮杀,并不断地用信号弹给空中的攻击机指示目标,终于将反攻的日军击退,扩大并稳固了空投场,设置了飞机着陆的标志物。第二批,第三批滑翔机开始降落,牢牢封死了日军指挥部,切断了它的对外联系。   吴铭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联络员说道:“向史迪威将军报告,飞鸟成功降落,可以开始总攻。”   肖明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头儿,我们队已经开始向日军指挥部进攻,您还有什么指示?”   “按预定计划执行。”吴铭冷冷地点了点头,“用炸弹、火焰喷射器,我们不要活的,全都给我干掉他们。”   “明白。”肖明华兴奋地回答道:“凡是窟窿,就算它是老鼠洞,我也会命令队员们塞几颗炸弹进去。”      第084章 密支那之战(七)      “好样的,鬼子的指挥部完蛋了。”史迪威一把将电报拍在桌子上,兴奋得满脸通红,高声命令道:“命令部队,立刻全线进攻,要猛,要狠,大胆穿插迂回,不给鬼子调整的时间和机会。命令机场待命的飞机马上起飞,按照地面指示,将人员、弹药迅速空投进去,攻击机配合伞降部队击退日军反扑。”   “日本人完蛋了。”米尔准将笑着说道:“现在伞降部队已经达到了六百余人,日军现在估计总共也就一千二、三百人,他们拿什么反扑啊?”   “奇迹,真是一个奇迹。”史迪威喃喃说道:“六百英尺,米尔,你听说过这个跳伞的高度吗?太不可思议了。”   米尔摇了摇头,“其实在刘上校力主实施飞鸟计划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他们会创造奇迹,只是这个奇迹是由中国人创造而不是由我们美国人创造,让我有些遗憾,冒险应该是我们美国人的性格才是。”   “冒险而不鲁莽,激情也不失冷静。”史迪威嘟囔着坐在椅子上,“缅甸以后的战事恐怕看不到别动队和刘上校的身影了,花生米和那个戴笠怎么会看着这样一支精锐在与日本人的战斗中损失呢?”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仿佛就在日军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耳边响起,蓄电池供电的小灯泡忽明忽暗,头上的尘土扑簌簌直往下掉。鬼子兵们来来回回地跑动,焚毁文件、资料,砸毁设备、器械。   地下室的中间燃烧着一堆大火,吉村参谋长手中拿着一沓文件还在犹豫,几秒钟后对水上源藏少将建议道:“阁下!地下室异常坚固,我们是不是再坚持一下,外面的部队正在围攻支那伞兵。”   “来不及了。”水上源藏少将无力地摆了摆手,“经过十天血战,皇军还剩多少可战之兵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中心开花,内外夹攻,失去统一指挥的皇军……”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烧了吧!”   又是几声爆炸,地下室里的空气慢慢变得污浊起来,看来是通气口被炸塌了。   吉村将手里的文件扔进了火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水上源藏少将恍若未闻,伸手拿过桌上的小胁差,用手帕擦拭着,竟轻轻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天空中,借着战火的亮光,空中大片大片的降落伞按着别动队点燃的规则火堆向下降落,士兵、武器、弹药不断地补充进来。数十架轰炸机、战斗机在空中盘旋,对着蜂拥而来的日本士兵扫射、轰炸。   “通、通、通……”飞机上射出的大口径子弹猛烈喷射,将前排的日军打穿,带起了一片血花后,又射入了紧随其后的鬼子体内。疯了似的鬼子象割麦子一样成片被击倒、炸飞,变成了交叉重叠的碎尸。鬼子为了挽救指挥部,不得不暴露出来,被迫同空中、地上的敌人进行两面的作战。   驻印军的总攻更加给了鬼子致命一击,没有了统一指挥,一片混乱的日军各部只能自行其是,有在原地顽抗的,有率领部队去援救指挥部的。在没日没夜的进攻中,日军的锐气和体力已经消磨殆尽,现在只是靠着那个什么狗屁武士道精神在支撑。   战局已经不可逆转,得到了死命令的攻城部队奋勇攻击,穿插迂回,将各自为战的日军各部分割包围,他们并不急于消灭这些日军,而是继续前冲,竭尽全力与占领日军指挥部地表阵地的别动队会合。   鬼子指挥部的地下室里一片烟雾弥漫,不时地有鬼子咳嗽两声,这帮自知末日已到的家伙手里拿着手榴弹,握着手枪,哀伤地等待着自己的最后一刻。   “轰,轰……”,地下室的铁门处传来几声巨响,地下室里的鬼子们当场被声浪震得头晕目眩,灰尘和垃圾被气浪搅上了半空中,地下室的气味变得更加呛人、难闻。   几分钟后,又是几声巨响,厚重的铁门摇晃着轰然倒地。尘烟还未落地,几团炽烈的火焰和密集的子弹便呼的一声倾泻而来,后面是激昂的呐喊声。   “都结束了。”水上源藏少将手上用力,小胁差切进了肚子,血流了出来,但他并没有马上死亡,只好又痛苦地使了一把劲,最后非常难看地趴倒在地。   随着一片鬼哭狼嚎,手榴弹的爆炸声,手枪的呯呯声不断响起,一片狼藉的地下室里又陷入了安静。   外面,不知道指挥部已经全部覆没的鬼子们还在舍生忘死地向前猛冲,空中的炸弹、燃烧弹象下雨一样落了下来,一架接一架的飞机喷吐着火舌俯冲拉起,再俯冲。   “呯!”的一声枪响,吴铭的肩膀稍微一震,瞄准镜中鬼子军官的脑袋被掀掉了大半,红的、白的向四处飞溅开来。旁边的鬼子停也没停,象行尸走肉般继续前冲,目光疯狂而凝滞,就是一架人形机器。   “哒哒哒……”谭政手里的机关枪喷出长长的火舌,他狞笑着,畅快淋漓地将自己的仇恨贯注在每一颗飞出的子弹之中。得到了补充的空降部队,无论从火力,还是从人数,都不可能是匆忙抽调而来的小股日军所能撼动的。   鬼子在长时间的折磨下,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如今被重重一击,已经丧失了思考转寰的功能,面对着前方的条条火舌,依然没知觉地向前冲锋,象一群可怜又可悲的飞蛾,争先恐后地奔向死亡。   攻守易势,日本鬼子钻出了乌龟壳,暴露在地表阵地上,地面密集弹雨的扫射,空中疯狂的轰炸,俨然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第085章 胜利      凌晨三时,外围攻击部队与空降部队胜利会师,标志着攻击密支那城的战斗已经大局已定。   “我军已牢牢把握住密支那城的主动权,城内日军已经完全被分割、压缩在城内数块狭小的工事群内,预计很快便会被逐一肃清。”美军参谋满脸喜色地汇报道:“另外,一股日军在西打坡江边坐竹筏或油桶试图顺江而下,被我沿江警戒部队悉数击沉。”   史迪威拿起他的硬边帽,扣在头上,“走,该去密支那城看看了。”   “将军。”米尔准将阻止道:“城内战斗还在继续,您还是坐飞机巡视吧!”虽然胜利已经基本握在了手里,可城内残存的日军还有顽抗,此时到入密支那城并不安全。   史迪威皱了皱眉,轻轻摆了摆手,“能打中我的鬼子子弹还没做出来呢!”说罢,转身就走。   晨曦好象在暗示什么一样,慢慢的艰难的开始浮现在天边。天空渐渐变成淡白的——白的——浅红的——红的——玫瑰色,一线金色的曙光率先吻到了地面。   吴铭翻看完被烧得残缺不全的水上源藏少将的战地日记,随手扔给了身边的士兵,“留着吧,战后可以捐到博物馆。”   “你的腿怎么样了?”吴铭转头问肖明华,“不会就此瘸了吧?”   “哪能呢!”肖明华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不过是落地时扭了脚踝,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美国有个瘸子总统,我还以为南洋也会出一位瘸子领导人呢?”吴铭打趣道:“你这家伙又说活蹦乱跳,真是让我失望。”   “头儿,您可太不厚道了。”肖明华苦着脸埋怨道:“我还没结婚呢,您怎么就盼着我残疾呢?”   “瘸了就不能找到好老婆了?”吴铭笑着说道:“你把天下的女人都看得那么势利不成。”   “说什么呢?”刘和梅带着几个女兵走了过来,“大男人在背后说女人的坏话,害不害臊呀?”   “害臊,臊得很。”吴铭笑着招了招手,“在鬼子指挥部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你就是个财迷。”   “还敢说我。”刘和梅嗔怒地白了吴铭一眼,说道:“本来好心留了点给嫂子,你却不识好人心。喏,这是给你的。”   吴铭伸手接过来,打开小布袋看了看,“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为什么总对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感兴趣呢,不过,我还是先代我老婆谢谢你们啊!”   “嘴上说得好听,这心里都乐开花了吧?”张淑华取笑道:“人可不能这么虚伪呀!”   “头儿,史迪威来了。”赵笑眉轻声提醒道。   “哦,乔大叔还挺性急的。”吴铭站起身,迎着在一大群保卫簇拥的史迪威走了过去。   “将军,您给了我十天的时间,好在我幸不辱命。”吴铭笑着和史迪威握手。   “刘,你创造了奇迹。”史迪威没有佩戴军衔标志,身穿美式军便服,还是那副老样子,不过精神状态可是很亢奋。   “奇迹属于每一个参加和协助的人。”吴铭谦逊道:“更离不开您英明的指挥和无私的帮助。”   “拍马屁。”史迪威用四川话怪腔怪调地说道,引来周围别动队队员的一阵大笑。   “乔大叔,您的发音不对。”谭政吊着一支胳膊,笑着纠正道。   史迪威喜欢人们叫他“乔大叔”,这在士兵们都差不多知道,他听到谭政喊他“乔大叔”三个字,果然喜上眉梢,乐呵呵地发笑,饶有兴致地与士兵们攀谈,并翻看从日军指挥部搜出来的战利品。   “将军,这就是日军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切腹自尽时用的小胁差。”吴铭指着武士刀介绍道:“血都擦干净了,您有没有兴趣收藏起来。”   “No!No!”史迪威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瞅着小胁差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刘上校。”一个战地记者凑到吴铭跟前,“首先祝贺您率领伞降部队再次斩首成功,对,应该是叫斩首战术吧?”在得到吴铭肯定的回答后,记者继续说道:“请问,当您带领队员们在六百英尺的高度跳伞的时候,您有把握吗?还是拼了命一试?”   “六百英尺不是极限。”吴铭郑重地说道:“之所以被称为纪录,是因为没有人在这个高度进行尝试,而不是因为它是不能超越的。我不会明知道是摔死,还会命令队员们跟我一起跳,在以后,我相信这个纪录会不断被打破。”   “密支那奇袭战之后,刘上校您可以被称之为特种战专家了。”另一个记者接着问道:“请问您对特种战在战争中的作用有何评价?”   “战争是一个综合实力的考验,也是各种武器,各种手段表演的舞台,特种战只是它的一个组成部分。”吴铭想了一下,回答道:“说到特种战的作用,出奇制胜还可以,但在大兵团作战的时候,恐怕作用将很有限。”   “这是不是您太谦虚了?”记者追问道:“我看过您率领别动队屡创佳绩,目前您可是保持是国军的好几项纪录,首获日军联队军旗,首次机降、伞降作战,目前战场上最低的跳伞纪录等,就说此次斩首成功,使得密支那城轻易攻取,您为什么还要说特种战作用有限呢?”   “记者先生恐怕对此次密支那攻城战看得并不全面。”吴铭笑着说道:“不错,最后的空投作战是一锤定音,可要是没有正规军持续作战将日军拖得筋疲力尽,后来又没有他们的猛攻配合,恐怕我们都要葬身于此,还谈什么斩首成功呢?史迪威将军是此次密支那战役的指挥官,相信各位得从他嘴里得到更多关于此次战役的内幕消息。”吴铭很客气地伸手将记者们让给了史迪威。      第086章 影响      六月的重庆,国军首获日军联队军旗的小型展览会刚刚结束,《中央日报》又刊登了别动队在密支那空降,击毙日酋水上源藏少将,驻印军占领密支那的消息。紧接着各大报纸或转载外国战地记者的报道和照片,或独家刊登评论,赞誉之词铺天盖地而来。   “神兵天降,敌酋授首”,“凌空一跳,书写历史”,“国军精英,抗日先锋”,“异域扬威,盟军赞叹”,“特战专家,再创辉煌”等等大幅标题充斥报端,由战地记者拍摄的日酋水上源藏等将领自杀的丑态、缴获的小胁差等战利品的照片更让饱受日军轰炸的大后方民众解气解恨,欢欣鼓舞。   一张身着迷彩服、脸上涂着保护色、头上包着花布的别动队战士照片更是引起了大众的关注,他那张狂傲气的眼神,冷酷嚣张的姿势,让无数热血青年为之神往,使无数年轻女性为之倾慕。   “你瞧他那个样子,真想揍他一顿。”黄玉霜看着报纸上的照片,翻过来掉过去,咬着牙说道。   “呵呵,我看是舍不得放下吧?”郑苹如调笑道:“多酷多帅呀,他好象就受说这两个字,外面可是有很多女孩子都把这张照片剪下来藏好,对他,人家可是仰慕得很哪!”   “她们剪下来有什么用。”黄玉霜撇了撇嘴,“你瞧他脸上画的这样,等洗干净脸,就是走个对面,她们也认不出来的。”   “敏姐,你看玉霜是不是在吃味呢?”郑苹如坏笑着问道。   沈敏轻轻一笑,“你就别逗她了,听说你那位不是要来了吗,你还不赶紧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黄玉霜冲着郑苹如眨了眨眼睛,“有张床就行了。”   “你净瞎说。”郑苹如脸上腾起一朵红云,伸手作势要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羞不羞呀?”   黄玉霜嘻笑着躲闪,“就行你逗我,不许我逗你呀,呵呵。”   哼,郑苹如用小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这么顽皮,知不知道他就快回来了?”   “谁呀?谁要回来了?”黄玉霜没搞清楚,笑嘻嘻地问道。   “还能有谁?就是这个欠揍的家伙。”郑苹如用手指着报纸上的照片,“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一定要弄个床,特别大的那一种哦。”   中美军队攻占密支那以后,切断了孟拱、加盟之敌的后勤补给线,大大鼓舞了新22师和新38师对日军的正面进攻。5月底,新38师将瓦兰之敌团团包围,主力迅速向孟拱方向急进。6月1日。新22师攻克马兰高地,立即向加盟发展进攻。8日,新22师占领加迈,歼敌大部,日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率三千余残兵,在第53师团主力的接应下仓皇南逃。6月15日,新38师攻克孟拱,歼敌一千六百余人。完成了夺取胡康谷地、孟拱河谷、密支那的预定战略计划,胜利结束了缅北会战的第一期任务。   密支那的克复,标志着盟军缅北会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缅甸战场的主动权从此转入盟军手中。日军失去了密支那,就丧失了缅甸最北部的重要基地和空军机场。对中国来说,则意味着两条被阻断的运输线——中印公路同滇缅公路的连通指日可待,危险的“驼峰航线”从此载入史册,空中航线过了密支那,驼峰就绕过了,空运的飞机既消除了日军战斗机的阻截,又避开了最恶劣的飞行条件,可以从东南部更安全、更便捷的航线飞往昆明和重庆。因此空中运输的战略物资急剧增加,这对于正在困难中坚持抗战的中国,是一个巨大的支持。   而且缅北的胜利,使中国西南战略形势发生了根本改观,抗日大后方真正有了稳定感。而日军对缅甸的占领已屈指可数,其在亚洲大陆的全面进攻,也从此演变成节节防御,最后彻底崩溃。   关键的是:此次会战给日军王牌第18师团等部以毁灭性打击,歼灭日军两万多人,中国远征军一雪两年前兵败缅甸的耻辱。新22师师长廖耀湘在胜利后,立即致电蒋介石,兴奋地谈到“此次敌重武器及军用车辆遗失之巨,人员死伤疾病转于沟壑者之众,狼狈溃散惨状,有甚于两年前国军野人山之转进。追昔睹今,因此痛雪前耻,官兵大奋。”   六月初,密支那城,满地灰尘被狂风卷得团团乱转,大雨点已开始稀稀疏疏地直打下来。接着是大雨滂沱,缅甸的雨季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热带丛林地区的雨季有一个特点,雨量大持续时间长,从五、六月一直到十月份,少有晴天的时候,天就像漏了一样,畅快淋漓地泼洒着雨水。雨水和洪水往往使低地变成沼泽,沼泽变成汪洋。   “这鬼天气。”谭政跑进屋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嘴里骂道。   “得了。”吴铭半倚在行军床上,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书,和肖明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闻声抬起头,笑骂道:“要不是咱们运气好,空降作战成功,现在可能正滚爬在泥土里和日本鬼子拼命呢,你还不知足。”   坐在旁边的肖明华也笑道:“谭哥,是不是闲得发慌,想找点事来做呀?”   “是有点闲得慌。”谭政也不客气,拉过把椅子坐了下来,抱怨道:“上面让咱们在密支那休整待命,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现在不杀鬼子就难受,你们说怎么办?”   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缅北战事已经告一段落,要想开展第二期攻势,恐怕要等些日子,雨季吗,物资运输不方便,部队行军作战更是困难,而且我看上面发来的电报,隐约有要把咱们撤回去的意思。”      第087章 加官晋爵      谭政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不会吧?授勋嘉奖,然后不还得放咱们出来打仗,还能把咱们这些精兵强将养起来不成?”   吴铭轻笑了一下,“仗还有的打,可那是你们,我吗?真的要过清闲日子了。”   “为什么?”谭政依然是一头雾水,“没头儿您指挥,这别动队的战力要大打折扣呀!”   “这事儿就不是咱们应该考虑的了。”肖明华轻叹了口气,“咱们的战绩越大,这支队伍就更要掌握在上面信任的人手里,象头儿这样政治态度模糊,又有外国国籍的人,上面怎么放心把别动队长期由头儿指挥。”   谭政挠了挠脑袋,张了张嘴巴。   “回去后肯定要给我加官晋爵,然后给我个闲差。”吴铭笑着说道:“估计怎么也得给个将军当当吧,也挺好的,你们都成长起来了,我也比较放心,以后替我多杀几个鬼子吧!”   “哦!”谭政很郁闷地答应一声,又东扯西扯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看看这个。”吴铭将手里的书递给肖明华,“对,就是这段,读一读,对你是不是有所启发。”   肖明华微微一笑,别看书皮是三国演义,可里面他却知道是共产党的一些文章和理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总方针: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发展进步势力是关键,争取中间势力有三个条件,一是要有充足的力量,二要保护他们的利益,三对顽固势力要坚决斗争,并取得胜利。统一战线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团结尽可能多的社会力量,最大限度地孤立主要敌人,要善于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在敌人营垒中找朋友。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把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有机地结合起来。”   “你对南洋那边的情况比我要了解。”吴铭用手指敲着手心,“好好琢磨这话,看看能不能灵活运用一下。”   肖明华思索了片刻,郑重点了点头,“进步势力应该就是指我们自身,顽固势力就是英国佬和那些想保有特权的当地土人和苏丹,中间势力就是其它被歧视的各民族。”   “这本书就送给你了。”吴铭欣慰地点了点头,“战后世界的格局必将发生巨大的变化,那些老牌殖民国家实力大伤,殖民地肯定要掀起一场民族独立的风潮,美国却不会参与其中,他会很乐意地看到这些殖民国家土崩瓦解,重新建立一个新秩序。所以光有军事知识是不够的,政治是一个很错综复杂的东西,要好好学习,共产党能在国民党的围剿中生存下来,并在日寇的后方不断发展壮大,有很多做法是值得思考和借鉴的。我说的可是学习方法,而不是被他们的理论所征服啊!”   “我明白了。”肖明华很珍重地将书揣进怀里,“头儿,我们就要分手了,谢谢您教我的东西,希望您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能够前来指导帮助。”   吴铭笑着拍了拍肖明华的肩膀,“我很看好你的,为了华人的将来,多多努力吧!”   六月中旬,上面的指令终于下来了,晋升吴铭为少将,并将由蒋总裁亲自颁发青天白日勋章,而别动队则全体回国接受嘉奖。   “青天白日勋章,很高的荣誉啦!”付立君羡慕地说道:“不知道咱们能给个什么勋章。”   青天白日勋章在国光勋章制定之前为国军最高荣誉勋章,民间亦有“免死金牌”之称,颁授初期获颁者皆为捍御外侮者,而抗战胜利后却皆为反共先锋,自国军去台后期颁授更甚沦为参谋总长或国防部长卸任时的一项“必然荣誉”。   青天白日勋章中心为中华民国青天白日国徽,代表国家,四周为光芒,象征荣获此章者,有御侮克敌,使国家光辉四耀的功勋。此章于1929年5月15日国民政府公布陆海空军勋章条例时颁行。1935年6月15日修订为陆海空军勋赏条例,此章依旧颁行,为襟绶,有表,不分等级。   此章颁授捍御外侮、保卫国家,著有下列卓著战功之一者的陆海空军人:一、运筹适宜致获全功者。   二、战斗间处置妥善,使全军或一部得重要之胜利者。   三、冒险前进侦得重要敌情致获全胜者。   四、最困苦时毅然奋起战斗挽回颓势者。   五、冒险办理战场后方勤务成绩最著者。   六、冒险破坏敌人伏置水雷或障碍物以开导战舰之进路者。   七、我军舰护送多数船舶骤遇敌优势舰队剧战之后,俾护送船舶得安全航到其目的地者。   八、于一次任务中击落敌机四架以上地面击毁敌机六架以上者。   九、空中轰炸命中敌军之重要根据地、高级司令部、兵工厂、巡洋舰驱逐舰等,使之全毁或沉没,有确实证明者。   此章于著军礼服时,佩于左襟中部;著军常服时,得佩带勋表,与其他勋章并佩时,其位置居于国光勋章之后,宝鼎勋章之前。   历史上,自1930年蒋介石颁授张学良001号青天白日勋章至2004年陈逆水扁授予李杰第209号勋章止,获颁青天白日勋章者共有二百零九员,其中四位为外籍,不知道加上吴铭现在能有多少名了。   “头儿晋升少将,咱们起码也能升到校级吧?”谭政咧着大嘴憧憬着美好的前景,“至于勋章吗?嘿嘿,想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少将,勋章的,先不要说这些了。”吴铭并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明华他们就要走了,咱们还是好好聚一聚是真的,前途漫漫,再见面时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第088章 分离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壮   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我是男儿当自强   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   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比太阳更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壮   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我是男儿当自强   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   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比太阳更光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比太阳更光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酒精的刺激让吴铭越吼越兴奋,手舞足蹈,他擂着桌子,敲着盘子,放纵地发泄着一切情感,过往的,现在的,后世的,激情在他的血液中奔流涌动着。   一群喝得半疯狂的别动队队员们扯着脖子跟着嚎叫,然后……,吴铭迷迷糊糊地看到谭政搂着肖明华在痛哭流涕,手里拿着,拿着一根鸡腿模样的东西很郑重地插在肖明华的腰带上;付立君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只臭鞋在傻笑,还有……,反正他还知道说了句话,好象是“放哨防空”之类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空很明亮,空气变得凉爽起来,吴铭站在白色云彩里,一朵一朵的白云从他的身边慢慢飘过来,又飘过去。一座巨大的宫殿出现在他的眼前,天宫吗?那些身着五彩衣裙的年轻女子就是仙女吧?可惜她们的脸上都蒙着白色面纱,只有闪烁的星眸,洋溢着难以言说的感情。有一位女子露着面孔,走上前来向他点头微笑,还递给他一壶琼浆玉液。天哪,是多萝西!   “我是天宫的仙女,排行老七,人家都叫我七仙女。”多萝西带着甜美的笑容,缓缓地说道,许多仙女都围了过来。   等等,这不对,你是美国人,怎么会成了七仙女?吴铭一把抓住多萝西,急着想告诉她这件事,可嗓子干得难受,便对着壶嘴把手里的琼浆玉液灌进嘴里。幽香而温润,就是壶嘴似乎小了点,他用力地吸着,吮着……   突然,天空里传出了巨大的轰响,云彩都受了惊吓,跑开了,多萝西和仙女们也都在一瞬间无影无踪了。吴铭听到了一声幽幽地叹息,琼浆玉液也离开了自己的嘴边。   “醒醒,快醒醒!”赵笑眉涨红着脸,使劲推着吴铭,并用一只湿毛巾不断地擦着吴铭的脸。   吴铭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半痴般地望着赵笑眉,“我看见天上的仙女了,她们人很多……”   “去他的仙女吧!”赵笑眉有些气急败坏,“日本飞机来啦,快去地下室躲避吧,你听外面的空袭警报。”   “不,我不跟你去地洞,我又不是老鼠。”吴铭摇着头。   “不是地洞,是地下室。”赵笑眉使劲拉扯着吴铭,索性将一壶水倒在吴铭头上,“你怎么啦?还在想天上的仙女吗?”   地下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喝了一肚子凉水的吴铭已经清醒了不少,低着脑袋瓜子,湿淋淋的头发还在滴答着水珠。   “琼浆玉液真是好喝,就是少了点。”吴铭带着一丝微笑,眯着眼睛还在回味,“幽香温润,还有一点点甜,真象初恋的吻。”   坐在旁边的赵笑眉听到这话,不由得把头垂到胸口,两颊烧得通红,幸亏这里的光线不足,别人应该看不到。   “这该死的小鬼子,穷折腾什么?”谭政晃着脑袋站了起来,“凭他们那点破飞机,还敢到这来找死。”   “大概是想报复一下吧?”肖明华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在我腰上别了个鸡腿,这睡到半夜,别说我还真饿了。”   “别提了。”付立君苦笑着,“我抱着一只鞋子睡了一宿,也不知道是谁的。”   “以后,这酒是真不能这么喝了。”吴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喝得一塌糊涂,咱们都喝得跟死猪一样,也没人放哨警戒了。”   “谁说没有。”对面的刘和梅撇着嘴插话道:“我们这些女兵可遭了罪了,又放哨,又得照顾你们这群醉鬼。”   “女同胞辛苦了。”吴铭歪头凑近赵笑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狐疑地抽了抽鼻子,若有所思地瞅着赵笑眉。   赵笑眉被瞅得浑身不自在,舔了舔嘴唇,“我,我去看看鬼子飞机走了没有,这地下室里的空气,空气难闻。”   吴铭瞅着赵笑眉急匆匆的背影,摸着下巴,陷入了对梦中琼浆玉液的思考。半晌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天难得地放晴了,华侨子弟们吴铭他们也该各自上路了,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充满祝福、不舍、期盼的眼神在互相交流。用力的拥抱,此时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羞涩害臊,感情是那么的真诚厚重。   赵笑眉登上飞机,回眸深深地望了吴铭一眼,似乎要把他的面容身影永远印进自己的眼中,有些凄然地一笑,至少给吴铭的感觉是这样。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吴铭心里暗暗骂着自己,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老要去想,这几天自己不是在刻意避开她吗,为什么此刻却还被她那回眸一笑弄得心神不宁。   “头儿,我们也该登机了。”黄宗吾在旁提醒道。   “登机,回家。”吴铭喃喃地说道,旋即对手下意气风发地大声喊道:“走啦,上飞机,我们回家。”      第089章 雾都行(一)      云层开始变成大朵大朵的云团,云团又开始变得稀疏、散乱。终于,云团裂开来,一片看上去显得有些黝黑的大地出现在机翼下面。   吴铭把脸贴在舷窗上,细细望着这一片土地。那一条长长的江水,一定就是长江了,那一条与长江相汇的江水,一定就是嘉陵江了!那个半岛式的地方,那个岩石嶙旬之间盖着许多小房子的地方,一定就是重庆了!那是一些用泥土和竹子盖起来的小房子,它们一层一层地从江岸边向上盖去。最上面就是一些灰色的石头建筑。这些房子肩并着肩,一层一层地挤在江水的两岸,看上去灰蒙蒙的样子。   从昆明转机后,大部分队员都留下待命,只有几个小队长和吴铭一起在沈醉的陪同下,来到了重庆。   “刘将军,是头一次来重庆吗?”对面的沈醉见吴铭对下面的景致很关心,便开口问道。   “嗯,是头一回。”吴铭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光知道重庆又叫雾都,这一副灰蒙蒙的样子倒也贴切。”   “重庆古称江州,以后又称巴郡、楚州、渝州、恭州。后宋光宗先封恭王,后即帝位,自诩‘双重喜庆’,便升恭州为重庆府,重庆由此得名。”沈醉笑意殷殷地介绍道:“现在的重庆是中华民国陪都。又全国抗日战争和反法西斯的最高指挥部,中国大后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故又有‘三都之地’之称。”   “沈先生还真是博学。”吴铭点了点头,“对重庆的历史人文知道得如此清楚。”   “一些杂学,不登大雅之堂。”沈醉谦逊道:“哪里比得上刘将军,在缅甸纵横驰骋,现在已经是世界闻名了。美国人、英国人现在都对特种战术非常感兴趣,昆明学校一开,少不了派人去参观学习呀!”   “侥幸,侥幸。”吴铭淡淡地笑着。   飞机降落在长江中的一个小沙洲上,四周望去皆是茫茫江水,间或有一、两根木头顺流而下。   吴铭默默跳上小舢板,船夫动作娴熟地将舢板撑开,平稳地驶向一座峭壁。峭壁脚下,一条石阶长长地向上延伸而去,古老而壮观。在已逝去的无数岁月里,不知道有多少只脚在这石阶上面走来走去,一层层的阶石已经被人们的脚底板磨得光滑而蹭亮。   几乘竹轿停在石阶的尽头,轿夫都露着光亮的脊背,两位轿夫大声喊了一句什么,吴铭就被高高地抬在了半空中,听着竹轿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着轿夫们赤裸的双足重重地踏在石阶上所发出频率一致的喘息声,吴铭颇有兴致地留心着石阶的数目。   几辆福特牌小汽车早已等在那里,十几个脸色严肃的精干汉子警惕地望着四周。沈醉冲着领头的说了几句话,做了个手势请吴铭上车。   “尊敬的蒋委员长正亲临抗日前线指挥作战,戴老板也不在重庆,对此他深表歉意。”沈醉解释道:“不过戴老板已经为刘将军准备好了住处,重庆第一流的条件,还请刘将军先好好休息一下。”   吴铭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车窗外,泥泞不堪的大街,成串成串跑在上面的黄包车夫,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看旧电影的感觉。   接风!中国餐桌上的欢迎仪式,晚上的接风由戴笠的两名下属代为举办,在这幢独门独户的公寓里举行。一个又一个的盘子端了上来,每一个新端上来的盘子都先摆在吴铭的面前,等到下一道菜又端上来时,先前的那只盘子就被迅速挪开,有时候吴铭几乎没看清那是一些怎样的菜肴,只看清盘子都是那么大。   这叫实惠,中国人的习惯,吴铭咧了咧嘴,端起小小的瓷酒杯,酒是被烫过的,暖暖的黄酒,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他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杯亮给大家,说道:“干杯!”   不断地干杯是中国人的爱好,而且中国人是那么地酷爱劝人喝酒,以至于吴铭不得不使用小动作来把酒倒掉。   这顿接风晚宴进行了好几个小时,当在座的各人原来的黄脸已经变成红紫色时候,吴铭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摇晃着站了起来。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得礼貌一些,毕竟人家是请他吃饭。   几位军统要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哈了哈腰,走去拿起帽子和大衣,又哈了哈腰,转眼就不见了,唉,中国人告辞倒是干脆,吴铭叹了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窗外,沉沉的夜色裹着漫漫的雾气,吴铭望着它们在发呆。   “雾都重庆,天府之国……”吴铭默念着这座城市的别名,这座城市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显得陌生而疏远。   见过这些老古董也算没白活来一次,吴铭微笑着想道,然后到昆明新成立的学校去教学生,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远离这阴沉沉的城市和政治,等日本投降后,是回香港还是到南洋,到时候再说,反正也就这一年多的时间了。   自己是注定要被养起来了,从到达重庆,别动队的其他人便和自己被客气地分开居住,美其名曰是对自己的重视和优待,恐怕现在这些人正在向戴老板进行汇报吧!敬而远之,谁让自己来历不明,政治意向模糊呢,反正自己也不想过深地掺和进肮脏的政治,正好遂了自己的意。   不知道那位号称“蒋介石的配剑”、“中国的盖世太保”、“中国最神秘人物”、“杀人魔王”的戴老板在如何跟那些别动队的军统人物谈话。   也不知道共产党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估计要把自己归进培训反动派、与人民为敌的一类人里面了。   来到重庆的第一个夜里,吴铭就在胡思乱想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090章 雾都行(二)      第二天一早,吴铭先用冷毛巾敷了一下脸,说实话,他没想到这么好的屋子里竟然会有老鼠,隐藏在暗处的老鼠跟他捉了半宿迷藏。只要他一关灯,它们就跑出来,可当他起身打开电灯时,它们就会无影无踪。   “呵呵,四川的老鼠,可是中国最大、最凶的,你根本斗不过它们的。”早餐的时候,沈醉笑着说道。   “我投降。”吴铭无奈地说道,“对了,沈先生,听说杜月笙杜先生就住在重庆,我想去拜访,麻烦你给安排一下好吗?”   “没有问题。”沈醉爽快地点了点头,“杜先生和戴老板可是好朋友呢,刘将军和杜先生既是故交,来到了重庆自然要去拜访一下的。”   吴铭拿起餐巾抹了下嘴巴,“给我安排个司机作向导就行,头一回来重庆,怎么也得四下转转吧!”   沈醉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委婉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刘将军现在声名远播,这要是在大街上被认出来。现在是非常时期,难免不会有隐藏的日本特务会对您的安全造成威胁,我必须对您的人身安全负责啊!”   “我可以化化装,这样就不怕别人认出我来了。”吴铭在嘴上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再说这重庆水可是深得很,我一个小小的少将哪里有那么扎眼。”   沈醉低头想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知道你功夫好,不过,我还是要安排几个人保护你,而且你尽量不要到环境复杂的地方去。”   “可以,我是个很低调的人,这点你不用担心。”吴铭笑着点头答应。   提起范绍增来,知道的人很少。但一说他就是“傻儿师长”的原型来,大伙就对其不陌生了。长期担任川军师长的范绍增,四川大竹县人,曾为袍哥中人,出身绿林。因为从小生就一副憨眉憨态,逗人喜爱,人称“范哈儿”。平生豪爽、侠义、耿直,在江湖上颇有盛名。   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期,范绍增为了便于金屋藏娇,讨姨太太们的欢心,斥巨资在今重庆大礼堂对面的民国路,修建了占地面积可观的公馆——范庄。这处花园式建筑设计新颖,装修华丽,花园为亭台阁榭、怪石奇葩,绿树掩映;还辟有健身房、台球馆、游泳池、风雨网球场、舞厅;大门侧面养着狮、虎、熊等动物。稍后,他又在来龙巷修了一座规模稍小的公馆,在旁边又修了一座别墅。   抗日战争爆发后,国民党政府内迁重庆,一时间,陪都权贵云集。范绍增为了巴结国民党要员,特别腾出范庄,盛情邀请显贵们进驻。先后在范庄住过的有蒋介石、宋美龄、孔祥熙及南京警备司令杨虎等等。参谋总长何应钦、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在整个抗战期间更是举家进驻,如今杜月笙也暂住在此地。   如此一个相交皆朱紫,往来无白丁的高级场所,没有请柬,就凭吴铭这小小的少将还真进不去。现在的重庆,那可是中将、上将一抓一大把,部长、司长遍地都是的地方。   真他妈的,连通报一声都不行,吴铭暗自骂道。在范庄门口转了两圈,他恨恨地一跺脚,回去先打听一下电话号码,打完电话再约时间见面吧!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范庄里突然走出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子让他眼前一亮,吴铭快步迎了上去。   “金小姐,真是巧啊,在这儿见面了。”吴铭热情地说道。   金月君向后退了一步,疑惑地打量着吴铭,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伸手拦住了吴铭。   “你是谁呀?我们认识吗?”金月君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我,我是……”吴铭伸手揪下假胡子说道:“在香港我们一起吃过饭的,我老婆黄玉霜和你是好姐妹呀!”   “王,王……”金月君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吴铭。   “没错,就是你王大哥。”吴铭笑着说道:“怎么?认不出来了?”   金月君翻了翻眼睛,伸手示意两名保镖让开,走上两步,仔细打量着吴铭,半晌才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呀,这都当上将军了,混得不错吗!”   “呵呵。”吴铭淡淡一笑,“混不好瞎混,那个,我刚到重庆,想拜访一下杜先生,金小姐能不能带我进去呀?”   “嗯?”金月君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冲着吴铭眨了眨眼睛,“这倒是可以,但是我不能白跑腿儿吧?”   “你又不是门房,还要门包,小财迷。”吴铭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块从缅甸带回来的宝石,“我身上没别的,这个你将就着收下吧!”   金月君嘻笑着接过来,“走吧,看在玉霜的面子上就不难为你了。”   “谢谢,谢谢金大小姐。”吴铭苦着脸跟在金月君身后。   “爷叔,吴将军来拜访您了。”金月君到了杜月笙跟前,立刻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杜先生,香港一别,您是风采依旧呀!”吴铭虽然穿着崭新的军装,依然依着江湖上的礼节拱手抱拳。   “哈哈哈哈。”杜月笙指着吴铭一阵大笑,“老弟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如今已经是名闻四海了。”   “杜先生过奖了。”吴铭谦虚道:“侥幸,纯属侥幸。”   “快坐。”杜月笙指了指沙发,“刚到重庆吧,蒋委员长要亲授勋章,这是多大的荣耀呀!了不起呀,你这是实打实的成绩,连外国人都为之侧目,为国增光啊!”   吴铭站在沙发上,摘下帽子,用手指弹了弹帽徽,轻轻叹了口气,“杜先生,像我这样历史不清,政治倾向模糊的人会得到重用吗?您就不用说好话了,有些事情我是心知肚明,昆明新成立的训练军校不就是我的归宿吗,以后不过是个少将级的教练而已。”      第091章 雾都行(三)      “这确实是个问题。”杜月笙皱着眉头示意金月君去倒咖啡,“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改变,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   “军人要是只管打仗就好了。”吴铭苦笑着说道:“我是不适合在复杂的政治圈子里混的,在昆明那个四季花香的地方休息一下也好。”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杜月笙拿起把小刀削着水果,斜着眼睛瞅了吴铭一眼,“要是你有意思,我还是能帮上点忙的。”   吴铭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劳动杜先生的大驾了,我已经下了决心,陪着老婆过几天清闲日子。”   杜月笙将削好的水果递给吴铭,笑着说道:“好好考虑考虑吗,雨农前些日子还和我提起过你呢,他认为你是很有前途的,可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啊!”   吴铭沉默着没有说话,慢慢吃着水果,这时金月君端了一杯茶和一杯咖啡走了过来,放在吴铭和杜月笙的面前。   “爷叔的水果好吃,戴老板的罚酒可不好喝呀!”金月君坐在杜月笙身旁,冲着吴铭说道:“你要是不想趟进混水里,到昆明养老也不错。”   “小孩子懂什么?”杜月笙皱了皱眉,“是不是跟玉霜通过气,你这话说得没道理,王先生正是好年龄,借此威名远播之际,正是龙腾虎跃之时,养什么老?”   金月君偷偷吐了下舌头,捧起茶碗递给杜月笙,“爷叔,这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拿命换来的荣誉和官位就那么好吗?人人都说平平安安就是福,那么拼命干什么?”   “妇人之见。”杜月笙苦笑着连连摇头。   “呵呵,说得也对。”吴铭轻轻放下咖啡杯,笑了一下,“这命要没了,这荣誉和官位有什么用?我还是去享清福比较好。”   “个人有志,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杜月笙因为自己没当好说客而感到有些失落,轻轻叹了口气,“雨农那里我尽力了,吴老弟是个知足的人,再说下去好象逼着老弟去卖命一样,没意思。”   “不好意思,让杜先生为难了。”吴铭抱歉地笑了笑。   “没什么。”杜月笙大度地摆了摆手,“在昆明训练学员,也是为国出力,为抗日出力吗,只要你高兴就好。”   “不过。”杜月笙又郑重地提醒道:“目前看好别动队和你的人不少,都想把这支异军突起的部队拉拢走,所以你要把握好立场,雨农这个人……嘿嘿。”   “多谢杜先生提醒。”吴铭感激地点了点头,“我既然决定退居二线,自然不会再被别人拉拢,呵呵,昆明是个不错的地方,感觉比重庆好多了。”   “是呀,重庆的水深得很,不好混哪!”杜月笙无可奈何地看着吴铭,“还是那副随便的样子,远离这个是非圈也是件好事。”   “你惨了,你惨了。”金月君冲着吴铭挤了挤眼睛,“别以为给我块破石头就能替你说好话,等着被玉霜修理吧!”   “我才不怕呢!”吴铭扬起了脖子,“这次本打算办个结婚典礼,名正言顺地把她俩娶进门,她要是修理我,我可就找别人结婚了。”   “陈世美。”金月君恨恨地一瞪眼睛,“升了官,出了名就想甩了结发妻子,亏得玉霜还那么痴心地等着你,为你担惊受怕。”   “这丫头净胡说。”杜月笙笑着瞪了金月君一眼,“象王老弟这样既英俊潇洒又有本事的夫婿打着灯笼都难找,玉霜还能把他放走。”   “呵呵,杜先生夸奖了。”吴铭讪笑着瞅了金月君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这次来,还真是有事情想麻烦杜先生的。”   “说吧,跟我还客气什么?”杜月笙摆了摆手,很随意地说道。   “这个,嘿嘿。”吴铭瞅着金月君,欲言又止。   “想瞒着我?”金月君斜着眼睛瞅着吴铭,“爷叔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和万总管出头,你还想把我支出去,没门。”   杜月笙点了点头,“没关系的,你就说吧,月君应该算是我的私人秘书,没什么可瞒着的。”   “杜先生,您知道我训练了一批南洋的华侨子弟,现在他们已经潜回马来半岛参加抗日义勇军了。”吴铭缓缓地说道:“独自抗日,无械无饷,我对他们很是有些担心,陈嘉庚老先生便托我在国内想想办法。”   “军火?”杜月笙倒吸了口冷气,“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啊!”   “不止是军火,还有药品。”吴铭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东西现在在国内也是非常紧俏,但受人所托,只好厚着脸皮提一提了。”   杜月笙没说话,用手指轻轻弹着沙发扶手,静静地思考。   噗卟一声,金月君笑了起来,“就这件事呀,我看爷叔和王大哥是有些搞错了。”   “哦,怎么搞错了。”杜月笙感兴趣地问道。   “既然是为南洋华侨抗日筹措物资,爷叔和王大哥出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呀?”金月君笑着说道:“放着陈大财神不用,你们操个什么心。”   “你的意思是让陈嘉庚老先生出面?”吴铭明知故问,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人给支招,自己以后做事也就名正言顺,不会出什么事了。   “陈老先生是什么分量,就是蒋委员长也是毕恭毕敬的,难道他出面筹措点物资会有困难吗?”金月君说道:“别忘了,国民政府的一大半开支现在可是依靠着南洋华侨的常月捐来支撑呢。”   “有道理。”吴铭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我还认识不少美国朋友,有些东西可以让他们设法从美国国内来解决,月君妹子真是聪明绝顶啊!”   “呵呵,月君说得好。”杜月笙笑道:“这样一来,咱们便能脱得干干净净,即便是这些物资去向不明,也不关咱们的事情了。”      第092章 雾都行(四)      对于40年代在中国的大多数外国人来说,戴笠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被普遍认为“不是中国的卡那瑞斯上将,而是亨利希·希姆莱”。   戴笠给人的印象是聪明而有想象力,残酷而不择手段。他是中国国民党的希姆莱。他几乎是所有美国民主理想的敌人。在蒋的统治下,他企图通过铁腕来统一中国。他冷酷、狡猾而残忍。   那些将戴笠简称为T.L.的西方人经常把戴笠称做“中国的希姆莱”。那时在美国政府的情报圈子里,大多数官员都相信“戴笠将军以刽子手闻名;以他为首的‘蓝衣社’,是个类似盖世太保的组织,至少在上海是众所周知;对政敌他有自己的集中营;他不喜欢外国人,而且外国人很少有人见过他”。   个别的几个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当戴笠处于鼎盛时期见过他的西方人,却对他有强烈多彩的印象。“从一方面看,二战中没有一个人形象要比他更黑;而从另一方面去看,又没人比他更白,”几乎所有的人都被他锐利的目光所震慑。一个戴笠领导下的在敌后工作的OSS(美国战略情报局)人员说:“戴笠的身材中等壮实,外表粗犷强硬,有军人的干练。他的脸轮廓分明,尖锐的目光咄咄逼人,还有一张坚毅的嘴。”一个出生于中国传教士家庭的美国军官写道:“他英俊瘦长,有一双纤细优美的手,走起路来像是脊梁骨上了钢条,步子大而有力,像是中国戏台上的英雄人物。他那犀利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的五官和个性记下来以备日后之用。”   戴笠自己为能够“秉承领袖意志,体念领袖苦心”而感到骄傲。而在他的对手们看来,这种自负是戴笠狂热地效忠于蒋介石“有公无我,有我无公”信念的表示。就像所有专制政治的奴仆一样,戴笠是一个强和弱的矛盾结合。他作为蒋介石内部圈子里的人,大权在握。然而他对蒋的谦卑、对领袖的服从,最终又证明了他个性上的软弱。他对蒋介石走狗般的效忠,并且乐意当蒋的“爪牙”戴笠自己的“犬马之劳”的说法似乎也透露出他愿意从主子那儿接受这种非人的待遇。   不管怎么说,戴笠是中国近代历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甚至在政府官员里,都很少有人认识他,很少有他的照片。他在受到一些人赞赏的同时,又被很多人深深地仇恨和惧怕。   吴铭笑着但并不谦卑地向这位大人物敬礼,同时快速地打量着,矮个子、壮实、深色的皮肤,有点像拉丁美洲人。黑马靴,普通的蓝制服,过时的欧式帽子。印象最深的是戴笠的手,很小,象中国瓷娃娃般白晳纤细。   “刘将军,住在这里还习惯吧?”戴笠微笑着,“很抱歉,由于突然的公事,让你久等了。”   “戴老板客气了。”吴铭轻轻摇了摇头,“我在这里住得很舒服,现在是战争时期,我知道戴老板是个大忙人。”   “是呀,我这个老板不好当啊。”戴笠看来对吴铭的称呼并不生气,反倒诉苦道:“对内对外都要我操心,不像刘老弟,既能为我脸上争光,也不用太过劳心。”   “戴老板能力强,责任也自然大,再说要是没有戴老板的鼎力支持,别动队哪能创造出这么好的成绩。”吴铭不轻不重地拍了记马屁。   “刘老弟,你一口一个老板的叫,是不是合作愉快,就要转成我们军统正式的人员了?”戴笠似笑非笑地问道。   吴铭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戴老板,我是个比较懒散随便的人,军统规矩大,我怕我受不了呀,与其日后犯了错让戴老板为难,还不如就继续合作下去。”   戴笠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从杜月笙那里已经知道了吴铭的打算,但亲耳听见了吴铭的拒绝,还是觉得有些不快。   “昆明成立训练学校后,刘某倒愿意去当个教官,如果戴老板不怕我误人子弟的话。”吴铭接着说道。   戴笠点了点头,勉强收起了不快,伸手相让道:“刘老弟,来,咱们边吃边聊,有些事情你恐怕还不十分明了。”   酒菜被陆续送了上来,酒竟然是名贵的五星轩尼诗,这种酒对吴铭来说是久违了。   戴笠把酒瓶口在吴铭的面前晃了晃,让他看清是一瓶尚未开启的,然后,颇为熟练地将酒瓶打开,在两个酒杯中斟满,自己率先喝下一杯,杯底朝上对着吴铭说道:“刘老弟,我先干为敬了。”   吴铭微笑地望着戴笠这一连串的动作,听说这是他的习惯,从来都是当众打开酒瓶并且自己喝下第一杯,以示酒里无毒。这位整日里与暗杀、特务之类事情打交道的人,却最忌讳来自别人的疑心。   “我也干了。”吴铭也向戴笠举起空了的酒杯。   戴笠笑着点头,他决心与吴铭一起将这瓶轩尼诗酒喝干,因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吴铭谈,他相信酒精的作用能够让吴铭与他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   “刘老弟,我们的合作是从39年开始的吧?”戴笠又和吴铭对饮了一杯,抬头问道:“从北平到上海,再从成都到缅甸,一晃就是五年了,刘老弟为军统做出的种种贡献,我是一直没有忘的。”   “只是尽一些微薄之力罢了。”吴铭谦虚道:“日本鬼子欺人太甚,给他们点教训很正常。”   “这可不是一点点教训哪!”戴笠笑着说道:“刘老弟,你还不知道,由于别动队太出彩了,现在可是有很多人都在盯着呢!”   吴铭想了一下,说道:“是军方吗?算起来,也就他们能有这个理由。”   “不错,正是军方的几位大佬。”戴笠生气地轻轻一墩酒杯,“事前不出力,这摘桃子倒是好手,军统辛辛苦苦培训出来的骨干,怎么可能拱手交与他人。”   “在昆明成立训练学校不是您的意思吗?”吴铭明知故问道:“难道军方还要接手不成。”   “接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戴笠很坚决地说道:“如果他们退一步,我倒是不介意军队中送些人来训练,但学校必须掌握在我们军统手里。”   “戴老板,您要我怎么做?”吴铭很干脆地问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只要自己的目的能达成就行了。   “蒋委员长大概后天便会返回重庆。”戴笠赞赏地望着吴铭,“此次授勋将会搞得很隆重,前方战场上失利,就靠老弟和别动队的战绩来鼓舞士气呢!”   吴铭点了点头,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对于军方的提议,委员长正在考虑。”戴笠伸手示意吴铭吃菜,继续说道:“按照惯例,蒋委员长授勋完毕后,肯定要单独和你谈话,以示慰勉。到时候你就说别动队应该单独建制,而且这种小规模的特种战更加适合于军统方面,我再进言几句,应该就没有问题,至于接受军方派人来接受训练,嘿嘿,学校是军统的主导,教官都是军统的人,想必他们也没办法再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吴铭点头答应,“这很好办,别动队本来就是执行一些秘密的、特殊的任务,这与正规军的打法本就不同,倒更象戴老板手下的忠义救国军在敌后打游击一样。”   “不错,不错。”戴笠高兴地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还有那个伞兵空降,不是正好能投放到敌人后方,攻打重要目标,或者搞破坏,这正是咱们军统的强处,而且中美合作所也正在培训游击队,先让美国人训练一下,再让咱们中国人训练一下,就正好可以合乎中国的形势和特点了。”   两个人频频举杯,气氛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还有件事情。”戴笠突然放下了酒杯,“关于南洋抗日义勇军的,你很看重他们,这我都知道,可你敢保证筹措的物资不会流到别处吗?”   吴铭放下筷子,郑重地说道:“戴老板,我知道您的担心是什么,所以我在此向您保证,这些物资肯定是供给南洋的,绝不会流到别的地方。”   戴笠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吴铭,半晌才努力用着亲切的口吻说道:“刘老弟,我也就是确认一下,毕竟如果物资流入了共产党那里,可是天大的祸事啊!我是相信你的,而且我也可以为南洋华侨抗日出一份力,都是炎黄子孙吗!”   吴铭笑着连连点头,心里道:这话鬼才信呢,不过是看上南洋华侨的钱,利用你自己的职权,搞些美援来赚钱才是真的。      第093章 雾都行(五)      戴笠原名戴春风,是在报考黄埔军校第一次落榜了后改名再考的,戴笠的名字取自“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步行,君乘马,他日相逢君当下”,大概意思是朋友相交不以贵贱而改变。   尽管戴笠孤僻诡秘,他仍在社会各阶层有广泛的熟人和朋友圈子。其中大多数人对他有用,这些人包括老警卫队的人,也有重要的军官、银行家、海外商人、上海黑帮和四川秘密社会的头子们。   有意思的是,他的一些朋友都是佛教或者天主教的教徒。在天主教徒中,戴笠的朋友包括中国的红衣主教田耕莘,法国在重庆的主教,还有中国天主教牧师于斌。其中他与于斌的关系可能包括业务上的接触。因为正是通过于斌,戴笠才得以在河南陕甘边界区的一个当地的天主教教堂里,开展起在军事委员会西北站控制下的情报收集活动。但是戴笠更大的朋友圈子则超出了简单的宗教或非宗教的划分,尤其是在他取得了名望后。   戴笠给人的印象是聪明而有想象力,残酷而不择手段。他是中国国民党的希姆莱。他几乎是所有美国民主理想的敌人。戴笠自己知道这个绰号,而且他不止一次企图向他的美国朋友们证实他是支持民主的。   重庆外的歌乐山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一个奢华的宴会正在举行。提起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不少人就会将它等同于白公馆及渣滓洞,印象中就是一个法西斯暴政的工具,关押中国政治犯的阴森森的魔窟。   《红岩》等中国文艺宣传作品为了宣传反对“美帝国主义”和“中华民国”,而将三者糅合在一起,这使得在1949年后,很多中国大陆人对中美合作所的主观印象倾向负面。实际上,中美合作所的历史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而结束,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从未参与过国共争端。不过,在白公馆和渣滓洞里对中国政治犯进行刑讯的一些军统人员,确实是由中美合作所培养出来的。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成功,使美国最终参战。美国与日本隔太平洋相望,打击日本必须主要依靠海军及空军,掌握足够的气象、地理及军情信息就成了重要的工作。而美国认为中国在地理位置上占有优势,可以为美国提供这些信息。为了战胜日本,美国必须要同中国的军情机构合作,在中国成立一个军事情报机构,为中美共同打击日本提供相应情报。1942年5月,美国海军中校梅乐斯奉命来到中国,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和骚扰日本”。在中国驻美武官萧信如的帮助下,梅乐斯与军统戴笠取得了联系,并就合作事宜进行了磋商。   1943年4月15日,按照《中美合作所协定》的条约,得到了罗斯福和蒋介石的批准,中美合作所正式成立。中美合作所直接隶属于中美两国最高军事统帅部,总部设在中国重庆西北郊的歌乐山下杨家山。成立时,美国海军部长诺克斯,中华民国外交部部长宋子文、杜诺万少将、萧信如上校和梅乐斯、戴笠先后签名。军统领导人戴笠、美国海军中校梅乐斯分任主任。中美合作所主要有情报组、气象组、心理组、军事组和秘密行动组等部门组成。   按照成立时的约定,中美合作所的主要任务是:扩大搜集与交换情报,分呈两国最高统帅部参考;严密布置东南沿海的敌后情报网,准备策应美军登陆;布置中国全国气象网,制定气象预报,提供美国海、空军参考;侦译敌方电讯、研究敌人动态;加强情报通讯、争取情报的时效,使能制敌机先;扩大警特训练,以达成防奸防谍,维护治安的任务;开展心理作战;加强秘密破坏工作,摧毁敌人的军事设施及军用物资。   按照上述任务要求,中美合作所做了大量工作,为取得对日作战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如中美合作所经过电讯侦测与密码破译,为美国准确提供了情报,使得美国空军得以击落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的座机。中美合作所还建立了165座气象台、通讯电台、观测哨等,为作战提供气象信息,这些情报对美军日后在太平洋上进攻日占岛屿和轰炸日本本土都起了重要作用。此外,中美合作所还对日进行了心理战,如在中国沦陷区用秘密广播进行干扰日本广播并进行反宣传,展开宣传攻势瓦解日军士气,或者加强抗战宣传,增强沦陷区中国人的信心。对经济战方面的工作如印制汪精卫政权储蓄券的假钞偷运到沦陷区,扰乱当地金融,并大量收购日货与沦陷区物资运回大后方等。   中美合作所存续期间,美国特工部门主持在各地举办了22个特工训练班,美军为军统提供了9000余吨特工器材、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装备了10万余名军统人员,加强了中方对日作战的能力。二战结束后,美国的一份报告评价中美合作所的军事及气象信息“成为美国太平洋舰队和在中国沿海的美潜艇攻击敌海军的惟一情报来源”。   宴会上,歌乐山乐队刚刚学会演奏“扬基歌”和“迪克斯”,虽然还有些生疏,但是人群中的美国人还是为这些歌曲拍手欢呼。   “刘将军,我对密支那的空降作战很感兴趣,希望你能详细地介绍一下。”梅乐斯与吴铭轻轻碰杯,笑着说道:“报纸上的不详实,也不客观,如果能亲耳听到当事人的讲解,我会非常荣幸。”   吴铭点了点头,轻呷了一口酒,说道:“胜利总是留给有充分准备的一方,当我有了斩首的设想之后,一方面开始对人员进行伞降和机降训练,一方面测定了日军指挥中心的大概区域,由于史迪威将军的大力配合,盟军的飞机对该区域进行了连续一周的狂轰滥炸,地表基本上被炸成了废墟,这样既能使日军对飞机的轰炸和在头顶上的肆意飞行产生麻痹,又使机降变成可能。”   “是机降而不是伞降?”梅乐斯说道:“看来报纸上的报道有些模糊。”   “机降能够一次投下很多兵力,而伞降,按照当时习惯的跳伞高度,由于风向等因素,滞空时间长,容易受到地面火力的攻击;而且又分散,对于开拓空投场很不利。”吴铭抿了抿嘴,继续说道:“至于后面的伞降,则有些无奈和冒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日本人围攻消灭,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可是你成功了。”梅乐斯举杯表示祝贺,“我一向认为奇迹的产生有运气,但更重要的却是自己的努力。”   “对这一点,我深表赞同。”吴铭礼貌地举杯示意。   戴笠与梅乐斯的关系现在是非常融洽,在梅乐斯的面前,戴笠对部下说话时的态度变得温和了许多。因为梅乐斯多次劝说过戴笠,要用美国的方式对待部下,不要动辄打骂,不但要使部下口服,更要心服。虽然戴笠从来没有那样做过,但在梅乐斯的面前,他还是收敛了许多。   而梅乐斯很懂得戴笠的心理,他为了永久能利用军统这一组织在中国从事特务活动,除了在美国宣传戴笠的种种神话式的传闻和他在蒋介石身边的作用,使得戴笠感到浑身舒适以外,他还极力怂恿戴笠应当去美国游历一下。而最能使戴笠感激不尽、终身难忘的恩赐,是在开罗会议期间,罗斯福总统当面向蒋介石提出希望能见一见这个中国的希姆莱。戴笠听到了之后,知道是梅乐斯替他在美国吹嘘的关系,才使他得到主子的主子这么重视。他愈加感到梅乐斯对他未来的前程关系太大,便更加俯首帖耳了。   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戴笠用中国式的巧妙方法实际上与美国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当做他们的走狗。他在确保自己对中美合作所最高控制权的同时,又使梅乐斯以为具有领导权。但实际上,尽管美国人不惜血本地训练、武装和布署了每一支游击队,梅乐斯对游击队的战地活动并无实际控制力。   精致的餐具、绝妙的咖啡和拿破仑白兰地,悠扬的乐曲、狂欢的人群,让吴铭产生了一种错乱的感觉,仿佛不是置身于正处于艰苦抗战中的物资正十分匮乏的陪都,而是身在和平时期的狂欢派对。      第094章 雾都行(六)      宴会正在热烈之时,戴笠突然打断了聚会,通过翻译刘镇芳在向在座的美国人说着什么。   吴铭仔细一听,原来这位老兄正在解释外面对他不实的传闻,大概意思是请美国朋友不要相信关于他的坏话,他不是什么希姆莱,只是总司令的戴笠,他是支持民主的,并不是什么“中国的盖世太保”、“杀人魔王”、“民主制度的敌人”云云。   看来,关于这样的解释和辩白并不是第一次了,大多数美国人都显得很平常,根本没有惊讶的表情。   吴铭看着戴笠在那里或用他听不懂的方言,或用他能听懂的汉语在表述着自己的意思,不禁微微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事情是不需要争辩和解释的,戴笠这么做反倒容易产生相反的效果。   “刘老弟。”沈醉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有件事情一直忘了问。”   “什么事情?”吴铭笑着点了点头,“沈老兄尽管说。”   “这个,刘老弟是海外回来的,不知道有字没有?”沈醉说道:“明天授勋的时候,如果有字的话,称呼起来也显得亲切不是。”   吴铭挠了挠脑袋,自己名字够多的了,还真把中国人的这个习惯给忽略了,“那个,我现在想一个行不行?”   “行。”沈醉不由得笑了起来,“只要不太拗口就行。”   “刘德华,字,字,字华健。”吴铭翻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沈兄看如何?”   “华健,中华康健,好,不错。”沈醉点着头连声称赞,“有蕴涵,有意义。”   “嘿嘿。”吴铭干笑了两声,借此掩饰一下尴尬。   这个时候,戴笠已经发表完了辩白演说,挥手示意乐队继续,然后向吴铭走了过来。   “刘老弟,还有件事情忘了提醒你了。”戴笠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来,跟我到这边来谈一谈。”   吴铭放下酒杯,跟着戴笠来到了厅角的沙发坐下。   “云南远征军渡过怒江进行反攻作战,现在阻于松山脚下,伤亡惨重。”戴笠缓缓地说道:“前日夜里,荣一师3团的两个连精锐偷偷摸上松山主峰子高地,试图也来个斩首行动,捣毁日军的指挥部,不料立足未稳即陷入日军的火力埋伏圈,激战至天明,仅有两名带伤的士兵突围出来。”顿了顿,注意到吴铭皱起了眉头,戴笠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接到松山战况的报告后,已经有人向委员长进言,要调别动队参战。”   “别动队不是万能灵药。”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于实际上的情况我并不了解,所以我不敢保证去了一定会起到作用,毕竟别动队对于某些特定环境下的作战并不是很适合。”   “嗯,你说得对。”戴笠点头赞同道:“明天授勋前或授勋后,按照惯例,因为是给你一个人授勋,委员长一定会单独接见,以示慰勉,对松山的战事委员长很可能询问你的意思,你就照刚才所说应对就行,既不说一定行,也不要说丧气的话,一切还是等了解了情况再说。我是真不希望咱们自己的精锐白白扔到那个尸山血海当中啊!”   “我明白。”吴铭点头称是,“戴老板,能不能把现有的关于松山的资料找一些来,我想先研究研究。”   “没有问题。”戴笠故作亲热地拍了拍吴铭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表情。   重庆黄山,通过了戒备森严的警卫,吴铭在一位身穿灰色长衫的人的引领下,走进了蒋委员长的官邸,在某种意义上讲,也应该算是古时候的皇宫。   可是这里的布置竟一点也不像皇宫,甚至连一般富足人家的布置也够不上。这座楼里的房间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鲜花,没有图画,没有挂轴,墙上也没有装饰布,更见不到名贵的摆设和古玩之类的东西。   来到了最后的一个大房间后,吴铭看见了蒋委员长,中国大元帅。蒋介石一身黄叽军装站在办公桌前,没扎武装带,也没佩戴徽章、勋章和绶带之类的饰物,甚至他脚上还穿着一双中国的传统老式黑布便鞋。据说这种黑布鞋虽然看上去不太考究,但穿上后脚却十分舒服。   吴铭站在门口,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嘴里响亮地喊道:“报告。”   蒋介石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对吴铭点了点头,用右手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长沙发。   吴铭轻轻地走过去,又轻轻地坐下来,房间里过于安静的气氛令吴铭有些不太舒服。   那个穿灰长衫的领着一个象是书记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这似乎标志着会见的开始,因为蒋介石开口说话了,声音缓慢而清晰。   “这次,华健率领别动队先是斩将夺旗,又率奇兵空投夺取密支那,有功于国,更是扩大了国军在国际上的影响,这些我都是晓得的。”   华健,哦,这是说我呢!吴铭虽然有些奇怪,昨天刚起的字,今天这老蒋怎么就知道了?而且蒋介石的浙江口音让他听起来有些费劲,但还是听懂了。吴铭很谦虚地站起来敬礼说道:“事逢其时,又有几分运气,再加上士兵们肯拼命作战,属下不敢居功。”   “坐吧。”蒋介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使他枯黄的脸庞有了几分生气,“无庸讳言,抗战以来,由于国力艰危,对日军作战虽有胜绩,但却鲜有以少胜多之例,别动队的表现让外国人意识到如果国军的武器装备能够得到加强,再经过严格训练后,战力足以超过日本人,足以担负起更大的责任。”   吴铭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说训练不足,他很同意,但要把战争的胜负都归咎于武器装备,便失之片面。   “这个,特种战便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蒋介石坐下来,喝了口水,“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小股部队,机动灵活,以巧取代替强攻,现在不光是国军,连外国人对别动队的行动都是很感兴趣的。”   “虽然如此,特种作战也是有局限性的。”吴铭插话道:“它胜在突然、诡秘,并且对时间、地理、气候等有很大的依赖性,而且它不同于一般的游击作战,它是对敌重要目标进行快打快收,而不像游击战那样长期坚持。”   蒋介石若有所思地听着,点头示意吴铭继续说下去。   “特种部队与正规军的区别在于它的训练更严格,但作战却更加灵活。”吴铭继续说道:“毕竟特种部队执行的多数任务都在敌人之腹心内进行,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这就需要指挥官临时决断,而不是机械地去按计划行事,否则就可能反被敌重兵所围,遭到重创,甚至于全军覆没。”   “就像你在六百英尺高空率领队员由机降变为伞降一样吗?”蒋介石瞅了一眼正刷刷作记录的书记员,开口说道:“如果当时还按照原定计划行事,那么这次能被载入史册的奇袭作战就将以失败收场吧!”   “可以这么说。”吴铭点了点头,“这也就说明了一点,特种作战主要是靠出其不意,有时候既要出乎敌人的预料,甚至连自己人都感到意外。创意决定方法,而方法决定了结果的不同。”   “创意?”蒋介石对这个新词很感兴趣,笑着说道:“听说华健走南闯北,知识广博,见解独特,果然有些意思。”   “委员长过奖了,这只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和观点。”吴铭谦逊道:“长刀有长刀的用法,匕首有匕首的使法,让用惯了长刀大砍大杀的人去用匕首行险肉搏难免有些别扭,杀敌不成,反倒容易误伤了自己。”   吴铭的说法使得蒋介石对他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很多人在与他交谈时都习惯性地说些客套话,态度谦卑而恭敬,而吴铭侃侃而谈、毫不怯场的态度,却是与众不同。而且吴铭的这个比喻很贴切,让那些正规军的军官来指挥别动队,不正是让用惯了长刀的人去使匕首吗,匕首虽然锋利,但使用不得法,却也收不到预期的效果。   “授勋完毕后,华健你带领别动队到松山那里去看看吧!”蒋介石把身子向后靠了靠,坐得更舒服了一些,抬头看了看挂钟,“那边的战事僵持不下,日本人倚仗坚固异常的工事拼命顽抗,国军打得很苦啊!”   “是。”吴铭起立敬礼告辞。      第095章 松山血战(一)      蒋介石有自己的勇气、精力和领袖品质,他不仅是一个有很大缺陷的人物,而且从希腊悲剧的意义上讲,他也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历史的偶然使蒋介石不得不和另一个更加独特、更加优秀的人物毛泽东决一雌雄,这是蒋介石的不幸。换句话说,蒋介石缺少那些将军和政治家流芳百世的先决条件——运气。他的运气糟糕透顶,同样,他的错误也的确是不可估量的。   他对自己的道德操守确信不疑,但却对他的家庭成员和下属聚敛财富的丑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蒋介石没有认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对此采取任何措施,这是他重大的疏忽。   国民党在重庆这个难以适应的战时首都,陷入孤立,这里的公共设施过于拥挤,而且很不方便,气候令人难以忍受。国民党政权很快就腐败盛行,而这却成了高级军官和官僚阶层的一种生活方式;大量征兵的行径令人愤慨万分,身披枷锁的农民忍饥挨饿。身受病魔和死亡威胁的事实使得农民——中国人口的绝大多数——支持蒋介石和国民党的最轻微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最后,巨大的通货膨胀首先出现在重庆,达到了战后的最高峰,给者百姓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也使得政权普遍腐化堕落。   蒋介石所犯的大部分错误也许是由于他的性格和思想上潜在缺点、以及幼年时期受教育很少的缘故。   他擅于挑动一个人或一派人反对另一个人或另一派人,但他的观点是狭隘的军事观点。他企图依靠强力来实现他的权威,他对付反叛者的办法是惩罚而不是改造。在他看来,最大的罪行莫过于不忠。在他的性格中存在着三处矛盾,其中之一是虽然他能够对敌手残忍地进行报复,并常常采用立即审讯及处决的办法,但他缺少彻底地成为一个令人难忘的暴君所具有的那种残酷的性格。   蒋介石的头脑过于简单。从宣传角度讲,这种简单化是有意义的,但从政治决策角度来讲,过于简单化就是缺少创见性。   吴铭转身离开之后,蒋介石并没有因为有事而离开,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资料仔细翻看起来。   “俊如,你出来吧!”蒋介石轻轻放下手里的资料,说道。   “是,委员长。”卫立煌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卫立煌,汉族,字俊如,安徽合肥人。青年时期曾在孙中山先生广州国民政府担任警卫,后历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14师师长,第九军副军长,徐州戒严司令,首都卫戍副司令,第十四军军长,第14集团军总司令兼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河南省主席,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同盟国中国战区中国陆军副总司令等职。   卫立煌将军是国民党军中的“五虎上将”之一。他从担任孙中山先生的警卫员起步入民主革命运动的浪潮,从一名普通士兵一步步走到了中国陆军副总司令的人生巅峰。这对于既无后台又非黄埔嫡系出身的杂牌军将领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多见的奇迹。   中国远征军渡过怒江,从滇西进行大反攻以来,一线部队进展甚微,日军且有反攻趋势。当美国派人送来一份缴获的紧急情报,并附有一张怒江东岸日军防卫兵力部署图表时。卫立煌大吃一惊,且愤怒异常。因为日军这个部署毫无疑问是有明确针对性的。按照计划,远征军军进攻分为左右两翼。左侧松山、龙陵由一个军佯攻,目的是分散和牵制敌人,右翼腾冲才是主攻方向。主攻集团为第二十集团军,第十一集团军担任增援。日军却似乎早已洞悉远征军军部署,将第五十六师团主力三万余人全部集中在腾冲高黎贡山一线。攻击部队屡屡失利,增援部队堵在峡谷里进退两难;炮火施展不开,飞机无法投弹。日军却占据山头,居高临下地大量杀伤中国军队。开战头一周,中国军队伤亡近万人。六月雨季来临,天降大雨,江水陡涨,中国军的攻势势近乎自行瓦解。如果二十万中国大军对区区三万日军尚不能取胜,那么失败的影响必将迅速波及到缅北、英帕尔和整个东南亚。日本人完全有可能乘胜挺进,直取缅甸、印度,进攻昆明、贵阳、重庆,那时候亚洲战场的“多米诺骨牌”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怒江战场而发生难以预料的倒坍。   泄密事件在远征军高级将领中引起极大震动。究竟是谁并怎样把机密泄露到日本人那里去的,卫立煌认定重庆方面出了奸细。作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他不同于何应钦、陈诚之类政治军人,军人面对战争胜负,政客面对利害得失。他连夜招集两位集团军总司令紧急商议对策。在取得两位集团军司令官的一致同意后,立即责令参谋部变更原来的进攻计划。他亲自带着新起草的作战方案直飞重庆面见蒋介石。   “俊如,对刘某人有何评价?”蒋介石指了指沙发,直截了当地问道。   卫立煌恭谨地坐了下来,思考着说道:“很有见地,敢说真话,但也不太好驾驭。”   “大概是在外国呆久了,受到了外国人言论行为的影响。”蒋介石垂下目光,幽幽地说道:“好在他是为党国效力,让他去昆明当教官吧,既能为党国培养人才,而且手里没有兵,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委员长高见。”卫立煌说道。   “敌前变更部署,关系重大,谁能负责?”蒋介石严肃地问道。   卫立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立正敬礼,“如果失败,卑职愿领罪责。”   蒋介石凝视着卫立煌半天没说话,最后低下头,提起笔,在新的作战方案上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横断山脉的南麓,怒江的西岸,耸立着一座海拔2690米的险峰——松山。它像一头巨大的恐怖怪兽扼守着滇缅公路的要冲,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松山为龙陵县境内第一高峰,形如一座天然的桥头堡。   自从一九四二年日军长驱直入占领怒江西岸之后,松山的战略地位就变得尤其重要。它不仅牢牢控制了滇缅公路,而且掌握着怒江战场的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还与腾冲,龙陵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呼应。登上主峰子高地,无须借助望远镜便能将东岸婆海山敌军阵地尽收眼底。平时云开雾散,每个标准视力的人都能清楚地望见峡谷里那架折断的怒江大桥(惠通桥),还能看见滇缅公路保(山)龙(陵)段八十八公里长的灰色公路好像带子一样在两岸山间绕来绕去。美军飞机获得的航测资料表明,日军设在松山阵地上的一一五榴炮群至少可以将两岸一百公里路段完全置于炮火控制之下。因此松山又被美国报纸称为“滇缅路上的直布罗陀”。   令中国军人咬牙切齿的是:一支精锐的日军部队盘踞其上,并用了一年的时间修建了极为复杂的永久性工事,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据点。从而牢牢控制着怒江战场的主动权。   这支精锐的日军是56师团下属的拉孟(松山)守备队,是一支步炮混成部队。指挥官为炮兵出身的金光惠次朗少佐。兵员共计1400名,配备有100毫米重炮群、山炮、战车、高射机枪等强大的组合火力。值得一提的是:这支守备队是日军中的尖子,在缅甸方面军一年一度的军事项目比赛中,他们一直保持步枪射击、火炮射击、负重攀登的三项第一;尤其是敌酋金光少佐,以冷静顽强闻名军中,他曾在南昌战役中,亲自指挥一门野炮抵近射击,致使中国第29军中将军长陈安宝阵亡。   值得一提的还有日本官兵的军事素质和战斗精神,不得不承认,就作用而言,日军可望以一当五、当十,我军若无五倍十倍优势于敌人,则不能歼敌。这既有士兵的原因,也有将领的原因。抗战胜利后,一位名叫方诚的国民党将领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成一本名叫《八年抗战小史》的书,意在总结经验,明辨得失。该书列举二十三大条对中日两军进行详尽比较。比较结果,除“领袖英明”和“全民抗战”两条外,日军竟有二十一条优于华军。例如第二条∶“敌中级以上官佐,其战术修养比我高一至二级,下级军官比我高二至三级;至士兵素质,我简直不能与敌相比。”又如第十三条∶“独立作战精神;我军一连有时尚不能独立作战,敌兵一班甚至一名,担任搜索、掩护与阻击时,常能发生很大效用。第一次南宁作战,我军数师,因受敌一班掩护之兵力,而迟滞数小时前进。”      第096章 松山血战(二)      日军守卫在松山(日本人称为拉孟要塞)各个高地——腊孟寨、大垭口、阴登山、滚龙坡以及主峰子高地——大小不一的地堡群里,这些地堡修得诡诈坚固,堡与堡之间通道相连,战车也能在地堡里开进开出,此外地堡里还有庞大的军火仓库以及几十名妓女的军中妓院。但最重要的,是其坚固程度不可思议。   工事全部完工后,日本缅甸方面军总司令河边正三中将,第15军新任司令官牟田口廉也中将和第56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都曾亲往视察,现场观看重炮轰击和飞机轰炸试验。当试验结果表明数颗五百磅的重型炸弹直接命中竟未能使工事内部受到损害时,几个日军首脑狂喜不已,河边正三中将随后在写给南方军总司令的报告中称:“松山工事的坚固性足以抵御任何程度的猛烈猛击,并可坚守8个月以上”。   显然,当时要拿下松山,必然是一场军事领域中难度极大的攻坚战,不付出罕见的代价不行。这注定了松山将要书写现代军事史上惨烈的一笔!   于是,一场地狱般的血战在松山拉开了帷幕。国军将士就要在这里谱写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抗日壮歌。   松山血战是在三十架美军“B-29”飞机的狂轰滥炸中拉开序幕的,当飞机和大炮把日军阵地犁成一片片焦土时,71军中将指挥官钟彬亲自督阵,国军开始仰攻松山。   身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密密麻麻顺着山谷和山坡朝山巅猫腰进攻,他们认为剩下的日军不会太难对付。因为根据情报,山上的守军只有3、400人,火炮5门,机枪10来挺,经过美军轰炸机充分地“照顾”,只要一鼓作气冲上主峰子高地,青天白日旗就可飘扬在松山之巅。   500米、400米、300米,日军沉默着,200米,日军依旧沉默,越接近山头,这种沉默越发显得阴险和不祥。快接进山顶的时候,仿佛卷起了狂飙,机枪、小炮、掷弹筒从隐蔽的地堡中喷出火舌,形成交叉火网,地雷、手榴弹的烟柱此起彼落,爆炸声响成一片,阵地上腾起的黑烟吞没了士兵灰色的身影,无数烟柱此起彼落,死亡的阴影渐渐遮没了天空。机枪响了,不是十挺,而是五十挺,一百挺,强大的火网笼罩着灰色的人群,将他们纷纷抛入血泊和死亡中。中国士兵顿时像被割草一样倒下,土黄色的尸体滚满山坡。主攻团1营只退回一排人,营指挥官全牺牲在山头。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刻钟之内。   若非亲眼所见,锺军长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实,即日本人眨眼工夫就把他的部队赶下了山。于是第二轮炮轰之后,更大规模的进攻又开始了,然而进攻依然失败。   钟军长被激怒了。不仅激怒,他更因失败感到惊恐不安。因为在军长背后还有一双双更加严厉更加冷酷的眼睛∶集团军司令官,远征军总司令,直至委员长都在注视着松山,注视着强大的第七十一军在敌人区区一支守备队面前一败涂地,溃不成军。钟军长并非不能容忍自己部下打败仗,他却不能容忍失败带来的后果。   第二十八师在军长亲自督战下,各团各营轮番投入进攻。各级长官层层督战,士兵们被督战队的枪口逼迫着,好像一群群面如死灰的囚犯,硬着头皮冲向日本人的火网。有时白天打下一座山头,夜晚又被日本人夺回去,漫山遍野躺满了中国士兵的尸体。   松山,注定要给第七十一军带来灭顶之灾!   章法单一的重复进攻,失去理智的监督冲锋,导致士兵面对无法躲避的死亡产生了恐惧与绝望,与其曝尸荒野不如自己捡条活命,于是成班成排的逃兵出现了。他们或遁迹山林,或乘夜间泅水逃回内地。初战半月,第二十八师伤亡达三千人,逃亡近一半,剩余部队军心涣散,攻势日衰,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   钟军长才确实获悉∶日军守备队共有兵力一千二百余人,附火炮数十门,机枪百余挺,另有坦克若干。   “该杀,钟彬该杀。”吴铭听完同机而行的卫立煌的详细讲述,恨恨地一拍扶手,大声说道:“如此指挥官,置万千将士生命于不顾,头脑简单,盲目督战,真该杀之以谢天下。”   卫立煌的副官脸色变了,分辨道:“松山堡垒坚固,有滇缅路的直布罗陀之称,我军攻之不克,也有情可原。”   “有情可原?”吴铭斜着眼睛瞅着这个副官,“打了近一个月,才知道日本守军的实力,在松山甚至连抓舌头这样的战术行动都不曾采取。战术单调呆板,逼着士兵用血肉之躯去碰敌人的火网、炸弹,这也是有情可原,这种只顾自己前程的指挥官无能昏庸,踩着士兵的尸骨爬上高位,会得报应的。”   卫立煌也十分不悦,毕竟吴铭这样露骨地批评远征军将领,也是落了他的脸面。   “那刘将军有何高见呢?”卫立煌强压心中的不快,沉声问道。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吴铭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可不像某些将领,看着地图便会异想天开地给下面的部队定下什么指标,限某某日攻取某某目标,纸上谈兵,误国误民。”   “你……”卫立煌的副官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即使我没看到前线的情况,也知道这种打法是错误的。”吴铭冲着副官翻了翻眼睛,“吃过大饼吗?不从边上吃起,而是一头扎进饼中央,不沾你一脸油才怪呢?”   卫立煌抬手制止了气得鼓鼓的欲要辩解的副官,凝视着吴铭,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道:“敌之强,强其工事,堡垒、火力。若与敌争夺一山一地得失,中敌计也。须摧毁其工事,肃清其堡垒,斩杀顽敌,余始克有济。从外围着手,一个地堡一个地堡的摧毁,向山头地堡群的中心逐步推进。这样虽然看起来很慢,但扎实有效。”   “火焰喷射器是地堡的克星,战防炮抵近平射也能发挥作用。”吴铭补充道:“将幸存的士兵召集起来,将日军的地堡、火力点进行标注,然后组织火力组,喷火组,爆破组,各司其职,对既定目标连续突击。”   “换句话说,依据现在的武器,对付这样像刺猬似的坚固堡垒,没有什么省时省力的办法。”吴铭想起了美军血洒硫磺岛,伤亡惨重的战例,“只有用最合理的战术,步步为营,把刺一根根拔掉。”   卫立煌轻轻叹了口气,用带有复杂感情的目光望着吴铭,半晌才幽幽说道:“创意决定方法,方法决定结果,为什么只有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换来对战争艺术的重新认识和深刻反省呢?”   吴铭怔住了,很奇怪地打量着卫立煌,终于明白当初在蒋介石接见时,屏风后的人是谁了。   “习惯性的思维,麻木陈旧的观念。”吴铭一针见血地批评道:“抗战以来,老是强调种种不利的因素,所以便习惯于把自己摆在弱者的地位,一旦得到胜利,不管花费多大代价,都会沾沾自喜,大肆宣扬,从来不考虑这样的胜利值不值得,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长此以往,指挥官对于部队的伤亡便保持着一种麻木的感觉。就像现在,二十万国军对三万日军,如果打败了日军,二十万国军只剩下万把人,我看谁还有脸以胜利者自居,国军再多,又经得起几场这样的胜利。”   卫立煌沉默不语,连他随身的副官侍卫们都好象有所感触般安静了下来。   “中国人是多,赶鸭子上架也能凑了万八千的。”吴铭略带嘲讽地说道:“死了就死了,反正死人见得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达到了上面的要求,管他脚下有多少尸骨,管他有多少孤儿寡母在等待亲人回家团聚,你们说,那个钟彬该不该杀,由于他的不理智,枉死了多少中华男儿,这样的军官,当连长则害一个连,当团长则害一个团,当军长则害一个军。”   “别说了。”卫立煌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摆了摆手,“我作为远征军总司令官,责无旁贷,该负的责任我不会推却,要不是我督促太急,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司令,您别这么说。”副官急着说道:“您上面不是还有……”   “闭嘴。”卫立煌严厉地斥责道:“作为一个军人,推卸责任是可耻的行为,我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我心里清楚。”      第097章 松山血战(三)      经过在飞机上的一番交谈,吴铭和卫立煌倒成了好朋友,卫立煌欣赏吴铭的直言不讳和奇思妙想,吴铭对卫立煌的直爽和敢作敢当也很欣赏。卫立煌在飞机上便给接替71军攻打松山的第八军发了电报,将吴铭的一些设想如实告诉了李弥军长,并且以严厉的口气严禁第八军胡冲乱打,凭血气之勇攻打松山。   在昆明下了飞机,与早已集结等候的别动队人马会合,乘坐汽车向怒江大桥急驶而去。一到大桥,便看见成群的民夫队,担架一个挨一个,排了几公里长,有很多重伤员没等过江便咽了气,更多的是不停痛叫的轻伤员。   卫立煌的脸色黯淡下来,只有亲眼看到了这惨状,才能对吴铭的话产生深深的感触,他却不知道这算不了什么,等到了松山,才是真正地狱般的情景。   由于松山据点始终像根鱼刺那样牢牢卡住滇缅公路的咽喉要道,中国军队急需的粮食弹药后勤物资均要依靠人力骡马经由山间小道运抵松山和龙陵前线,因此前线供应时时发生危机。特别是六月中旬,滇西雨季来临之后,昼夜之间,到处山洪暴发。怒江江面比平时涨宽一倍。交通断绝,山道泥泞,民夫骡马均不能行,美军飞机亦无法起飞。前线作战的军队失去后勤保障,好比飞机舰船没有了动力,一时军心动摇,攻势颓缓。士兵们蹲在光秃秃的战壕里,怀抱步枪,日夜听凭大雨浇泼,苦不堪言。有时实在耐不住饥饿,就满山遍野去寻觅野菜等充饥之物。伤员运不下来,只好听其自然死亡,痛号呻吟之声到处可闻,其状甚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到了松山,卫立煌才知道前线的情况有多糟糕。值得庆幸的是,不可收拾的局面终于没有出现。头场暴雨只下了两周便有了二三日好天气。怒江上空雨驻云薄,时隐时现的阳光将深山大谷照耀的满目青翠。大雨暂时洗刷了战场上的硝烟气息,使人感到一派清新气象。数千民夫和骡马队抓紧起程,大批美军机群迅速飞临前线阵地进行空投。这样才暂时缓解了前线四个师濒临崩溃的危险局面。   阵地前面到处都是尸体,由于日本鬼子枪法很准,谁也不愿意去抢救伤员,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断气。到了晚上,日军经常派敢死队来夜袭,又搞得人人都很紧张。只要有飞机轰炸,或者大炮开火,阵地上到处都能见到腾起一团团血雾,死人胳膊大腿飞上了半天。而且热带的气候也在考验着远征军士兵,早上下雨冷得发抖,太阳一出来,烤得又跟三伏天一样。死人不出一两天,尸体就开始腐烂发臭,生出白花花的大蛆,爬得阵地掩体到处都是。   前线的士兵们天天泡在尸水里打仗,在死人堆里打滚,人都变了形状,手臂,脚腿,身上的皮肤都被尸水咬成黑色,死人的臭气在他们身上散发着。   第八军原为中国远征军总预备队,驻昆明。军长何绍周,是军政部长兼总参谋长何应钦的侄儿。何氏虽然身为中将军长,实际并不特别擅长打仗,又尤其不擅长与日本人打仗,因此每有战事或遭遇激烈战斗,便将前线指挥权慷慨交与副军长李弥,自己蹲在第二线掩蔽部里坐享其成。   “炳仁,是不是我在这呆了三天,有些不舒服呀?”卫立煌放下手中的文件,似笑非笑地问道。   “司令,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李弥赶紧辩解道:“只是这三天松山攻势停顿,属下有些心急,不知道那位刘少将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磨刀不误砍柴功。”卫立煌缓缓地说道:“你也知道再按原来的办法攻击,徒费生命,进展却不大,华健在飞机上所谈你不也认为很有道理吗?”   “是的,属下也认为从外围慢慢来是比较合适的战术,虽然缓慢一些,但却扎实有效,而且可以少死不少弟兄。”李弥点头道:“只是司令总揽全局,重任在肩,在这松山呆的时间过长恐怕不妥呀?”   “现在战事虽然错综复杂,但是松山却是战争焦点和取胜关键。”卫立煌皱着眉头说道:“对日本人来说,松山是内线,是钉子,是支撑胜利的据点。松山不守,腾冲、龙陵则无依托,怒江防御体系的三角支点就将瓦解,将我军各个击破的战略设想也将化为泡影。对国军来说,松山据点正好是插在心窝上的一把匕首,它的战略作用是把国军分割成彼此孤立的三块,致使龙陵方向的中国军队首尾不能相顾,始终处于被动挨打和岌岌可危的境地。松山不克,腾(冲)龙(陵)之师都成孤军,随时有被敌人各个击破最终导致全线崩溃的局面。松山若克,则满盘皆活,三处战场连成一片,后续部队及物资便能源源投入战略大反攻,日军必将败亡。”   “打松山没有办法,我这心放不下呀!”卫立煌最后叹息道。   李弥深以为然地点着头,为自己肩上的重任而感到异乎寻常的压力,“司令之言确实精辟,松山不克,我远征军是如鲠在喉啊!”   “报告,刘少将在外候见。”传令兵大声说道。   “快请他进来。”卫立煌喜出望外,站了起来。   “司令,李军长。”吴铭大步走了进来,立正敬礼。   “华健老弟,快来坐下。”卫立煌亲热地招呼道:“我和炳仁正说起你,你就到了,快来告诉我们,对攻克松山有什么好的策略。”   “哪有什么好的策略,不过是自己的一点粗浅看法而已。”吴铭谦虚道,将带着的文件打开,“那我就班门弄斧,在两位老前辈面前献丑了。”   “学无止境,达者为师。”李弥笑道:“我们老了,这脑袋不如你们年轻人灵活,正该好好学习。”   吴铭淡淡一笑,低下头,用手指点着说道:“这几天,我率部详细侦察了敌人的松山阵地,又向参加进攻的士兵们了解了不少情况。对松山之战有了点不成熟的看法。首先,松山敌人防御工事构筑,不是一道道的防线,而是许许多多的堡垒组成几个独立作战的据点,敌人顽强死守。因此,要一个一个攻陷,敌人要全部歼灭,才能克复一个据点。所以对松山的攻击,要有排除万难,付出很大的牺牲决心和承受力。总的说,整个松山阵地以四个独立作战的坚固据点组成:松山顶峰(称为子高地)、滚龙坡、大垭口、长岭岗,每个据点依地形在制高点构筑一个或二个主堡,在两侧构筑若干个子堡,在阵地前构筑侧射潜伏小堡,用交通壕(部分有盖)相连接。敌人防御工事深入地下,隐蔽,坚固,不易发现,不易破坏,大小堡垒均为有掩盖之工事,工事表面有巧妙的伪装,地面及上空均不容易发现。”   “侦察得很详实,观察得也很仔细。”李弥夸奖道:“这真是一只铁刺猬,扎嘴得很。”   “想击败日军,不仅要有拔刺的铁钳,还要有一副铁嘴钢牙。”吴铭笑着说道:“我说几点建议,请两位前辈定夺。第一,抱定寸土必争之决心,攻到那里,占到那里,就地挖坑,夜间进行掘壕作业,尽量接近敌堡垒,发挥大炮上刺刀的精神,将山炮、战防炮抵近发射;第二,用棉被等物制作土战车,缓慢推进,以减少战士们的伤亡,尽量消除士兵们的恐惧感;第三,美国虽然提供了火焰喷射器,然而我军是初次使用,由于射手操作不熟练,射不准确,或火焰射不进敌堡,或草率喷射,不辩风向,我听说有因此而误伤自身的情况发生,而且有时因敌火猛烈使射手未进到发射位置就牺牲了,致火焰放射器不能发挥预期效果。我的建议是每组火焰喷射器设正副射手两人,轻机枪组四人组成。集中训练一周,对火焰放射器使用要领、发射操作、运动方法、火力协调等,反复演练,待动作纯熟后,再对敌堡垒进行攻击……”   “好,说得好。”李弥不禁鼓掌大叫,见打断了吴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讪讪地说道:“华健老弟,你继续,继续。”   卫立煌亲自倒了杯水,递给吴铭,“华健老弟,喝点水再说,如今听你这么一讲,我是越来越有信心了,这小鬼子的日可是不长久喽!”      第098章 松山血战(四)      吴铭端起卫立煌递过来的茶杯,道谢后喝了两口,继续说道:“第四,加强部队夜战能力,以夜袭对夜袭,让鬼子不得安生。还可以打破常规,进攻前不进行炮火准备,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第五,用飞机大量投掷燃烧弹,烧毁地表伪装物,再施以重磅炸弹或猛烈炮火,争取切断敌堡垒之间隐秘的堑壕、输水管及照明电源;第六,诱敌反击,在地表歼敌;第七,步、炮紧密协同,步兵稳步推进的同时,炮兵应实施遮断掩护,当然这需要炮兵具有准确的射击和快速的反应;第八,如果把坦克前面加个东西当推土机使,能把鬼子埋起来不少。嗯,我现在就想到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最后,吴铭谦虚地说道。   卫立煌与李弥对视了一眼,喜色毫不掩盖。   “大事成矣。”卫立煌一拍桌子,高兴地大声说道:“现在我可以放心离开,静候佳音了。”   “字字珠玑,大开眼界呀。”李弥感叹道:“太高明了,处处都想到如此周到,我第八军合该因为华健老弟而建此殊勋。”   一周以来,第八军除了掘壕向日军阵地缓慢推进,而以小股部队试探性进攻,以侦察敌之火力点外,便没有了大型的攻势,部队轮换着进行了攻坚战的短期培训,并且用木板加棉被做了大量的土战车,经过实弹射击,可以有效抵御枪弹的射击,增加了战士们的信心。   飞机和大炮则不断地进行着准备,燃烧弹扔完、烧完,再用炮弹猛烈轰炸,将浮土炸开后,又是燃烧弹,再炸,再烧,如此反复。日军的大小堡垒均为有掩盖之工事,有些盖材是用直径20~30公分树干一二层,再积土在一公尺以上。工事表面又有巧妙的伪装,但经此破坏,有些工事的顶盖被烧毁,再经炮弹轰炸,已经完全报废,很多连接堡垒的坑道暴露或被炸塌。   七月七日,七·七事变纪念日,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第八军103师307团的两个营在没进行炮火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对滚龙坡的日军阵地发起了进攻,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占领敌前哨阵地。   天色一亮,美国轰炸机、怒江东岸的重炮群便对大垭口及松山子高地进行了猛烈轰炸,以防日军松山子高地的火力钳制,以及大垭口对滚龙坡的侧击。   国军士兵或匍匐前进,边爬边推着土战车作掩护,或时爬时跃,利用阵地上的弹坑、沆地作掩蔽,在后面轻、重机枪的压制射击下,向着敌人的堡垒推进。   军属炮兵团的榴弹炮不断延伸,始终与向前推进的士兵保持着五十多米的距离,遮断轰炸腾起的硝烟和泥土有效地阻碍了日军后面堡垒的火力支援。迫击炮群则用准确的炮火与前锋保持着三十多米的距离,用炸起的烟雾和尘土为攻坚的突击组、火力组、喷射组提供掩护。   此时在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会国军士兵并没有像以往野外作战那样,拉开一条散兵线直接扑向预定阵地,而是以排为攻击单位,队列呈三角形,火力组、突击组、爆破组、支援组相互掩护。这种队形在攻击时不但减少了己方的伤亡,还得以迅速接近日军的火力点、地堡,然后用炸药包、火焰喷射器或者战防炮直射一一摧毁日军的火力点。   “轰!”被推上去抵近射击的山炮愤怒的射出一发炮弹,顷刻间炮弹猛烈的撞上了鬼子的地堡,剧烈爆炸后,地堡被炸出了三、四平方米的大缺口,里面的鬼子哇哇乱叫着,通过缺口向外拼命射击,国军士兵也用手里的机枪、步枪、手榴弹使劲招呼。   “呼!”一道火龙喷进了地堡,地堡立刻冒出许多浓烟来。日本鬼子在地堡里惨叫着,有几个没烧死的带着满身的烟火嘶喊着钻出地堡逃命,立刻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轰!”的一声,火焰进入地堡后,引起了地堡内弹药燃烧、爆炸,巨大的力量整个掀掉了地堡的顶盖。   鬼子地堡三、五成群,在密集的交叉火和不断射出的掷弹筒的轰炸下,不时有国军士兵受伤或阵亡,土战车也不时被炸毁。但国军的阵地依旧坚定而执着地不停向前延伸,推进。   几架对地攻击机在滚龙坡上空盘旋着,不时俯冲下来,用炸弹、机关枪攻击着暴露出来的鬼子和火力点。   “战法很奏效啊!”掩蔽部内,李弥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对着一群来观摩学习的军官说道:“虽然有伤亡,但是比起以前来,那是好得太多了。”   团长程鹏点了点头,瞅了一眼还举着望远镜在仔细观察的吴铭,对李弥说道:“军座,照这速度打下去,两天打下滚龙坡还是有把握的。”   “攻得下,也要守得住。”李弥严厉地说道:“白天辛辛苦苦推上去,晚上再窝窝囊囊地败下来。”   “绝对不会。”程鹏一个立正,保证道:“卑职在晚上将亲自守卫在一线阵地上,绝不后退一步。”   吴铭放下了望远镜,建议道:“天黑以后,可以让工兵埋一些警戒地雷,或者点上几堆火,或者不停地发射照明弹,这样鬼子即使夜袭,也讨不了好。”   “照刘将军的意见去办。”李弥郑重地交待道:“照明弹美国人还没运来,那我们就用前两个办法,你把三营留下,是不是就为了夜间防守用啊?”   “是,卑职就是这个想法。”程鹏回答道。   “不错,你的安排很正确。”李弥赞赏地说道:“其他人都要好好学习,轮到你们进攻的时候,可别给我装熊啊!”   “军座,趁着打法有效,我军应该持续作战,不给日军调整的时间。”一个军官建议道:“等307团弟兄们疲惫之时,我308团可以马上投入战斗,彻夜作战。”   “夜战?”李弥犹豫了一下,“夜间飞机不能来助战,炮兵恐怕也不好进行协同。”   “我看倒是可以试一下。”吴铭笑着说道:“夜间我军的不利因素,鬼子也不能幸免,可以让炮兵先标定好射击诸元,由前线士兵用报话机进行指引,还可以用曳光弹为炮兵指示目标。夜色昏暗,鬼子的射击精度将大打折扣,也有利于我军隐蔽接近。”   李弥点了点头,转向军属炮兵团长问道:“你有把握吗?如果答应下来,要是误伤了弟兄们,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军座。”炮兵团长越众而出,立正敬礼道:“卑职有信心,有把握,如果出了差错,愿受军法惩处。”   “好,我第八军将士就是要有这个心气。”李弥大声说道:“我命令,入夜后,由308团接替307团连夜进攻,309团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应付敌人反扑。”   火焰喷射器在进攻滚龙坡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一般在三四十公尺以内,瞄准了必定有效。火焰进入堡垒后,往往引起堡垒内物体燃烧,弹药爆炸,人员窒息死亡,增援之敌亦不能马上利用。但是日本人的确非常顽固,往往地堡上层烧坍了,下层继续往外打枪,直到被烧死或者把地堡彻底炸坍为止。   在付出了流血牺牲后,黄昏时,307团已经夺取了全部的外围阵地,虽然没有将滚龙坡全部攻克,但已取得很大成果,滚龙坡公路西南高地均为国军所占据。并且构筑成轻重机枪掩体,各个散兵坑用交通壕连接起来,形成了简单的野战阵地,308团立刻投入到一线,对滚龙坡的日军主阵地连夜发起不间断的进攻。   榴弹炮、山炮、迫击炮、手榴弹、轻重机枪的火力把黑暗的夜空照成了白昼,敌我双方一个火力点一个火力点地激烈争夺。   “头儿,是不是该我们上了?”谭政上前轻声说道。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是狙击手上去,而不是我们全部都上去。”   刘和梅冲着谭政眨了眨眼睛,转身出去集合队员去了。   激战至半夜时分,面对着国军的步步紧逼,日军纠集了预备队,趁着黑夜没有飞机轰炸,国军的火炮轰击也变得微弱的时候,开始了猛烈的反击。   攻击的国军竟然被日军的夜战反击压得步步后退,眼看便要将辛苦攻下的主阵地部分安全丢失了。      第099章 松山血战(五)      “命令预备队压上去,一步也不许后退,否则军法从事。”李弥恶狠狠地下达着命令,抓起一顶钢盔带着特务营上前面督阵去了。   309团的加入,终于顶住了日军的疯狂反扑,战斗已经进了白热化,一道道火龙射了出去,借着步兵的指引,炮弹“轰轰”的在阵地上爆炸。在剧烈炮火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见亡命之徒般的日军正越逼越近。不时有身上着火的鬼子惨叫着向国军阵地疯狂地冲来,转眼又被弹雨撕成碎片。   一个灰头土脸、身上挂满了炸弹的日军肉弹突然跳了出来,带着后背上冒出的火焰,疯狂地、绝望地嚎叫着冲了过来,“呯!”,一声不经意的枪响,鬼子兵的脑袋迸出了一朵血花,摔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几米的大坑,借着战场的火光,能清楚地看到血雾、肉屑漫天飞舞。   “这鬼子是真疯了。”军参谋长咂了咂嘴巴,“要是国军都能这样,嘿嘿,哪能让小鬼子这么猖狂。”   “等战事结束,我想请刘将军把咱们的特务营好好调教调教。”李弥低声说道:“不服气不行呀,你看到这别动队的素质了吗?比特务营高出一大截。”   “盛名之下无虚士。”参谋长慨叹道:“军座,您当他们斩将夺旗,奇兵空降都是吹牛皮哪!”   “只是听司令说,这别动队和昆明成立的训练学校,还是让姓戴的都拿走了。”李弥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华健老弟也被支到学校做什么狗屁的副校长。”   “军座,小点声。”参谋长偷偷瞅了瞅四周,“这还不是老头子的意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刘将军的出身和经历也是太复杂了些。”   “我知道。”李弥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老头子的意思,我就招揽他了。”   凌晨两点,鬼子的反扑终于被击退,预备队伤亡惨重,已经无力再组织反扑,单薄的兵力使得日军只能龟缩在地堡、坑道内,做着困兽之斗。   国军顶住了日军夜袭的反扑,士气大振,在稳固原有阵地的基础上,继续从四面八方蚕食着日军的主阵地,枪炮声、喊杀声彻底不停,一条条火龙不时升腾而起,射进地堡内,将顽抗的日本鬼子烧成灰烬。   看着鬼子被烧得惨叫连连,带着满身的火狂蹦乱跳,复仇的快感洋溢在每一个国军士兵心中。   “司令!松山最新战报!”指挥作战的参谋长将一张电报送到卫立煌的手中,抑制不住脸上的惊讶表情。   几秒钟后,卫立煌看着电报上的寥寥数字忍不住抬头望着参谋长,犹豫了半晌,吩咐道:“让他们发一个战斗过程的详报过来。”   滚龙坡居然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被攻下,这可能么?按照参谋们的推断,这仗至少要打上一周。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参谋再次拿过来一份电报,朗声读道:“根据第八军发来的电报证实,此次滚龙坡作战步炮空一体,密切协同,尖刀战术大获成功,火焰喷射器实为攻破敌堡垒之杀手锏,103师三个团不畏艰辛,轮番进攻,并拼死击破日军趁夜之亡命反扑,迫使日军由于兵力不足,只能龟缩于堡垒之中坐以待毙,我英勇之国军再接再厉,连续突击,于九时三十四分将日军之主堡炸塌,将顽敌全部消灭。”   参谋说完后又递上去一张电报,补充道:“李军长发来的电报,后日将对大垭口展开攻击,这是进攻计划,307团、308团沿岭脊进逼大垭口,309团、荣3团担任正面进攻,82师以一个团从右夹击,预计五天解决战斗,进逼松山子高地。”   “这个李弥,敢我还打马虎眼。”卫立煌如释重负,笑骂道:“五天就五天吧,让部队撑得太足了也不好。”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拿这份电报给军委会、委员长报捷!再加上一句,松山将在一个月内被攻克,日军所夸海口:‘松山工事的坚固性足以抵御任何程度的猛烈攻击,并可坚守八个月以上。华军不付出十万人牺牲不能攻克松山。’将成为笑话。”   “是。”参谋笑着答道。司令批评别人打马虎眼,他倒是理直气壮地对军委会、委员长也来起这套了。   满是弹坑、瓦砾的战场上,硝烟还没有散尽,一些被烧着的木头还在冒着火苗,散发着青烟。一队队国军士兵正在打扫战场、搬运尸体、清点缴获的武器。   远处,国军士兵的遗体被整齐地摆放成长长的一溜,他们安静地躺在血染的土地上,身上盖着各色布匹。   李弥和一众军官在卫兵的保护下,正站在鬼子的主堡垒前指指点点。   “军座,这便是鬼子的指挥所。”307团团长程鹏指着脚下的瓦砾说道:“鬼子顽抗的厉害,上层烧着了,下层还向上打枪,只好扔了两个炸药包,把这里彻底炸塌了。”   “便宜了这帮狗杂种。”309团团长陈一匡狠狠啐了口唾沫,跺着脚骂道。   李弥淡淡笑了笑,此次攻击滚龙坡,合计伤亡达到了一个半营,不过,这已经大大小于参谋部的预计,对此,他还是很满意的,而且对下面的进攻充满了信心。   “初次演练新战法,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李弥说道:“但是也暴露了不足之处,这两天的休整,你们召集士兵,总结经验,要精益求精。另外荣一团和82师的401团要加紧训练,让士兵们多与参加滚龙坡之战的士兵交流,互相促进,我已经给司令打了包票,五天之内拿下大垭口,到时候你们可别让我脸上无光啊!”   “军座,攻取大垭口用得着五天吗?”程鹏拍着胸脯说道:“按照昨天的打法,我看顶多两天就够了。”   “你不懂军座的意思。”陈一匡拍了拍程鹏的肩膀,笑着开导道:“凡事不能说得太满,军座这是给咱们留下了余地,毕竟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有个马高蹬短的,咱们也不用拼了死命用人垫哪!”   “妈的,你小子倒猜得准。”李弥笑骂道,转而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最难的是松山子高地,那里日军的工事相当坚固,火力强大,再有山高坡陡,不易攀登,枪都有立起来才能射到鬼子,困难重重啊!”   程鹏翻着眼睛想了想,建议道:“不如让别动队再来一次空降,直接捣毁日军的指挥部。”   “不行。”参谋长摇头道:“松山工事众多,深沟壁垒,火网稠密,你们别忘了那二百多弟兄的遭遇。”   “是啊,他们现在还在上面躺着呢!”李弥转头望着松山子高地,幽幽叹了口气。   “但愿刘将军能想出办法来。”陈一匡说道:“如果要用人垫,我是没脸让弟兄们白白去送命啊!”   “这是打仗,该付出的牺牲还是要付出的。”李弥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刘将军不是神仙,他能提供的只是最接近成功的方法,而不是让我们大摇大摆地去接收敌人的阵地。”   “松山主峰叫子高地,山头只有一两亩地大小,四周有十几个高高低低的小山包相连,互相依托。根据航拍的照片测算,能把战壕一直掘到离子高地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就再也没法前进了。”此时的吴铭没有为顺利攻占滚龙坡而沾沾自喜,他正和别动队的全体队员们商议着后面的作战计划,“而且山坡特别陡,至少有五六十度,连打枪都得仰起头,再让士兵们手脚并用向上爬,还得躲避日军火力点的射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蚕食不行,那就直取中枢。”付立君脱口而出,马上又苦笑着摇头道:“不行,这里不比密支那,日军工事稠密,火网密集,而且坚固异常,飞机大炮都不能损坏,如果空降,势必落入敌人的包围圈中,损失太大且难以成功。”   “妈了个巴子的,这日本人属耗子的,不是把山挖空了,就是藏地底下,气死我了。”谭政骂骂咧咧地说道。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黄宗吾打趣道:“日本人本就不是什么好种,说他们属耗子还是抬举他们哪!”   吴铭猛然抬头看着黄宗吾,若有所思地说道:“耗子?打洞?”他猛然间一拍大腿,“哈哈,有办法了。”      第100章 松山血战(六)      七月十五日中午,日机四架趁阴雨天气偷偷飞临松山上空,这是自怒江开战以来日本守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接受来自后方的空投补给。日本官兵见到自家飞机,全都欢声雷动忘乎所以,钻出战壕和地堡拾取空投物品。   没等他们得意完,十几架盟国飞机便象饿狼般飞来,几架围攻日机,另几架则向松山倾泻着炸弹和燃烧弹。   被炸得狼狈不堪的日军重新又钻进了地堡,望着外面一架架日本飞机被击落爆炸,如丧考妣。   将军阁下∶   感谢今天的空投。全体官兵对手榴弹合掌致意,誓保奋战中每发必中,伤员共五百零九名。一只眼,一只手和一条腿的人也在火线上战斗。我军飞机为空投弹药进行勇敢低飞,竟为敌人炮火所伤。全体守军深感痛心,务请今后不必过于冒险。另支那军最近采取之战术颇不寻常,无论是战术队形,还是攻坚装备,都与以往有明显不同,在敌绝对优势兵力之逐步蚕食下,滚龙坡、大垭口守军虽奋勇抵抗,反复冲杀但依然陷落。卑职所采用偷袭战术一度延缓了支那军队的进攻。此后,由于支那军加强了防范,火堆整夜不熄,照明弹一刻不停,我军伤亡增加,卑职为保存有生力量已停止了夜袭。值此危急关头,腊孟守军致电师团长并向天皇宣誓∶决心全体“玉碎”,誓死完成神圣使命。   腊孟守备队司令   金光惠次郎少佐   七月十四日,攻克大垭口之后,李弥便命令工兵营开始地道施工,美国顾问亲自测量计算。为了掩护这个重大的行动,李弥命令炮火天天轰击山顶,步兵每天佯攻迷惑日军。工兵分成四班,白天黑夜地挖掘。   地道是先挖一个平行的直洞,通到子高地的正下方。工兵分成几班不分昼夜地挖,每天美军顾问按时来测量距离。十多天后,美军顾问经过测量,确定已挖到子高地的正下方了,说声“OK”。于是改变方向,成“Y”字形朝上挖。五天之后,美军顾问认为可以挖炸药室。于是工兵们就在“Y”型的两个顶端各挖出一个炸药室,左边炸药室放了四吨炸药,右边炸药室放了五吨炸药,搬运炸药的时间花了一天一夜。这时据侦察,子高地的日军已经有了觉察,正在向下挖反击地道。李弥深恐有变,当即决定次日进行爆破作业。   1944年8月1日,阳光明媚,松山在视线里十分清晰,好像老天有意要让大家开开眼界。一清早,太阳从怒江东岸升起来,把松山子高地照得通红。炮兵照例先打一通炮弹,步兵又佯攻一阵,目的是把更多的敌人吸引到子高地,使爆破取得最大的效果。远征军司令卫立煌和一批美军顾问以及宋希濂、何绍周都早早地过了怒江,来到隐蔽部观看。   九点,所有的部队都撤下了大垭口,李弥下令起爆。工兵营长的手有些抖,他猛吸几口烟,然后扔掉烟头,狠狠摇动那架电话机改装的起爆装置。   大地颤动一下,接着又颤动几下,象地震一样,掩蔽部的木头支架嘎吱嘎吱晃动起来,尘土一股一股向下落。子高地有一股浓浓的烟柱窜起来,越来越高,象一个巨大的蘑菇,烟柱足足有一两百公尺高,停留在半空中,久久不散。这时爆炸的声音传了过来,沉闷的象远方云层里打雷。   中国士兵迅速地向子高峰冲击,山上的敌人果然都炸懵了,直到荣三团的步兵不费一枪一弹冲上了高地,残余地堡的敌人才又拼命打起枪来。   掩蔽部内的军官们都非常紧张,一是不知道爆破效果到底如何?二是怕冲上去的士兵再像以往那样被打下来。   李弥举着望远镜紧盯着子高地,手有些抖,久久不敢放下。   “嘀铃铃……”通往前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李弥一跳。   参谋长马上接起电话,听着前线传回来的报告,嘴里不停地“嗯!”“啊!”   半晌,参谋长用手捂住话筒,兴奋地向李弥说道:“军座,前线报告,松山主峰被炸出两个40来米宽、30来米深的大坑。中央主地堡完全被炸飞了,已经没有了踪影。荣三团一营攻破日军四个地堡,二营攻破三个,三营攻破三个,各部进展顺利,正在向纵深推进,荣二团、荣一团请令参战。”   李弥怔了一下,马上一挥手,高声命令道:“准许荣二团、荣一团参战,命令各部,许进不许退,顶住日军的反扑,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子高地。”   掩蔽部内的气氛这才热烈起来,卫立煌等中国军官和美军顾问开始额手相庆,互致祝贺。   “这种阵地攻坚法,是罕见的。”一个美军顾问笑着说道:“华军在松山攻坚后段所使用的战术战法必将载入书本,值得包括美军在内的各国军队学习借鉴。特别是华军士兵们展现出来的英勇精神,更让我们动容。”   “战事还未结束,顾问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卫立煌虽然面上表示谦虚,可这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吹捧、谦虚了一阵子,卫立煌走到李弥身边,轻声说道:“炳仁,再加再励,第八军一战成名就在此时。”   “司令放心,仗打到这程度,要是再拿不下松山,我可是真没脸儿穿这身军装了。”李弥低声回答道。   “不要松懈。”卫立煌叮嘱道:“战事完毕,我会向委员长给你请功,给第八军一个响亮的称号,这以后几十年的荣誉也就有了。”   “多谢司令。”李弥喜出望外。   “华健老弟呢?”卫立煌接着问道:“和老外打交道,还是他比较擅长。”   “他带着别动队抵近观察。”李弥回答道:“合适的时候要进行渗透作战,而且对于日军的夜间偷袭还是他更会布置,更会对付。要是能抓两个俘虏,攻打松山可就更完美了。”   “日本鬼子顽固得很,你准备好照相了吗?”卫立煌不放心地问道:“抓住了,照完相,是死是活就不用管他了。”   “司令放心,我早已经准备停当。”李弥说道,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子高地中心开花,日军牢不可破的防线被撕开一个大缺口。至少有七八十个日本兵被埋在坑里,还有十几个炸成碎片,更重要的是竟然将日军在主堡垒内囤积的粮食弹药全部深埋。   金光少佐困兽犹斗,亲率士兵全力反击,试图重新夺回子高地。只是国军趁爆炸给日军造成的混乱和失措,已经登上山顶,险要已失去作用,日军寡不敌众,第二天夜里九时不得不退至松山西北角堡垒内死守。   至此,腊孟守军已经四面楚歌,粮食、弹药、饮水所剩无几,抵抗也只是延缓死亡的到来而已。   芒市。松山师团长并转河边总司令官。   将军阁下:   从六月一日以来,死守阵地已有两月有余,卒因卑职指挥不力,弹药罄尽,帝国将士大部战死,现所余七十三人,无一不带伤者,所以未能做到支撑全军攻势,深感内疚。为此我已下令焚毁军旗与密码本,准备全体玉碎殉国。   承蒙总司令官、师团长阁下长期特别关怀,腊孟守备队全体不胜感激。今后尚乞对阵亡官兵家属多加关照。我等将在九泉之下,遥祝大日本皇军取得最后之胜利。   腊孟守备队司令官   金光惠次郎少佐   发完电报,金光惠次郎少佐命令砸碎电台,焚毁军旗,每个活着的日本官兵都默默地注视着这象征末日来临的黯淡一幕。   浓重的夜色覆盖大地,也遮盖了怒江西岸这块即将被中国军队占领的阵地。天明之后,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每个活着的人都将死去,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碎片,然后从大地上消失。远处山坡上,峡谷里,到处是一堆堆晃动的篝火,那是成千上万的国军在等候天亮的最后一击。阵地上,白天美军飞机投掷的凝固汽油弹还在燃烧,山风刮起,送来一阵阵树木和尸体焦糊的臭味。   所有的日本军人都僵立着,轻伤员搀扶重伤员,躺着的人被扶坐起来,默默望着司令官手中那面象征大和民族胜利和征服精神的旗帜被一团鲜艳的火苗无情地吞噬着。   火光忽明忽暗,映亮士兵们一张张被硝烟熏黑的肮脏的面孔。他们的表情无比沉重和黯然,虽然也有人流出了悲痛的泪水,但是更多的人却早已经麻木了。      第101章 松山血战(七)      金光少佐的手在微微颤抖,军旗已经点燃了,火焰慢慢升腾起来。他却很平静,一直坚持让火焰在手上燃烧,周围的日军士兵都嗅到了皮肉烤焦的糊味。火焰熄灭时,金光少佐的手已经烧黑了。   失败的潮水将不可避免地吞没这些意志顽强的日本鬼子。他们中间有的曾经是工人、农民、职员和大学生,但是战争的号角一夜间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并把他们变成一群侵略者,一群吃人的野兽。   “木下君。”金光少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有一个极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那就是突出重围,代表腊孟守军向上级汇报迄今为止发生的战斗经过,呈递有功将士事迹,并将官兵遗书、日记、信件转交其家属。拜托了。”金光少佐深深地弯下腰。   “阁下……”木下护旗官眼中流出了热泪,“卑职定不负所托,历尽千辛万苦也要完成任务。”   看着木下中尉含泪敬礼,然后换上便衣,潜入阵地外面的茫茫夜色之中,金光少佐转身和军医走下了地堡的底层。   面色憔悴的女人们默默注视着突然出现的金光少佐,她们的身边横七竖八倒着不少鬼子的伤兵,虽然不知道外面已经焚烧军旗,但是指挥官的脸色告诉了她们一切。金光少佐努力对她们笑了笑,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脸拉长了,变得十分狰狞。   “女人们,你们听好,我最后一次劝告你们,”少佐的声音听上去生硬,冷淡,像铁块一样不动感情。“快逃走吧,下山去投降,请珍惜生命回家去。天亮以后,阵地将不复存在,我们要和敌人进行最后的决战。”   女人们中间起了小小的骚动,但是没有人站起身来响应。   “你们一直给士兵带来很大的欢乐和安慰,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请赶快下山去吧”军医也催促道。其实早在五月开战前,守备队就命令军妓随伤病员一道撤回芒市,但是被部分女人拒绝了。她们留在阵地上,白天做饭,洗衣,搬运弹药,晚上还要“安慰”士兵,用肉体鼓舞士气。这些女人尤其是日本女人已经将自己同士兵和阵地结为一个整体。   一个叫樱子的日本姑娘虚弱地仰起脸来,代表大家回答∶“长官,我们不下山。让我们同士兵一起去死吧。”   军医斥责道∶“胡说!我们是军人,军人必须按照天皇的命令去死,可你们是女人,不是士兵!”   “没时间了,赶她们下山去。”金光少佐不耐烦地说道。   “长官,我是日本女人。”樱子向少佐深深鞠了一躬,哀求道∶“我是为了帮助士兵打仗才到这里来的,我要和士兵死在一起。拜托啦。”   又有几个女人也搀扶着站起来,她们都很年轻,都是日本女人,“我们不走!拜托啦……”   少佐呆立无语,脸色铁青,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他突然扬起手,狂怒地打了樱子一个耳光,吼道:“混蛋。”然后机械地转过身,大步走出地堡。   八个朝鲜和台湾女人打着白旗走下山去,六名日本女人和她们的士兵男人留下来,留在即将毁灭的阵地上,等待生命中最后一个黎明的到来。   黎明前的黑暗,恰似这群残存鬼子的心情,由于害怕国军的炮火,鬼子兵们没有点火,默默地整理着枪支、弹药,准备进行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冲杀。   但是,吴铭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在黑暗的掩护下,穿着鬼子军装的别动队队员趴在地上缓缓向前蠕动着,从四面慢慢地将绞索收紧。   吴铭轻轻拾起一块石头,猛地一抛,石头划着弧线越过了战壕,啪嗒一声发出了响声。   一个鬼子哨兵狐疑地半站起来,转过身观察,吴铭趁机从洼地上跃起,翻入了战壕,等鬼子觉察刚刚回过头,吴铭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怎么啦?”不远处的另一个哨兵开口问道,枪口指了过来。   吴铭嘶哑着,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没事,脚下绊了一下。”边说边走了过去,“还有吃的吗?”   “我还有一个冷饭团,这个时候你还吃得下吗?”鬼子哨兵不满地说道。   “不吃饿得慌呀!”吴铭凑到跟前,不怀好意地呲牙笑道,一个掌刀切在他的脖子上。   缺口被打开了,别动队队员从这里悄悄越过了警戒线,继续向里渗透,这两个倒霉的鬼子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上都戴上了嚼子,有几个队员则顺着战壕向两边摸去。   “呯!”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周围的沉寂,紧接着密集的枪声便响了起来。   已经摸到地堡边上的吴铭不禁皱起了眉头,渗透还是被鬼子发觉了,他当机立断,一挥手,率领几个队员向地堡跑去,用日语高喊道:“敌袭,敌袭!”   金光惠次郎听到外面的枪声,马上站起来,奔到地堡了望口向外看,在他的印象中,夜袭那是日本人的特长,华军并不擅长,他们的夜间作战和夜袭是两回事。身心俱疲的他犯了个错误,没有马上下令封闭地堡或者率人冲出去,也就是这十几秒钟的时间,吴铭等人已经趁着门口鬼子兵惊愕的空当,快速冲了进来。   地堡里几支蜡烛散发出昏暗的光,吴铭一进来,二话不说,脚踢肘撞膝顶,将门口的几个鬼子打倒在地,手枪指着惊讶回头的金光惠次郎。   “巴嘎牙鲁!”金光惠次郎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一丝惧怕都没有,顺手操起倚在旁边的步枪,圆睁着血红的双眼向吴铭冲来。   “啪!啪!”,吴铭连开两枪,打断了金光惠次郎的右胳膊和一条腿,接着和其他队员冲着地堡内的鬼子就是一阵急射。   乱枪过后,地堡内的鬼子死得死,伤得伤,再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了。   吴铭用手枪指了指,两个队员立刻一左一右用枪封死了通向下层的出口。   “你,你。”吴铭命令道:“把受了伤的鬼子都给我捆好,特别是那个家伙,想死也得等李军长过目后再死,其他人和我封住外面的鬼子。”   金光惠次郎用单手支撑着身体,咒骂着抬起头,猛地将头向地上撞去,一个队员眼疾脚快,咣地一下子踢了他一个满脸花,几颗断牙喷了出来,这个队员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妈的,没听头儿发话了吗,就是想死也得等会儿。”说着和另一个队员三下五除二,将金光惠次郎捆成了粽子,这下,金光惠次郎就剩下眼睛能动了。   “早就和你们说过,这枪法要好好练。”吴铭透过射击孔向外张望,嘴里还数落道:“你瞧瞧你们,一下子打死了好几个,不知道这都是钱吗?一群败家仔。”   “财迷!”谭政低声嘟囔了一句,冲着外面向地堡跑过来的几个人影大声喝道:“口令!”   回答他的是叽哩哇啦的日本话,“操,小鬼子。”谭政边骂边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哒哒哒……”一串子弹射出去,将几个人影打得东倒西歪,惨叫声一片。   “头儿,下面有动静。”一个队员指着地堡底层的出口说道。   “先别管它。”吴铭回头瞟了一眼,摇了摇头,“等收拾完外面的再说,冒头就给我往死里打。”   一轮红得耀眼的朝阳缓缓升起,将鲜血一般的光晖洒向怒江峡谷的崇山峻岭,涂抹在弹坑累累遍地焦土的松山主峰上,残余的最后能够站起来的士兵还剩下十七名,他们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一个鬼子少尉的带领下,进行了最后一次自杀性的冲锋。   在别动队猛烈的弹雨下,仅仅在几秒钟之内他们就鲜血四溅地栽倒在这片焦黑的异国土地上,用撕裂的肉体和破碎的灵魂祭奠一个属于岛国民族的野心勃勃的狂妄梦想。   一九四四年九月,美国驻华新闻处发表战报《怒江战役述要》,其中第二节第九段载:……八月二日,英勇之中国军队攻上松山,日军残部继续死力抗拒。最后有二十余人坚守地堡底层,中国士兵向他们喊话,令其投降,但遭到拒绝。这些人终于全部战死。检查他们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是伤员。在该地下室里,还发现另外六具年轻女尸,身着华丽的日本和服,并涂有脂粉。据推测,是日军担心她们被俘,事先将她们残忍地杀害了。据医官检验结果:这些女性系妓女,致死原因是服用氰化钾剧毒……      第102章 松山血战(八)      重庆。蒋介石的黄山官邸内,为欢迎美国副总统华莱士而举行的盛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史迪威和蒋介石的关系现在是越闹越僵,特别是在使用两架运输机的问题上,蒋介石和史迪威发生了争执。蒋介石没想到史迪威如此桀骜不驯,恼羞成怒后,决心撵走史迪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面对蒋介石不肯放弃调换史迪威的要求,美国总统罗斯福腻烦透了,他写信给马歇尔说:“史迪威在中国的情形到底怎样?很显然,他与委员长的关系非常紧张,因此我认为,他在其他地方会比在中国更加有用。”马歇尔来到白宫,当面向罗斯福说:“担负重新打通缅甸重任的人,必须是一个能率领部队作战的统帅,而不是一个只会与重庆发展关系的协调者和物资供应者。”他认为,在美国再也找不到比史迪威更合适的人选了。   面对美国方面的答复,蒋介石换了一种方式,要求罗斯福派一位高级别特使,来调查中国战区的情况。罗斯福便派了副总统华莱士来到中国考察,华莱士抵华后,几乎每天都被蒋介石和宋子文所困扰。到后来,华莱士竟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史迪威必须离开中国。这就使罗斯福最终采纳了蒋介石的建议,选派赫尔利作为特使,充当蒋介石和自己的联系人,将史迪威从中国撤回。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蒋委员长今天特意身着戎装,精神抖擞,胸前佩带的大元帅胸标非常醒目。他面带笑容,缓缓地环视来宾,正要致词,一个侍从快步走到委员长跟前,把一份前线急电呈送给他。   蒋委员长快速阅过一遍,掩饰不住的喜悦偷偷爬上眉梢,他挥了挥手,宴会在轻快的《迎宾曲》中开始了。   “尊敬的先生们,朋友们。”蒋介石用以出人意料的沉重口吻说道:“今天,我们很高兴在这里欢迎刚刚从华盛顿飞来的副总统华莱士先生。华莱士先生将要把我国军民浴血奋战的真实消息带回去,带给美国总统和人民。但是,在我致词以前,我要报告大家一个消息,它可以被看作对华莱士先生最好的欢迎礼物。就在几小时以前,我军奋勇作战,终于攻克怒江前线的重要据点松山,并生俘日军指挥官金光惠次郎少佐。”   中外来宾们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提议,让我们对前仆后继英勇阵亡的前线将士致以崇高的敬意,并且默哀一分钟。”蒋介石躬身将一杯酒缓缓泼洒在地毯上。   盘踞在松山腊孟守备军,除以松山顶峰、滚龙坡、大垭口构成三大据点外,还在长岭岗周围500平方米面积内利用小村庄、山洞构成堡垒群,地形也很险要。第八军克复滚龙坡、大垭口、松山子高地后,再无牵制,挟大胜之余威于八月六日全力进攻,经两天奋战,扫平了最后一个障碍。   攻克松山的胜利立刻打破了怒江战场的僵局。八月八日,大批增援部队和后勤辎重通过滇缅公路,源源开往龙陵前线。   十四日,腾冲告捷,左右两翼连成一片,合力猛攻龙陵。日军终于抵挡不住,开始向缅甸境内节节败退。松山战役的胜利从根本上决定了日本军队在怒江战场的败局。   松山大战历时六十七天。在这座方圆不足十平方公里的阵地上,中国军队先后投入两个军五个步兵师及工兵部队若干,总计达六万余人,火炮两百门,发射炮弹数万发。动员后勤民工达十余万人次。另有美国飞机空中支援。日本军队在松山的兵力为一千三百余人,火炮三十门,坦克四辆。交战双方兵员之比约为五十比一。   是役中国官兵阵亡四千余人,伤者六千余人。日本守军除护旗官木下少尉一人突围外全部被歼。双方付出的代价之比为八比一。   由于国家的孱弱,军队的建设水准太低,中低层指挥官及士兵的素质远不及日军,国军士兵夜战能力不强,往往白天攻下的阵地,夜间就被日军夺回。而且情报侦察能力太差,打了近一个月,才知道守军的实力,在松山甚至连抓舌头这样的战术行动都不曾采取。最重要的就是进攻战术呆板单调,基层军官和士兵的主观能动性不够,战术的变动完全依赖高层拿主意。在真正的松山大战历史上,双方的伤亡之比达到了十五比一。只是由于吴铭的横插一脚,在经过了惨重的付出后,国军调整战术的事情被他提前并且完善了,他也许不能改变得太多,但却能使过程的惨烈程度不再那么惊世骇俗。   隆隆地炮声厮杀声已经随风远去,几场雨水冲刷了血战松山的勇士们的淤血,吴铭和李弥等军官静静地凭吊着逝去的英魂。   “愿吾我华夏子民能享受牺牲的勇士换来安宁和幸福,在阳光明媚的华夏大地自在地生息,我们同样也在享受先烈给我们的福荫,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无畏与英勇。”李弥轻轻说道,然后率领众人向松山,这座高耸的、永远屹立于怒江之畔的抗战纪念碑三鞠躬。   “岛寇荼毒,病及滇西。谁无血气,忍弃边陲。桓桓将士,不顾艰危。十汤十决,甘死如饴。瘗忠有圹,名勒丰碑。凛凛大义,昭示来兹。”参谋长梁筱斋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委员长已经下令在昆明圆通公园建立滇西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愿勇士们英魂永存。”   “为国而战者,万古流芳。”吴铭端端正正敬了个军礼,“英魂不逝,永固吾土。”   一群人凭吊完毕,都略有些伤感地往回走。   “华健老弟呀,这次多亏了你。”李弥感激地拍了拍吴铭的肩膀,“我第八军得了破坚军的称号,荣三团又被誉为猛虎团,可惜这么快我们便要分手,真是有些舍不得呀!”   “呵呵,老兄这可是过奖了。”吴铭摆了摆手,“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这么说可真是打我的脸了。”   “没有你动嘴皮子,估计到现在我军还困在这里。”李弥笑道:“这次回去,华健老弟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等有机会再见,老弟可一定要补上啊!”   “那是自然。”吴铭保证道:“我把家搬到昆明,老兄每次回去可别忘了去看我呀!”   “没问题,少打扰不了。”李弥哈哈一笑,招了招手,一个侍卫拎着个皮箱走了过来。   “这是赏金。”李弥用手拍了拍,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我现在可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你能下子抓十几头日本猪,这一名俘虏一千块的赏格就该订得低一些,亏了,亏了啊!”   吴铭哈哈一笑,“老兄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出尔反尔的事情也想做,看来趁老兄还没反悔,我得赶紧把钱拿走。再说,你老兄不是还把那几头日本猪交给我带到重庆吗?这可不是轻松的事情啊!”   “有医官跟着,到了重庆只要剩口气儿就行。”李弥鄙夷地看着远方几个捆成粽子样的鬼子俘虏被抬上汽车,“这日本鬼子不老是说什么玉碎玉碎的吗,这几头日本猪就是他们的笑柄,让他们在世界上丢脸去吧!”   “炳仁兄,各位,那我就先走了,咱们以后见。”吴铭笑着点了点头,和李弥等军官挨个握手告别。   “小鬼子,瞪我也没用。”吴铭嘲笑着几个正用能杀人的眼光望着自己的日本俘虏,“这下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吧?这就是你们的报应,有点心理准备啊,想象一下被关在笼子里展览的滋味,啧啧,多给你们日本人长脸哪!”   几个日本俘虏费劲地轻微蠕动了几下,浑身的臭味让吴铭掩住了鼻子。   “省点力气吧!”吴铭轻蔑地说道:“不老实就给你们灌屎尿,你们日本人最喜欢这种变态的东西了,那个天皇听说一天不吃都难受。”   金光惠次郎愤怒的眼睛都快要迸出眼眶,看着这个可恨万分的家伙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头儿,您又刺激那几个鬼子了。”付立君熟练地开着车,笑着问道。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吴铭笑道:“到昆明咱们分赃,李军长还真是说话算数啊,我算算,一个一千,两个两千,三个……咱们抓了几个活的?”   “头儿,弟兄们都商量好了,这钱就算我们的礼金。”付立君摇了摇头,“您大喜的日子我们可能就去不了了。”   “把我当啥人了,都是卖命挣的钱,我先给你们存着,需要的时候来找我吧!”吴铭坐在车上,微闭着眼睛,感受着车窗外的清风,轻轻地唱起歌来,玉霜、阿敏,我来了。      第103章 幸福      具有一般历史常识的人,应该知道希特勒为了营救他的“宝贵的对象”实施的“橡树计划”。那时候,意大利的独裁者、法西斯首领墨索里尼被囚禁在亚平宁山脉的大萨索山巅之上。德国党卫军奥托·科尔兹内上尉,用一架怪鸟式飞机把墨索里尼带走。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行动,感动了、启发了、也鼓舞了许多敢于冒险的军人,因为这个行动在特种战争史上闪射着奇异的光辉。   从特种部队的历史来看,也许美国的特种部队更为源远流长,它可以追溯到欧洲人对北美洲殖民统治的最初年代。当时的印第安人就是游击战的能手,他们的突然袭击经常使欧洲殖民者受到严重损伤,欧洲殖民军用传统战法,根本就不是印第安人的对手,他们被迫改变战术:首先是利用投靠殖民军的印第安人组织几支能征惯战行动迅速的小分队,以精良的武器装备用游击战法来对付印第安人的游击战争。这些机动灵活执行特殊任务的突击部队,便被称之为“特别行动部队”——简称“别动队”!在美国特种部队来说,印第安人的游击战是他们的祖先。   这种特种部队,随着美国的独立战争结束而解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又重新崛起。在1942年至1944年期间,这种特种战争为英、美同盟在北非和南欧战胜法西斯立下了汗马功劳:美国在北爱尔兰培训的第一支“别动队”于1943年3月空降到北非突尼斯德军后方,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攻占了重要交通枢纽。而后又在西西里岛的登陆战役和在法国的诺曼底登陆战役中,都是连连得手战绩辉煌。   而国军的别动队从组建到声名远播,所花的时间却是最少的,几次成功的行动更是引来了各方高度的关注。不管在抗日胜利之后的内战中,这支别动队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吴铭将背负什么样的罪名,这都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为国而战,为民族而战,有这一条就足够了,如果说提升国军战力,使得他们能在对日寇的战斗中少损失一点,多取得一些胜利就是罪的话,吴铭倒是甘愿承担,虽然在他心里最是希望两方打不起来,能组建联合政府。历史是公正的,在抗日八年中为国捐躯,为抗日而流血牺牲的所有先烈永远是我们应该感恩,应该崇敬的,不能因为政治或其它目的而抹煞先烈的惨重付出。   不知道戴笠为什么这么高兴,竟然不顾日本俘虏身上散发出的恶臭,捏着鼻子,脸上却像小孩儿一样笑。   “这人都到了,该看你们的了。”戴笠转头对着手下严厉地说道:“到时候可别让我丢脸。”   “一号,您就放心吧!”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家伙谄媚地答道:“美国人的药物,我们已经在犯人身上试过多回,只要时间把握得好,绝对没有问题。”   “嗯!”戴笠点了点头,挥手命人把几个俘虏抬了下去。   吴铭用无限怜悯的眼光望着几个俘虏,看来就是死也要背负一身的污名,想当宁死不屈的英雄,做梦吧!美国人的药物,估计就是那种能让人失去推理能力,消除精神抑制状态,对付嘴硬的犯人用的东西吧!或者是把人变成白痴的那种,这下日本人的脸可丢到家了。   “华健老弟呀!”戴笠现出一副笑脸,“松山一战,你可是又露脸儿了,那个日本指挥官真是个好东西呀,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戴老板,这几个家伙可是顽固得很。”吴铭装作很迷惑的样子,“要是给他们松了绳子,天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这点不用担心。”戴笠得意地笑着,“明天我要让众多记者都看看日本鬼子的丑态。”   “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戴笠顿了顿,笑着伸手相邀,“走,和我去见几个人,给你来个惊喜。”   吴铭有些迷惑,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随戴笠坐上了汽车。   范庄,吴铭下了车,不解地问道:“戴老板,是杜先生找我吗?干嘛还弄得这么神秘?”   “别着急。”戴笠摆了摆手,狡黠地一笑,“这几个可比杜先生更有趣,你见了也会更高兴。”   吴铭摸不清头脑,只好跟着戴笠走了进去,直奔翠竹轩。   走到门口,戴笠停下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吴铭。   吴铭侧耳一听,里面是几个女孩子在说话,很熟悉、很思念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怔住了。   “杜先生在花园里。”一个佣人躬身说道。   戴笠轻轻拍了拍吴铭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先去找杜先生聊聊。”说罢,转身在佣人的引领下走了。   “这件是不是有些艳了?”黄玉霜拿着件衣服,左看右看,冲着金月君问道。   “艳点有什么关系?大喜的日子吗,一辈子还不就这么一回。”金月君不以为然地说道。   “阿敏的为什么素淡?”黄玉霜用衣服在沈敏的身上比量着,“嗯,还算合身,不如你穿这件好了。”   “哪件都好。”沈敏很随和地说道:“只要他喜欢就行。”   “这话说得对。”郑苹如笑道:“女为悦己者容,穿得再漂亮,要是他不喜欢看,也是很无趣的。”   “在家里可以这么说,可这次婚礼很隆重的。”金月君摇头道:“爷叔负责操办,怎么也不能让外人笑话爷叔小气呀!”   “杜先生真是太客气了。”黄玉霜感激地说道:“非要接我们到重庆来,本来和他说好的到成都简单操办一下就完了,现在弄得这么郑重。”   “你们家那位现在正红着呢,太草率了总是不好,再说……”金月君突然欲言又止,笑了一下,不再向下说了。   “再说什么?”黄玉霜不满地揪住了金月君,“说话说半截,快,都说出来。”   “呵呵,会有人和你说的。”金月君躲闪着。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件事情估计又是军统的主意,借自己这次结婚,难道想钓出隐藏着的日本间谍,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反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哪来的那么多好心肠。   黄玉霜正收拾着新衣服,啪嗒一声,一块红色的宝石落了下来。她惊愕地回过身来,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窗前,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   痛并快乐着,吴铭此时的感觉就是这样,身上挨了无数粉拳和龙抓手的同时他也占了不少便宜,又亲又摸,又搂又抱。   “你身上好臭呀!没长时间没洗澡了?”黄玉霜嘴上说着,却抱住吴铭的一只胳膊不放手。   “不是没洗澡,是一路上让日本猪给薰的。”吴铭用手捏着两个女人结实的大腿,笑着分辨道:“你俩锻炼得不错吗,这腿上肌肉都有了,晚上让我好好检查检查胸肌哦。”   “想得美呀!”黄玉霜白了他一眼,“你当是在自己家里呢,那么随便,结婚之前可别让人笑话啊!”   沈敏把脸贴在吴铭的肩膀上,也不说话,只是笑,眼里却有泪光闪动。   吴铭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女人一左一右搂在怀里,“笑话我,谁敢,把你们骗到重庆,我还没找他们算帐呢!”   “对呀,杜先生为什么那么热心呢?”黄玉霜皱了皱眉,“我也是觉得很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吴铭的两只手在黄玉霜和沈敏的腰和臀上留连,冷笑道:“这几次行动以来,日本人肯定恨透了我,他们这么大张旗鼓一宣扬,没准就有日本人来找我麻烦。如此一来,他们张开罗网,没准就能一举摧毁日本人在川的,或者是在重庆的情报组织。”   “原来是拿我们结婚做诱饵。”黄玉霜恍然大悟道:“这个金月君,到现在还不肯和我说实话,枉我还把她当成好姐妹。”   “呆会儿我和杜先生、戴老板好好谈谈。”吴铭淡淡一笑,“想利用我,可以,要是有危险,那就免谈。”   “结完婚就到昆明去。”沈敏轻声说道:“你训练你的学生,当你的教官,咱们好好过日子。”   “对,重庆的水太深。”黄玉霜附和道:“人际关系太复杂,咱们可没有什么政治能细长,所以根本不适合呆在这里。”   “昆明好啊!”吴铭微闭上眼睛,“花城,春城,景色好,空气好,再有两位美女陪着,我真是太幸福了。”      第104章 提问与回答      在吴铭到来重庆的前几天,大后方的《中央日报》,开始用大版面报道远征军松山大捷的消息。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龙陵,腾冲先后被攻取,远征军和驻印军会师在即,与盟国的陆地交通线打通在望。缅北、滇西反攻战,是抗战以来正面战场唯一获得彻底胜利的大规模进攻作战,国民党方面是大力宣传,以振奋民心士气。   随后,军方又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展示了很多战地照片和一些战利品,并且将几个傻头傻脑的日本俘虏带到了会场,让记者自由提问几分钟。   “金光惠次郎,作为松山守备队的指挥官,你的手下全部玉碎,而你却还活着,这是不是一种绝妙的讽刺。”一个中央日报的记者首先发问。   “我自杀过,但被阻止了。”金光惠次郎目光呆滞,本能地回答道。   “在最后的堡垒内,死去的伤员和军妓都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另一个记者追问道。   “他们都是自愿留下来的。”金光惠次郎伸手挡了下眼睛,似乎闪光灯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立刻就有军统人员上前劝诫。   “军妓在日本军队里是不是相当普遍?军妓的组成都是怎么样的?”这个记者不知道为什么,对军妓非常感兴趣。   “她们不叫军妓,她们是慰安妇。”一个日本俘虏迷迷糊糊地说道:“有日本人,朝鲜人,台湾人,还有被抓来的支那女人,她们给士兵们带来欢乐和安慰。”   “王八蛋。”一个女记者愤怒地骂道。   “现在没人阻止你了,你为什么不自杀?”一个戴着眼镜的记者很奇怪地问道:“现在并没有把你五花大绑,也没有堵住你的嘴,听说咬舌头也是能死的。”这个记者话音未落,便遭到现场保卫的呵斥。   “自杀?”金光惠次郎反应很迟钝,皱着眉头重复道:“咬舌头?”   没等他回答,又有几个记者争先恐后地向几个日本俘虏提出了问题。   短短的几分钟过去了,日本俘虏被押了下去,就在记者们意犹未尽的时候,戴着墨镜的吴铭和几个官员走了进来。   “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战功赫赫的别动队的指挥官,获得委员长亲授青天白日勋章的刘德华,刘将军。”招待会的主持人满脸笑容地将吴铭介绍给在座的记者们,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哄动。   “相信大家都有很多问题想向刘将军提问,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请大家注意秩序,先报出自己的家门,不要乱。”主持人说完将话筒推到了吴铭的面前。   “刘将军,刘将军,您还记得我吗?”一个女记者举着手,跳着脚打招呼。   吴铭笑着点了点头,“任丝丽小姐,我记得。”   “请问刘将军,您率领别动队屡挫日军,频创佳绩,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任丝丽见吴铭还认得自己,喜出望外,抢先问道。   吴铭沉吟了一下,说道:“勇气和智慧,首先要有不害怕的心理,日本鬼子虽然凶悍,却也不是不可战胜,在心中坚信这一点,便要开动脑筋,以最少的代价争取最大的胜利。”   “刘将军,我是纽约时报的驻外记者。”一个老外站起来,用稍有些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中国政府抗战以来,鲜有以少胜多的战例,多是靠人多取胜,而刘将军却屡屡以少胜多,您认为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   “战争就像两个人打架,一方体质弱,武器简陋;一方身体力壮,武器精良;所以体弱的一方自然要处于下风,身上要受点伤。”吴铭很委婉地说道:“而别动队就像一个刺客,惯于在暗中杀出冷箭,所以以少胜多的例子并不适合与正规军的作战相比。”   “我是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据日方的报纸描述,您率领的别动队是一支怯懦的、卑鄙的、惯于偷袭的刺客部队。”一个美国记者站起来提问道:“是缺乏骑士精神的无赖部队,请问刘将军,您对此有何议论?”   “如果说我们怯懦卑鄙,缺乏骑士精神,那么日本军队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的行为又作何解释?”吴铭冷笑道:“况且刺客和无赖的子弹也可以体现爱国精神,而且作用会更大。有进刺客的一颗子弹可以挽救无数的生命,甚至可以结束一场战争。虽然行刺不是什么让人感到舒服的事情,但战争更让人痛苦。在您的祖国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联邦的李将军倚仗他的军事天才,把战争拖延了数年之久,如果当时有一位刺客能把他暗杀的话,贵国会少死很多人,少损失很多,不是吗?”   “我是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假设温格特远程突击学校的学员能组建一支别动队,请问刘将军,您有把握战而胜之吗?”一个英国记者站起来问道,看他的表情,似乎对温格特远程突击学校非常有信心。   “假设?呵呵,这位记者先生不专业了。”吴铭淡淡地笑道:“战争是没有假设的,假设当初日军进攻缅甸的时候,英国军队能够稍微英勇地抵挡一下,也就不用国军派出一个团去解救七千余陷入重围的英军了。”   “我是新华日报的记者,我党的八路军等游击队武装在日军后方艰苦卓绝,坚持抗战,屡挫强敌,请问是否与别动队有相似之处,您对此如何评价?”一个记者突然站起来发难,倒把吴铭弄得怔住了。   “此次记者招待会只谈别动队的战术问题,这位记者所提已经超过了这个范畴,刘将军可以不予回答。”主持人站起来沉着脸说道。   吴铭笑了起来,“这位记者先生恐怕不了解别动队,我可以从专业的角度给你解释一下,说起别动队来,那是真的深入敌后,可贵党的武装,呵呵,那周围可都是中国的老百姓,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别动队的每个队员都是经受了严格或者说是残酷的训练,战斗素养要远远超过贵党的士兵;第三点,别动队的所有队员都对日本鬼子有着刻骨的仇恨,绝不会有哪个人会假仁假义地去对待那些个畜生。”   “日内瓦公约对战俘有明确的规定,这如何是假仁假义呢?”新华社记者不服气地反驳道。   “战俘的定义你们都没搞清楚,还谈什么日内瓦公约,真是可笑。”吴铭讥笑道:“知道什么是战犯吗?千万不要把战俘和战犯混成一团。也千万不要对我说以德报怨的屁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杀人、放火、强奸、抢掠,如果所有这些罪行都可以宽恕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还要抗战到底。”   “刘将军,请问您对目前的战争形势怎么看?中国人民的浴血抗战还要再坚持到什么时候?”一个中央日报记者在得到了主持人的眼色后,抢着提问,岔开了话题。   “敌人一天天衰落,我们一天天强大。”吴铭信心十足地答道:“日本鬼子已经没有几天好蹦达的了,中国所受的屈辱和巨大的损失,很快便要全部讨还,甲午战争后,日本踩着中国的脊背,喝着中国的鲜血强大起来,而中国的崛起必将伴随踏碎东瀛岛国的野心和梦想。”   “很成功!”黄玉霜冲着吴铭伸出了大拇指,“很振奋人心,而且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吴铭笑着握住黄玉霜的小手,眼睛转到车窗外,“该露面的也露了,军统的钓鱼计划跟咱们没关系了,好好的婚礼竟然搞成了一场阴谋,我这心里真觉得对不起你们俩。”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黄玉霜将头倚靠在吴铭肩头,“好在离我们自由自在的时候也不远了。”   “有所失,就有所得。”吴铭侧脸在黄玉霜额头轻轻一吻,说道:“对你们的亏欠,我会加倍偿还的。”   “说得这么生分。”黄玉霜娇嗔道:“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时间来陪我吧!再也不准离开我俩身旁。”   “呵呵,我是求之不得呢!”吴铭轻笑道:“携美闯天下,看潮起潮落,生死相依,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第105章 心有不甘      吴铭来到了昆明,终于得到真正的休息了,他的燃烧的热情暂时退去,安静地任凭光阴在平平淡淡中度过。   婚礼举行完,吴铭便带着黄玉霜和沈敏悄悄地离开了重庆,至于军统在重庆的钓鱼行动,他根本不关心有多少战果。只是后来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大破日本情报网的消息,至于是真是假,那就只有军统内部人才知道了。   新的训练学校位于昆明远郊,环境很幽静,周围有山有水,倒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闭上双眼,静听自己的呼吸、飞鸟的叽喳和小溪的潺潺,还有低空飞行供伞降训练的小型飞机马达的轰鸣声和部队试炮的轰响。   听完了再去嗅野花的香气,感受泥土的湿润,让人忘我地沉醉在自然与人类的混杂的声音和气息中。   原来的别动队大部分已经被调走了,只有黄宗吾少数人留下来当了教官,这便使吴铭的工作变得异常轻松。   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华侨队的训练当中,而其他学员则没有这份待遇,尽管他们很仰慕很崇拜吴铭。   吴铭不光对华侨队的军事训练非常尽心,还经常与他们探讨各种战略战术,游击战与反游击战自然是他们研究的重点,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成了他们的教材,吴铭和他们还系统细致地进行了归纳和总结:1.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是游击战的基本原则;2.以袭击为主的进攻,是游击战的基本作战形式;3.根据地,是游击战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依托;4.在一定条件下,游击战可以作为某个战略阶段的主要作战形式;5.战略上的集中指挥与战役战斗上的分散指挥相结合,是游击战的指挥原则;6.游击战要向正规战发展。   7.游击战因兵力少而突击力弱,很难独立地解决整个战争问题,只有积极创造条件,使游击队发展成正规军,使正规战与游击战紧密配合,才能加快战争胜利的进程。   游击战因兵力少而火力弱,很难独立地进行长时间作战,只有积极创造条件,以机动力、主动出击化整为零,消耗敌人战力、拖延敌人行动、误导敌人方向,形成敌人心理压力才可能致胜。   游是走,击是打,游而不击是逃跑主义,击而不游是拼命主义。遵循合理选择作战地点,快速部署兵力,合理分配兵力,合理选择作战时机,战斗结束迅速撤离。   “所以说,游击战是一种手段,拖垮敌人,或使敌人虚弱,为彻底击败敌人作准备。”吴铭说道:“拖得时间越长,对侵略者越不利,也许不用等到被打败,敌人就会很识趣地退出去,这未免不是一种体面的方式。”   “将军,您未免太乐观了吧?”马志超笑着说道:“日本人对付八路军也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砍伐青纱帐、焚山烧林、修碉堡建公路,集家并村等等。”   “那八路军不是还活蹦乱跳,越打越多吗!”吴铭抬手看了看表,“这个话题就作为你们的作业,回去好好想想,想得办法越多越巧妙,以后你们的日子也越好过。我要招待客人,今天就到这里吧!”   在训练学校不远的一处大宅院,这里便是吴铭和教官们的宿舍,最大的一个偏院便是吴铭和两位夫人的住处。   “久别重逢,干嘛抹眼泪呀?”吴铭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拍了拍沈敏的后背。   “就是。”王莹擦了下眼角,“我能活着从战场上下来,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就怪阿敏,哭什么吗?”   “是啊!”吴铭慷叹道:“活着就好,不过是少了半个胳膊,那美国总统还坐着轮椅呢!”   “来,为阿莹能活着回来,咱们干一杯。”黄玉霜在旁打着圆场。   大家一起喝了杯酒,吴铭犹豫了一下,说道:“韩寒呢?你没和他再见面?”   王莹摇了摇头,很洒脱地说道:“见面不如不见,我从医院里出来,便收拾收拾来看你们了,在医院躺着的时候看报纸知道你们在重庆结婚,没想到你们这么快便来到昆明了。”   “你怕韩寒变心?”沈敏疑惑地问道:“就因为你被炸断了半条胳膊?”   “他变不变心又有什么关系?”王莹淡淡地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他。”   “这话说得。”吴铭伸手给王莹挟着菜,“你应该和他见个面,这不正是看穿一个人的好机会吗?”   “不说这个行不行啊?”王莹用筷子点了点盘子,“这么多好吃的,让我先多吃点,在军队里可是想也不敢想。”   “好,以后让你天天吃。”沈敏手不停地挟着菜。   王莹大口大口地吃着,慢慢地情绪有些低落下来,苦笑了一下,“你们不用替我难过,不过是少了只手,我还是能养活自己的,比起那些牺牲了的姐妹们,我是很幸运的了。”   “不说别的吧,前些日子的长沙大战中,我就亲眼看着陈丽娟和胡青……”说到这里,王莹摇了摇头,强笑着说道:“说这些干嘛,我们的命不都是捡来的,又多活了好几年,人应该知足不是。”   吴铭摇了摇头,历史的车轮还是倔强地滚滚向前,自己这只小蝴蝶依旧无法改变它的轨迹。   1944年,美、英军攻占马绍尔群岛,进而轰炸日海军联合舰队基地特鲁克和马里亚纳、加罗,日本于1942年9月25日宣布划分的太平洋绝对国防圈已被撕开了个大口子,战火快烧到日本大门口了。   值此严重时刻,东条英机却认为,战争失利是因为日本国内政治民主化造成的。民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成天吵吵嚷嚷,干扰政令统一,使全国不能统一意志,集中力量进行圣战这个战争狂人崇尚的是独裁统治。他和所有独裁者一样认为,独裁的好处在于:用管理一个班十个士兵的方法,就能管理好一个国家。当然这方法是极血腥和野蛮的。   东条英机首相独裁地实现一元化:立即决定于1944年度扩军三十二个师团,连同原有的六十九个师团,共一百零一个师团,实行全民皆兵。并向烟俊六大将下令,实施1号作战,即打通大陆走廊作战。此次作战的目的是。第一,在美;英军封锁太平洋航线的情况下,打通一条北起满洲,横穿中国大陆,南至越南河内的铁路交通线,又从满洲到朝鲜半岛与日本相连,保持日本与大陆的进出自由:第二,消灭中国西南地区的中、美空军基地,消除其轰炸日本的威胁;第三,消灭重庆军队主力,特别是蒋介石的中央嫡系部队。   东条英机孤注一掷发动1号作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太平洋战争接连失败情况下,集中优势兵力在中国大陆上施展淫威,以改变其独裁统治的被动局面。   打通大陆走廊作战,自1944年4月开始,至1945年1月结束。日军在灭亡前,在中国大陆上几乎疯狂了一年时间。   别人或许不知道此次日军的作战给中国带来了多么大的严重后果,可吴铭却知道这里的严重性。   抗战,中国全民奋起的大血战,为的是收回失地,包括1895年前被日本夺去的台湾岛。可因为此次惨败,却被列强出卖,将北方一百五十六万五千平方公里的外蒙领土割出去,让其“独立”,这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这是在中国尚在淌血的伤口上又残忍地割了一刀。   造成这个苦果的直接原因,是1944年中国和太平洋战场对日作战都不理想。罗斯福和丘吉尔都并不了解日本在这一年,大力强化扩军,在原有六十九个师团的基础上,突然突击扩充为一百零一个师团的兵力。而这众多的兵力,又主要用于中国作战,企图以打通大陆作战来鼓舞日本士气。这样,美、英军在太平洋上受到更加强大的抵抗和中国军队遭到突然增强的日军猝不及防的冲击。于是,美、英方面把在太平洋上受到的强大阻击,怪罪于中国军队没有有效地牵制日军兵力,同时,又毫无理由地指责中国军队的又一次大溃败。认为中国已无能力与日军对抗。他们把对日作战的胜利寄托在苏联出兵身上。因此,当斯大林在雅尔塔会议上提出那些侵害中国领土主权的要求时,罗斯福和丘吉尔都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不惜牺牲中国这个忠实伙伴,而先后表示同意。因为在他们看来,美国、英国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第106章 苏联最无耻      “发什么呆呀?”黄玉霜轻轻推了推吴铭,嗔怪道。   “看他的样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王莹笑着说道。   “呵呵,哪有。”吴铭干笑了两声,对王莹正色道:“说说你的打算,让我们给你参谋一下。”   “看看你们,然后我想去成都,等战后再回家。”王莹笑着说道,但吴铭在她的笑容里面看到了无奈和失落。   “家里还有什么人?”吴铭问道。   “谁知道呢?”王莹摇了摇头,“山东都被鬼子占了,早就断了音信。”   “那你到成都干什么?”沈敏开口问道,“那里有亲戚,还是朋友?”   “我想去晓怡,她退下来嫁了个老实的小商人,听说还不错。”王莹如实说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吧!”吴铭用手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晓怡既然过得不错,就不要去给她添麻烦了。”   “是啊!”黄玉霜笑了起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在这里总要好一些,阿铭还有那么点权力,给你在训练学校里安插一个职位,想来也不是难事。”   “留下吧!”沈敏用殷切的目光瞅着有些犹豫的王莹。   “怎么?还学会清高了?”吴铭脸色一沉,“你们跟了我时间也不短,知道我讨厌什么,什么饿死不受嗟来之食,都是狗屁。”   “呵呵,你还不让人家想一想啊!”王莹笑着白了吴铭一眼,“你当我们都是那么迂腐的人吗,跟着你早就学得皮糙肉厚了,既然你这么强烈地希望我留下,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人不能这么无耻啊,你们现在可不只是皮糙肉厚这么简单了。”吴铭伸手指点着王莹,“好,既然答应了,那就留下来好好干,说实话,在训练学校里我还真缺能说实话信得过的人。”   “这老毛子又怎么得罪你了?”黄玉霜托着下巴,看着吴铭冥思苦想地写着东西,疑惑地问道:“骂日本鬼子的第二本书还没定稿,你又编排起老毛子来了。”   “什么叫编排?这都是事实。”吴铭翻了翻眼睛,“媳妇儿,这些天帮我找些资料再充实一下,该死的老毛子,老子就是要恶心恶心他们。”   “搞不懂你。”黄玉霜摇了摇头,“明天我和阿敏想陪着王莹上昆明转转,给她买点衣服什么的,顺道帮你查吧!不过,当天可不一定能回来。”   “嗯!”吴铭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就按这个意思找,明天把我的卫队都带去,这样我也放心。”   “卫队?盯着你的吧?”黄玉霜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管他呢,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吴铭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又不花我的钱,免费的保镖不用白不用。”   “你这个人哪!”黄玉霜无奈地站起身,“行了,挺晚了,早点休息吧!”   “对,睡觉要紧。”吴铭坏笑着揽住黄玉霜的腰,“有话咱躺下说。”   或许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吴铭感到无力避免,但心有不甘之下,竟然想到了一个歪点子,管他有用没用,先给老毛子抹一脸黑。   后世吴铭曾在网络上看过一个帖子,给二战中的各国家排了个座次,第一无耻的便是苏联。主要理由有如下几点:列宁在世时许诺将侵占中国的土地奉还,到了斯大林就完全不认帐了,而且还在1929年对中国进行了小规模的入侵。二战前与德国签定互不侵犯条约,约定共同瓜分波兰。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波兰,9月17日,苏联也从背后入侵波兰,一路上对混乱的波兰军民说:“我们是来打德国人的。”一度时间内竟未受到抵抗。等波兰人醒悟过来为时已晚,波兰政府在两线夹击中已风雨飘摇,不得宣布投降。德国按照约定,把波兰第二大城市移交给苏联,苏联却跨过预定分界线,占领了原本划给德国的油田。后来德国在卡廷森林发现大批波兰军人的尸体,苏联指责是德国干的,结果苏联解体后的档案显示:正是伟大的共产主义国家苏联干了这件好事!   战争中,苏联人民仍然受到暴政的压迫。一批批没有受过训练的平民被迫拿着原始的武器去延缓德军的进攻,他们没有撤退的权力。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苏联就枪毙了13500名士兵,罪名是叛国,主要是逃兵和没守住阵地的低级军官。苏联的暴政导致苏德战场上出现了百万伪军!   二战后期,苏联兵临华沙城下,华沙人遂发动起义以配合苏军。不想苏联竟然以‘起义由地主阶级领导’为由,按兵不动,导致城内起义者遭到了德军的屠杀。英美要求苏联发起进攻,遭到拒绝;要求苏联提供一个空军基地以支援起义者,亦遭拒绝。苏联便是以这种态度表明了一个“盟军”的身份。丘吉尔愤然讲道:“华沙起义的功过暂且不论,现在的情况是,几乎赤手空拳的华沙人正在攻击德军的坦克!”之后,苏联乘机控制了东欧很多国家,剥夺了它们的独立与自由。车臣等少数民族,被苏联政府以“与敌人合作”的罪名逐出了家园,赶到了中亚。   在亚洲,苏联逼迫中国承认分裂国家的雅尔塔协定,在攻打倭国的机会下强占了中国东北,由此获取了在东北的非法权益。孙中山死前称苏联为“红色帝国主义”。   当然,现在有些事情还未发生,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但是吴铭可以将一些事情删除,而加上苏联的其他一些事情,比如血腥的大清冼之类,反正是有损苏联名声的吴铭就不准备放过。   “生命中有你,日子便充满无限生机;一路上有你,还怕什么电闪雷击;只因为有你,快乐与满足时刻洋溢……”天亮了,吴铭搂着黄玉霜依旧不想起床,微闭着眼睛甜言蜜语,“所以,好玉霜,你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少来这套。”黄玉霜笑着打掉吴铭的咸猪手,“多大了,还得人家天天早上哄你起床,快起来吧,领着你的手下跑步去。”   “让他们自己跑去呗!”吴铭不是那种没有毅力的人,可他就是喜欢早上和两个媳妇逗会儿嘴,这似乎成了一个新习惯,他边说,边亲了黄玉霜一口,又摸了好几把,才坐起来穿衣服,“你再多睡一会儿,然后直接去食堂吃饭好了。”   “我也要起来锻炼锻炼。”黄玉霜嗔怪地踹了吴铭一脚,用被子遮住身体,“省得以后你东跑西颠,嫌我累赘。”   “没有道理。”吴铭笑着说道:“我啥时候嫌过你了。”   “说实话。”黄玉霜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对华侨队有些过于偏爱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没事还拿着南洋的地图研究起没完,难道你想到那边去?”   吴铭沉默了一下,给黄玉霜拉了拉被角,“事情还没最后决定,而且现在我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哪能说上哪就去哪,怎么也得和你们商量一下不是。”   “我和阿敏商量过了。”黄玉霜伸手握住吴铭的手,露出了白嫩的半拉肩膀,“不过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反对,但不能把我俩扔到一旁,夫妻本是同林鸟,患难与共才是恩爱。”   吴铭感激地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既然如此,锻炼好身体就非常必要,起来,咱们一起去跑步。”   “去,谁跟你们一群臭男人跑步。”黄玉霜笑道:“赶紧去吧,别在这耍贫嘴了。”   “我臭吗?”吴铭笑着捏了捏黄玉霜的鼻子,“那晚上是谁粘在我身上,要枕着我的胳膊睡来着。”   “胳膊比枕头舒服。”黄玉霜很直接地说道。   吴铭笑着摇了摇头,穿戴已毕走了出去。   晨风中,队员们精赤着上身,汗流浃背跑着步,吴铭稍微观察了一下,绝大多数人已经对呼吸的频率和深浅掌握得很好,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口大口地喘气,累得将舌头甩来甩去了。而且身后的几个家伙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体力明显有所保留。看来是给自己留面子,不好意思超过自己。   “青出于蓝胜于蓝,徒弟要能超过师傅才是好徒弟。”吴铭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大声说道:“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以后每天都选出跑得最快的前三名来,我腾出半天的时间单独辅导。”   众队员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立刻象屁股着了火一样飞快地向前跑去。      第107章 可行性设想      吴铭摘下拳套,很惬意地长出了一口气,好久没亲自动手了,今天的头三名哼哼唧唧在地上或坐或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别装熊,都起来吧!”吴铭转身拿了条毛巾擦了擦汗,“下面我带你们去练习潜伏狙击。”   “头儿,您以后下手能不能稍微轻点呀!”马志超揉着屁股站了起来,“我的屁股都被摔成两瓣了。”   “屁股本来就是两瓣。”吴铭白了他一眼,“再说,我给你摔成八瓣怎么样?”   “别,别。”马志超一脸苦脸。   “你是不是姓杨?第二队的?”吴铭指了指一个下巴上有道疤的学员,“干嘛这么拼命?”   “报告教官,我叫杨振华,是第二队的学员。”杨振华立正回答道:“全体学员都希望能得到您的亲自教导,我也不例外。”   “呵呵,我也教不出花来。”吴铭摆了摆手,“教学科目是我和各位教官审定的,你们严格训练就能得到好成绩,换我教,除了多受皮肉之苦,也没什么特别。”   “即便如此,我也会天天跑进前三名。”马志超边向身上背装备,边钦佩地瞅了眼吴铭,“这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激励,由抗日英雄刘将军亲手教导过,这到外面一说,该是多长脸的事情呀!”   “长脸,我看你是肿脸还差不多。”吴铭笑道:“要是挺不住,就别跑那么快,也给别人一个挨揍的机会。”   第二批华侨队员,也就是在印度受训的那一批,眼看便要毕业回去了,在吴铭的安排下,十个老队员留在了学校,十个参加了南洋机工队,他们就是火种,不断地在南洋青年中灌输独立建国的理想,扩大华人独立民主党的影响。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入侵中国,东南亚海外华人出钱出力,支援中国抗日运动。由陈嘉庚领导的南侨总会号召青年回国抗战,当时有四万名东南亚华人,毅然离家弃亲,回中国参加抗日战争。   当时中国非常缺乏司机,没人会驾驶运输车,结果军火与军粮的补给便出了问题。一批南洋青年,怀着满腔热血,响应南侨总会号召,报名参加抗战部队。他们都是一批司机,在危机重重的中缅公路,负责运送军需品支援最前线部队。他们便是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他们先参加军事训练,考取一级驾驶员军阶后,正式被编入抗日军,身披军服、手持枪弹,肩负运输军需品入前线重任。他们人数众多,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他们热血、年轻、思想进步,象独立建国这种激进的主张,更容易在他们身上得到响应和拥护。   吴铭不仅尽心尽力地教导华侨队,而且他还给远在马来亚半岛奋战的肖明华带去了建议,就地成立临时军校,囤积物资,发展军事力量,避免与日本人打硬仗保存实力等等。并且趁史迪威还没被赶走,吴铭依靠与他的良好关系,尽最大的努力地试图将华侨抗日义勇军直接由盟军统一指挥,成为盟军对日作战的重要力量。希望借此获得盟军的武器物资补给,虽然现在还未成功,但美军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而且这将与义勇军的下一次行动是否成功有关,也作为美军考察的一个依据。   经过这一阵子与南洋华侨子弟的交流,再加上吴铭自己的研究,他发现华人要在南洋独立建国的困难要比原来想象中的大很多。   首先,从地理上讲,现在的南洋一带并没有特别确切的国家疆域确定。后世的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现在都是英国的殖民地,包括马来半岛河加里曼丹岛的北部。加里曼丹岛则被英国与荷兰分割。北部属于英国,称为马来西亚的组成部分;南部属于荷兰,称为荷兰殖民地印度尼西亚的组成部分。这就是现在被呼为“马来西亚联邦”的国家,由马来亚、新加坡、沙捞越、沙巴四个部分组成,前两个部分在马来半岛,后两个部分在北加里曼丹(南加里曼丹被荷兰占领)。   这些土地上的华人移民最多,加起来约有两千多万,土著则是马来人以及马来人的分支。华人移民主要分布在现在的马来半岛和加里曼丹岛一带,马来半岛的中国人超过一半,加里曼丹岛的中国人呢也超过了四分之一,这便引起英国殖民者很大的不安。于是,英国人一贯是联合当地马来人,在政治上迫害华人,排挤华人。   南洋华人长期受到欧洲殖民者和当地土著的双重压迫,迫切希望有自己的祖国(不是满洲清国,满洲清国不但对国内中国人不信任,而且对海外中国人恨得牙痒痒)。因此当中华民国成立的时候,受到了南洋华人的大量资助,很多国民党元老级别的人物,都是出生在南洋中国人。有的南洋中国人甚至宣布独立,加入中华民国,组建“大中华民国”,但旋即被欧洲殖民者镇压了。孙中山也多次提到要向南洋扩张,中华民国政府甚至承认南洋所有华人血统的中国国籍,在南洋选举国会议员,在新加坡建立南洋大学,用汉语培养南洋华人子弟。南洋中国人在抗日战争时期纷纷支持中国政府抗战,因此受到了日本的残酷迫害。   吴铭慢慢有点明白英国佬的招数了,新加坡能独立建国,这完全是英国佬的诡计,将华人最多的地方从马来半岛分离出去,剩下的马来西亚的华人比重便大大降低,马来人便能长期把持政权,和英国人一起欺压占少数的华人了。   这不仅是一场严酷的军事斗争,更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政治斗争,复杂程度可想而知。但最最重要的还是南洋华人的决心和思想,依靠虚伪贪婪的英政府建立民主自由的新马来亚,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只有靠自己的努力,用流血牺牲来争取自由民主的权力才能成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毛泽东的论断真是至理名言。   那么,先在南洋华人中树立起这种不等不靠,依靠自己的思想,然后才是军事上的坚决斗争。其次,在国际大势上也是有利的,英法和荷兰等欧洲殖民主义帝国在二战中受到了重创,而且美国在二战中的战略政策是拳头向两边打,既打击法西斯主义又打击殖民主义,前者威胁美国自身的安全,后者妨碍美国资本和商品进入世界市场。所以才有罗斯福总统着力扶持中国成为四大国之一,德国一投降,日本人还在顽抗,杜鲁门总统就停止租借法案,连已经进入英国港口的美国货船也被勒令返回。缺少食品、燃料的英国人度过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天,公民生活必需品的供应甚至还不如战争年代。英国内阁当时哀叹:这真是历史上最冷酷无情的决策!   从1945年二战结束一直到1948年马歇尔计划实施,整整三年欧洲都笼罩在绝望的气氛之中,数千万人口靠联合国善后总署和红十字会提供的救济物资活命,各个政府都面临被左翼力量推翻和国内饥民暴动的双重威胁,无法也无力恢复海外的殖民统治,英、法、荷等老牌殖民国家也是如此。   在此期间,越南、缅甸、印尼等相继宣布独立,唯有马来亚,顺从地被英国佬所摆布,直至英国佬露出了爪牙,华人抗日军才纷纷走回森林中,重新拿起武器进行自卫斗争,但被突然袭击后,声势已大不如前。以至最后不得不与马来亚联邦政府谈判,被迫接受了苛刻的条件,只有五分之一的华人获得了公民权,马来人则享有很多特权,至此华人和印巴人沦为二等公民。   南洋华人立国首先那些大家族大富豪其实是不可靠的,他们有家有业,在殖民政府里有的还挂了职,所以真正能起核心作用还是年轻人的军事组织和政治组织的结合体。只要不沾共产党的边,美国人不掺和进来,哪怕只是表示同情和中立,这场斗争实际上在1949年中国内战分出胜负前就有成功的希望。   吴铭认真地将自己的想法和论断写在笔记本上,这已经是他的一个习惯,想到一些便记一些,最后再总结归纳,或者与南洋华侨子弟们讨论研究,将它们完善充实,毕竟南洋现在的情形,吴铭并不是很了解,只有在那里土生土长的,才能知道这种设想是否切合实际。      第108章 国内大战      南洋华人独立建国,争取平等、自由、民主的历程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或者只是一个美好的希望。   而现在国内的形势却不容乐观,冈村宁次在南京召开各方面军和各军司令官会议,正式下达老河口和芷江进攻作战的命令。冈村宁茨在会上狂妄叫嚣,“本总司令官决心在三军将士奋起之下,在北方确保大东亚圈内的宝库;在东方海岸要域布成铁桶般的阵地,当敌登陆时予以歼灭;在西方排除万难挺进深入重庆要域,以彻底摧毁敌之根据地,一劳永逸解决支那问题。”   在日本和苏联关系一度紧张时,关东军共有六、七十万兵力。但是从1944年初日军决定进行打通大陆走廊作战时开始,就大量向南调用该军。在1至3月间,关东军一部分调往华中,使总兵力由一百六十五个步兵大队减少到九十六个大队,炮兵由七十三个大队减少到五十一个大队。兵员总数则由六十五万人减至五十万人。当豫中会战打响后,再次从关东军抽兵南下,至4月中旬,关东军总人数仅为四十万人。   至1944年底,日军打通大陆走廊作战结束时,关东军比1943年减少了一半,仅二、三十万兵力。调出的主要兵团达十二个师团和一个坦克师团,以及大部分航空兵。   被一直宣称为百万精锐的关东军,在苏军参战前夕,仅为那点可怜的人马。而且,据日军陆军部记载,关东军的师团基本上是1944年底至1945年初临时征招补充的,名为师团,“实际上与精锐师团相比,战力仅为其30%。”日军大本营决定让关东军在外观上“保持强大军备威容”,“以外貌强大的军备威胁苏联。”如此看来,所谓的“伟大的苏联红军”的参战,摧枯拉朽之势也就可以理解了。   在这同期,驻于长江下游地区的日军大量增兵,共有第60、第61、第65、第70、第69,第118、第63、第117、第59、第110、第39、第133十二个师团,再加一个坦克师团和三个独立混成旅团,而且这些部队几乎全是日军精锐。冈村宁次西攻方案的目的是先打败了蒋介石,再回过头来对付美、英登陆。具体设想是:发动芷江进攻,夺取芷江要地,再突进重庆;发动者河口进攻,进而攻取西安,再由西安北攻四川盆地。   “衍功兄,我敬你一杯,祝你旗开得胜,再创辉煌。”吴铭举杯,对着戴安澜说道。   “借华健老弟吉言。”戴安澜笑着举杯而尽。   面对着严峻的形势,蒋介石不得不从缅甸、云南抽调远征军的精兵强将,以对付日军的疯狂进攻。戴安澜现在已经升任第五军军长,将和廖耀湘的新六军先期回国参战。在昆明集结等待飞机空运的时间里,特意到训练学校来看望吴铭。久别重逢,两人不胜唏嘘。   “在这场战争中,中国在很大程度上降到了配角的地位。当然,中国是重要的,因为它牵制了大量的日军,否则这些日军便可被自由地用于其他地方了。中国的领土还被用来建立美国空军基地,可以从这些基地出发袭击日本的船只。但是,仅此而已。”吴铭放下酒杯,摇头叹息道。   “是啊!”戴安澜点头赞同道:“太平洋战场盟军捷报频传,而日军在中国土地上却肆意横行,很多未遭蹂躏的省市,现在也遭到了侵犯和破坏。如不能成功遏制日寇的疯狂进攻,国家的声望必将受到很大的影响,什么四巨头,四大国,都名不副实,徒惹国际笑话。”   吴铭苦笑了一下,国家贫弱,罗斯福和赫尔虽然不是不意识到中国现存的弱点,但是他们对中国在战后世界上可能起的作用怀着乐观的期望。而丘吉尔和斯大林的估计却不是如此乐观的。丘吉尔说,还在太平洋战争初期他在华盛顿的时候,他就“发现中国在美国人心目中,甚至在最上层的美国人心目中占有极不相称的重要地位”。他对罗斯福说:“当然,我愿意永远帮助中国人并对他们以礼相待;作为一个民族,我钦佩他们,喜欢他们,也同情他们一直遭受的政治腐败。但是决不能指望我接受一个我认为是完全不真实的价值标准。”斯大林在莫斯科以及在德黑兰会议上,也同样对中国在战时和战后的贡献表示怀疑。   但是什么力量也改变不了罗斯福和赫尔为中国争得一个大国地位的决心,这样,中国将与苏联、美国和英联邦并列为大国,并设想在推翻“三国联盟”后作为维护世界和平的“四警察”之一。结果,中国参加了1944年的敦巴顿橡树园会议,而且是1945年在旧金山召开的联合国会议发起国之一。另外,联合国宪章给予中国在安理会一个常任理事国席位——这一规定成了以后许多麻烦的一个根源。所有这一切都使中国人踌躇满志,但是在另一方面,对中国来说也是不幸的,而且大大破坏了中美关系。因为,中国根本没有能力履行由于它所处的如此崇高地位而应尽的责任。在美国人所希望的中国与实际的中国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距,因而在华盛顿产生了对中国很不耐烦和恼怒的情绪。   “能力与责任成正比,国力、军力的增强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国军现在对日作战也存有余力吧?”吴铭低声说道。   戴安澜咧嘴笑得很难看,略显无奈地说道:“这种层面的事情就不是咱们能考虑的了,既然现在有机会为国而战,那我就只想做一个军人的本分,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衍功兄说得对,为国而战,非为一家一姓之天下。”吴铭冲着戴安澜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反正我是问心无愧,在抵御外侮的战争中也算出过力,流过血,虽然不多。”   “你呀。”戴安澜哭笑不得地指着吴铭,“怪不得把你这个少将给发配到这里来教学生,果然是自由散漫惯了,受西方的思想影响太多了。”   “嘿嘿,发配,说得难听点吧?”吴铭不在意地笑着说道:“倒不如说是安排我休假,你看这里山清水秀,绿色环保,多逍遥自在,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有后劲,有潜力着呢!”   “你不在意,我和一些人都觉得可惜。”戴安澜端起酒杯示意,干了一杯后,瞅着吴铭说道:“整体实力上国军确实处于下风,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可要是说想在国际上造成些影响,还得靠别动队这样的。”   “别动队还在呀!”吴铭抿了抿嘴角,挟起菜大口吃着,“不过要想找点有轰动效应的大事恐怕不容易。”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有什么样的指挥官便有什么样的部队。”戴安澜皱了皱眉,“我不知道现在别动队的指挥官是谁,但总觉得要是你来指挥,那种灵活机动,天马行空式的想象力会让别动队插上翅膀,再创辉煌。”   “衍功兄抬举我了。”吴铭摆了摆手,很严肃地说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别动队离了我也照样是一把利剑,照样打胜仗。”   “怕只怕利剑只能藏在鞘里生锈呀!”戴安澜喝着酒,叹了口气,“华健老弟,别动队现在是军统的王牌,戴笠会冒着伤亡过大的风险,使用它吗?我看着悬哪!”   吴铭沉默了一会儿,不很确定地说道:“应该不会吧?这训练学校一开,也不是没有后备力量,给他再立些功劳不好吗?”   “你以为他是靠是功劳升上去的?”戴安澜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喝酒。”   “对,喝酒。”吴铭暂时收起思绪,陪着戴安澜喝着小酒,随便聊了些其它的小事,倒也有说有笑。   “这昆明城就要将星云集了。”饮至半酣,戴安澜涨红着脸拍了拍吴铭的肩膀,“你的逍遥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什么意思?”吴铭诧异地问道:“难道重庆要守不住,撤到昆明来?”   “什么话?”戴安澜摇着头白了吴铭一眼,“日军到底还是兵力有限,而我军凭险据守,到底还是人多占着便宜,再加上日军到底还是担心英、美在中国登陆,所以不可能孤注一掷,所以,我估计将出现难以预料的中、日两军大规模决战的局势。我说的是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为了适应与美、英等同盟国军的联合行动,由守势转为攻势,将在昆明设立了中国战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由参谋总长何应钦上将兼任陆军总司令。陆军总司令部所辖部队大致为:卫立煌的中国远征军;以卢汉、张发奎、汤恩伯、王耀武为司令的四个方面军;杜聿明的昆明防守司令部等部队;共计二十八个军,七十多万兵力。”      第109章 南洋伟举      “七十多万比较精锐的国军,大部分都换装了美式装备,要是能倾尽全力与日寇作战就太好了。”夜晚,吴铭躺在床上叹息着。   “这不太可能。”黄玉霜睁开眼睛,望着房顶,幽幽地说道:“太平洋战争一爆发,重庆和延安双方都认为最终将导致日本的失败,因而中国内部两股力量各自都在争夺地盘或调动兵力,当然对日作战时也都保存了实力。”   “你对国共双方都是怎么看的?”吴铭伸手将黄玉霜搂在怀里,“毕竟你和苹如走了很多地方,搜集了很多资料,不像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战场上或者搞偷偷摸摸的暗杀了。”   黄玉霜思索了一会儿,用纤细的指尖轻柔地抚摸着吴铭的手,“在国统区,自由职业者、低级官员和广大士兵陷于赤贫和事实上的饥饿,而发战争财的人也就是那些囤积居奇者、投机倒把者、贪污腐败的文武官员的财富和显赫以及政府在对付这些腐败邪恶方面的无能显得非常突出。这一切都有利于共产党人。他们无疑是比较廉洁,比较有效能的;他们不需要供养大量的城市人口,因此他们的问题相对说来比较简单,比较好办;但是比共产党地盘的扩大和武装力量的增长更为重要的是,中国知识界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产生了这样一个信念:他们认为中国在经济和社会方面的种种弊端,只有通过共产党的胜利才能根治。虽然这可能意味着以暴君代替昏君,但是在国民党黑暗统治下的那些厌倦而愤怒的受害者,现在已无心考虑这一点了。”   “换句话说,对现在政府不满的人太多了,或者说是穷人太多了。”吴铭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想到我的玉霜现在看问题这么透彻,这么有深度。”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和官员、士兵、农民、学生都聊过,自然知道一些真实的情况,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黄玉霜张嘴咬了咬吴铭的手指,谦虚道。   “那你认为,日本被打败后,中国的内战是无法避免的了。”吴铭轻轻捏了捏黄玉霜的脸蛋儿,戏谑地说道。   “关键还是看双方的立场差异的大不大,还有妥协的程度。”黄玉霜说道:“强势一方要多占点便宜,弱势的一方要强撑着少输一点,政治吗,就是那么回事。”   “这好象不太符合中国人的性格。”吴铭歪头过去,轻轻舔了舔黄玉霜温润的嘴唇,“斩草要除根,中国人可没有象西方国家那么成熟的政治观。”   “不是还有美国吗?”黄玉霜靠着吴铭的肩膀,“国民党不能不考虑美国的态度和立场吧?”   吴铭轻轻叹了口气,在黄玉霜温软的身体依偎下,欲火从小腹升起,连黄玉霜都觉察到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嘿嘿,咱俩先大战一场,我只是全力发挥,从来不保存实力的哦!”吴铭腆着脸压了过去。   在南洋坚持抗日的游击队多是由华人组成,这跟日军以屠杀华侨抗日分子为主要目的的“大验证”行动有关。日军首先在新加坡遭到华人义勇军的打击,怀恨在心,进入新加坡后,便命令男性华侨“听候良民登记”。在“验证”中,几乎每一个华侨都受到了日寇的严厉审问,各界华侨成功人士更是日军迫害的重点对象。凡是被日军“认定”的抗日华侨,或被捆绑后推入海中淹死,或被活埋,或被毒死,或被集中枪杀,其状惨不忍睹。许多华侨甚至仅仅因为接受审问时有点紧张就被当作抗日分子杀死。后来,日寇几乎每攻占一个地方,都要进行类似的“验证”,致使槟城、怡保、吉隆坡、马六甲等大中城市中成千上万的抗日华侨蒙难。   日本侵略者的这种屠杀政策反倒更激发了南洋华侨的抗日热情,日本军国主义的铁蹄践踏到哪里,哪里的华侨就拿起武器,协同当地人民一同抗击敌人,浴血保卫自己的第二故乡。在印尼,抗日华侨先后创建了两个武装根据地,打击日军巡逻队和日军驻地。在泰国,以华侨华人为主体的抗日义勇队坚持“驱逐日寇出泰国,保卫泰国独立自由”的行动宗旨,队伍发展壮大到650多人。在越南,华侨积极参加了胡志明领导的“越南独立同盟”,还建立了“越南华侨救亡会”等组织。在缅甸,华侨参加了缅甸民族英雄昂山领导的抗日队伍,与日军展开激战。   在这些华人抗日义勇军中,最出名的当属抗日华侨许敬诚率领的菲律宾华侨抗日游击支队和由华侨林谋盛领导的马来亚抗日义勇军。   特别是林谋盛指挥下的马来亚抗日义勇军,在联络敌后抗日武装力量、增强马来亚人民抗日军的军火物资供应、协作训练作战技术、搜集情报、联络电讯最后配合盟军登陆反攻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令人惋惜的是,1944年3月27日,林谋盛因营救抗日战友不幸被捕。在日寇狱中的几个月里,他受尽各种酷刑,但始终不屈,最后光荣牺牲。   而肖明华率领受训完毕的华侨子弟辗转潜回马来亚后,凭借着出色的军事技能,在马来亚抗日义勇军中崭露头角,部队不断吸收壮大,临近1944年年底的时候,直接管辖的部队已经超过了三千人,成为马来亚抗日武装中比较强大的一支力量。虽然他们表面也接受华人抗日军中央军事委员会的指挥,但他们成立的华人独立民主党却有着自己明确的奋斗目标,在这一点上他们就要比其它抗日部队有发展潜力,而且这种影响正在部队中不断地加深扩大。   1944年年底,肖明华率部队奇袭了丁加奴的日军集中营,成功解救了被囚禁的六百多名美国侨民。此次行动赢得了美军的高度赞赏,称其“实属伟举”。由此,这支抗日义勇军声名大噪,不仅在马来亚抗日军中具有了较重要的地位,更使得美国人刮目相看,不顾英国佬的反对,直接将其纳入盟军统一指挥之下,成为盟军对日作战的重要力量,并且开始对这支抗日义勇军供应武器物资,以便更有效地对日作战。用纳尔逊的格言来说——最大胆的行动才是最安全的,义勇军这一次出乎寻常的行动给自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得到这个消息后,吴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离日本投降还有不到一年,得到了充足的物资供应,肖明华的义勇军便能够迅速发展壮大,为以后的独立之战积蓄更大的力量。   思想决定行动,目标的远大决定了脚下的路能走多远。下面就要看南洋的华人是否有这个决心和毅力了,吴铭这样想着走出了房门,迎着天空中的太阳深深吸了口气,清洌舒服的感觉立刻充满了整个胸膛。   抗战完成,自己便要走了,内战打是不打,自己都不想参与进去,不知道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旧地重游,这片土地,这片蓝天,真的是很让人眷恋,让人怀念啊!   共产党不会收留自己,自己更没有血祭轩辕的觉悟,国民党过于腐败,虽有良将人才,却无力阻止大势滔滔。自己是为抗日训练人马,问心无愧,要说因为这样,而被人指责在国家的内战中拖长了时间,增大了民众的苦难,那自己也无话可说。难道在外侮当前,自己什么也不做才是爱国吗?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吴铭自嘲地一笑,这句话俗是俗了点,却很合自己的意思。   回香港,还是到南洋?吴铭翻着眼睛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很苦恼地拍着脑袋回到了屋里,拿起桌上的报纸又看了一遍,抿着嘴角坏坏地笑了起来。   终于给老毛子泼了一头脏水,自己匿名给多家中、外报社投的稿子终于见报了,其中不仅将苏联的污点或真或假地说出来,还很明确地点明了苏联对中国领土的野心。现在各家报纸上可是舆论纷纷,有同意的,有斥责的,已经吵成了一锅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自己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也让国人看清苏联的丑恶面目,让国人知道国与国之间残酷的丛林法则。什么盟国,什么条约,为了自己本国的利益,对于中国这样的弱国,那是可以牺牲的。   国不自立,人不自强,世界之大,哪里还有中华民族的生存之地?      第110章 穷途末日      “查清楚,这是谁写的?”蒋介石用手敲着桌案上的报纸,“这些严重伤害盟国感情,破坏统一抗日的言论将会对国家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如果是外国人写的还有情可原,如果是国人所写,那他居心何在?驻英军事代表团的桂永清和郭汝瑰刚刚带来令人兴奋的消息,英国政界主动要求同我国长期结盟。可现在却出现了诋毁盟国的言论,而且弄得舆论纷纷,你说说这该如何向盟国方面解释?”   原来,英国人认为丘吉尔领导战时的英国政府,为保卫大英帝国的利益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那是他作为一个英国人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为了避免丘吉尔因显赫战功而由公民变成“神仙皇帝”,滑到独裁统治者的邪路,在全力支持他抗击法西斯侵略的同时,已在国内政治圈内酝酿着形成一种力量。一旦战争胜利,就请他下台,另选政治家组阁,以保证他们的民主制度的连续性。   当时最有执政希望的英国工党已经明确地意识到,战后将形成美、苏两霸主宰世界的格局,英国原来的霸主地位将继续被降低。为了与之相抗衡,英国工党政治家暗中与中国驻英军事代表团团长桂永清密谈,许诺说该党若在选举中获胜,愿将香港交还中国(丘吉尔一直反对这桩事),作为交换条件。中国在战后不附美,也不要靠近苏联,而与英国结成紧密联盟,英、中两国于战后在美、苏之间撅起一股第三势力。   桂永清得到英国工党方面的这个许诺,认为只要能使香港回归,自然是一大喜事,便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匆匆回国向蒋介石汇报。   蒋介石听了桂永清来自英国的报告,现在虽然正在思考如何作出答复,但激动的心情却是难以抑制,英国人伸出榄橄枝,说明中国的国际地位正在提高,作为国家的领袖,这脸上也是有光的。   “委员长放心,我马上去查。”戴笠恭谨地说道。   这时,一个侍从官手里拿着电报敲门而入,躬身放到了蒋介石的桌子上。   蒋介石随手拿过来,翻看着,突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连手都有些颤抖。   戴笠心里一突,难道盟国方面这么快便来指责,来质问,这报纸上的言论真有这么大的威力,西方国家不是一向标榜言论自由吗?   这封密电是中国驻美大使魏道明发来的,里面的内容一下子使蒋介石惊得目瞪口呆。   密电上说:前些日子在苏联克里米亚半岛的雅尔塔召开的美、英、苏三国首脑会议,对外公报为专门讨论欧洲战场问题。但实际上,对亚洲的对日战争也进行了磋商,订有极不利于中国的秘密条约。美国为了换取苏联出兵对日作战,在斯大林的强硬态度下,妥协屈服,答应了苏联了一些条件:(1)承认外蒙独立;(2)大连开为国际商港,苏联有优惠权利;(3)苏联租借旅顺为海军基地;(4)中东、南满铁路由中、苏共管。   好半天,蒋介石才放下手中的密电,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室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   “雨农,你先下去吧!”蒋介石轻轻摆了摆手,当戴笠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件事就不用查了。”   戴笠愣了一下,马上低头答应,“是,委员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蒋介石皱着眉,又拿起魏大使的密电仔细看了一遍,苦思冥想了半天,才叫进来一个侍从,吩咐道:“将行政院院长兼外交部长宋子文叫来,还有何应钦部长……对了,还有陈先生。”   “……中国之独立统一,自由民主政治之建立,而烦友邦劳心,且劳其征求英、俄同意,殊为我国耻辱;国不自立,人不自强,宇宙之大,其尚有我民族生存之地耶?能不戒惧乎哉?……”晚上,蒋介石在自己的日记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1945年春,日本中国派遣军的西进计划,先是在西峡口碰壁而裹足不前,后又在雪峰山冒进遭受惨败,使日军统帅部感到冈村宁茨大将的西进计划,如果不是出于急于表现自己,就是一种毫不顾及实际的轻率行为。   日本人没有想到的是,为了证明国军尚有实力与日军作战,挽回雅尔塔密约对中国的伤害,蒋介石一面派出宋子文去英、美斡旋,一面命令何应钦调集远征军包括孙立人的新一军在内的精兵强将,在中、美空军混合大队配合下,从西南开始全面的反攻。决意要将日军的大陆走廊南段拦腰斩断,分块吃掉。   面对国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中、美联合空军的狂轰滥炸,日本陆军部提出了收缩集中大陆兵力的方案:即撤回长江以南的湖南、广西、广东数省的日军。也就是撤掉用了一百五十个大队的地面部队和一个航空军的兵力,扫了半年才完成的大陆走廊南段。   日军的主动撤退,加上国军的凶猛进攻,使得1945年的春天中国大陆的抗日捷报频传。率部驻于百色地区的张发奎第4方面军对南宁之敌发起总反攻,经一天激战,攻取南宁城。汤恩伯第3方面军主力,从雪峰山南麓地区挥师南下,会同张发奎第2方面军,迅速包围了柳州之敌,经数日激战,攻取了该城。第2、第3两个方面军乘胜北上,包围了桂林。桂林之敌勉强抵抗了一下,便夺路而逃,退入衡阳地区,至此,中国军队收复了广西全境。随后,国军开始反攻广东。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曾几何时,日军飞机在中国大地上肆意横行,欠下了数不清的血债,如今日本人也尝到了炸弹、燃烧弹的滋味。   中、美空军的大规模反攻作战,从1944年6月就开始了,进入1945年,空军的反攻规模更加空前。从中国大陆西南航空基地起飞的轰炸机群,同太平洋上马绍尔群岛、菲律宾等地的航空基地上起飞的轰炸机群,对日本本上构成了空中突击。   进入1945年春季,在长江中、下游数千公里的战场上,以及重庆和整个大西南后方基地上空,已很少见到涂着“红太阳”的飞机了,相反,涂有美军星徽和中国空军星徽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却经常大群大群地翱翔于广阔的蓝天,对日军进行着毁灭性的轰炸。   1945年3月10日,午夜。天气晴朗,北风猛烈。在强风横扫下,日本领土上的雷达无法正常工作。   深夜零时八分。三百三十架B-29轰炸机超低空飞临东京上空,立即进行地毯式轰炸。大量燃烧弹爆炸后,使全城各处火光冲天。   日本人信奉神道,但这天夜里,被他们虔诚供奉了千百年的神灵,好像都变了。阵阵强风,像是受了神的驱使,把被燃烧弹点燃的大火,一下子就吹腾上了天空,风助火势,火借风势,遥相呼应,全城火势顿时蔓延开来,浓烟笼罩了整个城市。   B-29轰炸机的踪影,被那弥天浓烟掩护得神神秘秘,忽隐忽现,简直难以寻找和捕捉。机群整整轰炸了两个小时又三十二分钟,才悠然离去。   东京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际。大火直烧到翌日八点,与初升的太阳“比试”了一阵亮度,才渐渐被扑灭下去。   这次大轰炸,仅东京民房就被烧毁三十余万户;炸死、烧毙居民八万三千零七十人(驻军死亡除外);轻、重伤十一万三千六百零二人;受灾者达一百二十万人。   4月13日深夜和15日深夜,B-29机群又接连对东京进行大空袭。皇宫被炸,火光冲天。明治天皇的神宫化为灰烬。皇族住宅、不是被炸就是被烧。宫内大臣们也成了无家可归者。在轰炸东京的同时,全日本各大城市无一幸免,许多地方变成一片废墟。生产设施大部被摧毁,战力、国力已根本无法恢复。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是一句中国的古话。   日本人万万没有想到落到自己头上的报应是如此猛烈,如此痛快。以重庆和东京为例,日本飞机每向重庆丢一颗炸弹,那么后来东京遭到的报复轰炸,则为二十三颗炸弹。   日本已经是一派穷途未日的状态,中国人民离最后的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第111章 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1945年7月16日,意大利和德国先后战败,美、英、苏首脑齐聚柏林郊外的波茨坦森林举行会议。会后,于7月26日,以美、英、中首脑杜鲁门、丘吉尔、蒋介石联合署名,发表对日本最后通牒式的《波茨坦公告》。公告以非常强硬的口气限令日本无条件投降:“吾人通告日本政府文即宣布所有日本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并对此种行动诚意予以适当及充分保证。仅此一途,否则日本将迅速完全毁灭。”   而日本国内一直存在着探求结束战争的政治力量在《波茨坦公告》发表后,促使他们更加公开自己的政治主张,他们认为:日本的决底失败已成定局,战争往后拖一天,日本就加大一天的灾难,长此下去,日本将彻底毁灭。因此,日本只有选择无条件投降,以保全大和民族。   但是,随着苏联参战的趋势明朗化,他们又认为,这给日本的无条件投降增加了一个选择机会。他们看出,美、苏将很快成为水火难容的两大阵营,日本是向美国阵营投降还是向苏联阵营投降,这是决定日本民族将来前途命运的异常严肃的大事。   他们认为,就目前而言,美国是日本的头号敌人,美国把日本炸得最惨,但是,鉴于前不久苏军占领半个德国后的一些做法,又使他们不寒而栗。经过反复争论,他们认为,鉴于苏联占领半个德国后的情况,日本情愿向头号敌人美国投降,情愿让美国人来占领日本本上。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但对无条件投降这一字眼讳漠如深。他们觉得,既然美、英、苏、中各怀心计,那么,总有空子可钻,总还可以争取到比“无条件”稍稍体面一点的结局。   但日本军方由于对苏联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导致他们对战争形势的判断产生根本错误。他们认为苏联与日本是讲信用的,因此不会对日开战。这是因为,在中、日两国长达八年的战争中,日本经常通过朝鲜半岛经满洲、华北调兵遣将。在与苏联邻近的长长的“走廊”上,日军进进出出,来去自由,与苏军相安无事,使日军对中国的战争未受到干扰。其间虽然在“满”、苏边境有那么两回大的摩擦,但都是莫斯科方面采取了高姿态,而使紧张局势得以平息,同样,在希特勒挥师从西线杀到莫斯科近郊,苏联处于生死存亡之时,日本人也信守了与苏联的友好“中立”,没有趁火打劫,使苏军得以从容对付德军。   另一方面,日本自以为深知中、苏两大邻国的心底,认为苏联绝不会为了一个完全倒向美国的中国政府的利益,而向中国的敌人宣战。在这方面,日本的判断错得更厉害,在错误的路上走得更远。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日本人马上就要完蛋了,虽然日本军队还在拼命顽抗,甚至竟以大将级的高级将领,亲率神风特攻队,与美军进行搏斗。但不过是垂死挣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没有人知道就在召开波茨但会议的第一天,美国在新墨西哥州的阿拉莫戈多沙漠上,成功地爆炸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原子弹。原子弹的试验成功,意味着美国拥有了瞬间可以抹掉一座大城市的打击能力。   杜鲁门闻讯兴奋异常,对马歇尔说,我们既然拥有了这种神奇武器,就完全可以同英国和中国一道打败日本。那就没有请求苏联帮忙的必要了。   杜鲁门和马歇尔商定:美国仍欢迎苏联参战,但并不对此寄予什么希望。同时,要尽力挽回雅尔塔密约中牺牲中国利益的部分,以便使中国更加坚定地站在美国一边。同时杜鲁门向蒋介石捎来秘密信件,叫中国在中、苏谈判中,态度要强硬些,不要顾及得罪了苏联而导致其不出兵的事情。   美国态度的突然变化以及中国谈判代表态度的突然强硬,使斯大林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于是,苏军更加紧了向中国边境集结兵力的步伐。   千载难逢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就要在这亚洲的东方结束了,同盟国各方不可能不在这最后一幕重头戏中挤上舞台去做一番突出的表演。   波茨坦公告一出,吴铭便通过陈嘉庚给肖明华发了电报,很肯定地断言,日本将在一个月内投降,提醒华侨义勇军做好准备,务必要赶在英国人登陆之前造成既成的独立事实。   可他没想到,只过了三天,陈嘉庚便急匆匆地坐飞机赶到了昆明。   “德华老弟,这是明华发过来的电报。”陈嘉庚从兜里拿出电报递给吴铭,“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哦!”吴铭带着疑问接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经过三年半的战斗己经发展成一支拥有一万五千余人的强大武装队伍,但肖明华等人能直接控制的只有七千余人,日军败局已定,华人抗日军也因为意见不统一,陷入了争吵之中。   华人抗日军中央军事委员会负责人刘尧等认为,英军是盟军,况且在他们败退之时,是华人抗日军在浴血奋战,英国人是不会忘记华人抗日军贡献,二战后,马来亚已进入了民主建设时代,华人抗日军主要是协助英政府建立民主自由的新马来亚,因此华人抗日军不要采取激进的行动,最起码也应该看看英国人的作为再说。而且很多义勇军战士们也存在着这样一种思想,认为英国人是不会亏待他们这些抗日有功的人士的,因而战后可解甲归田,安心去过平民生活。   “华人抗日军要分裂吗?”吴铭喃喃地自语道:“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为什么要用感恩图报这种幼稚的想法来揣度政治,揣度殖民者的心理,难道以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还指望着殖民者突然会发善心不成?”   陈嘉庚苦笑了一下,说实话,他也是处于矛盾之中,既希望借此机会能让南洋华人从此翻身,可又希望能用一种比较平和的方式。   “陈先生,您先住下来。”吴铭缓缓站起,“让我考虑考虑,时间不会太长。”   “好吧!”陈嘉庚点了点头,“还要谢谢你那个美国朋友,广播器材已经从美国运过来了,她还亲自跟着,说办点事儿就来昆明找你。”   吴铭咧了咧嘴,心里很后悔,为什么要联系回国的多萝西,托她给采购物资呢?这下子,见了面岂不是很尴尬,头痛啊!   “你们怎么看?”吴铭回头马上召集了就要返回南洋的最后一批队员中的骨干,将电报传阅了一遍,开口问道。   “分裂便分裂,用血肉和牺牲来争取民主、自由的权利。”肖辉愤愤地说道:“英国人贪婪、狡猾、狠毒成性,吸着南洋华人的血,还不时要捅上两刀。想当年英国人为在马来亚进行殖民扩张,他们以‘到南洋淘黑金’为诱饵将华人劳工骗到大马,剥削其劳动力,华人劳工为了100元的价格就要付出为期三年的债奴劳动。我的祖父就是死在了锡矿上,他们还要逼着我父亲偿还债务。”   “血泪斑斑的猪仔钱,辛酸苦难的历程,他们都忘了。”马志超阴沉着脸,说出的话冷森森的,“英国佬会感恩,太阳就会从西边出来。”   “关键不是这些。”陈全桦摇了摇头,“说句难听的话,这是多数华人的一个痼疾,不看到流血,不看到屠刀,就不会认清英国人的嘴脸。”   “是啊!”吴铭点了点头,赞同道:“如果肖明华所部坚持己见,与英国人兵戎相见,我担心不会得到其他华人的认同和支持,反倒会埋怨因为这样而使华人丧失了取得应得权利的机会。”   “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大的。”马志超无声地叹了口气,“毕竟英国佬是玩政治的老手,分化瓦解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如果南洋华人不能团结一致,仅凭咱们自己的力量,恐怕会很难。”   “难道,难道非要血流成河才能醒悟,难道南洋华人非要再付出代价才会团结一致吗?”肖辉拳头握得紧紧的,悲愤地说道。   “或许真的要如此才行。”吴铭无奈地说道:“这可能就是为了自由、民主所要付出的代价,虽然这代价有些无奈,有些惨痛,但却能使南洋华人团结成铁板一块。”      第112章 汉风?平南洋?      “头儿,您最好,最好能去领导我们。”马志超犹豫着说道:“在您的手下,好象什么事情都不用怕,这心里有底呀!”   吴铭挠了挠脑袋,自己可是还想着日本投降后到澳门或香港,靠赌发大财呢,再说现在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带着妻子到南洋去打仗,好象有些不妥,可要把两个老婆再放到别的地方,她们俩肯定又不会愿意。   “头儿,您是不是放心不下两位师母?”陈全桦笑着说道:“要不这样,让两位师母先到美国或瑞士住段时间,如果两位师母不同意,那便随您一起到南洋,我们这些人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她们周全,您看如何?”   “这个,我得回去和她们商量一下。”吴铭笑着说道:“咱们现在讨论的是正事,扯上我干什么?好了,如果大家没意见,我就给肖明华去电报,告诉他如果事不可为,那就先忍让一下,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先让英国佬高兴一下。”   “好象只能这样了。”马志超等人无奈地说道。   陈嘉庚听完了吴铭的讲述,也不禁松了口气,他其实也不希望抗日义勇军因为意见分歧而分裂,而且在心底里他也希望最好能通过不流血的方式来解决南洋华人的地位问题。   吴铭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也只能无奈地暗暗摇头,看来持有这种看法的是大有人在,一旦现在和英国人冲突起来,确实不一定能得到多数华人的衷心支持和拥护啊,该流的血还是要流,该付出的代价也一定要付出,虽然这看起来有些悲哀,有些无奈,却很难避免。   “陈先生,虽然是暂时隐忍观望,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好。”吴铭给陈嘉庚斟了杯茶,接着说道:“那些物资还是要想办法运回去,即便能够和平解决,这些花钱买来的东西也能够派上用场不是。”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陈嘉庚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希望能够不流血能解决问题是一回事,但还是要面对最坏的结果的可能,如果对此没有准备,那就是愚蠢了,我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   “陈先生。”吴铭笑着说道:“日本人估计就要投降了,您是不是要返回南洋?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大批物资正好一起运回去。”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陈嘉庚意味深长地望着吴铭,“明华还给我发了封电报,殷切地希望你能去南洋,他们这些年轻人在大事的把握上还是火候不足,有所欠缺呀!”   “他们年轻,我也不老啊!”吴铭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了起来,“您容我考虑考虑,现在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怕您笑话,我可不如陈先生公忠谋国,无私无畏。”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陈嘉庚摇着头,“畏惧失败,才是可耻。非常事业要达成功,亦应受非常之辛苦,难道凭你的能力,真的甘心搂着老婆做个富家翁?”   “呵呵,陈先生您也别激我,我的理想还真是这样的。”吴铭毫不在意地挠着脑袋,“有点丢人是吧?”   “算了。”陈嘉庚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吴铭的肩膀,“给你考虑的时间,希望我们能一起回去。”   “唉,没办法。”黄玉霜叹了口气,怪模怪样的瞅着吴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非得嫁给你呢?你到哪去,我们俩就跟到哪里好了。”   “别这么说呀!”吴铭苦着脸辩解道:“我这不是和你们商量吗,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去香港或澳门,过安乐的日子,那也不错啊!阿敏,你说呢?”   “这样不好。”沈敏摇了摇头,“你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就直说出来,要是因为我们而改变,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我的真实想法?”吴铭眨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是呀,你要是想去,那就直说。”黄玉霜轻轻拍了拍吴铭的手臂,“我和阿敏都是识大体的,先前你去打鬼子,风里来雨里去,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我们也没埋怨过你,拖过你的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为国为民做些事情,我们也是很高兴的。”   “还记得你在山上吟过的诗吗?”沈敏笑着说道:“纵酒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当时你是多么意气风发,无所顾忌,怎么这越活顾虑越多了呢?”   吴铭苦笑着看着两位娇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去就去,别瞻前顾后的。”黄玉霜一拍桌子,“我和阿敏可是一直在锻炼身体,到时候累不了你,去闯出一片新天地,我和阿敏也能和你沾光。”   “我知道了。”吴铭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就准备准备,咱们上南洋,到时候买个小岛,我是国王,你们就成了皇后,怎么样?够臭屁的吧!”   “呵呵,你想弄三宫六院不成。”黄玉霜调侃道:“别尽想美事了,今天那个美国女记者不是就到了吗?你不去接一接呀?”   “接什么呀?”吴铭嘴硬道:“自己有脚,再说记者比猎狗都厉害,肯定能找得到的。”   “别嘴硬了。”沈敏轻轻推了吴铭一把,“不是陪着人家走过很多地方吗,也算是熟人了,再说她也帮过你很多忙,远道而来,可不要失了礼数。”   “呵呵,别让老外笑话我们中国人不懂礼貌。”黄玉霜似笑非笑地瞅着吴铭,“再说咱们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日后可别想得慌呀!”   怀着复杂的心情,吴铭再次见到了多萝西,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的改变,只是多萝西变得沉稳了许多,而吴铭则相对显得有些局促。   “想没想我。”多萝西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   “唉,干嘛问这个?”吴铭很苦恼地翻了翻眼睛,“刚刚还觉得你长大了,原来还是这么调皮。”   “在别人面前,我沉稳,在你面前,要是不和你逗趣,就没意思了。”多萝西轻轻挽起吴铭的胳膊,“怎么啦?结了婚就变得胆子小了,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入中国国籍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娶我了。”   “啊?”吴铭吓得赶紧跳开,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多萝西。   “哈哈,吓到你了吧!”多萝西上前两步抓住吴铭,得意地说道:“开玩笑的,看把你吓得。”   呼,吴铭长出了一口气,“我心脏不好,你可不要再吓唬我了。对了,我得多谢你在美国帮我们采购的东西。”   “这没什么,反正你们也是花了钱的。”多萝西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前方,“走走吧,在你两位夫人面前总是要装着些,有些话不方便说。”   “那往这边走。”吴铭拐了个方向,“这边清静,不怕人看见。”   “又不是干坏事,还怕人看见。”多萝西白了吴铭一眼,还是顺从地和吴铭并排走着,“这日本人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国内,还是到别的地方?”   “国内我是不会呆的。”吴铭如实说道:“也不瞒你,日本一投降,我准备去南洋,就是马来亚半岛。”   “去那里?”多萝西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那里可是英国人和荷兰人的殖民地,战争一结束,他们肯定要着手恢复加强那里的殖民统治。”   “如果是这样,那英国人就会知道殖民统治已经过时了。”吴铭淡淡地说道:“靠着吸血和剥削是没有出路的。”   多萝西停下脚步,凝视着吴铭,半晌才轻轻一笑,“玻利瓦尔还是圣马丁,为什么你总是给人意外呢?”   “都不是。”吴铭咧嘴一笑,“我给自己起了新名字,平南洋或者叫汉风,你说哪个好?”   “呵呵。”多萝西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都不错,不过我建议你前期叫汉风,比较隐晦,真和英国人打起来,就可以叫平南洋,这样听起来比较有震慑力。”   “那好,就听你的。”吴铭点了点头,“到时候希望你这个记者能在舆论上帮助我们。”      第113章 热泪欢歌      “这是一个记者的职业道德。”多萝西很痛快地答应道:“我会公正地报导,支持你们的正义事业,当然,我也会因此而出名,对不对?”   “对,你会见证为了自由、平等、民主而战斗到底的一群可敬可佩的人。”吴铭拍了拍多萝西的手臂,“就像你们美国的独立战争。”   “我倒是希望你能成为又一个华盛顿。”多萝西将吴铭的胳膊抱得很紧,用很复杂的语气说道:“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   吴铭愣了一下,戏谑地说道:“那你还抱得那么紧,存心让你老公和我决斗吗?”   “他虽然是个勇敢的正义的记者,但却打不过你。”多萝西微微放松了些,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就怕你有心理障碍,临时摘下来了。”   “你不戴我才有心理障碍。”吴铭嘿嘿一笑,“这下我就放心了,看到你幸福我也替你高兴。”   “不是替我高兴,而是为能摆脱我而心喜吧?”多萝西歪头撞了撞吴铭的肩膀,“这下子可不用担心我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你了。”   “这话听起来挺耳熟。”吴铭翻着眼睛望着蓝天,“剽窃可不好哦!记者也要有职业道德吗!”   多萝西呵呵笑了笑,用手捋了下额头的乱发,感慨道:“八年抗战,终于要胜利了,我真为你们中国人感到高兴,苦难深重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未必呀!”吴铭深沉地回答道:“不过,再打就是兄弟俩的内战了,和抵御外侮性质就不同了。”   “你是担心国共之间可能重新发生全面冲突吗?”多萝西轻轻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道的情况,好象是不会的。”   “为什么?说说看。”吴铭饶有兴趣地问道。   “第一,国共之间如果发生全面冲突,苏联就可能站在共产党一边进行干预,而西方盟国可能因此将被迫站在另一边进行干预。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美国政府正极力想促进国共达成协定,还想促使中苏订立协定,以排除苏联干涉中国内政的可能性;第二,蒋介石已经重申他愿意同共产党人和平解决,也不排除接受美国为此目的进行斡旋的建议的可能性;第三,苏联政府在暗地里已经表示同中国共产党人没有任何联系,外长莫洛托夫曾说,严格说来这些人并不能真正被认为是共产主义者。他表示,苏联赞成美国在尽力促进中国的统一和改革中的领导作用。”多萝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看,只要作为弱势一方的共产党能够多做出一些让步,而国民党能高姿态一些,加上共产党又失去了苏联的支持,我看内战是可以避免的。”   吴铭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如果说共产党失去外援就会步步退让,那可真是太天真了,他们历来都是在缺乏外援的情况下在奋斗,而美国对国民党的影响力也值得考虑,蒋介石恐怕不会轻易放弃武力消灭共产党的企图。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吴铭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位伟人的论断。   “你说什么?”多萝西没太听清,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一位伟人做的论断。”吴铭轻轻一笑,解释道:“这位伟人说过,从本质上看,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们貌似强大,实际上是很虚弱的。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其原因就在于反动派代表反动,而人民代表进步。”   “哪位伟人说的?”多萝西职业敏感大发作,拉着吴铭开始追根刨底,“我自认为不比你读的书少,这句话怎么没听到过呢?”   “没听过吗?不可能吧?”吴铭很诧异,难道这么伟大的论断还没有出现,自己是太超前了?“我也忘了是哪位伟人了,我回去好好查查再告诉你。”最后,他只好胡乱地搪塞起来。   “瞧你那样。”多萝西不满地说道:“就算是你编出来的,我也不会笑话你,犯得着胡说八道吗?”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吴铭干笑了两声,“走,回去吃饭,今天可是有很多好吃的,为了欢迎你来,那鲁和阿莹早上就进山里打野味去了。”   “不会是鸿门宴吧?”多萝西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害怕了?害怕还敢来?”吴铭换了个方向,稍稍加快了步伐,笑着说道:“拉开点距离啊,要不可真变成鸿门宴了。”   多萝西只呆了两天便走了,吴铭递交了辞职报告,也不管上面的回复或挽留,将学校的事务统统交出,和一家人开始准备行装,就等着日本投降的那一天了。   这期间韩寒来过信,询问王莹的情况,吴铭也劝说过王莹,但这个倔强的女人却不为所动,竟坚持要和吴铭一家去南洋见识见识,弄得吴铭也没有办法。   还有那鲁,母亲回族居之地后,似乎是嫌带着他名声不好,或者是别的其他原因,反正就是来过两封信,嘱咐他好好跟着吴铭,听吴铭的话,一句想他或希望他也回去的话都没有。吴铭看他天性淳厚,便把他留在身边,早已经习惯了当成一家人,如今把他自己留下也实在是不放心,询问了他母亲的意思,便决定把他也带上。   吴铭在这边忙忙碌碌,为着去南洋做准备。而国际形势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日本人终于为他们的自作聪明尝到了苦果。   1945年8月6日,午夜。   日本和全世界的收音机,都能收听到美国总统杜鲁门的广播声明:美、英、中所以于7月26日在波茨坦发表对日本的最后通牒,其目的在于最后关头唤醒日本当局的良知,使日本人民免遭全部毁灭。但是,日本当局执迷不悟,拒绝了那项旨在挽救日本人民的最后通牒。现在,如果他们仍拒不接受我方条件,可以预期,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毁灭性打击将从空中向他们袭来。   在杜鲁门发表广播声明之前的十个小时、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毁灭性打击武器,已经从空中袭击了日本广岛。   6日上午八点钟。两架B-29飞机自东方飞临广岛市上空约一万米,投下了一个胖男孩似的炸弹。“胖男孩”在二千英尺左右的空中,闪出一道眩目的蓝白色闪光;一声足以撼动大地的沉闷的轰鸣,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地面上腾起一个白中略带黄色的巨型烟柱;火球、烟柱,剧烈地翻滚、蠕动;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蘑菇云。   五个钟头之后。美军派出数十架F13型飞机,飞到广岛上空去侦察原子弹爆炸后的情况。一会儿,他们从空中向美军总部报告:整个广岛城一片火海,浓烟遮天蔽日。广岛城还存在否,无法判断。   8月9日,上午十一时许。B-29飞机两架,飞临日本长崎市上空,投下了第二个“胖男孩”。摧毁该地区工业68.3%,死伤各数万人。   日本上上下下,对美国施行的核打击力量,感到大惊失色。8月9日,夜。日本召开御前会议。天皇决走:“鉴于彼我战力悬殊,纵继续战争,徒使无辜涂炭,文化摧毁,导致国家灭亡,尤其原子弹的出现,后果不堪设想。为此,朕决定结束战争。”   翌日,日本向全世界广播,向美、中、英、苏四国无条件投降。   8月10日,日本投降的消息已在中国各地传开。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纷纷奔走相告,尽情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10日晚上,重庆、成都、昆明、贵阳、西安、延安等地,大街小巷,锣鼓齐呜,彻夜狂欢,鞭炮放过的纸屑,在地上竟积了厚厚一层。长江两岸各战区、各部队广大官兵,无法压抑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所掀起的浪潮,纷纷从战壕工事里一跃而起,举枪狂呼。有的官兵违令燃放鞭炮,有的朝天射击……   此时吴铭携着家人已经来到了昆明,在旅馆中凭窗眺望,街道上千千万万的军民正在一起游行欢呼,手里拿着能敲响的家伙,艰难的历程和胜利的冲动,使很多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象孩子似的在人流中,一边打鼓扭秧歌,一边号啕痛哭!   吴铭左右偷偷一瞅,两位夫人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抚今思昔,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睛一潮,一股热流缓缓淌下。   中国军民血战的记载将永垂于世,在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挺身而出,以身殉国的壮士们的英灵将永垂不朽。      第四卷 龙腾南洋   第001章 最接近成功的机会      噼噼啪啪的鞭炮燃放起来,硝烟裹着纸屑,连人都看不清楚,乐声嘀嘀嗒嗒地吹奏起来,陈嘉庚满脸笑容,打着拱手走下了栈桥。   码头上人潮如涌,巨大的条幅上写着“庆祝陈嘉庚先生平安归来!”,五百多个社团的欢迎场面是异常壮观。   陈嘉庚不愧是华侨领袖,在他由重庆启程,要返回新加坡时,重庆各团体举行了欢送大会。毛泽东给他高度评价,称他为“华侨旗帜,民族光辉”。周恩来及王若飞的祝词:“为民族解放尽了最大努力,为团结抗战受尽无限苦辛,诽言不能伤,威武不能屈,庆安全健在,再为民请命”。   吴铭和两位夫人戴着墨镜,他的嘴下还粘着假胡子,笑吟吟地隔着舷窗望着码头上的盛况。   这艘被包了的美国籍的轮船上装载着医药、广播器材,最重要的是一些武器弹药,甚至还有五门拆成零件的高射炮。为了以防万一,最后一批受训的华侨子弟全部跟船返回,此时也正在船舱里静静地等待夜幕的降临。没办法,陈嘉庚的名头太响,外面这么乱哄哄的,还是不要引人注目才是。   “众望所归,陈先生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华侨领袖。”黄玉霜指着外面,笑着说道:“咱们也只好先猫在船上等清静了再走了。”   “低调,咱们要低调。”吴铭嘿嘿一笑,“估计咱们这一家子还能在南洋先享受一段时间,沙滩、海水、椭子树,多美呀,就当是来渡假吧!”   “呵呵,渡假也是我和玉霜的事情,你还能闲着不成。”沈敏眨着眼睛调笑道:“什么沙滩、海水、椭子树,你就甭想了。”   “那怎么行?”吴铭坏笑着左瞅瞅右看看,“两位夫人穿泳装的飒爽英姿我可得好好欣赏,别便宜了别人。”   “想什么美事呢?”黄玉霜嗔怪地白了吴铭一眼,“就你订做的那个什么泳装,那是女人能穿出去的吗?没来的羞死个人啦!”   “羞什么呀?”吴铭伸手在黄玉霜的翘臀上捏了捏,“你俩的身材那么好,不穿上展示一下,多可惜呀,要是害羞,就在家里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了。等到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要在海边盖座别墅,弄个大泳池,咱们一家子在里面玩水,你们说好不好?”   “好个头。”黄玉霜一掌拍在吴铭的脑门上,“这刚来就想着以后过逍遥的日子,让别人听见该怎么想?”   “那能怎么想,奋斗不是为了以后过好日子吗?”吴铭撇了撇嘴,“人之常情,谁能说不好。”   “我去看看阿莹,看她睡醒没有。”沈敏抬手看了看表,“在海上可把她给折腾坏了,这命都去了半条。”   “还多亏了那鲁。”吴铭点了点头,“嗳,你们说,阿莹和那鲁有没有那么点意思?”   沈敏奇怪地看着吴铭,问道:“你觉得他们俩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吴铭反问道:“那鲁多实在一个人,肚子里一点弯弯绕也没有,虽然出身不太好,可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影响。”   “别瞎操心了。”黄玉霜笑着推了吴铭一把,“这种事情顺其自然的好,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去保媒拉纤不成。”   “好,我不管。”吴铭摘下墨镜,瞪着眼睛仔细望着码头,“你们也该关心一下吗?看,外面接咱们的人来了,收拾一下吧!”   ……   太平洋战争期间日本对马来亚的统治虽然只有三年半,但影响却是深远的。日军攻入新加坡岛后在裕廊和武吉智马遭遇英国军官训练和指挥的华人义勇军,被义勇军落花流水地杀了一阵,结下了仇怨。因而日军在新加坡曾对华人平民进行屠杀,而那些华人义勇军在新加坡沦陷后便转移到马来半岛组成马来亚华人抗日军继续奋战。而马来土邦的苏丹们态度却有所不同,他们投靠日本,日本跟英国一样保留各土邦的苏丹行政机构,日本顾问取代了英国驻扎官,因而做成英国在战后一度迫使这些墙头草两边倒的苏丹“自动让出权力”的原因。而日本也利用了印度国大党前主席鲍斯在新加坡成立自由印度临时政府及在新加坡和马来亚组织印度国民军,在新加坡和马来亚的印度人大多参加了此活动,因而在缅北的争夺战中印裔部队同时出现在日军和英军中的怪现象,摩萝差打摩萝差,即阿三打阿三,是不是很怪异。只是后来因鲍斯坠机身亡才没有更多的印度人去当日军的炮灰。所以太平洋战争期间马来亚基本上只有华人在抗日,马来人和印度人都投靠日本去了。   马来亚的总人口中,马来人占43.3%,华人占44.9%,印度人占10.4%,华人比马来人多一点,华印两族相加超过半数,此情况引起马来人大为关切和恐慌,而英殖民者利用此情况,把自己打扮成马来人的保护者,以此转移马来土著民族主义者的斗争方向和独立目标,从而巩固英国殖民统治。在二次大战前华印两族大多是外侨,没有公民权,所以他们对母国政治的关心甚于对当地政治的关心,因此避免了马来土著民族主义者、印度民族主义者和华人民族主义者之间的尖锐冲突,因而不致形成像印度的强大反殖民主义独立运动。   其实,吴铭和肖明华等人不知道的是,1942年底正当马来亚华人抗日军在奋战时,英国战时内阁便向伦敦殖民地部和陆军部下达了一项秘密指示,要他们着手制定战后在马来亚恢复与加强殖民统治的计划,1943年底负责该项任务的“马来亚策划组”在殖民地部助理常务秘书爱德华·贞特的主持下,完成了战后马来亚宪制报告书的起草工作,翌年五月报告书被核准,随后又批准了战后马来亚军事管制基本计划,并将该策划组人员增至289人并陆续派往印度,具体筹划接管事宜。   然而,战后东南亚各地兴起的民族独立运动打乱了英国人的如意算盘。就在日本投降前夕,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发动全民暴动夺取了越南很多城市,并于宣布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印尼的苏加诺也在日本投降的第三天,即在一批印尼青年和武装部队(由日军训练和在日军投降后获日军移交武器)宣布印尼独立,成立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缅甸昂山领导的缅甸独立军在战后打着缅甸国民军旗帜以胜利者的姿态在仰光游行。   因此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将如何动作,这是英国政府和蒙巴顿最担心的事,1945年8月15日皇宣布投降的当天,东南亚盟军最高统帅蒙巴顿上将便迅速按既定计划宣布成立马来亚军事管制政府,全权负责日军受降事宜。日军在投降书上签字,英军便在马来亚西南部登陆,紧接蒙巴顿亲自抵达新加坡接受日军投降,并宣布马来亚军事管制机构正式设立及其组成名单,完成了英军对马来亚半岛的重新控制。   虽然蒙巴顿在日本投降第二天向华人抗日军发布了命令,要求华人抗日军不要进城接受日军投降,但华人抗日军中央委员会决定对此无理要求不予理会,几天后华人抗日军各支队便接管了大小城镇。事实上在英军抵达前,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早已接管包括新加坡在内的大部份城镇。特别是肖明华等人直接控制的部队,动作更为猛烈激进,他们进城后收缴警察局的枪支弹药,成立临时治安委员会,没收敌产、救济难民、以日奸名义逮捕惩办了一大批马来人奸细和特务,并在此基础上组织人民委员会取代治安委员会行使地方政府职权。   事实上,如果不是由于华人抗日军中的分歧,抗日军的多数高层还把英军当作盟军。在英军重返马来亚时,华人抗日军已经成立的州级人民委员会有雪兰莪、北柔佛、南柔佛、丁加奴、新山、马六甲等,这是马来亚的华人最接近掌握政权的一次绝好机会。   “头儿,现在情况大抵是就是这样。”在一个隐秘的大房子里,肖明华等人一见到吴铭,便把现在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看得出来他们对即将到达目的的热切,更有对整个抗日军不能团结一致,实现独立希望的困惑和不甘。      第002章 谋划      “真是可惜呀!”吴铭叹息道:“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虽然建立了各级地方政权,但却并无意建立全马来亚政权和英国军事管制政府相抗衡,也没有号召人民立即起来争取独立。一个多好的机会呀,现在白白被错过了。”   “那帮人,现在还沾沾自喜呢!”刘成不忿地说道:“英国军政府组织了‘咨询委员会’,邀请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马来亚共产党代表参加这没有实权的狗屁组织,你们看看里面那些成员,多为英国佬精心挑选的亲英份子、封建贵族和某些社会渣滓,目的是不就要取代各地的人民委员会。”   “英国殖民者还有更迷惑的一手呢,那就是表彰抗日军功绩,授予有功将士奖章,邀请华人抗日军参加胜利游行。”李啸海接口道:“不就是想让华人抗日军相信英军仍为盟友,不会忘记华人抗日军的贡献,让咱们交出武器,解甲归田,这没有了枪杆子,以后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肖明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头儿,现在各地的人民委员会正先后被英国军事管制委员会接管,只有我们控制的还在撑着,而且抗日军的高层正在与英国人商讨解散华人军的事情。”   “把你们给撇开了?”吴铭皱着眉头问道。   “差不多是这样吧!”肖明华点了点头,“几次违反军事委员会的命令,我们已经成了桀骜不驯的典型,英国佬的态度倒还比他们强。”   “因为你们是强硬派,英国佬现在不能确信怀柔手段是否能够起作用,他们自然会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吴铭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原来电报往来,既不方便,说得也不十分清楚,不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应对?”   “头儿,您稍等一下。”肖明华轻轻一笑,“等笑眉安顿完两位嫂子,回来后再向您做详细汇报,毕竟她是管文件的,有些东西的数字她比我们更清楚。”   “好啊!”吴铭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头儿了,我起了个新名字,汉风,你们就叫我汉哥好了。”   “汉风,大汉之风。”李啸海伸了伸大拇指,“好名字,有气势。”   “等和英国佬兵戎相见的时候,我就叫平南洋。”吴铭哈哈一笑,用大拇指点石了点自己的鼻子,“这样才够煞气。”   “汉哥,您换名字就像吃饭那么容易,真的是很羡慕您呀!”刘成摸了摸耳朵,“我也改个名字,刘成龙,或者简称成龙,怎么样?”   “不错,不错。”肖明华拍了拍刘成的肩膀,“咱们各自都取个代号似的名字怎么样?很方便以后的斗争需要,会让敌人摸不清底细。”   “有道理,有道理。”李啸海连连点头,“我得好好想想,起个又响亮,又好听的名字。”   敲门声传来,赵笑眉挟着个文件包迈步走了进来,打趣道:“这是谁呀?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呢?还要又响亮又好听。”   经过这一年多的奔泊与战斗,赵笑眉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成熟沉稳,特别是眼神,只是与吴铭对视的时候还稍有一丝羞涩和温柔,其他的时候都透出坚定与沉静,甚至还有一点凌厉。   “呵呵,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汉风,这帮臭小子也跟着起哄,非要改名字,还说是利于以后的斗争。”吴铭笑着解释道。   赵笑眉淡然一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吴铭这才发现大家坐的位置很有意思,有点类似于圆桌会议,肖明华坐在他的坐首,空出的位子正好由赵笑眉坐着,隐隐将自己拱在中间,看来大家都很有默契。   “说到起名字,我还真是赞同。”赵笑眉将包往桌上一放,冲着吴铭笑道:“起码不知情的外人就摸不清状况,有点搞地下工作的味道。”   “要说搞地下工作,那就起个地下的名字。”刘成说道:“啸海呀,我给你推荐几个,地瓜、土豆、萝卜,这些怎么样?可都是长在地下的哦!”   “去,你怎么不叫地瓜土豆呢?拿我开心是吧!”李啸海笑骂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肖明华笑着摆了摆手,正色道:“那个,汉,汉风大哥携家带口来到了这里,为南洋华人能够得到平等的权利,享受自由的生活而奋斗,我们都非常感激,这心里也有了底,现在咱们就把工作向汉风大哥汇报一下,大家也能做到心中有数,再把以后的工作筹划细分一下。”   吴铭谦逊地拱了拱手,“过了,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为了自己的权利共同奋斗吗,这汇报有些言重了,就是互相讨论研究吧!”   “您就别谦虚了。”赵笑眉打开文件包,边拿文件边说道:“您没来的时候,大家可都是愁眉苦脸,哪像现在这样笑逐颜开,心情开朗的。光是这定海神针的作用,您就是不可替代的。”   “可别说你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啊?”吴铭也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我在船上可是想了很多,但还是不太具体,也不知道切不切合实际情况,所以还是你们先来说说,抛玉引砖吗!”   肖明华笑着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首先我来介绍一下华人抗日军的情况,我们直属的部队有八千余人,目前编为八个支队,支队骨干都是您训练过的学员,思想比较统一,行动能够协调一致。由于阻止英军登陆的计划没有成功实施,我们已经将其中两个支队秘密撤退至丛林深处的根据地,他们正在利用缴获的日本人的水泥钢筋等建筑材料修建要塞式堡垒,那里将是战时的指挥中心。另外,弹药物资的储备囤积也正在加紧进行,目前已经设立了十五个秘密诸存点,还有一些正在建立中,具体的数字请笑眉详细解说。”   赵笑眉含笑点了点头,打开文件,朗声读道:“日本投降后,我们所属部队迅速进城,共缴获步枪两千一百二十三条,轻机枪二百三十六挺,重机枪四十七挺,高射机枪十一架,手榴弹、子弹无数,其中还有装甲车二十七辆,轻型坦克十五辆,汽车八十七辆,还有一些杂物我就不一一列举了。镇压日奸七百五十四名,没收财产合计约值一万两黄金,这其中包括粮食、药品、贵重器皿等物,这些都是要隐蔽深藏的。”   等了一下,吴铭东瞅瞅西望望,迟疑着问道:“完了,说完了。”   “是呀!”肖明华有些莫名其妙,“这基本上都是您电报上的建议,而且也是经过我们大家讨论,认为可行的。”   “是这样啊!”吴铭从信封里掏出几张纸,笑了笑,“那我就只好献丑了。”   “我说下囤积物资的事情,那些大物件,比如坦克、装甲车太显眼,藏着掖着反倒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而且一旦开战,我认为也用不上,又没有汽油零件的补充,倒不如装作大方,就留在表面,一旦抗日军高层决定解散,就把这些东西交上去好了。”吴铭缓缓地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定下了后发制人的策略,就不要让敌人产生警觉,让英国人尽早露出真面目对我们是越有利。”   “如此痛快,和我们以前所持的强硬立场差别太大,恐怕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赵笑眉说道。   “这倒不怕,我们可以向英国人提出一些稍微过分的要求,既不让英国人觉得难以答应,又可以作为我们软化立场的条件,这样一来,就顺理成章了。”肖明华想了一下,说道:“即使我们以后与英国人开战,也是以游击战为主,那些日本人的坦克、装甲车也真是用不上,而且它们在性能上与英国的差距很大,留着确实没有什么价值。”   “呵呵,听我说完,咱们再讨论。”吴铭笑着说道:“现在看来解散抗日军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么部队的安排便要提早准备,我的意思是一旦抗日军解散,就将部队以营、连规模进行分散,囤积点也要多设,并且交可靠的人专门负责,特别是联络方式,要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样才能在英国人下毒手的时候,迅速地集结人马,展开迅如雷霆般的反击。”      第003章 白皮书来了      见众人都点头赞同,吴铭继续说道:“我建议马上成立一个负责行动的部门,从现在开始便要动用人马,对有价值的打击目标进行绘图斟测,比如说英军的军营,警察局,飞机场,英国高官的住宅、办公地点等等,特别是抗日军解散后,据我的估计,应该还有一小段缓冲的时间。”   “不如就由汉风大哥担任这个部门的领导好了。”李啸海建议道:“您就负责抓总,挑选合适的目标,制定行动计划,毕竟在这里,您是特种战的专家。”   “我同意。”肖明华点头,“没有比汉风大哥更合适的人选了,这个工作非您莫属。”   “这个,等下再细分职责。”吴铭挠了挠脑袋,故意抱怨道:“让我陪夫人好好观赏一下热带风光都不行,这么快就给我套上笼头了。”   “时间上还来得及。”赵笑眉眨了眨眼睛,笑道:“等人把情报侦察清楚,汇报上来,怎么也得个几天吧,再说我们也会给您配些人手,可不敢累您一个人呀!”   “那还可以。”吴铭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临时还有个小小的建议,缴获的那些贵重物品我看就不要藏起来了,买粮买药买布买卧车,或者是用得着的其他东西,毕竟我们可能要面临一个长期的战斗,金银虽好,却不能吃不能穿,到时候英国人一封锁,我们想花也很难花出去。”   “现在的粮食很贵呀!”刘成说道:“我们再抢购的话,会不会把价格拉上去?”   “我看可以少量多次购买,毕竟我们的人有很多。”赵笑眉说道:“分批购买后再设法集中,毕竟抗日军还没解散,英国人总要维持一下社会的相对稳定吧!”   “我看可以。”肖明华望着赵笑眉,笑着说道:“在这里,我想把职责重新划分一下,党、政、军三方面各选出一个领导班子来,各有专司,协调配合,这以后工作也好开展。”   经过短暂的讨论,华人自由民主党(为了便于斗争,原华人独立民主党暂时改名),党的总书记定为肖明华;民族解放军(抗日军改名)总司令为肖明华,但具体军事行动由总指挥吴铭负责,参谋长为刘成;政务则由赵笑眉、李啸海负责;这样三套班子便初步建立起来,党、政、军的工作进行了细分,职责更加明晰。   “我怕能力有限,干不好。”赵笑眉谦逊道。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慢慢学吗!”肖明华宽慰道:“你问问大家,谁心里不是有些忐忑,可是靠得住的也就是咱们这些人,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拿起来不是。”   “华侨子弟中肯定有不少知识分子,多招些法学的、政学的,帮衬着干呗!”吴铭建议道:“我有个朋友,是国内的,要是她能来,给你当助手正合适。”   “女的?”赵笑眉疑惑地问道:“能来吗?”   “说不太准,我临来的时候跟她说起过。”吴铭有些黯然地说道:“她的丈夫和弟弟都是国军飞行员,相继牺牲,她还没完全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吴铭所说的朋友便是郑苹如,她的弟弟郑海澄驾机与日寇搏击于长空,在保卫重庆的空战中壮烈牺牲。时隔不到一年,她的丈夫王汉勋又在衡山执行军事任务时牺牲,时为上校大队长。   “一门忠烈,可敬可佩。”肖明华慨叹道。   吴铭的到来仿佛给民族解放军打了针强心剂,一天的会议更是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明确了近期和长远的目标。从这一天开始,肖明华、吴铭、赵笑眉等人便开始率领人马拼命地布置起来,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天偏离了轨道。   而从这一天开始,抗日军中的强硬派即民族解放军的态度慢慢地有所软化,这使得英殖民者喜出望外,在答应了他们提出的一些诸如提供粮食、生活必需品的要求后,华人抗日军领导达成了“共识”,在1945年十一月十五日正式接受了英国军事管制政府提出的解散华人抗日军的计划。   华人抗日军中央军事委员会负责人刘尧在吉隆坡中华大会堂招待各界人士,就抗日军复员一事发表演说:“战争业已结束,抗日任务已完成,华人抗日军已没有存在必要,马来亚已进入民主建设时代,马来亚人民主要是协助英政府建立民主自由的新马来亚,因此解散华人抗日军是应该的而且是必要的。”   十二月一日华人抗日军各支队奉中央军委命令正式解散,英国军事管制政府在全马十二个地方举行复员检阅典礼,发给华人抗日军战士每人350元慰劳金,并向抗日有功将士颁赐奖章。英国军事管制委员会在十二月的月报中说:“本月初对华人抗日军的解散工作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抗日军交出的武器大大超出预期的数目。”   1946.1.6英当局在新加坡市政厅前举行庆祝胜利大游行,蒙巴顿亲自授与华人抗日军将领奖章和授带。这一天英国殖民者个个喜气洋洋,格外兴奋,因为他们是庆祝双重胜利,庆祝抗日胜利重新控制马来亚,庆祝解散华人抗日军顺利结束。   战前英国与马来亚各土邦之间的条约,只是要求英国给与保护,并无把各土邦苏丹的最高裁判权让渡给英国。现在为了英殖民者建立的战后殖民地新体制,也为了惩罚这些墙头草两边倒,在战时投靠日本的苏丹。英国便强迫九位苏丹在”自愿将统治权全部转给英王乔治六世条约”的文件上签字画押。这样,到1945年底英国政府手里已掌握了九位苏丹签字画押的”自愿将统治权全部转给英王乔治六世条约”,取得了直接统治马来亚的新“法律根据”。加上又顺利收缴了华人抗日军的武器,解散了这支强大的武装部队及由其建立的遍及马来亚半岛的地方人民委员会,英国认为建立战后马来亚殖民新秩序的时机已经成熟,便拋出了他为马来亚人民泡制的新宪制改革方案即白皮书。   白皮书提出取消战前的行政组织单位,另组马来亚联邦Malayan Union,由战前的四个土邦,即雪兰莪、霹雳、森美兰、彭亨,战前马来亚属邦的五个土邦,即柔佛、吉兰打、丁加奴、吉打和玻璃市,另海峡殖民地的两个城市,即槟榔屿和马六甲组成。而新加坡则从马来亚分割出去,单独成了直辖殖民地。白皮书规定,马来亚以英王委任的总督为最高的统治者,下设行政和立法两会议局,各土邦和槟榔屿和马六甲两市则设地方议会,各苏丹不再拥有名义上统治者的地位,只保留宗教方面权力。白皮书答应在马来亚联邦成立后,非马来人可较容易取得公民资格,即如年满十八岁,或在前十五年在马来亚或新加坡住满十年即可取得公民资格等。   白皮书一出,马来亚左翼政党便指责其把战前之间接统治变为直接统治,把行政立法大权集中在英王委任的总督手中,把新加坡从马来亚强行分离出去,将公民分成马来人和非马来人是破坏各民族团结。而保守马来亚上层人士和马来裔人民则不满英国如此粗暴强迫苏丹“自动让出权力”,为此42个马来人在拿督奥恩·加尔法尔的领导下于组成马来民族统一机构(简称巫统),强烈要求保护马来人特权,反对给与非马来人公民权。巫统号召马来人展开抵制活动,四月一日马来亚联邦首任总督贞特主持马来亚联邦成立典礼,九位马来苏丹和英国委任的马来裔议员全部缺席,各地马来人举办哀悼周活动以示抗议。   形势变得复杂起来,马来亚各方都在抗议,伦敦派来了东南亚最高专员麦克唐纳来马来亚处理马来亚各方的反抗。   而此时,民族解放军的高层再一次召开了秘密的全体会议,制定行动计划应对这复杂的局势。   “苹如,你不要这么拼命工作。”会议马上就要召开了,吴铭走到郑苹如跟前,轻声说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你再这样,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谢谢你。”郑苹如生硬地笑了笑,“别看我瘦了,可身体没有毛病,你就不要担心了,再说工作起来让我觉得充实,你也不希望我意志消沉吧!”      第004章 蓝皮书      “劳逸结合才是正道。”赵笑眉在一旁插嘴道:“我劝你不听,汉风大哥的话你总该听几句吧!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得好好保养身体。”   “我知道了。”郑苹如点头答应,“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么大人了,还得别人操心。”吴铭轻轻拍了拍郑苹如的肩膀,“怎么就没有在上海时那么听话呢?”   “还说。”郑苹如嗔怪地白了吴铭一眼,“算了怕你了还不行吗?”   “怕了就得听话。”吴铭微微一笑,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上海,他欺负过你呀?”赵笑眉一脸八卦像的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嘿嘿,不是欺负,是折磨。”郑苹如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哭笑不得。”   “那个,抽空……”赵笑眉见会议已经开始,收住了话头,摊开文件准备发言。   会议开始后,首先由赵笑眉将最近的马来亚发生的大小事情作了通告,“……白皮书推出后,英国、左翼政党、巫统各有各的说法,刚才我已经都介绍完毕了,现在请政务助理郑苹如女士通过专业的角度给大家讲说一下。”   郑苹如礼貌地冲大家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如果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英国人推出的白皮书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是只给公民资格而不给公民权利。专业的说,公民的权利可分为民事权利和政治权利。公民的民事权利包括财产所有权、债权、知识产权、人身权(生命健康权)、姓名权、名称权与肖像权、名誉权与荣誉权、自由权、隐私权、家庭成员之间的身份权等,因此民法实际上就是权利法,又是侵权行为法,它从法律上保护那些受到侵权行为损害的公民得到相应的赔偿。而政治权利则包括:公民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有宗教信仰自由;有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人格尊严不受侵犯、住宅不受侵犯的权利;有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受法律保护的权利;有对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提出批评和建议,并对他们的违法失职行为有向国家机关提出申诉、控告或者检举的权利等等。”   “直白点说,有了公民资格而没有公民权利,就是没有奴隶名头的奴隶。”赵笑眉总结道:“英国人的用心昭然若揭,可那些马来人连这都要反对,可见通过和平手段解决华人的权利问题的希望已经破灭。”   “现在下结论是不是还早?”刘成疑惑地问道:“如果下了结论,那么部队便要开始动员,集结,而英国人麦克唐纳的态度还不明朗。”   “关于这个问题,我来说两句。”吴铭举手示意,“我的参谋长,你是怕部队提前动作,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吧?依我看,现在可以开始准备行动了。麦克唐纳是什么人?英国东南亚最高专员,他考虑问题会从我们的角度出发吗?当然不会,他只会为英国的利益着想。现在的反对阵营中确切说存有两种不同的势力,左派真正目的是结束英国的统治,是真正危险所在;而苏丹和巫统只要求恢复战前保护国地位,他们要求马来人有特权,其矛头并非直接针对英国,而是反对轻易给非马来人公民资格。如此一想,麦克唐纳会如何做也就明确了。”   “还是老一套,拉拢马来人,打压非马来人。”肖明华冷笑道:“汉风大哥分析得非常有道理,这样看来,英国人下手的时间就快到了,华人抗日军已经解散,武器已经上缴,英国佬还会有什么顾忌。把华人比重最大的新加坡从马来亚分离,就是一招毒棋,现在新加坡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分离出去不还是直辖殖民地吗?”李啸海撇了撇嘴说道:“争取民主权利,争取独立自由的正义斗争不能把新加坡排除在外,我们党在新加坡的发展势头很好,特别是宣传得很到位,解散的华人抗日军中已经转变思想的约有两千多人。”   “那就准备开战吧!”肖明华的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芒,“非战斗人员和机构开始疏散撤离,笑眉你们要准备好舆论宣传,开打之后,我们的主张、口号、目标要在第一时间发到世界知名媒体,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没有问题,现在与我们建立直接联系的有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多家媒体,这还多亏了汉风大哥的那位美国朋友。”赵笑眉感激地冲吴铭点了点头。   “汉风大哥,南洋华人欠您太多了。”肖明华充满感情地对吴铭说道:“我们就要陆续撤离,您还得指挥反击行动,真是过意不去。”   “少来了。”吴铭笑着摆了摆手,“苹如和笑眉要是来感情攻势还差不多,你一个大男人,就别这么儿女情长了,我们把行动安排简单说一下,具体的,等参谋部制定完毕马上呈送党中央。”   “呵呵,那我就来介绍一下行动的大致安排。”刘成轻轻抽出一件文件,笑着说道:“反击行动既要象迅雷般突然,又要象雷霆般猛烈,最重要的是造成的影响要大,所以参谋部决定在吉隆坡开展大行动,那附近有英国的一个营地,驻军两千余人,警察和保安部队一千余人,还有一个军用机场,城里还有英国人的不少机构,我方具体动用兵力大约在三千左右,目前在目标附近散布有一千左右部队,命令下达后,七天之内,三千人应该集结完毕,只需要十天就可以开始行动。”   “当然,这只是暂定目标。”吴铭补充道:“我们参谋部还制定了两套备用行动方案,如果消息走漏或者敌情发生了变化,我们就会紧急启用备案,另外,其它支队的打击目标已经确定,届时,一声令下,整个大马将烽火遍地。”   “就让我们用热血与忠诚开创南洋华人新的自由平等的世界吧!”肖明华霍然站起,挥舞着拳头,“行动口令就是龙腾南洋,独立万岁,自由平等万岁!”   “万岁,独立、自由、平等万岁!”众人挥舞拳头,纵声高呼。   伦敦派东南亚最高专员麦克唐纳来马来亚处理马来亚各方的反抗,正如吴铭等人分析的一样,他来到马来亚后发现反对阵营中的左翼力量是真正威胁到英国殖民统治的;而苏丹和巫统则是要求恢复战前保护国地位,他们要求马来人享有特权,反对轻易给非马来人公民资格。麦克唐纳立记得授意总督贞特放弃“马来亚联邦”的原有政策,转由英殖民政府、马来苏丹和巫统三方代表组成了新的“宪制工作委员会”,重新起草一部新宪法,这个“宪制工作委员会”将左派和非马来人(即华人和印度人)排除在外。   “宪制工作委员会”终于在1946年十月底制定出了新宪法,并以蓝皮书形式公布,蓝皮书把马来亚联邦改称马来亚联合邦,新加坡仍旧分割出去,联合邦有强大的中央政府,由英国委任最高统治者,掌握行政立法大权,只是不再称为总督而改称高级专员。各土邦苏丹大体恢复昔日名义上的统治者地位,蓝皮书强调马来人的特权,对非马来人取得公民权规定了比白皮书更为苛刻的条件。   这部蓝皮书立刻引起以华人为主的非马来人反对,“全马联合行动委员会”和“马华公会”等左翼组织马上号召举行罢市、罢课,整个新加坡的动脉骤然停顿,其它马来亚城市也陷于瘫痪状态。但是英国殖民当局将马来人拉到自己一边后,根本不理会总休业,坚决成立马来亚联合邦及执行偏袒马来人的新宪法。并于1946年12月底突然在霹雳州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又在全马来亚半岛实施紧急法令,授意军警任意捕人和杀人的无限权力。   于是全国各地的特务,警察、军队大举出动,袭击工会、左翼政党、人民团体社团,搜捕共产党人、民主人士、反英分子,并宣布马来亚民族解放党、共产党、马来亚国民党、全马总工会、马来亚华人抗日军退伍军人协会、青年团等党团为非法组织,血腥镇压和屠杀以华人为主的无辜人民,仅十二月二十八日晚,全马各地就有以华人为主的六百多人被捕,三百多个以华人为主的工会和社团被封。1946年年底,已有以华人为主的13341人被关进监牢或被驱逐出境,以华人为主的四百多人被屠杀,主要针对华人的白色恐怖笼罩了全马。      第005章 愤怒雷霆      吉隆坡在1857年建立于鹅麦河与巴生河的交汇处,马来语原意为泥泞河口。当时,雪兰莪州皇族,拉查阿都拉把巴生谷开放于采锡矿者,吸引了大量中国矿工来采锡,吉隆坡就从而渐渐地发展起来。换句话说,吉隆坡是华人矿工发展起来的。   又一道闪电,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出了在风雨中狂乱摇摆的树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大雨象一片巨大的瀑布,遮天盖地的卷了过来。沉重的,兽性的,倾泻着。   一队队穿着雨衣的人马借着倾盆大雨的黑夜,从四面八方,进入了吉隆坡。选择此时反击,民族独立解放军有自己的几个目的,一,此时英国人以为大局已定,华人武装被解散,华人社团党团已经被他们突然的袭击彻底摧毁。即便有暴民骚乱,也不会有如此规模,装备如此完备,行动如此迅速猛烈的成建制的军队。二,英国人的嘴脸彻底暴露出来,原来主张和平解决、妥协退让的华人党派遭到重创,号召力大为减弱,华人独立民主党已经一枝独秀,无论从实力还是从名望上,此时登高振臂一呼,很有万马齐喑,唯我独醒的气势。   为了取得最大的效果,进入吉隆坡的解放军共有两千余人,他们分成上百个小队,在熟悉地形的战士指引下,向着预定的目标默不作声的跑步前进,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偶尔闪电划过,照亮了他们沾满雨水、严肃仇恨的脸庞。   “快,加快速度,准备战斗。”马志超猛地一挥手,高声喝道。远处已经响起了枪声,看来是其他部队与英军巡逻队遭遇了,他的任务是率领最大的一支部队,攻击英国总督府,虽然在隆隆的惊雷中枪声有些若隐若现,但是如果万一让总督府的守卫加强了戒备,不能达成攻击的突然性,那么自己的人马就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而且要是让总督跑了,任务完成得就不完满了。   飞快地跑过两条街,一拐弯,英国总督府大门赫然在望,一些总督府的守卫明显觉察到了异常,荷枪实弹,警惕地看着四周。但他们没有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还以为是小规模的骚乱,然而就在这狂雨之夜,民族独立解放军的雷霆反击终于来临。   此次反击民族独立解放军准备得非常充分,不仅各部队都有详细的城内指示图,标有应占据的城内制高点,应攻击的英殖民机构、监狱、警察局等,而且还偷偷搜集了相当部分的英军军服,身着英军军服的队员都会说英语,脸上抹着伪装色,在队伍的前面开路,能混则混,混不过去就强力突击。   “城内发生暴动,我们奉史密斯少校的命令前来保护总督阁下。”按照事先编排好的借口,马志超大声对总督府守卫喊着,脚下一步不停,率领人马迅速接近过去。   总督府的守卫望着奔过来的几名穿着英军制式雨衣解放军战士,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将枪口放低,一个上尉从旁边的岗亭内探出头来,大声说道:“你们停止前进,等我通告总督阁下。”   哼,马志超撇了撇嘴角,不屑地冷笑着依旧快步前进,嘴里喊道:“你说什么?听不清,再说一遍。”   “停止前进,我命令你们停止前进。”上尉冲出岗亭,挥着手,大声喊道。   “开火!”马志超猛地一掀雨衣,将冲锋枪一横,高声喝道。   “哒哒哒……”几支乌黑的枪口喷吐出通红的火舌,横扫向英军守卫,密集的弹雨瞬间就将门口的英军打得象风中的落叶,颤抖着、战栗着摔倒在地。   压抑已久的呐喊声从战士们的胸腔内迸发出来,一百余名解放军士兵象疯虎一样蜂拥而上,向总督府里冲了过去,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混着雷声、雨声,构成了一曲奇怪的乐章。   一方是有备而来,出其不意;一方是仓促应战,准备不足;不大一会儿,解放军战士便开始在总督府的三层大楼里与顽抗的英军开始逐屋逐房的争夺,临近的街巷突然也爆发出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负责阻援的部队将近在咫尺的警察局的增援牢牢挡住了,并且突然的袭击使听到枪声急匆匆赶来的英国警察损失惨重。   吉隆坡城里的战斗在各处展开,枪炮声压过了雷雨声,爆炸的火光和着闪电照亮了街道上、房屋顶的条条匆匆移动的身影。   城西的军用机场,瞭望塔上的巨大的探照灯,艰难地透过雨幕,扫射着三道铁丝网,视野也就到此了,要在平时,方圆五公里都逃不过观察哨的望远镜。如果发现疑象,重型机枪和轻型火炮不发警告就立即射击,保卫机场的坦克也立即驶向出事的地方。除了必需的通道之外,机场周围都布满地雷,此外还有十几支巡逻队和嗅觉灵敏的军犬,日夜不断地巡逻。   可是瓢泼的大雨却给另一支部队创造了绝好的偷袭良机,两公里外的一个小树林里,四门重型迫击炮竖起了炮口,遥遥指向停机坪上的英军飞机。要是在平时天气晴朗的时候,不光瞭望塔上的英军监视哨容易用望远镜发现他们,就是巡逻队和军犬都很难应付。   “快,把炮弹都搬上来,三分钟的时间全都给我打出去。”肖辉索性将身上的雨衣一扔,急促地布置着,“城里马上就要打响,咱们耽搁不起。”   一百来人的小部队除了警戒外,剩下的二、三十人都在炮前忙呼着,不大一会儿,便准备完毕。   “到时间了。”肖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命令道:“给我开炮,不管城里进展如何,咱们先炸英国佬一个人仰马翻。”   “通,通……”四声闷响,炮弹穿过层层雨幕,在停机坪上炸响,几个装填手机械而迅速地一发一发不停地向炮口内装着炮弹,几个炮手用手和肩膀顶着,调整着迫击炮的仰角。   爆炸的火光在远处一个接一个不停地闪现,凄厉的警报声响了起来,机场的英军守卫开始匆匆忙忙地跑出宿舍,赤裸着身子站在雨里忘记了开枪,而且也不知向哪里开枪,瞭望塔上的观察哨指着炮弹飞来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短短的三分钟时间,奇袭小队发射了一百六十多发炮弹,停机坪、跑道、英军宿舍、机场大门都被从天而降的炮弹光顾,在一片混乱中,肖辉带着人马扛起迫击炮溜之大吉,只留下了一地的空弹药箱。   一溜军用汽车从英军兵营中鱼贯开出,满载着士兵,在两辆坦克车的带领下,压过泥泞的道路,向吉隆坡开去。城里的战斗惊动了他们,通讯全部被切断,使他们对情况的判断出现了错误,他们并没有提高足够的警惕。   离城不远的道路两旁,一双双眼睛透过草丛、树木,紧紧盯视着这支增援的英军进入了埋伏圈,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地伸了出来,一颗颗手榴弹被拧开了盖子。   “轰,轰,轰……”,随着一个个起爆手柄被按下,道路上突然依次腾起一道道火光,汽车的残碎零件和人体的残肢断臂随之飞舞而起,还没等遇袭的英军反应过后,雨点般的手榴弹冒着丝丝青烟便从天而降,再次刮起了一片金属的风暴。   机枪、步枪、冲锋枪一起开火,无情的子弹纷纷钻入了惊慌失措的英军士兵的身体,迸射出一朵朵血花。   一颗信号弹升起,呐喊声惊天动地,民族解放军的战士们纷纷跃起,挺着上了刺刀的枪支冲向残存的英军。   缜密的计划和准备,在充分准备的基础上快速进攻,快速消灭敌人,快速打扫战场,快速撤离。这便是民族解放军的新战法,一慢四快。   “总督府被攻占,总督贞特下落不明,部队正在搜寻。”   “市政厅被占领,俘虏英籍官员三十六名。”   “警察局被攻破,攻击部队正在搜捕残存英警。”   “拿马监狱被占领,千余名华人囚犯被解救。”   “机场奇袭成功,炮兵小队已与埋伏部队顺利会合。”   “埋伏成功,毙伤英军八百余名,部队正向英军兵营前进。”   代号“愤怒雷霆”的反击行动已经开始了三个小时,凌晨一点半,各部开始向总参谋部发电汇报战况。      第006章 独立宣言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总参谋部修改了在大马全面开花的反击计划,集中了四千人马,在吉隆坡出其不意,一举胜利,战果空前。   吴铭听着参谋喜不自胜地念着战报,整个指挥部里的人们脸上都挂上了笑容,他微微一笑,转头冲着刘成说道:“两个小时后,开始撤退?”   “可以。”刘成笑着点了点头,命令道:“命令各部队,打扫战场,消除残余,两个小时后按原定计划撤退。马上给中央发报,愤怒雷霆行动大获成功,请接应人员做好准备。”   吴铭站起身,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雨衣,“参谋长,我去一趟城里,督促各部队的行动,别让他们因为贪吃而耽误了时间。”   “您是总指挥,还是我去吧!”刘成站起来,说道。   “还是我去,你在这里统一协调指挥。”吴铭摇了摇头,执拗地伸手挡住了刘成。   “你们保护好总指挥,总指挥掉根头发,你们也不用回来了。”刘成严肃地对警卫队长说道。   “呵呵,我又不是瓷人,碰都碰不得了。”吴铭摆了摆手,示意刘成放心,转身走出帐篷,扎进了风雨之中。   英国人固然可恨,那些要享有特权的马来人,吴铭也是特别反感,借着此次行动,他秘密地下达了一道命令,由一个专门的小队负责对巫统高层人物的清洗,涉及到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心狠手辣是必须的。即使打败了英国人,在马来亚华人与马来人的斗争也将持续,马来人和非马来人以前、现在及将来都是互相对立,根本不存在什么各民族团结,除非马来人乖乖地当顺民。当然,此时独立民主党提出的口号还是各民族和平共处、团结一体,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上,就要享有平等的权利。   此时,已经有大大小小的车辆满载着战利品开到城外,有军用卡车,有英国官员和富商乘坐的小轿车,还有很多畜力车,在解放军士兵的指挥下,整齐地排队。一些军队的后勤官员在车上翻拣着,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随手扔到泥水中。   很多华人冒着雨,背着简单的行囊,前来参加自己的队伍,在解放军战士的引领下,分批向远处撤离。这其中有刚从监狱解救出来的华人社团骨干,原抗日军的老战士,还有很多闻讯赶来的居住在城里的华人青年,甚至还有不少拖家带口的。   一批批俘虏被荷枪实弹、刺刀闪闪的解放军士兵押解着走出城,这其中有英军士兵、警察,还有英国官员、侨民和家属,一个个神情沮丧,蓬头垢面,衣裳不整,在解放军战士的呵斥踢打下,踉跄而行。   吴铭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几个军官立刻迎了上来。   “总指挥!”“总指挥!”……   吴铭回礼笑道:“要抓紧时间啦,等英国佬反应过来,可别咬住咱们的尾巴。”   “是。”马志超非常振奋,“总指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英国总督贞特刚刚被我们的士兵活捉,您猜,这个家伙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吴铭笑着瞅了瞅马志超,想了一下,“你还真会出难题,没点提示,我可猜不到。”   “呵呵,这个家伙眼瞅着总督府保不住了,又跑不出去,竟然抓了件仆妇的衣服穿上身上,脸上抹得红一道绿一道,躲在一群仆役当中想混过去。”马志超失笑道。   “哈哈,堂堂总督竟然装成肥胖的女佣,英国绅士的派头不要了。”吴铭扭头望向俘虏群,在一堆被严密看管的英国官员中发现了这位“大妈”,就这形象,还真是够鹤立鸡群的。   “呆会儿宣传队的就要来了,给他们照相。”马志超坏坏地笑道。   “嗯,这造型倒省得化妆了。”吴铭又简单聊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忙自己的工作,他在警卫的保护下,站在那里眺首观望。   城里的枪声已经疏落下来,解放军士兵们开始成队有组织地慢慢撤出来,激战了几个小时的战士们脸上又是泥又是水,却没有疲惫之感,一个个精神振奋地在城外排队集合,在军官的指挥下,押送着俘虏和物资冒雨奔向远方。   来了,吴铭的眼睛眯了眯,注视着一小队身着整齐的英军雨衣的彪悍队伍,这群人都是在第一批在印度经受过训练的华侨队员,而且是优中选优的精锐,跟着吴铭经受过缅甸战火的洗礼,又在南洋丛林中拼杀了一年多时间,满身的杀气。   小队长华强看见吴铭等人立在那里,急忙挥了挥手,率领着队伍走了过来。   “头儿!”华强铁血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低声说道:“任务基本完成,有几个目标扑了空,剩下的全部消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又掏出手电给吴铭照亮。   吴铭借着手电光,简单浏览了一下,纸上是一些人名和地址,很多被打上了叉,代表这些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吴铭冷笑着点了点头,将纸叠起揣进怀里,“很好,你们干得很好,稍微休息一下,准备撤退吧!”   “是!”华强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严肃的面孔,带着队伍走了。   巫统这下子是元气大伤,依靠英国人,哼,英国佬是自身难保,你们的好日子我看还能有几天,吴铭掀掉雨帽,抬头迎着亮闪闪的雨滴,长长出了口气。   凌晨三点,一缕缕电波从华人独立民主党(重新改名)的总部发向世界各地的知名通讯社,广播电台也第一次开机,信号覆盖向马来半岛。   “……在有关人类事务的发展过程中,当一个民族必须解除其和另一个民族之间的政治联系,并在世界各国之间依照自然法则和自然神明,取得独立和平等的地位时,出于对人类公意的尊重,必须宣布他们不得不独立的原因。   真理是不言而喻的:造物者创造了平等的个人,并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任何形式的政府,只要破坏上述目的,人民就有权利改变或废除它,并建立新政府;新政府赖以奠基的原则,得以组织权力的方式,都要最大可能地增进民众的安全和幸福。过去的一切经验也都说明,任何苦难,只要尚能忍受,人类都宁愿容忍,而无意废除他们久已习惯了的政府来恢复自身的权益。但是,当政府一贯滥用职权、强取豪夺,一成不变地追逐这一目标,足以证明它旨在把人民置于绝对专制残暴统治之下时,那么,人民就有权利,也有义务推翻这个政府,并为他们未来的安全建立新的保障--这就是这些殖民地过去逆来顺受的情况,也是它们现在不得不改变以前政府制度的原因。   当今大不列颠王国的历史,是损人利己和强取豪夺的历史,是贪婪掠夺和残暴统治的历史,是血腥肮脏和丑恶万分的历史,所有这些暴行的直接目的,就是想在殖民地建立一种绝对的暴政。   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英国驻扎大批武装部队,以便向这里的各殖民地推行残暴的专制统治,他在我们的家园大肆掠夺,蹂躏我们的善良的意愿,焚烧我们的市镇,残害我们人民的生命。此时他正在利用军队来完成屠杀、破坏和肆虐的勾当,这种勾当早就开始,其残酷卑劣甚至在最野蛮的时代也难出其右。他完全不配做一个文明国家的统治者。   是的,英国是掠夺和吸血,镇压和屠杀的代名词,一群侵略者、殖民者偏要装出民主的伪善面孔,手上却滴着善良人民的鲜血。   现在,英国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具,向着曾经为这片土地洒过热血,英勇抗日的战士功臣们举起了屠刀,他们操纵的立法机关企图把残暴的管辖权横加到我们的头上……   在这些压迫的每一阶段中,我们都曾用最谦卑最诚恳的言辞请求,但我们一再的请愿所得到的答复却是一再的伤害。为了证明所言属实,现把下列事实向公正的世界宣布1775年,美国人民为了自由和民主,展开了世界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殖民地争取民族独立的战争,它的胜利,给大英帝国的殖民体系打开了一个缺口,为殖民地民族解放战争树立了范例。现在我们同样集合在独立自由民主的大旗下,为我们各项正当意图,吁请全世界最崇高的正义:以各殖民地善良人民的名义并经他们授权,我们极为庄严地宣布,这些联合一致的殖民地从此成为、而且是名正言顺地成为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它们解除效忠英国王室的一切义务,它们和大不列颠国家之间的一切政治关系从此全部断绝,而且必须断绝;所有英国殖民者参与制定的法律法规全部废除而且理应废除;我们怀着深信正义必胜的信念,谨以我们的生命、财富和神圣的荣誉,相互保证,共同宣誓……”      第007章 不自由毋宁死      突如其来的震憾消息使各国媒体集体失声,就在他们紧张排版准备出号外的时候,紧跟着“独立宣言”发出的,还有一份正式的对英国殖民者的宣战书,宣战书用坚定铿锵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们仍然渴望得到自由—如果我们还想使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奋斗谋求的那些重大权利不遭殖民者粗暴的侵犯——如果我们还不准备使我们久久以来便辛苦从事并且矢志进行到底的这场伟大斗争半途而废那么我们就必须战斗!我再重复一遍,我们必须战斗!……我们不恤流血,不恤牺牲,敌人很强大,但是他们可以夺走我们的生命,却永远也夺不走我们的自由!!!在此谨以我们的生命与荣誉庄严起誓,不把英国殖民者赶出我们的家园决不罢休,即使战至一人一弹,也决不退缩……”   华人独立民主党此次的准备可以说是非常充分,这不仅仅包括军事上的准备,政治舆论上的也非常重要,道义的高度先要占领,并且搜集的证据异常充分详实,趁着英国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先把英国人的丑恶嘴脸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各国媒体面前,先把你名声搞臭,就算你以后再辩驳,总会有人存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你是在狡辩,在撒谎。   而且独立宣言是经过了大家几番讨论,几番斟酌,才最后搞定的。其中把美国的独立战争吹捧了一下,会让美国政府和民众产生好感吧,只要美国不插手,打败英国佬还是有信心的。   突如其来的反击,慷慨激昂的独立宣言,铿锵坚定的宣战书,再加上广播里重复播放的《告马来亚全体人民书》,这一套军事政治的组合拳又快又猛,从国外到国内,方方面面考虑得极为周到细致,无论怎么看,都很经典。   华人独立民主党的总部会议室内,收音机一遍遍地重复着肖明华那深沉激昂的声音,“……指引我前进步伐的明灯只有一盏,那便是经验之灯。帮助我判断未来的方法只有一种,那便是过去的事。因此,如果鉴往可以知来的话,那么我很想知道,过去几十年来英政府的所作所为又有哪一桩哪一件足以使我们全体人民可以稍抱乐观和稍可自慰?是我们把请愿书递上时接受人的那副狰狞的笑容吗?还是当局授与军、警、特肆意的抓捕和屠杀权力?还是突然实施的紧急状态?”   “这一切一切都是冲着我们而来,而不是为着别的,这一切都是英政府长期以来便已打制好的种种镣铐,以便把我们重重束缚起来,好继续奴役我们,压迫我们。而我们又能靠什么来抵御他们呢?靠辩论吗?人民们,辩论我们已经用过几十年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能提出什么新的东西来吗?提不出的。我们已经把这个问题从各个可能想到的方面都提出过,但却一概无效。靠殷殷恳请和哀哀祈求吗?一切要说的话不是早已说尽了吗?因此我郑重敦请各位,我们再不能欺骗自己了。先生女士们,为了避免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我们确实已经竭尽了我们的最大努力。我们递过申请;提过抗辩;做过祈求;我们甚至匍匐跪伏在总督阶前,哀告制止政府的暴行。但是我们的申请却只遭到了轻蔑;我们的抗辩招来了更多的暴行与侮辱;我们的祈求根本没有得到人家的理睬;我们所得到的不过是在遭人百般奚落之后,一脚踢开了事。”   “如果在经过了这一切之后,如果我们仍不能从那委曲求和的迷梦当中清醒过来,那真是太不实际了。现在已没有存在着半点幻想的余地。我们必须拿起武器战斗!是的,就像我们英勇无畏地反抗日本法西斯一样,我们要诉诸武力,诉诸那万军之主,这才是留给我们的唯一前途。”   “是的,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可能不足以抵御英国这样一个强敌。那么请问要等到何时才能变强?等到下月还是下年还是十年百年之后?要等到我们家家户户都由英军来驻守吗?难道迟疑不决、因循坐误,便能蓄积力量、转弱为强吗?难道一枕高卧,满脑幻想,直至敌来,束手就缚,便是最好的却敌之策吗?人民们,我们的实力并不软弱,如果我们能将上天赋予我们手中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所有民众能够武装起来,为着自由平等这个神圣事业而进行战斗,而且转战于我们生活的熟悉的土地上,那么敌人的军队再大再强,也必将无法取胜。”   “再有,人民们,我们绝非是孤军奋战。这个世界上公理正义必将为我们做主,他必将召来友邦,助我作战。而战争的胜利,人民们,并不一定属于强者;它终将属于那机警主动、英勇善战、百折不挠的人。更何况,我们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即使我们仍想很不光彩地退出斗争,现在也已为时过晚。屈服与奴役之外,我们再也没有别的退路!我们的枷锁已经制成!镣铐的丁当声已经响彻马来亚!一场杀伐已经无可避免——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让它来吧!我再重复一遍,就让它来吧!就让淋漓的鲜血和执着的信念鼓舞我们,让渴望自由平等的不灭的理想激励我们。”   “人民们,一切缓和事态的企图都是徒劳的。有些先生们和女士们也许仍在叫嚷和平和平——但现在已经没有和平。战争已经爆发!兵器的轰鸣即将不断地传来我们的耳边!我们的兄弟们、同胞们此刻已经开赴战场!我们岂可还在这里袖手旁观,坐视不动?请问一些人到底心怀什么目的?他们到底希望得到什么?难道性命就是那么值钱,求和就是那么美妙,因而只能以镣铐和奴役为代价来换取吗?我不知道其他人在这件事上有何高论,但是对我,对和我并肩作战的可亲可佩的人们来说,在我们生活繁衍的土地上,凡事应由我们作主,子孙后代的幸福应由我们打造。贪婪残忍的殖民主义者必将作为历史垃圾被扫落尘埃,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万世唾骂,让我们高呼吧,呐喊吧,义无反顾的拿起武器去战斗到底,不自由毋宁死!”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坐在桌前,听着那发自他们心底的声音,听着那压抑了几十年或是上百年的华人的呐喊。   “咳,咳。”肖明华轻咳了两声,得意的一笑,“大家听够了没有,这都第三遍了,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声音这么有吸引力。”   “别臭美了。”赵笑眉给了肖明华一个白眼球,“我们是听着这文章好,让人热血沸腾,哪个夸你的声音好了。”   “啊,哦!”肖明华挠着脑袋很受伤地直哼哼。   “文章好,肖书记的声音也不错。”郑苹如打着圆场,“有磁性,很激昂,很有男人的阳刚之气。”   “呵呵。”肖明华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话说得我爱听,凡事总要实事求是的吗,这段话我可是录了五次才通过,很辛苦的。当然,主要是文章好,这都是大家的功劳,大家的功劳。”   一个警卫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份电报放到了肖明华面前,敬礼退了出去。   “好消息。”肖明华一拍大腿,“如果大家不嫌我声音难听,我给大家念念最新战报吧!汉风大哥又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还是我来吧!”郑苹如伸过手来,“你们非让我兼职英语播音员,我得多练练不是。”   “好。”肖明华将电报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声音甜美,英语流利,也就你最合适。”   郑苹如淡淡一笑,开口念道:“吉隆坡反击战业已全部结束,各部队正在按原计划分路撤入山区,此次作战,大获成功,俘虏英籍士兵、官员、家属一千零三十二人,英国总督贞特被活捉,战利品无数,另华人各界人士踊跃参军,共有三千余人随行,合格兵员经初步统计约有两千三百余人。趁着英军在马来半岛兵力不多,而且分散,总参谋部建议马上实施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在英军增兵前狠狠打击其有生力量,争取创造一个较好的局面,以备将来之长期坚持。”   “英国总督被活捉,这还真是个大新闻。”赵笑眉拍手道:“呆会儿我们就向各大媒体发电报,他们可又该加印号外了。”      第008章 征服      “当头一棒,不仅震慑敌人,还能鼓舞士气。”肖明华摸着下巴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这一下子,那些犹豫观望的人们会有不少都改变心思吧!”   “应该尽快把这条消息散发给媒体,并且通过广播告诉广大的民众。”郑苹如轻轻放下电报,笑着说道:“玉霜嫂子虽然勉强答应担任华语广播员,可是为了避嫌,始终不肯参加核心会议,我这就去找她,顺便把汉风大哥打了胜仗的消息告诉她。”   “笑眉,你和苹如要加强两位嫂子的思想工作。”肖明华微微皱了皱眉,笑道:“争取让她们尽快加入我们的党,至于汉风大哥,就由我和啸海负责,早晚让他皈依我佛。”   “早晚是什么意思啊?”赵笑眉不满地说道:“你们也要抓紧时间才是,别老是催着我俩呀,要不咱们换换,我们做汉风大哥的工作,你们做两位嫂子的工作?”   “这,这样不好吧?”李啸海停下了笔,苦着脸抬起头,“这个,男女有别,是不是不大方便呀?”   “对吗!”肖明华附和道:“还是女人和女人说话方便一些,再说,要是你俩去做汉风大哥的工作,我怕两位嫂子……嘿嘿。”   “胡说八道。”赵笑眉啐道:“还党首呢,说话一点也不庄重。”   “我说我不当,你们非要我当。”肖明华委屈道:“其实我最想跟着汉风大哥去打仗,那样才过瘾。”   “呵呵,我不是也被拴住了。”李啸海揉着酸痛的手腕,“搞这些方案工作可比打仗累多了,还真是羡慕刘成那个家伙。”   “没办法。”郑苹如笑着摊了摊手,“你们是创始人吗,不由你们担任党首,别人也不够格呀,再说,先苦后甜,等建国成功,你们可就是大总统了。”   “就是,当总统还不够你们臭屁的。”赵笑眉说道:“对了,陈嘉庚老先生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说好到达美国就发电报平安的,现在估计差不多了吧?”   “嗯,也就这两天的事情。”肖明华点了点头,“陈老先生不顾年老体弱,率着代表团为我们的事业奔走在世界各地,争取外界的支持和援助,这样的好人必定吉人天相,一路平安。”   在狂风暴雨的泥泞里,一队队人马在小道上向山里艰难跋涉着,那一声声霹雳犹如炮火的轰响,倾盆的豪雨弹丸似的击打着他们,乌云低垂象黑色的海浪碾过他们的头顶。   “再走一个小时,就有临时营地了。”刘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战士们还没什么问题,跟着咱们的那些志愿者却都有点受不了了,还有那些俘虏。”   吴铭没有说话,跳下马,走到路边一个正歇息的老者跟前,“老人家,您这么大年岁了,怎么还跟着我们去受苦受累呀?”   老头抬头看了看吴铭,点了点头,“看架势,你是个官儿吧?”   “呵呵,倒是管着几个人。”吴铭松了松雨衣胸前的扣子,笑着说道:“我们可是要提着脑袋跟英国佬干到底的,您老不怕吗?”   “要不拼命干我还不跟着来呢!”老头撇了撇嘴,“多少年了,从我爷爷开始,就受英国人的气,当地土人的气,如今终于有冒头的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出把力,入了土对着祖宗也能说上几句硬气话。”   “要不是看你们打英国人打得够狠实,我和爷爷才不会连药铺都扔了,跟着你们呢!”旁边一个给老头撑着伞的“小伙子”说道。   吴铭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眉清目秀,说话细声细气的“小伙子”,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她的胸脯,弄得她涨红了脸,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吴铭。   “老人家,好好保重身体,您会看到华人挺起腰杆的那一天的。”吴铭将马缰绳向“小伙子”手上一塞,“好好照顾你爷爷,跟上大队,前面就有临时营地休息。”   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和群众打成一片,吴铭洋洋得意地想着,转身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身旁的战士们也纷纷跳下马,将马让给疲惫不堪的追随者。   “总指挥。”一个军官快步从前面跑了过来,来到吴铭和刘成面前,“那些英国俘虏不老实,我看是不是都……”,他恶狠狠地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吴铭和刘成对视了一眼,刘成苦笑了一下,“这帮家伙真能找麻烦,不过,按总指挥的设想,还真不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解决。”   “我去看看。”吴铭冷笑一声,“都是些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杀几只小鸡子,也吓不住臭猴子,我要让他们都患上‘斯得哥尔摩症候群’。”   “斯什么哥什么症?”刘成被弄糊涂了,劝告道:“总指挥,有些事情是不该由您这种身分的人干的,偷偷的交给战士们就行了。”   “我知道。”吴铭点了点头,带着几个警卫快步向前走去。   在心理学中,有一种病症叫“斯得哥尔摩症候群”,这个名称来源于一起抢劫案,案件中的被劫人质一反常态,居然主动掩护枪匪逃走,阻拦警察,让很多人不解。   这个现象是可以用心理学来解释的:人质在强大的压力和威胁下,会倾向于服从控制自己的一方,这也正是为什么人质会服从配合绑匪的原因。著名的战争影片《桂河桥》描述的就是这样一群被日军俘虏后,积极配合日军军事行动,患上“斯得哥尔摩症候群”的英国军人。   英国总督贞特身上穿着不知是哪位同僚捐献出来的衣服,身上、脸上都是泥水,却高傲地昂着头,摆出了一副贵族的样子,正在激动地与看押他们解放军战士交涉,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狼狈不堪,但都是气鼓鼓的英国人。   “我们要休息,要吃饭。”贞特边比划边说道:“日内瓦公约中规定不能虐待战俘,而且我们要求得到与我们身分相符的待遇,请叫你们的指挥官过来。”   几个战士不耐烦地瞅着贞特,眼神里满是鄙夷与蔑视,这种表情深深刺痛了这个具有贵族化脾气和保守主义倾向的绅士,他愈发激昂地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不满。   吴铭走过来,踢起泥水溅了贞特一脸,用冷血的眼神盯着他。   “这里是我们生活的土地,你们是侵略者。”吴铭用英语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你们落到现在这种境地,是你们的贪婪和残暴造成的,用你们的话说:这是上帝的惩罚。”   “这里没有什么总督,没有什么上校、将军,有的只是战败的俘虏。”吴铭用充满杀气的眼神扫视着闹事的俘虏,被他注视到的都不由得低下了头,“在到达战俘营之前,一切不服从都将被视为敌对行动,将受到包括枪毙在内的惩罚。”   “战争已经开始,没有怜悯和同情,没有妥协和退让。”吴铭挥手示意战士们挺着刺刀向前,“是征服疲倦、丛林、炎热和潮湿,征服自己的软弱和失望,早一天到达你们的天堂——战俘营,还是象死狗一样倒卧在泥泞中,或者逼着我们使这一条跋涉之路充满鲜血和死亡,这是你们的选择。”   “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总督贞特选择了服从,嘴上还威胁道:“你们将面临的是强大的英国军队的报复。”   “你还是向上帝祈祷你能多活几天吧!”吴铭不屑地说道:“你和所有的英国佬将看到一个民族压抑了百年的愤怒一旦喷发是多么的不可阻挡,向往自由平等的心灵之火将焚毁掉一切障碍,包括你所说的强大的英国军队。或许,只有无尽的死亡和不停地流血才会让你们英国佬明白这一切。”   “狠狠抽他十鞭子,作为初次违犯的惩罚。”吴铭转身冷冷地命令道:“以后凡是跟不上队伍的俘虏,打断腿扔进丛林,去喂毒蛇和蚂蚁。”   “是!”警卫队长张履祥答应一声,提着手里的马鞭子走了过去。   鞭子抽在肉体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贞特踉跄了一下,咬着牙挺直身体,努力想保持一个绅士高贵坚强的形象。   可事实上,英国人的尊严和体面在这一声声鞭响中被击得粉碎,他们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只是一群可怜又可鄙的俘虏。   很多追随解放军的志愿者都看到了这一切,听到了这一切,不久之后,必将传得更多更远,英国人颜面扫地,总督被鞭打,在心理上,无疑是对他们的巨大鼓舞和激励。   真的很累,当孝子真的很累,不过我还是要坚持下去,感恩吧,生养之恩。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我也是会老的,会病的,儿子虽然还小,可也能记住,给他做个表率,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无穷的。      第009章 盾牌      丛林深处,椰叶搭建的寮棚,还有很多帐篷,这便是临时的休息营地,虽然简陋,但辛苦跋涉的人们在这里喝到了热水,吃到了热饭,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休息。   几个大喇叭正在重复播放着“独立宣言”、“告马来亚人民书”、“宣战文告”,马来语、华语、英语,将这些激昂的言语送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累坏了吧?”刘成笑着对营地负责人赵阳说道:“我们这是最后一批了,你也能休息一下了。”   “累点这心里也高兴啊!”赵阳刚刚去看过被俘虏的英国总督,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高高在上的英国佬也有今天,你瞧瞧他们,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哪还有绅士的派头。”   “这一路上可没给他们好果子吃。”刘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吴铭在一旁轻轻笑了笑,也没插言,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仔细地看着,思考着。   民族解放军现在总军力为七千余人,主力四千五百余人汇聚在马来亚半岛中部的吉保山脉,其余的成小规模散布在整个马来亚,此次反击行动也是以这里为主,其它的地方都是些小打小闹,壮壮声势而已。如今大获全胜之后,吴铭想的是下一步的行动,按照原计划,民族解放军应趁英军是屯驻军,分散于各处,再度开展攻势,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现在英军在马来亚驻军约有四万至五万人,即便全部集结起来,对躲在深山里的解放军也构不成大的威胁,反倒容易顾此失彼,为活动在各地的小股游击队创造战机。   而且据统计,在英国人实施紧急状态的前后,已经有不少当年的华人抗日军陆陆续续地走进深山,拿起武器进行自卫斗争。有很多工会和社团的骨干份子在反白皮书和蓝皮书的斗争中已认清英国迟早会下毒手,在大搜捕前已转移他处。现在的民族解放军已经扩充到一万两千余人,但是这部分后加入的部队正在进行包括思想和作战技能的短期急训,在三个月内无法参战,只能留在根据地腹心进行看押俘虏,运输物资的工作。也就是说,除去训练部队的教官和安插进新部队的中、下级军官外,民族解放军能够再次出战的兵力只有三千余人。如何把这三千人运用得充分得当,该向哪里进攻,英军的反应是怎么样的?这些便是现在摆在吴铭等人面前的问题。   “我想知道英国人现在的反应。”吴铭抬起头,严肃地说道:“参谋长,麻烦你催问一下情报机构,从广播和英国媒体能够得到什么消息?”   “好的。”刘成点了点头,“部队已经在附近集结驻扎,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给新军,英军的反应再快,调动兵力也需要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慎重部署。”   “我知道,但是行动越快,越会让英国人来不及反应。”吴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场战争将会持续很长时间,我们要保存实力对付英国人的反扑和报复,所以进攻一定要慎重。对了,参谋长,这是我的一些设想和建议,你来看看,如果没意见,就发给中央吧!”   “我就知道您留有后手。”刘成笑着接了过来,“这一点点往外挤,不嫌麻烦哪?”   “这是一步一步紧密相连的,如果此次不是战果巨大,这建议也就拿不出来了。”吴铭解释道:“这就像是下棋,走一步看三步,先要有个大概的计算,具体的招法主要还是要看对手的应对和你走出这一步的结果吗!”   “人肉盾牌?”刘成刚看到题目便是一愣,抬头奇怪地看了吴铭一眼,坐下来仔细阅读起来。   民族解放军的根据地在大山深处,本身便有很多小村子,如今又加上军队和前来投奔的平民,要安置他们,不仅小村子要扩大,还会新增很多聚居点,这样的话,如何防范英国人的飞机轰炸便是一个很头痛的问题。虽然参谋部制定了一些防范措施,比如设置防空哨,村子里的居民家家挖小型防空洞等等,但吴铭这次提出的,却是借鉴了伊拉克对付美国人的招数,将英国俘虏分散关押,每个村子都竖起红十字旗帜,让英国飞机轰炸时投鼠忌器。当然,吴铭还有更狠更毒的一招,却没在字面上写出来。   “这样是不是有违反国际公法的嫌疑?”刘成犹豫着放下文件,不无疑虑地问道:“当然,这个设想和建议非常好,英国人总不会炸自己人吧,而且炸死了自己人,只要我们一对外公布,英国国内的舆论也不会放过军方。”   “这你就多虑了。”吴铭摇了摇头,解释道:“第一,轰炸平民本来就是违反国际公法的,英国人应该知道这点;第二,我们分散关押也是可以找出理由的,而且我们树起了红十字旗帜,英国人再无理轰炸,造成的人员损失当然由他们自己负责。于情于理,我们这么做都能占住理儿,难道你非说是把这些俘虏当作人质,来抵挡英国人的轰炸不成?”   刘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我又犯了毛病,现在是战争,只要有利于取胜,还考虑什么手段问题,真是愚不可及。只要不被国际社会指责,只要不陷入孤立,我赞成您的想法和建议。”说着,刘成掏出笔,郑重地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也能考验一个群体的智慧和魄力。”吴铭宽慰地拍了拍刘成的肩膀,“死道友莫死贫道,要想保住大多数来投奔咱们的人的性命,什么歪门邪道都是可以的,你看着吧,上面或许会争论一下,但最后肯定会通过,而且想出的理由会非常充分,非常动听。只要英国人敢炸,甭管炸没炸死他们自己人,就算是他们的炸弹长着眼睛,我也能让他们国内舆论纷纷。”   “您是意思是……”刘成瞪大了眼睛,盯着吴铭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应该由您来干,命令还是我来下达吧!”   “怎么?这骂名也来跟我争。”吴铭哈哈一笑,“放心吧,我干这种事情比你拿手,他们抓不住我的小辫子的。”   在短暂的等待后,吴铭等人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英国人的反应还算是比较迅速的,他们把马来亚民族解放军诬蔑为”土匪”,把吉隆坡反击战称为暴乱,把这场镇压以华人为主的战争描绘成维持治安的“警察行动”。并声称,将在十天后发动剿匪月行动,要调动数万正规军,以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等现代化军事装备在一个月内将以华人为主的马来亚民族解放军彻底消灭。   “牛皮吹得挺大。”刘成读完情报,轻蔑地扔到桌上,“那咱们就给英国佬开个利市吧!”   “英军在军事装备上占据上风,我们就要扬长避短,打夜战,丛林战,伏击战。”吴铭接着说道:“英国人以为我们会老老实实地缩进深山老林,等着他们做好部署,我们偏偏要再次出乎他们的预料,主动进攻,争取聚歼新古毛的守军。现在由参谋长来布置任务。”   “新古毛的英国守军约有一千五百人。”刘成用木棍指点着地图说道:“一旦英军调动完毕,那里必将是进攻我们的前哨,趁其兵力还没有完全到位,我军要力争拔掉这个钉子。如果说吉隆坡反击战的意义更多是侧重于政治效应,那么急攻新古毛就是出于真正军事上的考虑。各部于今夜出发,在丛林中秘密急进,在后天夜间应该全部到位。记住,作战时间只有一夜,无论战果如何,在拂晓前都要撤出战斗,以躲避英国飞机的轰炸。”   “快打快撤,这将是今后我们作战的一个主要特点。”刘成继续说道:“英国人有飞机,但我们就是要让他们始终跟不上我们的节奏,我们不仅要打击敌人,更要保存好自己,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艰苦的过程,诸位不要存着速胜的想法,存了速胜的想法,就很容易造成军事行动上的冒进和冲动。英军即将发动所谓的剿匪月,这以后还会不断向马来亚增兵,我们采取的策略,用形象一点的话来说,就是零敲牛皮糖。每天都要杀伤英军,每天都要有所行动,哪怕是派一个组,派一个狙击手进行的行动,就是要不断地打击英军,让死亡击垮英国人长期打下去的信心。”   “为了策应此次行动,一团一营将抽调出来,分散成小队,进行多方位的骚扰游击,以混乱敌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刘成开始分派任务,指着一个黝黑的将领说道。   “是,分散成小队,骚扰袭击。”一营营长起身回答。   “这是一团、二团、三团的行进路线和进攻位置。”刘成将三张纸分别递了过去,“围三阙一,如果敌人逃跑,就由特种大队在路上截击。”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马上问参谋长。”吴铭笑着说道:“我再补充一条命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尽量将被击毙的英军身上的身份证明给我带回来,统一交给宣传队。”   几个团、营长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对这个奇怪的命令感到迷惑不解,但最后还是表示坚决执行。   “总指挥呀,您的奇思妙想真是让人……嘿嘿。”等众人领命下去准备,刘成干笑了两声对吴铭说道:“这又给广播电台增加了一个节目,我看就叫每日死亡得了。”   “甭管它叫什么,每天把英军的死亡名单向各地广播,顺便再给外界媒体来上一份,单是这种心理的压力就够英国政府受的了。”吴铭说道:“我们要把宣传队变成战地记者,并且要邀请世界各地勇敢的新闻工作者,把血淋淋的战争场景拉到那些见到耗子都会尖叫害怕的妇女儿童面前,把战争的惨烈之状推到全世界乃至英国观众面前,这是一场没有界限的全方位的战争,我们将为世界创造一种新颖、特殊的战争,让英国人自己吓自己,隔着远洋大海,看他们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七年,八年,只要我们坚持战斗下去,这场遥遥无期的战争就会拖垮英国佬,当然,如果能打败他们就更好了。”   “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所谓的超限战,这是不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呢?”刘成示意身后的参谋把吴铭的话记下来,很感兴趣地问道。   “对,超限战这一概念涵括了战争与战法两个方面,这是一种可以超越实力局限和制约的战争方式。”吴铭点了点头,使劲搜索着关于这方面的后世理论,“换句话说,新的战争原理将不再是‘用武力手段强迫敌方接受自己的意志’,而是‘用一切手段,包括武力和非武力、军事和非军事、杀伤和非杀伤的手段,强迫敌方接受自己的利益’。”   “超越一切界线和限度的战争,简而言之:就是超限战。如果这一命名能够成立的话,那么,这种战争意味着手段无所不备,信息无所不至,战场无所不在;意味着一切武器和技术都可以任意叠加;意味着横亘在战争与非战争、军事与非军事两个世界间的全部界限统统都要被打破;还意味着已有的许多作战原则将会被修改,甚至连战争法也需要重新修订。”吴铭瞟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作纪录的参谋,喝了口水笑着继续说道:“如果可能,战后我想安静地呆在一座海边别墅里,当一个作家,可不是坐在家里哦。所以,你们现在做的记录参谋部的人自己看看就行了,要是流出去,小心我告你们侵权啊!”   “稿费和别墅等胜利后,由国家解决好了。”刘成调侃道:“不过,这些记录我会复印一份送到中央,对新式战争的思考和建议,如果可行,必将伴随着总体战略思想的转变,而且这将是我们党的一份宝贵的思想财富。”      第010章 大洋彼岸      太平洋的彼岸,阳光明媚的早晨,美国白宫的后花园的草坪上,杜鲁门总统正和刚从中国被召回,就被任命为国务卿的马歇尔在谈论着。   1945年12月17日,杜鲁门总统公开宣布接受赫尔利的辞职并派乔治·马歇尔将军以大使衔作为他驻中国的特使。挑选一位杰出的军人担任这一使命,这表明美国政府对中国事态发展的不祥征兆十分担忧。   马歇尔将军的任命宣布以后,国民政府同共产党之间的谈判恢复了。共产党决定参加政治协商会议,并已选定了他们的大部分代表。借此机会,共产党表示,中国的政策与苏联的政策无关,他们特别想同美国保持友好关系,并认识到在战后时期美国向中国提供援助是必要的。   由各党派和无党派团体的代表组成的政治协商会议于1月10日至31日在重庆召开。在开幕式上,委员长宣布政府很快就将允许言论、出版和集会自由,允许各党派有平等合法的地位,推行地方自治,并释放除卖国贼和犯有危害民国罪行者以外的所有政治犯。两天后,周恩来声明,共产党承认蒋介石对全国的领导和国民党作为主要政党的地位,并且否认共产党有建立一个独立政权的意图。   政治协商会议还规定,在国民政府改组前,对那些解放区的行政管理尚有争议者仍维持现状;并规定整编军队。经政府和中国代表双方同意,建立了一个由张治中将军(国民党)、周恩来将军(共产党)以及作为顾问的马歇尔将军组成的军事小组,制订军队整编的细节。   政治协商会议并不是一个立宪议会,其决议需经有关各党派批准方能生效。国民党内部的各右翼集团唯恐将失去一党专权的地位,纷纷表示不满;各反对党则对拟议中的总统否决权大加批评指责。然而,在会议的闭幕式上,蒋介石代表政府保证将执行大会决议,共产党、民主同盟和青年党也许下了同样的诺言。   当时看来,马歇尔作为调解人的努力仿佛即将大功告成,中国和平统一的目标似乎就要实现了。在短短的两个月里,马歇尔成功地使有关下列事项的协议得以签订,即停止军事冲突,扩大政府的基础以及整编军队,使它能成为一支不受党派政治影响的、真正的国家武装力量。现在一切都取决于这些协定是获得忠实执行,还是被国民党和共产党集团内部的顽固分子弄成一纸空文。不幸的是,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证明了,马歇尔在这方面的忧虑一点也不过分。   国共双方的战斗首先在东北打了起来,这使国共双方之间加深了仇恨和怀疑。共产党认为国民党是想用武力来消灭他们,国民党则认为共产党从未真正打算按照一个立宪政党那样行事,而是一心要在全国建立自己的独裁政权。   等马歇尔将军于3月11日前往华盛顿同杜鲁门总统磋商,于4月18日返回中国时,他发现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方面,都已陷入僵局。马歇尔发现双方的思想是如此对立,因而他暂时不能再进行正式调解,虽然他仍然继续为和平作出努力。但他试图获得和平的第二次调处又告失败,他本人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困难。马歇尔将军考虑到自己的地位正遭到政府和共产党双方的损害,建议委派一位正式的美国驻华大使,协助他进行调停工作。他建议由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博士担任这一职务。司徒雷登在中国卓越的资历和长期的经验足以使他成为一个为各党派所欢迎的人物。可是,无论是马歇尔还是司徒雷登,都无法使那冗长而复杂的建议、反建议以及终年不断、不值得细述的讨论取得任何真正的进展。蒋介石及其军事顾问们确信他们能够用武力摧毁共产党人,他们把共产党人从许多城镇赶了出去,这个表面上的胜利增强了他们对自己力量的信心。但是,共产党继续占领着大片农村地区,并使国民党军队的交通运输处于瘫痪状态。政府显然无法迫使共产党接受他们提出的政治和军事解决条件。   12月1日,马歇尔同蒋委员长再次举行会谈,在会谈中马歇尔重申他坚信国民党人将会发现他们无法用武力摧毁共产党;如果国民党硬要这样做,将给自己带来财政和经济上的崩溃,而这正是共产党所求之不得的。蒋介石回答说:他坚信共产党从来没有诚意和国民政府合作;在苏联的影响下,他们的目的是要瓦解国民政府。他认为有必要摧毁共产党的军事力量,并相信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处埋共产党的问题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马歇尔意识到,作为一个调停人,他在中国已失去了作用,所以他明智地拒绝了要他继续留在中国充当委员长顾问的建议。1947年1月6日,杜鲁门总统宣布把马歇尔召回华盛顿汇报形势,第二天又宣布任命马歇尔为国务卿。   “总统先生。”马歇尔略有些沮丧地说道:“国民党内部一批占统治地位的反动分子的影响力很强大,这些人反对和平的一切努力,下定决心要用武力摧毁共产党,并相信无论他们想干什么,都可以指望得到美国的支持。当然,我也对共产党抱有怀疑,共产党的领导人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们的目的是要在中国最终建立一个共产党的政权。”   “我看过你的报告,你区分了两种共产党人:一种是彻头彻尾的共产党人,这种人为了推翻政府,不借破坏整个中国的经济;另一种是自由主义分子,他们之所以参加共产党,与其说是由于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不如说是由于厌恶国民党政府的腐败无能。”杜鲁门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对共产党的内部活动没有亲身经验,而且有许多人不相信共产党内部存在着真正的观点上或政策上的分歧。所以,寄希望于经过改组的中国政府可能由国民党和第三方面的自由主义分子来担任领导是不现实的。”   “这是否标志着美国正式调停国共两党冲突的终结,也预示着美国放弃了原来鼓励中国建立一个包括共产党在内的联合政府的政策,或者这也开始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美国部分撤出中国的新阶段。”马歇尔问道。   “我们不想让蒋介石进行战争,但也不想让他丢失中国。”杜鲁门有些无奈地说道:“国会是不会允许美国直接插手中国的内战,在紧要关头,我们也只能通过经济与军事援助来支持蒋介石,尽管这样会招致一部分中国人对美国政策的强烈谴责。”   马歇尔沉默了片刻,谨慎地说道:“总统先生,我通过司徒雷登给蒋介石带了个口信,单单靠军事援助是医治不了中国的疾病的。但愿蒋委员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并在事实上采取一些措施。”   杜鲁门苦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侍从再端两杯咖啡过来。   “英国人的后院起火了,而且很大。”马歇尔突然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吉隆坡被攻陷,英国总督被俘,大丢颜面哪!”   “我已经让中央情报组(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成立时名叫美国情报组织战略服务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该组织被撤销,成立了国家情报局及其行动机构,即中央情报组,以协调和核对这些情报报告。1947年,中央情报局取代了中央情报组,正式成为美国总统执行办公室的一个独立机构。)核实并调查,评估一下这场战争的性质以及对美国的影响。”杜鲁门喝了口咖啡说道:“麻烦的是,南洋的华人领袖陈嘉庚率领着一批人刚刚抵达了纽约,正和中国洪门致公党全美总部主席司徒美堂会晤。这个时候来,目的不言而明,好在他们的行为并不过分,只是安排了一些人进入学校去学习,政治、经济、科技什么都学。不过,从初步评估来看,民族解放军这支武装部队有一个高明的指挥官,叫汉风。”   “总统先生,您是担心华人独立民主党有共产党的性质和倾向吧?”马歇尔笑着说道:“昨天夜里,司徒雷登大使跟我通过电话,让我知道了一些民族解放军的内幕。”   “哦,司徒雷登,他怎么会知道的。”杜鲁门疑惑地问道。   “因为那个高超的指挥官汉风是他的老熟人。”马歇尔解释道:“而且我们也是有所耳闻,他的真实名字是刘德华,中国国民政府授过少将军衔,得过勋章的抗日英雄。”   “刘德华……”杜鲁门眯起眼睛仔细回忆着,“是那个从六百英尺高度跳伞,被称为特种战专家的刘上校吗?”   “就是他,不过上校是他当时的军衔,密支那战役不久就升为少将了,而且与刚刚过世的史迪威将军相处也比较融洽。”马歇尔笑着说道:“总统先生可以调取他的详细资料,甚至可以请中国政府协助,当然,这件事情最好保密。”   “司徒雷登是什么意思?保证刘德华是亲美派吗?还是希望美国援助他们?”杜鲁门沉吟着问道。   “不是,他不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马歇尔摇头道:“他只是建议政府在此次英国人与民族解放军的战争中保持中立,或者给予他们道义上的支持,他对刘德华将军的能力很有信心,预言不过五年,英国人必然灰溜溜地撤出马来亚,而且华人独立民主党建立的将是一个美国模式的联邦制国家。”   “政府的幕僚曾经仔细研读过华人独立民主党所发表的文件,认为其中有很多地方在向美国表达善意。”杜鲁门点了点头,说道:“但他们不排除这是一种烟幕,但是如果把这种种迹象通盘加以考虑的话,他们说的倒像是真话,派人来学习,也是为了以后打算,看来,他们对打败英国人很有信心吗!”   “我希望政府能慎重考虑司徒雷登的建议。”马歇尔郑重地说道:“如果民族解放军真的能够胜利,我是说可能,那么我国是否能借此扩大在东南亚的影响,或者是找到了一个盟友,借此可以压制印尼的共产主义运动。”   1945年8月17日印尼民族党的苏加诺宣布独立,建立印度尼西尼亚共和国,苏加诺和哈达分别出任总统、副总统,颁布了《“四五”宪法》。实行“总统制”,推行“有领导的民主”,提出民族主义、宗教主义和共产主义三种思潮合作的设想,即“纳沙贡”思想。并在随后的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就印尼问题展开的辩论中,还请求斯大林进行调解,被认为是亲苏亲共的国家。   “那也要看他们的实力和表现。”杜鲁门微微思考后说道:“如果英国人真的不行的时候,美国政府再援助也不迟,现在吗,不冷不热,表示一种模糊的态度不是很好吗,既不惹恼英国,又不得罪民族解放军。”   “那些新闻单位呢?”马歇尔问道:“这个刘德华与美国的一些媒体记者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既然他能说动司徒雷登,难保不联系那些记者,而且美洲各华侨报界也会统一口径,大力宣扬。”   “在美国,新闻言论是自由的,这是美国的政策。”杜鲁门狡猾地笑道:“连英国的泰晤士报都登载了马来亚的消息,我们还担心什么。”   提起20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华侨的抗日救国运动,名闻遐迩的洪门“大佬”司徒美堂可谓中坚人物。   1868年,司徒美堂出生在广东省开平市赤坎镇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12岁为生活所迫随乡人远渡重洋到美国谋生,在唐人街一家餐馆做杂工。当时,为了保护自己利益,很多华侨加入了洪门致公堂等组织。洪门致公堂是当时北美华侨下层群众的一个最大的民间结社组织。它以“忠心义气、团结互助”为信条,以“反清复明”为旗号。1885年,17岁的司徒美堂拜堂盟誓,加入了洪门致公堂,走上了一条影响他一生的道路。   司徒美堂从小学过武术,有一身好武艺,手持一刀一棍,十数人不能近其身。20岁那年,一个白人流氓到司徒美堂打工的餐馆吃“霸王餐”,司徒美堂气愤不过,三拳两拳把那个流氓打死,被判了死刑。华侨及洪门人士立即凑钱营救,最后改判了十个月。这件事使司徒美堂在华人社会出了名。   1894年,司徒美堂来到波士顿,成立了安良堂,打出了“锄强扶弱,除暴安良”的旗号。安良堂很快就成为洪门致公堂旗下的强势团体,最后发展到全美国31个城市都有安良堂,规模浩大,成员达2万多人。1905年,司徒美堂在纽约成立了“安良总堂”,自任总理。司徒美堂本人被称为“大佬”,尊称为“叔父”。该堂也像现在的社团那样,有自己的法律顾问,当时的法律顾问竟然是后来的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   抗战爆发后,司徒美堂与旅美进步人士共同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发动华侨支援祖国抗战。抗战八年,纽约“筹饷总局”募捐达1400万美元。这之中,由司徒美堂领导的安良堂捐款最多。   1945年3月,“美洲洪门恳亲大会”在纽约举行,决定将洪门致公堂改组成海外华侨政党“中国洪门致公党”,司徒美堂被选为全美总部的主席,成为举足轻重的美洲侨领。会上,他联合美洲各华侨报界发出著名的《十报宣言》,提出结束“国民党的一党专政,还政于民,召开国民代表会议,成立民主政府”的政治主张。   在纽约致公堂总部,陈嘉庚和司徒美堂两位大佬,不,应该说是南洋、美洲的两位侨领正在密商着。   “国内的局势着实令人失望,抗战刚胜利又同室操戈,骨肉相残。”司徒美堂叹息道:“我曾想要回沪召开五洲洪门恳亲大会。分别致电中共、民盟和蒋介石,中共和民盟当即复电欢迎,惟蒋不予答复。”   “东方不亮西方亮。”陈嘉庚笑着说道:“叔父,在南洋咱们华人不是正在创造新的天地吗?”   “别这么叫,我长你几岁,就叫我司徒哥好了。”司徒美堂摆了摆手,“你说得有道理,国内是兄弟打架,咱们不好插手,南洋这边可是和英国佬干,我们可要全力支持,我已经向美洲华侨报界打了招呼,并且要再开筹饷局。”   “司徒老哥,我可是带巨额公款而来,这个筹饷局还是不要开了。”陈嘉庚说道:“抗战以来,美洲华侨倾囊捐献,这身家都不富裕,我可不是来化缘的,而是寻求舆论道义上的支持,并且在美国建立一个宣传阵地,还有就是购买一些物资,等待那边的形势变化,有机会就运回去。”      第011章 剿匪月      司徒美堂皱起了眉头,疑虑地说道:“英国人肯定要封锁,物资筹措倒没什么,要想运回去,恐怕很难。”   陈嘉庚点了点头,“我的想法和您是一样的,但是我们要相信他们,特别是汉风,相信他们会有办法的。”   “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会请到这样一个高人来助阵。”司徒美堂捋着胡子说道:“他是个聪明人啊,抗战一结束便抽身而退,难道他已经预见到内战不可避免?”   “怎么说呢?”陈嘉庚思索着回答道:“主要还是他的思路与别人不同,他似乎很喜欢美国的民主,虽然他到过延安,便似乎印象并不太好,对共产党和国民党都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而且他对苏联非常反感,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老毛子确实可恨。”司徒美堂恨恨地一拍桌子,“趁火打劫,割走了外蒙古,要不是国力不济,非要再来个抗苏战争不可。”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陈嘉庚叹息道:“以前身在他乡,只能把这份赤子之情用在母国,现在不同了,希望他们早日为咱们这些游子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自己的天地。”司徒美堂点头,深情地说道:“就为了这个目标,海外华人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支持到底。”   “这是一场绝不妥协的战争,不胜利不收兵。”陈嘉庚的脸上散发出坚毅的神情,“此次与以往不同,牺牲而没有回报,哪怕打他十年、二十年,我们就算死了,也要鼓励下一辈人继续打下去,华人在南洋不挺直腰杆决不罢休。”   “南洋的胜利不光是南洋的,而是全世界华人的。”司徒美堂深情地拍了拍陈嘉庚的手背,“英国佬如果被打败,你知道影响会多么大,民族自豪感是要有实力做后盾的,希望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在美国官方的默许下,华人报纸开始长篇累牍地将马来亚战争的缘由和性质登载出来,并请有名的人士作评论。上百年来华人在南洋的辛勤劳动和所受的不公平待遇,英国人损人利己、两面三刀的历史资料也被一起翻了出来。紧接着美国的报纸也开始对此事进行了报导,并有评论员的评论。   就在大家都在为独立解放军能一举击破吉隆坡,俘虏英国总督而感到惊讶的时候,解放军的再一次胜利又让很多人大跌眼镜。一夜激战,成建制地击破了英军的一个团,占领了新古毛,如果吉隆坡之战是英国人没有防备,大意失荆州的话,在英国人发布剿匪令之后,解放军还能攻城掠寨,那只能说明民族独立解放军是一支接近于正规军的强大武装,而不像英国人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场暴乱,剿匪只是单纯的警察行动了。   “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一场为争取自由、民主、独立而进行的战争,一场反对专制残暴的殖民者所进行的伟大战争。从此意义上讲,正在马来亚半岛拿起武器反抗暴政的民族解放军可以同美国独立战争时的大陆军相提并论!我们是幸运的,虽然作为美国人,没有经历百多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独立战争,却在今天有幸看到另一个民族的伟大的独立自由之战……英国贪婪地吸吮着殖民地的财富而强大,如今当殖民者这一称呼已经臭名远扬,成为历史垃圾的时候,他们又伪善地披上了民主的外衣,然而这一切都将在这场战争中暴露无遗,遭到全世界热爱自由、民主的人民的唾弃……”多萝西用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辞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支持民族解放军的文章,在美国报界引起了一阵波澜,随后,她宣称,如果条件允许,她将作为一名战地记者到马来亚去实地报导。   在中国国内,国共双方正在激战,所以对此事的关注程度都不太高,特别是在不了解此次战争究竟能持续几时,民族解放军的性质的时候,都深恐轻易表态得罪人,所以都含糊其词地敷衍几句便不再吭声,静观其变了。   “总统先生,这是您要的资料。”马歇尔将文件递给了杜鲁门。   杜鲁门点了点头,拿过文件,喝着咖啡看了起来。   这份文件资料很详细,主要部分是从军统转过来的,包括了近乎吴铭所有在大陆干的事情,甚至连他偷偷发表的那份苏联最无耻的文章,军统都已经调查清楚。   “一个了不起的中国人,哦,或者也应该算是个美国人。”杜鲁门微笑着放下了资料,对马歇尔说道:“现在只差他到延安的资料了,多萝西女士什么时候能到?”   马歇尔看了看表,回答道:“如果飞机正点的话,她应该在往这里来的路上。”稍犹豫了一下,马歇尔说道:“总统先生,英国方面希望美国政府能制止不利于马来亚暴乱的宣传,并且将陈嘉庚等一行人驱逐出境。”   “以什么名义?”杜鲁门不悦地说道:“新闻、言论自由是美国宪法规定的,陈嘉庚等人是来美国观光旅游和探亲学习的。再说,什么时候论到英国人对美国指手划脚了,如果他们能打败民族解放军,不用他们提,我也会照他们说的去做,但是现在却是不行。”   “英国人在二战中元气大伤,只要民族解放军能坚持下去,就能拖垮英国重新振兴的希望。”马歇尔冷笑着说道:“马来亚战前可是一个粮仓,战争一起,别说粮食,就是橡胶、锡等物资,输送到英国也必然受影响。”   “别指望美国帮助他们。”杜鲁门严肃地说道:“政府一分钱也不会投向英国,让他们继续把持马来亚,继续这场肮脏的战争。”   正说着,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一个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总统先生,纽约时报的多萝西女士到了,请问您什么时间能够见她。”   “就是现在吧!”杜鲁门微微一笑,说道:“马来亚关系到美国在东南亚的整体战略,不得不慎重,这位多萝西女士不仅是个正直的记者,更与刘德华,哦,应该叫汉风私交甚密,两个人一起去过延安,通过她,能了解得更加详细一些,我委实对这个汉风非常感兴趣。”   “看来汉风倒是很有魅力呀!”马歇尔笑着附和道:“民族解放军中的军官大多是他的学生,连现在独立民主党的党首肖明华也不例外,他的倾向基本上就代表了整个解放军的态度,所以了解清楚他是非常必要的。而且,如果……,那么多萝西女士便可以作为一个中间人,转达我们美国政府的善意,毕竟她的记者身份还是很方便的。”   马来亚半岛,英国殖民当局发动了剿匪月,调动三万正规军,以飞机大炮、坦克、装甲车等现代化军事装备妄图在一个月内将以华人为主的马来亚华人民族解放军一举消灭。   “英军妄图用三万军队扑灭我们,我看他们脑袋有问题。”参谋长刘成轻蔑地笑道:“丛林有多大,三万军队不过象撒了把沙子,还四面包围,这到处是窟窿,怎么消灭咱们?”   “第一,英军还认为他们的失利是没有防备,暴乱吗,定的是这个基调,当然是越快平定越好了;第二,麦克唐纳一意孤行,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急于找回来也是原因之一;第三,这说明英国政府还没有摸透我们的实力,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吴铭笑着说道:“敌人看起来是气势汹汹,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可是一旦进入山区,进入丛林,这些武器能发挥多大作用就可想而知了。敌人分散,我们集中;敌人若集中,我们就分散;总要将英国人打痛,打得他们在国际上颜面扫地才好。”   “新兵刚刚开始训练,恐怕能打大仗的部队并不是很多。”肖明华说道:“如果再有三个月时间,民族解放军便能扩充到一万五千余人,可惜时不我待呀!”   “英军总不能全聚在一起向前推进吧?”吴铭笑着解释道:“包围圈越大,兵力便越单薄,我们不能等待下去,如果等他们推进,兵力的厚度,各部的距离缩短的时候,就不容易击破他们了。即便能参战的部队不多,也总有三、四千人,攥紧拳头向一个地方使劲,打开一个缺口,再用小部队向外进行佯动,打乱英军的计划,大部队则隐蔽起来,寻找时机,打出致命的一击。”      第012章 德森的失败      “而且发起总攻的时间要掌握好,不能过早,要在敌人宣布的剿匪月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吴铭继续说道:“这样,英国政府即便增兵,也给我们训练新兵投入战场争取了时间。”   “战事你们负责。”肖明华笑着说道:“我们就在这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感谢肖主席,感谢党中央,感谢在座诸位对我们的信任。”吴铭调皮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逃到这里的不少小党派还有不同意见,对付他们够你们头痛的吧?”   “放心吧!”赵笑眉叨着笔,此时倒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他们也就停留在嘴皮子上,对军队已经没有什么影响力了,这打嘴仗,对我们也是一种锻炼。”   “还有些事情,向大家通报一下。”肖明华伸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拿起一件文件念了起来,“现在国际上的舆论是褒贬不一,但是美国政府的态度十分暧昧,既不鼓励,也不反对,这是一个好现象。而且美洲的华侨热情非常高涨,不光是在报纸摇旗呐喊,美国致公党已经开始了募捐和签名活动。再就是马来亚的华人已经觉悟,最近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前来参加的已经有一万多青年,散落在各处的原抗日军士兵也通过各种途径传达了信息,表示愿意汇聚在我们的大旗下,听从我们的指挥,与英军作战到底。”   “要想得到支持,表达善意是不够的,还要显示出实力。”吴铭沉吟着说道:“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势利,没有价值谁会答理你。”   “利益,主要还是利益。”李啸海说道:“没有平白无故的施舍,这不同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那咱们只能依靠汉风大哥和咱们的军队了。”肖明华深沉地点了点头,“胜仗打得越多,咱们说话的分量越重,得到的帮助就会更多。”   黎明前的一场豪雨,浇熄了安顺机场上的闷热,晨风送来一阵阵清凉。   军士长克斯在候机楼前将一个连的士兵重新整队之后,紧跑几步在德森中尉面前立定,报告他们的到达,并递过一份花名册,请德森中尉作简短的训示。克斯的神采奕奕的情态,好像对德森中尉说:“队长,由我精选的这些机敏强悍的士兵,一定会使你满意!”   德森威严的目光扫描似的从士兵僵硬的脸上一掠而过,士兵们收腹挺胸意态凛然,显示出军人的自信和豪迈,向他证明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货真价实的家伙,他们都怀着美丽的梦想:谱写一曲为国作战荣立功勋的壮歌!   “士兵们,我是你们的新任队长,我的名字是约翰·德森。我将带领你们进入丛林,去袭击民族解放军的营地,消灭这伙暴民,解救被他们掳走的人质。战斗的胜利,将使我成为上尉,而你们也将论功晋级,你们的胸前将佩上叮当作响的奖章和勋章。它将给你、给你的家人乃至后代带来荣耀!……现在,听我的口令——全体向后转!”   三列横队“刷啦”一声转向西方。此时越升越高的太阳正照耀着西部苍绿色的群山。   “士兵们,你们透过那一派山林看到了什么?那里有五颜六色的鲜花,有盘根错节的古木苍藤,有千奇百怪的洞穴和岩石,有潺潺流水蜿蜒其间……”德森命令士兵们转过身,再次面对着他。   士兵们裂开嘴向德森微笑,笑得很傻,但是在德森看来却有一种立即投入丛林的渴望在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燃烧。   “如果你们这样想,那就错了。我必须告诉你们,那里的每寸土地都隐藏着危险,每一棵树后都隐藏着死神的钩刀。两天之后,我们将进入险恶的丛林,与狡猾的暴乱分子作战,我现在就提请你们记住:在你们疲累至极不堪忍受时,我将无情地驱赶你们前进;当你们面对敌人的顽强抵抗时,我将强迫你们冲向死亡,那时,请你们不要怨恨,是我挡住你们堕入耻辱的深渊,引领你们走向荣耀之途!”   德森听到了热烈的掌声。他知道,士兵的心已经被他紧紧抓住了,他完全意识到自己的成功。   这支刚刚从温格特远程突击学校调来的英军士兵连住在安顺西面的基地,有四排营房,还有一块足球场大的训练地,在这里的左边,就是基地的野战医院。从那里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墨绿色的装尸袋,将一批一批从这里运往国内,无疑,对这批刚到的英国士兵们的士气是一个打击。   几辆军用卡车开了过来,这是从新古毛逃出来的英军。其实,他们已经很难称为士兵了:一个个衣衫褴褛,早已看不出原来军装的色彩,就像是从污泥坑里扒出来的,他们歪歪斜斜地蹒跚着开过营区,有的用三角巾吊着臂膀,有的贴在腮帮子上的纱布涸出铁锈色的血迹,他们目光呆滞,好像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那种骇异,活脱脱是一队作了三年苦役的囚犯。   “这个带队的连长是个混蛋!”德森骂道:“怎么让士兵这样返回基地?最低限度也要他们整整军容,免得给作战部队带来耻辱……”   “他们是幸运的一群!”一个基地军官低声回答:“从新古毛逃出来的,一个团哪,只回来这些人!民族解放军攻势猛烈而突然,他们可不是什么暴民,很多人都是跟日本人打了多年游击战的老兵,有丰富的经验,而且他们的指挥官很厉害,并且在有了真正值得流血牺牲的目标后,他们变得悍不畏死。”   “少尉!”德森顿时敛容,厉声呵斥:“我不想和你闹翻,但是,我不能不警告你,你的情绪是反常的,你胸前有勋章,是因为你有战功,不是个懦夫,所以我原谅你!”   “中尉先生,”基地官员用冷淡的声调说道:“等你们与那伙‘暴民’打上几仗,能够活着回来,你就知道谁该原谅谁了!”   德森哼了一声,带着他的部队转身走了。现在的他踌躇满志,根本听不进去令人沮丧,或者打击士气的话。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伤地躺在了战俘营中。   噩梦,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飞机四周突然爆裂开无数朵白色的烟花,接着又有几串礼花似的白烟爆开,密集的高射炮炮弹将三架低空飞行的飞机全部包围。飞机像吃醉了酒似的摇晃起来,接着爆裂出一团团火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跌落下去,腾起一团团火球。“轰!”,这是一颗跳雷,从草丛中蹦起一公尺高,在轰然一声爆炸之后,无数块碎片带着滚烫的热风尖啸着扑向尖兵班,几乎将他他们全部报销,烟尘过后,地上是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惨叫的伤员。“啊!”非人的凄厉的哀嚎过后,一个士兵把冲锋枪向上一举就跌落下去,在地面上消失了。等把他救上来的时候,几根尖利的竹签像刺刀一样从士兵的下腹穿进从后背透出,鲜血淋淋的肚肠拖了出来。“呯!”的一声,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将德森身边的报话员打得脑浆迸裂,红白相间的污物竟溅到了他的脸上。“呯!”一颗枪榴弹打在喷火兵身上,火焰喷射器的燃料瓶轰然爆炸,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身上冒着烟火的英国士兵奔跑、蹦跳、跌倒,又跳起来嚎叫着发疯似的狂奔,冲出几步又猝然翻倒,活像落在滚油锅里的活鱼。一个满身血迹肚肠满地却没有死去的解放军战士,仰身躺着,脸如死灰,两只火红的眼睛却灼灼如焚地瞪视着德森,他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拿开了手,两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让所有围过来抓俘虏的英军士兵目瞪口呆。德森觉得脚下爆发了一个雷霆,被一种锐器重重一撞,像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打在他的身上,随着气浪的冲击,他飞了起来,一阵猛烈的咆哮冲进了脑海,整个世界在这瞬间崩塌,他觉得自己向深渊沉落、沉落,最后落进一片黑色的海浪之中……   “啊——水!”德森大叫一声。   “啊!醒过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惊喜地叫道,乱哄哄地还夹杂着别人的声音。有人把水壶放在他的嘴边,几滴清凉的甘泉使他获得了神奇的力量,朦胧中,他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   “水!”德森又叫了一声。   “不能给他喝得太多!”陌生的女人郑重提醒道。   德森抬起手死死抓住水壶,贪婪地喝了几口,那水,像清凉的甘露,把他胸中的炽热的火焰浇熄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里?”德森疑惑地问道:“是基地的野战医院吗?”   “这里是战俘营,中尉,恭喜你,你已经被民族解放军俘虏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美丽女人笑着答道:“上帝保佑,你还能活下来,我叫露茜娜,是这里的护士兼医生。”   德森缓慢地移动脑袋,打量着周围简陋的一切,紧皱着眉头。   “剿匪月结束了?”德森有气无力地颓然问道。   “结束了。”露茜娜苦笑着回答:“虽然坏消息对你的身体不好,想必你也能猜到结果。”   “要是胜利的话,我就不会呆在战俘营里了。”德森咧了咧嘴,“不知道我的别动队怎么样了?”   “还有两个轻伤员是和你一起送来的,等你好一些,可以去问他们。”露茜娜说道:“现在还是请你好好休息吧!”   德森闭上了眼睛,虽然很虚弱,但精神却很亢奋,也许是伤口的疼痛造成的。到现在,他率领的别动队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那些高高在上蹲在参谋部里的混蛋们,总是纸上谈兵,按想象来策划作战,还自以为精明绝顶,真希望这些自封的战略家们去吃点苦头,掉根胳臂断条腿什么的,好让脑袋瓜儿清醒清醒。德森忿忿地想着,在军校时,他们都进行过野战训练,那里也有颇似马来亚的丛林,也有假设敌为他们制造危险,他们也在无粮无水无助的情况下,靠一把匕首、一个指南针锻炼生存技能。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战场,那里没有真正的敌人。那种摹拟的试验有惊无险,就像让你扑进一堆假火,虽有火苗却不会燃烧。那些所谓的严格作战演练,大都是一厢情愿的巧意安排。可是民族解放军的袭击,根本无规律可寻。在丛林中,你既无法进行正常的射击,也不可能像教练场上那样匍匐前进,你甚至不知道射击的目标在哪里,你举枪瞄准的很可能是个假人,而你却被他们打中,装备齐全武器精良恰恰成了劣势,背着几十公斤的大背囊,在丛林中很难转动,你追无法追,你逃无法逃,你是猛虎,他是蚊蝇,他叮你咬你,你却打不到他。   妈的,还说据可靠情报和反复侦察,可那个战俘营根本就是个假目标,还说民族解放军根本没有防空武器,见到飞机只能仓惶逃窜或者用步枪、机枪对空射击,可那么多高射炮是一夜之间就造出来的吗?德森忍受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不断地在心里骂着那些把他和他的别动队送入危境的人们。      第013章 命运女神的青睐      “……他们可不是什么暴民,很多人都是跟日本人打了多年游击战的老兵,有丰富的经验,而且他们的指挥官很厉害,并且在有了真正值得流血牺牲的目标后,他们变得悍不畏死。”基地军官的话再次在德森耳边响起,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明白这些话是千真万确。想到这里,德森的心倏忽间沉落下去,竟然忘记了自身的伤痛,一时间的惊悸直感就是两个字——完了!有多少人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英国政府恐怕也是这样,到底要葬送多少英国士兵宝贵的生命,才会让他们彻底明白过来。   研究战略战策的人远离战场;投入战场的人却又不研究战略战术。就德森这个突击学校的高才生来说,所写的轰动校园的特种作战的文章,也多是东拼西凑把别人的牙慧用自己的小聪明和灵感连缀起来,结果,进入丛林处处碰壁,差点就一命呜呼。   德森仿佛进入了扑朔迷离的迷宫,无法看清走出困境的途径,他是按着理论的推测和预想进入丛林的,可是,进入丛林后的每一步,都不像他推测想象的那样,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一切都要临机应变。这种苦苦的思索,一时间使他竟忘记了伤痛。   军校主要是通过严酷的野战训练,造就军人的品格——体魄坚韧、心理健康、不畏艰险、勇敢顽强、执行命令、服从指挥!一句话,是造就为了军校荣誉和国家利益而战的铁血军人。   而真正提供战略咨询的是国家的战略思想库或是叫作战略咨询系统,但它真的科学吗?德森现在对它表示怀疑。除了部队、政府、国会拥有自己的咨询机构外,各地大学也都设有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这些民间的研究机构大者数百人,小者几个人。这些大大小小的智囊团,提供各种可能性,提供利弊权衡,最后由决策者来作最佳选择。这种貌似集思广益的乱嚷嚷会不会把决策者搞得方寸大乱莫衷一是呢?这种脱离实际貌似内行的外行,能调察瞬息万变的世界风云和战场形势吗?这样,似乎不需要智慧和实践,所以国防部长也可以不是职业军人。但是,德森在丛林历险之后,却懂得了不会游泳的人单凭训练教材,当不好游泳教练。   军人理应亲临战场,涉艰历险,铁马金戈以壮军魂,为国家的荣誉而战。同时,这次特种部队的行动已经超越了战斗本身的得失成败,超越了英勇杀敌的战斗目的,而是以小行动去获取更高层次的战略意义,胜,可以得到经验,对战争作深远的指导;败,可以得到教训,在战略战术上引起追溯与反思!这种战略战术的最实际的体察和研究,确实是值得推崇的开创式的行为。就像中国政府的那支在缅北屡创佳绩的别动队一样,上面可是对他们这些人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解救出英国战俘,振奋军心士气。然而他们现在不仅败了,连经验和教训都无法让上面得知,这才是悲哀的事情。   “就要到听广播的时间了。”露茜娜走了进来,看到德森皱着眉睁着眼睛在思考,便轻声说道:“我已经向看守说了,你的骨头断了不能移动,可以躺在这里休息,有事的话,可以喊人,看守就在门外,他会去叫我。”   “听广播?是英国的吗?”德森问道。   “民族解放军自己的电台,除了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外,也会转述一些英国政府的言论和国际大报的观点。”露茜娜回答道。   “我想去听,能办到吗?”德森动了下胳膊,微微咧了咧嘴。   “这对你的康复可没有好处。”露茜娜皱了皱眉,看着德森倔强的眼神,抿了抿嘴角,“我去试试吧,兴许可以让看守将收音机放到门口。”   “谢谢你,白衣天使。”德森感激地笑了笑。   民族解放军的总参谋部内。   “英国人显然对我们的挑战很不适应,他们的战略战术和训练已经落伍了。”吴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上的战报,“这场冲突,看似新强度的热战,其实它的根源却很古老——利用游击队、叛变分子,打入拉出,进行刺杀和突然袭击来颠覆对方;它们不是正规战而是慢慢渗透,以腐蚀、瓦解、消耗来摧垮对手,扬长避短,以弱胜强。英军以精干的小部队来袭击我们,本来无可厚非,可惜在丛林里他们是瞎子是聋子,而我们却设置了无数的岗哨,有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最重要的一点,这支特种部队实战经验不足,拿着张航拍地图便可以深入丛林,太轻敌了。况且他们受的训练是游击战,而不是反游击战。”   “不过,对于英军的这种偷袭作战还要更加警惕。”吴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民兵、观察哨、联防等要继续加强。”   “我们的报告已经送上去了,很快中央便会发文件的。”刘成整理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过,虽然我们击退了英军的围剿,并且聚歼了一个团,击溃了一个团,战绩很好,但有些经验教训还是要总结,通报全军。特别是我的失误,差一点酿成了大错。”   “不必如此自责。”吴铭安慰道:“这件事情责任在我,而且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对这种大规模伏击野战,部队还缺乏经验,更缺乏耐性,这方面的训练以后还要加强。依我看作小范围总结就行了,全军通报就不必了。”   “不行。”刘成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作为此次作战的指挥,连错误都不敢承认,又怎么厚着脸皮处分下面的责任人。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警醒下面的军官,一帆风顺难免骄傲大意。”   吴铭见刘成意志坚决,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拿起这次战斗的详报看了起来。   由于攻克新古毛的胜利,民族解放军的很多团营干部,产生了一种乘胜进击继续攻打城镇的欲望,但吴铭和刘成却命令暂时撤兵,在新古毛以西的山地密林中设伏,给即将进犯的英军布下一个口袋,待机歼敌。   等部队开进伏击地域,天却下起雨来,一连数日的阴云,遍地泥泞,全身湿透。英军重新占领新古毛后,住在据点里按兵不动,而解放军战士却在山林里忍受风雨的摧残,许多人都病倒了,躺在已经帐篷里呻吟。   等啊,等啊,一天,两天,五天,六天,别的地方的英军已经开始向根据地发起了进攻,而新古毛的敌人就是不来。正在这时,得到一支精锐英军空投进根据地腹地,被观察哨发现,正被留守部队纠缠的消息,吴铭便将指挥权交给刘成,并且提醒他要耐住性子,提高警惕,新古毛的英军可能在等其他方面的情况,如果确定其他方面进攻的英军遭到了有力的抵抗,便会觉得有机可乘而出动。他交待完便亲自带着一支小部队前去迎战英军特种部队。   又过了两天,部队听到英军正在丛林中与其他部队缠斗激战,认为新古毛的英军不会出来了,认为计划已经落空了。而刘成也对此产生了动摇,貌似镇定的情态里掩盖着烦乱和迷惘。最严重的时刻来了,由于长期潜伏,部队口粮已经告罄,部队潜伏区的附近就有几片稻田,刘成提出就地收割以备急需。但是,很多军官认为割稻不是办法,最好的办法是派部队到后方去背粮,部队已经空等了近十天的时间,英军始终没有出动的迹象,调动一部分部队背粮可以早去早归。刘成虽然持有异议,但他屈从于过大的压力,不再过分坚持,同意只去一部分部队,并且携带能够投入战斗的武器和弹药。   但是,背粮的部队刚刚出发不久,英军一个团突然从迷迷蒙蒙的晨雾中像妖魔鬼怪似的出现。敌人的出现过分突然,十天的漫长等待,部队早已不再戒备,去后方背粮这个行动,完全解除了战士们的临战状态。英军竟然来了个突然袭击,从他们伏击地域穿插过来,前面两个团的伏击部队竟然没有开火,部队被这意外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   由于背粮,部队建制已经打乱,要组织有效的阻击已不可能!在这危急的时刻,刘成下达了命令,不管各部队情况如何,立即投入战斗,于是一场标准的仓促迎战开始了。   英军受到袭击后突然停住,而后攻占了一个小山包,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占据山包后和民族解放军对峙。这场大雾救了民族解放军,英军不知道实情,也不知周围的地形,一旦受到袭击,就把头缩起来作自我防护,既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只能等待大雾消散后,才能决定对策,民族解放军是仓促应敌,他们更是懵头转向。当然,英军也有自己的打算,据险固守,等待雾散云开,新古毛的驻军就会倾巢而动接应他们突围,而且强大的空中支援,也会使他们顺利脱险!   刘成立刻抓住时机,重新派出一支部队,趁大雾尚未散开的时候,卡断了英军的退路,并组织起所有阵地上的部队,为了洗雪失职的耻辱,对英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英军在遭到猛烈的攻击后,指挥官便误以为陷入了解放军的重围,其实,当时的重围并不严密,而是他们龟缩成一团在等待解放军去重重包围。他们的错误的报告,自然使英军指挥部作出错误的决策,命令他们丢弃辎重离开大路迅速突围,并且命令新古毛的英军前去解围。按说这并没有大错,错的是这支英军在回撤时遭到了阻击部队顽强的拼命的截击,慌不择路,竟然昏头昏脑地钻进古平山中。   命运女神终于站在了民族解放军一边,就像一个不高明的棋手,没有利用对方的失误,反而使对方受到了迷惑,英军突围而出并非幸事,反而造成了两大损伤:一,他们离开了公路,辎重武器和大量物资都丢弃了;二,他们突围的路线完全错误钻进了地形复杂丛林稠密的古平山中。好像一只凶兽撞开了围捕它的篱笆,反而落进了陷阱!   后来的战斗依然十分激烈,英军进入古平山以后拼命挣扎,凶狠地反扑,妄想与援军会合。战斗非常惨烈,最危险的时刻,两支英军只相隔几百米的距离,只要再跨前一步,他们就能拉起手来……   幸好,吴铭得到消息后,带领着根据地训练还未完成的部队赶来增援。最后,民族解放军经过苦战,终于全歼了古平山之敌,并且掉过头来对新古毛开出的英军开始反攻,将这股英军击溃。至此,英军的围剿圈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为了防止全线崩溃,英军指挥部下达了全军撤退,收缩防线的命令。深陷于丛林之中,正被民族解放军的纠缠和游击搞得苦不堪言的英军各部如蒙大赦,急忙后撤。   这次胜利标志着英国人声称的剿匪月以惨败告终,在国际上又丢了个大脸。英殖民者把马来亚民族解放军诬蔑为”土匪”,并把这场镇压以华人为主的战争描绘成维持治安的“警察行动”,成为了国际笑柄,英国保守党议员甘蒙承认在剿匪月英国保安队的伤亡比解放军严重,竟成五比一的比例。      第014章 软刀子      “在战争这个竞技场上,常胜将军是很少的,偶然性往往起着很关键的作用。用‘假如和如果’来设想战争,就会气象万千,而且也是不合适的。”吴铭看完了详细战报,缓缓地说道:“敌人犯了错误,我们也犯了错误,但是我们打出了经验,打出了勇气,打出了信心,震动了马来亚、伦敦和全世界。现在,我同意你的意见,是要好好总结,深刻反省,为了以后的胜利,也为了少流点血,少付出一些牺牲。”   “总结会开完之后,我请求派我去东海岸山脉开辟根据地。”刘成正色说道。   “这又是何必呢?”吴铭不解地问道:“难道犯了一次错误便要自己下放改造不成,你也太执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成摇了摇头,解释道:“对于大兵团作战,我还是欠缺经验,既然如此,不如从支队长做起,从实战中慢慢积累,一步步提高。”   “对于大兵团作战,我也是没有什么经验,可这并不妨碍你当参谋长啊?”吴铭依旧反对,“我们有很多参谋,慢慢锻炼就是了,英国人吃了个大亏,这以后大的歼灭战并不会很多。”   “我的报告已经写完了。”刘成执拗地说道:“进入东海岸山脉,向北发展,这是我们的战略构想,控制或打通到暹罗的秘密通道,这对我们的发展是相当重要的,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吴铭无奈地笑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好支持你了。多带些人,参谋部里的随便你挑。”   “人带得多,哪能显出我的本事。”刘成摇了摇头,“还是按原定计划,一千五百人就行了,至于随军参谋,我可就不客气了,一定得多带几个。”   暹罗也就是现在的泰国,在二战中,暹罗政府是在几乎没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向盟国宣战的。当时盟国甚至连它们自己在东南亚的领地都无法捍卫,更谈不上保卫暹罗了。而暹罗人又显然没有能力抵御日本人的进攻。再者,不但亲日首相披波·颂堪元帅已经于1944年7月被赶下了台,而且在战争的最后阶段,东南亚司令部已同暹罗政府的高级人物——如摄政乃比里·帕依荣——建立了联系。   所以,1945年8月16日,当曼谷广播电台以国王的名义宣布:撤销暹罗于1942年1月对英国和美国的宣战;并表示暹罗希望恢复它与联合国家在1941年12月8日以前的友好关系时,盟国很宽容地原谅了他们,只派驻了很少的部队进入暹罗,比起在印度支那(印度支那是指印度和中国的“结合部”,即中南半岛,包括越南、老挝、柬埔寨三个国家。)和印度尼西亚的类似的部队来说,这支占领军的任务是轻松的,因为它是在一个国内政治形势相对稳定的国家里执行任务。盟军对暹罗的占领似乎仅仅引起轻微的不满,而这种不满又是任何一支占领军都必然要引起的。1946年11月15日,当总数近十二万五千名的日本投降人员的最后一批被遣返回国时,盟军对暹罗的占领也就结束了。   不过,暹罗到底是宣过战的,这是个事实。所以,在与盟国签订的媾和条款里,包括了一些并不过分苛刻,但又确实是某种惩罚的内容,暹罗被迫以无偿提供大米的形式支付战争赔款。   而在暹罗,控制着大米贸易的华商却不想把一百五十万吨大米作为礼品无偿地赠送给世界谷物市场,甚至也不愿以公道的价格卖给暹罗政府;他们宁愿把大米走私到马来亚或香港,那里普遍的粮荒使得他们可以在饥民身上牟取暴利。   如果民族解放军在马来亚和暹罗边境地带能够创建根据地,就可以买到粮食,甚至可以得到一些支持他们战斗的暹罗华商的无偿援助。再往深里考虑,或许还可以建立一条经过暹罗的秘密物资通道,这对于民族解放军的长期坚持来说,是很有益处的。   暹罗本身的武装力量很弱小,多股印度支那的叛乱分子正以暹罗领土为基地劫掠老挝的村庄,并向法国人发动偷袭。即便创建根据地的设想落空,这支民族解放军也可以退入暹罗境内,得到喘息的机会。   “……谎言终将被揭穿,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为了自由和平等而战的民族解放军被英国政府诬蔑为‘土匪’和‘暴民’,动用了数万正规军,使用了坦克、飞机、大炮等重武器的剿匪月军事行动被英国政府称为维持治安的‘警察行动’。然而事实毫不留情地给了英国政府一个响亮的耳光,将他们龌龊卑鄙的嘴脸暴露在全世界所有正义人民的面前。截止于昨天,民族解放军共毙伤俘英军近万人,取得了这场正义战争的初期胜利。此战英国俘虏包括105团少校团长麦克米伦,特种行动队队长德森中尉,105团肯尼中尉……”收音机里传出的消息使得战俘营中的英军俘虏都十分沮丧,神情黯然,默默无语。   “……英国政府失败之后,恼羞成怒,撕下了伪善的面孔,悍然轰炸了悬挂有国际红十字标志的村庄,不仅使五十余名和平居民伤亡,并且造成了在该村庄里设置的战俘营里的三十九名英国俘虏全部遇难。在此我们对英国军队犯下的战争罪行表示愤慨,并且沉痛地将遇难者的名字公布于世:琼尼·麦克森,威廉·安德森,夏尔·斯托里,克里斯·泰勒……”一个个英文名字被广播员毫无感情地念了出来,所有倾听广播的英国俘虏都瞪大了眼睛,仔细地回想着每个名字,有熟悉的,已经发出了抽泣的声音。露茜娜那双莹亮的略显忧凄的眼睛里噙着泪花,双手捂着嘴,努力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就在昨天,英国议会通过了一系列决议,这些贪婪自私的政府官僚,不惜扩大战争,继续将无辜的英国士兵送入死亡之地。前殖民大臣在议会上大声叫嚣:我请求政府把整个马来亚问题看作首要问题,假如我们在马来亚打败仗一切都完蛋。英国政府任命田普勒高级专员赶赴马来亚,并决定从东非、斐济、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英联邦地区招募军人,预计将把在马来亚的英国正规军从四、五万扩充到十三万。如果再加上武装警察和保安部队,共计约四十六万人,差不多每十五个马来亚居民将配一个士兵或警察……我们从来不希望战争,但也从不害怕战争,特别是这场战争是为了民主,为了自由而战的时候。为了这个正义崇高的目标,民族解放军向全世界庄严宣布,将把马来亚丛林变成所有侵略者的坟墓,将让侵略者流干他们肮脏的血。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你要战便来战,我们的决心不可动摇,我们的军队坚不可摧。在此,我们郑重忠告那些脑满肠肥的英国绅士们,别让贪婪狠毒和吸血的本性迷失了双眼,进来的时候还是想想将来如何退出吧,你们挑起并扩大了战争,最后你们寄希望于体面的收场都会是奢侈的遥远的要求,你们将一步一步地陷入军事上和政治上的无底深潭……英国的士兵们,你们远渡重洋,来到这阴森恐怖的丛林里。你们在丛林里将受尽苦难,吃尽苦头,最后的归宿就是死在丛林里,尸体散出着恶臭,被蚂蚁啃食成一堆白骨。那时候谁来找你?谁来安息你们的灵魂?当你们幸运地被用绿色尸袋装运回家时,你们父母家人的悲痛和伤心,你们能看到吗?……我知道你们是不愿意上战场的,是那些为了自己前程的军官们和伦敦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官僚逼你们投入战斗的,为了和平,为了民主,为了自由,反对战争,你们应该好好反思,不要再做惟命是从,白白牺牲的行尸走肉和无畏炮灰……”   优美的音乐响了起来,那是一首悦耳的英文歌曲:一个人要走完多少路,方才能称作人?   白鸽要飞越多少大海,才在沙家里安眠?   炮弹还要飞舞多少回,才能永远销毁?   亲爱的朋友啊,这答案就在你眼前。……   一个人要仰望多少回,才能看见青天?   人类要得到自由幸福,要忍耐多少年?   还要牺牲多少生命,才能换来觉醒?   亲爱的朋友啊,这答案就在你眼前!……   这种软刀子杀人的宣传太狠毒了,它在挑起英国国内的反战与主战派之间的冲突,能让英国后院起火。德森骇然地想道:特别是那首歌,在国内时他也只是一般地听听唱唱,绝没有想到它有这样大的渗透力,这歌儿使人迷茫也使人深思。妈的,这哪里是一伙暴民,分明是一个职能齐全,人才济济的小政府,上面的官僚欺骗了我们,他们认为:只要派些士兵,丢几颗炸弹,躲在丛林深处的民族解放军就会吓得发抖自行崩溃,简直是痴心妄想,胡说八道!      第015章 杜鲁门主义      飞机轰炸事件不仅在英国,而且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死难者的家属举着遗像,在英国议会门前游行示威,要求军方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一部分议员也要求调回马来亚的空军指挥官加以质询。   美国的报纸的倾向性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对英国军队这一不人道的、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大加贬斥。《纽约时报》的名记者多萝西更是大胆断言:英国目前的战略不可能成功地消耗掉民族解放军的兵力,或瓦解其战争意志,即使再增兵也不能达到目的。继续升级给英国政府造成的困难将远甚于民族军。它将大大加强英国国内的反战运动和不满情绪,激起国内的巨大危机和风险。英国政府应该改弦更张,将战略目的由夺取军事胜利改为谈判解决,让马来亚人民自由决定其政治体制……   美国白宫内,杜鲁门仔细翻阅着报告,不时抬头询问国务卿马歇尔一些问题。   这份由智囊团和中央情报组联合撰写的报告,分析了英国的现状,得出了几个这样的结论:一,战后英国虽然获得了战胜国的桂冠,却输尽了财富,它在战争中损失兵力120万,消耗了大量资金,外贸濒于停顿,黄金储备几乎枯竭,海外投资也大部分变卖。现在是债台高筑,英国不仅不能再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欧洲和世界舞台上指手画脚,而且在经济上、政治上、军事上都不得不依附于美国;二,英国业已丧失了工业科技的优势,技术发明和创造的主要国家现在已不是英国,而是后起的美国。即便是英国发明的先进技术,也因工业界的保守思想而没有发生积极作用。再加上英国没有及时进行经济结构调整,造成英国在新兴产业的研发方面远远落后于美国,新兴产业占整个工业的比重非常低;三,英国经济对外依赖程度非常高,资金不断地从国内转向国外。依赖性的经济是十分脆弱的,英国经济必须围绕着国际经济运转,必须确保无形贸易的收入,必须确保金本位制、自由贸易政策和平衡财政等经济手段的有效运行。一旦这些条件改变,经济的依赖性必然成为一种制约经济发展的力量,换句话说,英国依赖国际贸易和国际金融是一种战略弱点;四,缅甸和印度的独立思潮有愈演愈烈之势,英国已经捉襟见肘,应对乏术。这份报告在全面地分析了英国的现状后,得出了结论,英国现在增兵马来亚,维持这十几万人的正规军和二十几万的警察保安部队已经是竭尽全力,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如果得不到美国的支援,而且又无法彻底击败民族解放军的话,庞大的军费开支将拖垮战后虚弱的英国经济。并且使英国的战后重建计划遭到巨大的挫折,国内的动乱和不满将使现任的英国政府下台。   “乔治,你认为民族解放军能坚持下去吗?”杜鲁门严肃地问道。   “总统先生,据我个人判断,英国人打赢这场战争的希望很渺茫。”马歇尔谨慎地回答道:“民族解放军到目前为止,所运用的战略战术非常高明,特别是宣传方面,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去学习。虽然从军事角度看,民族解放军要想彻底获胜,难度也非常大,但他们已经抓住了英国人的弱点。”   “你说的是大量的英国战俘。”杜鲁门抿了抿嘴角,笑着说道:“这一招确实很漂亮,将战俘分散关押在各个村庄、居住点,让英国人投鼠忌器,并且在舆论上陷于极大的被动。而且还搞了个什么每日播报,将每天阵亡的英国士兵向全世界,最主要的是英国播出,这将引起英国人越来越严重的反战情绪。”   “汉风是特种战、游击战的专家,而马来亚广袤的丛林将使他如鱼得水,我很难想象英军能在凶险无比的丛林中击败他。”马歇尔补充道:“他们准备得太充分了,英国人却是仓促迎战,等到各地的援军千里迢迢赶到马来亚,战局将发生怎样的变化,我真是很期待,相信他不会放过这个趁胜而进的机会,马来亚的英军散得太开,只要民族解放军聚力一击,英军的防线必将出现漏洞,这是参谋部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   杜鲁门想了一下,问道:“现在援助民族解放军是不是有些早啊?”   “先对民族解放军作出一些承诺,再停止援助英国。”马歇尔建议道:“姿态总要先表示出来,如果苏联借机插手,那将是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情。”   “苏联的手伸得太长了,向土耳其施压,还威胁要接管希腊,贪婪成性的北极熊。”杜鲁门皱着眉头,很厌恶地说道:“既然英国无法取胜,那就先和南洋的非官方团体进行一下磋商,派人寻求援助物资的路线和方法,千万不要让他们倒向苏联。”   1947年3月12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在国会两院联席会议上宣读了后来被称为“杜鲁门主义”的国情咨文,发表了敌视社会主义国家的讲话。国会两院经过辩论后,分别于4月22日和5月8日通过关于援助希腊、土耳其的法案。“杜鲁门主义”的提出,标志着美苏之间的“冷战”正式开始。   在国情咨文中,有如下话语:“……在世界历史的现阶段,几乎每一个民族都必须在两种生活方式之中选择其一。这种选择大都不是自由的选择,一种生活方式是基于多数人的意志,其特点为自由制度,代议制政府,自由选举,个人自由之保障,言论与信仰之自由,免于政治压迫。 第二种生活方式基于强加予多数人头上的少数人意志。它所依靠的是恐怖和压迫,操纵下的报纸和广播,内定的选举和对个人自由之压制……美国的政策必须是支持各自由民族,他们抵抗着企图征服他们的掌握武装的少数人或外来的压力,我们必须帮助自由民族通过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安排自己的命运……这些在非常不利的情势下奋斗已久的国家,如果失去他们为之付出重大感性的胜利成果,那真是难以言喻的悲剧。自由制度的崩溃和独立的丧失,不仅对于他们,而且对于全世界,都是一场灾难。那些正在竭力维护自由和独立的毗邻民族,很快就会为之气馁,还可能陷于失败……我们必须采取立即的和果断的行动,全世界的自由人民期待我们支持他们维护自由……”   国情咨文的发布,被外界普遍地认为是美国外交政策上的一个新的急剧转变,其对全世界的影响相当于一八二三年宣布西半球不再受欧洲殖民主义者支配的“门罗主义”,是美国方面对苏联控制地区与苏联不断扩张的一个公开威胁。   4月22日和5月8日美国议会通过了关于接替国内经济困难的英国政府,继续援助希腊、土耳其的法案,并且中止了继续给予英国的贷款,此项法案被媒体和观察家认为是对英国政府顽固推行殖民政策的不满的一种表示。   其实,美国政府对英国的不满还有其他方面,比如说,现任的英国首相克莱门特·艾德礼。在1945年大选中,在克莱门特·艾德礼的领导下,英国工党在选举取得了历倒性的胜利,并击败寻求连任的丘吉尔,成为英国首相。然而,在克莱门特·艾德礼的带领下,英国政府采取了不同措施,竟然与斯大林和苏联改善关系。在1946年,克莱门特·艾德礼邀请了一批苏联科学家和工程师到英国。而且他不顾英国皇家空军的强烈反对,允许这批专家到访劳斯-莱斯的飞机引擎制造工厂,并参观由法兰克·惠特尔设计的夏威夷雁飞机引擎。而后克莱门特·艾德礼本人更是同意向苏联赠送40部夏威夷雁飞机引擎。结果,苏联人不久以后即凭夏威夷雁引擎,秘密地改良出克里莫夫引擎,并使用于米格-15战斗机。使得美军的B-29轰炸机面临了很大威胁,对此美国人始终是耿耿于怀,并把克莱门特·艾德礼归为左翼人物。   随后,美国政府派人秘密与南洋由陈嘉庚率领的非官方代表团接触,并对他们采取了更宽容的态度,同意接纳更多的华人留学生来美国学习深造。于是,在陈嘉庚和司徒美堂的组织和号召下,南洋、美洲的大量华人青年开始奔赴美国,深入到各行各业,努力地学习,准备用知识武装自己,为华人将要建立的自己的国家而贡献力量。      第016章 战略村      在马来亚,民族解放军趁英国的援军未到,向敌人发起了全线多处小规模的战术反击,英军鉴于民族解放军有聚歼其营、团的实力,不敢处处分兵守卫,只能守住人口密集的战略要点,放弃了大量的农村土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借此良机,民族解放军分别向东海岸山脉和马、泰边境的贝隆派出了两个支队去渗透和开辟新的根据地,完成了战略展开的第一步。   根据地内的建设也走上了正轨,在森林中建立了粮食种植基地和几十个小村落,军队的整训、后备兵员的补充和训练都建立了比较顺畅的流程。   1947年5月28日,华人独立民主党在总部召开了高级别的会议,就目前的国际形势,英国政府的动向,民族解放军内部的问题,以及下一阶段工作做了统一细致的安排。   “现在国际形势对我们很有利,美国政府已经同意给予我们援助,虽然只是经济方面而不包括军事援助,但随着我们越来越体现出自身的价值,相信美国方面的态度会有所改变。”赵笑眉首先向大家通报了国际形势,“而且国际上的舆论越来越倾向于我们,英国政府会越来越孤立,再加上缅甸、印度也正在掀起自治独立的风潮,英国人会越来越力不从心。据美国方面通报的消息,英国财政维持马来亚的驻军规模,现在已经是极限,而且最多不会保持一年半的时间。就像外界报纸观察家的评论,英国在战后已经沦为二流国家,经济受战债所拖累,加上英国的经济正过渡回和平时期,维持战略性的军事部署更造成了贸易差额失衡和美元短缺的问题。战后欧洲的重建、冷战的开始、联合国的成立以及英帝国的非殖民地化,这是现在困扰英国政府的四大难题。”   “我们一天天强大,敌人一天天垮下去。”肖明华对此表示了谨慎的乐观,“根据地的建设已经走入正轨,足以支撑我们打下去,按照刚才的报告,英国已经是落日黄花,蹦达不了几天了。如果他们勉强打下去,经济就将崩溃,光是英国国内的矛盾就会将他们炸成碎片。”   “不过,我们可不要存了保守的想法,认为只要再熬一年半,英国人就会滚出马来亚,我们就可以不费力气地获得胜利。”肖明华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军队方面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认为很有道理,现在,请他们把理由讲述一遍。”   当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吴铭身上时,他明显有些不太适应,苦笑着对身旁的新任参谋长刘浩天说道:“我的参谋长,该你做报告了。”   “哦?”刘浩天愣了一下,心想,这怎么推到我头上来了,不是您的事情吗?在吴铭眼神的示意下,他还是有些无奈地打开了文件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了起来。   “我军虽然打破了英军的围剿,并且占据了不少土地,但敌强我弱之势依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英军在得到增援后随时有可能发动新的攻势,我军必须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特别是英国的高级专员田普勒在吉隆坡上任后,已经制定了针对我们的计划。主要军事计划我们还未获取,但一些辅助性的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田普勒计划建立五百多个战略村,把近六十万人强迫移入,以防止粮食流入我们手中,并且将派飞机轰炸烧毁我们的粮食基地,另外还要加强封锁,把我们困死在丛林之中……”   李啸海举手示意,暂时打断了刘浩天的报告,他笑着说道:“我提个建议,这么做报告显得很枯燥,不如改成答记者问,我们当回记者提问,请汉风大哥和刘参谋长等军方人员回答,活跃一下气氛怎么样?”   “我同意!”肖明华举手赞同,其他人也都笑呵呵地表示同意。   吴铭翻了翻眼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净出馊主意,我们可不敢保证把无可奉告改成有问必答啊!”   “那就由我先抛砖引玉吧!”赵笑眉坏笑着举手,“请问汉风大哥,能不能把关于英国人建立战略村的利害关系和应对方法详细解说一下呢?”   “所谓的战略村,不过是拾人牙蕙,不是什么创新,所以我们还是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学习的。”吴铭点了点头,说道:“在中国的抗日战场上,日本人就使用过这招,不过是名字不同罢了。日本人管这叫集家并村,就是把把几个至十几个自然村住户赶进一个高墙大院。大部落占地二三百亩,小部落占地三四十亩,中等部落占地一二百亩。部落围墙四五米高,一米宽,围墙四角有炮楼,也有五六个炮楼的。围墙外,有护围渠,深宽二三米,环渠放水。部落围墙大门多少不等,一般的四个,多的六七个,少的两个,有栅栏门。部落正门设岗哨,部落警察昼夜轮流值班,开关大门有规定时间,日出后开门,日落前关门。不准百姓随便出入,不准串亲访友,家来客人要报告。每个部落都有部落长和部落警察,还有自卫团和勤劳奉仕队,加上牌甲长和十家连坐制度,捆绑住百姓手脚,一家出事连累十家,以致连累牌甲。有的部落还驻有特高队、警察讨伐队、伪国兵,监督与镇压百姓。”   “据我们的情报显示,英国人想建立的战略村和日本人的集家并村大同小异,英国人准备在我们活动频繁的地区,将村民们圈在防卫营里,四周环绕铁丝网和壕沟,每个村都建立民兵护卫队,以此来防止我们的活动。”吴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认为,这种凭想象的战略村计划,很可能起不到预期的效果。我不认为战略村的防卫组织能挡住我们的进攻,英国人如果分兵驻扎,就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英国人总不能一个团一个营地扔进广大的农村吧?在中国,八路军游击队采用的办法是枪打出头鸟,对最积极,最反动的战略村实施猛烈打击,以震慑人心。我们也可以采取类似的策略,一个一个地摧毁其战略村,或者使战略村的防卫队装聋作哑,不敢与我们为敌。而且,英国人配发给他们的武器物资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既然英国人这么想当运输队长,我们就让他们如愿以偿吧!”   “如果田普勒高级专员听到您把他精心泡制的战略村形容得如此不堪一击,肯定会大口吐血。”李啸海戏谑地说道:“原来这位专员的构想不过是抄袭日本鬼子的,看来是得不了什么好结果了。”   “这不过是一个思路。”吴铭谦虚地说道:“我建议把这个思路传达给各个部队,并且要他们在实践中完善,对能提出新思路、新战法的部队要通令嘉奖,通报全军。”   “那么,关于粮食基地的问题怎么办?”郑苹如微微皱起眉头问道:“虽然我们在战前秘密储备了很多粮食,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   “那个,由刘参谋长回答吧!”吴铭显得有些为难,将这个问题踢给了刘浩天。   “您,唉!”刘浩天叹了口气,轻声嘟哝道:“算了,做次坏人也没什么。”   “前段时间的英军俘虏被炸事件在英国国内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们的设想是通过政治宣传手段让英国人陷入两难的境地,虽然这个手段有些不太光彩。”刘浩天挠着脑袋说道:“如果英国人轰炸摧毁我们的粮食基地,我们可以借口粮食紧缺,削减战俘的食品供应,并且允许他们写信,并将信件有选择地广播或透露给外界媒体,让他们诉苦,英国政府如果不采取行动,那他们国内的民众肯定会不满,到时候……”   “到时候英国人会送给我们粮食,让我们吃饱了去打他们?”郑苹如的脑袋没转过弯来,疑惑地问道。   “嗯,这个,有这种可能。”刘浩天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如果不处理好战俘问题,英国政府的威信就会扫地,而且我们也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让那些战俘白吃白喝不是。”   “这个事情得好好研究,缜密分析。”肖明华有些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建议虽好,但还是要有理、有据、有节,既能在道义上站住脚,又能让世界舆论对此不产生大的反对意见,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得到很多同情和支持的,可不能一下子毁坏了名声。”   “是啊,这好象有点耍无赖。”郑苹如似笑非笑地瞅着吴铭,“人家炸你耕地,你就给战俘断粮,怎么向外说呀?肯定是你想出来的坏主意。”   “要说你们哪,这思想的高度还是没提上去。”吴铭伸手指点着众人,“话能是一个意思,就得看你怎么说了。我可没说光给战俘断粮哦,我的意思是说由于英国人的轰炸和封锁,民族解放军的粮食紧缺,士兵们每天只能喝野菜汤,可本着人道主义,还是尽力保证了英国战俘每人每天两碗粥,这种高风亮节,舍己为人的精神难道不是值得自称绅士的英国人学习吗?当然了,对于每天两碗粥的供应我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急需世界上热爱生命、具有人道主义的组织和个人的帮助。”   众人听着吴铭的高论,都目瞪口呆,郑苹如好半天才指着吴铭,哭笑不得地说道:“和你做对,英国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耍无赖还高风亮节,舍己为人,你要把英国人活活气死不成。我发现,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没办法。”吴铭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光顾着打仗,好久没和老婆团聚了,吻的少了,脸皮也在长吗!”   咳,咳,肖明华强忍着笑咳嗽了两声,“这个,汉风大哥的建议很好,很切合实际,很那个,什么,我们就按着这个思路把它完善。大规模的粮食基地建设应该立即取消,要化整为零,一平方米一平方米地种,我看英国人怎么炸,怎么烧?”   “丛林里还有很多能吃的东西,我就不信能饿死咱们。”赵笑眉接口道:“我建议粮食应该保证一线战斗部队的供应,号召留守部队和住民想办法,提建议,向丛林要吃的。”   “这是一个办法。”刘浩天说道:“我们军队也将尽力打通粮道,或者从英国人那里抢夺,总要坚持下去。”   “还有高炮部队。”吴铭转头对高炮团团长韩楚说道:“你们制定的计划不错,给大家说一下。”   “是。”韩楚稍有些局促,这种最高级别的会议他还是头一次参加,他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我们高炮部队虽然弱小,但也要给英国人施加压力,不能让英国人来去自由,我们采取的方针主要是集中兵力、重点保卫、高度机动,加强对地形地势的戡测侦察,分析研究敌机飞行的路线、规律,依靠山势高地实施定点埋伏,狙击敌人的飞机……”   “很好,只要大家群策群力,英国人看似强大,却也不是不可战胜吗!”肖明华赞扬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这段日子大家都累得够呛,晚上咱们会餐,然后开个小party,轻松一下。”      第017章 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一堆大大的篝火在空地上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大喇叭里放着轻柔的圆舞曲。明月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朦朦胧胧,如同坠入梦境。   本来是一个高层的小小聚会,却被搞成了篝火舞会,军政学校的学员们、总部的工作人员,呼呼啦啦地足有上百人。平日里正经严肃的人们,仿佛都从沉思中挣脱出来,活泼得象小鸟。一对对舞伴在简陋的平整的土地上起舞,都是那么年轻,充满了朝气。   “开完会,又要去打仗了?”黄玉霜凝视着吴铭的脸庞,柔声问道。   “呵呵,现在不要太担心了。”吴铭轻轻在她腰肢上捏摸着,“我是指挥官,可不像以前那样亲赴前线了。”   “那也要多注意安全。”黄玉霜关心地说道:“我在总部挺好的,有意义的工作总是让人觉得很充实。阿敏和阿莹在野战狙击军校那边也不错,前些日子还托人给我送来一张兽皮,让我铺着盖着。”   “你觉得好就行。”吴铭点头笑道:“放心吧,这仗也打不了太长时间,就是拖也把英国佬给拖垮了,到时候,我就领你俩住在海边别墅,看潮起潮落,看日落日升,多惬意的事情。”   “恐怕不能让你如愿。”黄玉霜轻轻摇了摇头,“知不知道中央已经有了战后的设想和规划,内定你为国防部长或是外交部长。他们毕竟年轻,有些事情,特别是国际上的风云变幻,他们把握不好。”   “这么有信心?连各部部长都安排好了?”吴铭有些啼笑皆非,“这也有点太性急了吧?”   “还不是你领着军队打得好。”黄玉霜娇嗔地白了吴铭一眼,“再加上你提的那些歪门邪道的建议,如今国际形势和内部发展都呈现出良好的势头,他们才会如此有信心。”   看着火光映照下黄玉霜明媚的面容,吴铭费力地咽了几口唾沫,将黄玉霜的腰肢搂得更紧,“最多当个顾问吧,我实在是个懒人,也想好好陪陪你俩,过几天悠闲的日子。”   “到时候再说吧!”黄玉霜突然笑着努了努嘴,“你看,明华笨得像个狗熊,被苹如拖来拖去。”   “哈哈。”吴铭一瞟,也忍不住失笑起来,“这个家伙,我看他是装的,从开始到现在,怎么老缠着苹如,是不是居心不良啊,我得去问问他。”   “你添个什么乱。”黄玉霜轻轻捶了他一拳,“这事儿呀,你们大男人别瞎掺和,我看着他俩挺般配的,你难道不想看着苹如幸福吗,还是你有什么心思啊?”   “哪有,我一直把她当小妹妹看的。”吴铭慌忙解释道:“好,我不管,你来好了。”   “你可给我老实点。”黄玉霜瞪起秀目,手指上使劲,“我可是知道有很多女孩子都很仰慕你呢,我的汉风总指挥。”   “我还不够老实啊?”吴铭咧了咧嘴,“你看我贴着假胡子,戴着大墨镜,多低调,要不,你调到我身边当参谋吧,这样咱俩天天能在一起,也省得我也是阴阳失调。”   “我又不懂打仗,才不跟你去呢!”黄玉霜脸上浮起一片红晕,还象未婚的少女般美丽,让吴铭看得呆了。   “对了,你可不能再和洋妞纠缠不清,以前那个多萝西,我就不说什么了。”黄玉霜似笑非笑地斜着吴铭,“那个露茜娜,你给我离得远点。”   “哪跟哪呀?”吴铭哭笑不得地说道:“人家露茜娜是给肖明华写的信吧,你们不是说她有南丁·格尔的风采,要尽力满足她的要求吗,现在怎么又怪到我身上来了,我可就见过她一面儿。”   “一面儿,你还想见几面儿啊?”黄玉霜继续笑道:“那为什么在讨论提前释放她和一批战俘的时候,你反对呀?”   “时机不到吗!”吴铭解释道:“现在释放,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等到英国佬骑虎难下,我们再送他们个台阶不是更好。”   “呵呵,你以为我们不懂啊?做贼心虚。”黄玉霜撇了撇嘴,“在英国战俘中,她是唯一值得尊重的人,她不但是一个白衣天使,而且是一个真正顽强的战士。撇开战争性质,就救死扶伤的精神来说,需要一颗多么善良、伟大而又火热的心啊!”   “平心而论,她那封信写得还是不错的。”吴铭点了点头,“在外界媒体上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现在她被称为天使呢。”   “尊敬的肖明华主席:我以神圣的红十字人道主义的名义,向您提出和平的祝愿。我和受伤的英国士兵全都希望我们两国在不再战争的承诺上建立友谊关系,如果我能有幸回到我的祖国,我一定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造成能使我们两国人民互相谅解的气氛,以便利于维护与重建我们全人类所希望的和平事业!……祝马来亚人民幸福!”黄玉霜很轻松地将原话复述了一遍,佩服地说道:“她拒绝了单独释放她的命令,要坚持与英国战俘呆在一起,照顾伤员到战争结束。”   “战争结束?”吴铭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和平不是靠幻想和祈求得来的,自己的权利要自己争取,不把英国人打惨了,他们就不会老老实实地坐到谈判桌前,明天就该讨论下一阶段的作战计划了,有不断补充的兵力,还有训练出来的狙击手,我们将努力使战争的进程缩短。而英国人也会发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招惹不起的对手。”   “英国人走了,不是还有马来人吗?”黄玉霜低声说道:“英国佬不是在学日本人,招收并武装马来人警察吗?”   “那倒不足为虑。”吴铭不屑地笑了笑,“一群狐假虎威的家伙,怎么是我们手下这帮百战之兵的对手。要对抗的话,倒正合了咱们的心意,省得国际舆论说咱们搞种族屠杀。”   “唉,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黄玉霜有些遗憾地说道。   “不放弃特权就只能兵戎相见,不服气就比实力。”吴铭轻轻拍了拍黄玉霜的背,“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按我的理解,华人要想长久和平,就一定要把马来人压在脚下,或许能给他们一些表面上平等的权利,但党、政、军的一些要害部门绝不能让马来人充当,这是一个长期的国策,你可能还不知道,中央已经在制定一套秘密的纲领,就是规定的这些。”   “我这种天真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黄玉霜慨叹道:“像你说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把马来人彻底压下去,大家也不会放心。”   太阳很大,热辣辣地挂在天上。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吴铭依然稳稳地站在那里,身后的桌子、椅子、遮阳伞都成了摆设。他威严的目光透过墨镜审视着面前的第一批补充部队,三千多人的队伍鸦雀无声,不时有士兵晕倒,发出扑通的响声,被医务兵抬出去。   “什么时候能结束呀?”远处的树荫下,黄玉霜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别担心,汉风大哥心里有数。”肖明华笑着说道:“想当年……”   “想当年,你不也趴下了,我是听别人说的啊!”赵笑眉调笑道。   “那怎么能算,我可是在汉风大哥说结束的时候才倒下的。”肖明华偷偷瞅了眼旁边的郑苹如,急忙解释道:“嫂子,你别听笑眉的,我可是好样的。”   “呵呵,知道,你是好样的。”黄玉霜把他的小举动看在眼里,笑着安慰道。   吴铭走上两步,对着话筒生硬地说道:“士兵们!你们都是志愿来参加这场伟大的战争的,为争取独立、自由、民主而战是你们的信念,军队按照机智、勇敢、忠诚、尽职的标准挑选了你们,这是你们的光荣!历史将记住你们的丰功伟绩,勇往直前、不怕牺牲的精神,它将给你、给你的家人乃至后代带来幸福和荣耀!这里是我们生长的土地,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百多年的欺压已经不堪忍受,砸烂枷锁,自由幸福的生活,我们要靠自己的奋斗和牺牲来争取。记住,这个世上没有救世主。……士兵们!我现在用古罗马的伟大统帅凯撒的一句名言来结束我的训词,带着你们走上战场,用敌人的鲜血来证明我们坚不可摧的意志吧!那句话就是:‘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我来!我看见!我征服!”震天的吼声响了起来。   “挺帅的吗!”郑苹如挽着黄玉霜的胳膊,笑着说道:“小嫂子,可要看紧点哦,看没看见总部的那些小丫头都直眼了。”   “是吗?”黄玉霜装模作样的瞅了瞅,轻声说道:“我没看见呀,只发现有个坏男人贼头贼脑的老盯着你呢?好象是姓肖吧?”      第018章 独立大潮,势不可挡      战前,在缅甸、印度支那和印度尼西亚等殖民地都曾经有过政治骚乱,在马来亚的华人中也有过规模较小的骚乱,但至少在有一些国家,宗主国的控制曾有所放松,这些国家的人民曾指望有一种虽然缓慢但不断发展的自治。大多数有识之士都认为:为了使政治和经济结构有秩序地发展,宗主国的援助是必要的;另外,既然在当今的世界上弱小的独立国家的生存前景十分渺茫,与宗主国保持紧密的联系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日本对东南亚的征服使人们对这些原则的一切信念都发生了动摇。欧洲人被赶了出去,当地人民失去了欧洲人的行政和经济方面的援助,日子却仍然过下来了,行政管理工作在没有欧洲人——官员以及其他人——在场扶持的情况下,仍然维持了下来,至少是勉强维持下来了,而这种扶持曾被欧洲人认为是东南亚人生活中所必不可少的东西。   日本人给予当地行政官员的权力范围可能极其有限,但是日常的行政事务都交给了当地的文职人员;而对大多数人民来说,重要的就是政府的这些日常行政事务。因此,所谓在管理东南亚公共事务中需要外来援助的说法,原来只不过是一种错觉而已。或许比起战前来,效率差了一点,但现有的效率已足以应付日常的工作。   当地的文职人员和军人被提升到他们在战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级别,并且已经设法掌管了他们自己负责的部门的工作。长期以来,殖民主义国家力图为自己统治附属国作辩护,其理由是,至少它们做到了保护附属国免受其他强国的侵略。可是,当考验来临时,他们溃退了、投降了,完全没有履行自己所承担的责任。美国人、英国人、荷兰人和法国人都一样,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而这正是政府的首要职责。   对比之下,象暹罗这个东南亚唯一的独立国家,倒比其他地区容易得多地幸免了战争的浩劫。而恰恰是那些殖民强国力图坚守的地区如马来亚、缅甸和菲律宾,却损失最重,由此可见,在政治上和军事上依附于西方宗主国,其实在战时并不一定是有利的。也许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在日本的军事占领下,印度支那、菲律宾、缅甸和印度尼西亚等地区在名义上都成了独立的主权国家。   虽然在某些方面,日本给予它们实际上的独立性可能比以往西方大国统治时所给予它们的政治自由还要少,但无论是印尼人、缅甸人或其他东南亚人,在当了那么多年的仆从之后,没有一个不为自己能当一个名义上自由的主权国家的公民而感到骄傲的。而日本做到了西方列强曾说过的而事实上从未做到的事。   此外,几乎在东南亚的每一个地区都掀起了抵抗运动,这些抵抗运动绝大部分出于自发。它们并不是由从前统治这些地区的强国鼓动起来的,而是东南亚人民自己组织起来的,而且大部分是由政治上的左翼分子自愿结合而成,因为右翼分子(他们通常在本国拥有大宗财产)对于要冒着生命和财产的危险去公开反对得胜的敌人,是要更为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   抵抗运动虽然经过多年的挫折,但最后结果证明了他们是胜利的一方,这使他们赢得了巨大的威望,而且他们对自己在赢得胜利这件事上所作的贡献,也许倾向于估价得比其实际的贡献为高。他们对他们的狭小地区以外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念念不忘的是自己在胜利中的那一份功劳、而对别人所起的作用却没有同等看待。因此,他们要求取得胜利的果实,而他们认为,唯一合适的报酬是由他们自己来管理国家,这个国家不仅是他们自己的,而且他们认为是自己从敌人手中拯救出来的。   因此,在政治领域内,一个主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就是要求独立——这一要求,是抵抗运动所大声疾呼、并得到上述有关的大部分国家其他各阶层人士支持的。比较清醒的民族主义者仍然希望同宗主国进行友好合作,而左翼却仍然保持着战争时期的组织,并且得到一些准军事性组织的支持。   缅甸的国民军领袖昂山在仰光的集会上发表演说,谴责英帝国主义为魔鬼,斥骂总督为“法西斯主义者”,以此来鼓动群众,号召缅甸人民起来摆脱英帝国主义的奴役,争取自由,行使自决权。他们已不能满足于英国自治领的地位或英帝国主义体制内的任何其他地位,声称将通过由成年人普选产生的立宪议会来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而且这个议会必须是一个拥有主权的立宪议会,而不是一个在英帝国主义庇荫下选出的议会。   在越南,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在日本人投降前夕,发动全民暴动夺取全越南很多城市,于宣布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随后与赶来想恢复殖民统治的法国军队展开了武装斗争。并且宣布完全同法国脱离关系,废除法国与越南签订的一切条约,取消法国在越南的一切特权。越南全民族要坚决地用全部精力、生命和财产来维护这个自由、独立的权利!   自1945年8月7月日本人最初提出投降到15日最后投降这段时间中,日本人同意印度尼西亚独立。在此鼓舞下,苏加诺博士和哈达博士于8月17日在巴达维亚宣布了共和国的诞生,第二天,曾由日本人于1944年4月赞助成立的独立筹备委员会通过了共和国宪法。苏加诺指挥军队在泗水保卫战中,阻挡盟军对印度尼西亚的再度占领,继续囚禁着成千上万名被日本人关押的荷兰侨民,借此手段来迫使盟国表态,并影响荷兰人在即将举行的独立谈判中的态度。   印度,曾经是英国称霸世界的最重要的殖民地,被誉为女王皇冠上最闪亮耀眼的宝石。然而在二战爆发后,希特勒咄咄逼人的攻势,却不得不让英国人重新考虑与印度的关系。印度这个历经沧桑的文明古国,辉煌后突如其来的没落,困扰了印度人上百年,积聚了一百多年渴望自由的期望具有惊天动地的力量。此时的印度已经对大英帝国的殖民者失去了耐心,独立的步伐越走越急,以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抵抗运动开始,国大党号召印度人民掀起了一波波独立浪潮。   马来亚,就在英国人为解除了华人抗日军的武装,重新掌握了这块殖民地而弹冠相庆的时候,华人独立民主党却异军突起,以极其漂亮的政治、军事攻势给了英国人当头一击。而且,在面对着英国人的强力反扑时,民族解放军在那位神秘的叫汉风的指挥官的领导下,却依然没有丝毫溃败的迹象,顽强地用子弹和死亡回敬着固执的英国佬。   二战后的世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争取自由独立的浪潮席卷着整个东南亚,而英国,这位昔日的世界霸主,已经没落了,只能生活在美、苏两大国的大呼小叫之中,蜷缩在国际社会的一角,看着两位老大在那里风风火火地大展拳脚。   政治地位的丢失往往都是建立在一片狼藉的经济基础之上,当英国政府向美国请求经济援助的要求再一次被拒绝时,当美国劝说英国洒脱一些,《大西洋宪章》中已经声明了战胜德国的目的是和平,两国不能对外扩张,各民族有选择其政府形式的自由,如果有国家剥夺了各民族的主权和自治权,美、英两国都要设法予以恢复;当民族解放军的渗透和袭击越演越烈,英国军队以每天伤亡五十余人的代价不断损耗的时候;当国际舆论越来越对英国不利的时候;当国内的反战情绪越来越强烈的时候;英国人意识到要想再用殖民主义的老思路来维持,已经不行了。   伴随着皇家印度海军的起义,英国政府是真的筋疲力尽了,在印度连续发生的反英浪潮中,他们只能不断退让。印度总督韦维尔在写给乔治六世的信中,语调悲凉且无奈地表示,现在的印度已经是没有安全和法律可言的国家,罢工、游行、起义、暴动说来就来,象家常便饭一般,尽快撤离是平息风波的唯一途径。   而此时的马来亚半岛,英国政府努力保持起来的强硬也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第019章 谈判?      1947年至1948年在中国和马来亚进行的战争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无数军事观察家和记者聚集在这两个地方,更有些勇敢的战地记者甚至深入战区去获取能令他们声名鹊起的资料和新闻。   当勇敢的美国记者多萝西和她的丈夫威尔逊将英国人雇用264名婆罗洲达克族人,以猎人头的原始办法,深入丛林狩猎解放军人头的新闻公之于世的时候,世界舆论为之哗然,纷纷对此表示遗憾和愤慨。   随后民族解放军一反平日以偷袭、狙击、渗透为主的消耗战法,突然动用了重兵,使用了火炮、火焰喷射器、火箭筒等各种武器,连续开展了一周的夜间攻势,拔除了几个英军驻守的坚固据点。   据西方观察家评论,虽然民族解放军在为期一周的夜间攻坚战中,几乎付出了两倍于守军的伤亡,但在政治上却获得了巨大的胜利。而且他们普遍认为民族解放军在战报中所说的由于守军顽强抵抗,以致全军覆没,没抓到俘虏的说法是对英国人的严厉报复。并且证明民族解放军的实力依然很强大,完全能够将丛林游击战争转成局部的正规战争,虽然马来亚的英联邦的军队依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广褒的丛林却始终是民族解放军的天下。   驻吉隆坡的美国《华盛顿邮报》特约军事观察员保罗这样说道:“当英国专员田普勒信心满满地建立起五百多个战略村,并将战略村实际上变成了集中营时,曾经自得意满地断言民族解放军将在一年的时间内被困死、饿死,然而现实却无情的给了英国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们可以看到,民族解放军的渗透获得了高度的成功,他们达到了一个村一个村地摧毁战略村的目的。英国殖民政府留给战略村自卫队的武器和物资反倒成了民族解放军的囊中之物,而且民族解放军的不断胜利和强硬立场,得到了广大华人的支持,每当战略村被摧毁时,无数华人青年抛家弃子,走入丛林,去投身于这个在他们心中无比伟大庄严的独立事业当中。因此,我非常怀疑英国的军事行动能否使这样的情况得到改变。”   美国的《时代》杂志写道:“当伦敦在暖意融融的季节里,到处都是鲜花在散发着馥郁的浓香,然而,市民的气氛却因为千里外的民族解放军的七日攻势,而笼罩在悲伤的阴影里。当被炸成碎片,被烧成焦炭的英军尸体的照片刊登出来的时候,英国民众的心理承受似乎到达了极限。对于这次报复意味浓厚的攻击行动,英国民众普遍把不满发泄在了政府身上。而外界也异口同声的指责英国政府或者是马来亚的殖民政府违反了人道主义,并把殖民政府雇佣婆罗洲达克族人的行动看成了穷途末路,黔驴技穷的表现。”   英国《泰晤士报》却没有《时代杂志》的幽默和安闲,它用沉痛的语气说道:“英国政府卷入了一场错误的战争,他们在考虑进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如何体面的退出。当世界舆论越来越倾向于民族解放军,英国政府越来越孤立的时候,这场耗费巨资的战争还遥遥无期,每天每时每刻,都有英国士兵在流血、阵亡,这种强大的精神压力将压垮士兵们战斗下去的信心。我们看到,每支被调往前线的部队任凭军官如何鼓动,都是士气低落,将丛林视为九死一生的险途,而当他们满身伤痕的回来的时候,却在为还活着,只是丢掉了一条胳膊或一条腿而感到无比的庆幸。从高大茂密的灌木丛到崎岖的山地,到处都晃动着民族解放军狙击手幽灵般的影子,到处都埋藏着防不胜防的地雷和炸弹。狙击手们两人一组躲在每个角落射杀英军的军官、士官、哨兵、火炮观测员、信号员、炮手、传令兵、车辆调度员等一切看得见的目标。据可靠情报,目前民族解放军已经投放到各处的狙击手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四百名,而且还在以每六周两百人的数量继续增长着。当国内的战后重建因为资金紧张而步履艰难的时候,政府却将大量的金钱投放到马来亚这个无底洞中,我们要问,政府到底能在马来亚的战争中得到什么?他们想得到什么?”   法国《费加罗报》则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描述道:“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正在越南丛林中与法军激战的越盟,无论是从战略战术,还是从指挥官士兵的素质,都远远没有达到民族解放军的这种高度,或者我们可以从民族解放军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有助于我们在越南的战事。”   美国《纽约时报》则是另一种语调,因为他们又因为名记者多萝西发回来的独家报道和婆罗洲达克族人的照片而赚得钵满盆满,声名大噪。他们对英国政府使用了四倍用于在抵抗日军入侵马来亚的兵力,运用了各种海陆空军现代化装备,对抗人数力量都处于下风的民族解放军却无法取胜而大加嘲讽。对英国政府雇佣野蛮的达克族人大加批责,并对英国的战争前景感到极度悲观和失望。不仅如此,他们还对民族解放军和独立民主党大加赞赏,毫不吝惜地称赞他们是独立运动的领袖,自由世界的榜样,堪与美国独立战争媲美的伟大的自由之战。并且郑重声明,他们已经得到了关于民族解放军的指挥官汉风的独家资料,将在适当时候公之于众,为公众掀开这位神秘人物的面纱。   此时,无论对内对外,对英国殖民者来说是已到了非不得已的时候了。英国为了避免到了时候措手不及,便开始出面鼓励支持一些亲英份子组织政党,许多官方委任的立法和行政议会的成员就成了这类政党的骨干。1947年9月英殖民者又开始在联合邦内实行阁员制度,把一些次要部门如农林和土地、矿产与交通、教育与生活等部门的职权从英人转到英国人认为可靠的上述以马来人为主的政党领导人手里。至于财政、律政、防务、警政等要害部门仍控制在英人手中。   除此以外,面对着内外的巨大的压力,英殖民者在向民族解放军提出停火谈判的同时,却悄悄的开始大量武装马来人,并派出军官对他们进行训练。   华人独立民主党的总部内,除吴铭外,所有的高层人物都在场,正在讨论英国人提出的谈判问题。   “汉风大哥正在前线指挥作战,对于此次会议讨论的内容,我特意征求了他的意见,汉风大哥谈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肖明华伸手向下压了压,清了清嗓子说道:“一,谈是要谈的,爱好和平的姿态是做给外人看的,但是不要希望一次成功;二,英国人虽然面临困难,但实力依旧存在,并未受到绝对沉重的打击,此时和谈未必真的有什么诚意;三,英国人现在正在给咱们以后的统治制造障碍,我们要提前有准备;三,谈判和停火可以分开,可以边打边谈,以打促谈,谈谈打打;四,谈判时态度要强硬,我们拖得起,英国人拖不起,而且强硬的不妥协的立场可以得到大多数华人的支持。”   “我个人认为,汉风大哥的看法是正确的。”肖明华郑重说道:“下面我们大家将就谈判的事情进行研究讨论,定下谈判的人选和策略。首先由情报司的沈阳通报一下英国人最近的情况,也好让大家心中有数。”   “最近英国人的思路有所改变,特别是面对着越来越大的国内外压力。”沈阳这个特务头子绷着一张脸,开始通报情况,“首先,他们开始大力地支持一些亲英的马来人团体,鼓励他们建立军队并武装训练他们,同时,各个城市中的马来人警察数量也大幅增加,来分担原来应由英军承担的工作。而且英国人开始设法取得马来人上层的谅解,计划将原来的在马来亚居住十五年才有资格申请公民权的期限缩短为十年,并计划最迟于今年年底开放吉隆坡市议会的选举。很显然,英国人开放选举的目的是以‘民主政治’的假象吸引群众,孤立我们,但我们要对此提高警惕,及时提出相对的斗争的口号,以免华人为英国人所骗。”   “面带虔诚,口谈和平,手握屠刀。”李啸海冷笑着说道:“看来谈判不过是英国佬的又一次欺骗,我们也要虚与伪蛇,做好两手准备。”      第020章 谈判准备      前线的军方代表刘浩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汉风总指挥正在前方筹划,夏季攻势已然成形,部队已经开始调动。谈不拢,便立即开打,总要让英国人清醒过来,这种欺骗手段是没用的,最后还是看谁的拳头硬。至于那些马来人,我个人并不认为在英国人退走后,他们能与我们的百战之军抗衡。”   总后勤部部长周仲鸣补充道:“目前新兵入伍的势头很好,两个月的短训期过后,将有一万人的部队可以奔赴战场,如果把培训期再缩短,补充的速度将会更快。在物资方面,经过不断的缴获,再加上我们与东海岸根据地的秘密通道行将建成,而且目前英军战俘所需的食物和物资,已经全部由国际红十字会负责,当然,我们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总之,现在我们与英国人继续战斗下去的物质基础依旧没有问题。”   “到底是军方的代表啊!”赵笑眉抬起头笑着说道:“谁也没说要停战,你们急什么呀?”   “呵呵,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吗。”肖明华笑了两声,“我们是不会再上当的,打肯定是要打,你们的决心和信心我们都知道,但是谈判也是要谈的,总不能让外界说我们是一群不热爱和平的好战分子吧,谈判也是要以实力为后盾的,军队便是我们理直气壮的保证。我看,在谈判的代表中可以由军方出一个吗!”   “要出人,我们也是个陪衬。”刘浩天和周仲鸣对了下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打仗是没说的,要是去耍嘴皮子,我们恐怕都不行。”   “本来汉风大哥是最好的人选,但他对我们来说是太重要了。”赵笑眉有些遗憾地说道:“所以,我们得选出个懂国际法的,形象也得差不多点的,可不能让英国人抓住把柄,让那些记者笑话。”   众人呲牙咧嘴,愁眉苦脸的都不出声了,虽然他们都经受过高等教育,但要说在正式的外交场合,唇枪舌剑的交锋,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难题。   “那个……”郑苹如犹豫着打破了沉寂,“如果实在选不出来,如果大家不怕我误事的话,我倒是可以去试试。”   肖明华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郑苹如,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苹如,要说在座的这些人里面还就数你合适,你学过法律,而且最近又熟读了国际法。再说你在上海的时候也是出死生入死,见过大世面,性子沉稳而又执着……”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呀?”郑苹如一瞪秀目,打断了肖明华的赞美。   “同意,我同意。”肖明华连连点头,那副样子惹得郑苹如直翻眼睛。   “我也同意苹如姐当谈判代表。”赵笑眉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要论说话的逻辑性和严密性,以及对国际法的熟知,苹如姐都是最好的人选。”   “我也同意。”刘浩天点头赞同,“军队会派出最好的保卫随同,保证郑女士的绝对安全。”   “谢谢。”郑苹如启齿一笑,“英国人再怎么无耻,也不会在全世界的面前做出无理的举动,我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都同意,那我们就鼓掌通过,继续研究谈判的底线和条件吧!”李啸海率先鼓掌,开始了下一个议题。   “既然有继续打下去的物质基础和心理准备,我们的条件对于英国人来说就要苛刻一些。”赵笑眉建议道:“反正英国人也是在敷衍世界舆论。”   “那就要求英国人撤出马来亚,所有英国殖民者参与制定的法律条文全部作废,由马来亚半岛的人民通过选举选出自己的政府和议会。”肖明华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便是我们的谈判底线和条件。”   “这样是不是显得我们没有诚意呀?”李啸海皱了皱眉,迟疑着说道。   “诚意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进行表达。”刘浩天说道:“我来的时候,汉风指挥官提过一部战俘是不是可以提前释放,我认为既然我们一开始的基调把英国人当成侵略者,现在就应该坚持下去,侵略者就是应该滚出去。”   “我看释放一部分英国的平民俘虏是可行的。”沈阳说道:“本来他们便是带有人质嫌疑,而且释放他们对我们军事上几乎没有影响,至于那些士兵战俘,什么时候彻底谈判成功,什么时候再放。”   郑苹如点了点头,“虽然继续扣留他们在国际上也说得过去,毕竟我们是向英国正式宣战了的,但是现在释放他们对瓦解英国民众,增加英国政府的压力是有好处的,再者又向世界上证明了我们和平解决问题的诚意,先占据了道义上的高度,如果谈判破裂,那么我们就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我同意,这些平民俘虏的作用已经起到了,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李啸海举手道:“虽然都是虚与伪蛇,我们不如就装得洒脱一些,继续博取世界舆论的支持和同情。”   “我也同意。”赵笑眉也表示了赞同,“而且我建议尽早释放,就在苹如姐率领代表团去谈判之前,先制造对我们有利的声势,而且可以多请一些记者来,把这件事好好宣传一下。”   “那就这么决定了。”肖明华最后拍板定案,“请多萝西女士和她的丈夫来,我希望能由他们陪同苹如去,实地报道谈判的全过程。苹如,你尽快挑选代表团人选,顺道去看看汉风大哥,相信他会有很好的建议和思路,而且你也应该对他下一步的军事攻势心中有数,好在谈判中把握好时间的尺度。”      第021章 缜密分析      天地间一片静寂,山林在落日余辉中闪烁着红里透蓝的羽翎般的色彩。向远处望去,连绵高山的巨大剪影像宇宙大厅里的一扇屏风,阳光从锯齿形的山后扇面似的向蓝色的天幕上喷射着金辉,远山被衬托成一片青紫。   山垭前后,在林木葱茏的山坡上散落着村居、竹楼和部队的营区,炊烟在袅袅升起。   吴铭轻轻地碰了碰郑苹如的肘臂,把她从遐想中唤醒,“怎么?在总部看不到这样的情景吗?发什么愣呀?”   “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老是想起很多事情,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郑苹如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轻声说道:“想想在上海的时候,再看看现在,你敢说不是因为你而改变了我的人生。”   吴铭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或许是吧,其实对于每个人来说,这人生都不是依着固定轨迹在运行,你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是别人,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心决定自己的道路。”   “怎么说也是你的影响最大。”郑苹如笑着说道:“要不是被你折磨得够呛,我的性格还不会那么快成熟起来。”   “呵呵,这话说得可不对,作为一个谈判专家,说话可要严密。”吴铭很委屈地说道:“折磨,我是一个男人,你是一个女人,这两个字很容易让人产生别的不好的想法的。”   “你怕吗?”郑苹如坏笑着问道:“要不要我挽着你照几张相片,给嫂子看看。”   “No,No。”吴铭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嫂子看了倒无所谓,我就怕肖明华看见了上火。”   “别听别人乱说。”郑苹如没有吴铭想象中那种害羞不安的表情,只是很平淡地说道:“我们现在只是朋友,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吴铭撇了撇嘴,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我是很希望你俩能够幸福的,如果你觉得他还不是太讨厌,就好好地用心去观察,去体会,看看他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自从……,总之,我们都希望你能走出阴影,找到幸福。如果你有意思,我倒是很想帮助一下肖明华那个毛头小子。”   郑苹如沉默了片刻,莞尔一笑,“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谈判弄好吧!”   “谈就谈呗,非要到我这来跑一趟。”吴铭无奈地挠了挠脑袋,“按我理解,这种外交谈判,就是把简单的话说得复杂,一句话变成十句话,耍嘴皮子的干活。”   “不上你这来,我怎么能安心。”郑苹如轻轻推了吴铭一把,“不说给人家点鼓励和信心,非要把很正式的谈判说得那么不堪。”   “呵呵,好,我就鼓励鼓励我们的郑二小姐。”吴铭做了个请的手势,“天快黑了,呆会儿路就不好走了,咱俩还是回住处吧,边走边谈。”   “好吧,就先说说这个夏季攻势。”郑苹如随着吴铭边走边好奇地问道:“在总部的时候,听说英国人的兵力有四十多万,我军发展到现在,算上新兵,也只有四万出头儿吧,你哪来那么大的胆量和信心,还要进攻敌人,这可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呵呵,你对军事没有细致研究,所以提出这个问题也不奇怪。”吴铭笑着解释道:“我来给你算一下,你就明白了。现在马来亚半岛的敌人总兵力应该是四十四万左右,其中正规军十二万多,其余的都是武装警察和保安部队。在马来人警察和部队没有训练好之前,英国的武装警察和保安部队是很难抽离出来的。我们呢,现在共有大型根据地三处,小规模游击队二十余支,在广阔的战线上,我们直接面对的其实就是那十二万多的正规军,而在这些正规军中,有一半是从东非、斐济、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英联邦地区招募的军人,这些人的战斗意志不强,只能凭险据守,打顺风仗,特别是在我军实施报复进攻后,他们更加不敢顽抗到底。”   “按你这么一算,敌人的实际战斗力不过是七、八万人左右了。”郑苹如说道:“而且他们还分布于各个据点,也就是说你可以集中兵力,形成某些局部优势。”   “孺子可教也。”吴铭夸奖道:“之所以我军一直没有利用这点,是因为英国人掌握着制空权,而且运输工具充足,可以在各个据点之间快速增援,这也就是前段时间我军要采用夜间攻击的缘故。”   “原来如此。”郑苹如恍然大悟,“那么夏季攻势就不怕……,雨季,难道你是想利用雨季,英国人交通不便,轰炸不便,来一次决定性的攻势。”   “说对了。”吴铭笑着点了点头,“而且夏季攻势是专打英国人,据我们参谋部的判断,一旦敌人的防御圈被打破,那些杂七杂八的多国部队不会拼死抵抗,多半是会采取后退保实力的做法。”   “打一批,吓一批,真是好算计。”郑苹如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英国人是要吃大亏了。”   “不吃大亏,他们怎么能甘心撤出马来亚。”吴铭冷笑着说道:“这是第一场战争,第二场战争的敌人就是马来人组成的警察和保安部队了,希望英国人能训练得快一点,多一点。”   “这是为什么?”郑苹如不解地问道。   “这是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你会明白的。”吴铭停止了话题,留给郑苹如一脑袋的问号。   “跟我还保密。”郑苹如嗔怒地白了吴铭一眼,“不知道你憋着什么坏主意,不告诉我,正好省心。”   “对,省心。”吴铭指了指前面的房子,“走,我特意准备了好东西,给你们代表团饯行,在总部可是吃不着的哦!”      第022章 唇枪舌剑      1947年六月中旬,在马来亚半岛的中部小镇华玲,民族解放军、英国殖民政府两方代表开始了和平谈判。此次和平谈判是在美国的倡议下,并且美国派出了级别很高的调处大使,以充当中间人的角色。   谈判前,民族解放军表现出了对和平谈判的足够诚意和善意,释放了两百五十三名英国的平民战俘,此举在国际社会得到了广泛的赞扬。特别是在英国,当这些平民战俘乘机回到伦敦,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而且他们的精神似乎还好,身体状态也还不错,这使英国政府一贯诬蔑民族解放军是暴徒的言论不攻自破。甚至有一些勇敢的正义的英国战俘不顾政府的阻挠和反对,对媒体发表了同情民族解放军的言论,希望政府不要再让英国青年的鲜血无谓地流淌在马来亚的土地上。   当民族解放军的首席谈判代表郑苹如女士率领代表团出现在记者云集的华玲小镇时,她的美丽、宁静、微笑和博学立刻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虽然在外交上,她还略显青涩,但这却更显出了她的真诚。与英国代表团那些显得古板、固执的官僚相比,立刻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谈判未开始,民族解放军便先得了一分。   在双方即将开始正式谈判时,美国政府发表了声明,希望双方通过谈判以结束敌对行动。在声明中,他们表示相信双方领袖对媾和都抱有真诚的愿望,但同时又指出,在一些主要问题上,此次谈判似乎不可能达成协议。   同一天,杜鲁门总统在给英国首相的一份电报中,对于马来亚战争的久拖未决深表遗憾,并宣称,英国的现有政策正在阻碍马来亚人民实现自己的愿望。杜鲁门接着表示,这种事态已引起越来越多的美国公众要求重新审查美国的对外政策。电文最后警告说,如果英国在谋求和解方面不能迅速取得令人信服的真正进展,美国的政策必将有所改变。   然而,英国政府似乎对此警告并不是十分重视,毕竟从开始,马来亚战争便没有得到过美国的支持和帮助,而且在马来亚,英国现在还掌握着军事上的优势,这是从人数和装备上考虑的。   谈判开始后,双方在桌上的交锋依然充满了火药味。郑苹如逐条驳斥了英国军队驻留马来亚的理由,对英国殖民政府参与制定的法律的合法性合理性表示了质疑,并且对英国殖民政府对华人的血腥镇压表示愤慨。她代表民族解放军提出了和平解决的条件:英国军队全部撤出马来亚;马来亚半岛的事情由马来亚半岛的人民自己协商解决,英国人不得干涉;马来亚联邦的议会的选举和民主政府的建立将邀请联合国监督执行,由不是由英国人在操纵……   英国殖民政府则坚持马来亚联邦是英联邦中的一分子,他们在此驻留军队是为履行英联邦义务和国际义务所必需的武装力量,要求民族解放军放弃武装对抗的立场,一起参与到即将进行的马来亚各邦议会的选举中。   民族解放军谈判代表团则对英国的借口和条件有些蔑视,他们举例对英国殖民政府一贯的背信弃义感到失望,表示无法再度相信英国人的单方面承诺。并对英国殖民政府大肆武装马来人,在马来亚形成新的对抗表示抗议,要求英国殖民政府立即停止这些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英国人狡辩说:武装马来亚人是为了维持治安,并不是正规军队,而且马来亚人对民族解放军也是深怀戒意,这是为了维持双方的实力平衡。英国人顽固地坚持民族解放军必须放下武器,才能参加到马来亚即将自治的民主进程中,并威胁如果谈判破裂,英国方面可能再度增加兵力,用武力来迫使民族解放军屈服。   民族解放军谈判代表团对于英国人的武力恫吓针锋相对,强硬地表示:英国人作为实际意义上的侵略者,必须全部撤出马来亚,所有英国人参与制定的法律法规全部无效,马来亚的前途不是自治而是完全独立。   郑苹如随后在记者招待会上庄重说道:“我们要求独立。我们对实质比对形式更为关切。我们通情达理。如果英国人想用他们自己的词令‘保全面子’的话,那是可以的。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不带武器作为顾问回来,或者作为一个受欢迎的观光客回来,但绝不是作为主人回来。我们需要来自国外的指教和援助,但是我们坚持有权向我们喜欢的国家——美国和其他国家,不仅英国——请求那种援助。   英国人说,我们没有准备好独立。但是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上百年了,如果我们还不能管理我们自己,这是他们的过错。他们使人民处于无知状态。他们开发马来亚半岛不是为了住在这里的人民的利益,而是为了英国的利益。而且一有任何反抗迹象,他们就残酷无情地加以镇压。   你们对我们不相信他们的诺言感到诧异吗?可这是无数血淋淋的事实教育我们的,我们必须得到保证。我们并不反对英国人民;我们只是反对英国的统治,我们要求得到真正的民主、平等和自由,那种没有外来势力干涉的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民主、自由。我们准备继续与英国保持文化和经济关系,英国人也可以相信他们的财政利益将得到保护……我们不喜欢战争,但也绝不惧怕战争,我们可以做出某些实质上的让步,但英国如果顽固地坚持立场,那我们也只有抗争到底,哪怕这场战争持续一百年,一千年,我们也将奉陪到底。”      第023章 谈判破裂      如果说郑苹如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预示着此次谈判将毫无成果,那么导致谈判破裂的导火索便是英国人最后的狂妄自大和愚蠢,他们将民族解放军主动将战线后移、建立非军事区的建议视为了软弱可欺,依旧顽固地坚持着强硬的立场和条件。当这场谈判看来已经明显无法达到目的的时候,民族解放军的代表团在接到了总部的指示后,愤然退出了持续一个月的毫无希望的谈判。   亚热带的雨季绵长而沉闷,无休无止的大雨浇熄渴望和平的心愿,当记者们看着民族解放军代表团召开了最后一次招待会,怀着激愤的情绪返回的时候,纷纷对谈判的破裂表示遗憾,并预计枪炮声将再次响起,鲜血将继续流淌。   “我们还会回来的,而且将是在英国人的百般恳请下回来。”郑苹如充满自信地向记者们说道:“此次谈判虽然破裂,但并不意味着政治解决马来亚问题的可能被彻底断绝,希望大家继续为此而努力,我们爱好和平的心依然火热。”   就在谈判正式宣布破裂的同一天,《纽约时报》再次爆料,将民族解放军的指挥官汉风的资料和盘托出,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汉风,真名刘德华,国军少将,具有中、美双重国籍,在华北以化名王不四营救过国军女战俘,并且率领她们与日军激战数场,屡次获胜。随后其被军统雇佣,在上海、北平单枪匹马,接连制造惊天大案,狙杀天皇特使,击毙吴世宝、张啸林、林天木、季云卿等有名汉奸,血洗万岁俱乐部、刀劈南云造子。珍珠港事件前,他又率领抗日锄奸团搭救了一批中、外学者,这其中就包括现任中国大使司徒雷登。随后,他应军统要求,组建别动队,并率领队伍进入缅甸与日军作战,斩将夺旗,奇袭密支那,松山血战俘获敌指挥官,功勋着著,被国府授与青天白日勋章,并晋升为少将。由于他出色的表现,被军界称为特种战专家。   一篇篇极富传奇色彩的经历在多萝西妙笔生花的描述下,既迎合了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美国人,又把吴铭塑造成爱国主义精神浓厚的自由斗士,让世人为之称道。他既没有加入国民党,也对共产党敬而远之,如今他又毅然投身于南洋华人为争取自由、平等、民主而进行的伟大事业中,再次让世人为之瞩目。   “原来我们面对的敌人是精通丛林特种战的行家,怪不得我们的特种行动败多胜少。”驻马来亚的英军司令鲍尔在得到消息后,好半天才发现了一声叹息,“如果知道是他在指挥民族解放军,我们会少损失很多精兵强将,现在我们要仔细研究他的特点,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而且,他最擅长的斩首偷袭似乎并没有施展,对此我们要提高警惕。”   在英国的议会上,议员麦克用郑重的语气说道:“或许我们应该重新看待马来亚战争的前景,重新评估民族解放军的战力,当一群为了心中伟大的目标不惜任何牺牲的人们又有了一个大名鼎鼎的极为优秀的指挥官时,我们原来的估计是不是有些太草率而且过于乐观了。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更加灵活的策略而不是现在的强硬固执的立场。”   但是,英国的鹰派议员多姆却傲慢地说道:“战争是综合实力的体现,只凭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是远远不够的,以前是我们不了解,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就可以有的放矢地研究他,制定出相应的战略,恐怕这次民族解放军故意暴露他的身份的做法,非但无法使我们产生恐惧和动摇,反倒会增加我们胜利的信心。”   正在世界上的媒体和观察家们在纷纷猜测民族解放军此举的真正意图,以及汉风对马来亚战争所能起到的真正作用时,民族解放军的雨季攻势突然开始了。   在马来亚等亚热带地区,雨季一般是在五月至十月之间,利用雨季英军侦察飞机的飞行受到影响,民族解放军偷偷地调动物资和人员,并且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和部署,终于在谈判破裂之前准备完毕。   当英国人因为获悉了吴铭的真正身份而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混乱,并且在军事行动上重新开始审查其合理性时,民族解放军开始了大反攻。   金马伦,大汉山,兰章,是横在中央根据地和东海岸根据地之间的三个钉子,其中尤以大汉山最为坚固、险要。只要拔掉了这三个钉子,中央根据地将和东海岸根据地连起手来,依托吉兰丹河,将马来亚半岛整个切下四分之一,并且将与泰国接壤,获取大量的粮食和物资,整个战略态势将变得异常有利。   而英国人也看到了这一点,在刘成支队偷越封锁线,进入东海岸山脉后,在金马伦、大汉山、兰章驻守的都换成了英军,而且在金马伦和大汉山之间的南方城市瓜拉立卑还驻扎着英军在马来亚最强大的机动力量,皇军第六装甲旅,有着一百多辆坦克和几十辆装甲车。而且从开战之初,尽管第六装甲旅多次出击,但民族解放军一直便对其采取避战的策略,从而使英军包括第六装甲旅的大部分人员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民族解放军的反装甲能力有限,无法与其正面抗衡。   然而,产生这种骄傲轻敌的心理正是民族解放军所希望的,步兵打坦克,第四次中东战争中,埃及第二步兵师全歼以色列王牌装甲旅的战例便是吴铭最好的老师,历史将提前上演让世界震惊的一幕。      第024章 围攻?打援?      大汉山堡垒群是英国人精心构筑,并且驻扎有两千英军的异常坚固的据点,铁丝网、地雷、坚固的工事,以及海拔2185米的主峰阵地,被英国人喻为“发怒的刺猬”,并且极为自信地预言,民族解放军想攻克此地,必将遭受到异常沉重的打击。   “发怒的刺猬,英国人倒是很有想象力。”吴铭轻轻抿了抿嘴角,笑容在脸上一闪而逝,严肃地说道:“虽然我军的攻势给外界造成的印象是打通两个根据地之间的联系,但是对于大汉山这样坚固的堡垒,我军在缺乏重炮的情况下,并不准备强攻,我也绝不允许各位指挥员以殉难的狂热去用战士们和他的血肉之躯作无谓的进攻,现在还不是你们表现自己献身狂热的时刻,即使此举可使你们名留千古。”   参谋长刘浩天在看到了吴铭的手势后,接着补充道:“围攻是假多于真,打援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将英军的部队一支支调动起来,让他们冒着大雨,从乌龟壳里爬出来,我们尽量将他们消灭在野外。这是一次全局性的大战役,各支队、各游击小队都接到了命令,将积极实施佯动,以配合中央根据地的此次行动。”   “关于各部队的任务已经交待清楚了,在我军总体兵力略显不足的情况下,我希望各级官兵要发挥持续作战,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吴铭沉声说道:“以快速行动来弥补我军兵力的不足,这必然要求官兵付出加倍的辛苦,特别是在雨季行动不便的情况下。动员令早已下达,如果到时候因为动作迟缓而影响了大局,我别的能耐没有,挥泪斩马谡的功夫还是有的。”   “英国人坚持顽固的立场,我们在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就在战场上得到吧!”吴铭冷酷地一摆手,“计划只是一张纸,我和参谋部将会根据实际情况,临时更改变动,希望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再有两个多月雨季就要过去了,时不我待,如果不能在雨季结束时形成一个有利的战略态势,粮食物资的补给将会出现紧张,到时候没被英国人打垮,反倒要被饿趴下了。”   “自家的事情自己知道,大家要对我们的恶劣处境有充分的认识,虽然在外界看来,我们与英国人的较量,一直略处上风。”吴铭继续说道:“大量人员的涌入,光靠我们在丛林中种的那些地,靠我们在战斗中的缴获,已经无法满足需要,此次作战不仅是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更是要拓展生存空间,没有相对宽松的环境,我们怎么跟英国人长期耗下去。”   “勇猛、顽强、视死如归,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要在此次战役完全展现我军的优秀品质,在心理上彻底击垮敌人的勇气和斗志。我已经邀请了多名勇敢的战地记者跟随部队,将战争的残酷,我军的勇猛展现在全世界面前,特别是英国人面前,让他们明白,即使是用原子弹,也无法阻挡我们争取胜利的决心和努力。”吴铭霍然起身,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将会场的气氛推上的高潮。   “勇猛,顽强,视死如归。”所有指战员都刷地起立,挥舞着拳头,高呼着口号。   气象条件更加恶劣,铅灰色的天空,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到处都是泥流。七月二十八日,秘密运动到达指定位置的民族解放军突然对金马伦开始了猛攻,炮声裹着轰隆隆的雷声,使得驻防的英军大为惊骇。他们没有想到民族解放军竟然能以惊人的能力将重武器施上陡峭、泥泞的丛林小路,并以捆扎树梢的巧妙方式进行了伪装,甚至用人力将火炮拖运到靠近前沿的斜坡上。民族解放军挖掩体把火炮隐蔽定位,使其可向英军阵地的薄弱点,尤其是英军的关键机构实施直瞄射击。   这一天,民族解放军的炮火持续不断,奇袭取得了重大的战果。炮火集中打击了英军的炮兵阵地,同时打击整个营地的中心。正在指挥作战的英军佩戈少校由于指挥所中弹而丧命,紧接着,中心扇形防御阵地指挥官戈谢上校阵亡。下午5时30分,勇敢顽强的民族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金马伦的特丽斯据点发起攻击。他们在遍地泥泞中,呐喊着紧跟延伸的弹幕,毫不惧怕被炸死炸伤,异常勇猛地扑向被撕开无数缺口的铁丝网,同伴的倒下丝毫也不能影响他们的狂猛攻势。到午夜时分,特丽斯据点的英军全部被歼,该据点落入民族解放军手中。特丽斯据点是金马伦整个防御体系的一个薄弱据点,它的失守意味着金马伦的其它据点已处于民族解放军火力的直接打击之下。   同日,东海岸支队在刘成的指挥下,向兰章发起了进攻,初步造成了两军并进,会师大汉山的攻击态势。而在全马来亚,各支民族解放军的武装同时开始了军事行动,虽然多以袭击、骚扰为主,但却使英军指挥部内报警频频,使其在半天的时间内竟然无从判断民族解放军的攻击重点。   金马伦的守军在民族解放军的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下,开战之初便处于被动,频频向马来亚英军指挥部告急,再加上兰章也遭到了猛烈的进攻,终于让英军司令部得出了判断,急令在瓜拉立卑驻扎着的皇军第六装甲旅冒雨增援,很多英军参谋人员认为如果金马伦的守军能将好不容易集结起来不打游击的民族解放军的主力死死粘住,在强大的第六装甲旅的攻击下,极可能会使民族解放军遭到重创,从而改变整个马来亚的战局。   请大家谅解,不是我不想多更,实在是事情太多。老母卧病在床,全天24小时的保姆还未雇到,只有一个专管白天的,而且过几天就又不干了。父亲年龄大,而且过几天要做个小手术,我和弟弟现在轮流在晚上去侍候老母亲,这又上班,自己还有孩子,实在是太累了,也没有时间多写。而且情绪必然受到影响,想写快也写不出来呀,挺过这段时间吧,真的是很累,身心俱疲呀!      第025章 诱敌      皇军第六装甲旅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英军司令部派了出来。至上而下的情绪也影响了装甲旅的指挥官亚古里上校,建功心切的他立刻命令部队以每小时35至40公里的速度向金马伦前进。   民族解放军指挥部得到皇军第六装甲旅这个眼中钉出动的情报,立刻命令四个营的部队进入预设阵地,构筑射击掩体,埋设由炮弹改装的反坦克地雷,并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前出阻击。民族解放军的反坦克武器主要是不到一百具美国造巴祖卡火箭筒,这还是日本人投降前,盟军补给了一部分,战后又通其他渠道偷偷搞到的。这将作为歼灭装甲旅的中坚武器,其他的反坦克枪榴弹,地雷,反坦克手雷,燃烧瓶等,此次作战民族解放军是把全部能用来打坦克的武器尽数集中在一起,决心不可谓不大,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为了打好伏击,民族解放军早已经提前准备了很长时间,选择好了伏击阵地,并且多次派出人员在实地进行了秘密斟测,每个掩体的位置,配备的武器都研究确定,并且在模拟地形进行了多次实战演练,摸索出了最佳的人员配置。即每个反坦克武器班由两个反坦克武器组和一个突击爆破组组成。每个武器组由射手、副射手组成,以火箭筒对抗敌坦克;突击爆破组主要是携带冲锋枪、反坦克手雷、燃烧瓶、炸药包等,负责掩护武器组行动,消灭坦克内的逃敌,并抓住有利时机以反坦克手雷、燃烧瓶、炸药包炸毁敌坦克。这样每个反坦克武器班都具有火力、爆破、突击能力。而且各个武器班的移动,换位都有着相当熟练的配合。   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一支部队,无论它有多高的训练水平,装备多么先进武器,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轻率开进,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尤其是在对方已有充分准备,以逸待劳之时,盲目急进带来的后果则是相当可怕的。   亚古里上校指挥的是一支训练、装备都堪称一流的装甲部队,也是马来亚英军中最强大的一支机动力量,民族解放军早就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而皇家第六装甲旅却因为装备好、战斗力强而一贯骄横,又欺负民族解放军没有反装甲利器,因而冒失轻敌,建功心切,不想正中了吴铭精心设下的圈套。此时民族解放军布置的各种反坦克武器,虽然品种不一,但在数量上对比第六装甲旅的110辆坦克,已处于优势,加之有预设阵地作依托,正好以逸待劳,歼敌于运动之中。   双方的战斗首先在民族解放军设置的第一道防御阵前打响,第六装甲旅与一个营的民族解放军遭遇,为了使假象更为逼真,负责阻击诱敌的部队是民族解放军的精锐,并且持有十五具火箭筒。诱敌深入,一般都是用非主力部队,而这次民族解放军却使用了精锐部队,一是让阻击更加逼真,以掩盖诱敌的真实目的;二来是因为敌军的战斗力确实很强,进行阻击的部队一方面要达到诱敌深入的目的,又必须能够顶住敌人的猛烈进攻,将时间掌握好。   在大雨中,亚古里上校先后从不同的方向发起了三次攻击,每次出动一个坦克连的兵力,但在陷阱、防坦克壕、火箭筒的前面,都被击退,先后有三十二辆坦克被击毁击伤,民族解放军的这个营也伤亡较重。   与此同时,民族解放军有意加强了金马伦方面的攻势,一封封求援电报使得亚古里上校恼羞成怒,将剩余的坦克,全部集结在第二道战线,向民族解放军的阵地发起了猛攻。   此时夜幕降临,阻击部队在得到撤退命令后,稍做抵抗,便显出筋疲力尽的样子,佯装败退,撤出了阵地。   在战场上的谋略,按吴铭的理解,就是心理战,琢磨透敌人的心理,用各种手段和假象使得敌人的思路向自己预定的方向发展,一厢情愿,想当然是不行的。要把自己想象成敌人一方,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做,会上当吗?吴铭在参谋部里便是如此对参谋们说的,也是这么教他们的,这种换位思考的方法让那些自以为读几本兵书便可以运筹帷幄的参谋们觉得非常新颖独特,也受益匪浅,可以说,这次行动的策划已经不再以吴铭为主,而是在吴铭的百般挑剔下产生的集体智慧的结晶。   亚古里虽然占领了民族解放军的阻击阵地,但却被打掉了三十二辆坦克,而且耽搁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下子可激怒了亚古里,他象一头斗牛见到红布,血一下子涌上脑门,命令部队连夜出发,誓要在金马伦重创民族解放军,报这一箭之仇。   亚古里也不是没有一些理智,只是根据向导所说,前面的路况与现在的有所不同,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灌木,而不是密密的丛林,敌人要想设伏,难度非常大,而且他认为,民族解放军的反装甲力量已经在刚刚的阻击战中损失殆尽,现在根本没有能对他的装甲旅产生威胁的手段。难道抱着炸药包、举着燃烧瓶的自杀式攻击能阻止他的钢铁部队滚滚向前吗?再加上金马伦的守军一个电报一个电报的发过来,不停地询问援军的进展,也让亚古里上校不能采取稳步推进的策略战法。   夜幕完全降临了,英军的坦克将车灯打开,这使得黑暗中除了机械轰鸣声以外,还有几百道眨巴眨巴的雪亮灯光——亚古里将自己的部队完全暴露在夜幕下!   历史的巧合,总是如此相似,第四次中东战争中埃及第2步兵师全歼以军190装甲旅的战斗是在道路两旁都是沙漠的地形上,而此次民族解放军的围歼战斗也非常类似,只不过沙漠换成了低矮的灌木,白天换成了夜晚,晴天变成了大雨。只是结果却惊人的相同。      第026章 停火谈判?      “轰!轰!轰!……”连续的电引爆炸弹接连发出了轰鸣,火光闪现,泥土翻飞,打头的坦克被威力巨大的炸弹炸了个侧翻,履带朝天“哗啦啦”地转着。“噗、噗、噗……”连续几声,几枚烟雾弹突然掉入了英军的坦克队伍中,短短几秒钟后,坦克的照明灯就不管用了!皇家第六装甲旅全部进入了伏击圈,围歼战斗打响了。   早已经严阵以待的民族解放军战士们已经在掩体里泡在齐腰深的积水里一个多小时了,听到信号,迅速掀掉掩体的顶盖,借着烟雾的掩护,以各种火器突然猛烈地开始了攻击。   此时,亚古里的装甲旅正成一条线摆在公路上,受到突然袭击后,后续坦克慌忙转动炮塔,转动车头,但实际上却已经乱了阵脚,因为他们的坦克炮和机枪几乎都在胡乱开炮、扫射。英军的坦克队伍完全混乱了,除了少数坦克依旧向前猛冲以外,大多数坦克都停了下来,几辆坦克甚至因为倒车太急而与其它坦克碰撞在一起。   民族解放军采取齐射的战法,即在同一时间内,对同目标发射两枚火箭弹,一枚打履带,一枚打炮塔旋转部位,火力非常猛烈,平均每分钟就有八十多发火箭弹击中英军坦克。   “轰、轰、轰……”连续剧烈的爆炸声传来,被摧毁的钢铁战车,有的不断迸发出余爆,有的燃起大火,烧得铁板“嘎巴嘎巴”直响,火光迅速映红了雨中的夜幕。   “嗒嗒嗒……”猛烈的枪声不时响起,爬出受损坦克想逃跑的英国坦克兵就像抽筋一样栽到了下去。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响声传来,自始至终沉默的民族解放军的重迫击炮,也终于爆发了!为了配合步兵的军事行动,解放军的炮火向英军坦克所在的一公里长的道路进行猛烈的火力覆盖。   少数勇敢的英军驾驶员驾驶着坦克,不顾解放军的反坦克火力的威胁,疯狂扫射着开足马力向路边开去。   一辆猛烈开火并且迅速冲破了烟幕的英军坦克,刚刚出现在路边的灌木丛前,突然没来由地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履带被火箭弹炸断,骤然停了下来。一个身影突然从灌木丛里跃起身子,将手中的自爆式燃烧瓶丢到了英军坦克上,“嘭”的一声闷响,坦克车迅速燃起了大火。   挨了燃烧瓶的英军坦克调转枪口,一道火舌迅速向解放军战士喷来,躲闪不及的解放军战士被坦克的机枪火力拦腰切断。又一个身影跃起,投出了燃烧瓶。片刻工夫后,坦克的火势越来越大,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坦克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一个满脸漆黑的英军坦克手才打开舱盖,就一头栽倒在坦克上不动了。   激战仅用了三十多分钟,英军皇家装甲第六旅就被民族解放军全部歼灭在中间是公路,其余全是低矮灌木的两平方公里的地区内,亚古里上校被击毙,六辆坦克举起白旗投降。   战场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燃烧的坦克残骸,雨水下,解放军战士们押解着俘虏,抬着战友的遗体,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战场。来到现场的战地记者还在不停地拍照,这可是震惊世界的大新闻。   付出了血的代价,总会有回报,经此一战,英国人恐怕要落胆了,自由、平等已经露出了胜利的曙光,战争的主动权已经落在了民族解放军手中。   战争主动权在战争中对于交战双方是十分重要的,它关系到军队的生死存亡,关系到整场战争的胜负。谁掌握了主动权,谁就能决定战争什么时候开始打,以什么方式打,什么时候发动进攻,在哪里发动进攻,以多大的规模发动进攻等。事实表明力量强大的一方往往拥有战争主动权,但是并不意味着力量弱的一方就没有主动权,主动权是需要主动争取的,主动权会随着力量的变化或战争态势变化而在交战双方易手。   英军皇家装甲旅的覆没,使得金马伦变得更加危险,而民族解放军则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猛攻。金马伦核心阵地的门户916高地驻守着八百英军,曾和民族解放军进行激烈的肉搏战,战斗力十分顽强,是金马伦最英勇的部队。凌晨三点,民族解放军突然使用了刚缴获的六辆英国坦克,对916高地进行了猛攻。因为首次使用,守军没有防备,攻势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民族解放军拿下了916高地,守军只有十二名突围逃出,其他全部被歼。   916高地的失守,增援部队装甲旅的被歼,使得金马伦核心阵地的守军士气低落,弥漫着失败的情绪。英国人的战斗意志一向并不坚强,这一点比不上美国人,更比不上日本人。   上午十一点,民族解放军对金马伦核心阵地的芒清据点实施了坑道爆破,一吨炸药的剧烈爆炸,仿佛天崩地裂,坑道内的英军工事大部震塌,顶部堡垒则飞上天空,工事里的士兵全部被震死,七窍流血。   下午十四时,面对民族解放军的强大攻势,英军自感大势已去,在接到了民族解放军“投降还是死亡”的最后通牒后,指挥官卡斯特利准将命令停止抵抗,最后三个据点相继举起了白旗。   驻马来亚英军司令部沉寂了,英国政府沉寂,英国议会沉寂了,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谈判破裂只过去了三天,民族解放军便在雨季开始了凌厉的攻势,这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英军装甲旅的全军覆灭、金马伦据点被攻占更让所谓的军事观察家们大跌眼镜。   英国驻马来亚殖民政府慌了手脚,马上联系民族解放军,避免误解和冲突,重开和平谈判并立即停火,同时紧急约见了美国调停大使,请求美方参与斡旋。   “停火谈判?”肖明华有些不屑地晃着手中的电报,“我军已经掌握了战场的主动,雨季英军的飞机又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这个时候停火谈判,开玩笑。”   “开玩笑也好,缓兵之计也罢,我们总得有个说法。”李啸海笑着说道:“我看就按计划好的,把停火谈判的条件发给英国人。”   “还是稍微修改一下吧!”赵笑眉建议道:“我们原先也没有估计到进展会如此顺利,战果有如此巨大,这条件是不是宽松了些?”   “随行就市,说得有道理。”肖明华笑着点了点头,“上次苹如谈判表现得很出色,要不要把她找来商量一下,毕竟她和英国人直接打过交道,比我们要了解得多。”   “要不再召集几个人,直接开个会吧!”李啸海说道:“前方战役进展顺利,我们在后面可不要拖了汉风大哥的后腿,过问安排一下后勤的运作,物资的储备,伤员的安置。”   “我同意。”赵笑眉表示赞同。   “各位,我已经与汉风大哥联系了一下。”见人都到齐了,肖明华开口说道:“现在前方我军正在进行第二阶段战役,而且战役的进展还要看英军的反应,汉风大哥的意思是等几天再说,或者提出苛刻的条件,使得我军能够占据更加有利的地位,保持对主动权的控制。”   “我觉得还是先拖几天再给英国人答复比较好。”总后勤部部长周仲鸣说道:“我军的粮道并未打通,如果谈判旷日持久,只怕后勤就要吃紧。”   “这个意见我看可以采纳。”李啸海琢磨了一下,说道:“让英国人先急几天。”   “如果我军进展顺利,哪怕在实际控制线停火也是可以考虑的。”肖明华说道:“我看条件可以这么写,双方在实际控制线就地停火,不得作任何的军事调动。”   “英军装甲旅被全歼的消息我们已经通过电台发出去了。”赵笑眉说道:“只是战地记者们的照片还无法传递出去,我们拖几天,正好可以看下英国国内的反应,毕竟殖民政府这么快提出谈判,可信度不高,有缓兵之计的嫌疑。”   “苹如,你谈谈自己的看法。”肖明华亲切地说道。   “英国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结合英国国内、外的情况来综合分析,他们确实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郑苹如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是他们着急,我们可以拖几天,看看形势如何变化,苛刻的条件是对英国人来说,对于我们那可都是正当的要求,所以尽可以强硬到底,这样既能争取广大华人的支持,又能让英国人清醒,甩掉不合实际的幻想。”      第027章 吉兰丹河      肖明华笑着连连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说得很透彻,我怎么没想到对英国人来说是苛刻,可对咱们来说却是正当的要求,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英勇战斗的吗!”   郑苹如脸稍微红了一下,翻了翻眼睛,低下头摆弄着钢笔,不说话了。   “仲鸣,后勤方面怎么样了?”李啸海笑着打岔道:“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都摆出来,可不能委屈了前方将士们,还有英勇作战负伤的弟兄们!”   “那我就先说下困难。”周仲鸣说道:“弹药储备已经不多了,好在前方打胜仗能够缴获一些,照金马伦这样的攻势,还能支撑两、三次左右,粮食还能吃两个月,药品我们也只能克扣国际红十字会供给战俘营的了,关键是运输问题,时值雨季,道路泥泞,只能靠人抬肩扛,虽然二线补充的兵员带走了一批,但这以后只能是动员更多的群众,否则恐怕供应不上啊。”   “根据地的卫戍部队是不是可以减少一些?现在这个时候,英国人还会深入丛林打根据地的主意吗?”肖明华试探性地问道。   “这样恐怕不行,汉风大哥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赵笑眉摇了摇头,“我看,还是加大动员力度,再从各处非战斗人员抽调一部分,来全力保障前方的供应为好。”   “那就从总部开始抽调人员,这场大战从外界来看是我们主动,但我们也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啊!”李啸海慨叹道。   “英国人在苦苦支撑,我们何尝不是。”肖明华苦笑着说道:“没有外界的实际支持,弹药、粮食、药品,这都是束缚我们手脚的不利条件,趁着国际大形势对我们有利,发动这场在外人看来是对英国人强硬态度的反击,其实却是我们拓展空间,打断国际援助通道的决定性之战,所以我们要使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前方部队。”   皇家装甲旅的覆灭、金马伦的失陷,引起了伦敦的巨大恐慌,各家媒体围堵着英国的政要,询问他们的看法和态度,让这帮政客不胜其烦。   英国的电视新闻,把激战的惨烈之状推到英国观众面前,它成了全英国公众关心的焦点,在每晚新闻广播的时候,全家人都会端坐在电视机前,每个家庭都在全神贯注地瞪视着这场战争。   当勇敢的战地记者通过各种渠道把录相急速送回到各家媒体后,那些血火交迸的场景,遍地坦克残骸士兵尸体的景象,让英国人不停地惊呼,“啊,我的上帝。”   金马伦之战中,法新社记者托斯里拍摄的战争场景更让英国人目瞪口呆,两军士兵疯子似地狂叫着,在泥水和战火中扑跌腾跃,被烟火熏黑、被黑泥沾污的脸上瞪着炯炯发光的凶狠的眼睛,似乎是一群失去理智的凶险丑陋的魔怪在烟火里笨拙地奔突跳舞……成群成群的英国战俘或高举着双手,或抬着伤员,被解放军战士押解着走向远方。   此时,首相艾德礼也对着电视屏幕沉着脸,神经质般地嘟囔着:“可怕的现代科技,这些混蛋记者,难道世界末日到了吗?”他把脸转向一边,眼神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冲动和烦乱,“英国是在为自己的荣誉而战斗!”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英国在马来亚的政策开始真正转向。民族解放军的攻势,在实际上将英国人在心理上打败了,战争的支持者一落千丈,国内反战情绪异常高涨。它给英国公众带来了深刻的冲击力量。民族解放军怎么会歼灭具有强大战力的皇家装甲旅?怎么会攻下重要据点金马伦?民族解放军下一次的行动是不是更大?战争何时才是尽头?   在英国公众中享有盛誉的新闻播音员沃尔特以罕见的个人报道方式宣称马来亚战争是一场肮脏的、代价高昂的战争,英国所付的代价太大了,只有谈判才是唯一的出路。无疑,这对马来亚的进一步升级是致命的一击,英国公众的反战情绪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   当英国政府不断向兰章、大汉山增兵,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大汉山堡垒群坚不可破,乃是东方的凡尔登,必将给前来进攻的民族解放军以致命打击的时候,民族解放军出乎意料的举动再次使英国政府陷入了被动。   “一线部队两千人,二线部队四千人组成的佯攻集团正在向大汉山挺进。”刘浩天指着地图向吴铭做着汇报,“而一线部队的三个团已经秘密移动至吉兰丹河十五公里处,刘成支队的主力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   吴铭趴在地图上,拿着铅笔比量了半天,摸着下巴思索着,好半天才抬起头说道:“记录,佯攻集团今晚改道,全速奔向吉兰丹河,第4团,第5团,第6团明天拂晓五点发起进攻,一定要拿下吉兰丹河上的三处主要桥梁并且坚决守住它,以便接应佯攻集团过河,刘成支队主力向北运动,威胁并伺机攻取瓜拉吉来,切断吉兰丹河以北英军南逃之路。”   刘浩天点了点头,示意身边记录的参谋去发电报,笑着说道:“汉风大哥,我们手里的六千机动兵团是不是也该动一动,制造点声势。”   吴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摇着头否决了刘浩天的提议,“不行,这机动兵团是我们的暗手,不到最后我不想动用,而且英军各部的调动还不十分清楚,我们也得以防万一。”   “您是怕大汉山的英军南下?”刘浩天试探地问道:“我看他们未必有这个胆量。”   “有没有不要先下定论。”吴铭淡淡地笑道:“在吉兰丹河以北,我军是占据了兵力优势,但也要提防英国人从南面调兵增援。我们只要打通与泰国接壤的国际通道,便已经处于有利的地位,哪怕英国人决心打下去,我们也有了支撑下去的本钱,到那时候,我想英国人会知难而退吧!所以,我们还是要留一手,静观其变的好。”      第028章 举棋不定      吉兰丹河,吉兰丹州最大河流,纵贯全州,处于中央山脉和东海岸山脉之间,沿河重要城镇有哥打巴鲁、巴西马士及瓜拉吉来。   突破吉兰丹河,民族解放军便可以由南向北攻击,直抵马、泰边境,也可以从西向东挺进,夺取东部沿海城市哥打巴鲁,从而打通北到泰国或东到大海的国际通道,战略空间空前扩大,英国人的封锁和围困将彻底破产。   更为重要的是,英军的主力基本上都在马来亚半岛的经济较发达地区西海岸城镇和华人比例最大的新加坡,而东海岸的油气资源还未被发现,所以吉兰丹河以南再到东海岸,都是欠发达地区,地广人稀,并未受到英国人的重视。   吴铭和参谋部的思路便是根据英军这个弱点,撇开防守坚固的军事要塞大汉山,走大迂回路线,偷袭渡桥,在吉兰丹河以北进行会师,从而将该地驻守英军彻底切断,个个歼灭。   可以说,此次军事行动极为大胆,在雨季的掩护下,各部队的秘密集结和行动成功地瞒过了英国人,加上金马伦被攻克,佯动集团所造成的假象,把英国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大汉山,当民族解放军突然潜伏到吉兰丹河附近,按时发起了夺桥战斗的时候,英军指挥部的参谋们还认为这是民族解放军的又一次骚扰作战呢!直到就近的英军前去救援却被击败,消失的攻打大汉山的解放军集团突然出现在吉兰丹河,并且顺利通过桥梁直入吉兰丹州的时候,英军指挥部才恍然大悟,他们又一次失算了,大汉山堡垒已经成了可笑的摆设,民族解放军是不会撞过来的了。   局部地区,局部优势,民族解放军将这一理论演绎得非常完美,现在吉兰丹河被突破以后,该地区的英军在人数上处于下风,且是分散驻扎,仓促之下无法迅速集结,立刻呈现出被各个击破的颓势。   “必须尽快重新制定策略,吉兰丹州的部队没有支援将无法阻挡民族解放军的攻势。如果吉兰丹州被解放军占领,那将是灾难性的结果。”驻马来亚的英军司令鲍尔一脸的憔悴,民族解放军开始雨季攻势以来,他面临了巨大的压力,国内换将的呼声甚嚣尘上,“我们将干净彻底的失去马来亚,连谈判的本钱都将输得一干二净。”   “参谋们制定了四个应急方案,请阁下定夺。”参谋长威杜将文件递给了鲍尔。   鲍尔很疲倦地摆了摆手,“你给我念一下吧。”   “是。”威杜很同情地瞅了鲍尔一眼,开始念道:“第一,可以将西海岸和新加坡的军队从海路运至哥打巴鲁,虽然我们现在并没有军舰在马来亚,但我们可以征用商船和民船。但是由于各地游击队活动十分频繁,恐怕一时间没有办法抽调太多的兵力;第二,命令大汉山的部队分兵一部,向北进发,渡过吉兰丹河,阻止民族解放军的前进。陆路增兵,只有那里兵力较多,路程较近;第三,命令吉兰丹州的部队迅速后撤集结,以免被民族解放军各个击破,让他们固守哥打巴鲁,等待援军到达后再反攻,雨季再有一个多月便要结束了;第四,围魏救赵,命令防御圈各部队深入丛林进攻民族解放军的主根据地,但是,道路泥泞,丛林环境复杂多变,可能会一无所获。”   “后撤不行,丢失了吉兰丹州大部城镇,国内的舆论和政要便不会罢休。”鲍尔苦笑着否决了第三点,“第四条也不妥当,在丛林中,民族解放军的战斗力要远远超过我军,一个小分队就可能使我军一个团裹足不前,一个狙击手就可能拖垮我军一个连。”   威杜点了点头,鲍尔的判断和他是不谋而合,“阁下,我的判断也是这样,在我军的飞机无法正常发挥作用的时候,只有第三条最为积极有效,而且第二条可以变通一下,命令吉兰丹州的部队边抵抗边集结边后退,尽量延缓解放军前进的脚步而避免我军的损失。”   “大汉山的部队现在有五千人,如果抽调出三千,不影响大汉山的防守吧?”鲍尔犹豫着问道。   “应该不会。”威杜答道:“大汉山的防御设施极为完善,加上民族解放军的主力全部用于吉兰丹州作战,他们哪来的兵力来攻打大汉山?”   “吉兰丹州的军队报告说,民族解放军足有近两万人,我却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夸大敌情。”鲍尔疑虑重重,轻抚着额头,“如果因为抽调大汉山的部队而造成大汉山失守,那我们可就万劫不复了。”   威杜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些外籍部队倒是有可能夸大敌情,好为他们的退缩寻找借口,我们英国的部队恐怕不会如此吧?”   “你忘了那个叫吉拉的军官是怎么死的了吗?”鲍尔痛心地说道:“反战浪潮由英国公众转向军内,这是一个可怕的变化,我很害怕,当军官命令士兵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会不会再有谋杀事件发生。而且,面对连续发生的破坏事件,为了不损士气,我们并没有过于追究,这可都是隐患。”   “我研究过那个刘德华的资料。”鲍尔继续说道:“虽然说他很有冒险的性格倾向,但有很多时候,他考虑得还是相当周全,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所以,我对于抽调大汉山的兵力总是有疑虑。”   “那么放弃兰章怎么样?”威杜建议道:“将兰章的守军撤至大汉山休整,增加大汉山的守卫力量,然后再抽调兵力直奔瓜拉吉来,与吉兰丹的部队会合一处,阻止民族解放军的推进。”   “让我再考虑考虑。”鲍尔揉着太阳穴,轻轻晃着僵硬的脖子,“你马上再和吉兰丹州的部队联系,详细核实一下情况,我需要准确的情况报告。”      第029章 兵败如山倒      民族解放军的突进集团不分兵守城镇,而是采取了多路急进,大纵深穿插,互相配合,迂回包围的策略,这让想节节抵抗拖延时间的英军无所适从,跑得慢了都可能被包围全歼,谁还敢呆在原地。再加上派出的大量三、五人的渗透小组,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往前钻,见到敌人便开枪、埋地雷进行骚扰。就在英军指挥部举棋不定的时候,随着几支英军外籍部队率先逃跑,吉兰丹河以北的英军各部纷纷开始了大败退,城镇里的英国警察、保安部队也仓惶逃窜。   建制混乱,满脸惊慌,败逃之势难以挽回,英国人再也没有胆子停留下来,公路两旁随处可见抛锚损坏的车辆辎重,没有了车便是步行,在大雨中,踩着泥泞,向东,向东,再向东,一直逃到海边。   在路边的树林里不时有民族解放军的渗透小组用子弹打击着汽车驾驶员、军官、交通疏导的宪兵,每一次被袭击都造成了一片混乱。   亚热带的可怕的雨季中,雷暴雨以肆虐为乐,展现它的天威!在狂风暴雨的泥泞里,那一声声霹雳犹如炮火的轰响,倾盆的豪雨弹丸似的击打着他们,乌云低垂像黑色的海浪碾过他们的头顶,败逃的英军向哪里去找躲避风雨的竹楼?夜间也只能在泥泞中倒卧,许多人躺倒之后就不再起来,他的同行者不但无力把他掩埋也无须掩埋,后来者却毫不客气地脱下他们的军靴,同时扯下他的破烂的衣服作包脚之用,沿途不断有人倒下,那些东倒西歪的人祈祷君临一切的上苍,让他们少受跋涉之苦。   “应该说这是一段悲壮的行程!”英军的约翰上尉后来对记者说道:“败兵难收,新西兰、东非的两个营不战而退,使得民族解放军迅速突破了我们的防线,就像雪崩一样,恐慌和失败的情绪弥漫开来,那个时候士兵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欲望,只想着逃命,如果军官强迫他们留下来阻击,多半一转身就会挨黑枪。”   “那么你认为如果士兵们依旧战志旺盛,便能阻止民族解放军的攻势吗?”记者问道。   “起码不会这么惨。”约翰上尉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民族解放军也是远途作战,重武器很少,我们在吉兰丹河以北加上警察和保安部队一共有五万多人,要是逐点据守,他们想一一击败我们恐怕有困难,时间上也不允许。可是我们还是败了,所以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不可否认,民族解放军的这次战役组织、策划是相当大胆,相当高明。而且他们士兵的精神更值得称道,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了伟大的目标而变得异常勇猛顽强吧!”   “这场战争对英国土兵来说,毫无意义,或者说具有一种非常不同的意义,那就是什么也没有损失,只丧失了生命。你的理解是这样吗?”   “是的,我赞成这种说法,战士不需要战争,他们需要的不是领土财富而是荣誉。”约翰点了点头,“当英国士兵都失去了荣誉感时,又怎么能指望那些外籍士兵去抛洒鲜血和生命。我们当时或许都有一个念头,尽快离开这该死战争,这该死的丛林,该死的雨季,回到英国与亲人团聚。这个念头一直在暗中鼓励着我,让我征服疲倦、丛林、炎热和潮湿,还有防不胜防的袭击,最重要的是征服自己的软弱和失望。”   “失望,我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能否解释一下?”   “怎么说呢?对政府失望,对司令部失望,对外籍士兵失望,应该是各种失望聚合到一起的情绪,政府和那些政要明知道早晚要给予马来亚自治或独立,却还贪婪地想多榨取一段时间,平白让英国士兵的鲜血毫无意义的流淌;那些高高在上蹲在参谋部里的混蛋们制定的那些军事计划,都是胡扯淡,若要真正知道什么是丛林战争,你必须亲自去体验!而他们一开始狂妄自大,受到挫折后又畏首畏尾。他们总是纸上谈兵,按想象来策划作战,给总参谋部的决策提供一些靠不住的数据,使政府和指挥官作出错误的决策,还自以为精明绝顶,所以我很希望他们这些自封的战略家们去丛林里吃点苦头,掉根胳臂断条腿什么的,好让脑袋瓜儿清醒清醒。”   战局的迅速变化,既让英国人措手不及,也使民族解放军的参谋部有些出乎预料。   “没想到进展这么快,英军已经没有了斗志,看来我们胜利可期呀。”参谋长刘浩天手里捏着前线的电报,喜色满面,其他人也都一副同样的表情。   “雪崩?”吴铭看着参谋用小旗将部队的进展情况标在沙盘上,点了点头,“兵败如山倒,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要不要再增加兵力?使胜利来得更快一些,这眼看着雨季就要结束了。”刘浩天建议道。   吴铭盯着沙盘,久久没有说话,思考已毕,他抬起头问道:“如果你是英军指挥官,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我?”刘浩天愣了一下,盯着沙盘想了一会儿,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从海路增兵,虽然根据情报,马来亚目前并没有军舰驻港,但可以征集商船、民船,从哥打巴鲁登陆,或者逆吉兰丹河而上,直抵瓜拉吉来,但是这需要时间,不管是集结兵力,还是征集船只,都不是几天的工夫可以完成的。或者,我可以从,从大汉山调兵,直取瓜拉吉来,这是最快捷的方法。”说完,他霍然抬起头望着吴铭,“这不得不防,金马伦被攻陷后,英军陆续增兵大汉山,目前应该有五、六千人,抽出两、三千还是能够做到的。”      第030章 最后一击(一)      吴铭轻轻坐下来,手指叩击着桌子,半晌才抬起头,缓缓说道:“虽然我们还不确定英国人是否会这么做,但在胜利的时候也不能昏了头脑,我想将预备兵团分出两个团,沿着吉兰丹河南岸向东开进,一面监视大汉山的英军,并且保护挺进兵团的侧翼。”   “我同意。”刘浩天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确实有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忽略了英国人的反应。”   “呵呵,挺进兵团进展之快也是出乎我的预料啊。”吴铭宽慰道:“看来在雨季结束之前,吉兰丹州将被我军掌握这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要是英军真的从大汉山调兵,那么战争的进程将大大加快,我们的胜利就在眼前了。”   “是啊,英国士兵已经丧失了勇气,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士兵和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没有什么区别。”刘浩天笑着说道:“我建议再给挺进兵团发份电报,提醒他们要注意吉兰丹河以南的英军援兵。”   “嗯,这回你想到我前面去了。”吴铭赞赏地点了点头,“刘成支队的进展如何?让他们注意兰章的守军,如果瓜拉吉来不易攻克,就让他们向东向南分兵运动,节节阻击逃窜之敌。”   “现在谁都知道,战争已经打不下去了。”英军司令鲍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苦笑着对威杜说道:“可国内还要求我们尽力支撑下去,最起码不要败得太难看,他们是要用士兵们的生命为马上开始的谈判建立一个较为有利的地位。”   “我对目前部队厌战的状况深感震惊和忧伤!”威杜有些悲哀地说道:“运兵的船只刚刚出港,便被人为破坏,只好拖回来修理,士兵们已经不愿意为大英帝国的荣誉而战了。”   鲍尔凄怆地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和不停的雨,无奈地说道:“命令大汉山部队抽调三千人,兰章守军抽调一千五百人,向瓜拉吉来攻击前进,接应吉兰丹河以北的部队。”   “是。”威杜点头答应,转身要走。   “等等。”鲍尔伸手叫住了威杜,又嘱咐道:“让他们小心前进,再命令大汉山守军加强戒备,兵心士气已颓,我们再也经受不住重大的打击了。”   反战、恐战情绪开始从公众向军队弥漫,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最近随着民族解放军的节节胜利,这种现象和思潮越来越激烈。驻扎在各地的英军部队都不愿去前线作战,因为他们知道英国政府要给予马来亚自治已经走上了日程,退出马来亚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不顾他们的死活,让战争继续下去,他们或者将把军方和国家领导人当作敌人。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难道只是为了保护和维持马来人的特权,这简直太可笑了。   当被人为破坏的商船返回港口,破坏船的士兵被宪兵带走时,他们悲愤地说道:“我们跟马来亚华人无冤无仇,他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的国家和家庭,我们没有理由去和他们打仗,更不愿意为那些要享受特权的马来混蛋们去送死!”   民族解放军不停的政治宣传加上凌厉的攻势,一软一硬,终于成功瓦解了英军的斗志,将英国这个老大帝国的东南亚殖民梦想彻底击碎。   英国国内的反战浪潮此时正席卷了全国各大城市,示威者同警察进行了激烈的流血冲突。新闻媒介以“东南亚的战争正在引起英国一种内战”为题播送到每一个家庭。麦克,这个在马来亚战争中腿部受伤的瘸子上尉抱怨说:“我们这些为祖国荣誉而战的伤残者,回国后,并没有受到尊敬。可见这场战争并不得人心。结束这场战争就是结束英国的痛苦和耻辱!”   骑在虎背上的英国政府现在想寻求体面的撤出马来亚变得困难艰巨,首先民族解放军方面拒绝了英国政府的就地停火谈判的请求,坚持要在中立的第三国举行正式谈判,而且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政体与英国人平等对话,并且对英国人最关心的停火时间不置可否。   “大汉山的英军出动了。”刘浩天将侦察兵发回来的电报念了一遍,对着吴铭说道:“是否让策应部队阻击英军?”   吴铭沉思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英军已经士气低落,受到阻击便会缩回乌龟壳,对我们以后作战十分不利,我的意见是先放过去,然后从后面攻击,将他们压向吉兰丹河,而且我们全军出动,争取全歼这支增援部队,这样大汉山的守军再无力出击,只能死守了。”   “雨季攻势的最后一击。”刘浩天仔细看着沙盘,点头赞同道:“那就给此次攻势划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也许不是此次攻势,而是整个马来亚战争。”吴铭笑着纠正道:“这一战之后,英国人大概会老老实实坐在谈判桌前了吧?”   “还谈什么判,直接滚出去就行了。”刘浩天撇了撇嘴,“就凭现在我们手中的战俘,英国佬也硬气不起来了。”   “那就下达命令,马上出发吧!”吴铭笑着摆了摆手,低下头仔细看着沙盘。   刘浩天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似乎听见吴铭在轻声自语什么奠边府这类的话语。   为了加强谈判的实力地位,英国政府面对民族解放军的回应,并不想在惨败之后立刻坐下谈判,最起码他们也想减少一些损失,或者打一个小小的胜仗。就为了这个目标,大汉山的守军抽调出三千人的部队,小心翼翼地向瓜拉吉来推进。一来解除刘成支队对此的围攻,二来可以接应败军退过吉兰丹河。   然而,民族解放军一直隐藏的杀手锏此时终于出手,等待英国人的是一场更加悲惨的结局。      第031章 最后一战(二)      吉兰丹河以北英军的溃败,造成了雪崩似的后果,不仅使得英军士气低落,反战浪潮高涨,更把大汉山的英军也拖进了深渊,使得这座被称“发怒的刺猬”的坚固堡垒因为兵力空虚而变得脆弱了许多。   事后英军司令鲍尔伤感地说道:“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战役进行到最后阶段,民族解放军竟然还留有一个重兵集团在暗中窥探,要知道大汉山不仅连接着东海岸山脉和中央山脉,还是马来亚最坚固、最牢不可破的堡垒,它的被围或者失守,对我们的心理打击将是极为沉重和致命的。虽然我们最后守住了,但民族解放军明显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他们显示了自己的巨大潜能,给英国公众带来了深刻的冲击力量。民族解放军怎么会发动这样大规模的进攻?下一次的行动是不是更大?如果要打下去何时才是尽头?雨季攻势是向英国进行的力量示威,他们胜利了,虽然我们还控制着马来亚的大部分土地,兵力也还占着优势,但人们已经厌烦了这场战争,士兵们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和信心,他们只想早点回家。”   英国从大汉山抽调的援军指挥官富布特上校后来是这样说的:“当我们奉命出发的时候,从军官到士兵都有些惶恐不安,倒不是因为我们知道民族解放军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是因为离开了大汉山这个坚固的堡垒,对于战争的前景,大家都觉得很黯淡,也都厌倦了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虽然我作为军官,还在竭力鼓舞士气,并以能解救友军脱离困境为荣。但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吉兰丹河以北的部队已经崩溃,那我们会不会被拖进去,就像一个陷入沼泽的垂死的人,会不会把他手边的一切东西都抓进深渊……”   富布特上校不可谓不谨慎,在出兵的同时,和兰章的援军约定好,齐头并进,两部相距不过十五公里,而且他把自己的部队分成两部,也采取了类似的策略,这样英军援军便以三个箭头并进的方式向前推进,互相照应,相互警戒。   “倒还真是个麻烦的事情。”刘浩天看着沙盘上的敌我态势图,皱了皱眉,“我看是不是让前锋的两个团暂停行动,等待我们加紧赶上去再说。”   “如果这样做,就必须命令挺进兵团分兵,在吉兰丹河阻击英军。”吴铭思索着说道:“这对整个战局是有影响的,如果我们回快行军速度,两天便能赶到战场,而放任英军在这两天内自由行动,这不仅将对挺进兵团,对刘成支队也将造成威胁。”   “不如就让前锋部队切断英军的后路,我看英军未必有继续挺进,背水一战的勇气。”刘浩天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   吴铭抬头定定地瞅了他一会儿,转而赞赏地笑了起来,“有胆魄,想法很好,我看可以招集参谋们按这个思路进行完善。”   不大一会儿,参谋部里的参谋们都聚集到了沙盘前,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切断英军退路,让其军心大乱,我赞同这个计划。”一个参谋说道:“但是也要考虑大汉山英军的行动,我建议派出小股部队在大汉山外围阵地进行骚扰侦察,让大汉山的驻守英军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兰章的英军,如果他们退回去还好说,可如果他们向大汉山的英军靠拢,阻击部队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另一个参谋谨慎地说道:“是不是可以让刘成支队派出一些兵力,牵制一下,毕竟他们虽然围着瓜拉吉来,却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击。”   “大家说得很好,这一下不就考虑得全面了吗!”吴铭赞扬道:“首先我们可以让前锋部队派出以排为单位的小分队,在大汉山外围阵地进行骚扰侦察,故意让大汉山的守军知道有敌人在附近活动,现在大汉山的守军已经不多,估计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再来可以命令前锋部队切断英军退路的同时,派出小股部队穿插进英军的结合部,让他们在思想上以为已经四面陷敌,想想看,一群惊弓之鸟,除了绕路或夺路而逃,哪里还有勇气继续向吉兰丹河进发,那不是越陷越深吗?第三,刘成支队可以派出部队进行阻击,再由前锋部队派出两个连,急速向兰章前进,与大汉山一样,后路遭到威胁,兰章的英军必然回军救援。只要我们打得猛,装得像,兰章英军还会向陷入重围的友军靠拢吗?他们不会自投罗网,自陷死地吧?”   “为了稳妥起见,我看可以命令挺进兵团派出警戒部队在吉兰丹河的桥梁上埋设炸药,如果英军真的狗急跳墙,就用雨季暴涨的吉兰丹河拦阻他们一、两天,我们的主力也就能赶到了。即便英军渡过了河,在我军夹击之下,也难逃覆没的命运。”刘浩天最后补充道。   “关键还是看前锋部队的这两个团啊!”吴铭眯了眯眼睛,“既要打得猛,又要守得住,对他们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停顿了一下,他回头对刘浩天说道:“马上给各部发电,就按照刚才的计划实施行动,命令部队连夜出发,急速赶到战场,全歼英军。”   在雨幕中,接到了命令的各支部队开始急速行动起来,各级指战员心里都清楚,从开战到现在,全军尽皆出动,这还是头一回,也可能是最后一回,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再受此打击,英军的士气和信心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1947年九月三日,民族解放军的两个团除派出一个营牵制大汉山守军外,以一个团的兵力突然切断了英国援军的退路,另两个营凶悍地插入英军的结合部,将英军南逃大汉山东窜兰章的道路彻底堵死。同时刘成支队分兵迎头阻击从兰章救援之敌,并派出一支小部队潜向兰章进行骚扰牵制。   “突围,只有冲过去才有活路。”面对突然的打击,富布特上校很快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继续向北突进,就算能冲过吉兰丹河,那可是越陷越深。向西绕路返回大汉山,路途远不说,他很怕又撞进了另一个陷阱。权衡再三,他选择了最快捷的方式,突围,向南回大汉山,向东与兰章友军会合,于是他命令部队在十几辆坦克的掩护下,向第138团防守阵地连续发起十余次猛攻,企图打开南逃的通路。   民族解放军138团和131团两个营面对英军的猛烈进攻,依托有利地形和抢构的工事,以少数兵力扼守防御前沿,主要兵力疏散隐蔽在机动位置上,采取坚守和反击相结合的战法,互相配合,攻此则彼侧击,在东南两线打退英军多次进攻。特别是138团在腹背受敌的不利条件下,依靠刘成支队和131团两个营的侧击配合下,象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将大汉山之敌与兰章之敌隔断。   “轰隆!”一声巨响,英军的坦克被炸断了履带,跟着冲锋的步兵攻势为之一滞,在民族解放军并不太密集的火力攻击下,仓惶退了下来。   富布特举着望远镜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他亲眼看见一个解放军战士浑身绑满了炸药,从泥坑里跃起,钻进了坦克下面,在这一天的战斗中,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目睹了不止一回两回。   “绕路,从西面绕路撤退。”富布特无奈地对身边的参谋说道:“这样英勇的士兵据守的阵地,咱们攻不下来。”   参谋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一天的猛攻,不但无法突破民族解放军的阵地,英军士兵反倒被民族解放军战士们那种顽强无畏的精神所震憾,士气越来越低落,最后一次的攻击根本就是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然而想撤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觉察到英军有逃跑的迹象后,民族解放军的部队开始进行主动的袭扰,使得英军的撤退大费周章,而且各部都不愿意充当后卫。   连布置带休息,英军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才最后准备完毕,开始向西绕路而行,而民族解放军的131团也开始缓缓移动,不紧不慢地跟着英军开始向西追击。而兰章的英军在得到通知后,也停止了攻击,开始后撤。   英军耽搁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把自己送上了死路,吴铭亲自率领的主力兵团已经迎头赶了上来,九月四日下午三时,决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032章 曙光      当英军与主力兵团的先头营迎面撞上时,面对着节节抵抗、不断后退的民族解放军,富布特感到了一点恐慌,他命令部队加紧攻击前进,天黑前一定要到达并占领西退的关键地点布托镇。   下午五时三十分,到达布托镇外的英军突然遭到了预先占领此地,并构筑了简单工事的民族解放军一个团的猛烈阻击,压力的骤然增加,使英军士兵都感到十分沮丧和震惊。腹背受敌的处境,让英军士兵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尽管军官们还在竭力鼓舞他们,但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或许还有源源不断的民族解放军正在陆续赶来。   晚上七时许,用急行军的速度赶上来的民族解放军主力不顾疲劳,对当面英军发起了凶猛的反攻。尾随英军的131团也从后面加速赶到,对英军形成了三面围攻的态势。   激战至晚八时许,英军抵挡不住民族解放军强大攻势,各部丢下大批辎重装备纷纷向北败退。晚九时,英军被围困在离吉兰丹河十五公里处的一个小丘陵,败亡已成定局。   “投降可以回国与家人团聚,顽抗必将化为死亡的腐土,何去何从,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十时,我军将发动雷霆攻势,届时将不会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由一个被俘英军士兵传递给英军的最后通牒,傲慢而冷酷,让富布特等军官面面觑,黯然失色。   “我们,我们已经失败了。”一个军官叹了口气,“士兵们惶惶不安,辎重装备丢失殆尽,已经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   富布特身上都是泥水,低着头考虑了半晌,苦笑着说道:“我没有能力带你们打胜仗,那就将你们安全地带回国内吧,没有意义的抵抗只会使更多的英国士兵埋骨他乡。”   富布特说完这话,听到很多人都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了一口气,他哀叹了一声,从军心士气来讲,这仗是真打不下去了。   “命令士兵们停止战斗,我们投降。”富布特痛苦地摆了摆手。   “啪嚓!”英军司令鲍尔手中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参谋长威杜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无奈地看着这位可怜的司令官,迫于上层的压力派出了援兵,没想到却遭受了更大的损失,这下子连大汉山都不安全了。大汉山一失,由北向南的通路便被打开,民族解放军占据了此处,近可攻退可守,与中央山脉,东海岸山脉成品字形,直逼马来亚半岛中部,已处于不败之地。   “要战就战,要和就和。偏要搞出许多花样,把我军拖到如此境地。”鲍尔突然咆哮起来,“那此伦敦的混蛋们所制定的马来亚政策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到底要流多少血还能让他们明白过来。”   “阁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威杜苦笑着劝解道:“吉兰丹州已经糜烂,不可再派兵救援,我们也没有能力派出强有力的兵团,与其不断地向深渊里跳,还不如将吉兰丹州的军队能抢出多少是多少。趁着哥打巴鲁还在我军控制之下,就从这里把人员都运出来吧!”   “再来一次敦刻尔克大撤退?”鲍尔疑惑地看了一眼威杜,“大汉山才是我最忧虑的地方,你知道如果大汉山被攻克,后果将非常严重。对了,你刚才打过电话,与民族解放军停火谈判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威杜轻轻摇了摇头,“民族解放军认为我们频繁进行军事调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诚意,他们同意谈判,但对停火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看来,在他们的此次攻势结束之前,停火是不可能的。”   “雨季快结束了,可我们也再损失不起。”鲍尔计算着时间,摇着头,“就按你说的办吧,别等着民族解放军把吉兰丹州的我军全部消灭。”   民族解放军成功迫降了富布特率领的英国援军后,除留下一个团监视大汉山外,吴铭亲自率领着主力兵团沿河西进,九月十日逼近兰章,兰章守敌慑于民族解放军的强大兵力与横扫千军的气势,弃城南逃。至此,大汉山堡垒的南北两个要点金马伦和兰章皆被民族解放军所占领,彻底成为一个孤立的堡垒。   九月十三日,主力兵团南下攻克吉兰丹州重镇瓜拉吉来,并沿河东进,与挺进兵团、刘成支队直取海岸城市哥打巴鲁。   九月十六日,民族解放军兵不雪刃解放哥打巴鲁,在这之前的一天,汇聚在哥打巴鲁的英军溃兵乘坐紧急调来的船只仓惶逃往马来亚南方。   九月二十日,民族解放军六千余部队开始从三面压迫大汉山堡垒群,并挖掘壕沟步步进逼,接近了大汉山军用机场。   九月二十三日,马来亚殖民政府总督终于盼来了民族解放军对其停火谈判建议的答复,电文极其简单:“同意阁下的建议,即日起就地停火,并恢复谈判。”   大自然不可能是永远晴朗的天空,也不可能永远是风暴雨狂,狂风暴雨清扫洗刷过的天空,是不是会格外清亮?   今年雨季一直持续到十月十三日,随着天空的放晴,硝烟的散淡,民族解放军的谈判代表团在美国调停特使的陪同上,从哥打巴鲁登上了美国邮轮华盛顿号,前往法国巴黎与英国政府开始就马来亚问题展开会谈。   吉兰丹州的陷落,在英国来说,不是一次战役的失败,而是英国殖民者上百年来的“东方帝国”迷梦的破灭,它丧失了吉兰丹州,也就丧失了马来亚!   三千余人阵亡,被俘六千余人,武器辎重损失无数,这惨痛的数字让英国人彻底明白了民族解放军的力量与信心,也让他们明白这场战争已经不得人心,他们依靠的军队已经失去了顽强奋战的斗志。   雨季战役结束,民族解放军如愿控制了马、泰边境的地区。在陈嘉庚等华侨领袖的联系号召下,早有准备的泰国华商将筹集好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随着大米、药品等物资一起进入马来亚的还有络绎不绝的南洋华人青年。他们怀着对民族解放军的钦佩和景仰,怀着对投身于这伟大的事业的自豪感和使命感从南洋各地赶来。再加上吉兰丹州华人民众掀起的参军高潮,民族解放军的兵员不仅得到了及时的补充,而且更加的扩大了。   胜利为期不远,为了应对新的形势,华人独立民主党于十月十五日在吉兰丹州的锡马小镇召开了高层扩大会议,讨论制定以后的政策。   “新的形势下,我们一方面还要整军备战,一方面也要重新分析英国人可能采取的政策,以及马来人的具体动向,以方便下一步工作的展开。”在会上,肖明华首先发言,“今天到会的有军队的指战员,还有总部分管政治、宣传等部门的人员,会议上大家畅所欲言,尽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详细周到。会议开始前,我们首先要感谢英勇的军队为我们打下了如此有利的局面,感谢和缅怀为了自由事业抛洒热血的将士们。我提议,让我们起立默哀三分钟。”   默哀过后,会议进入了正题,作为对吴铭英勇善战的尊重和对其长远目光的敬佩,肖明华等人极为热情地请他先发言。   “呵呵。”吴铭笑了两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热情,那我也就实话实说,有些话是有些残忍过分,不过我请大家好好考虑一下,现在不是在乎个人名声的时候,要为马来亚或者南洋的所有华人的将来着想。在这场付出了极大牺牲的战争结束后,在这片洒着烈士鲜血的土地上,我希望看到一个强势的华人政府的存在,华人将作为马来亚的主体民族存在,而不是一种妥协的不完美的充满了遗憾的胜利。自然,我只是给大家提个醒,这说得对与不对,你们自己考虑,反正呢,战争结束后,我的去留还在两可之间。”   “刘大哥,是不是我们哪里做错了?”赵笑眉不安地问道:“怎么提到要走的问题了?您看看在座的各位,大多都应该算是您的弟子,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对我们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是啊!”肖明华接口道:“要不是您当年首先提出了华人独立建国的构想,要不是您不怕危险,亲自来领导大家奋战,我们哪有今天,您说这话可有些伤人,我们大家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混蛋。”   一帮人都很真诚的表示了对吴铭的感激和尊重,这让吴铭感到很欣慰,他轻轻点着头,“刚才那话也是有感而发,我实在是不想让烈士们的鲜血白流,既然你们大家都这么真诚,那我就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第033章 高枕无忧的策略      “据我个人判断,英国人对马来亚的问题很有可能采取两种方式。”吴铭喝了口水,稳定下情绪,开口说道:“一种就是将其分割,就像新加坡那样,这种方案我们自然是不会同意的;第二便是在撤走前扶植马来人建立军队与我们分庭抗礼。不知道各位对这两种方案都有什么想法?”   “要是第一种,那没什么说的,英国人不走,咱就继续打下去,英国人走了,咱就统一全马来亚就是了。”李啸海说道:“至于第二种,我个人认为在马来亚最好不要拥有两支武装力量,但是要讲究策略,如果能合编,那都是马来亚的国防军,不能太过强硬授人以柄,毕竟马来人才是这里的原住民,太过分了恐怕要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   “我倒是不这么看。”刘成摇着头,不客气地反驳道:“将来的马来亚要想稳定,只能有一支国防军,那就是我们华人民族解放军。马来人,日本人来了当日奸;英国人来了当英奸。老实不客气的讲,这次谈判如果马来亚能够独立,那都是我们华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凭什么让他们坐享其成。”   “我同意刘成的意见。”刘浩天瞅了李啸海一眼,说道:“大家别忘了,无论是日本人打过来,还是英国人打过来,马来人都是作为走狗参与了对华人的迫害,他们不是一直要享受特权,高人一等吗?如今迫于形势可能会有所转变,但骨子里那种思想却不会消除。军队合编?只会让以后的事情更复杂,如果我们独立民主党不能执政怎么办?如果是马来人的政党占据了合法的统治地位,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就被这样他们窃取了吗?我们华人还要仰人鼻息,靠马来人恩赐自由和民主吗?”   “难道我们还要搞种族灭绝不成?”赵笑眉疑问道:“这可不行,虽然我对马来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可种族屠杀和灭绝可是不能搞,这样国际上会干预的,没准英国人就会找到同盟军再杀回来呢!”   “据情报显示,英国人初步制定了武装、整训五万马来人军队的计划,而且正在实施。以后这个计划会不会再扩大,就不得而知了。”沈阳这个特务头子冷冰冰地说道:“我们才有多少军队?现在还不到五万吧!”   “光凭我们师就能灭了这五万乌合之众。”第一师师长鲁大海拍着胸脯说道:“拳头大就是硬道理,管他什么舆论、影响,打趴下马来人,英国人来了照打。”   “打也要有打的理由。”周仲鸣笑着对鲁大海说道:“不过呢,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不信找不到借口。”   “这句话说得好。”吴铭赞赏地笑了起来,冲着肖明华等人说道:“我就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是不是为了南洋华人而宁肯背负遗臭万年的名声,如果是,那我们就接着议下去,如果不是,你们还想着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好处,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马上联系陈嘉庚和司徒美堂老先生,给我在美国找个地方,我领着老婆去享福。”   “刘大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肖明华郑重地点了点头,“这胜利马上要到来,我们某些人确实有了瞻前顾后的心理,包括我在内,我得向大家道歉,以前的誓言我再重申一下,为了马来亚华人的平等、自由,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所以我肖明华如果为了什么名声,什么私利,而让马来亚华人受到伤害,那我还是人吗?我绝不会忘记为了我们的胜利而英勇牺牲的战士们。”   李啸海有些羞愧地补充道:“我错了,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烈士们。”   “干嘛说得那么严重。”吴铭笑着摆了摆手,“真要变成屠夫,我还害怕千夫所指呢!这次会议不就是商讨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办法吗,提出不同意见又有什么不对?”   “我说说我的思路,如果大家认为可行,那就多提宝贵意见,好好完善,如果认为不行,那再想别的办法。”吴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马来人组建军队这件事,如果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倒也不能算是坏事,浮上水面总要比隐藏在暗处更好对付。而且,就像仲鸣说的那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借口总是能找到的,找不到便自己制造,这个可以让沈阳来筹划。”   “没问题,我们情报部门虽然成立时间不长,做这件事情还是没什么问题。”沈阳点了点头,回答道。   “而且在攻击马来人军队的时候,我们不能动用太多的兵力。”吴铭说道:“兵力比他们多,好象是有预谋的清理,我们参战的部队要少而精,马来人五万军队,我看我们用两万人足以击败他们,以少击多,在外界看来是不是更象平定叛乱的架势。”   “平定叛乱,自卫还击,不错,这个借口非常好。”肖明华笑着连连点头。   “马来人失去了军队,我们还可以借此宣布对马来亚进行暂时的军事管制。”吴铭眯了下眼睛,“在军事管制期间,我们就可以为大选作好充分的准备,比如从别的地方迁入华人,制定限制马来人参选资格的各种条件,等到认为条件成熟,我们就可以进行大选,从而名正言顺地管理马来亚事务。”   “刘大哥的思路和计划非常全面,非常周密,我看我们可以按照这个大体思路继续进行完善。”刘成笑着鼓拍了拍手掌,“而且我建议,今天在会上应该制定出一个我们党的秘密纲领,那就是以后在马来亚只有一支国防军,那就是我们的民族解放军,马来人以后也不准许参与到军、警、宪、特等部门的事务中去,只要我们打垮了马来人军队,也就折断了他们的脊梁,掌握了军队,也就掌握了华人的未来命运,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第034章 和平协议      当华人民主独立党全体达成共识,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路,制定了一系列后续的政策法规,当然,有些东西是严格保密,不得外传的。   马来人和非马来人从来、现在及将来都是互相对立,根本不存在什么各民族团结的问题,如果想稳定,想让马来亚华人不再受到历史上的不公待遇,必须是马来人彻底臣服,华人必须是占绝对统治地位的主体民族,军、警、宪、特必须将马来人排除在外,这些部门必须由华人绝对控制。   为了更快地提高马来亚半岛华人所占的比重,会议上还制定了独立后大量批准华人移民移居马来亚的方针、政策、口号,以及限制马来人参选资格的秘密条件。   吴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希望的就是一个不妥协的强势的华人政权,至于那些马来人,如果你够乖,那就在马来亚好好生活,等着被华人同化或淹没吧!   英国政府面临着马来亚的惨败和国内越来越汹涌的反战浪潮,他们必须在战争升级或是近乎撤退之间作出抉择。他们召来了国防部长克利福德,由他组成特别工作组,对英国的选择作彻底的评估。克利福德11人委员会的考查结果,进一步证实了悲观的观点:“英国目前的战略不可能成功地消耗掉越战越强的敌方的兵力,或瓦解其战争意志。继续升级给英国政府造成的困难将远甚于民族解放军,它将大大加强英国国内的已经愈演愈烈的反战运动和不满情绪,激起国内的巨大危机和风险。甚至在马来亚的军队也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心和战斗的勇气,如果战争持续下去,不排除会有大批士兵投降的事情发生。”备忘录主张战略目的应由夺取军事胜利改为谈判解决,让马来亚人民自由决定其政治体制。英国应该置身事外,以免独立后的马来亚政府对英国存有敌意。   而主张战争升级的议员也很快起草了一份致首相的备忘录,作为正式建议送到克莱门特·理查德·艾德礼面前。这个备忘录的升级决心是惊人的:它要求立即增兵22000人,其余180000人留待对马来亚战争政策进一步讨论后决定。立即征召预备役2620000人;趁着雨季结束加强对民族解放军的轰炸,不降低和谈条件。   可是,这个气势汹汹的备忘录显然忘了是不是可能。这种赌徒式的孤注一掷在国内已经没有市场。《泰晤士报》首先透露了政府要大量增兵的消息,标题是:《政府在孤注一掷的处境中要求增兵206000人!》惊动了全国,激起了一片反对之声;另一则消息则说:“驻马来亚英军司令鲍尔十分恐慌,要求用206000部队去解围!”   当然,英国战争意志趋于瓦解的原因并不是来源于新闻界的误导,而是由于民族解放军展现的不屈不挠的斗争意志,而且代价奇大的马来亚战争对于英国人来说仍然是一场看不到尽头,或者说还看不到打赢的可能!   与英国人的马拉松式谈判还在进行,英国人内外交困,虽然退意已定,但为了给武装马来人军队争取时间,还在拖延着,但明眼人已经看到,英国人斤斤计较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与马来亚独立大局已经无关紧要了。   民族解放军也在整军经武,军队的数量和素质在不断提高,在三个月谈判结束后,正规军已经达到了四万人,后备兵力四万余人。为了避免英国人突然翻脸用飞机轰炸,大部分部队的营地都设在丛林中,而且开始沿着东海岸山脉和中央山脉的崎岖山路逐步向马来亚中、南部渗透集结,从而绕过了大汉山这座堡垒,到达了有利的位置。   把人力物力用于农村绥靖;确保人口密集城镇的治安;加强马来人军队,逐渐转移战争负担,便成了英国人从马来亚拔腿的根本策略。   之后,英国人加快了撤退前的准备,将大量武器弹药赠送给马来人军队,并将政府部门的职位移交给亲英的马来人政党管理,最重要的是大量的马来人军队开始进入英军的各处阵地,英军则退居二线监督指导。   1948年3月15日,郑苹如、爱德华·金特爵士和巫统的东姑鸭都拉赫曼在巴黎草签了最后解决办法的10项协议。根本精神是英军全部撤出马来亚,而最后的问题解决留待马来亚全民选举或华人独立民主党和巫统等全马来亚各政党协商解决!   这就是说:待英国人撤走之后还要较量!   马来人已经感到了被丢弃的危险,某位巫统高层人物曾私下悲愤地抱怨说:“最好让英国人为他们自己辩解——而我们听到许多在马来亚负有重大责任的重要人物说,除了‘背叛,背叛’之外,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这场战争中,英国除了付出多方面的惨重代价外,什么也没有得到。英国的政治观察家们自然众说纷纭,很难一一引证,但有几种观点是值得记述的,有人认为:“巴黎和谈的协议有一个最明显的缺陷,就是没有以任何明白的方式说明民族解放军或马来人军队的前景。”有人则认为:“英国给民族解放军的是全部撤军;民族解放军给英国的是——让巫弘继续掌权的保全脸面的大诡计!而他们自己的打算是;好吧,先让英国人撤走,让巫统暂且留下,让他在今年明年或是后年自行消失。”   也许英国也知道他们脱身之后,巫统可能支持不了多久,但他甘愿接受民族解放军的大诡计——借个台阶快快走!   东姑鸭都拉赫曼说的却几乎是两回事,他说:“英国人曾发誓在必要时让英军重新进入马来亚,他们曾郑重地保证:假如民族解放军破坏了和平协议,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话,英国将作出强有力的反应。”   即使后来英国人未能做到这一点,马来人在埋怨的同时似乎也应该有所自责。在和平协议签字之前,英国方面就给了他们价值巨大的军事装备,并且帮助他们训练了十万部队,而因为马来人的无能,这些装备几乎没来得及使用,就拱手交给了民族解放军,怪谁?   在吉隆坡,这一天,驻马来亚军援司令部的大楼前,举行了收旗仪式,最后一任驻越美国司令官鲍尔半跪着,手捧米字旗,低下高傲的头颅,吻着旗角,眼里含着凄怆的泪水。接着,他就到机场送走第一批英国官兵,那些士兵们怀着一种难言的惆怅和快慰登上了回祖国的飞机。他们还在机舱门口默默地回望了一眼,不是留恋,而是想将这段充满痛苦的历史铭记一生,其中有一位一脸倦容悲喜参半的少校,对着迷蒙灰苍的远方,惨烈而欢快地高叫了一声:“永别了,马来亚的丛林!”   与此同时,在北部港口哥打巴鲁,第一批被释放的英国伤员战俘在露茜娜的照顾下,登上了英国客轮。   “露茜娜小姐,我记得你曾经两次拒绝提前释放,现在你终于可以回国了。”赵笑眉笑着说道:“或许你还会回来,是作为游客或者来此定居,我们在此表示欢迎。”   “战争终于结束了,不论是英国人,还是华人,都不用再流血。”露茜娜感慨地说道:“不得不说,你们是一群勇敢的人,也是一群有着高素质的文明人,我对英国战俘能受到人道主义待遇而表示感谢。”   “是啊,战争结束了。”赵笑眉意有所指地淡淡一笑,伸手示意露茜娜上船。   “战争并没有结束,这里也不会有和平。”从旁边走过的德森突然停下了脚步,朗声说道:“这次战争的结束正是下次战争的序幕,你们与英国的战争告一段落,与马来人的战争却刚刚开始。虽然我不知道英国政府到底是怎么想的,武装起一伙乌合之众想与你们抗衡,你们要谢谢英国政府那些政客异想天开的愚蠢,又有一大批武器装备可以不费力气的得到了。”   “和平,谈判,协商。”赵笑眉轻轻摇着头,“可不要把我们想象成一群好战分子,德森中尉。”   “马来人会给你们战斗的机会的。”德森狡黠地一笑,“也许你们自己也会找到合适的借口,刘德华将军,我很佩服他,当初在印度我曾经参观过他的别动队训练。如果早知道是他在这里指挥,我进入丛林的时候也许不会败得这么惨。”   “我会向刘将军转达你的敬意。”赵笑眉微微一笑,“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回到祖国,回到家里。”      第035章 崛起与没落      1948年,国际上风云变幻,正在加速形成以美、苏为主体的两个对峙集团。而在亚洲,民族独立风暴此起彼伏,不断改变着世界格局。   1947年8月14日和15日,古老的印度被分为国大党统治的印度和穆斯林联盟统治的巴基斯坦,大英帝国就在这一刻开始瓦解。   1947年12月25日,在中国大陆,毛泽东主席发表宣言。他声音洪亮,充满了信心。他宣告说:历史的转折点已经来到了,中国共产党现在已从防御阶段走向进攻阶段。他谴责美国是世界人民的敌人,美国应为中国内战负责。在谈到蒋介石时,他说:蒋介石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   毛泽东是正确的,历史潮流确实转向了。1948年,每个人(大概蒋介石除外)都看得很清楚,国民党政府的失败已成为不可扭转的趋势,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数量在扩大,力量在壮大,已成为一支不可抵挡的部队。   他们热情高涨,正向着人数在不断减少、内部在不断分裂、士气在不断低落的国民党军队发动进攻。虽然在1948年1月,国民党军队在人数上仍然超过共产党,双方的人数比例几乎是2:1是,这早已不是个单纯的数量问题,美国只是从道义上考虑才继续不情愿地向国民党提供武器弹药。   1948年3月15日,巴黎和谈签订协议,英国军队全面退出了马来亚,民族解放军开始与马来人军队对峙,双方代表团开始谈判。   历史开了个大玩笑,在亚洲的两个地方,中国大陆和马来亚的事务竟然都是涉及到华人,只不过一场是华人与华人的内战,一场是华人与马来人的纠纷。   “双方以目前拥有的正规军数量进行合编,即民族解放军四万人,马来人军队十万人,合编后的军队由选举产生的联邦政府进行节制。双方以目前实际控制线实施永久停火,不得进行任何对一方不利的军事调动。五月一日实行马来亚全民大选,选民资格以目前法律规定为准,至大选前,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手段增加选民数量……”赵笑眉朗声念着,参加会议的人员脸色都不太好看。   “马来人是不是都疯了?”赵笑眉刚念完,军方人员便怒不可遏,刘成则有些轻蔑地说道:“还是他们以为英国佬会回来为他们做主。”   “狂妄、无知、自大、浅薄。”刘浩天冷笑道:“还真把那十万土鸡瓦狗当回事了。”   “还谈什么?用枪炮说话吧!”周仲鸣挥舞着拳头,“只有打服他们,才会丢掉幻想,光凭嘴皮子,无济于事。”   吴铭转头轻声询问了一下坐在他身旁的沈阳,得到答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打是肯定的了,会议只是讨论开战的时机,并且要统一口径。”肖明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急什么?不做好准备,谈判还是要拖下去的,不过我们的条件是不会降低的,这一点大家放心好了。”   “让沈阳说一下吧!”吴铭开口说道:“他们是负责制造事端,寻找借口的,至于军队方面,基本上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动作。”   沈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们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无论是地点、事端,还是关系到媒体舆论的宣传和采访,都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可以配合军方立刻开始实施行动。”   “条件已经成熟,时间上也不宜拖得太久。”肖明华说道:“那么请刘大哥介绍一下此次作战的大体情况吧!”   “速战速决,不给境外敌对势力干预的时间。”吴铭说道:“主力兵团三万人已经运动到中央山脉和东海岸山脉南端,开战后,将兵分三路,从山中杀出,横扫马来亚半岛中南部,跟随作战的还有一万五千二线部队。另外,主力兵团将有五千人在二线部队一万人的配合下,围困大汉山,其余部队则组建成西进兵团,解放吉兰丹州以北的土地。”   “中南部是人口密集区,也是马来人军队集中的地方,将重兵投入此地很妥当。”肖明华赞赏道:“反正有刘大哥在,这军事上的事情总是很完美。”   吴铭笑着谦虚道:“呵呵,过奖了。”转而正色对肖明华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大家不要认为我擅权,此次行动的具体实施命令由我来下达吧,到时候就不请求中央批准了。”   肖明华愣了一下,和众人交换了下目光,抿嘴一笑,“刘大哥,您这样可不好,难道我连这点担待都没有,什么责任?什么骂名?怎么能让您一个人背呢?”   “对呀!”赵笑眉接口道:“您想给自己抹一脸黑,然后去享清福,哪有您这么懒的,有责任大家一起担,挨骂也一起来,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大哥还真是狡猾,竟然能想到这招。”李啸海冲着吴铭眨了眨眼睛,“真是自私,遗臭万年这么好的事情,您想一个人吃独食。”   “这事也争,你们是不是喝多了。”吴铭哭笑不得地说道:“再说,我作为总指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呀!”   “这才是我应当应分的事情。”肖明华慨叹道:“您和将士们已经为南洋华人做了太多的事情,付出了太多的牺牲,这次就让我来担负此事有可能要担负的责任吧。”   历史具有天生的管理能力,当世界出现不平衡,它总会想方设法将这个突起铲平,就是这样,不断有崛起,也不断有没落。   当华人独立民主党举起独立、自由、民主的大旗,与英国人分庭抗礼,武装对抗的时候,马来人就应该意识到如果他们胜利,马来人的特权将不再享有,华人将挺直腰杆,与马来人同起同坐,不再是忍辱受屈的二等公民。      第036章 摧枯拉朽      儒家圣人孔子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人类虚伪的表现,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即使没人相信,也要言之凿凿的再三陈述。就算是日本人这种禽兽,侵略中国也要制造九·一八,七七事变这样的把戏。   华人独立民主党和巫统等马来人政党的谈判在僵持着,双方谁也不肯轻易让步,这不光是关系到本党派的利益,在双方的背后还有两个民族的利益在左右着双方的立场。如果妥协后得不到所代表的民族的认可,这个政党也就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基础。   1948年5月4日凌明,激烈的枪声突然在吉兰丹州东北部的一个小镇响起,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了整个马来亚的局势,也使双方的谈判宣布彻底破裂。   “挑衅,对和平的悍然破坏!”当天中午,华人独立民主党就以此标题向世界发表了对马来人军队突然袭击民族解放军的愤慨,并有被击毙的马来人军人的照片为证。   撤回谈判团,军队总动员,要求马来人交出幕后主使,民主独立党的一系列行动让和平解决马来亚问题的各方努力化为泡影,双方军队在各自防线上剑拔弩张,一派紧张气氛。   双方武装对峙,难免就有擦枪走火的冲突发生,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来就难以分清责任。就在国际社会忙于调停时,双方的武装摩擦越演越烈,终于在大汉山一线暴发了激战。   同日,民主独立党下达了进攻命令,宣称要建立一个马来亚各民族完全平等的联邦制国家,民族解放军作为将殖民者赶出去的功臣,为马来亚的独立付出的鲜血和生命,应该当之无愧地成为未来马来亚的唯一国防军。而那些见风倒,当日奸、当英奸,镇压过华人正义运动的马来人组成的军队必须马上解散。   1948年五月十日,民族解放军逼近大汉山外围堡垒,并用炮火轰击了马来人军队据守的318高地,而马来人军队则不断向大汉山增兵,马来亚半岛的内战正式爆发。   开战之初,民族解放军似乎畏于大汉山坚固的防御,多是采取试探性的小规模进攻。这让马来人军队信心倍增,叫嚣着要让民族解放军血流成河,有的激进的马来人政党头脑发热,竟然喊出了要武力消灭民族解放军,统一马来亚的口号。   而国际上,包括英国人在内,却不这么乐观,依旧在呼吁双方保持克制,结束冲突,重新坐回到谈判桌前。特别是英国方面,通过吉隆坡的大使馆向马来人高层传递了要谨慎小心,不要盲目乐观的忠告,并且建议他们在政治上作出让步,不要与民族解放军武力对抗。   然而,马来人的政党代表了土邦苏丹、中产阶级等各阶层马来人的利益,人多意见就多,难以在政治上取得意见的统一,到五月十五日,民族解放军发动总攻势后,他们即使再想妥协,也没有机会了。   当国、内外很多人都把大汉山争夺战看成了双方一决雌雄的关键时,民族解放军的三支大军突然由崇山峻岭中杀了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突破马来人的三道防御线,将只上过靶场射击的马来人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横扫马来亚中南部,凌厉的攻势,迅猛的进展让世人为之大吃一惊。   五月十七日,右路军攻占甘榜锡拉马,切断了大汉山马来军队的退路,并分兵向彭亨河挺进。   同日,中路军进入瓜拉立卑,继续向南攻击前进,于二十日攻占淡马鲁。   五月十八日,左路军占领新古毛,向吉隆坡推进。   “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刚刚训练完成的新兵,无论拿着多好的武器,在勇气和毅力上也无法和百战老兵相比。”赋闲在家的原英军驻马来亚司令官鲍尔在家中得到马来亚的最新战况时,用不出预料的口气说道:“可惜那些马来人和政府的高官却不相信,或者说存着侥幸的心理,浪费了那么多英国的武器。”   “看来,马来亚战事很快便会结束了。”白宫里,马歇尔向杜鲁门总统汇报道:“打仗,马来人不行,陈嘉庚的代表团已经得到了民主独立党的内部通报,如无意外,最迟两个月,他们就要返国了。而且,随之而行的,还将有一大批正在学习的南洋青年。”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杜鲁门感叹道:“我们可能就要失去中国,但在东南亚能有一个朋友,也算是补偿了。现在,该是我们表明态度的时候了。”   “我们派人马上与陈嘉庚率领的代表团进行实质性接触,并且对外要表明立场,马来亚的战争是马来亚的内部问题,不允许任何势力偏袒或插手,让在马来亚居住的人们自己选择吧!”马歇尔建议道。   五月十九日,吉隆坡的很多华人居民遭到了马来人暴徒的洗劫和迫害,这遭到了国际舆论的一致谴责,但这也为民主独立党解放马来亚后采取了紧急状态,对马来人进行大清洗制造了绝好的借口。   五月二十日,美国政府发表声明,认为马来亚战争是内政问题,不希望任何外来势力加以干涉。   同日,左路军击溃了马来人的微弱抵抗后,进入吉隆坡,受到了当地华人的热烈欢迎。而很多马来政党的头脑在前一日已经仓惶出逃,直奔海滨城市马六甲。   五月二十一日,金马士发生华人暴动,收缴了当地感到末日来临,惶恐不安的马来人警察的武器。   五月二十三日,中路军先遣团兵不雪刃进入金马士。   五月二十五日,左路军攻占马六甲,逼迫马来政党首脑再次出海逃往加里曼丹岛。   与此同时,民族解放军对大汉山发动猛攻,一夜之间拔掉其外围据点六处,占领大汉山的军用机场,逼近其主阵地。      第037章 外交部长      战争就是这样,永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战术技能、心理素质都无法与民族解放军抗衡的马来人军队在凶猛的打击下,土崩瓦解,溃败的速度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六月一日,大汉山的两万多马来人军队举起白旗,向民族解放军投降。   六月五日,民族解放军攻占柔佛巴鲁,当然,后期的战斗已经乏善可陈,与接收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同日,新加坡的一支游击队在华人的热烈欢呼中进入新加坡城,至此,全马除加里曼丹岛外,大小城镇基本上都被民族解放军所控制。   随后,独立民主党发布了戒严令,在全马实施为期半年的紧急状态,各部队开始肃清残敌,维护治安,镇压马来人中的不安分因素,并成立了马来亚联邦临时军政府,开始行使政府权力,并对全世界宣布,将定于七月十五日在吉隆坡举行开国大典,邀请各国政要代表参加。全民大选的日期暂定为1949年1月1日,从现在开始进行筹备。   “一,参加过警察军队的马来人以反叛罪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监禁半年;二,协助过日军镇压抗日运动的马来人以日奸罪剥夺政治权利两年,写悔过书以自新;三,在英国殖民者占领期间,帮助英国人镇压华人独立解放运动的马来人剥夺政治权利两年,监禁一个;四,宣布逃到加里曼丹岛而拒不回国的马来人政党为非法政党,以叛国罪进行通缉;五,向全世界华人发出号召,希望他们能回到马来亚,建设马来亚,在马来亚安家;六,派出代表团进行外交活动,争取国际社会特别是西方国家的认可与支持;七,大力招收华人青年进入警察保安部队,并将二线部队一万人编入保安部队,切实保障各城镇华人的安全,并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活动;八,在一个月内组建临时国会,制定临时宪法,选举临时大总统;九,……”   赵笑眉念完后,笑着对大家说道:“战争基本结束,现在就是这些林林总总的琐碎事情了,不过,大家可不能放松,这可是关系到大选时,华人是否能占据绝对优势的大问题。”   “这么七搞八搞,有选民资格的马来人已经减少了不少,再加上我们大量的移民,希望到时候能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取得大选的胜利。”肖明华总结道:“临时国会的议长已经敲定,由陈嘉庚老先生担任,这临时大总统吗……”   “临时大总统就是你了,你是民主独立党的主席,难道你想偷懒不成。”吴铭笑着说道。   “呵呵,不是他想偷懒,而是刘大哥你想偷懒吧!”李啸海望着吴铭,笑道:“那可不行,你可是还得继续帮助我们才行,这临时外交部长的职位非您莫属。”   “不是吧?不是已经内定由苹如担任了吗?”吴铭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又变卦了?”   咳,肖明华咳嗽了一声,郑重地说道:“苹如以后不会担任政府里的任何职务,因为,因为她将是临时第一夫人。”   “临时,第一夫人?”吴铭眨了眨眼睛,“你是临时总统,那么她就是你的……咦,她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这个,在我的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她已经在昨天晚上答应我了。”肖明华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所以,她今天没有出席会议,婚礼呢,要等苹如的父母到来之后再商定。”   “嘿,嘿,嘿。”吴铭咂着嘴,惊叹道:“早知道你们两个眉来眼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勾搭到一起,倒是把我给坑了啊,我的海边别墅呢,我的休闲生活呢?”   “海边别墅有,政府给您安排,休闲生活也有,可不是现在。”赵笑眉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也得您去外面跑一圈吧,这美国、英国、法国、中国……,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经济援助,军事援助,科技援助,人员援助,没有您,谁能办成这么大的事情。”   “少拍马屁,不就是想给我套上缰绳使劲拉车吗!”吴铭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就出去公费旅游旅游。”   “您去旅游,我们的事情可都不少啊!”肖明华拍了拍桌上的文件,“从新加坡移民到马来亚中南部,这事不好办,还有建立大学,科研机构,安置从各地迁来的华人,我想想便头痛。”   “万事开头难。”刘成笑着劝慰道:“刘大哥辞去总指挥的职务,由我接手军队,这也是一副重担,不过刘大哥您这个顾问可是不能不顾不问哪!”   “我顾,我问。”吴铭无奈地点着头,“到美国,不就是给你们要飞机,要军舰吗,至于加里曼丹岛,我的建议是先不要动手,那些马来人政党呆在那里对大选还是有好处的,而且一帮跳梁小丑,什么时候想收拾还不是手拿把掐。”   “先让他们聚得多点,最后来个一网打尽。”肖明华点头赞同道:“刘大哥想得就是周到,对了,为什么您说在东海岸一带可能有石油呢,我们可是给陈老先生发电报了,让他回来时聘请一个勘探队来的。如果真发现了石油,我们马来亚的将来就充满了光明。”   “这个,据我夜观星象啊!”吴铭看到有人想笑,便改口道:“你们知道我在大陆的时候跟日本人打过交道,这个情况也是我无意中在一份日本人的机密文件中看到的,当然,日本人当时也不十分确定,不过,咱们试试也没什么害处。”   “是这样啊!”肖明华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要是日本人确定了,恐怕早就开采了,也不会留给咱们。”      第038章 出访前的准备      马来亚大局已定,民族解放军正式更名为马来亚国防军,民主独立党更名为民主进步党,各地的骚乱在国防军与警察部队的铁拳镇压下陆续安定。虽然英国人对此很不满意,但是已经无法改变,要冒着得罪一个国家的危险继续去支持已经没落的马来人,显然与其国家利益不符,所以只是不痛不痒的批评了民主进步党用武力统一,有悖于民主协商的原则,实行紧急状态法,并对有历史问题的马来人进行歧视和镇压外,再也没有什么强硬的措施。   当成立的临时政府向美国政府发出明确信号,如果美国政府允许,临时外交部长刘德华将于开国大典后启程访美,就两国的进一步合作进行磋商,希望美国在马来亚的重建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当然,临时政府还对英、法、中国等国家发出了国事访问的要求。   相对于英、法两国的可有可无,美国和中国的反应却很热烈。美国是得到了马来亚临时政府的秘密承诺,采购美国飞机、军舰,并邀请美国教官前去指导教学。美国政府认为这以后,马来亚将成为美国在亚洲的坚定盟友,作为可能失去中国的补偿,并以此对抗印度尼西亚。作为欢迎的表示,美国立刻向马来亚临时政府赠送了三架大型飞机,作为马来亚联邦建国的礼物和对外国事访问的座机,并且提供了飞行人员。   而中国,蒋介石表示欢迎却是出于另外的考虑。一九四八年三月二十九日,行宪国民大会在南京揭幕。国大的重头戏自然是选总统,也就是选蒋介石当总统。总统选举是一边倒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跟蒋介石竞选。然而,副总统选举就大不一样了,一人之下,群雄竞争。这几位当中,最让蒋顾忌的就是桂系首领李宗仁,李宗仁不仅是军人,而且有实力,战时的功勋和战后的人望使蒋介石感到威胁。于是蒋便推出本无意竞选的孙科作为副总统候选人与李抗衡,孙科是孙中山的儿子,又是广东人,可以分李宗仁的西南选票。以为这样再加上黄埔和C.C的势力,可以击败李宗仁。然而在四月二十九日的第四次投票选举中,李宗仁竟然击败了孙科,当选为副总统,使蒋介石愤恨异常。   选举总统本来是要凸显全国最高领袖的,但会前会后的表现却使蒋介石深感自己的威信已经随着战事的不利开始大大降低,连全党的领袖都成问题,充其量是黄埔系和C.C系的领袖。此时,连美国都有些轻视蒋介石,转而有意支持李宗仁,蒋介石真的很需要一个事情来提高自己的威望。   马来亚临时政府提出的国事访问要求正合乎了蒋介石的意愿,一来蒋介石已经不复当年世界四巨头的荣光,各国对中国内战的胜败已经偏离了国民政府;二来面对连战连败的局面,蒋介石的个人威信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三来刘德华的个人身分,也是为国民政府工作过的,并且受到过蒋介石的授勋。借接待访问团,可以证明国民政府还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我蒋某人还是当之无愧的领袖,还是受到国外的关注的。   “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赵笑眉点头道:“这五项原则很好,我预计这不仅将成为中国奉行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的基础,而且也将被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接受,成为规范国际关系的重要准则。”   “我也有同感。”肖明华笑着说道:“刘大哥当外交部长确实是当之无愧,你们看看,就这几天,就整理出这么多好东西,我们国家的外交方向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嘿嘿,这也有玉霜功劳。”吴铭轻轻笑了笑,“这次访问,就去美国和大陆,一来是敲定马来亚重建的物资和经济援助,最重要的还是招揽人才,依我看来,蒋介石政府败局已定,大陆的那些资本家、大地主,还有工商业人士,崇拜西式民主的知识分子,未必敢继续留在国内,而要是寻找出路的话,也不外乎是香港和美国,现在我们伸出橄榄枝,到底都是华人,他们如果能到马来亚来投资、定居,对我们国家的发展还是大有好处的。”   “这样一可以吸经投资,二来也能增加华人比重,一举两得的好处。”李啸海说道:“关于这些,我们国家已经制定了相当优厚的条件,并且承认双重国籍,新加坡的大学、科研机构也在紧急建设中,相信会有很多华人来马来亚定居发展的。”   “在美洲,在大陆,我们都已经开始了宣传,提出的口号是:马来亚,世界上所有华人的家园。”赵笑眉接着说道:“只要马来亚能够稳定下来,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华人来建设马来亚。而且我们将给予他们非常好的生活条件,发展空间。”   “只要我们有军队,马来亚便乱不起来。”吴铭对此表现得很乐观,“而且这种优势要继续保持下去,这才能让来马来亚的华人放心。”   “马来人本就是欺软怕硬,经过我们狂风暴雨式的打击,现在原马来亚土邦的六位苏丹都已经在自愿将统治权全部转交给马来亚临时政府的条约上签字画押。剩下的三个跑到了加里曼丹岛,我们实际上已经取得了直接统治马来亚的法律根据。”肖明华冷笑道:“希望英国插手马来亚事务的幻想已经泡汤,可是印度尼西亚却在暗中支持他们,等到美国援助的军舰、飞机到位,我们的空军、海军训练完毕,就进攻加里曼丹岛,彻底统一马来亚,顺便狠狠地教训印尼。”      第039章 中间力量      当吴铭偕夫人乘坐飞机来到美国的时候,对美国华人的宣传已经在致公党的大力帮助下非常有效的展开,虽然不少华人有了去马来亚发展的愿望,但是其中不少人还在观望,观察马来亚政局是否能够稳定,华人政党是否能够掌权,政治制度是向西方学习还是向共产主义靠拢。   二战后的美国,战争的阴影还没有消失,冷战的恐怖气氛又接踵而至。美国一方面在国际上与苏联对抗,另一方面在国内清除所谓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打击进步势力。   1945年3月,美国众议院以207票赞成、186票反对,将其臭名昭著的“非美委员会”改为常设机构。与此同时,由于美国国内通货膨胀指数急剧上升,在短短的一年中发生了3.47万次罢工,共有450多万工人走上街头。众院非美委员会借机指责工会“已被共产党渗透”,极力煽动公众反对共产主义和共产党,迫害进步人士。   1945年3月11日,美国联邦调查局借口当年1月26日出版的《美亚》杂志上有一篇文章与他们掌握的一份秘密材料在内容上相似,伙同战略情报局的特工人员一起闯进了《美亚》杂志编辑部,并声称“从办公室搜出1700多份机密级和其他密级的政府文件”。美国司法部以“偷窃政府绝密文件”的罪名逮捕了曾在美军驻延安观察组长期工作的国务院官员谢伟思等6人。   事后查明,《美亚》杂志所使用的文件是谢伟思私人保存的发自延安的报告的副本,并非什么“绝密文件”。这些报告中的观点,大部分是谢伟思等人在中国延安的近一年时间里,通过同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交谈和美军驻延安观察组成员的实地调查得出的真知灼见。如在1945年2月中旬,谢伟思提议美国政府对中国共产党奉行类似盟国对南斯拉夫的铁托游击队所奉行的政策——即根据一切党派在对德作战中的表现,而不是以它们的意识形态来判断提供援助与否;希望美国政府在制定其中国政策时从自身角度考虑,不要支持蒋介石政府打内战等。谢伟思被捕后,延安《解放日报》发表社论,将这一事件看作是“中美关系的分水岭”。   尽管联邦大陪审团在8月份宣布因证据不能成立,谢伟思无罪开释,但在《美亚》案的影响下,杜鲁门政府还是从1947年12月17日起开始对联邦政府、武装部队和国防订货承包商实行所谓“忠诚调查”。其调查对象的范围甚至扩大到了荒谬可笑的地步。在帕萨迪纳,有个3岁的小姑娘为商店当广告模特,她的母亲接到通知书,小姑娘必须签署忠诚宣誓书后才能领取报酬。据统计,在“忠诚调查”期间,总共有2000多万美国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审查。在“忠诚调查”的影响下,美国的社会舆论也随之右转,教授社会科学的教师如果不在课堂上大骂苏联和共产主义就会被解雇,辛辛那提红色棒球队被迫更改了名称,甚至参加角逐美国小姐的候选人都必须陈述她们对卡尔·马克思的看法。   面对着美国的这样一种局势,在临行前,吴铭与众人进行了细致的商讨研究,统一了口径,确定了以马来亚的发展为中心,远离共产主义势力的主张。   1948年七月二十日,在白宫,就在吴铭将代表马来亚临时政府与美国政府开始正式会谈与磋商之前,美国总统杜鲁门,国务卿马歇尔与吴铭进行了秘密的会谈。   “纵观世界,马来亚政府是最年轻的一个政府,领导人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这非常让人惊讶。”杜鲁门笑着说道:“年轻,便有朝气,有活力,我们美国政府还是非常看好马来亚的前途的。”   “年轻是优势,也有弱点。”吴铭很诚恳地表示道:“我们还缺乏管理国家的实践经验,而马来亚联邦无论从政治制度,还是从国家结构上看,都与美国比较相似,所以我们还要从美国汲取经验,而且也准备邀请一些管理专家去马来亚来帮助我们。”   “对于友好国家,我们美国是不吝于帮助的。”马歇尔点了点头,“民族解放军,哦,应该叫马来亚国防军,战斗力很强,对于加里曼丹岛为何置之不理呢?难道是顾忌印度尼西亚?”   “对于我国的领土,我们一寸也不会放弃。可是国务卿先生,想必您也知道,从独立战争开始,我们就没有得到任何外来的武器。”吴铭解释道:“靠着日军的遗留和缴获英军的武器,我们凭着钢铁般的意志,赢得了胜利,现在要继续进行军事行动,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何况要收复加里曼丹岛的领土,就要跨海作战,对于军用船只的缺乏,也制约了我们想进行军事行动的意图。”   “对这一点,我们表示理解。”杜鲁门思索着说道:“因为美、英是盟国,所以在马来亚独立战争时,我们是不方便提供军事援助的,只能提供一些道义上的支持,这些也请你们理解。”   “那么现在呢?”吴铭笑着反问道:“马来亚联邦已经宣布独立,而且没有加入英联邦,是不是贵国的这种顾虑就不存在了。”   “原则上是这样的。”马歇尔点了点头,“但是,出于对未来国际局势,或者说是中国局势的忧虑,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军援的事情,毕竟,马来亚联邦也将是一个华人为主体的国家。”   “我明白贵国的意思。”吴铭淡淡地说道:“中国大陆的局势我们也了解,从现在来看,中国共产党极有可能击败国民党,取得对中国的统治权,作为母国,贵国对马来亚华人的未来立场表示关注和忧虑也是情有可原。那么,在这里,我可以代表马来亚政府作出承诺,马来亚绝对不会走共产主义的道路,至于对未来可能的中国共产党政府的交往和关系,我们也在密切观察中。但是,按照中国共产党的理论,蒋介石政府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大概,我们也不能例外。”   “呵呵,刘先生说话非常坦率幽默。”杜鲁门笑道:“虽然我们不愿承认,但红色中国正在慢慢变成现实。”说着,杜鲁门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在我们预想中,红色中国一旦成立,一切会象恶梦一样地回到了1840年之前,中国的大门重新对西方人关上了,中国又出现了一个具有乾隆式威权与傲慢的皇帝,而且这一次还披上了共产主义的红色披风。”   吴铭略想了一下,说道:“我去过延安,对于毛泽东个人的人格魅力和领导才能相信没人会说什么,但是我个人,及马来亚政府,都对领袖政治持相反的意见,象总统阁下所描述的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我们虽然感到痛心但却无力阻止。但是,对于美国,一个强大的国家,我是否可以阐述一下我个人的意见和看法。”   “当然可以。”杜鲁门和马歇尔对视了一眼,同意道:“刘先生的一些真知灼见,在评论苏联的文章中,还有那本《绝不饶恕》的书中我们可是都有所拜读。”   “那好,我就谈一下我个人的看法。”吴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慢地说道:“据我的观察,中国共产党和苏联共产党并不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从毛泽东的为人和斯大林的态度来看,即便是红色中国成立,但是作为苏联的附属国存在是不太可能。目前在国际上正形成以美、苏为首的两大集团,总统先生,国务卿先生,我认为以意识形态来划分敌我势力,有些粗糙,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在没有出现共产主义之前,难道世界上就和平了吗?还不是照样打得你死我活,世界上数不完的战争,有几场是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打的?英国的炸弹是丢在柏林而不是莫斯科;袭击珍珠港的也不是苏联红军。英法百年战争也不是为了什么主义才打的!”   “刘先生的意思是想让美国再回到孤立主义中去?”马歇尔疑惑地问道。   “不是,可能是我的话有些笼统。”吴铭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红色中国真的成立了,美国是不是可以进行一下尝试,让红色中国成为一个游离在美、苏之外的中间力量。毕竟,把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逼到苏联的怀抱里,增加以苏联为首的集团的力量,这并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第040章 非正式会谈      吴铭所说的这些话是经过慎重考虑和众人细致研究的,只有这种开诚布公的坦率谈话才能消除美国方面对马来亚政府的疑虑。如果开口痛骂,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反倒会引起了怀疑,毕竟中国也是华人组成的,相对而言更是马来亚政府中很多人的母国。   而且西方对对红色中国的敌视与恐惧,主要体现在对集权暴政的敌视与恐惧。反面的中国形象由各种灾难与迫害的恐怖故事组成。这种想象往往相隔的现实距离越远,就越真切。50年代初的红色中国与1840年前的中华帝国一样,基本上是一个封闭的国家。30年代最高峰的时候有将近20,000美国人在中国,而50年代最低谷的时代,在中国大陆的美国人还不到20名。在这种相互隔绝的状态下,任何从那个封闭的红色帝国传来的消息,都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证实着西方人的仇恨与恐慌。这些故事的叙述者或见证人,大多是最初几年从红色中国逃出的“流亡者”和一些到处搜集小道消息的记者。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来自于道听途说与猜测。没有人关注什么才是真实,也不可能获得真实的报道。因为直到万隆会议之后,西方记者才被允许进入中国。   在西方人的想象中,共产党将会使中国从一个和平、宽容、宁静的东方国家,变成一个斗争、仇恨、暴乱的共产党国家,甚至比苏联东欧更加更怕。他们哀叹的不仅是将失去了亲美的国民党中国,还有神秘甚至有几分可爱的传统中国。那个在赛珍珠笔下描述的王龙阿兰们耕耘的黄土与墓碑间的田园。后一种态度尤其普遍出现在西欧国家,伴随着他们二战以后殖民帝国主义体系崩溃造成的感伤。   在吴铭想来,如果中国不是被迫进入了封闭状态,那么中国国内在那个年代造成的悲剧,还有西方对中国的恐惧和仇视可能会减轻。当然,这也只是大家的想象而已。   杜鲁门和马歇尔同时沉思起来,半晌,马歇尔抬头问道:“刘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在共产主义阵营里搞区别对待,让他们在内部产生不和?”   “共产主义阵营并非铁板一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慢慢演变。”吴铭点了点头,说道:“而外来的压力却将使他们之间忽略矛盾,团结得更紧密。”   “高论,很高明的理论。”杜鲁门两眼闪闪发光,对马歇尔说道:“对于这种理论的可行性我们有必要组织专家进行研究,而且要电告司徒雷登,让他搜集这方面的资料。”   “美国政府的东亚政策是比较僵硬,但这不是某个人的意志。”马歇尔说道:“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人的意志,我们是否能够灵活地采取不同的策略,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是当然,要不美国不也成了独裁的国家了。”吴铭笑着说道:“我这也只是个人的看法,姑妄听之吧!”   “这种看法很独特,也很有诱惑力。”杜鲁门说道:“如果能在中、苏间制造裂痕,当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刘先生,据我们的情报显示,你通过私人关系和现在中国的一些熟人打了招呼,一方面通过新闻媒体,一方面希望他们能说服中国的工商资本家、银行家、各行各业的学者专家能到马来亚发展。”马歇尔狡黠地笑着说道:“这是不是在提前挖中国共产党的墙角啊?”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些人在马来亚和美国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和更广阔的发展前景。”吴铭笑着解释道:“相信总统先生和国务卿先生也会这么认为。”   “资金,人才,看来马来亚政府想得很周到。”杜鲁门赞赏道:“一方面为国家的发展提供帮助,一方面也能让这些人避免共产主义的迫害,对此,我是很赞同的。这么看来,刘先生也是并不看好内战中的蒋先生的国民政府的了?”   “只是从军事上的角度加以分析,国民政府的处境不妙。”吴铭点了点头,“战争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虽然现在国民党军在人数上还占据优势,但什么叫击败敌人?必然是消灭其武力,使其不能作战。然蒋先生总是不肯放弃土地城池,处处死守,也就处处守死,反观共产党军,为了保存实力,不惜放弃延安,转战陕北,直到击败国民党军,再收复延安。从指挥艺术上看,明显高出一筹。”   “攻占延安的最大成就仅止于宣传,并未也实际的军事效果。”马歇尔明显对蒋介石有不满,有些轻视地说道:“他刚刚已经拒绝了美军顾问团从东北撤军,巩固华北的建议。”   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总统先生,国务卿先生,我和现在的驻中国大使司徒雷登先生私交不错,只是碍于他的官方身份,并没有要求他在中国运用影响力,使更多的知名人士来马来亚,在此,我想征求一下意见,我是否可以这么做呢?”   “如果是以你个人名义发出的邀请,我想这是私事,于司徒雷登的官方身分无碍。”杜鲁门狡猾地说道:“这可以做为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来处理。”   吴铭呵呵一笑,伸出大拇指对着杜鲁门比划了一下,“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以我个人的名义向老朋友司徒雷登先生提出要求,以他的人脉和名望,我想会有很大的收获。”   “我们的会谈很愉快,刘先生的睿智和幽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杜鲁门对吴铭这个举动感到很新鲜,也很高兴,“刘先生不仅在战争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在外交上也是一位杰出的外交家,相信在随后进行的正式会谈中,美国和马来亚能达成更多的共识,我个人很希望美国能在马来亚的重建中起到巨大的作用。”      第041章 答学生问      贷款、技术、人才,对于马来亚联邦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不依靠山姆大叔,自力更生,将使发展和崛起的速度大大降低。马来亚联邦的邻居印度尼西亚不怀好意,而且从吴铭的角度思考看待,印度尼西亚必然是未来马来西亚的敌人,印尼的土著人是没有人性的一群垃圾,趁着印尼的亲美军政府发动政变夺取政权之前,借着英、美对印尼的敌视,马来亚是很有可能从中攫取大量好处的。而这个前提,就是尽快的提高军力,空军、海军、陆军的装备得到极大提升后,就是对印尼开战的时候了。留着加里曼丹岛的领土没有收复,也就是留下了以后开战的借口。   在随后开始的正式会谈中,吴铭以真诚和坦率赢得了美国政府官员的好感,经济援助、军事援助、人员援助,一系列关系到马来亚发展的协议和文件被签署。当然,好处不可能是单方面的,马来亚的巴生港和丰盛港将作为美国的海军基地,但是防务驻军不得超过一千人,不足部分可由马来亚政府派出国防军予以协助,而且对于驻马美军,将不享有外交上的豁免权。双方将在这两个港口设置特别联合法庭,以审理驻马美军有可能犯下的罪行。另外,在金马伦,将设置一个美国空军基地,所驻飞机不得超过一百架,而且未经马来亚政府同意不得用此基地从事对第三国的军事行动。   马、美友好同盟条约于1948年8月13日签订。该条约附有两个照会和四个协定。大概内容如下:双方同意在维护世界和平和地区稳定方面相互协作;非经彼此同意,不单独同没有放弃对双方持敌对态度的国家缔结任何协定或和约。缔约国的一方如遭到第三国的进攻,缔约国他方应给予军事援助。双方都不缔结或参加任何反对另一方的同盟。双方同意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共同合作,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干涉内政。而且,双方进一步“为了便利及加速两国之复兴及对世界繁荣有所贡献起见,同意彼此给予最惠国待遇及一切可能之经济援助”。条约有效期限为十年,并规定,条约期满时如不通知废止,则该条约继续有效。   条约签订完成后,吴铭在美方官员的陪同下,拜访了纽约致公党的主席司徒美堂,对这位老先生和美洲华侨在马来亚独立时给予的无私帮助表示感谢。随后吴铭偕夫人黄玉霜来到马萨诸塞州参观了麻省理工学院,确定了麻省理工学院和新加坡大学成为友好联谊学校并将互派教职员和留学生。在麻省理工学院,吴铭和夫人与华裔学生进行了面对面的交谈,没想到,却成了一个答学生问。   “刘部长,请问马来亚政府成立之初,就提出了科教兴国的战略,是不是意味着把科技和教育摆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位置,这方面的人才也将在马来亚享受良好的待遇?”   “科教兴国是马来亚政府践行科学发展观而实施的一项战略决策,这对遍布世界各地且拥有技术、智力、资本、管理等优势的数千万华侨华人也是一次重大机遇。我们已经成立了专门的部门负责归国华侨的各项事务,加快建立完善华侨华人归国创业和涉侨法律体系,为其提供法律保障;加大监督执法力度,保障华侨华人回国创业的正当权益。而且,在建国之初,各方面资金都非常紧张的条件下,马来亚政府便投入巨资在新加坡扩建了新加坡大学,并且成立了科研机构,列入计划即将动工的还有吉隆坡大学。在政府计划中,将在两年内在马来亚全国普及九年义务制教育。至于说到归国后的待遇,政府正在新加坡建设十个华侨华人社区,虽然没有达到别墅的标准,可在马来亚那也是一流的住宅了。”吴铭笑着回答道。   “刘部长,对于马来亚社会的稳定是否有坚定的信心和决心?”   “这是自然,马来亚政府的国防军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不论是对外,对内,对于维护马来亚的稳定都有坚定的信心和决心。而且,大家注意到没有,重要的研究机构和大学都设在新加坡,大家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马来亚政府保护人才的用意了。”   “现在马来亚政府正在对马来人进行一系列的打压,请问这会不会激化社会矛盾?会不会产生动乱?”   “我更正一点,马来亚政府的行动不是打压,而是清算。”吴铭举起一根手指,晃着说道:“而且这一系列行动正是为了马来亚的稳定,为了消灭动乱的根源,一个稳定的国家必然要有一个稳定的主体民族,华人可不会要求特权,而且在马来亚,也将不会有任何一个民族享有特权。”   “刘部长,我想请问一个您个人的问题,当然,如果您不想回答也关系。”一个女学生笑着说道:“您有两位妻子,按照现在国际上通行的一夫一妻制,您觉得这样对您有没有什么影响?这对您的妻子是否不太公平?”   吴铭苦笑着咧了咧嘴,想了一下,说道:“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两位妻子都与我共患难过,在我出生入死的时候,她们也牵肠挂肚,我深爱着她们,所以,对我来说,这是我的幸运,至于说到公平,我想我只有三分之一的发言权。”   黄玉霜在吴铭深情的注视下,笑着说道:“我觉得有这样一位丈夫很幸福,这样是不是就有三分之二的发言权了,我相信沈敏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但是,在座的男同学可不要学他啊,省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尴尬。”   “哈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第042章 中国形势      麻省理工学院于1861年由一位著名的自然科学家威廉·巴顿·罗杰斯创立。他希望能够创建一个自由的学院来适应正快速发展的美国。由于南北战争,直到1865年MIT才迎来了第一批学生。随后其在自然及工程领域迅速发展。在大萧条时期,MIT曾一度被认为会同哈佛大学合并,但在该校学生的抗议之下,被迫取消了这一计划。1916年MIT从波士顿迁往剑桥。   近一个世纪来的发展,麻省理工学院已经发展成全世界极为重要的高科技知识殿堂及研发基地。因为二战和冷战,美国政府在自然及工程科学上大量投资,使得MIT在这段时间内迅速发展;五十多年来麻省理工也为美国政府制造许多威力极大的高科技武器。   麻省理工学院人才荟萃,其中华裔精英更是不少。借着大陆正在内战,政局不稳,马来亚联邦在人才争夺战中领先一步。   吴铭和黄玉霜以平易近人、真诚幽默的回答征服了华裔学生的心,特别是在和学生们的交谈全篇见报后,在随后的几年中,大批从学校毕业的华裔学生来到了马来亚,对马来亚的复兴和崛起贡献了巨大的力量。   在接下来的访问中,吴铭和夫人又参加了美国侨商欢迎会,作为一个新兴的又具有巨大潜力的市场,侨商对招商引资表现了足够的兴趣和意向。而且他们对马来亚联邦的开放政策十分赞赏,对马来亚政府欢迎他们回去办厂经商表示了感谢。   此次访美不仅得到美国政府的大笔贷款和援助,在人才、资金方面也吸引了广大华侨的支持,真可谓成果丰硕。   1948年九月五日,吴铭结束了一个多月的访美之行,乘坐飞机前往中国。   此时的中国国内不仅是战争阴云密布,而且暴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在上海货币市场进行的调查表明,中国通货膨胀的速度是惊人的,几天之内,美元与法市的兑换率由1:200万涨到1:400万。几星期后,非官方兑换率达到1:800万,法市又减值了一半。8月份,比率又上涨到1:1100万,高得令人难以置信。当通货膨胀开始加剧时,蒋总统却在一篇讲话中说,经济形势令人满意,通货膨胀全是共产党宣传的结果,是外国人瞎说的结果,是上海商人投机的结果。   在所有这些挫折面前,蒋介石仍继续给人一种高做、镇定的形象。1948年5月20日,他在就任中华民国总统时说:他不否认中国前面的道路困难重重,也不否认重建中国是件不易之事,他认为实行民主的基本条件尚未成熟,但时代的力量已使国民党向前走上了立宪民主的道路……他还说:他这40年来领导国家取得的经验,使他更加坚信孙中山先生的格言,任何措施“只要符合自然规律,只要符合人类认识水平,只要顺应世界潮流,只要反映人民愿望,并为社会精英所发现,就一定会成功地实现。”蒋介石外表镇静,却掩盖不了内心的不安,并且在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候表现得都明显。   然而此时更让他忧心的是越来越恶化的军事形势,国民党渐渐控制不住东北的据点了。他们于3月12日从吉林撤出,并用军事上惯用的陈词滥调解释说这是为了缩短运输线。驻军撤到长春,给这个被围城市增加了极大的负担。共产党封锁了通往长春的所有食物供应路线,每天饿死的人高达100之多。经过激烈争夺,四平在吉林失陷三天之后失守了,而共产党此时可以向沈阳发起进攻了。   美国军事顾问小组的头头大卫·G·勃尔恳求蒋介石撤出沈阳,结果是徒劳,蒋介石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大卫的建议。4月24日,共产党的彭德怀将军经过一场苦战后,重新夺回了毛泽东原来的根据地延安。接着,国民党也打了胜仗,但为时不长,这时情况已经很明显,中国人民解放军已不再是游击队,而是正规军了。6月份,在河南开封之战中,陈毅将军率领近20万大军与数量相等的国民党军队展开了战斗,该城于22日失守,但25日又夺了回来。   7月份,山西的国民党驻军被围困在那里。除了日军占领那段时间以外,山西从1912年一直被精明的老牌军阀阎锡山统治着。山西有煤矿、铁矿,建有钢铁厂、兵工厂,足可为阎锡山供应正常的军备需求。22日,蒋介石冒险飞往太原,在三个机场中唯一由政府控制的机场着陆。在此之前,蒋介石还冒着生命危险飞往郑州,那时郑州正面临着被共产党占领的危险。他还飞到济南和沈阳去鼓舞士气。由于不停地奔波,企图把所有势力都控制在自己手中,蒋介石得了失眠症。   杜月笙、司徒雷登等人在接到吴铭的请求后,曾经向蒋介石反映过,询问马来亚政府在此时向大陆招揽人才是否要加以阻止,换句话说,他们在试探蒋介石的态度。而蒋介石对此事却始终没有表态,等于变相的默许。但他也下达了一个命令,凡是有意去马来亚发展的人必须要经过政府的审核,一些具有特殊才能和声望的先不要放走。此时,在局势不可收拾时撤退到台湾已经被蒋介石所认可,台湾地域太小,能去的人也是有限。在蒋介石想来,人才宁可便宜了马来亚华人,也不给共产党留下。甚至他还想到万一台湾不保,是在美国,还是在马来亚成立流亡政府的事情。   1948年九月八日,吴铭乘坐的飞机在重庆机场降落,国民政府总理翁文灏在机场迎候。在国民大会的选举中,国民党因在选举副总统时未占上风,感到极为不安,他们想通过提议选举何应钦为总理来挽回其丧失的地位。但是,他们再次失败了。这个职位由干练、廉洁的翁文灏担任,翁文灏的出现使新内阁具有某种更加自由的色彩。但是这一切在吴铭看来,已为时过晚,中国大陆的形势发展跟原来的历史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043章 同机而行      蒋介石明显的苍老了,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里,在吴铭看来,他不过是在硬撑着,或许他还固执的坚持着,但蒋介石所犯的大部分错误也许是由于他的性格和思想上潜在缺点、以及幼年时期受教育很少的缘故。造成现在这样一种局面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能够解决的。   由于教育和信仰的原因,他的思想很保守,但他却认为他自己是个革命者,而革命的含义包含很重要的几个方面:推翻清朝统治;废除外国在华特权;通过重新树立对传统和儒家思想的尊敬来恢复中国在世界上的应有地位。   他擅于挑动一个人或一派人反对另一个人或另一派人,但他的观点是狭隘的军事观点。他企图依靠强力来实现他的权威,他对付反叛者的办法是惩罚而不是改造。   蒋介石的头脑过于简单。从宣传角度讲,这种简单化是有意义的,但从政治决策角度来讲,过于简单化就是缺少创见性。一个假的标签会很快破坏贴标签者的信誉,看来蒋介石对这种问题缺乏认识。   另一方面,在意识形态上,毛泽东无疑也占了上风。毛泽东看到了接受马列主义的可能性,并使之适应中国这个农民占绝大多数的国家的实际情况。他还利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潜在吸引力,而这些知识分子已经丧失了他们的根基。   相比之下,蒋介石和国民党却疏远知识阶层,使他们无路可走,只有靠拢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虽然蒋介石认识到需要一种意识形态,但他试图创立的新观念却让人难以接受,最后终于流产。   另一方面,毛泽东赢得了农民,而蒋介石却听信地主残酷地对待农民,而且很久没有解决土地改革的问题。   蒋介石在官邸会见了吴铭夫妇,在谈话中,双方都很默契的避开了目前中国国内的问题,一切都是在外交辞令似的虚伪的什么两国友好相处,相互合作的话题。   中华民国作为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席位直到1971年才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所取代),马来亚政府与之建立良好的关系,也是从实际利益出发,毕竟早晚要对印度尼西亚采取军事行动,取得美、中等联合国拥有否决权的常任理事国的支持是很必要的。   此时,北平“七五”惨案刚刚平息,辽沈战役又已经开始,国民政府婉转的拒绝了吴铭的北平燕大之行。在会谈中,吴铭提出的其他访问要求还有移民马来亚的请求都获得了蒋介石的首肯,而且蒋老先生还露出笑容,告诉吴铭,在上海有几个老朋友正在等着欢迎他。最后,吴铭替自己的二老婆沈敏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国民政府能帮助寻找曾经和沈敏在一起训练、战斗过的幸存战友,并邀请她们去马来亚见面相聚。   国宴招待、拜谒中山陵、签订两国建交公报等等事情在几天内完成,国民政府还与马来亚协商了通航事宜,上海机场和港口可以让马来亚飞机轮船停靠。   等一切事情基本处理完毕,吴铭拜别了蒋介石,在国府官员的陪同下前往上海滩,而肩负金圆券改革,至上海进行经济管制的蒋经国也同机而行。   蒋经国是大多数台湾人民所认同的政治领袖,也是中华民国在台湾的历任总统中,唯一符合政治家定义的“总统”。蒋经国主政台湾时期,台湾经济发展迅速,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超过1万美元,并使台湾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在蒋经国执政晚年逐步开始自由化的改革,先是未强力镇压民主进步党突破党禁宣布组党,继而于1987年宣布解严、开放赴中国大陆探亲,次年开放报禁。蒋经国提出的“法统在法不在人”的决定,确定了台湾向民主改革迈进的不可逆转的方向。   在飞机上,吴铭与这位蒋介石的继承人,将来的台湾之主相谈甚欢。或许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关系,也或许是吴铭对这位能在独裁中大刀阔斧地进行政治革新,推进台湾的民主进程的人物心存钦佩的关系,两个人谈论了很多事情,由此也建立了两个人较好的个人关系。   蒋经国为蒋介石原配妻子毛福梅所生。蒋经国1910年出生于浙江奉化;1922年到上海读书;蒋经国15岁时,也就是1925年积极参加五卅运动,后受吴稚晖启发,同年10月前往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同学中有比他大六岁的邓小平。蒋经国1927年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其间曾正式加入苏联共产党。国共关系恶化后,遭斯大林扣留下来当人质。由于涉及斯大林与托洛斯基的党内斗争,曾被下放至西伯利亚,其间与白俄罗斯姑娘芬娜(后改名蒋方良)结婚。   蒋经国在前苏联经历了太多的事,吃了太多的苦,从事过多种工作,接受过鲜花掌声,也承受过打击和磨难。特别是在1929年至1931年间,曾有过下放农村“劳改”睡教堂车房、没人搭理及自行耕种的农村生活;有过放逐到西伯利亚“劳动集中营”在金矿每天淘金沙、挑柴炭,有过在机器制造厂实习时背铁条、修马路、抬机器的重体力劳动;有过在冻得要命的西伯利亚车站重病之中,没有朋友来探望的伤感;有过被秘密警察监视的晦暗日子;也有过被王明等中共左倾分子批判的经历;当然也有过不少顺利遂心的生活,这些经历并非常人所不能忍受,只是蒋介石的大公子过这样的生活则属不平常。正是在这特殊的环境中,蒋经国从十五岁长到二十七岁,占去了他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时期,并完成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磨炼期,完成了思想上的定型和心理上的成型,完成了由“拥苏拥共”向“反苏反共”的潜移转变,以至在其父蒋介石身后执掌大权逐渐推行民主进程的光辉,这些显然都与他在前苏联时的经历不无关系,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经历反思沉淀后的作为。   在苏十二年年间,蒋经国虽然没有太大作为,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留在了那里,从十五岁的稚气少年到二十七岁的成熟青年,可谓沧桑历尽,爱恨交织,一生都不能释怀,对他以后的政治生涯影响至为深远。影响最深的莫过于他学到苏联革命的全部基本理论和观点。作为后来中国反共势力的总头目之一,竟然掌握了世界革命中心所在国的全部革命理论、战略和策略。在国民党逃台后以蒋介石的名义主写、出版的《苏俄在中国》等反共理论书籍中,就能看到蒋经国在苏联学到的理论上的功夫。   “我对苏联社会的平等精神及不重物质享受的特色,也钦佩苏联重视青年动员工作,发动群众支持政府行动的做法等等。”蒋经国在讲述了一通苏联共产主义的理论后说道:“但是对他们的一些法西斯作法是很厌恶的,他们对反对者一向从肉体上消灭。”   “看来经国兄在苏联十二年的光阴,也并非艰难空度,你有两个受用一生的巨大收获。一是忠实于你的妻子芳娜;二是认识了苏联共产主义的虚伪、残暴和不人道。”吴铭笑着说道。   “唉,要是比起刘先生的传奇经历来,还是差得远了。”蒋经国看来对吴铭的个人经历也是十分熟悉,开口说道:“从国内杀到南洋,打出了一片天地,恐怕从古至今也找不到第二个。”   “不过是顺应潮流,否则单凭我个人,哪有那么大的力量。”吴铭谦虚道:“经国兄此次去上海整顿经济,可是擎着尚方宝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差不多吧?”蒋经国淡淡一笑,很坚定地说道:“此次上海之行,我只打老虎,不拍苍蝇,要打祸国殃民的败类,救最苦难的同胞。”   “那我就先预祝经国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吴铭拱了拱手,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官僚资本的势力已经完全深入到国家政权的每一个角落,国民政府已经烂了。再说蒋介石本人就身在其中,他的起家可是全靠这些老虎支持的,自己打自己?看来蒋经国虽然一腔热血,满怀正义,但还是没看清事情的本质啊!      第044章 上海之行      1948年8月19日,南京政府颁布“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发行金圆券,规定金圆券1元合“法币”300万元,金圆券4元合美金1元,8月21日,南京政府为加强经济管制,特在各重要地区设置经济管制监导员,特派俞鸿钧负责督导上海,张历生督导天津;宋子文督导广州,同时令电各省市政府。不久,鉴于上海的情况改由蒋经国亲自挂帅。   根据“经济紧急处分办法”的规定,自1948年8月20日起“法币”停止发行,民间持有之一切“法币”、外币及金银,一律需在限期以内兑换金圆券。这时正值举国灾患频仍,物价飞涨,民生维艰,蒋介石政权在人民的攻势之下到了命脉如丝的生死存亡关头,“经济紧急处分令”就是蒋介石颁发,是一帖要起死回生、振疲起衰的猛剂,所以蒋介石是下了大决心要把这场运动作为一场战争来做的。   上海,吴铭又回到了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自然是感慨万千。   “衣锦还乡啊!”蒋经国望着舷窗外欢迎的人群,打趣道。   “是欢迎我的,还是欢迎你的?”吴铭笑着反问道:“恐怕还是迎候你的多一些吧,说到底,我是个客人,你可是提着棍棒来打老虎的。”   “不会的。”蒋经国摇了摇头,“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在飞机上,我在飞机上呆一会儿,等你走了我再下去吧!”   “那也好。”吴铭起身与蒋经国握手告别,“预祝经国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谢谢,谢谢刘部长吉言。”   杜月笙的身体在姚玉兰、孟小冬通力合作和悉心照料之下,已有好转的迹象,精神体力渐渐恢复正常。他刚刚参加完在南京举行的行宪第一届“国民大会”,回到上海,又在国际饭店开会,为在上海举行的第七届全国运动会,筹募到一笔巨额经费。   此时的杜月笙在抗战胜利后频遭打击,先是由杜月笙及杜门中人一手提拔,足足喊了十年“先生”、“夫子大人”、“师座”的吴绍澍,“叛”性大发,在杜月笙回到上海时找人高喊“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等口号,给一团欢喜地回乡的杜月笙浇了一盆冷水。后来,虽然杜月笙虽然借助于戴笠报了仇,可好友戴笠不久却又飞机失事,命丧黄泉。   随后,在上海市议会的选举中,老早安排好了的一出有声有色连台好戏,便因为吴绍澍阴谋使人投下大批空白票,败人之兴,惟有草草收场。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呀!”杜月笙拉着吴铭的手不停的慨叹道:“比不得刘老弟,在南洋干得风生水起,现在是衣锦还乡。”   “杜先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对俗事何必太在意呢!”吴铭安慰道:“我可是听说您最近当选中国第一任‘全国棉纺织业公会’理事长,再者您所拥有的煌煌头衔,也实在是多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虚的,都是虚的。”杜月笙无奈的一笑,转身给吴铭介绍起上海工商界、金融界的各位大佬来。   王晓籁、顾竹轩、章士钊、钱新之、徐寄庼、范绍增,刘航琛等等,不是资本家就是银行家,上海滩的大富翁、大厂主在杜月笙的招呼下都来捧场。国内局势日趋动荡,这些人也在寻找着后路,原来台湾应该是首选,其他的美国、香港、东南亚也在选择之中,现在多了个马来亚,相比于小孤岛台湾,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守住,以华人为主体的马来亚无疑压倒了台湾。   随后,在国际大酒店召开了隆重的欢迎酒会,宽广无比的正厅布置得花团锦簇,红烛高烧,香烟缭绕;五彩缤纷、芬香扑鼻的各式花篮由礼堂外面沿着两旁墙角,一直摆到照壁,简直数不清那该有几千百个。   欢迎酒会上,先由杜月笙致欢迎辞,然后在吴铭致词答谢,和夫人与各界名士共同举杯畅饮欢谈,场面显得热烈而又轻松。   “刘老弟,这里有很多大地主来望风色。”杜月笙低声对吴铭耳语道:“这些人有钱,但是对经商、建厂并不热衷,他们最喜欢土地,不知道马来亚政府的政策是怎么样的?”   “我明白了。”吴铭点了点头,说道:“在马来亚,土地国有这是不可改变的政策,但是我也有话说,希望他们能转变观念。明天,我想请他们在这里再聚一次,作为答谢交流会吧,到时候我会对他们的疑问一一解答。”   “好,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杜月笙笑道:“没准我也要去马来亚定居呢,不知道欢迎不欢迎。”   “欢迎,杜先生能去,我们是求之不得。”吴铭真诚地说道:“杜先生如果到马来亚,我将亲自去迎接。”   “谢谢!”杜月笙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回想当年一道冒险犯难、出生入死的那班老兄弟,真是感慨万千,老一辈的弟兄或者老成凋谢,或者龙钟老迈,我这身子,也不知能熬到几时,但愿还能与刘老弟在马来亚聚上一场,老弟交待的事情,我在上海尽力就是。”   “杜先生老当益壮,可不要说这丧气的话。”黄玉霜在旁轻声安慰道:“身体要紧,这些事情就交给徒弟们办好了,至于能去马来亚的人多还是人少,我们其实都足感盛情了。”   “呵呵,我晓得,晓得。”杜月笙感激地一笑,“总要在马来亚大选前多运过去一些人才妥当,算算日子可是不远了。”   “那只是暂定的日子,如果我们准备不充分是可以找借口再向后推一推的。”吴铭劝慰道:“要是因为这事再累坏了身子,我们可就于心难安了。”   “我会量力而行的。”杜月笙笑着说道。   对于携有巨大资金的逃难地主,马来亚政府也是有准备的,一个政府组织的投资理财顾问团已经筹备完成,随吴铭出访的就有很多经济方面的人才,专门解答他们的疑问,争取让他们放心地来到马来亚,不用再当地主,而转行成为各家公司和工厂的股东。   而且马来亚派驻中华民国的外交机构也将在上海驻留,负责组织协商大陆民众移居马来亚事宜。   辽沈战役的进展对国军越来越不利,连带着北平、上海也有些人心惶惶,吴铭只在上海呆了三天,期间跟各界人士谈话聊天,解答疑问,又在杜月笙的帮助下,安置了留守人员,随后赶往此次出访的最后一站泰国。   泰国在同原英属马来亚接壤的南方四府北大年、那拉特越、亚拉和沙敦,其居民主要是马来人。有一段时期,这些领土最终归于泰国还是归于英属马来亚,一直没有确定。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泰国的少数民族马来人曾希望泰国的统治将从此结束,四个府将由英国归并过去;在马来亚有些地方也有人抱着同样的希望。但是盟国给予泰国宽容的和平方针,而大西洋宪章又确定其成员国不得谋求领土的扩张,因而排除了进行领土调整的任何可能性。   但是现在,宗教信仰和种族的不同使暹罗人没有能够把信伊斯兰教的马来人同化过来。泰国官方要求把泰语作为学校教学用语这类事件,一次又一次在南方四府引起动乱。马来亚彻底独立后,原来迫切要求回到马来亚的南方四府马来人害怕了,而且据可靠情报,有一些马来人的极端组织逃到了南方四府,这对马来亚联邦北方构成了威胁。   鉴于马来亚联邦这么快便得到了美国的支持,而且国防军变得越来越具有的强大战力和强硬手段,泰国政府深恐由此造成边境冲突,而依照泰国的军力想彻底稳定南方四府又力有未逮,再加上在马来亚独立战争中,泰国的华商向马来亚联邦输送大米的事情,泰国政府并未进行严厉封锁,他们觉得马来亚联邦应该感念这份情,马来亚独立后,在泰国生活的二百万华人面对着马来亚联邦华人掌权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平素压抑忍认的情绪有所抬头。况且,华人学校的地位问题长期以来就是冲突的一个根源。对泰国政府强迫这些学校接受泰国课程,并且阻挠讲授中文的举动越来越反对。泰国政府邀请吴铭访问,一是协商南部四府的治安,二是想与马来亚达成协议,为在泰国居住的二百万华人的地位问题找到解决的办法。      第045章 总统人选      虽然泰国在二战时并未受到大的损失,但战争结束后依然给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1941年,泰国政府在日本人的帮助下,沿着东部边境获得了一些原先在法国人手中的领土。这些领土包括老挝在湄公河西岸的某些地区和柬埔寨北部的某些地区,这些地方是1893年至1904年间法国强迫泰国割让的。可是,自由法兰西从来就不承认维希政府出让领土是有效的。日本一投降,他们就向泰国政府明白表示,希望泰国归还上述土地。   法国人决心收复失地,并要求赔偿其所受的损失。割让领土这件事使法国人想起维希向轴心国屈膝投降的耻辱时期,因而对法国人的感情来说也是无法忍受的。如果要洗雪战争年代蒙受的耻辱,如果要重建法国在印度支那的权威,1941年的失地就非收复不可。另一方面,泰国人无疑希望,法国人当时在印度支那所遭受的重重困难,会使他们无法采取强硬的措施。因此谈判僵持不下,毫无结果;到1946年4月底,边界上已经出现了事实上的战争状态。   曼谷报纸抱怨说,法国军队在追捕安南叛乱分子时侵犯了边界,并由此而使泰国国民遭受伤亡。而法国政府否认曾采取任何侵略行动,只承认法国军队在追捕匪徒时曾偶尔越过边界;但他们争辩说,这种行动是正当的,因为泰国当局显然没有能力控制老挝和安南叛乱者的活动。   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当马来亚联邦的国防军向边境增兵准备对付泰国南方四府的马来人对马来亚联邦的有可能的骚扰和袭击时,为了不使形势更加困难,现任的泰国内阁做出了邀请吴铭访问,以达成某种和平协议。   农业是泰国的传统经济产业,每年的大米出口达到了150万吨。而马来亚联邦的经济计划是要先建成劳动密集型产业,然后再逐渐转型,所以对于粮食的需要就要依靠从泰国的进口。   1948年10月3日,吴铭代表马来亚联邦政府与泰国签订了友好条约,条约内容包括:两国之间永久和平,世代和睦,互换外交和领事代表,并按照所在国的法律,给予对方侨民以最惠国的待遇,如给予侨民出入国境的权利,保障其人身和财产安全,给予旅行、居住和工作的权利,给予开办学校、集会、结社以及出版和宗教信仰的自由。这个条约标志着马泰关系的一个重要阶段,马来亚在泰国派驻外交和领事代表,从而使在泰国出生的华人有权要求加入马来亚国籍。华人在所办学校方面也将享有最惠国待遇;而且根据条约签署时暹罗政府发表的一项声明,条约附文中规定小学必须教授泰国文,但同时保证为小学讲授一门外语提供机会,并且不限制中等学校教授外语,过去泰国政府企图限制华人移民入境也曾经引起冲突;现在条约禁止对华人有任何歧视。在作为条约附件的双方交换互会中,泰政府保证,不再向移民征收过高的入境费。如果泰国政府为了控制移民入境而采取限额办法时,将沿用“其他国家为了同一目的所通常采取的做法——例如要考虑缔约国侨民在桥居国人口中所占的比例”。   关于教育和移民的规定,虽然形式上是互惠的,但显然只是有利于华人,当然,马来亚政府也做出了一些让步,比如:放弃支持泰国南方四府的马来人分裂泰国的企图;未经泰国政府授权,马来亚军队将不会越境打击马来人极端组织,但是马来亚政府将时刻关注泰国南方四府马来人反对势力的发展情况以及泰国对此的打击力度,如果事态严重,两国将采取联合行动,而且参与的部队将是保安和武装警察而不是正规军。并且马来亚政府立即用美国的贷款用公道的价格秘密购买了泰国的大批大米,使得泰国可以以粮食不足来堵住英国要求泰国用粮食来支付被迫提供的战争赔款,或者以很低的价格卖给英国人,并使泰国得到了急需的钱款来应付普遍的通货膨胀以及随之而来的生活费用高涨。   1948年10月5日,吴铭结束了对各国的访问,回到了马来亚联邦首都吉隆坡,受到了马来亚党、政、军各位领导的热烈欢迎。   赵笑眉等人将吴铭等人迎进政府大楼会议室,寒暄已毕,开始进入正题。   吴铭有些奇怪,肖明华并没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便开口问道:“明华呢,蜜月应该度完了吧?”   “度完了,度完了。”李啸海叹了口气,说道:“出了点事情,在外面怕您分心便没告诉您。”   “什么事情?”吴铭皱起了眉头,“可别告诉我,在马来亚由于你们保护不力,明华出了意外。”   “不是,当然不是这样的。”刘成赶紧解释道:“明华他挺好的,就是查出有肝病,已经送他到美国去治疗了。”   “肝病?严重吗?”黄玉霜有些紧张地问道。   “昨天陪他去美国的苹如打过电报,说是在美国医院刚刚检查完毕,因为发现得早,并没有什么危险。”赵笑眉说道:“但是要安心治疗,不能劳累。”   “大概得多长时间?”吴铭问道:“大选日期要不要延后?”   “明华的意思是按期进行。”李啸海说道:“但他已经放弃了总统选举,他来信说了,作为开国总统,那是非常劳累的,他的病即使治好了也怕不能承担太重的工作,所以他请求您马上接替他的工作,并作为总统候选人参加大选。而且作为第一任开国总统,那是要顾及到国家形象和国家未来建设的,除了您,在资历、名望、功绩上,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你们不是和明华合起来骗我吧?”吴铭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好象在一步步把我引到坑里面去呢?”      第046章 临时代总统      权力的巅峰,人生的顶点,没有人不会为此动心,吴铭虽然觉得有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对是否接受参加总统选举还有些犹豫。但在两位夫人的极力撺掇下还是答应下来,女人的虚荣心让黄玉霜非常热切的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成为马来亚联邦开国的第一任正式大总统,而沈敏一直行事比较低调,可是对吴铭能更上一层楼也是支持的态度。   吴铭接手政务工作之后,听取了各方的汇报,发现如果如期进行大选,移民工作刚刚展开,取胜是肯定的,但是优势不会太明显。经过了讨论研究,马来亚临时政府发布了公告,以社会还不稳定,原代理总统肖明华因病让位为由,将大选延后至1949年6月。   随着美国贷款的到位,马来亚政府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国家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在1948年11月2日获得通过,主要是坚持自由经济政策,采取刺激外资和私人资本等措施,大力推行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转口贸易、加工出口、制造业、建筑业、航运和旅游服务业,以多样化经济使马来亚尽快富强。   1948年11月15日,马、美联合勘探队传来好消息,在马来亚东海岸发现油气田,使得马来亚的战略地位一下子得到了提升。美国政府立刻派出官方代表团,其中还有美孚石油公司的高层决策人物。1948年11月25日,马、美两国政府达成了以石油还贷款的协议,马来亚政府与美孚石油公司合作建立两个马来亚政府控股的大型炼油厂,美孚公司先期优惠提供设备和技术人员,所炼出石油的百分之五十以美国国内价格为准,提供给驻马来亚美国空军和海军。贷款还清后,马来亚政府将废止此协议,双方重新协商具体事宜。   1948年12月,大规模的移民潮来了,主要是大陆方面的人员。   此时中国大陆,国民党军接连失败,保定失陷,徐州易手,12月间徐蚌会战又起,江南局势越来越紧,麇集而来的难民由徐蚌而南京,由南京而上海,不日之间,就达到了数十万。   1948年阴历年前,浦口战云密布,首都南京一夕数惊,于是,连南京的商卖百升斗平民,也都争先恐后地挤进了逃难行列。而这时逃难的目标只有上海一隅,因为往上海逃难有钱人可以乘飞机、轮船,逃赴国外、香港或台湾,中等人可以沿沪杭南、浙赣、粤汉铁路逃到广州或西南,无钱的人万一非留在上海不可,至少上海要比南京安全,而且,“讨饭讨到上海也不怕”,就是为求解决生活、衣食,上海也远比南京,或者其他各地容易。   因此,一时间南京下关车站一片紊乱,车站外的大广场,难民风餐露宿,或坐或卧,也不晓得挤了若干万人,月台上,更是万头攒动,挥汗如雨,车站秩序完全破坏无遗,用不着买票、验票与剪票,火车站的司乘人员,面对着蠕蠕而动的人潮束手无策,难民们惟有从车站广场尽头起,一步步的往月台挨,一步步的往月台挤,好不容易等来一列火车,月台就近的人一拥而上,直到车顶、车衔头,甚至车厢下火车轮子两旁,都绑满了急于到上海的难民,火车才能不按班次,不照时间地向东驶走。   难民涌到上海,开始还只是住处的恐慌,随后不久便演变成严重的衣食问题。上海市政府虽然可以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冻馁而死,但是,却怕这些难民濒临饥寒交迫的边缘会去铤而走险,有十万以上的饥民出现上海街头,上海滩的治安马上出现了问题。   但是,上海市政府何来庞大的救济经费?这时上海已是物价飞腾,币值一日数落,许多机关为了解决职工的生活,薪金一日一发,还得到处筹措,煞费张罗。   “不得了,上海已经变成一个大收容所,庙宇,祠堂、公庙、学校……转瞬之间,上海凡有屋顶的公众场合全部住满,可是,还有大批的难民,正在源源不断地涌来。”赵笑眉皱着眉头向吴铭汇报道:“我们的船只看来不够用啊,维持秩序的人员也要增加。”   “驻上海的机构还给我带来了杜先生的口信,他希望我们能施以援手,帮助解决一下上海的难民问题。”吴铭揉着太阳穴很愁闷,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船只不够就向美国租借,再运两船大米到上海,交给杜先生,让他组织徒子徒孙开粥棚,起码不能让人饿死啊!对了,再与国府协商,在广州再开一个接送点,我估计着西南也将很快不保。”   “好的,我马上就去办!”赵笑眉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吴铭伸手叫住了她,“这移民潮来势比我们预计得要凶猛,所以各方面工作不能有疏漏,《劳工法》要加紧制定颁布,普法宣传员还要增加,移民一到,先让他们知道这里的规矩,然后按特长进行登记,合理分到各个州去,没有一技之长的可以组织他们去参加公路、铁路的建设,先让他们能生活下去。政府还要和各家厂矿共同建立一批职业技术短训学校,让移民们学到技术。另外,给上海的机构发份电报,让他们做好移民工作,有身份的就坐飞机,普通的就坐船,而且要注意杜先生的去向,他要是能来马来亚,肯定会带来一大批知名人士。”   “明白了。”赵笑眉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赵笑眉走后,吴铭开始翻看文件,在马来亚国内,国防军铁腕般的镇压使得马来人不再敢轻举妄动。除了强硬手段外,政府还采取了移民政策,将有劣迹的马来人全家迁往地广人稀的东海岸一带,大量的华人警察部队经过训练正在逐步接替正规军的工作。而正规军的换装也在进行中,空军、海军的训练已经在美国的帮助下开始,据估计,最快在半年后可以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土邦苏丹的屈服使得马来亚联邦土地国有化的进程大大加快,对其他的土地主,则采取了以土地折价投资或者分期付款赎买的政策。   各州的行政机构正在越来越熟练地进行着工作,年轻的、充满朝气的官员坚定地推行着中央政府的各项方针政策。   “应付完这次大移民潮后,马来亚才真正会稳定下来。”吴铭轻轻推开文件,抬头望着墙上的大地图,自言自语道:“加里曼丹岛,有你在外面分裂着,大选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黄玉霜提着个盒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知道你忙,我做了些饭菜送来,今天就不到食堂吃了吧!”   “好啊!”吴铭站起身,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这个位子还真不好做,累脑子,也累身体。”   “万事开头难吗!”黄玉霜将吴铭推坐在沙发上,从后面轻轻按摩着他的肩膀,“等到国家稳定了,各项工作都走上了正轨,就不会这么累了。”   “话是这么说。”吴铭轻轻拍了拍黄玉霜的手,慨叹道:“只怕到时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国内稳定了,这国际上又要操心了。”   “国际上又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能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不成?咱们谁也不管,中立总行吧,管他打生打死。”黄玉霜揉完肩膀又揉太阳穴,柔软的小手让吴铭觉得特别舒服,这心情也放松下来。   “管他打生打死,不妥啊!”吴铭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将黄玉霜拉到自己腿上,“唉,反正我也想开了,先把这个国家顾好是真的,有些事情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吃饭吧,尝尝我和阿敏的手艺。”黄玉霜轻轻贴了贴吴铭的脸,站起来打开了食盒,“阿敏的心里还是有些事情放不下,你有空的时候开导开导。”   “我知道了。”吴铭挟起菜嚼着,“大陆那边有消息,成晓怡等三个人已经联系上了,现在那边的局势不稳,她们已经答应来马来亚,我已经让人安排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敏,她大概能高兴一些。”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黄玉霜笑着说道:“王莹和那鲁要结婚了,我们送什么礼物呀?”   “送什么礼物你决定吧!”吴铭将脸转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两个倒挺般配,王莹饱经沧桑,受了很多苦,那鲁心思单纯,不会计较她的过去,而且他也需要王莹的头脑和生活经验。世上的事情真是有趣,好象老天特意安排好了似的。”      第047章 实用主义      1949年元旦后,马来亚政府的工作重点便是安置大量的移民。成千上万的大陆移民拖家带口乘坐客船来到马来亚,有钱的便住旅馆、去买房子,没钱的只好等着政府安置。虽然事先已经招聘了大量的华人工作者,马来亚政府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大量的移民造成了马来亚政府暂时的困难,但从长远来考虑却是利大于弊。一是马来亚联邦的华人比重大大提高,从而稳定了政府的统治基础;二来大量的技术工人给马来亚的工业发展提供了十足的后劲;三是大量农民的到来,加快了马来亚偏远地区的荒地开发,使得土地得到充分利用;四是大量携带巨资的资本家、大地主的到来,为马来亚的工业发展提供了大量的资金;五,初期的闲散劳动力大大加快了马来亚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的建设速度,为马来亚日后的发展打下了好的基础。   “蒋介石搬财物,咱们拉人,相得益彰啊!”吴铭在召开的政务会上是如此说的。   “上海机构发来电报,杜先生对我们赠予粮食非常感谢,通过此举,政府在民众中的威望和信用大幅增加。”赵笑眉说道:“杜先生已经决定,如果局势恶化,他将来马来亚,但是他急于办理的事情相当的多。他要尽量调集现金,作为他庞大家族长期逃难的生活准备;他还要将一手创办的中汇银行做个了结,他希望账目能够结得清清楚楚,不至于因中汇的未了事宜留人口实话柄。”   “他的事情多,那些亲戚朋友呢,上海耆绅、金融工商‘领袖五大亨’陈光甫、李馥生、宋流章和钱新之等人是如何决定的?”吴铭问道。   “有两个去了香港,别人还在观风色,或者是在等杜先生。”情报局局长沈阳汇报道:“杜先生对于自己的家人子女,心腹亲信,以及要好相关的朋友,原则上是大家一道走,不过,由于各人情形不同,环境各异,他在劝促那许多人早日离沪时,在表面的方式上,略有不同。”   “要是一起走也行,安排一艘中等客轮等在吴淞口,先让他们把东西都搬上来。”吴铭说道。   “明白了。”沈阳突然淡淡一笑,“刘大哥,您知道杜先生现在最常说的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吴铭奇怪地问道。   “杜先生对许多人都说:跟国民党走,好歹还有一碗稀饭吃;跟共产党嘛,只有吃米田共的份!”沈阳带着怪笑回答道。   “米田共?那,那不就是大粪吗!”吴铭也哑然失笑,“他说这话也够损的了。”   “还不止,他对人说‘血债血还’是共产党一直在喊的口号,共产党居心险恶,他们报起仇,算起账来,以命抵命之外,还要给人极痛苦的侮辱和折磨。他们杀一个人不但要叫那人死,尤其还要那人在死前吃足苦头。”沈阳接着说道:“吓得跟共产党有旧仇宿怨的不是跑去香港、台湾,就是要到马来亚。”   吴铭苦笑了一下,“杜先生还真是卖力气,咱们还是度过目前的困难再说吧,给那些耆绅、大亨安排好房屋,共产党容不下剥削阶级,咱们统统接纳。这便是我们与他们的不同,我们不是消灭剥削阶级而是引导他们,而且剥削阶级在我看来是无法彻底消灭的。只有以法治国,把他们的剥削限制在可承受的限度之内,并且照顾到绝大部分人的利益,这个国家才会稳定。”   “说到这,我得向您报告一个好消息。”赵笑眉笑着说道:“《劳工法草案》已经制定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审定,而且《公司法》《卫生法》《市容法》《教育法》《义务兵役法》等等也已经基本制定出大框,不出三个月将有二十多部法律法规出台颁布,这段时间不光是移民的高潮,还是出台法律的高潮。”   “法治社会吗,就应该如此。”吴铭笑道:“成立独立的廉政局、劳动监察局等部门的工作也要加快进行,蒋介石的失败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一个遍地贪腐的政府不管他是信奉的什么主义,早晚会被人民踩到脚下。”   “赤化的危险是存在的。”沈阳郑重地点了点头,“红色中国的成立,革命输出的理论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我国,我们早做准备是应该的,而且,总统对成立政府参与的总工会的建议是正确的。”   “华人历来是最能忍耐的,不是实在欺压过甚,或者吃不上饭,他们是不会造反的。”吴铭用手指叩击着桌案,“但是我们要考虑到这一点,让他们安居乐业,想尽各种办法缓解社会矛盾,等到国家财富积累起来,我们还要采取各种福利政策,使老有所养,幼有所学,病有所治。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我们取其成功之处,弃其理想主义,我们走的应该是一种实用主义路线。我们只要记住‘对人民有利,对国家有利’这样一句话,这个国家想不稳定都难。”   “共产主义的前景虽然美妙,但太理想化了,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难免遇到坎坷,而一个国家的道路遇到挫折,可不像一个人,一个工厂,受损的可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我们一个新兴国家经受不起如此沉重的打击。”沈阳说道。   “我对于苏联的那种共产主义是深恶痛绝,虽然现在苏联是一个大国,一个能与美国媲美的强国,但其中的隐患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赵笑眉说道:“用纯粹暴力机器维护的稳定总会暴发,苏联的霸道做法也会使所谓的共产主义阵营慢慢瓦解。”   “呵呵,不光共产主义阵营要瓦解,恐怕很多年以后,连苏联这个庞然大物都可能解体呀!”吴铭冷笑道:“那就不是咱们考虑的事情了,我感到欣慰的是,各政府机构在这次大移民潮中密切协作,积累了相当多的工作经验,不容易呀,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政府能做到这一步,很好,很好啊。”      第048章 争取资金      1949年1月20日,蒋介石发表文告,决定身先引退,当日离京飞杭,转赴奉化溪口,同日,李宗仁宣布代总统职,大家都知道,大陆局势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就从这一天开始,杜月笙和他的心腹智囊几次紧急会商。然后,大家分头做撤离上海的准备,但是,在表面上杜月笙和手下心腹一个个依然装着若无其事,甚至装着是在徘徊观望,以免引起怀疑,酿成意外。   1949年4月,李宗仁的和平计划宣告全面失败,4月21日,解放军发动全面攻击,自安徽荻港渡过长江,23日李宗仁悄然飞往桂林,南京弃守;28日宜兴,吴兴、长兴国民党军相继撤离,40万解放军正向上海四郊集中,淞沪大战将起,杜月笙不能不动身了。他起先还想坐飞机,一脚到马来亚去。但是,给他看病的医生一致反对,他们认为杜月笙健康情形太坏,坐飞机有生命危险。医生的话不能不听,迫于无奈,杜月笙只好决定乘船。   时值杜月笙喘疾大发方告小痊之后,大病初愈,他身体极为衰弱,在此情形之下匆匆就道,大有“扶上雕鞍马不知”之慨。这次离开土生土长、血肉相连的上海滩,他早就晓得今生今世不会再回来,国事如麻,大局难逆转,此情此形,以他的精神体力都不容许他有所作为了,英雄末路,他内心中有着无限的凄凉感慨。   因为在杜月笙老一辈的朋友中,黄金荣迟疑复迟疑,迁延又迁延,最后终于决定拼死留在上海。杨虎则听信了他海员工会老部下王寄一等人的一派言语,跟杜门距离越拉越远,而且行动诡秘,颇有投共的迹象,这两位老弟兄的作为都使杜月笙深感绝望,却是又无可奈何。对于个人进退出处、当前大局环境,头脑“最清楚的”还数金廷荪金三哥,金三哥在杜月笙撤离上海之前,即曾不止一次地语重心长地说:“月笙,你不能上人家的当啊,我们跟共产党的恩怨你心中要有数目。”   金廷荪所指“我们跟共产党的恩怨”,除了杀汪寿华之外,还有早在1927年时,国民革命军北伐之役,上海“三大亨”黄、杜、张加上了金廷荪,响应蒋介石的号召,组织共进会,加入“清党”,攻克工人武装纠察队的据点多处。除此以外,“剿共”战事时期,抗战前与胜利后,杜月笙在上海利用地利、人和之便,对肃奸防谍,曾有相当的贡献,凡此,也都被共产党认为是必须“血偿”的“血债”。   对此,杜月笙心知肚明,他不胜感慨地告诉金廷荪说:“他们要骗我留下来,目的就在于把我弄死为止。”   1949年5月5日,船抵新加坡,黄玉霜亲来迎接。   “杜先生,实在是对不起。”黄玉霜搀扶着杜月笙,真诚地说道:“德华事务繁忙,坐镇吉隆坡实在抽不开身,他让我向杜先生表示歉意,请您不要见怪。等他忙完,一定亲自来看望您。”   “我知道,我知道。”杜月笙笑着连连点头,“大选就要开始了,他身为代总统当然是要忙的,你能来,我就足感盛情了,再过些日子,你可就是第一夫人了。”   “呵呵,杜先生您取笑了。”黄玉霜对这话非常受用,喜笑颜开,“知道您身体不好,我们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院,还有您的家人和朋友住的房屋,生活方面您大可放心。除了气候不大相同,其他的方面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谢谢,谢谢你们了。”杜月笙抬起头,仔细看着周周的景致,“好歹这里也是华人的天下,住在这里也安心,看着德华老弟一步步走到现在,真是了不起呀!”   “运气好,运气好。”黄玉霜笑道:“杜先生既然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少不得大选时投德华一票啊!”   “那是当然。”杜月笙远离上海的惆怅稍微减轻了一些,淡淡地笑道:“准备得怎么样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当选总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州议会的选举中华人未必能占上风。”黄玉霜轻声说道:“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可以向世界证明此次选举是公正的。”   “本来呢,由于精神体力的关系,加以环境所限,心情萧索,我早已失却创办事业养家活口,作长期打算的壮志雄心。”杜月笙慢慢说道:“可是这么一大家人的生活所需,我自己每月还要庞大的医药费用,坐吃山空用光是不行的。说实话吧,我离开上海的时候一共只有两笔财产,之一是美金十万,当年曾因预储子女教育费的关系交给了好友宋子良,请他带到美国代营生意。另一笔,约有美金三十万,这是出卖杜美路那幢渠渠华厦之所得。我准备先拿出二十万进行投资,至于什么项目,我对这边也不太了解,玉霜啊,你看着给办理一下吧!”   “这事不着急。”黄玉霜劝解道:“先好好休息,我会让投资顾问团给您选个好项目,这一点您放心。”   吴铭尽量争取杜月笙留在马来亚,除开他个人的声望及号召力量外,还有一层最重要的原因,当时上海金融领袖、工商巨子莫不纷纷跟着杜月笙转移,他们挟巨资而逃,争取到他们,无异于为马来亚的建设争取到了巨额的无息贷款。   1949年5月27日,上海国军因抵抗不了解放军的进攻撤出了上海,同一日,杨虎、吴绍澍等自大西路引入解放军。共产党指派陈毅为上海市长。陈毅进入上海后,所办的第一件事,便是“情词恳切”地公开致电上海耆绅、金融工商“领袖五大亨”杜月笙、陈光甫、李馥生、宋流章和钱新之。   但是,陈毅的长电却犹如石沉大海,“五大亨”并无只字片语的答复,于是,陈毅又派与“五大亨”关系颇好的徐采丞以上海市地方协会秘书长的地位与关系,专程跑一趟,迎接杜、陈、李、宋、钱“五大亨”返沪。徐采丞却为自己脱离虎口,和陈毅耍了一起噱头,他先是抵达香港以后,后来又跑到了马来亚,从此再也不回到上海了。   在随后的时间里,在杜月笙的感召下,旅台、旅港的不少工商业巨子、金融大亨相继来到了马来亚。相比香港这个弹丸之地,台湾这个还不保险的地方来讲,马来亚确实很具有诱惑力,新兴的国家,新兴的广大的市场,廉洁高效好客的政府机构,使得很多人都决定扎根下来,在马来亚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   1949年6月,马来亚大选开始举行。由于先期对马来人的打压,加上加里曼丹岛残余马来人势力的影响,整个大选对华人来说非常有利,除吴铭以毫无争议的优势击败马来人候选人外,十三个州的州议会选举也是华人占了优势,只有柔佛、丁加奴的州议公,马来人占了微弱多数。联邦议会议长由陈嘉庚当选,各大部部长也相继产生,除卫生部部长由马来人担任正职外,其余各部部长皆由华人担任正职。赵笑眉当选为第一任国务卿,刘成为国防部长。   至此,马来亚政局尘埃落定,华人大获全胜,牢牢控制住了政权,马来人的没落成为定局。   移民还在继续,华人的比重在继续加大,马来亚的船只开始向广州汇集,上海的一幕又开始在广州上演。   1949年9月,随着解放军炮声渐近,广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难民潮与日俱涨,广九线、广三线火车、省港轮船、省澳轮船、省梧渡全被难民挤得水泄不通,大部分是国民党官员及其家眷,鸡飞狗跳,觅路而逃。月初,港澳穗航运船票已定至中旬,电话难以叫通,中国、中央航机停售客票,所有客机均征作政府逋迁之用。   市面秩序大乱,土匪、盗贼、溃兵乘机四处抢掠,有谣言说“大天二”将入城洗劫,也有人说共产党将举行大暴动。滔滔者天下皆是。流花桥不断响起枪毙犯人的枪声,尸体一律草草掩埋。另外一些遭到秘密处死的犯人,则被弃置于河涌和水井里,尸骸无存。   9月15日夜晚,驻守广州的国军,奉命向海南岛转移,广州已决定不守。卫戍司令部命令部队在退过河南以后,把海珠桥炸毁。除此之外,天河机场、白云机场、自来水厂、电厂和一些重要工厂,都是爆破目标。国民党发出“总撤退、总罢工、总破坏”的号召。而中共则组织消防队、救护队、自卫队、修理队,护厂、护校、护路,大局已成惊涛骇浪之势。   此时的国军已经无法顾及到马来亚船只的行动,在此之前,马来亚已经与卫戍司令部达成了秘密协议,以黄金、美钞购买了大批的工厂机械、水电厂设备,拼命的向船上运,工厂的工人愿意走的都拖儿带女合家上船。等到国军开始爆炸破坏的时候,不少的工厂都已经成了空厂。      第049章 无题      1949年10月1日下午2时,毛泽东主持的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在首都北京举行第一次全体会议。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委员全体出席会议,宣布就职。   会议一致决议: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接受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为政府施政纲领。选举林伯渠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秘书长;任命周恩来为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毛泽东为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朱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沈钧儒为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罗荣桓为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检察署检察长,并责成他们迅速组成政府机关,推行各项工作。   下午3时,北京30万军民在天安门广场举行集会,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林伯渠宣布典礼开始,主席、副主席和委员们在天安门城楼上就位。   毛泽东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于本日成立了。”在国歌声中,毛泽东亲自按动电钮,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54门礼炮齐鸣28响。毛泽东又宣读了政府公告,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接着,举行盛大的阅兵式,朱德总司令检阅了陆海空三军,并宣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命令,命令人民解放军“迅速肃清国民党反对军队的残余,解放一切尚未解放的国土,同时肃清土匪和其他一切反革命匪徒,镇压他们的一切反抗和捣乱行为。”   此时的历史与原来已经有所不同,美国政府对中、美的新关系还处在犹豫和观望之中,司徒雷登已经北上到北京拜见中共领导人,以便共同探讨新时期的中美关系,中共方面宣称他“会被作为许多中共人士的老朋友而受到欢迎”。   马来亚联邦的大批移民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开始步入大建设时期。吴铭当选为总统后,于十一月中旬巡视各州,听取各州政府的工作汇报。   新加坡作为华人最集中,社会环境最稳定的州,大多数的重要机构皆设立在此,比如众多的科研机构、最高等的教育机构,甚至连从大陆迁来的重要人物,皆安排在此居住。所以,吴铭将新加坡作为自己巡视的第一站。   “引进,学习,消化,创新,超越。”吴铭在视察科学院的时候,对从世界各地赶来参加马来亚建设的科技人员提出了十字方针,鼓励他们在科学领域勇于探索,尽快跟上世界先进国家的步伐,并且对电子计算机、发动机制造、生物制药等项目的前景表示了浓厚的兴趣。吴铭还当场拍板,每年政府要重奖在科研上有突出成绩的工作人员。   在随后与科技工作者的座谈中,有人将现在的技术革命称之为第三次科技革命,并且断言此次革命已经从美国兴起,并且将第一次,第二次科技革命都做了时间上的划分。第一次科技革命首先发生在英国,并以英国为主体;以轻工业为主导;以蒸汽动力为主要标志;技术发明主要源于工人和技师的实践经验。第二次科技革命则表示在电力的广泛应用;内燃机和新交通工具的创制;新通讯手段的发明;科学同技术开始密切结合,新技术发明几乎同时发生在几个国家,一些国家两次工业革命交叉进行。第三次科技革命是在二战后,资本主义推行福利制度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政局稳定,科学理论的重大突破和一定的物质、技术基础的形成,直接推动力是二战及战后各国对高科技迫切的需要。并且将主要体现在以原子能技术、航天技术、电子计算机的应用为代表。   对此,吴铭深以为然,决定加大对原子能技术、航天技术、电子计算机等科目研究的投入力度,并且将自己当年在缅甸得到的几颗宝石捐出,作为个人对科学院的支持和期望。   “是机遇也是挑战。”吴铭在总结发言时,对科技工作者寄以厚望,“我们刚刚建国,想要在科技方面迎头赶上,就要靠各位的努力。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也将发生变革。随着世界各国经济相互依存、联系的日益紧密,科学技术的竞争在国际经济竞争中的地位也将日益重要。科学技术水平的差距,将进一步扩大了发达国家和不发达国家的经济差距。由此看来,科学技术的发展将影响到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千万松懈不得。政府将想方设法继续加大对科研的投入和扶持力度,让各位能够安心工作,为马来亚的腾飞插上科技的翅膀。”   接着,吴铭又与聚集于新加坡的工商界人士、大地主等具有巨额资产的大陆移民进行了座谈,号召并鼓励他们扎根下来,继续创业。   “只要遵纪守法,政府是大力支持的,不限发展比例、不限发展速度、不限经营方式、不限经营规模,希望你们放心、放手、放开、放胆地发展自己的事业。事业走向成功,最需要的是一种精神和毅力。要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取胜,还要摒弃旧有的、落后的管理经营方法,要注重了人才引进、科技投入和管理制度的创新。同时,政府希望并扶持小工商业者以资金筹集多元化、投资主体企业化,逐步组建起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在国际市场的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现在是一个大发展的时代,先行一步便具有先发优势,只有不怨、不懒、务实、开拓、敢为天下先,才能在事业上获得成功。《企业公司法》已经出台,大家要仔细研读,还有政府投资顾问团也能给大家答疑解惑,提供投资意见。大家有什么疑问,有什么顾虑,可以向政府及时反映,给我写信我也欢迎。”吴铭的讲话进一步使这些还有犹豫观望情绪的工商业者、大地主等都打消了顾虑,或者说是这群剥削阶级可以凭借资金继续“不劳而获”而欢欣鼓舞。   为了避免劳资纠纷,马来亚政府先期成立了有政府参与的总工会,并且成立了政府组织的保安公司,这些经过专业培训和法律教育的保安人员将受雇担任各家企业公司的保安、警卫、保镖等工作,但实际控制权却在政府手中,这样便避免了个人企业和公司蓄养打手,非法打骂工人事件的发生。   对于新中国的成立,吴铭的情绪是很复杂的,只能用且喜且忧来形容。对于马来亚的影响他也是有些担心,革命输出和武装夺取政权是不是会在马共的身上得到响应,他也有些搞不准。马共现在虽然势力不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马来亚要发展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需要华人齐心合力才行。对此,他特别要情报局加强对马共的监视,并且与马共领导人陈平进行了谈话,奉告马共不要为了党派的利益而影响到马来亚的大局,如果马共以和平、合法的方式参与到马来亚事务当中,吴铭表示欢迎,但要是马共进行非法的活动,试图引起马来亚社会的动荡,政府将毫不留情的予以打击,并且宣布马共非法,剥夺马共作为合法党派的一切权利。   胡萝卜加大棒,对于马共的效果如何,只有边走边看了。吴铭还特意让宣传机构加强了以和平稳定发展为基调的宣传,对于底层的劳动人民也是积极以法律来加以维护。他确信,只要所谓的阶级矛盾不激化,政府工作得力,随着财富的增加,各项福利制度逐步到位,人民安居乐业,也就消灭了共产党武装夺取政权的基础。   晚上,吴铭携妻子抽出时间来到了杜月笙的住处,与之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   “总统……”杜月笙刚刚开口便被吴铭笑着打断,“杜先生,我是以私人身份来看望您的,朋友之间称呼官职太生分了,我们随便些好了,您就还当我是当年那个刘老弟吧!”   “贫贱时眼中不著富贵,他日得志必不骄。富贵时意中不忘贫贱,一旦退休必不怨。”杜月笙赞赏说道:“难怪你能干出这么一番大事业,佩服,佩服。”   “杜先生,公务繁忙,到现在才来看您,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吴铭亲手扶着杜月笙坐下来,歉意地说道。   “你看你,客气了不是。”杜月笙摆了摆手,“玉霜安排得很好,我还要感谢你们呢,一条丧家之犬得到如此礼遇,知足了。”   “杜先生对离开上海还是耿耿于怀,这对您的身体可没有好处。”吴铭劝解道:“世事无常,随遇而安,您信不信,时间不长,这里就像上海一样繁华。”   “我信,我信。”杜月笙连连点头,转而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我可要对你提点意见了。”   “您说,我们马上改正。”黄玉霜愣了一下,赶忙说道,杜月笙的家属和朋友可是她负责安排的,难道哪里做得不好?   “你们要小心了,中共的统战工作要做到这里来了。”杜月笙缓缓说道:“章士钊昨天来了,他是奉毛泽东的命令来的。”      第050章 礼送出境      章士钊,曾经身为国共和谈五代表之一,被代总统李宗仁派到北平去跟毛泽东谈判。章士钊随同和谈代表团在1949年4月1日飞北平,谈判二十八不得要领,后谈判破裂,留在北平历时四月有余,他又接毛泽东之命前往香港,劝说几位旅港士绅富商回到大陆,后又乘船来到新加坡,希望能够做通杜月笙等人的工作。   “章先生滔滔不绝,盛赞毛泽东是如何的尊老敬贤,求才若渴。我便问他,在北平定居是想照旧挂牌做律师还是想改行做做生意?”杜月笙看到吴铭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他说共产党统治下是用不着律师的,而且做生意嘛,只怕共产制度也不容许。不过,毛泽东当面告诉过他,他在大陆个人的生活种种,是用不着担心的。”   “章先生年纪一大把,做官的兴致高!只要有官做,他跟谁都可以,但是他投了共产党毛泽东,却只说是保障他的生活。既然只为了生活的话,这里、台湾、香港、美国……随便哪一个地方,也要比共产党那边的日子舒服得多哩。”杜月笙略有些不屑地说道。   “真是不像话,这么做事也太不厚道了,共产党挖墙脚都挖到这里来了。”黄玉霜生气地说道:“德华,你赶紧叫人把姓章的抓起来,不要让他扰了杜先生的清静。”   吴铭轻轻摇了摇头,对杜月笙说道:“章士钊是杜先生的朋友,如果我们把他抓起来,杜先生岂不是成了出卖朋友的不义之人,这件事情依我看还是章士钊自作主张,共产党应该只派他到香港,可他立功心切,便盯上了杜先生这位重量级人物。只要杜先生风向一变,跟随的人肯定不少。”   “你说得很对。”杜月笙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把这事告诉你们,是因为他时常登门,这场什么统战攻势,不知要到几时方休。你们将他礼送出境便是,千万不能让我背负不义之名。”   “我明白。”吴铭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既不让杜先生名声受损,又会让这位章先生知难而退。”   “我杜月笙一生不做半吊子的事,我的风向早已定了,是绝不会跟共产党走的。”杜月笙提高了声音说道:“这就是我的心意。无论如何,我还晓得个好歹香臭。我杜月笙一生一世,凡事都要做到言话一句,哪能这么一件大事反倒会破例?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杜月笙是随便怎样也不会回头的。”   在吴铭下榻的临时住所里,章士钊被很客气地请了过来。   “章先生来到这里,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吴铭伸手示意章士钊请坐,淡淡地说道:“不知章先生此行的目的如何啊?是代表中共政府还是个人访友探亲?”   “我来看望几个老朋友,顺便劝说他们回大陆。”章士钊倒也光棍,直言相告,“总统先生,您派飞机、轮船趁着大陆局势混乱,接走了大批的金融工商巨子和普通民众,这恐怕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吧?”   “我是派了飞机和轮船,可他们都是出于自愿。”吴铭轻轻一笑,说道:“现在他们在这里生活工作得很好,而且多数都入了马来亚国籍,你来劝说他们离开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章士钊针锋相对的反驳道:“总统先生,我只是劝说,也没逼他们哪,难道马来亚是个许进不许出的地方?”   “打铁还要自身硬。”吴铭抿了抿嘴角,缓缓说道:“想让他们回去倒也容易,撤离大陆的金融工商巨子他们所携出的只是少数的资金,大部分资产还留在大陆,如果大陆有很好的工商政策,还有一个宽松的发展环境,不用你磨嘴皮子,他们也会回去。可你只带着毛泽东先生的一句话,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我们对于这些金融工商巨子的态度是来时欢迎,走时欢送,如果大陆确实搞得很好,他们自愿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可是你在这里空口白话的蛊惑人心却是不行。”吴铭很严肃地说道:“我和杜先生等人也是朋友,深知他们义字当头的作风,即便已经拿定了主意,对你也不意思恶语相向。章先生是个聪明人,做这种死缠烂打的事情未免有些失身份吧?”   章士钊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回去,不过,总统先生,可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来去自由,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当然不反悔。”吴铭轻轻挥了挥手,指着桌上捆扎好的一撂书说道:“这些是马来亚政府出台的法律法规,还有一些鼓励工商的措施,就算是送给章先生来马来亚的礼物吧!还请章先生给中共领导带几句话:一,种好梧桐树,凤凰自然来;二,喊口号,搞运动,是不能把国家建设好的,共产主义不是贫穷主义,只有人民生活好了才能证明它的优越性;三,领袖政治要不得,人不是神,难免是会犯错误的,一个人的错误却要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受到损害,代价太大;四,意识形态的差异,并不影响取长补短,互通有无。资本主义能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共产主义毕竟是刚刚兴起,美好的想象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想要一蹴而就,恐怕并不现实。”   “谢谢总统先生的好意。”章士钊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会将这些话转告给中共领导人的,也希望总统先生记得自己是个华人,与大陆人民是同根同源,千万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有些事情未必如想象般美好,特别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是某个人能够决定的。我身为马来亚总统,首先要考虑到马来亚人民的利益,然后还能顾及其它方面。杜先生身体不好,我看你就不必再去打扰他了。”吴铭说着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两个身穿便服的情报局人员,“今天就有船去香港,章先生,他们会护送你顺利登船的。”      第051章 风云变幻      虽然说马来亚最初的稳定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政府所控制的强大暴力机器的基础上的,但这种稳定确实非常有意义。一是社会环境的相对稳事实上保证促进了经济的飞速发展,使得马来亚政府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积累相当多的财富,推行全民福利的政策,让人民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使得社会稳定与经济发展形成了良性循环;二是震慑并压服了马来人的骚动,迫使各马来人政党转变思路,不得不放弃武装对抗的愚蠢办法,转而寻求一种和平的合法的方式;三是安定了大批华人移民的心,使他们能尽快融入马来亚中,政府的高效廉洁,务实周到,使得他们能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建设自己新家园的工作中去。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1950年元旦,吴铭在致全马来亚人民的元旦贺辞中重申了国家要和平,要发展,要使全体人民生活得更幸福的方针政策,还用坚定的语气表明了政府对统一马来亚的决心,敦促加里曼丹岛的一小撮分裂分子认清形势,回头是岸。并警告某些敌对国家不要插手马来亚的内部事务,否则必须遭到马来亚国防军的迎头痛击。   这个信号是非常明显的,有可能干预马来亚军事行动的除了一贯反对马来亚联邦成立,并且始终采取对抗政策的印度尼西亚外,再没有其它国家了。   马来亚国防军此时已经扩大为拥有十万陆军,五千空军,八千海军的强大武装,并且在美国的援助下,全部换装完毕,虽然海军和空军建军时间较短,还比较弱小,但在东南亚论实力已经是第一强军的姿态。相比于其他国家的战乱,马来亚军事实力的发展在一年的时间里确实是令人瞩目。   元旦假期过后,马来亚政府正式提出申请加入联合国,并且向日本提出了战争赔偿的要求。此时的吴铭开始将精力大部投到军队的建设中来,军事演习,陆、海、空三军协调作战,军队开始陆续向南海岸和新加坡集结待命,一派紧张备战的气氛。   虽然印度尼西亚宣布独立的时间是在1945年8月17日,但是这几年来,战乱不止,情况并不乐观。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8月17日,民族独立运动领导人苏加诺、哈达签署了《独立宣言》,宣布印度尼西亚独立,成立共和国。印尼开始了八月革命。第二天,印尼各政党、社团领导人召开了“印度尼西亚独立筹备委员会”,通过了共和国宪法,选举苏加诺、哈达为正副总统。随后,英军以接受日军投降为名,在爪哇登陆,随即占领了雅加达、万隆等城市。在英国的支持下,10月初,流亡澳大利亚的荷印殖民政府重返印尼;原被日军关押在集中营的荷印殖民军获释后,组成了“荷印联军”,他们与从欧洲开来的荷军一起,力图恢复殖民统治。   荷兰殖民者为了迫使印尼政府屈服,1947年7月发动了第一次殖民战争。美国利用联合国插手荷印冲突。在美国等国的斡旋下,1948年印尼同荷兰于停泊在雅加达的美国运输舰上签订了《伦维尔协定》。协定规定,双方就地停火;在荷占区的一些地方举行公民投票,以确定是回归印尼共和国,还是直接参加印尼联邦;在印尼联邦成立之前,荷兰在印尼继续行使主权。这样,印尼最富庶的地区,包括爪哇岛的大部分、苏门答腊的一部分和马都拉的全部都被荷兰殖民者占领。1948年12月,荷兰殖民者又发动了第二次殖民战争,并攻占了印尼共和国临时首都日惹。苏加诺、哈达等政府领导人被俘。但是,印尼人组织游击队,继续抗击荷兰殖民军。由于战争旷日持久,荷军伤亡和军费开支与日俱增。美国乘荷兰处境日益困难之机,通过联合国安理会向荷兰施加压力。1949年5月,荷兰印尼签订停战协定。11月又签订了《圆桌会议协定》,规定:印尼共和国与荷兰在印尼建立的15个傀儡邦组成“印度尼西亚联邦共和国”,后者再同荷兰、荷属苏里南和库拉索共同组成以荷兰女王为元首的“荷兰—印度尼西亚联邦”;荷兰应将主权交给“印度尼西亚联邦共和国”,但保留了军事、外交、经济方面的许多特权。   《圆桌会议协定》签订后,荷军从印尼撤走。1949年12月,印度尼西亚联邦共和国成立,苏加诺任总统,哈达任总理。同月,荷兰向它移交“主权”。   苏加诺在国内提出民族主义、宗教和共产主义三大思潮(即“纳沙贡”)合作的主张。对印尼共产党采取又联合又限制的方针,对右派势力则分化拉拢,力图平衡左右两派力量,加强自己的统治地位。印尼共产党则利用国内这一有利形势,加紧扩大影响,壮大力量,发动群众参加志愿人员的军事训练,积极参与对抗马来亚斗争,并建议组建武装民兵作为第五军种编入印尼武装部队,对付帝国主义的威胁。苏加诺不仅同意印尼共产党关于建立第五军种的建议,还进一步提出在军队中设立“纳沙贡顾问委员会”的主张。   正因为如此,印度尼西亚遭到了英、美等国的敌视,对于马来亚将要采取的统一国土的军事行动表示支持,并希望马来亚能在遏制印度尼西亚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就在马来亚政府即将准备就绪,就要开始统一之战的时候,另一件影响国际形势的大事又发生了。   1950年2月9日是美国第十六任总统林肯的诞辰年纪念日,就在这一天,在这一年的民意测验中,被评为当年“最糟糕的参议员”的美国威斯康星州参议员麦卡锡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他在俄亥俄县的共和党妇女俱乐部发表了题为“国务院里的共产党”的演讲,声称在他手中有“一份205人的名单”,“这些人全都是共产党和间谍网的成员”。“国务卿知道名单上这些人都是共产党员,但这些人至今仍在草拟和制定国务院的政策。”。麦卡锡的演说有如晴天霹雳,令美国上下一片哗然。此前如履薄冰的麦卡锡则一夜之间成为声震全国的政治明星。   惠林演说之后,麦卡锡又相继飞往犹他州的盐湖城和内华达州的雷诺,重复他在惠林的演讲。略有不同的是,此时的麦卡锡手中还挥舞着一张小纸片,这就是所谓的“间谍名单”。2月11日,得意忘形的麦卡锡特地打电话给总统杜鲁门,要求他们对他的演讲公开表态。收到电话后的杜鲁门恼羞成怒,愤而提笔回信道:“我确信,威斯康星州人民极其遗憾,他们的代表竟是像你这样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但是,在写完信后,杜鲁门并未将其发出,而是将其列入“归档”,他另外责成国务卿帮办普里福依打电话给麦卡锡,希望他“把名单公布出来”。   喜形于色的麦卡锡没有理睬杜鲁门的询问,又在参议院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所谓“揭露和清查美国政府中的共产党活动的浪潮”。麦卡锡更是借口杜鲁门政府中有人暗中“私通苏联”、“出卖了蒋介石集团”、“帮了共产主义的忙”,将民主党执政的20年称为“叛国20年”,并将锋芒直指杜鲁门政府。   “坏了,这个该死的麦卡锡,会把国际形势搞的一团糟。”吴铭在办公室里拍着桌上的报纸,忿忿的骂道。   “现在还不是特别严重,不过,麦卡锡代表了整个美国社会上保守及排外团体的广泛的政治同盟,恐怕没有谁能逃脱他们的攻击。”赵笑眉皱着眉头说道。   “对于我国外交方面的影响现在还不明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应对的准备。”外交部长郑苹如说道:“现在‘反共’将成为美国政府的唯一选择,与中共的接触与试探将会结束。”   “我想与杜鲁门总统通电话,对此表示忧虑,美国可能走向美国式的法西斯主义。我还要提醒他,在美国外交政策方面,究竟是总统的权力大,还是麦卡锡的权力大?如果任这个声名狼藉的麦卡锡再折腾下去,共和党将变成一半属于麦卡锡,一半属于杜鲁门了。”吴铭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苹如,通知驻美国的外交机构,注意美国国内对于华裔的态度变化,及时报告。”   事态的发展远比吴铭等人预料的要快,麦卡锡非美活动调查小组委员会的活动越来越猖獗,麦卡锡在国务院发表了平生最长的一次演说,直接指责杜鲁门政府对外政策重要制定者,曾经担任驻华特使、国务卿和国防部长,被杜鲁门称作“现今最伟大的人物”的乔治·马歇尔将军。在这篇六万多字的演说中,他将“叛徒”甚至“谋杀者”的罪名安在马歇尔头上,说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极力反对在巴尔干开辟第二战场,使得苏联先于西方盟国到达东欧;在雅尔塔会议上蒙蔽罗斯福,使苏联在领土等方面获利;在担任杜鲁门总统派驻中国的特使调停国共两党冲突期间暗中支持共产党,“出卖国民党”;在国务院任职期间制定了对蒋介石集团不利的政策,“帮助中国共产党取得政权”等。同时受到麦卡锡无端指责的还有在战时和战后参与美国对华事务的欧文·拉铁摩尔、费正清、谢伟思、柯乐布以及时任国务卿的艾奇逊等人。在麦卡锡的无端指责和谩骂中,马歇尔不得不主动辞职,回弗吉尼亚州里斯堡农场养老。   召回司徒雷登,撤出所有外交人员,美国政府的一系列举动使得中美关系进入冰冻期。   “历史大势确实不是个人所能轻易撼动的。”吴铭叹息道:“不过,我们对于印尼的军事行动势在必行,而且时机已经成熟,对我们特别有利。”   吴铭所说的时机成熟是指在1950年4月13日印度尼西亚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首先印尼同英、美矛盾进一步加剧,印尼反帝调子逐步提高,进而发展到派遣武装人员进入北加里曼丹等地公开支持马来叛乱分子。美国为了支持马来亚,迅即将其第七舰队开入印度洋游弋,对印尼进行军事恫吓,接着宣布停止对印尼的经济援助。苏加诺总统则宣称“第七舰队吓不倒印尼”,“让你们(美国)的援助见鬼去吧!”继而接管美资企业,封闭美国新闻处,驱赶美国和平队,公开宣布退出当时美国操纵的联合国。   印尼的行动,牵涉到同马来亚的两国关系,也涉及英、美在该地区的势力范围,并未得广泛的国际同情。印尼便主要寄希望于中国的支持、援助。印尼共产党对这一斗争非常重视,积极支持。北加里曼丹的分裂势力也支持和参加了这场斗争。中国当时与美国交恶,又基于一贯支持亚非拉民族民主革命的立场,同意印尼共关于马来西亚问题的观点,支持印尼反美立场和对抗马来亚的斗争,从而使中印尼关系日益密切。双方积极扩大经济技术合作和贸易,并加强了军事方面的往来,中国答允向印尼无偿提供组建民兵所需之武器。中印尼在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斗争中互相支持,协调行动,在国际上一时被渲染为“北京一雅加达轴心”。   至此,马来亚在对加里曼丹岛的收复战中,底气更足,更多的部队开始向印尼、马来亚边境附近集结,准备应付随时有扩大危险的战争。      第052章 分裂企      1950年4月15日,吴铭在总统府召开了重要的军事会议,国务卿赵笑眉,外长郑苹如,国防部长刘成,军校校长肖明华(病愈复出),情报局局长沈阳,以及全军师以上高级军官列席了此次会议。   吴铭眯着眼睛,望着墙上的大地图久久没有说话,会场的气氛显得凝重而紧张。   “从地图上,你们看到了什么?”吴铭缓缓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   “地图这么一放大,看起来我国的位置好象很,很怪异。”外长郑苹如因为和吴铭的个人关系非常好,所以在众人都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她率先笑着说道。   “不要笑吗!”吴铭无奈地摇着头,“我特意营造出这种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让你给破坏了。”   “大总统,你又玩深沉,有什么话就直说,非要让大家摸不着头脑。”赵笑眉说道:“既然如此,大家就都说说,说错了又不打你。”   “那我先来说说吧!”肖明华挠了挠脑袋,试探地说道:“从这幅特制的地图上看,我国的地理位置隐隐受到了印度尼西亚的制约,苏门答腊岛、邦加岛、芒加尔,再加上南加里曼丹岛,成三面包围的状态,即使收复了北加里曼丹的领土,我国似乎还是处于不利的地位,在马六甲海峡我国与印尼形成犄角对立之势,这以后的对抗和冲突恐怕难以避免。”   刘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不错,这苏门答腊岛与新加坡毗邻,如果两国形成对抗,新加坡集中了我国的科研教育机构,势必牵扯我军的很多兵力。”   有人起了个头儿,一些军官开始热血奔腾,怎么瞅地图怎么不顺眼,纷纷发表意见,都对马来亚所处的地理位置和以后的发展表示了忧虑和不安。   “看,让他给煽乎起来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郑苹如侧头轻声对赵笑眉说道。   “你那口子也不错啊,一下子就看出他的意图。”赵笑眉冲着正微笑颌首的吴铭的方向努了努嘴,“看把他给乐的,好战分子。”   嗯,吴铭很欣慰地点着头,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教鞭指点着说道:“大家看得都很准,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哪,印尼一贯反对、敌视我国,插手我国内政,支持叛乱分子,我们如果不打破这种不利态势,日后的经济发展和军事防务必将受到牵制。所以,此次收复领土之战要引起足够的重视,为了拓展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我们要有不怕打大仗的心理准备。如果在收复加里曼丹岛的战斗中,确实发现有印尼在作怪的证据,我们不惜与印尼撕破脸皮,正式开战。相比印尼,我们多了一年的发展,还有美国的支持和援助,更有英勇无畏的百战之师。你们都是军人,为国开疆拓土,是多么大的荣耀,如今各个方面都有利于我,大战正是时机。”   “有情报显示,印尼正在帮助加里曼丹岛的分裂分子准备对抗我们的军事行动。”沈阳面无表情地说道:“想要证据应该不难,只是国会是否能批准军方要求开战的请求?”   “这个就是我的事情了。”吴铭走回到座位,很轻松地说道:“我和陈老先生单独沟通,再多做一做议员的工作,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如今收复领土、统一马来亚的调子唱得这么高,他们好意思反对吗?”   “但是,你的工作将会加重。”吴铭正色对沈阳说道:“一定要看住了马共,不能让他们乱说乱动,更不能让他们与国外的势力勾结,稳定,我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   “我明白。”沈阳简单干脆地说道。   “总统,我提议在新加坡建立前敌指挥部,对外可以声称是针对加里曼丹岛的,一旦开战,我军可以从新加坡直插苏门答腊岛。”刘成建议道。   “一个指挥中心,两套参谋班子,这样在两个战场上我军可以更好的协调,我同意刘成的建议。”肖明华赞同道。   “可以,但是要分清主次,哪个战场该急,哪个战场该缓,要掌握好。”吴铭也表示了同意,“时间不等人,五月一日必须要发起进攻,争取一个月内解决问题。”   “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美国政府对印尼最近的行动非常恼火,表示将全力支持我国为统一所作的努力,包括军事行动的升级。”国务卿赵笑眉说道:“新的一批援助武器已经启程,不日就将到达。”   “美国人打的好算盘,他们出钱出枪,我们出人,在东南亚一定要打下印尼的威风。”郑苹如说道:“印尼共在东南亚诸国中是势力最大的,但在印尼国内,军方的右翼势力也比较强大,如果我们狠狠教训了印尼,说不定印尼的政局会象美国所希望的方向转变。”   “趁它还没转变,还没得到美国的谅解和同情,我们就要不失时机的进行这场战争。”吴铭冷笑道:“东南亚只能有一只老虎,那就是我们。”   “战争后的政治工作要做好。”吴铭转头对赵笑眉等人说道:“笑眉,苹如,沈阳,这是你们的工作。”   1950年5月1日,四万马来亚国防军乘坐美国军舰,在飞机的掩护下,突然登陆斯里巴加湾,以凶悍的陆空协调进攻将北加里曼丹截成两半,并以主要兵力向西横扫,连续击败马来叛军,连克隆拉马、隆亚甲、隆穆伦等重镇。   5月10日,马来亚国防军在美拉牙遭遇到印尼武装人员和马来亚叛军的联合阻击,在空军的猛烈轰炸下,经一天的战斗,克复此城,几个马来亚分裂分子首脑向南逃窜,随后进入印尼境内。   5月12日,总统吴铭在国会展示了印尼武装人员公然参与加里曼丹战争的证据,并向全世界宣布:印尼悍然干涉马来亚内政,支持叛军,阻挠马来亚的统一大业。并向印尼发出严重警告,要求印尼的武装人员在48小时内撤出北加里曼丹岛的马来亚领土,并将分裂分子引渡给马来亚,否则两国将进入战争状态。随后,国会表决通过了吴铭的提议,最后通牒正式传递给印度尼西亚。   接到最后通牒的印度尼西亚很快便给予了明确答复,表示支持马来亚分裂分子在北加里曼丹独立建国,并对马来亚倚仗帝国主义的势力,不顾北加里曼丹的民意,悍然使用武力表示愤慨,要求马来亚立刻撤军,在北加里曼丹进行全民公决,以决定北加里曼丹的归属。   “这是你们自寻死路,可怨不得别人。”吴铭啪的一把将印尼的回复拍在桌子上,冷笑着说道:“沈阳,亚齐省、廖内省的独立分子是否准备妥当?话说出来就要算数的,48小时一过我们就要开始进攻,要让印尼从此一蹶不振。”   “自由亚齐和廖内省独立分子已经接受了我们提供的武器,并且答应,只要我军一至,立刻配合我军驱赶并消灭印尼军队。”沈阳将一份文件递到吴铭面前,“另外,我们已经开始向东帝汶和伊里安查亚省派出工作人员,与独立分子建立联系,相信这以后,印尼的日子不会好过。”   11世纪时,盘据南部巨港地区的室利佛逝帝国的势力扩张到苏门答腊大部分地区,以及其他岛屿和大陆地区。1377年室利佛逝王国的首都沦入爪哇的麻喏巴歇帝国之手,此后王国便在苏门答腊一蹶不振。16世纪开始,欧洲列强──最初为葡萄牙,后为荷兰和英国──先后与苏门答腊沿海地区的公国贸易、交战,并在此建立若干堡垒。1824和1871年订立的英荷条约撤销英国在苏门答腊的主权,而荷兰则透过经济开发和行政手段,在19世纪逐渐将内陆地区纳入势力范围。然而亚齐北部地区则历经30年的争战才在20世纪初勉强为荷兰掌控。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门答腊曾被日军占领,1950年成为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的一部分。   此后,苏门答腊人不时表达对中央政府的不满,特别是亚齐省和廖内省的独立倾向更加强烈,更加明显。   马来亚建国之后,吴铭便指示情报局开始了针对印度尼西亚的工作,寻找其内部的漏洞和缺陷。俗称“千岛之国”的印度尼西亚,领土虽然大,但各个省的情况却并不相同,除亚齐和廖内省外,有独立倾向的还有东帝汶、伊里安查亚省、苏拉威西省等地。这下子可让吴铭抓到了制约印尼,分裂印尼的办法,支援反政府分子,不用自己花多大力气,便能让印尼不得安稳,无力发展与马来亚抗衡,如果干得好,印尼的分裂也将大大削弱国家的力量。   心情不好,象吃了个苍蝇般难受。那位所谓的文化部公务员先生,你竟能从这本书里看出我是个日本人,还反党反国家,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的文化水平。如果你身份确实,我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悲哀还是难受,连政府对建国初期的政策失误都不讳言,这才是开明、公正、勇于承认错误、改正错误的态度。      第053章 马、印战争      1950年5月15日,马来亚时间凌晨三点,马来亚空军二十架飞机突然出现在印尼首都雅加达机场上空,将印尼的三十多架破烂飞机尽皆摧毁在地面。凌晨四时,集结于新加坡的马来亚国防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攻势,向苏门答腊的印尼军发动了猛攻。战斗开始后,马来亚空军拥有了绝对的制空权,三百门大炮一起怒吼,把炮弹倾泄在印尼军阵地上。由于马来亚军队准备充分,又事先在加里曼丹岛增兵进行了迷惑行动,使得印尼军对此次进攻措手不及。   早上七时,马来亚军队突破了印尼军的防线,以装甲部队为核心,在飞机的掩护指引下,迅速向前推进。早上七时三十分,廖内省的独立分子开始进行配合作战,他们袭击小股印尼军,为马来亚飞机指示轰炸目标,造成了印尼军极大的被动,影响了印尼军向北干阿鲁集结组织新防线的计划。早上九时,马来亚军队攻取布阿旦,然后突然南下攻击前进,在廖内省独立分子的指引下,横穿廖内省,向沙哇伦多前进,目的是切断在北苏门答腊的印尼军队的退路而一举歼灭之。   与此同时,加里曼丹岛上的马来亚军队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攻入印尼的西加里曼丹省,并派飞机轰炸了西加里曼丹省的首府坤甸。   说打就打,迅如雷霆,马来亚国防军秉持着一贯的凶悍作风,一年多的时间使得马来亚国防军成为了一支各兵种相对齐全,武器较为先进的强军。而印尼的战乱频繁,又与英美交恶,使得印尼军的硬件水平远逊于马来亚军队,虽然印尼军的总人数是马来亚军队的四倍,但却分散在各个省,战斗力也远逊于马来亚军队。相对于马来亚的处心积虑,印尼军明显没有预料到马来亚军队会如此迅猛的攻入苏门答腊。   5月16日,亚齐省的自由亚齐组织开始武装暴动,猛烈攻击省内已经所剩不多的印尼军队。   5月17日,马来亚军队进行空降作战,成立只一年的马来亚空降旅突然出现在沙哇伦多,并击溃了该地守军,堵住了印尼军南下的道路。   5月18日,马来亚空降旅在空军的配合下,击退南下印尼军的多次进攻,成功坚守至黄昏陆军装甲部队的到来。   5月19日、20日,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赶到,留下阻击部队后,大举南下,开始猛烈进攻南苏门答腊地区。   印尼方面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之后,于5月16日发布了总动员令,并向苏门答腊增兵,总统苏加诺发表演说,号召印尼人民行动起来,英勇抵抗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兼打手马来亚的侵略。   由于战争的起因是由于印尼支持马来亚分裂分子,所以印尼在国际上并未获得广泛的同情的支持,只有苏联、中国、澳大利亚等国表示了对印尼的支持,并呼吁双方立即停火,用政治方式解决两国的争端。   英、美对马来亚收复北加里曼丹领土是支持的,但他们并没有预料到马来亚竟然会采取如此强悍、凶猛的军事行动。在马来亚国防军攻入苏门答腊的时候,纷纷给吴铭打来电话,对战争的扩大表示了担忧。   然而就在苏门答腊的亚齐省和廖内省于5月20日宣布独立后,英、美两国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改变,立即承认了亚齐省和廖内省独立的现实,并对苏门答腊人民的自主选择表示了钦佩和支持。   “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像小孩子变脸一样容易。”吴铭挥舞着美国方面的电报冷笑着说道:“利益,都是为了利益,亚齐省和廖内省有丰富的石油天然气资源,扼守着马六甲海峡的一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今又是他们自己宣布独立的,美英两国可以不担负国际上的舆论压力,便象两条疯狗一样扑了上来。”   “他们不是还得经过我们这一关吗?”赵笑眉笑道:“美国方面又提供了一批免费军援,并派团来协商共同开发事宜,也算是给面子了,不像英国,死抠。”   “自从那个混蛋麦卡锡出来捣乱,美国国内形势很坏,有成千上万的华裔和亚裔被怀疑为间谍。他们不仅被非法传讯,不准寄钱给中国的亲人,甚至被禁止公开谈论自己的家乡,还有不少人因被指责同情共产党而受监禁、被驱逐甚至遭暗杀。”吴铭点着根香烟,在烟雾缭绕中缓缓说道:“很多在美国工作的华裔科学家也受到了联邦调查局的传讯,‘国家安全许可证’被吊销,已经不能继续从事研究,甚至不能留在实验室里工作了。借这个机会,我们是否可以牺牲一些实际的利益,来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郑苹如沉思了一下,说道:“可以进行一下尝试,劝说他们暂到马来亚躲避,当然,这需要美国政府的允许,移民局和联邦调查局松口才行。”   “那就这么办吧!”吴铭点了点头,“如果事情顺利,为他们提供住所和研究环境,虽然他们不一定会定居马来亚,但总是华人,同根同源,能帮他们就帮一些。”   战争还在继续,印尼向南苏门答腊不断增兵,集结于哥拉布米,妄图先阻止马来亚军队的南进势头后,再力图反攻。近十万印尼军与三万马来亚国防军于五月二十三日在哥拉布米拉开架势,形成了决战的态势。   五月二十四日,马来亚海军突然出现在南苏门答腊与爪哇岛之间,击沉了三艘印尼船只,隔绝了爪哇岛与苏门答腊岛的联系,使得印尼在苏门答腊的军队成为了一支孤军。   五月二十五日,印尼总统苏加诺愤怒的对外宣称,美国悍然出动军舰,悬挂马来亚国旗参与了封锁苏门答腊的军事行动,要求全世界对美国进行谴责,并要求美国军舰立刻退出该海域,否则将遭受印尼军民的沉重打击。   美国政府断然否认了印尼的指控,重申在马、印战争中严守中立,并对由于印尼支持马来亚分裂分子而引起的这场战争表示遗憾。   五月二十六日,马来亚军队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对印尼军队开始了猛攻,海军舰只炮轰苏门答腊的丹戎加和爪哇岛的雅加达,并由从加里曼丹岛抽调的五千部队在丹戎加进行登陆作战,开始合围印尼军队。   五月三十日,弹尽援绝的印尼军队在马来亚军队的凶狠打击下,陆续放弃抵抗,举旗投降,马来亚军队开始与亚齐省和廖内省的独立分子配合扫荡苏门答腊岛上的印尼残军。   六月五日,重新调整完毕的马来亚军队在加里曼丹岛再次发起了强大攻势,分兵三路进攻印尼的东、西、中加里曼丹省,而印尼鉴于马来亚和美国的海军,不敢增兵,以免重蹈苏门答腊的悲剧。虽然叫嚣的厉害,却连战连败,损失惨重,不得已之下请求国际调停。   六月十五日,马来亚军队已经占领加里曼丹岛大部,在苏联、澳大利亚等国提议下,双方停火,开始谈判。   历时一个月的马、印战争,马来亚大获全胜,虽然这里面有美国人的影子,但马来亚国防军的强大战力还是让全世界刮目相看。以不足八万的兵力,纵横驰骋,消灭了苏门答腊岛和加里曼丹岛的印尼军队近二十万,将印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能不说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如果不是迫于国际压力停火,马来亚军队恐怕能登上爪哇岛,攻下印尼的首都雅加达。   停火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马来亚已经得到了巨大的利益,想要他轻易放弃,恐怕很困难。而且苏门答腊对马来亚来说非常重要,战领此地不仅独控马六甲海峡,而且使新加坡这个科技文化教育中心成了一种非常安全的所在,再不用担心印尼从苏门答腊的进攻。而且亚齐和廖内独立后,也非常希望马来亚军队能守住南苏门答腊,隔开印尼的威胁。   印尼战败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国内反共的军人集团和左翼势力的矛盾日趋尖锐,一场反共、反苏加诺的政变在印尼右派军人集团内部暗暗地酝酿着。并且开始积极寻找外部支持,马来亚和美国自然成了他们的首选。   “不做承诺,保持接触。”吴铭对沈阳指示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们要尽快消化苏门答腊,亚齐和廖内虽然独立了,但南苏门答腊的归属还悬而未决,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国际上必然会要求我们归还给印尼,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新加坡必须要有外部屏障。”   “居民置换的工作正在加紧进行,南苏门答腊的居民要么同意我们的提议,要么迁移到亚齐和廖内,而亚齐和廖内的民众已经开始向南苏门答腊集中,支持我们也就是保护他们,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清楚的。”沈阳回答道:“但是,我们需要时间,至少要两个月。”      第054章 创意      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想拖并不困难,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是事与愿违的。就在马来亚为如何能名正言顺的占领苏门答腊,为新加坡争得缓冲之地的时候,另一件大事在东亚发生了。   1945年8月9日,在日本战败投降的前夕,美国提出以北纬38度线为界,即三八线,美国和苏联分别占领朝鲜半岛南部和北部的提议,并得到了苏联的认可。   1945年12月29日,美军政府公布了12月27日由美、英、苏三国外长会议签署的关于对朝鲜半岛进行托管和建立临时朝鲜半岛民主政府的《莫斯科协定》。1946年3月组成了美苏英托管委员会(中国因处在内战边缘未参与),形式上完成了雅尔塔协议中的约定。尽管该委员会的目标是在这个委员会监督下尽快使朝鲜半岛选出自己的合法民主政府,但与此同时美国和苏联均在自己军队的占领范围内分别扶持了服从于自己的政权。处在冷战边缘的美苏两国均吸收了在欧洲的教训,在作为雅尔塔协定中真空区的朝鲜半岛问题上都开始大胆地设立“铁幕”。   在北方〔北朝鲜〕,苏军在朝鲜平北龙岩浦镇压了右翼学生运动,在新义州镇压了“反托管”学生运动;北朝鲜民族主义分子和右翼分子被扫除干净,在北方的政党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共产党或左翼团体,右派基本消除。   在南方〔南韩〕,共产党各派在美国占领军和右翼势力打击下活动空间越来越小,至1947年南韩共产党主要领导人逃往北方,它在南韩影响也就消失了。美国要想扶植一位倾向于美国政府的代言人,只能是李承晚集团了。   1948年5月10日,在军警的严密戒备和监督下,南韩举行了单独选举。据10日夜各投票点关闭后的统计,南韩800万选民中,大约85%以上的人参加了选举。选举的结果是李承晚以略优的优势当上南韩总统。8月15日,大韩民国政府正式宣告成立,联合国随即接纳他为联合国成员国。   而北方在没有中立国的监督下,则采取了自己单独选举的措施,据苏联称在北朝鲜,参加这次选举的选民占99.98%,金日成当选北朝鲜的最高领导人。1948年9月9日成立了最高人民会议,它宣布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苏联及东欧各社会主义国家立即予以承认。   由此,朝鲜半岛形成了两个意识形态上敌对的政权。朝鲜半岛南北双方都认为朝鲜半岛上只存在一个国家,国家处于分裂状态之中,国家统一是双方努力追求的目标。   从世界冷战史的角度看,比照当时同样作为美苏插手的其它国家,比如希腊、阿塞拜疆、德国和中国来说,朝鲜半岛上的这块铁幕和德国的柏林墙一样又厚又高,达到了民族主义都无法攻破的程度。值得提出的是,在这一时期美国的远东战略中心在中国,故在对南韩的支持上不及苏联对北朝鲜的。而随着司徒雷登最后一次对华外交努力的失败和美国国务院外交白皮书的发表,美国在远东战略上体现出整体上失去了支撑点后的暂时退却。杜鲁门公开发表讲话,将美国战略防御线落在了对马海峡和台湾东海岸,也就是这个决定让南韩和台湾成了被暂时抛出的弃子。也正是这个决定让金日成感到机会来了,进而正式向斯大林提出武力统一朝鲜半岛的想法。   1950年6月25日凌晨,在得到斯大林的同意之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首相兼朝鲜人民军司令官金日成下令军队越过三八线,发动了对大韩民国的突然进攻。当时大韩民国国防军三分之二的军队尚未进入战备状态,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三天之后汉城(今首尔)就失守了。   苏联参与了进攻南朝鲜军事行动的所有策划、准备和实施过程,只是为了避免引起美国的干预和遭到世界舆论的指责,斯大林采取了较为隐蔽的措施。在进攻开始时,斯大林下令召回在朝鲜人民军前线部队中的所有苏联顾问,他们不想留下证据被指控参与了这件事。   然而,新中国对战争的准备过程和具体计划却毫不知情。或许是考虑到中国正在加紧准备进攻台湾,或许是估计到美国不会干涉从而不需要也不希望中国介入,总之,斯大林和金日成对中国封锁了消息和情报。在战争爆发前,所有苏联援助的武器都是从海路,而不是通过中国铁路运抵朝鲜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不让中国获知朝鲜的准备工作。以至朝鲜战争爆发的最初消息,毛泽东竟是从外国报纸上得知的。   金日成在信心十足、踌躇满志的时候,也不希望中国插手朝鲜事务,而斯大林在考虑改变对朝鲜半岛的政策时,对于中国这位新的盟友有两点顾忌:既担心毛泽东在事前反对莫斯科的决定,又担心局势发生困难时毛泽东会置身事外,不听从莫斯科的指挥。   1950年初毛泽东访苏,迫使斯大林签订了新的中苏条约,其结果是苏联将要失去通往太平洋的出海口和不冻港。为了保持苏联在远东的战略目标,斯大林必须实现对整个朝鲜半岛的控制,以替代在中国东北丧失的战略地位。于是,莫斯科决定积极支持北朝鲜发动突击战,迅速统一朝鲜半岛。   而新中国刚刚成立,并且正在准备解放台湾的战役,毛泽东显然不希望朝鲜在此时发生一场可能给中国安全造成威胁的战争。但是,作为亚洲革命的负责人,毛泽东又无法拒绝金日成的要求,特别是在斯大林已经表态之后,中国只能接受既成事实。   朝鲜战争的爆发,对于华盛顿来讲的确是出乎意料的。然而,美国的反应却异常迅速而且激烈。从最初获得战争消息感到震惊和慌乱,到做出全面介入战争的最后决定,前后不过几天时间,美国对朝政策乃至远东政策骤然发生转变。   认识盲目、判断失误以及心理和军事都准备不足的情况下,美国政府仓促做出了进入战争状态的重大决定。这不能不说是带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在这种偶然性的背后,在各种偶然性的交叉中,仍然存在着某种必然性,存在着美国卷入战争的历史基础。   首先,战后的世界分裂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存在着两种互相对立和敌视的意识形态。美国既然自认为是资本主义世界的领袖,也就担负起了保卫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责任和义务。而苏联则是社会主义阵营的领袖,在美国眼里,苏联正在利用其战后建立起来的军事优势——这种优势由于掌握了原子武器而更具威胁性,实现其一贯宣传的目标:解放全人类。所以,美国认为向南朝鲜的进攻就是社会主义阵营向资本主义阵营的公然挑战。   再者,杜鲁门主义的出台早已为美国对外政策定下了这样的基调:作为西方世界的领袖,美国必须抵制苏联发动的任何进攻或制造的紧张局势。从希腊到柏林,从伊朗到中国,从西亚到远东,战后几年的历程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尽管从军事战略的角度上讲,朝鲜半岛被划在美国的远东防御线之外,但是从政治战略的角度上讲,南朝鲜毕竟属于美国的势力范围,毕竟是受美国保护的西方世界的前沿阵地。为了维持美国在世界范围内的这种威信,为了不失掉“自由世界领袖”的面子,即使是在军事和经济上对美国都不很重要的朝鲜半岛,也成为美国决心保卫西方世界免遭“共产主义侵略”的象征。自1949年“丢失”中国之后,就使得南朝鲜在远东的这一象征更具重要性和代表性。   美国认定对南朝鲜的进攻是苏联战略进攻的第一步,因此对这一行动的后果设想得十分严重。6月25日的布莱尔大厦会议之后,艾奇逊递交杜鲁门一份杜勒斯从东京发来的电报。杜勒斯的分析是:“坐视朝鲜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遭受武装攻击的蹂躏,就将产生一连串灾难性的后果,从而极可能引起世界大战。”   6月26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命令驻日本的美国远东空军协助韩国作战,27日再度命令美国第七舰队驶入基隆、高雄两个港口,在台湾海峡巡逻,阻止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海攻占台湾。美国驻联合国代表还向安理会提交了动议案,在苏联代表因自1950年1月起抗议中国代表席位被中华民国(台湾)政府继续占有而缺席的情况下,以13:1(南斯拉夫投了反对票)的情况下动议得到通过。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时苏联驻联合国大使曾向斯大林建议,苏联代表应于6月底前返回安理会,以便行使否决权,反对联合国通过不利于朝鲜的决议,但被斯大林拒绝了。   组成的联合国军以美军为主导,其他15个国家也派小部分军队参战。英国、土耳其、加拿大、泰国、新西兰、澳大利亚、荷兰、法国、菲律宾、希腊、比利时、哥伦比亚、埃塞俄比亚、卢森堡、南非与大韩民国国防军均归驻日的美远东军指挥,麦克阿瑟上将为美军远东军司令。7月5日美军参加了第一场对朝鲜的战役。   “朝鲜人误事,美国人糊涂啊!”吴铭拿着报纸不禁心里慨叹道:“经过四年火与血的较量,中国共产党终于取得了全国政权,而国民党则败逃台湾一隅。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完成全国解放和统一大业只差这最后一击了,而对于国民党来说,则对兵败国破之辱耿耿于怀,时刻不忘反攻大陆。美国政府在这种时刻再次插手国共之间,袒护国民党,自然引起中国新政府的极大愤慨。同时,美国政府关于台湾尚属日本领土,其地位还有待商议的说法,也极大地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民族感情。美国派军舰进驻台湾海峡,的确使中国人民解放军对台湾的进攻受阻。然而,新中国不得不放弃攻打台湾的方针计划,其客观上的结果是中国大量的军队得以从东南沿海抽调至东北。也就是说,这种状况的结果,为大规模中国军队入朝作战创造了一种客观条件。后来的情况发展也正是如此。如果没有美国干预台湾问题,那么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东南沿海举行渡海战役的同时,很少有可能再在东北边陲集结大军,入朝作战。因此,第七舰队阻止了中国军队进攻台湾,却使得麦克阿瑟面对几十万入朝作战的中国军队,这是美国政府决策时始料不及的。”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预料到新中国会出兵入朝参战吧!”吴铭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使得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虽然马来亚还未加入联合国,但是中国入朝参战将使马来亚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如何在这段缓冲时间里获取更大的利益,使马来亚步入平稳的发展期,真是一个伤脑筋的事情。”   “总统,陈议长来了,还带着一个人。”一个侍从推门进来报告道。   “快请,端两杯茶上来。”吴铭收起思绪,点头吩咐道。   门一开,陈嘉庚和司徒美堂走了进来,倒把吴铭弄得愣住了。   “司徒老,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让我这个做晚辈的去迎接您哪。”吴铭连忙上前,将两位老先生扶坐在沙发上。   “就怕你去迎接,耽搁正事。”司徒美堂笑着摆了摆手,“这人老了,就想趁着还能走动,到处看看。”   “司徒老下了船才通知我,还让我不告诉你。”陈嘉庚在旁插嘴道:“司徒老是随第一批从美国返回的华裔来到马来亚的。”   吴铭亲自将侍从送来的茶水端到两位老人面前,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外交部安排的船只也不知道一路上照顾得怎么样?司徒老,您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哈哈,兴师问罪我老头子可不敢。”司徒美堂笑道:“只是想在你这儿讨个底儿,然后我想上大陆去看看。”   “去大陆?”吴铭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去大陆,司徒老,您对我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在外人看,我是总统,这关起门来,我就是晚辈,有什么话不能坦白地说呢?”   “多心了,多心了。”司徒美堂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从在马来亚举起独立大旗到立国,再到现在,已经算得上东南亚霸主,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绩让世人惊讶,可以说,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是呀!”陈嘉庚在旁说道:“南洋华人能有现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德华,你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世界大势的把握上,相信没有人能超过你。百年前华人拿着一条挑杆以近乎奴隶的方式卖猪仔到南洋打工,经过奋斗,掌握了南洋的经济,要是没有马来亚这个国家,最后很可能也是拿着一条挑杆离开南洋。”   “不光是南洋华人,美洲华人也应该感谢你所作出的努力。”司徒美堂感慨道:“就拿这一次美国华裔能来马来亚避难,就足以说明你和你所建立的政府是为华人着想的,听说为此马来亚牺牲了很多别的方面的利益,才换得美国政府松口的。”   “这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不会忘记马来亚建国时全世界华人所作出的努力。”吴铭轻轻摇着头说道:“南洋华人按情按理都应该拥有自己应有的地位,我只是顺应大势,真的没做什么。”   “是啊,全世界华人同根同源,就应该守助互望。”司徒美堂点头道:“那么,对于大陆,对于新中国,你是什么态度?能和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说说吗?”   吴铭沉思了一下,苦笑着说道:“新中国成立,我更多的是一种观望的态度,两位前辈不会因为我倾向与美国,便会认为我对新中国是敌视的态度吧?”   “毕竟我要为马来亚的未来着想,为马来亚的华人着想,依赖美国对马来亚的崛起是绝对有利的,国情不同,发展道路不同,这其实并不影响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然而,现在的国际大势却不是这样。不是黑就是白,在中共的报纸上,可是已经把我和马来亚列为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兼打手,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啊!”吴铭抱屈道。   “马来亚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依赖美国也不是错误。”司徒美堂说道:“否则在马来亚独立的时候,美国要插手,华人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但中国与马来亚的华人毕竟都是炎黄子孙,彼此隔绝是不行的。”   “司徒老,在目前这种国际形势下进行官方往来是不现实的。”吴铭耐心解释道:“马来亚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发展,至少需要五年,工业才会初具规模,社会才能彻底稳定,如果此时向左转,不说中共能否信任,单说美英等国的封锁和打压,就足以使马来亚崩溃,国内马来人势力现在是被暂时打压下去,如果有外力支持,难保不会死灰复燃,印尼对马来亚一贯敌视,如果得到美英的支持,马来亚外部也将没有宁日,到时候,别说发展了,华人能否继续掌权也很悬呢!”   陈嘉庚也苦笑着点了点头,“司徒老,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我原来的想法也和您差不多,可是看着马来亚一步步走过来,才知道是非常的艰难,内忧外患,无钱无基础,形势不能掉以轻心哪,南洋华人好容易有了一个家,可不能毁于一旦哪!”   “是我想得简单了。”司徒美堂慨叹道:“对毛泽东的为人,我是很佩服的,看着华人隔绝,我感到痛心哪!”   “隔绝?司徒老这话说得可过了。”吴铭笑着说道:“我们可没有象美国那样谈虎色变,不准华人寄钱给中国的亲人,不准他们公开谈论自己的家乡,甚至他们想回去定居,只要经过移民局审批,政府也没有故意设置障碍,这些,陈老可以做证。”   “这没错。”陈嘉庚点头道:“在某些方面,马来亚要比标榜自己是自由世界的美国都要开放。国会正在审议马来亚的节日问题,大多数可都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而且汉学将被定为大学的必修科目,优秀文化和优良传统的传承将是马来亚下一步的重点,文治武功,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就好。”司徒美堂点了点头,“比美国有些华人只会说外国话,学外国人强多了。”   “而且与新中国的交往已经有了一个设想。”陈嘉庚继续说道:“官方往来不行就先进行民间交往吗,我呢,干完这一届,帮着德华将马来亚的根基打牢便要退下来了,到时候,我将作为民间团体的代表与新中国进行接触,凭着我这张老脸,兴许两方都能卖点面子。”   “原来德华有这么深远的考虑。”司徒美堂赞赏地点了点头,对吴铭说道:“我去大陆,是否可以把这些告诉中共领导人呢?”   “这些还是不要说的好。”吴铭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郑重说道:“朝鲜战争爆发,很有可能演变成一场中美大战。据我个人判断,麦克阿瑟与杜鲁门之间是有矛盾的,杜鲁门政府是不想打世界大战的,这在核武时代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有限战争对很多人还是一种生疏的概念,把握分寸,见好就收,对各方都是有利的。凭借新中国的实力是很难完成朝鲜统一大业的,现代化的战争最后比拼的还是综合实力,后勤补给是重中之重。”   司徒美堂很诧异地望着吴铭,半晌没有说话。   陈嘉庚突然若有所悟的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笑着说道:“德华对世界形势的判断一向准确,这可是金玉良言哪,可得记住了。”   司徒美堂眨了眨眼睛,会心的笑了笑,“谢谢,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我已经全记住了。”   “中美都是大国,在没有沟通渠道的情况下很容易发生误会。”吴铭缓缓说道:“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建立一种非常规的模式,两国互不承认,却有会谈关系,没有外交关系,却又互相派出大使在第三国进行长期会谈;双方还可以达成某种协议,即协议声明,创造协议上你讲你的,我讲我的。这样能起到表明两国的立场、态度,并进行直接斗争和交涉的作用。甚至还可以同某些国家互派代办,建立一种半外交关系的协议。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想法,是否尝试,嘿嘿,那就不取决于我们了。”      第055章 支持谁      丛林法则是人类社会要遵守的生存法则。大到国家间、政权间的竞争,小到企业间、人与人之间的竞争,都要遵循丛林法则,至于竞争的结束,就全看各自的实力、智慧和造化了。   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派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使得马来亚对印尼的军事压力有所减轻,然而在飞机、军舰上马来亚仍然具有优势。随着苏门答腊的全部占领,马来亚军队直接对爪哇岛的印尼首都雅加达产生了巨大的威胁,使得印尼在谈判中无法占据主动。   马来亚方面对于谈判并不积极,三天一休会,五天一暂停,虽然印尼方面很迫切地想要收回苏门答腊和加里曼丹岛的领土,但实力不济,说出的话没有什么分量,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谈判依然毫无进展。   1950年7月底,印尼总统苏加诺患了重病,印尼左、右翼势力认为苏加诺将不久于人世,都在积极的应变准备。右派势力秘密成了将领委员会,加紧了篡夺政权、消灭左派势力的策划。左派也不甘示弱,扩充实力,准备反击。   外有强敌威压,内有派系争斗,印尼的国内形势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右翼军人集团几次同马来亚秘密接触,想寻求支持,推翻苏加诺政权,马来亚方面都采取了不支持、不反对,模棱两可的态度。尽管如此,右翼集团依据自己的判断,认为马来亚亲近英美,必然对印尼共深恶痛绝,所以他们觉得到时候,一旦起事,马来亚方面一定会支持他们。   就在此时,印尼国内突然掀起了一股反华排华的风气,开始还是个别事件,但却愈演愈烈,至1950年8月20日,这次反华浪潮达到了顶点。他们把世代为印尼民族独立和经济发展流过血汗的华侨、华人当作敌人,在全印尼的上百个城镇,暴徒们对华侨、华人进行了野蛮迫害、蹂躏。他们焚烧华侨的房屋,抢掠华侨的财产,封闭华侨社团和学校,霸占华侨的商店,使无数华侨、华人倾家荡产,流离失所,陷于生存绝境。让人感到愤慨的是,这些暴徒竟然还有军警混在其中。   在反华浪潮刚起的时候,马来亚政府立刻进行交涉、抗议和揭露,并且警告印尼政府,如果不能尽快平息事态的发展,马来亚政府将开始护侨行动,而且不排除武装护侨的可能。   1950年8月21日,马来亚政府鉴于印尼政府已无力制止反华事态的发展,并且认为此次反华行动是印尼政府默许和支持的,断然无限期中断了和平谈判,立刻开始了武装护侨的军事行动。   8月22日,马来亚军队在加里曼丹岛再度发起了攻势,只两天便占领了加里曼丹岛全境,消灭了残存的印尼军队。同时,四艘马来亚军舰逼近爪哇岛,炮轰印尼军岸上工事,飞机也奉命起飞,连续数天猛烈轰炸了雅加达的印尼政府机构。   如此坚决而猛烈的军事行动让印尼政府措手不及,无论是苏加诺、左翼势力和右翼势力都大吃一惊。左翼指责右翼策划了此次反华暴乱,是想激怒马来亚,乱中夺权。右翼则坚决否认,并认为此次暴乱是左翼先掀起的,目的是想借机打压右翼的实力。   随着马来亚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印尼政府慌忙做出了机构迁移的决定,并呼吁马来亚立刻停火,印尼政府有能力马上控制局势。此次在应对马来亚的进攻中,充分显示了印尼国内两股势力的分裂,哪方也不想在与马亚亚的冲突中损耗自己的实力,在夺权中落下风,所以对抵抗马来亚的进攻都采取了消极的态度。   8月25日,马来亚政府提出停火条件:一,立刻制止印尼国内的反华暴乱,并且赔偿华侨、华人所遭受的财产损失;二,对要求离开印尼的华侨、华人必须予以放行,不得阻拦,马来亚将派船只前往接人;三,交出凶手和暴徒,并向受害华侨、华人予以赔偿……   8月26日,马来亚军队继续猛攻,并在爪哇岛西南角乌戎库隆成功登陆,兵锋指向雅加达。   8月29日午夜,迁到苏拉尔卡塔的印尼政府发生了动乱,以印尼总统警卫部队查克拉比拉瓦营营长翁东中校为首的亲苏加诺军官,在印尼共产党的支持与配合下,以陆军中有个“将领委员会”在苏拉尔卡塔大量集结兵力、阴谋发动推翻苏加诺总统的军事政变为由,在苏拉尔卡塔逮捕和处死了包括陆军司令亚尼在内的六名陆军将领和一名军官。苏加诺的政敌、国防安全统筹部长纳苏蒂安本是逮捕名单的头名,则侥幸逃脱,其幼女被误杀。   这一突发事件,给了以纳苏蒂安为首的军人集团公开反共的口实,引发大规模镇压共产党的行动。9月1日,时任战略后备司令部司令的陆军少将苏哈托调动大量兵力控制了临时首都苏拉尔卡塔,全城通宵戒严,军、宪密布,陆军控制的报纸和电台发动宣传攻势,就“九卅事件”中处死6名陆军将领事极力煽惑。在陆军当局控制下的一些政党团体,也公开指责印尼共产党是“九卅事件”的主谋。9月2日,印尼共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及《忠诚报》被禁止发行。9月3日,印尼国家通讯社《安塔拉》被封,旋被军管。9月8日至10日,印尼共、人民青年团、全印尼中央职工会和印尼妇女运动协会等的总部办公处相继被捣毁。   此时,正向雅加达攻击前进的马来亚军队的动向便显得非常敏感,马来亚政府的态度更是举足轻重,是支持左翼还是支持右翼?其实这在马来亚政府却显得很简单,谁能承诺给予马来亚更多的好处,谁更卖国,便支持谁。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中国传统的“财帛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价值观,不符合丛林法则,如果教条的遵守这个价值观,只能在国际关系中被耍来耍去。      第056章 印尼政变      “这是苏哈托派来的人员与我们达成的秘密协定。”沈阳将双方会谈纪要递给吴铭,“基本达成了我们的目的,这是苏加诺的特使所承诺的条件,制止反华骚乱,同意苏门答腊人自己的选择,但要求我们退出加里曼丹岛的印尼领土。”   “相比较,还是苏哈托比较大方。”吴铭仔细翻看着文件,冷笑道:“不仅承诺制止反华暴乱,赔偿华人损失,还同意苏门答腊和加里曼丹的问题由那里的人民自主选择,而我们只要不插手,不偏向,苏哈托认为他们有能力控制印尼的局势,并且将与马来亚友好和平相处。”   “那我们就与苏哈托合作吧,把印尼的华人、华侨接到加里曼丹岛,驱逐那里的印尼居民。”赵笑眉说道:“等到苏哈托集团掌握了政权,要是他不听话,光凭这份秘密协定就可以让他滚下台。”   “我看可以。”吴铭点头赞同道:“命令登陆爪哇岛的部队暂时停止行动,静观其变,告诉苏哈托,这份协定必须要他和纳苏蒂安的亲笔签字认可,而且印尼华人的迁移要马上开始。否则我们就动用武力,在这个时候,英、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朝鲜,我们的态度就将决定印尼的政权落在谁的手中,不多索取好处实在是说不过去。”   1950年9月15日,印尼右翼与左翼虽然剑拔弩张,但为了不进一步激怒马来亚军队,都采取了相应行动,制止反华暴乱,镇压暴乱分子。华人、华侨开始向沿海城市集中,等待马来亚船只的到来。虽然马来亚已经与苏哈托集团达成了协议,但这种秘密协定是不能见光的,马来亚撤出华人、华侨,除了签订协议的双方,别人只知道这些华人、华侨是前往南加里曼丹岛暂避灾难的,进一步的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9月20日,与马来亚达成秘密协议的苏哈托底气十足,宣布取缔印尼共、人民青年团、全印尼中央职工会和印尼妇女运动协会等组织和其他一些左翼团体。随后指挥军队大开杀戒,在两个月内,印尼左翼团体受到严重摧残,其主要领导人艾地等全部被杀。据不完全统计,先后有几十万人惨遭杀戮,约三十多万人被逮捕监禁。与此同时,军人集团一方面逼压苏加诺总统逐步让权,一方面不断通过媒体诬蔑中国支持“九卅运动”、干涉印尼内政。陆军的《战斗报》含沙射影地说:“难道九卅运动仅出自翁东的想法,而没有作为幕后主使者的国内或国外的政治活动家的参与谋划吗?难道‘九卅运动’的反革命冒险仅靠他们各自的物质力量,而没有国内或国外广大阶层在物质和精神上的支持和帮助吗?”   当时,中国认为“九卅事件”是印尼国内阶级矛盾发展的结果。过去“纳沙贡”的表面合作掩盖了革命与反革命的界限,此次事件后,革命和反革命的力量迅速分化,双方的阵线日趋明朗。左派已由合法的、和平的斗争被迫转为地下的、武装的斗争,这有利于印尼革命力量的进一步发展。但中国出于政治考虑,对事件的公开态度则是尽量客观,电台、报刊暂不报道印尼政局变化。当时中国定的方针是:坚决支持印尼人民的革命斗争,集中打击和孤立右派,缩小中间派的欺骗作用并促其分化,对右派的攻击给予坚决回击。   然而,印尼的局势却急转直下,苏哈托及军方集团以武力残酷镇压了左翼集团,1950年10月15日,苏加诺在军人挟持下组成新内阁,并授权苏哈托代行总统职权。苏加诺完全陷于无权地位。两国关系日益恶化,各种来往陆续中断。   1950年10月30日,印尼国会通过决议,表示印尼政府可“根据情况发展,就印尼和中国之间的关系采取坚决措施,必要时断绝外交关系”。   11月5日,印尼外交部分别照会中国驻印尼使馆和外交部,宣布印尼政府决定关闭印尼驻华使馆,要求中国保证其使馆人员安全撤离中国。同时,要求中国自1950年11月10日起,关闭驻印尼大使馆、驻雅加达总领事馆以及驻棉兰、马辰和望加锡领事馆,上述机构的全体中国人员在最短时间内离开印尼领土。   11月8日,中国政府发表声明,中国和印尼两国关系的中断,责任完全在印尼方面,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必须完全由印尼现政府承担。   11月10日,在印尼华人、华侨转移顺利的情况下,马来亚军队开始徐徐后退,解除了对雅加达的威胁,但还驻于乌戎库隆,起着威慑作用。第二次马、印战争结束,马来亚军队全部占领了加里曼丹岛,并且将印尼华人迁至该岛,为下一步民众大选决定加里曼丹岛的归属打下了基础。   这场印尼政乱相比于朝鲜战场的突然变化,明显没被国际上所重视,虽然英美等国对印尼的右翼势力掌权表示出了欢迎,但是中国的参战使得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朝鲜半岛上。   1950年9月15日,麦克阿瑟登上旗舰麦金利山号亲自督战,在美英两国三百多艘军舰和五百多架飞机掩护下,美军第十军团成功登陆仁川,从朝鲜军队后方突袭,切断朝鲜半岛的蜂腰部一线,迅速夺回了仁川港和附近岛屿。9月22日,撤退到釜山环形防御圈的联合国军乘势反击,9月27日仁川登陆部队与釜山部队水原附近会合,一日之后重夺汉城。   美国原先将朝鲜军队赶回三八线以北的计划因战事进展极其顺利而有所改变。麦克阿瑟将军要求乘势追击,将共产主义逐出整个朝鲜半岛。9月27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与总统杜鲁门都同意了麦克阿瑟的建议,但是总统要求麦克阿瑟只有在中国和苏联不会参战的情况下才可攻击朝鲜。次日美军部队就进逼三八线,10月1日韩国第一批部队终于进入朝鲜作战。      第057章 大油田      仁川登陆后,朝鲜半岛局势逆转,中国政府几乎每天都通过广播警告美国,如果跨过三八线,中国就会出兵。9月30日,中国总理周恩来在政协国庆大会上发表强硬讲话,10月3日凌晨美国部队大规模进入朝鲜半岛北部前,周恩来召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要他转告美国政府:“若美军跨过三八线,侵略朝鲜,我们不会坐视不顾。”这番警告被杜鲁门视为北京对联合国的“外交讹诈”而没有被重视。   美国总统杜鲁门在美军大举进攻前,曾与麦克阿瑟在威克岛会面。麦克阿瑟保证不会侵略中国,并且自信地表示中国“无意参加这场战争。当今是我们强大而中国软弱的时代,若中国部队渡过鸭绿江,我就要使他们遭受到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屠杀。”他同时还认为战事将在感恩节前结束,称要让美国的子弟兵回家过这个美国的传统节日。   中国虽然做出强硬声明,高层领导人内部意见却不一致,大部分倾向于不参战,因为中国历经多年战乱,百废待兴,卷入这场战争对国家发展不利,以至于到10月初中国政府仍然未能对参战与否做成最后决定。10月8日中国共产党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才最终决定介入朝鲜战争。中国政府作出这个决定的直接原因是美国飞机轰炸了中国丹东的文物市场,中国领土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朝鲜如被占领,将会更直接威胁到中国的国家利益。中国政府十分顾虑麦克阿瑟是否有可能在取得整个朝鲜半岛后继续向北进军,威胁到共产党在中国大陆的政权。即使美军不袭击中国,一个与中国有长达1000多公里边界线的国家落入资本主义阵营,对中国也是很大的威胁。而如果朝鲜亡国,中国势必要让金日成在中国的东北设立流亡政府,但这对中国十分不利,因为将为美军侵犯中国东北提供了强有力的借口。同时,由于美军进入台湾海峡,迫使中华人民共和国中止解放台湾的渡海战役,让中国直接感受到美国的威胁。   在新中国成立前的1949年3月3日,杜鲁门批准了NSC34/2号文件,此文件基本精国民党政权马上就要完蛋,美国的措施就是停止援助蒋政权,并与之拉开距离。不久又推出NSC41号文件,这两份文件是在1949年年终前,一直是指导美国对华政策的纲领性文件。从文件的内容上看,是有一定的现实成份和非敌视倾向的。比如它允许在“必不可少的安全体制下”,新中国可以与日本和西方世界建立正常的贸易关系。还具体规定除直接军品外,对苏联、东欧地区禁止出口的“非军用物资”可以向中国出口;某些对美国安全“有重大关系”,而中国经济又非需要不可的战略物资,如某些重要工业、交通和通讯装备,只要中国保证不向苏联及卫星国转售,也可向中国出口。至于私商对华贸易及通常情况下的中国大宗非战略商品贸易,文件规定,应“只受最低程度的管制”。   美国出台这对文件的意思就是觉得当时中国有铁托主义的倾向,想要在中苏之间打入楔子,促成中苏分裂,同时在战略上可造成中国对西方的依赖,还有一点,可以使日本恢复经济得到必不可少的粮食和工业原料来源及保证中国继续供给美国原料。   当时新中国经济十分落后,又处于经济恢复时期,而NSC41文件对中国还是有一定的益处的。   1950年上半年,中国与美、英、日、香港、马来亚5个国家和地区的贸易额即占中国外贸总额的一半以上。其中美国对华贸易额与1949年同期相当,约占中国外贸总额的四分之一。   朝鲜战争爆发后的头几个月,为适应战争需要,美国下令“暂时中断”了对中国的石油产品输出,并要求英法等国也同样如此。但对华贸易基本政策并未因朝鲜战争爆发而完全放弃,美国与新中国的贸易仍在进行。其他西方国家的对华贸易不但继续进行,而且在某些领域还有所扩大。   马来亚在建国后,与中国的贸易便采取了一种非官方的措施,政府并未有强硬规定,只是因为马来亚的工业刚刚起步,出口的多是一些原料和简单的民用品。   “你是说他们采买的钻探设备有套购的嫌疑?实际上应该是运往中国的?”吴铭疑惑地问道。   “据我们情报显示是这样的,虽然目的地上显示是第三国。”沈阳如实答道。   吴铭沉思良久,揉着太阳穴说道:“放行吧,就当我们都不知道此事,受骗上当好了,你回去把相关书面材料全部销毁。”   “是。”沈阳回答道,刚要转身,又被吴铭叫住了。   吴铭抬起手又放下,犹豫了半天,才说道:“算了,你们情报部门掺和进去不合适,我找陈老先生商量吧!”   “你说这里有石油?”陈嘉庚愕然的瞅着吴铭在中国地图上画的小圈,难以置信地问道。   “具体位置记不太清了,应该就是在这一片。”吴铭挠着脑袋苦苦思索着,“东北黑龙江省是没错的,这里应该有一个大油田。”   “你是怎么知道的?情报确切吗?来源呢?”陈嘉庚疑惑地问道。   “情报很确切,但来源恕我不能奉告。”吴铭抱歉地说道:“陈老先生,希望您不要见怪,这件事情还希望您能出面,转告给中共政府,但是不要暴露一丝有关政府和我的信息。”   “我对你一向是相信的。”陈嘉庚郑重说道:“你不说,一定有你的原因,这件事要是真能成功,将是造福中华民族的大喜事。司徒老还在北京,我可以派人以看望他的名义将此事由他转告中共政府。”   “信我的没错。”吴铭嘿嘿一笑,“我说过,中国肯定出兵朝鲜,美国人打过三八线,这事儿就快证实了,再过几年,发现大油田也会被证实的。”      第058章 旧金山和约      1950年至1960年被称为马来亚的“黄金十年”,经过了建国初期的混乱和为拓展生存发展的宽松环境而过行的战争后,马来亚开足马力,开始闷头发展。   汽车、建筑、钢铁被马来亚政府定为优先发展的三大支柱产业。首先汽车已经从一种实验性的发明转变为关联产业最广、工业技术波及效果最大的综合性工业,它的发展将带动一系列相关产业的发展。而没有钢铁就没有工业可言,发展工业化需要钢铁,打战更需要钢铁,钢铁是很重要的工业资源,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炼钢业需要大量劳动力,却并不需要太高的技术,钢铁属于劳力密集型的大型基础产业,相当适合当前马来亚初期工业化发展的需要。而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建筑业也将占有越来越大的比重,对于要把马来亚建成一个旅游胜地的目标来说,建筑业更是在扶持之列。   为了提高劳工素质,马来亚联邦、州、地方三级政府均参与职业教育的组织与实施。一方面利用国家财政资助职业教育的发展,一方面为了减少政府的开支,同时也为了学生能掌握更多的实践知识,国家还鼓励大中小企业开办职业学校,并对这些企业在税收上给予各种优惠,如将企业用于教育的所有费用都计入成本,等等。有些小企业如接受职业培训,还可向政府申请一定数额的补贴。   为使职业教育内容能及时跟上时代的发展,马来亚联邦还专门成立了职业教育研究所,其主要成员由联邦、州、工会和雇主四方代表组成。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听取各类专家的意见、跟踪各行业的发展趋势、拟定培训条例和教学大纲草案,最后由联邦教育与科学部及其他各专业部门共同对草案进行审核并通过。   与相关职业对应的便是在三年内实现就业执照化,无论驾驶车辆、担任律师,还是从事其他所有职业工种都全凭执照工作。执照意味着一种资格,这种资格必须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或学历,经过考虑才能认证,各专业协会担负各种资格的审查,这样一旦获得执照也就取得了专业上岗的资格。同时,执照又意味着一种责任,每个持有执照的人都必须对这种执照所规定的职责负责,实施自我制约,否则就会在市场竞争中信。誉扫地而不能被人所聘。执照还意味着一种饭碗,如果在履行职责中出现重大失误,就会被认证机构吊销执照。所职业化工种执照化,不失为一种提高职业责任、职业素质和职业能力的好方法。   大国的崛起靠的是科技,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说到底就是国民素质的较量,是人才的较量。马来亚建国较晚,虽然吸收了大批大陆和外国的知识人才,但在国民整体素质与发达国家的相比还不是一个等级。所以在建国之初便颁布实施了强迫教育法令,规定5~12岁的儿童必须到学校接受教育,否则对家长要课以重罚。   马来亚半岛的地区差异也决定了各州所实行的崛起战略的不同,以新加坡为例,除传统上以商业为主外,还包括大力发展转口贸易、加工出口、航运等,致力建成东南亚最大的海港、重要商业城市和转口贸易中心,并且建立多个大型机场,希望能使新加坡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和重要的航空中心。   而国家的崛起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民族自信心和民族凝聚力。《马来亚日报》率先提出要使儒教理论和儒学精神现代化,要创造出一套适应现代社会的儒教伦理。其中国会议长陈嘉庚更是亲笔撰文,号召要深入研究儒教理论和儒学精神,剔除糟粕,提取精华。因为儒家思想依然是中华民族一般民众的核心价值观,并在国界上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代表和民族传统标记,而且仁义孝悌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中应该提倡,不能被物欲横流的社会所沾污。仁礼忠恕和孝悌及义中取利、诚信为本、已群兼顾、共生协调等德目体系会成全我们良好的品格,凭着良好的品格再运用就可以应付进取现实的东西。他提倡发掘夫子基本说言精神,更提倡于双方于实际内外合一以更可适应实际的规则、更完美的思想来对待自己的人生、事业、国家。并充满信心地说道:谁最开放、最愿意接受异优质文化影响,进而更新更完善于自我,谁就会立于时代高峰。   1950年12月5日,马来亚与印尼达成正式协议,南加里曼丹作为印尼华人的居住地,以后的归属问题将暂时搁置,印尼承认苏门答腊岛的既成事实,马来亚从爪哇岛撤军,而且苏门答腊岛上的油气资源将优先优惠的提供给印尼。   1950年12月10日,马来亚联邦被联合国正式接纳为会员国。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马来亚联邦平定了马来人叛乱集团,有了一个宽松、和平的发展环境,政府充满信心地制定了远景规划,用吴铭的话来说就是要撒腿飞奔,用十年的时间将马来亚迅速建设成一个中等发达国家的水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随着美国向远东委员会成员国提交所谓“对日媾和七原则”,并公开发表该“原则”,马来亚政府再一次面临了选择。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美国不顾苏联等国的反对,推行其单独占领日本的政策,采取了一系列旨在加强控制日本的措施。在这种形势下,美国政府企图通过缔结对日和约,使长期占领日本合法化,积极准备对日媾和。   1947年3月,由国务院远东司东北亚处处长博顿主持的机构提到了对日和约的初稿(史称“博顿草案”)。初稿共分6个部分,即:一、有关领土条款,二、盟国当局的权限;三、日本的非武装与非军事化;四、一般改革计划;五、关于赔偿和让与,六、关于清算有关战争的技术问题等。基本上是按照《波茨坦公告》精神,主张严厉惩罚日本,其中规定日本在25年之内不得拥有军队,故在美国政府内部遭到各种责难。   7月11日,美国政府向远东委员会提出关于召开对日媾和预备会议的建议。其内容是:一、希望在远东委员会之外先举行11国代表会议,磋商和拟定和约草案;二、希望先不召开外长会议;三、建议会议在签订对日和约时采取2/3的多数票表决制;四、希望会议于8月19日举行,会址设在美国旧金山市。随后,美国又向远东委员会成员国中的其他10个成员国,即中、苏、英、法、菲、加、印、澳、荷、新发出了于8月19日在旧金山市召开对日媾和会议的通知。美国擅自作出的安排,严重违反了国际协定中关于在处理日本问题时,必须获得中、苏、美、英4国代表一致同意的原则。   美国在1950年进一步加快了对日媾和的步伐。4月27日,美国政府任命杜勒斯为国务院顾问,并负责对日媾和问题。杜勒斯为早日实现对日媾和积极奔走。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后,日本成为美军侵朝的重要基地。美国政府为把日本早日纳入其战略体系,更加急于对日媾和。   “对日媾和七原则”遭到苏联、中国等国反对后,美国政府为了获得其他国家的支持,采取所谓个别外交活动。从1951年1月起,杜勒斯作为美国政府对日媾和问题的总统特使,先后访问日本、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马来亚等国,通过个别磋商和保证、许诺等手段获得他们的同意。   “我们国家刚刚建立,各种产业刚刚初具规模,资金、技术的缺口很大,此时反对美国,恐怕于我国的发展不利。”建设部部长高显增说道。   “发展归发展,不能因为要发展便抛弃自己的立场,变成美国的附庸。”国会议长陈嘉庚说道:“坚持独立自主,积极吸收外援,这是我们的国策,不能凡事都唯唯诺诺。”   “陈老说得对,但我们要充分考虑到将来的困难。”国防部长刘成说道:“印尼虽然与我们达成了协议,但是我们一旦失去了美国的支持,战争的威胁还是有的。”   “对于日本犯下的战争罪行,我和总统是有亲身体会的。”外交部长郑苹如说道:“对于日本人的民族性格也是有所了解,‘对日媾和七原则’一没有限制日本武装力量和禁止日本法西斯组织活动的规定;二在赔偿问题上,条约只原则性地规定日本须支付战争赔偿费,而不提具体赔偿数字,并强调日本资源不足以应付赔偿;三是抗击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主力、也是在抗击日本侵略中付出牺牲最大的中国,却因为美国的阻挠而被粗暴地拒之门外。所以我对此和约的合法性表示怀疑,并对签订合约所造成的后果表示忧虑。”   “说实话,在座各位大多都与日本人战斗过,在马来亚的土地上华人义勇军也抛洒过无数的热血。”赵笑眉沉重地说道:“日本是战败国,如今签订这份和约确实在心理上是一种折磨,但是支持还是反对,抑或是沉默,要反对,又该如何拒绝,如何保持强硬的底线,都是需要研究讨论的。”   “伤疤,从来就没有愈合,但是我们对于那种铭心刻骨的痛楚感,反而会慢慢的以一种我们不自觉的方式麻木着。”吴铭缓缓说道:“做人要有原则,国家也应该有个底线,在对日本的问题上,我认为应该保持强硬。这个和约一旦签署,后果将相当严重,这个美国冷战思维孕育出来的怪胎,将在很长时间里折磨亚洲政治,并对亚洲的稳定构成威胁。”   “日本人不会因为别人对他的宽容而反省、感激,他们的民族性格决定了他们一旦再次崛起,必定会在战争责任问题上对外降低到最小范围,对内否认战争责任或将其模糊处理。”吴铭继续说道:“虽然国家建设刚刚步入正轨,但是不能因此便失去了判断是非的标准,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忍让,有些事情必须要严正表明我们的立场。我们控制了马六甲海峡,我们有石油,我们有军队,我们还有无数正义的人民,这些都是我们强硬的基础。而且,现在朝战正如火如荼,如果我们宣布对日本实行单方面的制裁,对进出日本的所有船只征收巨额的过水费,或者扬言要与某些国家组成一个反日同盟,你们说美国害不害怕。”   “我们还可以进行一下穿梭联络,在东南亚,缅甸、印尼、印度、泰国、越南等受过日本侵略的国家。”赵笑眉笑着说道:“事实上,我们现在已经隐然有东南亚霸主的面貌,号召力和影响力正在蒸蒸日上,实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我们的军工企业已经能够仿制轻型武器,而且实行义务兵役法后,军队将在半年内扩充至二十万,对付周边国家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刘成皱着眉头说道:“唯一可虑的便是飞机、军舰的维修和补充,如果美国干涉,当然这种可能性是不太大的,只是威胁恫吓,美国也是很害怕在朝战的关键时刻,我们向左转造成的巨大影响。”   “我们的原则是反对《旧金山和约》,使之能向我们希望的那样重新制定,如果美国一意孤行,我们也拒绝签字,并将从此开始对日本的敌对。”吴铭说道:“苹如,招集人员,立刻对《旧金山和约》的不足之处进行补充,等杜勒斯来到马来亚,我与他好好分析一下日本人的性格,指出美国武装日本,扶持日本的严重错误,并要严正表明我们的立场和采取的进一步行动。”      第059章 强硬立场      “一个不对罪恶忏悔和反省的民族,是难以获得世界的信任和亲近的。”“做一个有责任感和尊严感的国家。”“战争赔偿是受害人民应该得到正当权力,任何人包括总统也无权决定。”“警惕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为亚洲乃至马来亚的稳定而奋斗。”……   在政府的授意下,马来亚各家报纸都刊登了关于美国对日媾和七原则的事情,并配发了评论员文章,大部分舆论都倾向于反对和约,惩罚日本的战争罪行。更有敬业的记者采访了义勇军的抗日老兵和受害者的家属或本人,对日本在马来亚及在亚洲犯下的滔天罪行进行了揭露和谴责。并暴料声称日军在占领亚洲各国期间,不仅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的惨剧,而且劫掠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文物古玩,并且秘密运到了日本,日本所说无力赔付战争赔偿乃是天大的谎言。   1951年1月21日,美国国务卿顾问、美国政府对日媾和问题的总统特使杜勒斯来到了马来亚,面对着马来亚报界的汹涌舆论,这位美国著名的政治家、外交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与他原来的设想有着巨大的反差,他敏感的意识到,此行不会那么顺利。马来亚这位曾与日军战斗过,又将英国人打跑的总统恐怕不像预期中那样顺从。   在东南亚诸国中,越南还处于战争状态,泰国的军力孱弱,印尼被马来亚打得满地找牙,柬埔寨、老挝等小国人微言轻,马来亚已经是东南亚的第一强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已今非昔比。特别是马来亚具有丰富的资源,并且近乎独霸了马六甲海峡,战略地位的空前提高,使得此次穿梭外交,马来亚也成为了华盛顿的选择。来之初,杜勒斯认为马来亚政府正在依赖美国开展经济建设,对美国倡导的对日媾和七原则多半是不会反对的,再说,他还带来了美国政府的承诺和保证。   随后,吴铭接见了杜勒斯特使,国务卿赵笑眉和外长郑苹如都参加了此次会谈。   会谈开始,便是一番毫无营养的马、美友好合作的客套话,吴铭含笑点头,气氛似乎很是友好。很快,会谈便进入了正题。   “特使先生,近日贵国政府提出的对日媾和问题,马来亚的舆论包括政府对此很有意见。”吴铭皱着眉头说道:“虽然马、美两国一直友好相处,我们对贵国的支援也感激在心,但在这件事情上,贵国政府似乎对此考虑不周。”   “总统先生,对日媾和七原则虽有不到之处,但却是现在的国际形势使然,还是希望贵国能够支持我国政府的这项决定。”杜勒斯说道。   “既有不到之处,不如就改一改。”郑苹如说道:“我们也不是要置日本于死地而后快,但是彻底清算战争罪行,清除右翼分子,惩办战犯,支付战争赔偿,消除战争潜力,并且日本政府正式真诚的忏悔战争罪行,这对于警醒世人,对于亚洲的稳定是必须的。不做到这些,我们将对日本军国主义的再度复活表示极度的忧虑。”   “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杜勒斯很坚定的摇头道:“我们美国也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受害者之一,美国政府是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的。”   “要彻底杜绝,只能从严从重的惩罚日本。”赵笑眉说道:“当然,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不是要把日本人全部饿死,而且据我们所知,日本人也饿不死,二战期间,日本人掠夺了无数的财富,到现在,也该连本带利一起吐出来了。”   “特使先生。”吴铭淡淡的笑着,“我知道贵国的真实意图,想要把日本建成能够在远东遏制意识形态敌人的大规模武装力量的国家,但这个意图是错误的。日本人的民族性格既是固执的又是善变的,只有深入研究才会发现这一点。你要理解我们的民族感情,武装日本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战败国就应该有战败国的觉悟,欠的总是要还的。虽然我是总统,但民意不可违,战争赔偿不是给我个人的,而是给广大受害的人民的,我和政府都没有这个权力说不要。”   “另外,我想通过特使先生告诉日本人。”吴铭继续说道:“学学德国人,只有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悔罪,才能得到谅解,才能重返国际社会。”   “总统先生,请不要这么干脆的拒绝。”杜勒斯笑着说道:“战争赔偿未必有我国政府的援助来得及时,我是带着诚意和承诺来的。”   “对于特使先生的诚意我们深表感谢。”吴铭点了点头,缓缓而坚定地说道:“但我们的原则不容更改,如果贵国政府执意用这七原则对待日本,那我们将保持进一步采取行动的权利,出现这种情况,将是贵国与我国都不愿意看到的,对两国的利益损害极大,还请特使先生转告贵国政府,慎重考虑这件事情。”   会谈出乎意料的不顺利,而且可以说是相当棘手,杜勒斯及随从不理解马来亚政府为何在对日问题上毫不退让,而对美国的优厚条件视而不见。   “对进出日本的船只收取高额过水费以示惩罚。”“不论意识形态,政府应与反日国家结成同盟,对拒不认罪的日本实行围堵。”“抗日没有结束,亚洲稳定任重而道远。”……   当更加激烈的舆论攻势见诸报端的时候,杜勒斯意识到此事将变得异常严重,处理不好将直接影响到美国的全球战略。反日同盟,别忘了马来亚现在是以华人为主体的国家,与红色中国同根同源,如果真的出现中、马同盟,那将是灾难性的结果。美国对红色中国的围堵封锁将因为马来亚的反水而彻底崩溃,通过南海,红色中国的势力将直接进入印度洋,威胁到美国的海军基地菲律宾,甚至可能通过胁迫印尼而得到更大的生存空间,将美国的包围圈击得粉碎。   虽然这种可能性因为马来亚与红色中国的意识形态而变得并不大,但作为杜勒斯来说,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那也将是灾难性的,责任绝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第一次会谈后的当天晚上,杜勒斯便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向华盛顿汇报,并对对日媾和的严重后果表示了忧虑。   “如果说马来亚总统反对对日媾和七原则是因为他曾与日军作战,对日本人怀有深深的敌意和恶感的话,那么马来亚的政府官员及民众对此条约的反对程度则让人更加感到忧虑,有激进的言论甚至要联合某些社会主义国家组成反日同盟。”杜勒斯在电报中是这样描述的:“诚然,马来亚总统现在还是理智的,他所提出的对日行动仅仅包括对进出日本的船只征收巨额的过水费,还将通知马来亚石油公司的美国股东及马来亚的各个企业,明令产于马来亚的石油、钢铁制品等战略物资将对日本全面禁运。虽然说马来亚与红色中国的结盟似乎遥不可及,但马来亚在东南亚的影响力不容低估,泰国、印尼、缅甸等国家在马来亚的威慑下是极有可能一起参与进来,最后的事态发展可能出乎我们的预料。以下为马来亚政府提出的对日媾和的条件……请注意,马来亚政府对重新武装日本有着很深的戒惧,或者说有些神经过敏。他们提出了两个建议,日本可以列为没有正规军队只有警察部队的特殊国家,而日本周边国家可以达成一个协议,任何对日本的武力行动将被视为侵略,将遭到所有缔约国的合力压制。或者由联合国牵头,组成一支多国维和部队,长期驻扎日本,经费将由日本的国防经费中扣出,马来亚甚至承诺可以派出三万人参加此次行动,并将对我国政府的日本经济振兴计划表示支持和赞成……”   此时的华盛顿正在因为朝鲜战场的失利而垂头丧气,随着1950年12月31日中朝军队发起第三次战役,推进至三八线以南50英里处,汉城被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与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占领,美国人变得异常震怒和痛恨。   而且,杜鲁门政府发现自己的另一个心患竟是自己的前方指挥官。麦克阿瑟将军在朝鲜半岛的行动很多都未得到华府的首肯,有些甚至违背了华盛顿的决策。麦克阿瑟提出过多次针对中国的攻击,如大规模轰炸中国东北、动用原子弹轰炸中国东南沿海大城市以及邀请蒋介石军队参战等,虽然都一一被杜鲁门驳回,但杜鲁门明显感到了危机。   杜勒斯在马来亚发来的长篇电报更使杜鲁门感到困惑和不安,他不理解马来亚政府的强硬立场,或者不了解吴铭的思维,在朝鲜战争严重受挫的时刻,他知道马来亚如果采取激进行动意味着什么。      第060章 电话沟通      马六甲海峡无论在经济或军事上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国际水道。重要性可与苏伊士运河或巴拿马运河相比。马六甲海峡还是印度洋与太平洋之间的重要水道,是西亚石油到东亚的重要通道,说马六甲海峡是日本等东亚国家的“生命线”也不为过。   如果马来亚政府真的封闭马六甲海峡,或者即便收取高额的过水费,也是美国和日本所不能承受的。虽然美国可以用强大的军力强行打通这条海道,但这种念头在杜鲁门脑中只是一闪便忽略了。朝战尚在僵持,再在马来亚动武,一个泥潭尚未拔出,又陷入另一个泥潭,无论如何是不行的。况且将马来亚逼急了,与红色中国结盟,亚洲的局面将彻底糜烂,共产主义势力将延伸到印度洋、太平洋,世界秩序将由此产生巨变。   而且离开了美国,马来亚的发展真的就不行了吗?杜鲁门和他的智囊进行了紧急商议,认为此时与马来亚交恶会给英国带来机会,马来亚的影响力已经今非昔比,英国人早就在后悔,与马来亚政府的进一步交往因为英国人在马来亚独立时的一系列阴谋举动而受阻,如果此时美国退出,难保英国不会趁虚而入,用英镑取代美元,重新树立英国在东南亚的影响。而且,马来亚政府似乎已经有所准备,早些时候派出了商务代表团访问英国和法国,就在新加坡建立巨型船坞一事与两国进行了合作性磋商,据说英国人对此反应很热烈,虽然双方还未达成任何协议,但杜鲁门的智囊团普遍认为这是马来亚试图摆脱美国经济的全面控制走出的第一步。   “我们不能失去马来亚这样一个位置重要且敏感的盟友。”国务卿艾奇逊叹息道:“总统应该与刘德华进行电话沟通,我认为,对日本的仇视和愤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早年的抗日经历和民族感情,在杜勒斯的报告中,我们可以依稀看到马来亚政府的意愿,他们可以容忍日本经济崛起,但绝不能容忍日本成为政治、军事大国,并且在未保障日本向和平、安全和民主的方向发展、未能限制日本的武装力量和军事工业的时候,他们有些过于敏感,这可能是东方的思维习惯。东方不是有句话:斩草要除根吗。”   “那我可以答应他什么?”杜鲁门反问道:“难道和约真的要更改吗?那我们岂不是放弃了对日本的扶植和控制,放弃了将其作为我们战略基地的可能?”   “进行一下沟通,马来亚政府的领导班子过于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到。”艾奇逊说道:“而且领导班子中的大多数人都经历过抗日的惨痛经历,意气用事也是有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杜鲁门轻轻摇了摇头,“别人倒还可能,可马来亚总统刘德华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的战略性眼光和对事物的预见性很让我佩服。在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不是提醒过我们,不要越过三八线吗,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美军越过三八线,美国将陷入战争的泥潭,将不得不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敌人打一场错误的消耗战争,并且最后将一无所获。”   “这或许是因为他具有的东方思维的缘故吧!”艾奇逊猜测道:“无论如何,总统都要与他沟通不是吗?听听他的想法,我们也好进行下一步的举措。”   总统直通电话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杜鲁门才脸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半晌,杜鲁门才涩然一笑,对默默注视他,等他说明情况的国务卿和智囊团说道:“马来亚政府一如既往的强硬,说实话,他们的忧虑比我们考虑得更深远,对日本的民族性格认识得更清楚,为了让我们放弃武装日本的企图,总统刘德华甚至承诺可以派出五万军队驻扎日本,而且前期的驻扎费用可以本国自酬,以后一并计算进日本的战争赔偿中。”   艾奇逊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说道:“从三万增加到了五万,相当于现在马来亚国防军的一半,下定如此大的决心,看来马来亚政府是不会在对日和约的问题上让步了。那么对于朝鲜战争的看法,他是如何说的?”   “他认为双方最终将打成平手,任何一方试图统一朝鲜半岛都是不可能的。尽管远东司令部和华盛顿当局都不愿承认,但联合国军所面对的确实是一支数量庞大而又很卓越的军队。北京一直把这支部队中的军人叫做志愿军,显然是因为双方都把朝鲜战争当作一场地区性冲突,始终想维持这一荒诞的说法。”杜鲁门坐下来,缓缓说道:“联合国军虽然拥有强大的火力优势和制空权,但相比于中共军队的东方式的顽强和巨大的人数优势,也是无法从根本上击败中共军队的,打下去徒增伤亡和消耗而已。并且他对联合国军司令麦克阿瑟颇有微词,基本上同意了我们的观点。过去的成绩和荣耀已经使麦克阿瑟成了一个高傲自大的家伙,他渴望别人对他的赞誉崇拜,在某些场合伸手索要荣誉或贪人之功据为己有。麦克阿瑟感情容易冲动,抱有不切实际的乐观情绪,好打心理战,自以为一贯正确,往往忽略或轻视参谋人员符合实际的批评建议。麦克阿瑟一经定下作战决心,就不愿再听到‘行不通’或‘也许行得通’的话,因而精悍干练的参谋人员被拒之门外,独有唯唯诺诺或阿谀奉承之辈留在身边。麦克阿瑟绝对不能容忍批评或承认错误,惯于竭力掩饰错误或大言不惭地撒谎。”   “最后,他说道:麦克阿瑟不顾政治目标,而仅仅追求军事上的利益,这种行为其实会使任何一场冲突升级为世界大战,而这在核武时代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军人的责任和义务是为国家的利益和荣誉而战,从某些方面来说,麦克阿瑟已经背离了这些。”杜鲁门继续说道:“麦克阿瑟的狂妄言语,诸如说要让共产党中国血流成河,要使用核武器攻击中国沿海地区,威胁轰炸中国东北,这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美国政府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半岛的决策是正确英明的,任何试图扩大冲突并延长战争的企图都将伤害到美国。”      第061章 无题      虽然面对马来亚的强硬立场,美国政府的对日政策表现了一点程度的松动,但随着朝鲜局势的恶化,美国政府要将日本建成东亚的“反共先锋”的宗旨终于还是压倒了一切。   1951年9月4日,美国单方面邀请了52个国家,在旧金山举行对日和会。   马来亚政府鉴于《对日和约修正案》不符合马来亚的利益,没有充分考虑到马来亚政府的要求而断然拒绝参加,并声明马来亚绝不承认《对日和约修正案》的合法性,并保持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利。   1951年的9月8日,以美、英、法等四十八个国家为一方与日本为另一方在旧金山会议上签订。主要内容:盟国承认日本对其领土和领海有完全的主权;日本承认朝鲜独立;日本放弃对台湾及澎湖列岛的一切权利;日本同意将琉球群岛和小笠原群岛等置于联合国托管之下而以美国为唯一管理当局;日本得自愿加入集体安全协定;盟国可与日本缔结双边协定在日本驻军;盟国放弃对日本的赔偿要求。但与会的越南、朝鲜、蒙古宣布不承认该条约。周恩来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声明,也不承认《旧金山和约》的合法性。在和约签订的当天,美国与日本还签订了《日美安全条约》。   消息传出,马来亚政府立刻做出了激烈的反应,宣布将于本日起对来往日本的船只收取高额过水费,并对日本实施战略物资禁运。   此举一出,将使来往日本的船只被迫多走两千多公里从印尼的天目海峡通过,营运成本大幅增加。随后,马来亚政府外长开始穿梭访问,与东南亚国家泰国、缅甸、印尼等商讨成立东南亚国家联盟的事宜。   马、美关系经此事后有所冷淡,但并未破裂,马来亚政府开始正式大步走向多边合作的道路,试图逐渐摆脱全面依靠美国的政策。   1951年10月10日,吴铭开始巡回访问欧洲各国,积极开展多方位外交。   1951年10月15日,吴铭首先在伦敦与英国政府达成协议,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并开始合作建设新加坡的巨型船坞和一个大型造船厂。   1951年10月23日,吴铭在巴黎正式聘请法国专家参与疏浚马六甲海峡,并与法国达成了双边贸易和最惠国协定。   1951年11月5日,马来亚政府拒绝了美国政府的提议,开始独力勘探开发南苏门答腊岛。   1951年11月10日,马来亚汽车公司与西德大众汽车公司签署合作协议,在马来亚成立了马来亚-大众汽车公司,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1951年11月15日,吴铭在布鲁塞尔代表马来亚政府与欧共体的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签署合作协议。   马来亚政府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外交活动和经济建设合作活动,被世界普遍认为是发泄对美国主持下的《旧金山和约》的不满,向美国政府示威,并且表现出自己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强硬举动。以致多数被排除在马来亚二期建设之外的美国财团和企业对政府十分不满,认为失去马来亚这样一个潜力巨大的贸易伙伴是愚蠢的行为。   美国政府对此表示沉默,但为了防止马来亚倒向东方阵营,却暗地里继续向马来亚表示,两国应该继续保持友好合作的关系,而且美国愿意继续向马来亚提供经济、技术上的支持,并且再三保证,绝不会允许日本走上军国主义道路。   1951年7月10日朝鲜停战谈判在开城举行,朝鲜战争进入了谈谈打打的阶段。由于双方的条件过于悬殊,停战谈判整整进行了两年。在这两年中,在双方的防御线上,密集地部署着200多万人的大军,构筑了世界战争史上最漫长的、最复杂的、最坚固的防御工事。联合国军的防线由部署严密的火炮阵地、坦克群以及步兵组成,数层阵地纵深达300公里,每一层防线都构筑了永久性的工事和堑壕,每一层防线都制定了周密的空军支援预案,形成了一个火力强大的立体防御网络,这条防线被称做“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深渊”。而中国军队的防线上,数十万官兵开始建设世界上最浩大的地下防御工程,其土石方总量能开凿数条苏伊士运河、沿着对峙线自西向东,数百公里的防线上,深理在地下的永久式坑道和交通壕蛛网般四通八达,前沿的数十万中国官兵设施齐全地生活在地下,他们所布置的火力陷阱能令任何进攻的敌人立即遭到毁灭性打击,这些在地下枕戈待旦的中国官兵被称之为“闭居洞中的龙”。   “迪安将军,你是否真正认为美国人民需要这个朝鲜战争?如果美国继续实行扩张侵略,你是否认为你们能继续获取胜利?”   “不。我怀疑我们在任何基础上获得胜利。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们美国将战争放在发动一切力量的基础上,也赢得不了朝鲜战争的胜利。因为中国就在朝鲜后门。中国有着取之不竭的人力。即使我们占领了全朝鲜,他们仍然会在边界的那边和我们战斗。我看不出来,实在看不出来,世界任何人有什么办法去征服中国。美国一直想征服中国,可我一直觉得,这好像是美国一个根本没有希望的工作,没有希望的任务,没有希望的目的。可以这样说,中国那宽阔的土地没有一个是你可以攻击的关键之点。你取得了上海,但是你又取得了什么呢?他们仍有偌大的土地;即使你进攻而直达北京,你又取得了什么呢?中国还是中国。和蒋介石一样,我们的心都很大,但不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中国是一个广大而无限量的国家,不论你到这个国家的什么地方,他们在四面八方都有雄厚的后备力量。我认为历史在中国是重复的,一个一个国家都曾想吞下中国,但都没有吞下,不仅10年、100年是这样,1000年、1万年以后也还是这样。任何企图征服中国的国家最终都被中国赶跑了,丢尽了脸面,有的甚至被中国同化了。这个国家了不得,碰不得。”   “你曾经说美国人民都愿意和世界人民和平共处,这话当真?”   “怎么不当真?美国人民不好战,大部分美国人民怕和平在一夜之间被战争夺走。我现在认识到,美国政府所做的事情很多都是倾向战争的,而很多人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跟着政府叫。要说可怕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他们是美国政府领导下的人民呢!这个其实也很正常,每个国家的人民都是跟着自己的政府跑的。想叫人家国家的人民听你们的话,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天真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有一点可以相信,在对和平的祈盼上,天下人都一样,不要和平的人是神经病。不过,这样的神经病也还是有的。你我都不要太天真了,以为和平能祈盼来,和平其实要靠武力去争取。我们美国人就最懂得用武力去夺取和平。很遗憾,我们美国人在夺取和平的路上走得太远了,犯了一个个错误,跑到朝鲜来就是一个证明。”   “这场针对朝鲜和中国人的战争,是杜鲁门和艾奇逊的远东政策的一大错误,这么看,你是否同意?”   “对共产党中国,美国官方是不大看重,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共产主义是祸水,谁搞共产主义我们就和谁斗。但我们错了,总有一天要改变这种看法,转而看重共产党,看重毛泽东。毛泽东会让中国变得强大起来,让你不能不小心他。”   迪安是朝鲜人民军的俘虏。他在1950年7月底在大田战斗中被俘后,被单独关在平壤附近的战俘营。迪安是最早对美国发动朝鲜战争进行反思的美国将领之一。以上记录的是迪安和朝中代表当时多次交谈的主要内容。   1953年,艾森豪威尔就任美国总统,决定结束这场让美国公众厌倦透了的朝鲜战争。   1953年的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字。至此,这场从南北朝鲜的内战扩大升级成为可以称之为准世界大战的历时三年,伤亡百万的大战终告结束。一边是以美国为首打着联合国旗号的16国联军,率先介入朝鲜内战并跨越三八分界线直抵中朝边境鸭绿江。最后却不得不回到三八线上去签这个自己也承认是没有胜利的停战协定。另一边是在近代曾屡战屡败,不但打不过英法联军,打不过8国联军,也打不过日本的中国军队,奋起一战,迫使强敌签订城下之盟。   在鸦片战争中趴下去的中国人,终于在朝鲜战争中站立了起来。从胜利抵御外侮,重赢世界尊敬的角度,朝鲜战争无疑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毛泽东、彭德怀和志愿军(解放军)官兵们就是为全体中国人竖立这座丰碑的英雄。   朝鲜战争之后,由于中国无私而英勇的战斗,苏联终于打消了中国有铁托主义倾向的顾虑,开始大规模援助中国的工业建设,也从此打下了新中国的工业基础。   参加过朝鲜战争归国的中国将领,对先进的军事技术的效果有了第一手的体验,相信战争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此后五年中,作为国防部长,彭德怀花费了大量精力改造解放军,试图使之成为一支现代化的职业军队。   而对于毛泽东则不是这样,对毛泽东来说,装备较差的中国军队同美国军队的精华打了个平手的事实,使他关于意志力而不是武器决定战争胜负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朝鲜战争是人类历史上在二战后的又一个决定性的转折点。这场战争使中国的统一由现实的可能变成了没有穷期的愿景,中国和平崛起的起步时间被推迟了约20年;中国的国内政治因朝鲜战争因素的介入,使国家制度的建设彻底走上了一条斯大林主义的道路,在随后的一代人时间内(约20多年)排除了任何其他选择的可能性,当代中国非理性乃至灾难性的国家行为,如暴力土改、镇反、三反五反、反右、大跃进乃至文革,都可从某种程度上溯源于这场战争;朝鲜战争后世界陷入时间漫长的冷战,以美苏为首的两个社会制度不同的国家集团展开了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军备竞赛,苏联因国力不逮而导致国家经济被拖垮,从而引发了戈尔巴乔夫式的改革,并最终导致苏联解体和后来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集团依次发生颜色革命,从而使近代世界搞了近80年的原教旨社会主义制度实践被基本终结;因中国在朝鲜参战前有过美军不能越过38度线的警告而被美国领导的联合国军置之不理,结果是中国果然参战;所以,在后来的越战时,美国对中国再次警告美军不可越过17线予以了认真对待,其结果是,美国在越南战争中其陆军始终没有越过17度线,从而避免了与中国在越南再次兵戎相见;日本各大产业从战争中获得大量订单,其二战后恢复的速度被急剧加速,日本作为二战的惨败国在美国的扶持下,从战后的废墟中快速重新崛起,成了朝鲜战争的最大赢家。   1954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事援助下,北越在奠边府战役中赢得对法军的决定性胜利,法国撤出越南北部。根据日内瓦会议(1954年)的决议,南北越暂时以北纬17度线分治,北越由胡志明统治,南越在保大皇帝的控制之下。接着,吴庭艳在西贡发动政变,建立越南共和国(称“南越”)。   随着美国开始扶植南越的总统吴庭艳政权,马来亚在该地区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再次摆在了艾森豪威尔面前。      第062章 再伸橄榄枝      在东南亚,只有菲律宾和马来亚的美军基地比较完备,而从地缘关系上看,马来亚离越南更近,从马来亚的军事基地支援南越,更加方便。   但是美国政府对在杜鲁门执政后期,由于对日和约而造成的马、美之间的嫌隙有所顾虑。虽然马来亚政府在美国财团和企业组团访问期间,表达了足够的合作的诚意,但对美国政府在国际社会上的一些提议却表示了冷漠,甚至是批评。   特别是在吴铭成功连选总统后,在华洋华人中具有很高影响力的国会议长陈嘉庚却辞去了官方职务,组织成立了一个民间组织,访问了红色中国。而对于中、马的民间交往,马来亚政府一直没有表示异议和反对,甚至在某方面来说是纵容的。虽然马来亚政府一度被新中国斥为美帝的走狗,但马来亚政府却一直采取沉默以对的政策,似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国内建设上。特别是第一个五年计划打下了马来亚的工业基础后,在国会通过的第二个五年计划中开始有侧重的发展一些产业,并对农业建设开始重视。   马来亚政府加强英国等欧洲国家的交往与合作,影响了美国的既定计划。特别是马来亚政府有条件的对由英国倡导的南亚以及东南亚地区发展的“科伦坡计划”表示了支持。“科伦坡计划”旨在通过以资金和技术援助、教育及培训计划等形式的国际合作,来加强南亚和东南亚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并有抗衡美国正在实施的“第四点计划”的意图。   马来亚政府稳扎稳打,虽然不显山露水,但由于资源丰富,发展得异常坚实。随着马六甲海峡舒浚工作的完成,这条黄金水道的吸引力越来越大。和英国合作建设的巨型船坞已经完工,能够修理世界最大的超级油轮。而且新加坡港的二期建设正在展开,预计四年后吞吐量将为世界第四,港内码头岸线将长达三四千米,可同时容纳30余艘巨轮停泊。造船厂也将于1955年建成投产,将可以制造万吨轮船,界时将解决马来亚海军的舰艇问题,而且英国、法国都表示可以提供相应的技术支持。   美国政府曾多次提及马来亚的海军力量难以应付海盗和恐怖袭击,希望美军能够进驻该地区,并称美国愿意与马来亚组成联合巡逻队,确保马六甲海峡安全,但是遭到马来西亚的拒绝。眼瞅着英、法等老牌国家似乎正慢慢的渗透进东南亚,美国政府感到心急如焚。   另外,由于印尼华人问题的解决,马、印两国结束敌对,达成了谅解,进行了一系列的经济合作。马来亚缩回了鼓动印尼地方独立的黑手,并且对来往印尼的船只实行过水免费。而印尼在平稳了国内局势后,由于其也强烈反对《旧金山和约》,于近期在天目海峡也对来往日本的船只实施高收费。   缅甸、菲律宾、印尼、马来亚等反对《旧金山和约》的国家正在慢慢联合起来,对日本的经济发展构成了越来越大的阻力。马来亚在这个尚未正式形成体系的联盟中,越来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发挥着越来越大的影响。而且因为马来亚的强硬,已经多次拒绝了日本试图与之改善关系的努力。   1954年4月26日,在日内瓦会议上,以期对朝鲜问题取得和平解决,并讨论恢复印度支那的和平问题。日内瓦会议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第一次以大国身分参加的重要国际性会议,周恩来在会上所表现出的宽阔的政治家的胸怀和高超的斗争艺术,给与会者及国际社会留下了深刻印象,也使新中国在国际外交舞台上初露锋芒。   日内瓦会议(1954年)规定,统一国家的选举定于1956年7月举行,但是这场选举从来没有举行。吴庭艳得到美国的支持,在南越行个人独断独行的威权统治,这也使北越赢得公共关系战的胜利。北越实现了大规模的农业改革,将土地分发给农民,引起了南方人民的向往。有人认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艾森豪威尔才在其备忘录中写道,如果全国选举举行,共产主义将会获胜。(不过另外一个解释是,北方的共产主义者不可能允许自由的选举在他们那一半越南举行。)最后,美国和两越都没有签署协议中的选举条款。   在冷战的环境中,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开始将东南亚看成冷战中潜在的关键战场,重新获取马来亚政府在该地区对美国的支持变得非常重要。   而横亘在马、美关系上的障碍便是日本问题,马来亚政府从来不承认《旧金山和约》,不仅坚持自己的强硬立场,而且借助于自己的影响力影响着周边的国家,这非常让美国政府头痛。   1954年9月,美国国务卿杜勒斯访问马来亚,就马、美之间的关系再次展开外交,希望重新获得马来亚政府的好感和支持。   “日本在贵国的扶持下,真是发展迅速啊!”吴铭用有些嘲笑的口吻对杜勒斯说道:“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到1956年,除‘外贸’一项,日本的经济指标将基本达到或超过了战前最高水平。一个战败国的发展超过很多象我们这样的战胜国,贵国的能力还真是不小。”   “不,不,总统所说有些不准确。”杜勒斯轻轻摇了摇头,“由于贵国在马六甲海峡实施对日封锁,使日本经济的发展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而贵国的成绩也非常让人感到惊讶。贵国政府所采取的对企业设备实行特别折旧制度(马来亚政府规定,企业购入新设备的当年就可以提取相当设备价格50%的折旧费,从利润总额中扣除,不须纳税。在政府的鼓励下,各企业竞相增加投资,更新设备)非常具有创造性,加速设备更新,扩大资本积累的速度。而且自从贵国于1951年加入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后,贵国企业利用外资,进口设备也逐渐增多。据我们的统计显示,贵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已经提高了32%,工业生产平均每年增长10.3%。而且我国政府一直对贵国的发展竭尽所能,就地域、资源和发展后劲来说,贵国想超越日本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而且朝鲜战争促使西方各国扩军备战升级,掀起了一股采购物资热,贵国自1950年以来由于市场萧条积压下来的近300亿美元货物随之倾销殆尽。轻纺工业因为得到大量订货迅速恢复发展;钢铁、机械、水泥等行业的生产也有大幅度增长。”杜勒斯显得比较诚恳的继续说道:“随着新加坡造船厂的竣工,贵国的发展潜力要大大强于日本。”   “国务卿先生倒是了解得不少。”赵笑眉在旁接口道:“可您知道我国由于反对《旧金山和约》,在马六甲海峡对日本实施制裁,损失了多少?看着昔日的侵略者不仅没有受到严厉的惩罚,却在迅速崛起,我们的正义感和民族感情又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日本的崛起将对东亚共产主义扩张起到重大的作用,而且我国再三郑重承诺过,崛起的日本不会走军国主义道路,不会成为自由国家的威胁。”杜勒斯解释道:“而且日本政府对战争带给贵国的伤害也表示了歉意,并且许诺对贵国逐年进行无偿援助。”   “这是日本政府托您私下表示的意愿,还是要正式对外宣布?”吴铭抿了抿嘴角,“要是私下的就不必再说了,而且必须正式道歉,以战争赔偿的名义进行,分化瓦解、巧立名目这一套在这里不好使。”   “这是对日本政府认识战争罪行的态度的考验。”郑苹如说道:“无偿援助?说得好听,日本人就是不想认罪,拉着块遮羞布不放。”   “态度问题很重要。”吴铭正色说道:“请国务卿先生再次转告日本,不要再遮三挡四,一个没有责任感,不敢真诚认错的民族是不会有出息的。马六甲海峡将永远对日本人关闭,除非日本能再组织起一支联合舰队,再来一次珍珠港事件。”   “好吧,我会转告日本政府。”杜勒斯点了点头,说道:“抛下日本问题不谈,毕竟这事情还是需要你们两个国家自行沟通解决。这是艾森豪威尔总统给总统先生的亲笔信,真诚的希望我们两国政府能加深合作,继续密切彼此间的关系。”      第063章 争论      会谈进行了很久,杜勒斯告辞后,屋子里一片沉寂,吴铭皱着眉头在苦苦思索,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历史就像一盘走过的棋,胜负已经不可更改。”吴铭苦笑着说道:“如果复盘分析每一步的得失,那就会气象万千,肯定会争论不休。因为未发生的事情,存在着多种可能性,可变因素太多了。”   “印度支那真的会象朝鲜战争那样打起来吗?”赵笑眉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果假设成立,对我国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得的腾飞的机会。”   “美国人害怕了。”郑苹如冷笑着说道:“我国现在真成了宝贝,他们开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怕我们向左转。”   “现在意识形态的争斗当然是他们最看重的,对共产主义的恐惧让他们有些神经过敏了。”吴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缓缓说道:“‘多米诺骨牌理论’现在在西方大为盛行,一旦东南亚共产主义胜利,并且取得成功,菲律宾、冲绳、台湾等海岛基地就无安全可言,太平洋就会成为红色海洋,美国就不得不退守西海岸。所以在印度支那问题上,美国自然要巩固南越这个反共桥头堡。他们更担心我们向左转,使共产主义不战而胜。当然这是好事,我们可以左右逢源,从中渔利。如果我们不答应,美国自然会去找日本。我们没有彻底扼制住日本的经济复苏,但却有机会减缓他的发展速度,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据有利的地位。”   “据统计,虽然我们国家因为收取高额过水费有很大的损失,但对日本这个资源贫乏的小国来说,我们的制裁使他们产品的成本平均上升了百分之十,随着我国经济的日益发展,在长期的眼光看来,日本产品在价格上将无法与我们国家匹敌。”赵笑眉说道:“可以说,借着反对《旧金山和约》的机会,我们已经慢慢将日本压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随着朝战的结束,美国对于日本就近补给的物资将会大量减少,争取海外市场成为日本最迫切的需要。相信这以后,日本会通过各种渠道与我国沟通和解。”   “日本人很鬼,和他们打交道,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吴铭郑重说道:“有时候资本侵略比真刀真枪的战争还要残酷。明天召开内阁会议,先讨论美国人提出的要求。”   陈嘉庚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著名的实业家,也是一位毕生热诚办教育的教育事业家、名副其实的教育家。他一生生活俭朴,但兴学育才则竭尽全力,十分热心。他办学时间之长,规模之大,毅力之坚,为中国及世界所罕见。   陈嘉庚说:“民智不开,民心不齐,启迪民智,有助于革命,有助于救国,其理甚明。教育是千秋万代的事业,是提高国民文化水平的根本措施,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本着上述办学目的和动机,他不惜倾资办学。   1913年,陈嘉庚在家乡集美创办小学,以后陆续办起师范、中学、水产、航海、商业、农林等校共十所;另设幼稚园、医院、图书馆、科学馆、教育推广部,统称“集美学校”;此外,资助闽省各地中小学70余所,并提供办学方面的指导。1923年孙中山大元帅大本营批准“承认集美为中国永久和平学村”,“集美学村”之名就是由此而来。规模这样宏大,体系这样完整的“学校”,全国还找不到第二个。   1921年陈嘉庚认捐开办费100万元,常年费分12年付款共300万元,创办了厦门大学,设有文、理、法、商、教育,五院17个系,这是一所华侨创办的唯一大学,也是全国唯一独资创办的大学。陈嘉庚独力维持厦大16年,直至1937年春,他为了全力维持集美学校,才将厦大无条件献给政府,改私立为国立。   如今站在这座倾注了自己无数心血的校舍面前,陈嘉庚不禁唏嘘。抗战期间和解放初期,集美学校先后遭到日寇炮轰和国民党飞机滥炸,现在校舍毁坏大半,满目疮痍。   “由于帝国主义的封锁,国内经济状况很困难。”陪同的政府官员解释道:“不过政府已将集美的重建列入计划,正在筹措资金。陈老先生,您不必伤感,相信不久之后,集美就会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您的面前。”   “我了解,我了解。”陈嘉庚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新中国不比马来亚,建立之初便处于不利的国际环境中,朝鲜战争又耗费极大,如今是百废待兴啊!”   “马来亚……”一个政府官员有些轻蔑的刚张嘴,另一个陪同官员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有些不甘的转过头去。   “马来亚政府致力于国计民生,发展得相当快。”一个随同陈嘉庚来访问的民间团体华侨将这副情景看在眼中,有些不解地说道:“虽然走的是所谓资本主义路线,却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一片黑暗。而且马来亚正在向民主化的国家迈进,人民享受着越来越多的民主权利,在第二个五年计划中将推行较为广泛的社会福利制度,防止人民的极端贫困和社会动荡,社会形势是非常稳定的。而且对美国也不是唯唯诺诺,政府顶着压力对日本实施制裁,也显示出一种独立自主、不畏强权的品质,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意识形态的差异便对马来亚有什么偏见。退一万步讲,马来亚是南洋华人的家,使南洋华人不再受欺压,这就是一个铁的事实。”   “马来亚政府是美帝国主义的帮凶,不与新中国站在一起,对新中国的朋友印尼大打出手,这就是霸权主义。”政府官员不服气的反驳道:“而且马来亚政府也对新中国实施了禁运,与美帝国主义一起封锁新中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印尼?在印尼发生的反华暴乱你们知道吗?”随行人员立刻问道:“那里……”   “不要吵了。”陈嘉庚皱着眉头不悦地瞪了随行人员一眼,转身而去。   “陈嘉庚老先生是一个有骨气的华人。作为华侨领袖来说,您又是一个杰出的爱国主义者,为团结抗战受尽无限苦辛,诽言不能伤,威武不能屈,值得后人学习。”周恩来说道:“华侨旗帜,民族光辉,您是当之无愧。那个吵嘴的干部已经被我狠狠批评了,陈老先生已耄耋高年,不在马来亚享福,驰驱南北大地,舟车劳顿,席不暇暖,致力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光是这份精神,便足以让我们感佩了。马来亚是南洋华人的家园,其中倾注了南洋华人的心血,如此不负责任的评论,很伤海外华侨的心。”   “这是相互了解沟通不够,怪不得他。”陈嘉庚笑着说道:“周总理就不要深责了。”   “中马两国人民在两国政府尚未来往和签订协议的时候,直接办起外交来,解决了许多问题,对双方都有利。为了中马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我国政府在一时难以发展中马官方关系的情况下,制定了‘民间先行,以民促官’的对马政策,首先发展中马民间贸易以及其他领域里的友好关系,通过积累的方式,为中马关系的正常化开辟道路、创造条件、打好基础。”周恩来郑重说道:“再说,马来亚政府除了在建国之初迫于国际形势,选择依靠美国,参与了一些美国实施的对华不利的政策外,对新中国似乎并未有特别敌视的态度。毛主席就说过:如马来亚政府能做到:1、承认一个中国,断绝与台湾当局的关系;2、摆脱作为美帝国主义附庸国和追随者的地位;3、成为和平独立国家;则中国与马来亚的正常关系可以建立与发展,而且在中国与马来亚之间订立互不侵犯条约,也是可以考虑的。人民是创造历史的原动力为理念,运用中马两国人民同根同源的力量,从经济文化交流开始,逐步积累和创造条件,来推动官方关系的前进不失为一招好棋。”   “这也是全世界华人的意愿。”陈嘉庚说道:“不过,客观的讲,刘德华总统对南洋华人能独立建国是功不可没的。而且处于复杂的国际形势中,马来亚政府采取的一些政策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不得不承认,他对国际大势把握得还是很准确。”周恩来说道:“对内来说,马来亚这几年的建设还是成绩斐然,在东南亚的影响越来越大,不过,他个人对苏联和日本的偏见和仇视,还是影响到了马来亚的政策走向。而且据我们的情报显示,旧中国外逃到马来亚的一些资本家、地主,对国内开展的三反五反运动颇有微词,特别是与总统刘德华个人关系较好的旧上海富商,在看到黄金荣扫大街的报纸照片后,恐惧之余也十分庆幸。他们对马来亚的政策也起到了一定的影响。总统刘德华在民主进步党的会议上便说过这样的话:运动是一阵风,不管它是出于什么样的出发点,不管他是龙卷风、飓风,还是台风,只要是全民运动,总是难免有扩大化的危险,难免有伤及无辜的嫌疑,难免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它挟私报复,以整人作为自己向上爬的阶梯。所以,我们不学,我们要做的是完善法律和制度,加强个人的修养和素质,从根源上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原话差不多是这样。”陈嘉庚点头道:“他一直强调国家发展要有一个稳定宽松的环境,也对国家的法治建设不遗余力。说到对苏联和日本的偏见,多少是有些的。一方面坚持对日强硬,可以警醒日本右翼势力;二来对日制裁可以拖慢日本经济发展的脚步,从更深一层来考虑,也是提高马来亚的竞争力。至于说到苏联,他一向很讨厌苏联那种暴力的方式,思想观点不同,就要从肉体上加以消灭。如果溯源,这种思想从抗战末期就已经存在了,特别是苏联借着对日作战,强占外蒙古,使他这种思想到达了一种顶峰。他一直说苏联是红色帝国主义,斯大林搞大国沙主义,而且,相比于美国的财大气粗来说,苏联也太小气。”   “呵呵,这话说得倒有意思。”周恩来笑道:“他的连选连任,说明在马来亚,他的声望和影响力还是无人能够抗衡,多了解他的为人、思想,对我们的外交工作也是有很大益处的。”   “在我来之前,曾经与他进行过长谈。”陈嘉庚说道:“他比喻说,中、美、苏是个不稳定的三角形,现在中国因为总体实力不够,便充当了那个不稳定的角,虽然中、苏联盟现在看似牢不可破,但对于中国来说,两条腿走路总要比一条腿稳当。”   “看来他没有放弃中、美交好的幻想。”周恩来说道:“这一点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同是共产党,我们和苏联自然要互相扶持。而且在日内瓦会议上我已经代表中国政府阐明,只要能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我们愿意与任何国家交往,如果美国能遵守这几项原则,并放弃敌视中国、支持台湾的立场,两国的关系也有走向正常化的可能。”   “他对周总理在日内瓦会议上的风采赞不绝口,并对总理所阐述的国家间交往的原则表示认同。在说到中、马两国官方交往的问题时,他认为这主要取决于三个条件。”陈嘉庚说道:“一是国际大势的变化,据他判断,这已经为期不远;二是两国的国内形势和两国政府的真诚和相互容忍的态度;三是两国民间交往的成效和反应。”   周恩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马来亚建国后,对中国和台湾问题上一直没有表态,既没有和新中国来往,也拒绝了台湾邀请的访问,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是很明智的。”   “他还说到了新中国。”陈嘉庚继续说道:“他认为新中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而且人民的精神面貌相比旧中国有了根本的变化,如果新中国能妥善引导,安心搞建设,即使面对封锁,依然能取得巨大的成绩。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发展才是硬道理。从理论上讲,社会主义是个好制度,但是尝试起来是要冒风险的,有偏差,对国家人民都有极大损害,希望新中国能以稳定为前提,稳扎稳打,稳步前进。”   “看来对于稳定他是相当看重的。”周恩来笑着说道:“而且,对陈老先生也是尊重和相信的,否则也不会说这么多。请陈老先生转告他,经过几年努力,在中国东北的松嫩平原已经打出了石油,这还要多谢他的指点。”   “他的很多奇思妙想让人匪夷所思。”陈嘉庚笑着连连摇头,“可后来基本上都能证明他是对的,马来亚政府中的很多人包括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对了,他建议知识文化界的交流和互访可以先行启动。”陈嘉庚补充道:“中华民族的历史源远流长,留给全世界华人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和财富,应该让全世界的华人都来了解这些,对于提高民族自豪感,提高民族自信心是很必要的。”   “我看可以,增进了解,消除偏见,求同存异,一向是新中国政府的主张。”周恩来说道:“经司徒老先生转收的您的信件后,中共中央已经决定为发展中、马贸易采取特别措施,依照《日本籍船舶来航暂行办法》,即将颁布《马来亚籍船舶来航暂行办法》,允许马来亚货船与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和中马贸易促进会联系之后,以逐船逐次的方式进入中方指定港口,运输中马民间贸易协定所规定的货物。不过,我担心的是美国方面的阻挠。”   “这是马来亚自己的内部事务,再者日本已经开了先例,刘总统也已经表示不会反对中、马的民间贸易,也不害怕美国的阻挠。”陈嘉庚说道:“据他判断,在印度支那问彻底解决之前,美国对马来亚除了拉拢和亲近,不会有什么强硬的举动。”   “不知在印度支那问题上他是如何看的?”周恩来问道。   “这个,我们没有深谈。”陈嘉庚摇了摇头,“他最后让我转告中国政府,对日本的战争赔偿绝对不能放弃,这不仅与国家有利,更是对在抗战时期受苦受难的民众的抚恤和宽慰。东郭先生做不得,救了狼,不仅得不到感激,反倒要被狼吃掉的。”      第064章 玄机      “我是不是很可笑,试图改变一些应该是根本难以改变的东西,徒然自寻烦恼。”吴铭自嘲的笑了笑,仰望着晴朗的夜空,暗自想道。   随着陈嘉庚率领的民间团体访问新中国,两国的民间交往开始了一个新的阶段,贸易额在逐渐攀升,民间舆论在增进互相了解中也在好转。   然而,1968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首先,由于对社会主义经济发展规律和中国经济的基本情况认识不够,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经验不足,加之毛泽东等人在胜利面前滋长了骄傲自满情绪,急于求成,夸大主观意志和主观努力的作用,因而在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提出之后,没经过认真的调查研究,就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运动。   “浮夸风”作为“大跃进运动”的症结之一,首先在当时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就是大量农民的饿死。另一方面其影响甚远,大跃进之后的几十年甚至直至现在,在大陆社会主要体现在政界,为了追求政绩,不少党政领导特别是有些主要领导,仍旧使用虚报数据,如财政收入、GDP总量、国民收入,甚至计划生育玩数字游戏。   在大跃进过程中,出现了很多虚报产量的事。其中最著名的是河北徐水县,号称一年收获粮食12亿斤。《人民日报》对这种行为进行了宣传。依照这种报告制定的国家征收粮食额度严重超出实际产量。也是导致后来灾荒的主要原因。   大跃进对一个曾经因为落后挨打的中国人来说,本来是个美妙的字眼。中国又是个大国穷国,不跃进行吗?国家领导人明确的认识到这一点。因此,就企图通过几个运动、几场人海战术,就可以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用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超过英、美等国家。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放手发动群众,搞个大跃进。放手发动群众,在战争年代是一个成功的经验。但是,转入经济建设阶段后,再用大搞群众运动的办法,显然是不适用了。因为经济是按照规律发展的,要有科学的管理,严格的工艺要求,还必须遵守各种规章制度。只有这样才能够生产出来合格的产品,才能够持续的发展。放手发动群众,过分的强调发挥职工的积极性,打乱了各种规则制度。事实证明,良好的愿望,并不能促进经济的发展。只有尊重和掌握经济发展规律,尊重科学技术,靠先进的管理,才能高速发展经济。   “又在发什么呆呢?过来吃饭了。”黄玉霜抱着三岁的儿子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干好自己的事情,这些天胡思乱想干什么。”   “吃饭啦!”吴铭站起身,笑着摸了摸孩子胖嘟嘟的脸蛋,“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明天我让科学院的专家也种个试验田,采用密植的办法,深翻土地,多施肥料,白天用鼓风机向里边通风,晚上再点灯光照射。我倒要看看这粮食能打多少斤。”   “吃饱了撑的。”黄玉霜白了他一眼,“哪学来的法子,听着就不对劲。”   “听着不对劲,那是你的思想不解放,要敢想,要敢做。”吴铭轻轻揽着黄玉霜的腰向饭桌走去,“没听说过吗,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   “胡说八道。”黄玉霜抱着孩子,轻声细语的哄着孩子吃饭。   “是啊,这怎么胡说八道就有人信呢,就没一个人公开质疑?”吴铭端着饭碗,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道:“这样明显的造假行为,不但不加以批评,反而各大媒体争先恐后的报道,真是奇哉怪哉!”   “是从香港转来的报纸吧?”黄玉霜抬头问道:“又有什么新鲜事让你这么疑惑?不行的话,就问问沈阳,他们的情报不是挺准确的吗?”   “明天再说吧!”吴铭仔细端详着碗里的米饭,苦笑着摇了摇头。   “总统,美国白宫的专线电话。”一个侍卫敲门进来报告道。   吴铭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皱着眉头放下碗,嘟囔道:“又出什么事了?真是烦人。”   1958年7月15日,美国海军陆战队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附近登陆,武装干涉黎巴嫩和伊拉克内政,中东燃起战火。台湾当局伺机摆出反攻大陆的姿态。美国重申不承认中国,并支持台湾当局在台湾海峡进行战争挑衅。在这一背景下,毛泽东决定炮击金门,以牵动全球战略格局,震慑美蒋顽固势力。   7月18日晚,毛主席召集有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和海、空军领导人参加的会议,作出炮击金门的指示:金门炮战,意在击美,支援阿拉伯人民的反侵略斗争。   8月20日,毛泽东决定:立即集中力量,对金门国民党军突然猛烈打击(不打马祖),把它封锁起来。8月21日,毛泽东在北戴河召开会议,作出8月23日17时30分发起炮击金门的决定。   8月23日,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部队以空前猛烈的炮火轰击金门,仅2小时内,就有4.5万多发炮弹密集倾泻到金门岛。金门炮声,天下惊闻。摸不着头脑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杜勒斯赶紧跑到北卡罗来纳山中地下深处的防弹掩蔽所,向总统艾森豪威尔汇报了金门的消息。艾森豪威尔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搞懂其中的玄机。于是他那丰富的想象力开始发挥作用:金门、马祖失守,台湾也就保不住了,这将威胁“日本、菲律宾、泰国、越南,甚至冲绳未来的安全……因而将使美国的根本利益受到严重的损失”。他不敢再往下想,急急忙忙回到华盛顿,下令从部署中东的第6舰队调出两艘航空母舰加入第7舰队。同时,给吴铭打来电话,希望能借助吴铭的东方思维方式帮他参悟其中的奥妙。      第065章 决定      “美军在远东的陆海空军进入戒备状态,并且与蒋介石的军队搞联合军事演习,加强空军对大陆的侦察活动,使台海局势变得十分紧张。”吴铭缓缓说道:“炮击金门,首先是对蒋介石的惩罚,让蒋介石不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窜犯大陆,保住东南地区一方平安。再者,也是警告贵国政府,贵国先是中断了中美大使级会谈,继而怂恿逃到台湾的蒋介石集团对大陆沿海进行骚扰破坏,想通过制造既成事实把台海两岸的分裂状况永久固定下来,这对于毛泽东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   “那么,金、马是不是已经没有坚守的必要,我国政府是不是压迫蒋介石退守台湾?是不是要做好大战的准备?”艾森豪威尔问道。   “那倒未必,还是观察一下再决定的好。”吴铭说道:“我想中、美两国最后摊牌的日子也不远了。再说根据《美台共同防御条约》,所谓共同防御的领土,就‘中华民国’而言,应指台湾与澎湖,这很显然就已将金门和马祖等沿海岛屿排除在外。冒昧问一下,如果解放军只取金、马而不跨海攻台,美国是否要根据上述条约出兵干涉?”   电话里犹豫了一下,然后艾森豪威尔说道:“毛泽东选择这样的时机发动大规模炮击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我们怀疑这件事背后有苏联人撑腰。如果失去了金门和马祖,那么接下去我们还将失去台湾、日本、菲律宾、泰国、越南、韩国,进而威胁到整个自由世界的根本利益。所以,美国政府必要时将会协助台湾方面协防金门和马祖。”   吴铭敏锐的觉察到艾森豪威尔的小小迟疑,嘴角不禁挂上一丝冷笑,装模作样地说道:“总统先生,我还是希望中、美两国政府尽快恢复大使级会谈,达成谅解,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不要形成大的军事冲突。”   吴铭放下电话,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坐在沙发上,慢慢吸着烟,在思考着问题。对于艾森豪威尔,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判断和智囊团的全部研究结果。   炮击金门是国共之间武装斗争的延续。从战略角度看,这次特殊“内战”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着眼于当时美国的对华政策,并对中苏关系产生了重大影响。   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击金门,又不攻占金门,这就造成了国共之间战争仍然在进行的态势。这里面更深层的意思,是让蒋介石守住金门,守住台湾,争取与蒋介石对话,粉碎美国一些人搞“两个中国”的阴谋。   中共着眼于世界局势,着眼于台海局势,着眼于祖国统一,并没有武力拿下金门、马祖诸岛的打算。按照中共的思路:自从美国第七舰队侵入台湾后,已经与新中国形成了军事对峙局面。留着金门、马祖诸岛,暂时不打下来,可以牵制住美国一部分军事力量,使美国无论是在中东用兵,还是在欧洲用兵,都有所顾忌,这有利于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也有利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巩固。而且国共两党已经在台海地区形成了军事对抗局面,如果解放军强攻金、马,虽然可以拿下来,但会造成很大损失,倒不如暂时在这个地区与蒋介石形成交战局面,牵制蒋介石,使其所谓“反攻大陆”的全盘“军事计划”不能实施。再加上美国人进入台海后,国际上特别是美国人中,有一种“把台湾交给联合国托管”的论调,其目的是使台湾问题国际化。如果蒋介石答应“把台湾交给联合国托管”,就会使台海局势更加复杂。不如暂留金门、马祖不打,让蒋介石守住金门、马祖,守住台湾,使其下不了把“台湾问题国际化”的决心,争取和平解决。如果和平解决不成,待时机成熟,再用武力解决。   其实台湾方面在加紧与美国勾结,借助美国的军事力量防守台湾的同时,对美国一些人鼓吹“把台湾交给联合国托管”,也有所警惕。在台湾内部,蒋介石下令把鼓吹“台湾独立”的人抓起来,长期关押,出狱后把他们“驱逐”出台湾,基本稳定了台湾内部。对美国方面向他做的“台湾问题国际化”的试探,蒋介石也一直表示“不能同意”。1958年5月25日,蒋介石在答美国记者的提问时甚至声称:国民党“反攻大陆,无须美国直接参战”。这实际上是说,台湾海峡两岸的事情,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不需要美国人来插手。   而从全球战略角度来看,实际上美国最高军事战略分析家们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他们把军事介入的重点放在了中东和亚洲两个方向,这样就出现了两个重点,形成了顾头顾不了尾的局面。实际上美国在两个方面都不敢打硬仗。   从各方面加以分析,中共炮击金门,是要收“一石三鸟”之效的。即,第一,要打痛蒋介石,又拉住蒋介石,使蒋介石不敢轻易窜犯大陆,又不敢悍然把台湾从祖国分裂出去; 第二,要震慑美军,使美军知道中国人民是不好惹的。如果他们支持蒋介石搞分裂,必将遭到与朝鲜战场上同样的失败; 第三,支持中东人民革命,也帮苏联一把,提高中国在社会主义国家中的地位和威信。   这次军事行动时,表现出了毛泽东的高超指挥艺术和政治家的高远眼光,这一点,由不得后人不佩服。   但是吴铭在佩服之余,也在深深的忧虑之中,反右派、人民公社、大跃进,当一幅幅历史画面不受控制的重新浮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半晌,吴铭狠狠按灭了烟头,做出了决定。既然沉默和温和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就用一些激烈的方式吧,后果如何,怎么也不会比真实的历史更糟吧?      第066章 中苏裂痕      “中国有句古话:饿死不受嗟来之食,意思是人活得要有尊严。中国还有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在60年代新中国面临困难的时候,不懂东方思维的美国政府提出了不以武力威胁周边国家的附带政治条件的援助被中国政府断然拒绝,导致了中苏联盟出现裂痕后,中美之间关系正常化的一次试探半途而废。而马来亚政府却抓住了这次机会,为新中国提供了巨额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援助,使得两国之间的关系日益好转,终于水到渠成。”   “那么请问总统先生,马来亚当时与美国关系比较良好,又与美国的敌人红色中国来往,这是否会被看成是两面讨好,首鼠两端的行为?”   “确实有人这么看,而且人数还不少。不过,我要说明一下,在国际事务中,非黑即白是错误的,你不是盟友,就是敌人,没有中间,这样会把很多事情搞糟。承认中间是灰色地带,就会用最大的弹性来处理灰色地带。而当承认有灰色地带的时候,就会以解决问题的态度来谈问题,就会冷静下来坐下用协商来解决问题。”   “马来亚与日本的关系一直到1964年东京奥运会前都很僵硬,外界一直猜测这与您的性格和经历有关,借此机会您是否可以说些不同于马来亚政府一贯言论的真实想法?”   “难道马来亚的官方言论站不住脚吗?难道我是一个以个人情绪代替国家政策的随便人吗?多萝西,这么多年相交,你还不了解我吗?不谈了,不谈了,什么破回忆录,不用你替我写了,还要分你稿费……嗨,你这家伙敢偷着录音,赶紧的,把磁带还给我。”   “还给你,做什么梦呢?你还抢,我藏这里,你倒是抢呀,抢呀……”   “算了,记住啊,这录音带你自己没事听着玩行,可别传出去,有损我的光辉形象,到时我可告你侵犯隐私。”   ——以上节选自1980年《原马来亚开国总统刘德华与美国知名记者多萝西的谈话录音》在炮击金门后的两个多月里,尽管美国政府和军方向蒋介石提供了“响尾蛇”导弹和大口径远程火炮,但美国人始终与这场战争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美舰都在距金门岛3海里外抛锚,由国民党士兵卸货后运抵金门。   1958年9月4日,中美双方因为炮击金门而形成的紧张局势有所缓和,双方终于亮出了底牌。   中国政府发表声明,宣布中国领海宽度为12海里,“一切外国飞机和军用船舶,未经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许可,不得进入中国的领海和领海上空”。声明中,中国政府严正指出:“台湾和澎湖等地尚待收复,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有权采取一切适当的方法在适当的时候,收复这些地区,这是中国的内政,不容外国干涉。”这个声明向美国政府表明了中国人民捍卫祖国领海、领空的严正立场,又包含着试探美国底牌的意思。   美国沉不住气了,也亮出了底牌。就在声明发表的当天,杜勒斯代表美国政府发表了措辞强硬的声明,公然宣布美国政府将会派兵协防金、马;同时,杜勒斯又在同一份声明中向新中国暗示,美国并没有放弃通过中美大使级会谈解决台湾问题的希望。   吴铭对于杜勒斯的声明在政府会议上私下评价道:“前面很硬,后面就软了,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中国突然采取的炮击金门的军事行动却触怒了莫斯科,引起了赫鲁晓夫的强烈不满,其原因在于:第一,事前中国丝毫没有向苏联透露早已谋划的这次行动。赫鲁晓夫认为中国的这种违反常规的做法不啻为对盟国的蔑视和侮辱。第二,毛泽东有意向苏联显示中国可以独立行事的地位和能力:如何解决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内部事务,无须向别人请示或与别人协商。第三,炮击行动本身充分表明中国不赞成苏联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对外政策。毛泽东认为,中国也可以搞“战争边缘政策”,因为“国际紧张”实际上对美国不利。第四,中国拖延向苏联提供在台海危机空战中获得的一枚美国“响尾蛇”导弹,这使赫鲁晓夫愤怒不已。总之,在赫鲁晓夫看来,毛泽东根本无视同盟的存在。   中国与苏联的对外政策越走越远,越走走背离。苏联当时从苏共“二十大”以后越来越倾向于对美国采取缓和政策,特别是1954年苏联的氢弹试制成功以后。很多苏联专家给苏共中央写报告,他们认为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再打仗,一旦打仗就是人类的毁灭,有很多分析的数据和理由。他们说主要是不能解决第一次打击的问题,对方就可以反击,只要反击就是两败俱伤。这对赫鲁晓夫的影响特别大,他认为到了现代社会,至少是大国之间不能再爆发战争,一旦爆发战争就是核战争,如果是核战争就是人类的毁灭,所以他要求缓和。再一个就是1956年苏共提出发展经济,要发展经济就需要有一个和平的环境。基于这一点,他反复地强调要缓和,不要什么事儿都跟美国人吵架,通过谈判提出来什么限制核武器问题呀,什么禁止核试验,他都去参加,高峰会谈啊,日内瓦跟艾森豪威尔会见之类的。   但是当时中国不行,特别是1957年以后,毛泽东认为紧张的状态才能推动革命的发展——这都是他的原话,他认为紧张的状态一方面可以刺激美国,可以拴住它,不让它去镇压全世界各地的革命运动。你看,我这一打炮老美就紧张了,他一紧张,就把他的军事力量都调到台湾海峡来,其他的什么黎巴嫩、中东的革命就蓬勃发展了。另外也能刺激中国的生产。根据这种思路,他就认为紧张没有什么可怕的,战争边缘政策没有什么不好的。说实话,毛那种革命的激情反映到对外政策上就是一种冲动,就是要跟美国对着干,你怕,我不怕。正如后来毛泽东在一次最高国务会议上所说的:我们不怕鬼,所以炮击金门,赫鲁晓夫怕鬼,与美国人妥协。      第067章 全面援助      关于“三年自然灾害”到底死了多少人,并没有什么官方半官方的统计数字的。关于死人的原因,官方的态度是认定其为“三年自然灾害”,其它的观点很多,但大多数语焉不详。据薄一波同志的《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一书,其中资料不少,大体应还可信。在回顾一书第873页,薄氏写道:“据统计,1960年全国总人口减少1000千多万。”这个人口的减少,应该是指死亡人数减去出生人数,但考虑到饥荒在1959年已经开始,1960年出生人口应该不会太多,所以这1000多万基本上可以认定为1960年死亡人数。又考虑到薄氏举1960年为例,其理由应该是1960年是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依此推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总的死亡人数应该在2000万以上。   1959年7月,华东地区长江发洪水。据灾害中心数据,因为淹水和接下来歉收所带来的饥荒,洪水直接带来的死亡人数估计达两百万,而且别的地区也多少受到影响。这场灾害被列为20世纪死亡人数最多的灾害的第七名。   1960年,55%的耕地或多或少遭受到干旱或者其它恶劣天气,其中60%的耕地根本就没有降雨。大英百科全书1958年至1962年年鉴也报告了异常天气。   诺贝尔经济奖获得者和饥荒研究专家阿马蒂亚·库马尔·森认为绝大多数饥荒的起因不仅是因为食物产量下降,也因为不合理或者是低效的食物分配,而且通常结合着对于问题严重程度认识的信息匮乏或者干脆是有意的误导信息。在中国这场59-61年的大饥荒中,居民享有定量的口粮。与此相对比的是,因为新的集体经济,农村的下级官员因抢着虚报他们公社收获产量,而留给当地农民远少的剩余。   当时中国出现了一系列的重大的政策性失误,其影响最大的为大跃进时的“浮夸风”和“大炼钢铁”。这些做法导致国家大部分的生产资料遭受毁灭性的破坏,树木砍伐,农田荒芜。其时农村地区因缺少粮食导致饥饿出现全国性的生育率急剧下降。全国推崇以生产队为单位的人民公社大食堂导致“放开肚皮吃饱饭”,实行不计报酬的劳动导致劳动效率急剧低下。在全国范围出现严重的饥荒的情况下,1958至1959年,中国政府仍然按着下面报上来的虚高的产量数字大量征购,大量向苏联和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出口粮食以快速发展军事工业。全年出口粮食数量达到历史上的最高,为415.75万吨。   实事求是地讲,大炼钢铁和大跃进时,毛泽东虽然退居二线,但他仍然是党和国家的最高决策者。大跃进不能全盘否定,但是大跃进是以严重的剥夺农民为代价的,毛泽东没想到社会主义的原始积累还是没能避免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悲剧。诸如全民炼钢的荒唐、共产主义大食堂的“吃他娘穿他娘”的败家闹剧,虽然是下边人搞的,但作为最高领导人,毛泽东仍然要负主要责任,当然,很多人都要负责任。难道别人都是清醒的,只有一个人犯错误,这也是不客观的。   “我们将尽全力援助中国,但现在还不能以官方的名义。”吴铭耐心的向陈嘉庚解释道:“这涉及到名义的问题,此时马来亚政府如果冒然出头,会被中共政府看成是施舍,反倒容易耽误事情。”   “您刚刚回来,有些情况可能还不知道。”吴铭面色严肃地说道:“美国总统肯尼迪及其政府对中国现在的情况也给与了特别关注。他们认为,中国国内的严峻形势以及中苏两国日渐交恶的变化,给美国带来了调整对华政策的契机,决定尝试通过粮食援助,向中国伸出橄榄枝。美方提出了两个方案,一份不带任何条件的:允许中国用硬通货向美国购买300—500万吨小麦。另一个附带政治条件的方案是:如果中国同意放弃它对邻国的军事政治压力,美方同意以长期和低息赊销的方式每年出售上千万吨小麦给中国。肯尼迪明确表示,如果中国政府同意,人民的生活受到了影响,美国将从人道主义立场给与尽可能的帮助,美国甚至可以给中国的穷人送救济包。不过,在中美方大使级的沟通中,王炳南代表中国政府表示,虽然中国受到了自然灾害的影响,但是有信心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些困难,中国人民决不依靠别人的施舍而生活,更不会拿原则去做交易,由此,拒绝了美国的粮食援助提议。”   “是这样啊!”陈嘉庚喃喃地说道:“自尊心,骨气,可这关系到无数百姓的生存啊!”   “不仅如此,中国政府还拒绝了苏联的粮食援助,而只接受了古巴糖,这里面的意思陈老先生应该明白。”吴铭继续说道:“印度支那已经燃起战火,越共中央委员会决定武装统一越南,并派遣大量军事人员前往南越组织武装颠覆。中国和苏联都需要在‘国际共运’中树立自己的形象,因而都积极支持北越对南方进攻。虽然有美国的军事援助,但政治上的威权与腐败导致吴庭艳政府民心丧尽,无力阻止民族解放战线扩大势力,美军早晚将参战。我不能阻止日本经济的第一次崛起,但第二次机会绝不能放弃,马来亚将因为此次战争而受益,如果马六甲海峡的封锁不解除,据估算,到1970年前后马来亚的经济将有可能超过日本。”   “这也是一个理由。”陈嘉庚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届总统选举在即,听说你已经准备放弃选举,接班人定的是谁?我担心政策的连续性是否能够得到保障。”   “接班人?”吴铭笑了笑,“这是党内的事情,我是不会指定,也不会偏向某人的,不过据我判断,笑眉极有可能成为党内候选人,这也开了个先河,马来亚的第一任女总统。”   “那你呢?就准备逍遥快活去了?”陈嘉庚不满地说道。   “他们要给我政府顾问的职位,顾问,顾问,顾上了就问问,顾不上就不问,我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吴铭笑道:“至于政策的连续性,我看没有必要担心。这里是政府拟定的全面援助方案,除了名义上是民间外,其余的都是政府行为,希望陈老先生您能满意。”   陈嘉庚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如此数量的援助物品,可不是短时间能筹集齐全的。”   “我倒希望他用不上,可形势发展,唉!”吴铭叹了口气,真诚地说道:“陈老先生,您年事已高,就不要再奔泊了,这些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办好了。”   “不行,我这张老脸在中国还是有些用处的。”陈嘉庚摇头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马来亚政权的顺利交接,平稳过渡,也够你操心的了。”      第068章 面子问题      二战结束后,美国恨透了日本,决定彻底消除日本的战争威胁,彻底解除其重工业生产能力。《波利赔偿计划》:把日本2000万吨钢铁设备、3/4以上的机器、全部镁铝和3/4的造船业拆迁给东亚国家作为战争赔偿。与此相应的则准备大力援助中国,把中国建设成为在远东对抗苏联的坚强堡垒。为了让中国避免内战,尽快发展起来,杜鲁门派遣马歇尔将军前来调停国共矛盾。   但是,国共水火不容,内战爆发,中国大陆变“红”,一边倒向苏联。苏联阴谋挑起朝鲜战争,诓骗中国卷入,以牵制美国。麦克阿瑟不懂政治,故意轰炸中国边境。在诓骗与逼迫之下,新中国竭力参战。中国不仅让美国大失所望,而且变成了美国的劲敌、死敌。   1951年6月25日朝鲜突然进攻韩国。9月新中国突然参战。当月,52个国家的代表在旧金山举行对日和会,除苏联、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大部分与会国签署了《旧金山合约》:结束了日本的被占领时代、确立了以军事同盟为基础的美日关系,第十四款还特别规定与会各国“放弃对日本索取战争赔偿的权利”。   美国立即返还被拆迁的日本设备,并帮助日本大上新设备,开足马力生产,包括秘密生产凝固汽油弹,全力供给朝鲜战争。日本一下子取代中国,变成了美国在远东的坚强堡垒。   1951—1953年,日本接受美国为朝鲜战场的各种订货达36亿美元。1950—1960年,日本接受美国的“特需”订货累计610.7亿美元。到1955年,除“外贸”一项外,日本的经济指标基本达到或超过了战前最高水平。获取海外资源、重返海外市场成为日本当务之急。   然而,对于“放弃对日本索取战争赔偿的权利”的《旧金山合约》,中国拒绝承认,菲律宾提出抵制和会,朝鲜、缅甸、蒙古、越南、印尼等众多亚洲国家纷纷反对,马来亚更是不给日本狗的主人美国政府的面子,封锁马六甲海峡,单方面的制裁日本。这给日本的亚洲外交蒙上了浓重的阴影,也使日本经济的发展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众所周知,日本是个资源贫乏的岛国,所需的生产原料大部分都需进口,马六甲海峡不啻于它的生命线。随着马来亚等新兴国家的崛起,生产原料的高成本导致了产品的高价格,日本商品在国际市场上越来越失去竞争力。改善马来亚等亚洲国家的态度,便成为了日本政府的重中之重。   此时在马来亚的会议大厅内,包括吴铭在内的政府官员象小学生似的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位中年男人在讲课。   “日本自从加入了英国主导的援助东南亚的‘科伦坡计划’后,采取分别对待、各个突破的策略:对态度强硬、坚持赔偿的缅甸、菲律宾、印尼、越南,许诺逐年赔偿;对放弃赔偿的老挝、柬埔寨、泰国、韩国,签订了准赔偿协定即提供无偿援助。如今又提出了日元贷款,对此,我郑重提醒总统及各位先生,这是绝对不能答应的。”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将目光转向众人。   吴铭皱了皱眉,问道:“日元贷款,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战争赔偿,这里又有什么圈套不成?”   “总统先生。”中年男子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您在别的方面都很优秀,可对经济学并不精通,当然看不出这里面的东西,请问:一个国家取得日元贷款之后,要从哪个国家进口?进口哪些货物?习惯哪国产品?储备哪国货币?”   “当然是要从日本进口,进口日本的设备、钢铁、汽车、摩托、化肥、手表、电器、照相机等等。但是把日元兑换成美元、英镑,去购买其他国家的货物不就行了。”吴铭对中年男子的倨傲没有在意,而是微笑着说道。   “即使你把日元兑换成美元、英镑,去购买其他国家的货物,可是,兑换到日元的国家却必须去购买日货,何况现在日元还不是国际货币。”中年男子嘴角的笑意有些象是嘲讽,这让很多政府官员都感到不舒服,只是碍于吴铭在座,都没有表示什么,中年男子却没有觉察,兀自说道:“没有人意识到,日元贷款对于日本经济的重大意义。购买了日货,习惯于日货,就会继续购买日货,就要储备日元。因此,长此以往,日元会逐渐被亚洲国家接受,被国际社会接受,成为国际货币。”   “另一方面,日元贷款又是有偿的,必须偿还。亚洲国家用什么偿还日元贷款?是矿石、石油、木材、天然橡胶。而这些,正是日本工业生产的最基本的原材料。大家都知道,农产品、初级产品的价格现在都非常低廉。这样,日本从中又会获得了无穷利益。把战争赔偿与经济援助结合起来,从长远的结果上看,对日本扩大贸易将发挥巨大的、积极的作用。政府方面所做出的再过八、九年就能超过日本,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中年男子最后总结道。   “由此看来,侵略战争使日本获益匪浅啊,不仅开拓了源远流长的海外贸易,还带来了滚滚不断的财源。”赵笑眉转头对着吴铭说道:“如果被侵略国家拒绝日本的援助、贷款,也就堵住了日本的经济扩展。如果坚持索要战争赔偿,而且是美元赔偿,就会抽干日本的血液。”   “今天我也是获益匪浅。”吴铭点头赞同道:“那个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美元是与黄金挂钩的,汇率固定,1盎司黄金等于35美元。如果我们都坚持索要美元的战争赔偿,那么日本就沦为了我们的长工,想出头就很困难。”   “这家伙是个人才,虽然有些倨傲无礼,不过,在座的恐怕有很多人都会对他不满。”外交部长郑苹如在旁低声说道。   吴铭点了点头,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中年男子身旁,很客气地请他坐下。   “今天我们在专家面前是出丑了,丢脸了。”吴铭转身对着众多政府官员说道:“不过,我认为被批评批评,不管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都是很正常的,‘人无完人’嘛。在我的理解里,健康自信的表现是,一个人可以接受表扬,也可以接受批评,可以听好话,也可以听坏话,若是过度敏感,并因此恨上了说你的人,那么多半我们只能自我检讨一下,是不是对坏话过度敏感?为何我们会被一句话、一个举动所影响所伤害?或许很多人都说这位鲁晓专家对我们不够尊重,我要说明一下,这是一个误区,我们所理解的尊重仅仅是害怕罢了。我们完全可以既尊重一个人,又去开开这个人的玩笑,又去批评他,这是一种宽容友善的气氛下所产生的轻松的人际关系,更是基于对人性的深刻理解所产生的文化。不知道大家看过林语堂先生的《面子与法制》没有,所谓面子并不是一种真实与现实,而是一种被个人精心保护起来的假象。俗话说得好: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大家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好话,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好话是不是客观,这种心理使得好话变得廉价而敷衍,毫无分量。同时,这种‘爱面子’心理导致一种纠错能力的匮乏,是一种内容贫乏的外在表现,更是一种无聊的虚荣。”   吴铭在台上走了两趟,抬头继续说道:“我说得有点乱,大家可能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等我整理一下,发到报纸上,大家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不过,我决定向鲁晓专家正式提出邀请,请他担任政府的经济顾问,在我任期内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帮助政府处理好对日谈判的问题,我也希望下一届政府能虚心、能丢掉所谓的面子,为马来亚的大发展而奋斗。”   会场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也是吴铭头一次正式提出不参选总统的想法,多多少少都有人感到惊愕。经过十年的发展,现在的马来亚的总体发展是有目共睹的,而且社会财富的快速积累,使得全民福利政策开始逐步铺开,社会环境日趋稳定,科学技术进步飞快,潜力巨大。吴铭无论是在军界、政界、工商界都具有崇高的威望,而且与西方领导人的个人关系也算良好。虽然宪法规定:没有极端特殊的情况,总统任期不能超过两届,但很多人都觉得再让吴铭留任一届,对马来亚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件事情我已经向民主进步党内说过了,相信党内很快便会推出新的总统候选人,不管是谁,对于总统选举,反正我对民主进步党是很有信心的。”吴铭笑着摆了摆手,“有些事情,本来是想在我任期内解决的,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只好把难题和重担留给下一任领导了。希望大家精诚合作,将此次政权交接平稳过渡过去。”      第069章 大结局      1969年1月20日,理查德·尼克松总统在宣誓就职时,演说词是很动人的,他说:“历史所能赠予的最大荣誉是和平缔造者的称号,这一荣誉现在召唤着美国——这是一个帮助全世界最终走出骚乱的低谷、走上自文明的曙光出现以来人类梦寐以求的和平高地的机会……”他保证在越南实现和平。他采纳了“贤哲”们的建议,改善阮文绍政府军的装备,扩充其兵员,以便转移战争负担,撤出美国部队,到1969年底西贡军已达到82万人!   越南战争是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战争。十多年的越战,美国耗费了至少二千五百亿美元。尽管军事上美国并未失败,但它表明美国冷战策略上的重大失误。越战极大的改变了冷战的态势。美国由冷战中的强势一方变为弱势,面对苏联咄咄逼人的进攻,尼克松开展“均势外交”,增强美国对付苏联的力量,并调整其亚洲政策,多次作出寻求“与中共改善关系”的姿态。   而马来亚在战争期间获取了最少1000亿美元的订单,并且由新加坡船坞承担了大部分的美军船只舰艇的修理和保养,到现在经济产值已经超过了日本,可以说是越战中的最大受益者。而且在整体发展方面也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成果,1968年,晚于新中国四年,马来亚也掌握了核武器,成为继美、苏、英、法、中外,第六个掌握和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在东盟成立后,当之无懈的成为东盟的支柱力量。   1970年7月20日,马来亚总统特使吴铭乘坐专机飞抵北京,新中国成立后,马来亚国旗首次在北京上空飘扬。   自1961年8月12日陈嘉庚先生在京病逝,遵从他的遗愿,陈嘉庚先生被安葬在集美鳌园。虽然每年都有马来亚政府派人来凭吊扫墓,但是象吴铭这种身分,公开来华,其意义却是非常重大。最为让外人感到不解的是,随行而来的还有两位美国记者,多萝西和其丈夫。   当飞机舱门打开后,吴铭和夫人先行走下舷梯,在离地面还有三、四级台阶时,吴铭就身体前倾,向迎候的周恩来总理伸出手说道:“我非常高兴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北京,感谢中国政府对我此次访问所作出的安排。”   周恩来总理笑道:“二十年了,时间终究还是隔绝不了同文同种的血脉,你的手伸过了辽阔的海洋。”   “时间和地域从来也没有割断血脉和联系。”吴铭稍有些黯然地说道:“这都要感谢陈嘉庚老先生的良苦用心啊”   “是啊,陈嘉庚老先生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国界,他的精神在海内外都将永放光芒。”周恩来总理点头道。   当吴铭向周恩来总理介绍到美国记者多萝西夫妇时,周恩来总理亲切的与他们握手并称赞他们是正直的具有职业道德的记者。   亲历了中、马关系进入新篇章的多萝西在很多年以后著述的《马来亚开国总统》一书中评论道:“……中、马建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时马来亚内部包括美国方面都存在着许多反对的声音,但是刘德华利用他的威望和对国际事物一贯的判断准确说服了马来亚政府,并且同意带上多萝西这个美国人(当然,需要也北京方面的同意),作为中美改善关系的一种试探……在访问过程中,刘德华展示了自己谦逊的一面,在周恩来和毛泽东面前像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尊敬。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知道周恩来的一只手臂受过伤,不太灵活,当周恩来到钓鱼台拜会他时,站在楼厅门口迎候的刘德华满脸笑容地走到周恩来身后,主动为周恩来脱掉了呢子大衣……”   中、马正式建交在事实上基本没有什么障碍,双方的民间交往很有历史,而且马来亚从来没有承认过台湾,或者对新中国有什么实质性的攻击行为。当然,马来亚政府最多的是保持沉默的态度。   外界对于中、马正式建交的公报有些不以为然,却对其中的毛泽东和周恩来与吴铭的会谈内容纷纷猜测,普遍认为中、马在某些政治领域达成了某种同识,以后的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也证明有些人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1971年7月9~11日,基辛格秘密访华。中美双方讨论了国际形势及中美关系问题,并就尼克松访华一事达成协议,7月16日发表了《公告》。公告说:“获悉,尼克松总统曾表示希望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邀请尼克松总统于1972年5月以前的适当时间访问中国。尼克松总统愉快地接受了这一邀请。”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一行抵达北京,对中国进行为期七天的历史性访问。访问期间,尼克松总统会见了毛泽东主席,同周恩来总理进行了会谈。双方就国际形势和中美关系交换了意见,着重讨论了印支问题和台湾问题。1972年2月28日,中美双方经过反复磋商,终于在上海发表了《联合公报》(又称《上海公报》)。   特别是1970年后期的中国外交政策经过及时调整,生命力开始显现出来,而且马来亚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运用其经济实力和地理优势帮助新中国积极实行外交策略。1971年,中国与尼日利亚、科威特、喀麦隆、奥地利、圣马力诺、塞拉勒窝内、土耳其、伊朗、比利时、秘鲁、黎巴嫩、卢旺达、塞内加尔、冰岛、塞浦路斯共计15个国家建交,是建国22年来建交国最多的一年。截至1971年底,中国先后与世界76个国家建立过外交关系。有趣的是:1971年10月,第26届联大在纽约开始讨论和表决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席位,赞成中国恢复合法席位的票数也是76张。   在很多年以后,吴铭曾经感慨地说道:“只有经过仔细研究和分析,并用时间这个标准来考验,才知道毛泽东理论的伟大。平心而论,尽管毛泽东在晚年犯过各种各样的错误,但毛泽东永远是人民心中的一座丰碑。毛泽东时代的一大特色,是全体中国人民具有很强的凝聚力,这是中国成为现代化强国必不可少的条件。中国在毛泽东时代,可以说是亿万军民众志成城,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敢惹。可以断言,如果毛泽东在世,给美国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炸中国大使馆。令人遗憾的是,毛泽东逝世以后,中国某些不明道理的知识分子,大肆攻击毛泽东及其领导的社会主义制度,而推崇西方的所谓民主,造成社会人心混乱。他们并不真正了解欧美和‘四小龙’,盲目推崇西方,使中国人在一夜之间丧失了民族自豪感和凝聚力,众多的人才外流。现在许多有点钱或技术的人都想移民西方,许多有点姿色的女人也都想嫁西方人(哪怕是白发老翁)。本来香港和台湾根本不值得效仿,它们近年的萧条已经说明了其殖民地经济模式的失败。但在这些知识分子们的美化下,香港和台湾被许多人看成了天堂,那些没有文化、没有才干,只会吼几嗓子的港台歌星们,竟然成了内地众多少男少女倾慕的对象。在毛泽东时代,中国的少年儿童们高唱着气壮山河的革命战歌,这样有战斗力的一代没有任何国家不害怕;而现在中国的少年儿童们沉迷的是港台的靡靡之音,哈美哈日哈韩。这样,美国会把中国放在眼里吗?人无完人,功是功,过是过,如果混为一谈,既不客观,也没有历史的严肃性……   “这个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肯定特漂亮。”沈敏对着面前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赞不绝口的夸奖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专门找人到香港孤儿院把这个叫绮芳的小姑娘弄来。”   “嗨,不是给咱儿子找的媳妇儿吧?”黄玉霜低声在吴铭耳旁说道:“现在婚姻自由,儿子长大了能不能同意可不好说啊!”   “想什么呢?”吴铭翻了翻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先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吧,她长大还不知道迷死多少男人呢,那个臭小子,到时候,人家能不能看上他还两说呢?”   “那不如让敏姐认她做干女儿,敏姐没有孩子,这也算是个安慰不是。”黄玉霜建议道。   “好吧!”吴铭点了点头,突然又醒悟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自己前世的知心爱人小绮芳,心里哀叹道:唉,小吴铭没找到,只找到小绮芳,自己曾经的爱人还得喊自己干爹,这都什么事呀!   (全书完) 一个人的抗日2 【全本校对】《一个人的抗日Ⅱ》作者:样样稀松    【内容简介】:   穿越,失忆,民国,抗战,颠沛流离,出生入死,缠绵爱情……种种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在了黄历的身上。   在那个民族危难的年代,在作英雄与汉奸之间,只有一个缝子留给他——把忠与奸全放在一边,低头去作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   而黄历,本想平凡,却摆脱不了传奇人生的宿命。让我们一起与他去感受历史的脉搏,在血雨腥风中享受那温情恬适,在战斗烽火中陶醉于那儿女情长。      第一卷 初试身手   楔子      绝对稳定的一双手,象是完全没有生命的石刻,一动不动,甚至给人以这双手的里面,没有血液在流动的感觉。   黄历以一种十分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虽然这个阁楼狭小而肮脏,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处在任何环境中,他都有很好的适应能力,使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他将双手的手指伸直,掌心向着自己,凝视着手掌和手指。直到他对自己稳定的手感到满意,才慢慢屈起手指,将靠在身边的狙击步枪抓在手里。这是一枝加装了六倍瞄准镜的三八式骑步枪,枪托被锯掉,上有榫子,可以组合或拆下,枪口上套了一个简单的橡胶消音器。虽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来降低枪的声音,总是要牺牲枪的一些性能,但长时间的射击训练,已经使他能够掌握在这个距离内的精准狙击。   “差不多了吧?”黄历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眼中射出了一道寒光。   他翻身而起,用手挪开倚在墙上的一块木板,出现了一个可供枪口伸出去的孔洞,那是他早就弄好的。将枪口伸出去,黄历略微俯身向前,将眼睛凑在瞄准镜上。   通过瞄准镜,他看到了对面两百米外的街道。   此时,大街两侧都站满了警察和日本宪兵,后面是鸦雀无声的人群,都紧张地望着大路的尽头,等待着即将出现在眼前的奇景。   中国历代官府都喜欢在犯人被处决之前进行游街示众,以此方式对民众进行法治教化,达到威慑天下的目的。而中国国民也有上街围观的传统,每当这时万人空巷,犹如狂欢的节日。但今天或许不同,因为即将游街示众的是被日本人称为支那第一杀手的“屠鬼王”。   屠鬼王,杀鬼之王,倒在他枪下的有名的鬼子和汉奸已经超过两位数,无名之辈更不用计数。他是使平津的汉奸鬼子一概闻名丧胆,而且使警察局、宪兵队、特高课、黑龙会……都感到兴奋与恐怖的人物。   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眺望着街口,等待着为自己的英雄送行。   马路上缓缓地驶来几辆卡车,头一辆卡车的车斗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木制门板,门板上用粗糙巨大的方形铁钉钉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这个男人低垂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门板上溅满了已经凝固的鲜血……蓦地,人群中发出一片惊恐的叫声,竟有胆小的妇女当场昏倒,身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将昏厥的人抬到后面。大街两侧的人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被这恐怖的景象震惊得屏住了呼吸。   一阵剧痛使王二柱从昏迷中醒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努力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瞅着,大街两侧的老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他还活着!”   王二柱努力辨认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这是哪里?这街道似乎很熟悉,哦,想起来了,这是前门大街,前边的那个十字路口应该是珠市口,如果向西拐几步,就是煤市街南口……   这是要到菜市口?要被处死?王二柱清醒了过来,依着自己的理论如此想着,心里竟然是无比的兴奋。   没错,王二柱确实是兴奋,兴奋得竟然忘了疼痛。在王二柱所知道的一批英雄之中,如张飞、李逵、武松、黄天霸等,他最佩服的是康小八。据说康小八是个黑矮个子,有两条快腿。王二柱呢,也是面黑如铁,而且身量不高。康小八——跟他自己一样的又矮又黑——这才是真正的好汉,这个结论,在他心里早已经根深蒂固。   跟着大哥混,果然扬名天下了,果然象康小八一样的惊天动地了。王二柱的眼睛里有了神采,他要学康小八,到了菜市口,自己跳上凌迟柱子下倒放着的筐子里,面不改色。不准用针点心,不准削下头皮遮住眼睛,要睁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被刽子手割下,而含笑的高声问:“爷变了颜色没有?”成千成万的人一齐喝彩:“好吗!”这才叫好汉,连大哥“屠鬼王”都差点劲。   在死以前,我还要喊喝:“我打死他们十几个,死得值不值?”等大家喝完了彩,我再说:“到天津大王庄去传个信,我王二柱真成了康八太爷!”   王二柱咽了口唾沫,嗯,这嗓子还好,爷是干嘛的,从小挨揍长大的,鬼子用刑,爷一声没吭,全担下来了。爷就是屠鬼王,爷就是康小八转世,爷要唱,爷要喊,爷要露脸,爷是好汉。   街两侧的人群中传来一阵低沉的、被压抑的抽泣声,成千上万人的抽泣有如海啸般的声响滚过阴沉的天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成千上万的人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不管王二柱怎么想,北平市民此时用悲痛的眼泪为自己的英雄在送行。   黄历双手把持得极稳,从瞄准镜中看出去,“十”字的交叉,正在王二柱的眉心处。他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法解救他,在敌人重兵护卫下劫法场的故事只有在小说里才可能出现,你想都不要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帮助王二柱早些解脱痛苦。作为一个特工人员,理性始终应该是第一位。想到这些时他心里在淌血,用自己的手杀死跟随自己多年的人,这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   我要吼几嗓子,王二柱终于攒足了力气,他渴望的是人们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而不是震耳欲聋的哭泣。   “爷生在大王庄啊——”   冷不丁的一嗓子,声音竟是出奇的洪亮,也不知他伤后哪来那么大的劲儿,群众的哭泣都似乎被压了下去。   “外号叫屠鬼王——”   “学会了日女人哪——”   “天天日倭皇他娘——”   ……   二柱憎恶日本人,正和别的中国人一样。他不知道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但是日本人这一名词在他心中差不多和苍蝇臭虫同样的讨厌。而且,他觉得越骂得凶,他的称号与威风就更能将日本人压下去。   天津混混儿出身的王二柱,根本就不怕死,混混儿靠什么扬名立身?靠的是命贱,这条命不值钱,怕死是混混儿的大忌。而且王二柱还会天津快板,污言秽语一句跟着一句,现编现唱,抑扬顿挫,合辙押韵,越骂越是起劲,日本天皇家里的女性挨着个儿让他日了一遍,最后骂得卡车都停下来了。   哭泣声已经没了,人们都是目瞪口呆,这传说中的“屠鬼王”也太那什么了吧,怎么和混混儿一个样子。   “堵上他的嘴!”从汽车驾驶室里跳下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军官,气急败坏地指着正迫切表达着想与天皇直系女性亲属发生超友谊关系的王二柱。谁能想到,在刑讯室里一声不吭的家伙,在游街示众时竟然口吐莲花,污辱大日本天皇。本来他是想用恐怖气氛震慑支那民众,没想到这快成一场闹剧了。   “龟田!”黄历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将枪口迅速瞄准这个日本宪兵队的队长。   “爷杀了十几个鬼子,死得值不值?”见一个日本兵正向卡车斗里爬,王二柱提高声音向周围喊道。   “好吗!”观众的悲伤已经消散,情绪已经被王二柱调动起来,齐声喝彩。   黄历屏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扳机,步枪轻轻后座了一下,子弹已经飞了出去,带着热量钻进了龟田的后脑,经过处理的子弹在这个家伙的脑袋里失衡翻滚,再从他的左眼中血肉模糊地蹦了出来。   黄历迅速后退,将木板重新挡好,把活动枪托拉下来,和枪身一起放进了旁边的箱子中,然后合上箱盖,提着箱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甚至不必花半秒钟去看一看他射击的目标是不是已经倒地,那是不必要的,一加一一定等于二,黄历射出了一枪,目标一定倒地,事情就是那么简单。   王二柱是个小人物,但他有能力化解痛苦,现在,他正沉浸在自己制造的神话里,这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黄历已经不想出手了,尽管他不理解王二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结局不可改变,自己又何必要打碎他那最后的虚荣呢!   没错,王二柱很兴奋,他抬着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惊慌乱跑的人群,感觉自己不是在游街示众,而是成了名角儿,正在登台献艺……   “大哥,兄弟死得值了,露了大脸儿了。”斜瞟着车下一脸血污的龟田,王二柱哈哈大笑,“多谢大哥,给兄弟又拉个垫背的——”   王二柱突然想起大哥不知在哪学会了两句秦腔,时常挂在嘴边,并不住点头赞赏,他不禁扯着脖子吼了起来,“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啊,何惧死生——”尽管吼得并不像演员那么合韵激昂,但就这一句正经话,却足以让王二柱载入史书,多少年之后,也正是这两句最为北京市民记忆深刻,可惜他的嘴随即被鬼子堵住了。   人群已经炸了营,街道两侧一阵大乱,押送刑车的日本宪兵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一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等到他们纷纷拉动枪栓,将子弹上膛,然后端起枪警惕地注视着人群,准备在人群中追捕肇事者时,黄历早钻进了北平蛛网似的胡同,不见了踪影。   太阳慢慢落进了西山,黄历吸着烟,喷出缕缕烟雾,站在景山的制高点上眺望全城。西边天际一片深红色的云霭,勾画出群山的轮廓,如剪纸一般瑟瑟淡远。暮霭夹着淡淡的炊烟弥漫在城内的青瓦红墙间,紫禁城那暗灰色的城墙,飞檐斗拱的角楼,故宫那高高的暗红色的宫墙,巍峨屹立的太和殿,无处不显示出一种被压抑的宏大气韵来。   七年了,多少记忆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去,而在又失去了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的时候,黄历的脑海中犹如一朵火花倏然一闪,被尘封的许多往事在一刹那间象被灼亮的光源所照耀,全都像电影画面一样鲜活地呈现在黄历的眼前……      第001章 山里人家      1936年上半年,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发生了很多震惊中外的大事:中国中央红军陕甘支队与陕北红军组成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东渡黄河,开始东征;二二六事件日本青年军官发动政变,未遂;张学良与周恩来密谈合作抗日业;国民政府颁布《中华民国宪法草案》;影片《风云儿女》的主题歌《义勇军进行曲》迅速传唱全国……   在这纷乱复杂、大事频繁的世道里,偏远山区有一位不速之客降临了。然而,就好象大海里扔进了块小石头,连小小的波浪都不会激起,更不会引起人们的丝毫注意。谁能知道他会在几年后声名大震,令鬼子汉奸闻名丧胆。   山东昆仑山一带,到处是连绵的山峦,一眼望去,象锯齿牙,又象海洋里起伏不平的波浪。山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繁茂稠密的草木,人走进去,连影儿也看不见。   在数不尽的山洼里,山坡上,山麓下,点缀着如同星星一般的村庄。村子的大小不一,有一两家三四家的,有十几家几十家的,也有少数一百家以上的。村子的周围都长满了树木,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只要看到远处一片灰蓬蓬的树林,那就是个村庄了。   这条沟叫栗子沟,从沟口曲曲折折地上去,越走越高,越走越窄,石头越来越多,田地越来越少,直到半山腰的沟掌,足有十二三里。   沟掌虽然地少石多,却也住着一户人家。紧靠着山坡是用石头垒起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有的要垒丈把高,再一篮一筐地把土从山下背上来填成平地。在这高高低低的梯田里,高粱、谷子、豆子、玉米都快熟了,斜坡上长的是绿油油的萝卜、蔓菁,不能种庄稼的砂沟里栽的是满是柿子树、枣树和栗子树。   张老锁怀里兜满了西红柿从地角站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和裸露着的胳膊,晒得黑黑的,和他周围的石头泥土一个颜色,但腰板还是挺直的。他看了看偏了西的太阳,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向豆荚架后面喊道:“还没摘够吗?珍娘。”   “够了!”从豆荚架的绿叶丛里露出一个年轻的女人的脸,衣服虽然是粗布所做,但裁剪合体,显出她那清晰而苗条的身材,乌黑的头发盘成圆髻,再配上五官匀称的瓜子脸,十足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儿。   珍娘答应了公爹一声,就提起满满一篮豆荚,走了过来,兜起衣襟,把张老锁摘的西红柿接过来。   珍娘提了菜跟着公爹往家走去,走到前面的张老锁突然停下了脚步,手搭凉棚向坡下望去。珍娘也看到了,年轻人眼力好,一下子就看出是自己的男人回来了。   “把菜放下,你去迎一迎小锁。”张老锁向她翘了翘下巴,说道:“在坡下溪水里顺便把野物收拾干净。”   哎,珍娘答应一声,将菜往地上一放,兴许是心急了,几个西红杮像球一样在地上乱滚。   “快去吧,我来捡。”张老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催促道。   珍娘抿了抿嘴角,脸上多了些红晕,低声答应着,向坡下走去。   张小锁左肩上扛着头野狼,还有只山鸡,右肩背着老旧的猎枪,腰里拴着火药葫芦,兴冲冲地来到溪水边,将猎物扔在地上,笑眯眯地望着从坡上走来的妻子。   成亲也有几年了,可这媳妇儿论年龄才二十出头,戳在那就跟水葱儿似的,在小锁眼里简直比年画上的美人还好看。以至于小锁经常暗自寻思:这是我老张家哪辈子做了有德性的事了,能娶上这么一房媳妇儿。   珍娘走到近前,轻轻地白了小锁一眼,嗔道:“怔怔的直着两眼,傻乎乎的样儿。”   嘿嘿,小锁干笑两声,挠了挠脑袋,伸手去拉珍娘,嘴里说道:“来,看我今天打到什么了,山鸡,妞妞最爱吃的。”   珍娘一甩手,脸红红的,“洗洗手啊,又是鸡毛,又是血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媳妇儿总是爱脸红,就像刚成亲时那样,这更让小锁心里痒痒的,总有稀罕不够的感觉。对珍娘,他确实是疼爱得过分,只要媳妇儿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想办法去摘。平常,也是曲意温存,珍娘的一个开心的笑容,都能让这傻小子高兴半天。   张小锁讪讪地收回手,走到溪水边,蹲下身子,洗了两把手,又象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将猎物拉过来,洗剥起来。   “这把刀是那个,那个胖子的?”珍娘好奇地问道。   “是啊!”张小锁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说道:“这玩艺,真带劲,不仅飞快飞快的,还能锯、锉、剪、刺——嗯,是他告诉我的。”   其实张小锁并没有说全这匕首的功能,这外观是匕首,却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它既是匕首又是手枪,是“隐形”武器的一种,能够连续射击四次,能起到出其不意、以奇制胜的效果。   “那个胖子——不是个平常人。”珍娘凑到丈夫身旁,随手捡起根树枝,轻轻拔拉着水面,有些担心地说道。   张小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缓缓说道:“爹经的事儿多,看人也准,他说既然把人背回来了,不管他是红胡子,还是被打劫的富家子,能从黑石谷里跑出来,就不是一般人,治好伤就让他走,得罪了反倒不好。都怪我,多管闲事,惹你烦恼了。”   “咱人虽穷,可不像地主老财那样生就见死不救的黑心肠。”珍娘有些气恼地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说错话了,珍娘,你莫生气。”张小锁忙抖擞着两只湿手,急着辩道:“我知道你是怕受了牵累,前些年的事情——唉,那人处处透着古怪,我这心里也不踏实。你是心慈面软,菩萨心肠,顶好顶好的好人,我这心里明白着呢!”   珍娘看着男人急得脸都涨红了,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张嘴说道:“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差一点死了不说,现在连自己是谁,家在哪里都记不得了,你说,他家里人老不见他回去,该多着急呀!”   “是,是很着急。”张小锁忙不迭地附和道。   “他的东西虽好,咱一样也不要,免得招惹祸端。”珍娘自顾自地说道:“那刀,你也尽早还给人家。”   “还,还,回去就还。珍娘,你就别再生气了。”张小锁使劲点着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嗯,珍娘轻轻应了一声,走上两步,掏出汗巾,给丈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嘿嘿,张小锁咧开大嘴,像喝了蜜水似的,笑着说道:“珍娘,你搭把手,帮我拉着这狼腿。”   珍娘抿了抿嘴,蹲在张小锁身旁,伸手去拉狼腿。张小锁冷不丁一把将珍娘搂过来,“叭唧”一声,在珍娘那红润的脸蛋上,重重地耍了个响乖乖。   哎,珍娘惊叫一声,伸手就推,可张小锁的胳膊又粗又有力,将她箍得紧紧的,自己男人粗糙的脸比她的还要热,象一块烤温的烙铁,在她脸上来回轻轻地熨着,熨着。一股股热气直冲她的耳垂,那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喃喃地说道:“珍娘,你可真好!真好……”      第002章 失忆加穿越      实际上,很难形容,黄历的感觉,象是一个人在将睡未睡,快要进入梦境那样,一切全迷迷糊糊。然后,忽然之间,他真的进入了‘梦境’,到了另一个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另一个人又是谁。   穿越,本就是件离奇的事情,再加上失忆,就更让人产生亦幻亦真的时空错乱之感。虽然他完全忘记自己以前的生活经历,包括姓名、身世等等,但对于现在的陌生环境,民国二十五年的时间概念,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而且就连自己的名字,黄历也想不起来,尽管他非常迫切地想知道,但这对他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当然,没有名字也是件很不方便的事情。于是,现在他勉强算是有一个名字了,虽然这名字是一个小屁孩给起的,恶俗得很。叫,叫皇历,黄历,就因为他认识一本破皇历上的字。   坐在椅子上,黄历在暖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或者已经睡着了,直到近在咫尺的一声“咣当”声响过,他才霍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摔倒在地,手里的木盆扔到一旁,洒了一地的水。小女孩哇哇地哭叫,一条三尺多长的蛇在离她不远处昂起了丑陋狰狞的烙铁头,吐出了红信子,正要发出快速的一击。   不远处,张老锁已经扔下了菜篮子,惊叫着跑了过来,但毒蛇的头已如闪电般地探出,咬向倒在地上的妞妞,似乎一切都晚了,悲剧即将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木棍恰到好处地飞了过来,直接击中了毒蛇的脑袋,毒蛇被打出两米多远,在地上翻了个滚,昂首而起,吐出分叉的舌头,发出了愤怒的“嗞嗞”的响声,再次向前游动。   趁着这个延缓,黄历已经快步走了上来,他的伤还没全好,这几步快走,已经让他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黄历挡在妞妞身前,微微下蹲,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毒蛇,手自然而然地虚握成爪型,护在胸前。   嗞,毒蛇再次发起了凌厉的一击,蛇头飞快地射向黄历的脸部。然而,比它速度更快的是黄历的手,他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准确和速度,象鹰爪般猛地抓住了蛇的颈部,瞬间发力一掐一扭,力量非常大。蛇头后的颈部的地方是蛇的三寸,打了三寸后,蛇头部会马上缺血,所以会暂时昏死一段时间。   张老锁跑了过来,用力几脚将黄历甩在地上的蛇头部踩烂,后怕地抱起孙女妞妞,哄着安慰着。   黄历走了几步,费力地捡起刚才打蛇的木棍,那是张老锁给他削的手杖,今天却派上了大用场。   “谢谢,谢谢。”妞妞不哭了,张老锁才想起上前表示感谢。   黄历忍着伤口疼,咧嘴笑了笑,说道:“这没什么,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大兄弟真是好身手。”张老锁很是钦佩地说道:“这种蛇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又叫七步倒,不仅有毒,而且速度快,一般人是制不住它的。”   这蛇的动作是很快。黄历眨眨眼睛,却又联想到了别的方面。刚才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和动作,这是否能把它们同自己的过去联系起来呢?什么样的过去能使他具有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技能?冷静而迅捷的反应,闪电般准确的动作,他是从哪里学到的?   黄历又开始苦思冥想起自己的过去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经历,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这些种种,将他的脑袋搅成了一锅粥,刚才想到的一点眉目,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这显然不是伤痛的原因。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只手拄着木棍,他蹒跚着向屋内走去。他需要躺下来,他需要安静,他需要再次从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找到些线索,虽然他已经多次尝试过这样做。   张小锁和珍娘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却被妞妞和张老锁的讲述吓了一大跳。   “非得再去弄条狗不可。”张小锁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悔地说道:“即便比不上原来的阿虎那么厉害,那么通人性,也总能起个看门望户的作用。”   “妞妞吓着没有?摔着没有?”珍娘象每个母亲一样,忙着检查,忙着询问女儿的情况。   “没事儿,妞妞没事儿。”妞妞到底是山里孩子,虽然也受到了惊吓,但转眼便似乎忘记了,挥舞着小手,笑嘻嘻地说道:“胖叔叔很厉害,一棍子就把蛇打得老远,等蛇再扑上来,他就这么,这么伸手一捏,就把蛇捏死了。今天我还让胖叔叔教我认字,那皇历上的字他都认识呢?”   珍娘摸着妞妞的小脸蛋,故意绷着脸说道:“娘不是告诉妞妞,不要去烦胖叔叔吗?怎么不听话呢?”   “我没有烦他。”妞妞晃着小脑袋说道:“他坐在外面,很发愁的样子。妞妞便去问他,想起来名字没有,妞妞这么小都记得名字的。”   唉,珍娘轻轻叹了口气,童言无忌,可对那个胖家伙,可能又是个刺激。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谢谢他?”张小锁试探着询问珍娘。   “算了,现在不要去。”张老锁摆了摆手,望着屋子说道:“他可能又想起了什么,就不要去打断他了。等到吃饭的时候再叫他吧,小锁,你再去弄点药,刚才打蛇,动作猛了点,我担心他的伤口又要渗血了。”   嗳,张小锁答应一声,将收拾好的猎物背进厨房,又转身而去。珍娘向黄历住的屋子瞅了瞅,转身进厨房做饭。   两副逼真的塑胶面具,一支带着消音器的USP手枪,一串万能钥匙……这些都是他身上那件超薄防弹背心隐藏的口袋里装的东西。黄历一样一样翻看着自己的物品,仔细想着,试图寻找到关于自己过去的线索。可惜外衣在山林中被刮成了碎片,里面的东西应该比这些更有价值,或许有什么皮夹子,证件之类的。   他伸手抓起了手枪,翻弄着,注视着,回忆着,但似乎很失望。停顿了半晌,黄历开始动了,他的手指熟练灵巧地在武器上移动。不到三十秒钟,手枪已经全部拆卸完毕。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技能之一是对武器具有渊博的知识。黄历愣愣地坐在那里,这个结论并不是今天刚刚得出的,而是他早就有这方面的预感。但即便是这样,对他来说还是没有收获,他无力地向后躺去……   黄历虽然沮丧,但因为打蛇救人一事,使得张老锁一家对他的态度更好了起来,而他受过严格训练的强健体魄也使他的康复速度快得令人惊讶。      第003章 十里铺      这里是最靠近张老锁家的小村子,但也有十多里地,而这里距峰流镇又有二十多里,正像一个中转站。   “这里叫十里铺,有三十多户人家。”张老锁笑着对黄历说道:“都是穷苦人,才愿意穷帮穷,我们经常托他们从镇上捎买些东西。”   黄历拄着根手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呼直喘粗气,指了指村子,说道:“老,老伯,你们先去,我可得歇一会儿。”   不远处有一个水洼,几个男孩子赤条条地在里面凫水、嬉戏,很高兴、很热闹的场面。   珍娘背着妞妞,只向那里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脸还有些微红。   “也好。”张老锁点了点头,指着村子说道:“村子不大,那有棵大槐树的便是孟老头家,很好找,你歇好了便去。”   “好,好。”黄历抹了把头上的汗,连声答应。   本来张老锁的意思是让黄历在家里休息,可他因为失忆的缘故,总是搞清楚以前的事情。到人多的地方,换个环境,没准能想起什么,基于这种心理,他便非要跟着来。可这身体还没复原,十几里的山路便让他休息了三回,而且现在还上气不接下气。   风轻柔的吹着,天上晴得没一块云彩,黄历慢慢调匀了呼吸,歇得差不多了。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瘦弱的小孩子,边走边不时低头捡起地上的碎树枝,扔进背后的筐里。慢慢地走到了水洼边,这个小孩停住了脚,天很热,看样子他也很想去水里洗洗玩玩。   几个光腚的男孩子看见了,嘻嘻哈哈地喊叫起来。   “来,小变儿,叫我们看看,又变了没有?”   “小变儿,脱了裤子下水吧!哈,你不敢脱裤子!”   叫小变儿的孩子沉默着,转身走开了,背影显得很孤寂。   黄历笑了,童趣真是让人羡慕,简单而快乐,等到长大了,心思多了,负担重了,也就少有这开心的笑容了。   他慢慢站起来,慢慢地向村子走去。快乐是别人的,自己的,还要自己去寻找。   村东头有个荒废很久的破窑,平常很少有人过来。叫小变儿的孩子走到那里,绕了一下,来到了窑后,那里有一个水坑。犹豫了片刻,她脱光了衣服,跳下水去……   “救命——”,黄历霍然停步,四下张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又是一声,很微弱,但黄历已经知道这是真的,而且足够他判断出声音的来处。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破窑,顺着水声来到了水坑旁。   水坑不大,但水却很深,小变儿一下去就没了顶,喊叫了两声,便灌了一肚子水,只剩下胡乱的扑腾,且力量越来越小。终于,她的手抓住了一根棍子,求生的本能立刻让她死握不放。   黄历伸着拐棍,将小变儿拉近,伸手将她提上了岸,穷人家的孩子,有一身遮体就不错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内衣之类的东西。所以,黄历无意中看到了小变儿的身体,也明白为什么男孩子们欺负他了。男的欺负女的,从小欺负到大,好象是挺正常的事情。   一棵榆树像伞一样撒开枝叶,从树叶儿间的空隙中透进来的光线,斑斑点点的洒在小变儿的身上。   这是一个又瘦又小的姑娘,最多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很破的不合身的衣服,一双小脚没有穿袜子,套在一双破鞋里。刚控完水,她的小脸蛋显得更消瘦、苍白,怯生生的默然无语。   “没事了吧?”黄历和蔼地说道:“快回家吧,小孩子可不能单独玩水,很危险的。”   小变儿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背上小筐,抬头看时,黄历已经向村子里走去。   被踢嗒踢嗒的脚步跟随着,黄历走进了村子。十里铺三面是山,房子顺着南山根排下去,象一条蛇一样睡在山麓下。街上没有几个人,院门也多是敞开的,在这山沟里,是没有贼的,穷人家也没有贵重物品什么怕被偷的。   “等等,你等等。”小变儿突然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怎么了?”黄历停下来,不解地问道。   小变儿指了指旁边院子里的枣树,说道:“我摘枣给你吃,谢谢你。”   “不用了——”黄历刚说完,小变儿已经跑进自家院子,在手心吐些唾沫,动作很利索地爬上树去,黄历只好站在树下等候。   山里的孩子爬树是特长,不会爬才会惹人笑话。可这回偏偏不巧,小变儿兴许是心急,也兴许是鞋不合脚,刚蹬上第一个横枝,脚一滑,把一只鞋滑掉了。光着脚,枣树皮扎的很疼,上也不好上,下也不好下。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笑道:“非要爬树吗,可以用竿子打呀!”   小变儿穿上鞋,说道:“用竿子打会把枣叶打坏,我爹会看出来的。”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黄历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我不吃枣,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要走了,咱们以后再见。”   ……   采药的孟老头家在村子的最西北角上,后面紧靠着山,再没人家了。还没进院,便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隔着半人高的院墙,黄历看到张老锁和一个老者坐在树下,正在热烈的交谈。   “来了,来了。”张老锁抬头看见黄历,笑着起来招呼道:“快进来坐。”   黄历率先抱拳拱手,这些日子倒把这最简单的礼节学会了,向那老者致谢道:“这位就是孟老伯吧,多谢您送药,才让我又活了过来。”   “这位兄弟多礼了。”孟老头站起身,还了一礼,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请坐请坐,看见你有好转,我心里也高兴啊!”   孟老头满头的银发,前额很宽,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皱纹里蕴藏着严峻的经历和饱经沧桑的折磨。灰白间杂的眉毛皱在一起,目光在黄历的脸上滚来滚去,嘴角浮现着和蔼的微笑。他的神态,他的笑容,让人油然而生亲切的感觉。      第004章 失魂症的疗法      院墙周围堆垛着陈年的麦秸、秫秸、高粱楂子,一只毛腿老母鸡在鸡窝里红着脸张慌的叫了几声,然后跑出来在草堆旁找食。   大槐树底下荫凉得很,孟老头特意拿出了自己不知珍藏了多久的一点茶叶,沏上茶水。黄历慢慢地喝着,觉得倒不如山间的泉水甘甜。   “你的伤好得很快,比我想得还要快。”孟老头看过黄历的伤,捋着胡子很自得地说道:“不是夸口,我配的外伤药虽然不出名,可是顶好使的。想当年,老锁的腿被镰刀砍了,都见了骨头,就是用了我的药好的。”   “没错,没错。”张老锁见孟老头的眼神瞟过来,赶紧点头附和道:“那时我还以为这腿要完了,没想到抹了孟老头的药,好得可是利索。”说着,为了加强效果,他还撸起裤腿,让黄历看那道长长的伤疤。   “孟老伯的医术确实高明。”黄历赶紧恭维了一句,然后皱着眉头问道:“孟老伯,您说我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儿的毛病能治好吗?我现在连自己原来姓甚名谁都忘了,很是烦恼。”   孟老头抿了口茶水,缓缓说道:“要说这方圆百里,我敢说识得你这病症的,也只有我这个老家伙了。当年我师父曾跟我提起过一次,说这叫离魂症,或叫失魂症。他行医一辈子,也只见过一个。我呢,碰见你了,也算是造化。”   这老头儿,不说能不能治,倒像是见了稀罕物一样高兴。黄历苦笑着问道:“孟老伯,这病能治吗?”   “说能治也能治,说无药可医也是情理之中。”孟老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能不能想起以前之事,这要靠机缘和运气,药石针砭是无济于事的。”   机缘和运气,这也太虚缥了吧,倒好象练什么绝顶神功,找什么武功秘笈一般。   “这机缘和运气是如何说呢?”张老锁也听得云山雾罩,忍不住插嘴问道。   孟老头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解释,才能让黄历和张老锁明白他的意思。   “这事儿透着玄虚,我就将师父遇见的那个失魂症的情况说一说,你们就明白了。”孟老头开始讲述起来:“那个人呢,是个姓许的光棍。与相隔二里多地的一个姓徐的光棍有些输赢账。有一天,姓许的喝醉了,拿了一把捅猪的长刀,找到姓徐的门上。声言:‘你不还账,我就捅了你。’姓曹的听说,立时把上衣一脱,拍着肚脐说:‘来,照这个地方。’姓许的往后退了一步,说:‘要不然,你就捅了我。’姓曹的二话不说,夺过他的刀来就要下手。许姓光棍转身就往自己村里跑,姓曹的一直追到他家门口。乡亲拦住,才算完事。从这一次,姓许的光棍,就算‘栽了’。”   这说书呢?不是说失魂症嘛,怎么扯到光棍身上了。黄历很郁闷,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而张老锁却听得津津有味。   说到光棍,那时的意思和现在的意思有所区别,可不是娶不上老婆的男人,而是专指类似于青皮、流氓一类的家伙。   孟老头喝了口茶,继续讲道:“再说这姓许的光棍逃到家里,急忙闩门上杠,慌慌张张,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头撞在院里的水缸上,撞得那叫一个猛,昏死过去了。”   黄历翻了翻眼睛,这孟老头白话上瘾了,抑扬顿挫,就差塞他手里一把扇子,一块响木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这姓许的光棍才苏醒过来,可就变了样了。”孟老头终于说上了正题儿,“他象换了个人似的,脾气禀性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且忘了他这几年所做的事情。”   “那就是失魂症了。”黄历关心地问道:“后来呢,他想起来没有?”   “想起来了。”孟老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说道:“自那以后,他倒是变得老老实实,而且很勤快。后来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有一天,他赶集回来,在路上却被人打了闷棍,钱丢了是小事,脑袋也被开了瓢,人事不省。我师父便是那时被请去给他治病的,治了两天,他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第一句话便说:‘栽了,栽了,栽给姓曹的,以后没法混了。’说完没一会儿,他就死了。”   黄历听明白了,这事确实很奇妙。难道自己也得拿棍子给脑袋先开瓢,才能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这可是个技术活,力道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打轻了,不昏迷,起不到效果,白流血;打重了,就跟那姓许的似的,来个临终回忆;或者,还不如他呢,直接见阎王去了。   “大兄弟,听明白了吗?”孟老石说完了故事,对黄历笑着说道:“可遇而不可求,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你觉得呢?”   黄历咧了咧嘴,笑道:“我觉得应该再去趟黑石谷,兴许能找到些东西,也就能想起什么了?”   “不行,不行。”孟老头和张老锁异口同声地说着,还连连摆手。   “大兄弟,黑石谷可邪着哪!”孟老头很郑重地说道:“你能跑出来,那是运气,老天帮忙,再进去,可就——”   “犯不着冒那个险。”张老锁也劝道:“黑石谷,鬼门关,十去九不还。这话可不是唬你,这可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真言。”   黄历看两老头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便顺从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别的办法可想。”   “这样好了。”孟老头好象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说道:“大兄弟你先留在我这儿,这药呢,也该换换样儿了。顺便我给你用针灸试一试,通通经络,兴许有些作用。”   “不好意思,又要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黄历笑着说道:“针灸是好事,我每天走走山路,运动运动也很好。”   “那就这么着。”孟老头点头说道:“老锁家里野物是不断的,多吃些肉对你身体也有好处。住在我这里,可就没这口福了。”说着,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呵呵笑了起来。   屋子里飘来一阵肉香,那是老锁带来的野物。珍娘走出来,抱了一捆秸杆,妞妞和一条小狗崽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第005章 小变儿      天很蓝,阳光更是明媚。静寂的热气在大地上蒸腾,闪着光,闲散而轻柔地晃动着,俨如在溪里游动着的鱼。   黄历又结束了今天的治疗,缓缓地走出了村子。不能说针灸一点效果没有,通经活络嘛,身体倒是有些感觉,但脑子还是和原来一样。   前面的树下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黄历初时没在意,待走到近前,才发现是小变儿。正抬头望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你要去拾柴了?”黄历笑着停下脚步,瞟了一眼小变儿脚下的小筐。   嗯,小变儿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道:“我要去山里挖菜。”   “一个人?”黄历皱了皱眉,说道:“为什么不与小伙伴一起去?”   小变儿的脸阴沉下来,低下了头。最初,人们都说她是个女孩,并说她命硬,一下生就把母亲克死了。于是,他爹便对人们说,他的孩子不是女孩,是个男孩,并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变儿。其实,她应该和女孩子们一块去玩耍、劳作。她在各方面,都更象一个女孩子。但是,他爹一定叫他到男孩子群里去。男孩子是很淘气的,他们常常跟小变儿起哄,欺侮她。于是,她总是一个人去玩,到其他孩子不乐意去的地方拾柴、挖野菜、采蘑菇。   黄历虽然同情,但显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稍显无奈地说道:“我要回去了,大概能和你一起走上一段路。”   小变儿抬起头,将手里编好的柳条帽递给黄历,说道:“给你,太阳毒。”   黄历心情很复杂,这孩子很懂得知恩图报,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给自己一顶遮太阳的草帽。   “很凉快。”黄历将柳条帽戴在头上,笑着夸奖道:“小变儿的手真巧,以后每天给我编一个好吗?”   小变儿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背上了小筐,随着黄历向前走去。   一股清溪流淌到了山脚,变得分外曲曲弯弯。溪水淙淙地流泻下去,清新而活泼。这种蓬勃的生气,只有山溪才能赋与这最荒芜的地区。   黄历坐在树荫下,看着小变儿在溪边的野地里捕捉蚂蚱、蝉和它的原虫,寻找野菜,寻找所有绿色的、可以吃的东西。这个小姑娘长得很瘦小,可是她很能干活,眼睛快,手脚利索。这是在生活竞争的场所锻炼出来的,这样才能得到较多较大的收获。   “给你吃,地梨。”小变儿跑过来,献宝似的将刚挖到的东西递给黄历。   “咱俩换着吃。”黄历看着她瘦弱的身体,从怀里拿出块肉干。   微风徐徐,水声潺潺,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两个人说着话,聊着天,相处得很是融洽。   “你这么瘦,应该多吃点肉。”黄历伸手捏了捏小变儿的胳膊,说道:“山里这么多野物,如果有办法,不应该光吃这些野菜的。”   “没办法。”小变儿摇头道:“我爹有痨病,干不得重活,也打不到野物。”说着,她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肉干,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放进了口袋。   黄历想了想,说道:“那你自己来呀,大的你不行,象鸟啊,兔子啊,这些小动物都不是太难打的。”   “拿什么打?又没有枪。”小变儿依旧没有信心。   “我给你做个弹弓。”黄历伸手指着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笑着说道:“再教你下套子,还有,我再教你几招拳脚。以后谁欺负你,你就跟他们比一比,管饱让他们都服你。”   小变儿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这建议不错,真的能解决很多问题。   不知为什么,黄历觉得和小变儿很投脾气,也许是他虽然不记得幼年在孤儿院的经历,但这些依然在他的潜意识里起着作用吧!   一个月的针灸过去了,黄历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虽然失忆并没有什么改变。小变儿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变化也很大。她已经能用弹弓偶尔打到只傻鸟,还用套子抓住过两只呆兔,还学会了几招擒拿,并且会用破布做成的网在溪水的拐弯处捞取浮游生物,焙干了当盐吃。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情和脾气,因为黄历的引导,没有因为同龄人的取笑和排斥,向孤僻,易怒的方向发展。   对小变儿家里的情况,黄历也了解了很多,知道了小变儿她爹竟然有一个独特的业余工作。   那时候,农村的小孩子,死亡率很高。有的人家,连生五、六个,一个也养不活。不用说那些大病症,比如说天花、麻疹、伤寒,可以死人;就是这些病症,比如抽风、盲肠炎、痢疾、百日咳,小孩子得上了,也难逃个活命。   母亲们看着孩子死去了,掉下两点眼泪,就去找小变儿他爹,叫他帮忙把孩子埋了去。小变他爹就会赶紧背上铁铲,来到这家,用一片破炕席或一块破布把孩子裹好,挟在腋下,安慰母亲一句:“他婶子,不要难过。我把他埋得深深的,你放心吧!”说完,就到村外去了。   其实,在那些年月,母亲们对死去一个不成年的孩子,也不很伤心,视若平常。因为她们在生活上遇到的苦难太多,孩子们累得她们也够受了。等到事情完毕,她们就给小变儿他爹送些粮食或破烂衣服去,酬谢他的帮忙。   这项工作是小变儿他爹的专利,倒让黄历感到稀奇不已。   过了一个月,黄历决定不用再去针灸了,没有效果,还耽误了孟老头进山采药。但他还是偶尔去十里铺,给孟老头带些野物,顺便也让小变儿改善一下生活。直到有一天,他没见到小变儿。一打听,小变儿和他爹已经离开了那里,听说是投奔几十里外的姑母了。   失落是有一点,但黄历很快便会淡忘,毕竟那只是一段小插曲,他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且,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要出去,到人群密集,更加开放发达的地方去。   不用常去十里铺了,黄历便开始进行跑步运动,并且每天给自己加一些量,以更快地恢复自己的身体。      第006章 打虎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随着黄历伤势的好转和体力的恢复,每天的冥思苦想和说话能力的练习仍在继续,但他已经做好了出山的准备。   天上是纯净的蔚蓝色,几片薄纱似的轻云平贴在天空,懒洋洋地似飘非飘。   黄历跑到了河边,呼呼喘着气,尽力调匀自己的呼吸。这已是他的习惯,在过去一小时里,他从栗树沟一直跑到了这里,嗯,跑步的距离延伸到差不多十二英里了,步子每天加快,休息次数逐渐减少,他觉得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等到呼吸平稳下来,黄历来到河水的一个拐角处,收起了自己用破布做成的网,里面已经捞取了很多浮游生物和植物,将这些东西焙干,那就是盐的替代品。在山林里,富含盐份的要么是矿盐,要么就是这些小东西,这是野外的生存知识。而盐,在这里是很昂贵的,穷苦人,嗯,张老锁一家就是经常吃淡食的。这让他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而他的技能和才智,经常是在他非常需要的时候,会不经意地冒出来。   将这些小东西收好,他又再次将破网放进了小河里,然后躺在一块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大石头上,眼睛似睁似闭,又开始思考起来。   听张老锁说起镇子上有座用庚子赔款修建起来的美国教堂,对教堂,黄历下意识地有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在教会办的孤儿院,祈祷和读圣经是日常课程,还有一周一次的礼拜,他还曾参加过唱诗班呢!所以,当他听到教堂时,在心里自然就感到亲切和自然。   而且张老锁说过他昏迷时曾说过鸟语,与教堂里的神父有几分相似,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太阳落到了西山尖上,山林渐渐暗了下来,黄历收拾好东西,要回去了。   “轰!”的一声,随着震撼山林的枪声,紧接着是两声“吼吼”的野兽啸叫,一阵腥风卷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打猎的人都知道:但凡深山野凹,有了大风就要注意,风后如有腥臭味,这风就不是好风,一定是野兽毒虫出来觅食了。黄历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凭着本能,也知道事情不好。   张小锁没想到会一枪打空,虽然他也算是个老猎人了,但老虎还真是头一次见到,难免有些心慌。而再装药填弹,是绝对来不及了。被射击激怒的老虎变得更加凶狠,几个纵跳穿过树丛,向着张小锁扑来。   张小锁到底是常在山林里打转,老锁的经验也没少告诉他。眼见不好,急忙跳到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旁,以粗大的树身作为隐蔽和屏障,与老虎周旋起来。虎从左面扑来,他就转到树右,虎从右边进攻,他又转到树左。   老虎几次扑空,暴躁得围树乱扑,咆哮如雷。   一人一虎周旋了一阵,张小锁在山林里转了半天,体力下降不少,动作稍慢,便遇到了险情。老虎从他的肩上扑来,他将身子猛地一侧,虽然躲过了一双利爪,却被虎尾重重地扫了一下。张小锁的半个身子被打得麻木,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正在危急时刻,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飞了过来,正砸在老虎的耳根上,这畜生发出一声痛吼,丢下张小锁,转身愤怒地向偷袭者扑来。   黄历身上没带手枪,只握着那把匕首枪,老虎从半空扑来,整个咽喉和胸脯全都暴露在他的眼前,给了他射击的绝好时机。当然,这需要绝对的冷静,准确的枪法,灵敏的动作。   呯,黄历先发一枪,子弹准确地击中了老虎的咽喉,紧接着,他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匕首立刻在手里由反握变成了正握。他的腰也变得很柔软,身子向后仰,迅速弯了下去,但匕首的锋刃却向上迎了过去……   老虎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从黄历的上方扑了过去,趴在地上,痉挛的利爪将地上扒着,把泥土石头子扒起一大堆,肚子下面汩汩流出的血染红了泥土。   学过《唐打虎》的课文没,黄历这一随机而用的招数,倒与其中的老头用斧子打虎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说老虎的下巴到尾腚,都被斧子剖成了两半,反正黄历这一刀,借着老虎前扑的势子,倒也给老虎来了个大开膛。   老虎终于停止了挣扎,黄历皱着眉头,看着这死去的百兽之王,有些难以置信地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   张小锁缓缓爬了起来,倚着大树,腰背麻木过后便是疼痛,呲牙咧嘴的样子,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惊讶的表示。   ……   张小锁捡了条命,但被虎尾这一扫,腰背间一道青紫,也是伤得不轻。   “爹,这虎皮能卖很多钱吧?”刚敷完草药,张小锁趴在床上,便急着问道。   “嗯,难得的是只有一道伤口,可算是上好的虎皮。”张老锁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少说也值两、三百块钱。”   “卖了它,我们可以翻盖一下房子,再换支好猎枪,给家里每人添置套冬装,还能——”张小锁咧开大嘴盘算着。   “甭打虎皮的主意。”张老锁打断了儿子的憧憬,装上烟,吧哒吧哒抽起来,缓缓说道:“这是人家打死的,还救了你的命,卖多少钱咱也不能惦记。”   张小锁有些失望,不过,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自己今天真的差点变成老虎粪了。   “没听说这附近有老虎啊?”张老锁没理会儿子的失落,抽着烟,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采药的孟老头有没有事?嗯,应该没事,他前些天把腿摔坏了,不能好得这么快。正好,一会儿拿几块虎骨送去,给他泡酒喝。”   珍娘端着碗汤药走了进来,温存地送到张小锁嘴边。   张老锁抬头望见儿媳妇穿的满是补丁的衣服,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人穷,可是得有志气。人家救了妞妞,又救了小锁,而且眼见得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早晚是要走的。这虎皮卖了,就是他的盘缠,虽然有些眼馋,但绝不能伸手要一分钱。      第007章 新的名字叫黄历      名字,据说不同的名字会给人带来不同的运气,单独从名字里面看性格,看运气,对易学有些了解的人都能够做到,如果会测字的人会分析的更透彻。由此,还催生出很多高深的理论,什么奇门六壬,什么五格六格的,反正是让人由不得不相信。   尽管张家老小都希望黄历再起一个威风点的名字,但黄历却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很喜欢现在这个名字。黄历,象不象皇帝,呵呵,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名字不过就像衣服,衣服漂亮可以给自己增加点自信力,或者看上去好看点,也可以通过衣服判断这个人的高矮胖瘦,但却不是换了一件衣服就把身材都改变了。同样,任何衣服都不是完美的,都是有缺陷的,所以不管取什么名字,都可以挑出缺点来。   名字确定下来了,对他过去经历的猜想也有了,但似乎有些意见分歧,嗯,没错,不光是他在思考,在寻找,张老锁一家也从他的表现,进行了很多有趣的推测。   “听黄兄弟你的口音,应该是南方沿海一带的人,你在昏迷中还哼哼,嗯,不晓得是什么话,倒有点像镇上教堂里洋和尚说的鸟语。”张老锁抽着烟袋锅,在袅袅的烟雾中,进行着自己的推理,“依我看,黄兄弟要么是南方与洋人打过交道的商人,要么是喝过洋墨水的学生。”   哦,哦,现在的黄历点了点头,嘴上没说,心里的疑问却没有减少。行单的商人倒还有那么点意思,可学生,嘿嘿,自己有半点学生样吗?   “爹,我看黄兄弟倒像个红胡——那个独行侠。”张小锁抚着刚刚结疤的胳膊上的伤口,谨慎地发表着自己不同的意见,“他那身手,比白家的护院头胡老四都利擞,那飞刀,甩得比街上打把式的都准。”   红胡子,或者好听一些,叫独行侠。这是那个个压迫剥削非常普遍,非常严重的时代的产物和称呼。   长期痛苦生活的磨难和有权势人的不断迫害,使这些贫苦的人们具有一种能忍受任何不幸的忍耐力,他们相信该穷该富是命运注定的,自己是没有力量也没有权力来改变的。他们象绵羊一样驯服,象豆腐一样任人摆布。对于天下大事他们是很少知道,并也不想知道。因为从古至今不管怎么变化,不管哪个朝代,对于穷人来说,都要纳税交粮,少交一粒也不行。   乡公所是衙门,是决定他们死活的地方,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天。大多数人在受了屈辱和压榨后,就用祖上传留下来的忍受惯了的卑屈性情忍受下来。但也有些人在屠刀按到脖子上的时候,不得不进行最后的反抗,那就是逃到深山野林里,结合一伙同命运的人当“红胡子”,专门打劫富豪枪杀仇人。   “懒汉争食,好汉争气”啊!当红胡子的,都是争气的好汉子!起码在很多穷苦人看来,红胡子非但不可怕,倒能引起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的羡慕。   从平常的谈话里,黄历已经知道了红胡子的意思,就是土匪呗,但张小锁的语气中没有鄙视和害怕,倒有一丝丝期盼和赞赏。   原来我可能是土匪,嗯,也很有道理,要不怎么会对枪支那么熟悉,动作那么敏捷,拳头那么沉重,刀法那么准确。想想看,一头老虎啊,只一刀便给解决掉了,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黄叔叔是掌勺的大师傅。”一个稚嬾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妞妞眨着遗传自母亲的漂亮的大眼睛,笑呵呵地说道:“娘说过,他炒的菜比镇上卖滷丸子的还好吃,还有,黄叔叔胖胖的,怎么看都象饭庄里掌勺的大师傅。”   珍娘红了脸,这私下的议论被孩子说出来,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我是厨师?黄历挠了挠头,自己只是吃不惯这农家尽是白煮的饭菜,没什么滋味,就用猎物脂肪靠了些油,炒了两个小菜而已。难道掌勺大师傅就知道不到五个菜的做法,还是自己把厨艺也都忘光了,需要再去补一补?   算了,这里不是自己应该长期滞留的地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兴许能想起些别的、有用的东西。   “明天小锁兄弟要去镇上,我也一块去。”黄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兴许就不回来了。这些日子感谢你们的照顾,我总算是大难不死。人要知恩图报,我呢——”   “黄小哥,这话可说差了。”张老锁在地上磕打磕打烟灰,又装上了一锅烟,吧哒吧哒抽了起来,慢腾腾地说道:“人哪,谁没个三灾五难的,秦琼落魄还卖过黄膘马呢!俺们庄户人,虽穷,这心还没坏,见死不救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更不是图什么报答。”   “是我说错话了,老伯不要生气。”黄历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大家要互相帮助,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嘿嘿,也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能耐,也不知我走到哪里才是终点。”   “你是个有本事的,我这老眼看得准着呢!”张老锁轻轻喷出一口烟,安慰着说道:“在外头若是闯不下去,那就再回来。”   这是客气话,黄历住在这里一个多月,可知道张家的生活很是艰难。这张家的纯朴厚道也实在令他感动,可以说是竭尽所能让他吃得好一些。就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有着报答的心思。   “呵呵,若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我可是真要厚着脸皮回来的。”黄历笑着说道。   张老锁冲着珍娘摆了摆手,珍娘抱起昏昏欲睡的女儿,冲着黄历抱歉地一笑,走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小锁,你也去睡吧,明天还要起大早呢!”张老锁又让张小锁也去休息。   “黄小哥,这外面的世道可不安宁啊!”张老锁见人都走了,语重心长地对黄历说道:“我们跑到这荒山沟里来住,还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你身手虽好,但脑袋——”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给你说说这个峰流镇和伯延县的大概事情,你出去闯荡,心里也能有个数……”   黄历很感激,这才是实用的知识,能让他知道注意什么,小心什么。他起身给张老锁倒了碗水,聚精会神地听张老锁讲述起来。      第008章 出山路上      月亮走完了它的旅程,在慢慢发白的苍穹里,群星消失了。鸟儿的歌声响了起来,起初是怯怯地从树叶丛中传来,然后变得勇敢,枝叶间传出了响亮欢快的声浪。一团如山的红云,半遮半掩地出现在山顶,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血红的光。   山路上走来了两个人,都是猎户的打扮,草鞋布袜,青色的粗布裤子,打着灰色的绑腿,蓝色的对襟小褂上,紧扎着窄窄的腰带。他们的衣衫都很破旧,上面缀满了补丁。这既是穷苦的象征,也是攀峭壁,钻荆棘的结果。   张小锁挑着担子,里面是兽皮和风干的野兔和山鸡,健步如飞,已经康复的黄历却也没落下。虽然穿着张小锁的衣服,浑身上下有些绷得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的衣服早在从黑石谷里迷迷糊糊的跑出来时,就成了碎布条,完整的不过是身上那件超薄的防弹背心和背心口袋里的东西。   天刚蒙蒙亮,两个人便出发了,到峰流镇足有三十多里的路程,为了赶上一个月一次的大集,张小锁每次都是顶着月亮出发,数着星星回来。   如果说张老锁只是介绍了当地一些简单的情况,那么张小锁的描述就具体而贴近了许多。由于他的讲述联系到了张家人以及珍娘切身的经历,就更让黄历记忆深刻,嗟叹不已了。   “白文敬是这十里八乡最大的土豪,他家里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山林,有一马跑不到头的田地,他那死去的老子白孔孟的外号就叫白半县。”张小锁讲到白家,便是一脸的忿恨,“峰流镇的镇长白宗林是白文敬的侄子,心坏手黑,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人们背后都叫他白眼狼。”   “这么嚣张?”黄历皱着眉头问道:“就没人去告他吗?”   “告他?”张小锁撇了撇嘴,摇头道:“穷煞别扛活,屈煞别告状,这可是咱老百姓多少辈总结下来的教训。地主老财和衙门那是穿一条裤子的,随便捏个罪名就能把人送进大狱。再使点钱,人就别想再从狱里出来了。你不知道那个‘乱尸坑’吧,重刑下屈死的,监狱里监死的,都被拖了那里。那里的老鸹眼睛都是绿的,野狗的眼睛都是红的。为啥?吃人吃的。”   黄历挠了挠头,心中半信半疑,有这么悬吗,莫不是这小子把传说当真事说给自己听。   “民国十年,咱这一带是大旱三年,田里庄稼颗粒无收……”张小锁将担子换了个肩膀,沉痛地讲述道。   随着张小锁的话语,一幅惨绝人寰的场景浮现在黄历的眼前。   那真是人吃人的大灾荒,方圆百十里的土地之内,能吃的树叶叶皮早已被吃光,人们又开始吃桃杏槐树叶,浑身肿得发绿。水肿一下去,人瘦得像个骷髅,就看见一个大肚子。白天躺在荫凉里,和死人一模一样。日落黄昏,胳膊腿儿又开始动弹。一个个摇摇晃晃,没有一点说话的力气,好象也再没有话可说。人看见人就是打眼语。好多人拉扯上一个死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找到木柴,把火架起,搁上死人烧烧,你拉一块他撕一条,半生不熟狼吞虎咽吃上一阵……   黄历捂住了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白家真是狼心狗肺,不仅不借粮救人,还派出家丁到处催租逼债,讨税要捐。逼得穷人卖儿卖女,跳河上吊。”张小锁继续说道:“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谁领的头儿,几百人举着镢头、冲担、柴斧,冲进了白家大院,把粮食抢了个干净,还烧了白家一溜房子。”   “抢得好,这样为富不仁的家伙就该遭报应。”黄历轻轻舒了口气。   张小锁叹了口气,说道:“好是好,可白家有权有势,哪能就此干休。不出五天,县上的大兵就开到了,说饥民抢粮是什么共党暴动,杀了个血流成河啊!珍娘他爹和我二叔都是在那时候死的,我三叔也逃到北边去了,不仅这样,连宅基也被白家夺去了。经过这一次,白家不但没落架,反倒借机敛财,大肆诬告良民通共,霸占土地财产,狠狠捞了一把。”   “共党?有点耳熟的感觉。”黄历晃晃脑袋,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张小锁边走边说,也就不觉得累,而且人就是这样,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把心里的憋屈说出来,这心情也能好很多。   “我爹蹲了两年大狱,弄了一身病,出来后,发誓不给白家干活,既不租佃,也不借债,扛着祖传的老猎枪,一根担子挑着我和珍娘进了山,在深山老林里以打猎为生。”张小锁似乎想起了那段艰难无比的日子,语气更加沉重,“现在,我和珍娘都长大了,生活也见了些起色。”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挺好,在山里,谁也管不着,自由自在不受气。”   “黄大哥,你想得太简单了。”张小锁伸手指了指山林,说道:“穷人走到哪里,也没有什么自由自在的日子,也逃不脱地主老财的手心。户口税、灶头税、打猎税,还有什么团练费、护堤捐,那是一分也别想少交的。直到现在,我家还欠着保长一张豹皮,那就是阎王债呀!”   黄历想了想,说道:“卖虎皮的钱,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你拿回去贴补家用,顺便把欠债都还上吧!”   “那可不行。”张小锁摇头道:“那是留给你的路费,爹说了,一分都不能要。”   “是我给的,又不是你要的。”黄历笑着解释道。   张小锁挠了挠头,依旧摇头,“那也不行,我爹会骂死我的。”   话虽这么说,但黄历已经听出张小锁的口气有些松动,是啊,他们确实需要一笔钱来改善生活。   “小锁,你说我是不是有本事的人?”黄历和蔼地问道。   “当然是。”张小锁想都不想地点着头,“又认识字,又有好身手,就是,就是说书人嘴里的文武双全,不,是智勇双全。”   “那你说,象我这么有本事的人,会为钱发愁吗?”黄历进一步循循善诱,笑得很畅快。   “那,应该,大概,肯定不会。”张小锁似乎觉着犹豫和迟疑就是对黄历的贬低,连忙充满信心地表示道。   “这不就行了。”黄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把卖虎皮的钱给我一半,剩下的你给家里人添置些衣服,再买把好猎枪。看看珍娘,那么漂亮的媳妇儿,竟没一件象样的衣服;妞妞,到现在也没穿过新鞋吧?还有老伯,那老寒腿也该买些药好好治治了。”   张小锁本还想拒绝,但黄历的话确实击中了他的痛处,家里确实很需要一笔钱松快一下。房子,该修一修了,否则今年的冬天都熬不过;全家合用的一条面巾还是半年前的老家伙;面盆早就用破了,肥皂也断了三个月……   沉默就是表示同意,黄历看张小锁的脸色便猜出了大概,也就不再说话,大步向前走去。      第009章 孟石头的显摆      今儿是个大晴天,没有风,没有尘土,太阳也不毒,明净、清爽;绿色的田野里,无数条小路从不同的方向通往峰流镇。路上有挑担的,推车的,赶驴驮子的,还有步行的,男女老少都有。   人们一群一伙,互相打着招呼,开着玩笑,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趣闻。这里那里,不断爆发出笑声。   张小锁和黄历也碰见了熟人,采药的孟老头的儿子孟石头,三个人边走边热乎地聊了起来。   “小锁,可有三个月没来镇上了吧?”孟石头背着一篓草药,同样是快步如飞。   “差不多。”张小锁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没打到什么值钱的猎物,山鸡野兔的,不值当跑一趟。”   “那这次——”孟石头伸长脖子向张小锁的担子里看了看,试探着问道:“打到豹子,还是……”   “豹子?嘿,这次是老虎。”张小锁炫耀地说道:“这是我,那个不是我——”   “是小锁和我一起打死的。”黄历在旁笑着说道,算是给了张小锁一个台阶。   孟石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黄历,张了张嘴巴,说道:“黄大哥,你还,还真是厉害。”   “黄大哥当然厉害。”张小锁赶紧夸赞道:“你是没见到,那老虎有多凶,黄大哥有多利索。”   “哦,哦,我倒是很想看看虎皮。算了,呆会儿再说。”孟石头使劲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比了比,佩服地说道:“从黑石谷里出来的,打我记事起,就听说过你一个,果然是了不起的。”   黑石谷,是这一带山民的禁地,这是从时候开始的,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但那地方确实古怪,当地人谈起黑石谷,总会向你道出一些神秘的历史事件来。比如说:光绪年间,曾有十几名猎户组队进入此地,却只见进而不见出;民国十年,饥民大暴动,后来官军前来镇压,又有几个暴动的饥民慌不择路,跑进谷内。后来,官军四五十人进入搜捕,却只发现几具无肉骨架,而官军出谷后,却接二连三有不少士兵莫名其妙地死去……   黄历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还要多谢孟伯和兄弟你采的药,否则我也好不了这么快。”   “没什么,不用谢。”孟石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过,你们今儿赶集,时候算是赶得不错。”   “这是为什么?”张小锁不解地问道。   “两个月前,镇上的保安队换了个新队长。”孟石头说道:“听说是犯了错,从省里贬到咱们这儿来的。我倒是见过一次,顶多不过三十岁,挺大的个子,一身军装板板整整的,精神得很。他来了没几天,就把保安队那些地痞、混子、烟鬼开出去不少,又招了些人,带着他们喊叫连天地操练。你还记得马二宝吗,启泰叔的二儿子,他也进了保安队。后来,这个新队长还贴了告示,说要是有保安队的人欺负老百姓,就告到他那里去,一定给个说道。现在,峰流镇可比以前消停多了,连白眼狼也收敛了不少。”   “恐怕是脚跟没立住,先买好吧!”张小锁对军队有着根深蒂固的反感和厌恶,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买好不买好,咱穷头百姓好受了,却是真的。”孟石头对张小锁的话不表赞同,分辩道。   “前面就是镇子了吧?”黄历适时的提问,将两个年轻人有可能的斗嘴化解开来。   “是啊!”张小锁点了点头,说道:“进了镇子,不远就是集市了。我带了些钱,咱先去吃点东西。”   “有我的份儿没?”孟石头涎着脸说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情绪变化快,刚才的些许不愉早就抛到天上去了。   张小锁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管饱不管好,愿意来就来。”   嘿嘿,孟石头干笑两声,说道:“我不挑,能吃上两口就行。”   ……   峰流镇的集市,真的是非常热闹,黄历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瞅啥都新鲜。   集市中心那片小广场是最热闹的地方。那里的地摊、柴挑、菜担比别处更多,还有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子,卖糖人泥人儿的,卖字画代写书信的,担筐提篮卖柿饼木瓜的。还有不少张着布篷卖吃食的坐摊,蒸糕、煎饼、芝麻酥饼、锅盔、烧鸡、煎肉、水煮丸子、豆腐汤……   吆喝声叫卖声在集市上空喧嚣,喷香的诱人食欲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一家搭着席棚卖豆腐菜的馆子,生意看起来不错。一个长得挺壮实的姑娘,密黑的头发,梳得整齐,穿一身五成新蓝布袄裤,一件洁白的护襟围裙,从领口接下来。她一边做着菜,低头注意着火色,一边又不住的抬起头来,用她那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在她家棚前过往的人。   孟石头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睛偷偷瞅着那位姑娘,有些恳求地说道:“小锁,咱就在这儿吃吧!来碗素豆腐菜就行,我带着干粮,能省些钱呢!”   张小锁迟疑了一下,探询般地望向黄历。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依然敏锐,感觉依然细致,虽然已经看出孟石头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不想说破。   三个人坐了下来,要了三碗素豆腐菜,张小锁给黄历单要了两个烧饼,他和孟石头则掏出了干粮,泡在豆腐菜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如果不是黄历在身旁,相信他们不会进这里吃饭,凉水就干粮,也就对付过去了。   孟石头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饭,又殷勤地将碗筷送了过去。见他有些局促地与那姑娘一问一答的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转了回来。   “小锁——”孟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能不能把虎皮,给,给那个秀儿看看。”   “秀儿是谁?”张小锁不解地问道。   “就是,就是——”孟石头伸手指了指,脸上笑得很怪异。   黄历低头吃饭,呵呵,这是要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显摆显摆,很有意思。   “让她看一眼,摸一下就行。”孟石头一脸讨好地凑过来,“她从来没见过老虎是啥样的。”   张小锁抬头望向黄历,黄历轻轻点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没理由让这傻小子坐蜡。      第010章 白坏水吃瘪      “好吧,你让她过来看。”张小锁有些无奈地说道,伸手将一个筐拉了过来。   那个叫秀儿的大姑娘擦着手走了过来,紧张的神情中透出几分期待。   张小锁将筐上头的几张狼皮拿下来,露出了黄黑相间的虎皮,很生硬地说道:“看吧,这就是。”   秀儿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   孟石头在一旁鼓励道:“不用怕,上去摸一摸,老虎就是这个样子。来,我给你打开,这样看得清楚。”说着,他伸手就将虎皮拉了出来,在秀儿面前展开。   秀儿犹豫着,迟疑着,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又立刻缩回了手。   “虎皮!”一个公鸭嗓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是刺耳的嘎嘎的笑声。   一个穿着长袍,手拿折扇的瘦子从棚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汉子,他嘎嘎的假笑着,走到跟前,眼神贪婪地打量着虎皮。   张小锁脸色变了变,一把抢过孟石头手中的虎皮,胡乱塞进筐里,又盖上了狼皮。   “嘎嘎,我当是谁,这不是张家小子吗?”瘦子用三角眼盯着张小锁,虽然努力在装出很和气的样子,但仍然掩不住他极端藐视的神情,“哈哈,小子,你发财了,把虎皮背到白家大院去吧,价钱不会亏待你的。”   张小锁冷冷地说道:“我要卖给哪个就卖给哪个,为什么要送到白家去。”   瘦子脸色变了变,刷地一声合起折扇,用充满威胁的语调说道:“小子,给你脸你不要,我可把话给你说到前头,别到时候怪我翻脸无情。”   张小锁哼了一声,生硬地说道:“要买,就拿钱到市场上来,告诉你,这虎皮最少要三百大洋,少一个儿都别想。”   “嘿,臭小子,不识抬举。”瘦子身后的一个大汉上前两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的样子。   “这虎皮是我的,有什么话冲我说。”黄历突然放下筷子,冷冷地说道。   “你的?”瘦子用扇子敲打着手心,上下打量着黄历。   “就你那猪样,倒是个当老虎粪的材料?”那个撸起胳膊的大汉指着黄历,好象看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   黄历的额头挂上了黑线。什么都是相对而言,那时候的人大多都是面黄肌瘦,平均身高不过一米六十左右。黄历虽然因为养伤,稍微瘦了些,但跟别人相比,脸上还是很丰满。   “脸生得很,你是哪个村的?”瘦子见黄历穿着打扮,也是个穷人的样子,便又露出了那种藐视的神情。   “甭问没用的。”黄历很厌恶地摆了摆手,说道:“想买虎皮,就拿钱来,三百块大洋,不二价。没钱,就滚蛋,别在这费唾沫星子。”   “死胖子,你不认识白二爷吧?”那个讨厌的大汉上前一步,冲着瘦子一扬大拇指,说道:“在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白二爷的大名,别说你一张破虎皮,就是十张八张,白爷也买得起。”   “那就拿钱吧!”黄历啪地一拍桌子,斜着眼睛望着那个白二爷,“吹得挺响,别是光说不练蒙人的吧?”   “钱呢,二爷家有的是。”瘦子刷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地扇了扇,说道:“你给二爷背家去,三百块大洋分文不少,再给你加十块赏钱。”   “没工夫。”黄历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站起身,招呼小锁,“走,咱上集市碰碰运气,兴许能卖到四五百块钱呢!”   “他妈的,给脸不要——”大汉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冲着黄历的脸打来。   “Fuck you!”黄历忍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句,左拳划着弧线击了出去,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速度很快,角度很刁,不仅用左臂挡住了抽来的巴掌,拳头还重重击中了大汉的右腮。将一般习惯打法上的防守与反击合二为一,防守与反击同时进行,一气呵成,很漂亮的一招截拳道招法。   大汉被这一拳打了个跟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好半天也爬不起来。   “你,你……哎呀……松手,松手。”白二爷用扇子指着黄历,手直发抖,他没想到这个穷小子真不把他放在眼里,真的敢还手,还敢对自己动粗。   黄历的手象把钳子似的将白二爷的手连着扇子把握住了,还没怎么使劲,白二爷已经痛得叫唤起来。   哼,黄历不屑地一甩胳膊,白二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捂着手呼痛不已。   “咱们走吧!”黄历招呼着张小锁,又狠狠地瞪了白二爷一眼,冷寒的目光将白二爷马上要冲嘴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由于长年沿袭的传统,集市上各各不同的货物都在固定的地段摆摊叫卖。这一片卖的是各色各样的杂货:烟嘴、烟杆、剪刀、顶针、锥子,还有一些别的日用小家什、小物件。   再往前走,左边是买卖土布、估衣、脂粉花朵、梳子的地摊,右边则是卖陶土器皿、瓦罐水缸、木桶木凳、笊篱竹篓的。   市集上还有不少走江湖的、卖狗皮膏药的、测字打卦的、耍猴变戏法的。这边卖草药的老汉兼给病人扎针拔牙,一帮人围着看热闹;那边一个说武老二的,袒露着半边身子,右手持着鸳鸯板,衣服在腰间系住,拉开架式,眉飞色舞,正说到打虎英雄武二郎醉打蒋门神,引起围观的人们不断喝彩。   孟石头跟在黄历和张小锁身后,似乎认为自己给他们闯了祸,一脸的歉疚,讪讪地说道:“都怪我,给你们惹了麻烦。”   张小锁翻了翻眼睛,没有说话。   黄历笑着安慰道:“跟你没关系,到集市就是卖虎皮的,难道还能藏着掖着。再说,这个什么白二爷,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   “可他是白家的管家,得罪了他,恐怕不好。”孟石头担心说道:“白坏水,白坏水,他是一肚子坏心眼儿,跑到白眼狼那里一告状,我怕——要不,今天咱就回去吧,改天再来卖。”   “那可不行。”张小锁摇头道:“黄大哥还等着这路费用呢!瞧你那兔子胆,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白家对付你们嘛。”孟石头脸上微微一红,强自辩解道。   “这样好了。”黄历说道:“小锁,把虎皮给我,我来卖,你们离我远一点。”   “黄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张小锁瞪大了眼睛,很不高兴的样子。      第011章 胡老四来了      “你的心我是知道的。”黄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解释道:“可你的家在这里,还得继续住下去,如果真牵连进去,你也得为老爹、珍娘、妞妞想想不是。我一个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白家势力再大,也奈何不了我。”   提到家里人,张小锁沉默了,脸上露出迟疑和犹豫的神情。   “沙河大鲤鱼,运河大青虾……”,随着摊贩的大声吆喝,他们已经走到了菜摊、肉摊。地摊上摆着野鸡、野鸭、野兔,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颜色各异。   “给我吧,小锁。”黄历找了块空地,伸手按下小锁的担子,从里面拿出了虎皮。   张小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黄历旁边支起了摊子,将野物、兽皮摆好。   孟石头站在那里,犹豫片刻,说道:“我去中药铺把药卖了,马上就回来。”   张小锁勉强点了点头,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孟石头的胆小和怯懦,这也怕,那也怕,这穷人还能活吗?   黄历伸手将张小锁的冲担拿了过来,用力在地上划了几个大字,然后将冲担往地上一插,把虎皮搭了上去。这冲担虽然是挑东西用的,但和扁担还略有不同,它的两头是锋利的铁尖。挑柴时,它很容易插进柴捆,危险时,它又是抵御野兽的武器。   随着太阳不断升高,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掺和在一起。所有人都是快活的,被谁踩了一下或者撞一下,既不会吵闹,也不会横眉立目,连理会都不理会。所有人的兴致都是那么高,碰见卖什么的都想到跟前看一看,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   不断有人过来观看虎皮,啧啧称赞一番便离开;也有问价格的,黄历只是随便向地上一指,“三百块,不二价”,问价的人便都摇头而去。   张小锁的摊上倒是生意不错,两只风鸡,一张狼皮已经卖了出去,他瞅空凑了过来,安慰道:“黄大哥,你甭急,这虎皮本就不是一般人家用的。”   “我不急。”黄历淡淡笑了笑,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同,本来还以为张小锁家是山里人,到了山外,肯定能见到自己熟悉的穿着打扮,人物风情。但现在,黄历感到深深的失望,同时也产生了疑问,难道那些情景都是自己在做梦?他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并不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这倒更使他的脑子里混乱不堪,似梦似幻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   黄历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商铺,那是一家两层楼的饭馆,里面传出猜拳的声音。他停住了眼睛,直望着二楼的一个窗户。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坐在窗前正在自斟自饮,他腰板挺得直直的,虽然很突兀地戴着个大墨镜,也能看到那悬胆般的鼻梁,刚毅的嘴唇。   这个家伙刚才过来看过虎皮,再早的时候,似乎在豆腐棚外面也看见过他一眼。现在,这个家伙还在不时向这里望过来,黄历微微眯了眯眼睛,猜不透这家伙的意图。   “好虎皮,真是不赖。”一个大嗓门将黄历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新主顾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四方大脸,身材魁伟,嗓音洪亮。整个身体与其说是结实,倒不如说是粗壮。近乎浅黑的肤色,一双发亮的黑眼睛,黝黑的浓眉和头发,嘴咧得很大。   他的身旁是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岁数和他相仿,中等身材,很瘦,肩膀却很宽,黑胡子里有些花白的地方;背着个包袱,脸上有一种愉快的表情,但却好象很狡猾。他的身旁是个小伙计模样的少年,蜡黄的脸,但一双大眼睛却不停地转动着,非常的灵活。   “看看,这虎皮上没有别的伤痕,难道是下毒药死的?”粗壮男人自己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对,有药耗子的,没听说过药老虎的。算了,管它呢!老吴,你看这虎皮披在椅子上够不够威风?”   叫老吴的瘦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字说道:“老板,你看这价钱太贵了,要是让些价,倒是可以考虑。”   黄历翻了翻眼睛,懒洋洋的不想答话。张小锁却急着凑了过来,说道:“这价格很公道了,你们到哪也找不到这样上好的虎皮,也就是在这山沟里,价格抬不上去。要是拿到县城里,起码能涨两成。”   “我们买了是自己用,可不是想赚什么钱。”老吴狡黠地一笑,瞟了坐在地上的黄历一眼。   “黄大哥,你看——”张小锁期盼地望向黄历。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黄历看张小锁急迫的样子,稍有些无奈地问道。   “咱们拉拉手吧!”老吴把长衫的袖子撸下来,伸过手来。   黄历不懂这个,很茫然地样子,伸手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噗卟,那个少年乐出了声,声音有些尖,却很清脆。   张小锁赶紧伸过手去,两个人在袖子里比划了半天,小锁缩回手,凑近黄历低声说道:“二百五,我看可以。”   二百五,听这数,黄历暗暗撇了撇嘴,点了点头,钱多钱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既然张小锁着急,那就成交了吧!   “老吴给钱,这虎皮是我的喽!”粗壮男人大声说着,很欢喜地伸手摘下虎皮。   “等等,这虎皮谁也不能买。”一个破锣似的公鸭嗓突然响了起来。   白坏水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赶集的人群,象遇到浪高流急的洪水,刷地一下冲成两半,让出一条胡同来。集上嘁嘁喳喳吵吵嚷嚷的声音,眨眼之间沉静下来。   “这虎皮是白家订下的,谁也别想买。”白坏水三步两步跑到近前,瞪起三角眼,大声说道。   粗壮汉子也是一瞪眼,张嘴便要理论,却被老吴拉了一把,只得呼地吐出一口粗气。   黄历向前走了两步,狠狠地望着白坏水,沉声说道:“我的东西,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再来搅和,别怪我不客气。”   “嘿,不客气,我胡老四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儿?”随着声音,一个大汉走了上来。      第012章 对拳      胡老四,白家的护院头。他原也是殷实人家出身,花钱烧香磕头拜师父,练了一身武艺,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后来家道败落,他便在这附近闯荡,成了一条有名的大光棍,直到被白宗林招揽,成了白家的护院头。   大城市多产青皮、混混儿,斗狠不怕死,在茫茫人海中成为谋取生活的一种道路。而在乡下,也有这种人物的。十里之乡,必有仁义,也必有歹徒。乡下的混混儿,就叫光棍。但光棍一般的并不在本村为非作歹,因为欺压乡邻,将被人瞧不起,从这点来看,胡老四已经够不上光棍的称号,只能说是白家养的一条恶狗。   黄历冷冷地瞅着胡老四,他听张小锁提起过这个恶奴,知道这家伙有两下子。   “小子,你打了白家的人,就当没事了?”胡老四翻了翻金鱼眼,张开死鱼嘴说道:“识相的,把虎皮放下,就当汤药费。要是不识好歹,今儿就让你横着出镇。”   张小锁已经操起了冲担,怒视着这群横行霸道的混蛋,却被黄历伸手向后推了推。   黄历晃着脖子,甩着手腕,走到胡老四对面,也没废话,两个拳头一前一后,摆出了架势。多费唇舌是没有用的,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强者为尊,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小子,有种。”胡老四眼中射出了凶光,脸上的刀疤上下抽动,狞笑着说道:“今儿不把你打残,我胡老四的名字倒着写。”   “要是你败了,就滚你妈的蛋。”黄历一字一顿地说道。   “胡老四,倒是听说过这么一号。”粗壮的汉子低声说道:“可惜,当了狗腿子。”   老吴眯着眼睛打量着场中的形势,说道:“当家的,这可不比咱们的地盘,你可不要胡乱伸手。”   “那小子能行吗?怎么看怎么像个愣头青。”少年担心地说道。   “有些事情咱们管不了。”老吴说道:“这小子要是不死,咱们送他些汤药费,也算是尽了义了。”   “闪开,闪开,把摊子都挪了。”白家的几个护院已经开始恶声恶气地驱赶起周围的摊贩和围观者来,他们对胡老四倒是充满信心,一边清场,一边互相议论。   “那小子敢跟胡师父对拳,纯是找死。”   “胡师父动动小拇指头,也得叫他腰酸腿疼几晚上。”   “会两下鬼抽筋,还不够胡师父喝口汤儿呢!”   ……   黄历轻轻跳跃着,一方面使自己的关节活动开,一方面也使自己兴奋起来。他虽然认为自己应该,可能,好象,大概很能打,但对于眼前的胡老四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当然,如果他不是失忆的话,根本就不会把对手看在眼里。   胡老四将斜挎的盒子炮摘下,扔给白坏水,甩掉身上的蓝纺绸衣服,露出了里面的对襟小褂。他将巴掌宽的腰带紧了紧,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健壮的肌肉,再加上噼啪噼啪的骨节响声,激起了几名护院的叫好之声。   黄历深吸了口气,紧盯着胡老四的一举一动,但眼中并未如胡老四预期的露出害怕和怯懦的神色,这使胡老四很生气,他的先声夺人似乎并未收到效果。   摆好架子,胡老四蓄足了力,吼叫一声,上前就是一个黑虎掏心,黄历一步闪开,却并未马上还击。   胡老四右拳走空,左拳单风贯耳,直击黄历的太阳穴,黄历右臂奋力格挡,左拳兜向胡老四的下巴。   嘭,嘭,两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招,谁也没伤到谁,但黄历感到了胡老四的力道,还真不是吹的,确实很有力量。   胡老四打发了性,抡圆了胳膊,象风车似的转个不停,拳脚齐上,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向黄历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黄历或挡或躲,攻少守多,步步后退,似乎落了下风。但他步法不乱,而且已经看出了胡老四的破绽,动作太大,速度便不够,看起来呼呼生风,却有些偏离实战。而他却慢慢找到了感觉,动作愈加熟练。   “年轻哩,毛嫩啊!”粗壮汉子瞪大眼睛看着两人在场中搏击,轻轻摇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胡老四确实有两下子。”   老吴轻轻点头,虽然没说话,但看神态,却是赞同粗壮汉子的看法。   “年轻就有体力,累死胡老四,坚持,挺住。”少年紧张得握紧的拳头,瞪大了眼睛,心中在给黄历鼓气加油。   胡老四的一轮猛攻,并未击倒黄历,这鼻洼鬓角也见了汗,动作稍缓,黄历便开始反击了。   一连串连续快速的左刺拳,分散了胡老四的注意力,黄历猝然以右腿横扫踢对方中部,胡老四连忙后退,躲开此招,黄历踢空落右步时,突然起左脚低踢对方前腿膝关节。   嗯,胡老四低哼一声,身子一晃,左腿一阵剧痛。   大多数情况下,一击不可能完全制服对手,因此,一旦攻击,务必一发三连,紧随第一击,发挥四肢八体立体攻杀之长,发动连续不断,迅猛密集的强攻,直至对方彻底失去攻击能力。切记:一旦出手绝不放过,绝对不要给对方以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黄历一招得手,趁着胡老四下盘不稳,双拳齐出,左摆,右摆,左钩,右钩,上钩,一套组合拳打得胡老四疲于招架,连连后退。看准空当,黄历起膝盖猛撞向胡老四的腹部,顶空后一个勾拳对准敌人的下巴打出,再一次被胡老四闪过,黄历利用扬起的肘部猛击胡老四的面部。   这一记重肘正好打中胡老四的脸,胡老四挨了这一下后,身体晃动,明显有些昏沉呆滞,黄历欺身上前,起膝冲顶胡老四的左侧肋部,这一下顶得太狠,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传来……   静寂,场中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喊打喊杀的白坏水等人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倒在地上、断了肋骨、已经昏迷的胡老四。   “好啊!”少年蓦地发出一声尖叫,挥着拳头,喜形于色,好似他打赢了一般高兴。      第013章 张队长的邀请      “开枪,开枪,打死他。”白坏水突然冲着几个护院嚎叫起来,他也慌慌张张地去开木匣掏枪。   跟着白坏水和胡老四一共来了四个护院,背着四杆汉阳造,闻声急忙从肩上卸枪,手忙脚乱地去拉枪栓。   黄历冲了过去,一把掐住白坏水的脖子,像拎小鸡般将他挡在身前,一只手将抽出一半的驳壳枪从白坏水手中夺过,指向几个护院。   “把枪都放下。”一声大喝之后,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正是刚才在酒馆里喝酒的墨镜人,另一个象是个跟班,长得挺粗壮。   四个护院没理会,端起枪,对着黄历,却因为白坏水在前面挡着,并不敢随便开枪。   “都把枪放下,你们连张队长的命令都敢不听吗?”粗壮的跟班从腰里掏出了盒子炮,瞪起眼睛冲四个护院吼道。   保安队张队长缓缓摘下墨镜,他有着两道剑锋一般高高扬起的黑眉,黑眉下一双沉沉果决的眼睛,眼中透出了在行武生活和战场厮杀中磨练出的人才具有的气势。   “张,张队长。”几个护院这才认出眼前的人确实是保安队的张渊队长,对视了一下,乖乖地垂下了枪口。   “收了他们的枪。”张渊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我出过告示,在这镇上,不准持枪招摇过市,谁也不行。”   “张,队长……”白坏水被黄历铁钳似的大手捏得脖子都快断了,勉强喊了出来。   张渊脸上带着一丝鄙夷,慢慢地走过来,从容地伸手盖在黄历的枪上,温和地说道:“兄弟,把枪给我吧!”   黄历盯着张渊的目光,很温和,没有敌意。虽然他被逼夺枪自卫,但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弄得还没搞清楚状况便无处容身。   张渊将驳壳枪拿到手中,让黄历看着,扳动保险,推弹上膛,刷地顶在白坏水的脑门上,笑道:“要象这样,枪才能打响。”   驳壳枪,虽然在现在的中国数量很多,但说实话,黄历还是第一次使用,甚至是第一次看见这老古董,出了点糗,也确实怪不到他。   “张,张队长,看,看在白镇长的面,面子上,还有白三小姐——您就饶了我吧!”白坏水吓得腿直打颤,结结巴巴地哀求道。   “小五,你把他们带到保安队关起来,等白宗林来交钱领人。”张渊毫不掩饰对镇长白宗林的厌恶,摆了摆手,又望了望地上的胡老四,抿了抿嘴角,有一丝畅快的笑意,补充道:“让他们把胡老四也一起抬走。”   张渊确实应该高兴,他来到峰流镇,虽然是犯了错误被贬来的,但本着军人的务实作风,还是兢兢业业地尽着自己的本分。清理出保安队内的地痞无赖,招收老实的贫苦子弟,加强训练,力图保一方平安。但由此也与白宗林发生了冲突,以前的保安队更像是白家养的私军,是白家作威作福的倚仗。现在被张渊这么一搞,当然要引起白宗林的不满。   但张渊的家世和背景也不一般,白宗林想来硬的,便有些顾忌。于是他便想到了掺沙子的办法,要将自己的亲信胡老四等人安插进保安队,慢慢架空张渊。因为白宗林走的是他叔叔,县长白文敬的路子,张渊明知道这是一计,但却不好在明面上断然拒绝,只好采取拖延的办法。现在好了,胡老四被打成重伤,不死也去了半条命,那些小喽啰即便安插进来,他也好收拾了。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去吧!”张渊见小五已经将白家的狗腿子全部带走,挥动手臂,将四周围观的轰散。   黄历见风波基本平息,便伸手招呼刚才买虎皮的三个人,这钱还没给呢!   粗壮汉子走过来一伸大拇指,夸道:“兄弟,好身手啊!”   黄历淡淡一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望着正打开包袱,从里面掏钱的老吴。   粗壮汉子一笑,大声说道:“老吴,补足三百块大洋,算是咱们认识这位兄弟的见面礼。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今儿真是开了眼界,日后没准还有与兄弟碰面的时候。”   “谢谢。”黄历学着别人的样子,拱了拱手。   “你们,是皮货商?”张渊微微皱了皱眉,眼中怀疑的神情一闪而过。   “是啊,长官。”老吴面不改色,堆着笑说道:“这真是张好虎皮,拿到济南,价格能翻一番,拿到天津,价格能上千喽。”   张渊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那粗壮的汉子若有所思。   “兄弟怎么称呼?”粗壮汉子似乎没看见张渊的神情,大咧咧地与黄历攀谈起来。而张小锁则凑了过来,将红纸包好的大洋打开,叮叮当当敲着,认真地辨别着真假。   “姓黄名历,红白黄绿的黄,历史的历。”黄历拱手客气地回答,又对蹲在那里认真工作的张小锁说道:“小锁,不必那么认真,我看这三位一脸坦诚,定然不会用假洋骗人。”   “这话我爱听,兄弟是个爽快人。”粗壮汉子赞赏地说道:“依你的身手,打翻胡老四应该费不了太大的事,可我看你初时有些放不开,想必是真打真摔的少了。”   “应该是吧!”黄历点头称是,他不是真打真摔的少了,而是忘了,又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伤,想恢复到最佳状态,那还是需要时间和实战磨练的。   张小锁听着黄历的话,还有些犹豫,黄历已经走过来,拿起一卷大洋,揣进了怀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意思就是让他放心,别小家子气。   “黄兄弟,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是件好事。”张渊伸手一指酒馆,说道:“咱们到那里边吃边谈。”   黄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走出深山,本以为能找到些关于自己身世和经历的眉目,但现在却让他更有些迷惑了。他一下子还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听听这位张渊的话,看看是怎样的好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      第014章 黄大吃      粗壮汉子还想与黄历攀谈,但老吴却暗暗使了个眼色,向张渊努了努嘴。粗壮汉子现出无奈的神情,这官家的人,还是少碰为妙。他与黄历打了个招呼,转身而去。那个少年冲着黄历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也转身离去。   这笑容怎么看起来有些女人相,黄历略有些走神,但思绪马上又被张小锁拉了回来。   “黄大哥,这还有你的五十块大洋。”张小锁捧着钱,怎么都觉得难为情,人家说对半分,你就对半分哪,没准是人家说客气话呢!   黄历呵呵一笑,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说道:“别跟我算得这么清楚,你把钱收好,赶紧回家去,替我向老爹和珍娘,还有妞妞说声再见。”   “可是——”张小锁愈发觉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可是。”黄历将摆在地上的野物扔进筐里,又把冲担系好,低声对张小锁说道:“趁天还早,快些回家,可别让人盯上你了。我有一百块钱,怎么也够花了,带得多了,岂不是惹祸上身。”   张小锁听到这话,立刻觉得周围有不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都不怀好意。而且黄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不好拿着白花花的大洋互相推让。   “黄大哥,那我先走,这钱我先给你存着。”张小锁蹲身挑起担子,一眼又看见孟石头在不远处站着,有些畏缩的样子,不禁使劲招了招手,挑着担子快步离开。   “倒是个心实的后生。”张渊望着张小锁的背影,轻轻赞了一句,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黄兄弟,请吧!”   ……   酒馆二楼的雅间内,张渊和黄历对面而坐,小伙计点头哈腰,对张大队长那是极尽礼貌。   “黄兄弟,你来点菜。”张渊客气地让道。   黄历也不客气,伸手便拿过菜谱,看了看,说道:“落叶琵琶虾,什锦蜂窝豆腐,椒盐肘子,嗯,再来盘酱牛肉,两大碗米饭。”   张渊含笑点头,又吩咐伙计,“来个清汤竹笋,再来瓶好酒,要快些上。”   小伙计非常熟练地哈腰、转身,然后边走边象唱歌似的冲灶案上叫着菜名。   “张队长,你刚才坐在这里,是不是在注意我?”黄历开口问道。   “正是。”张渊点头承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因为,我发现黄兄弟很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了?”黄历不解地问道。   张渊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向前探了探身子,很神秘地低声说道:“Fuck you!什么意思?呵呵,亏了我懂几句英语,也亏了我碰巧听到,否则真就错过了与黄兄弟结识的机会。”   原来是在大棚里吃饭时被他注意到的,黄历点了点头,这样就说得过去了。   “黄兄弟,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见到一个猎户打扮的人说英语,我能不好奇吗?”张渊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黄兄弟竟然还是武术高手,竟能把胡老四打翻在地。呵呵,打得好,打得太好了!”   “你和胡老四有仇?”黄历笑着问道,看张渊这高兴的样子,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算是吧!”张渊很随意地答了一句,接着问道:“不知黄兄弟可否把身世来历说来一听,我真的是很好奇呢!”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很想知道,可——”   在张渊诧异、迷惑、惊奇的目光注视下,黄历将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张渊沉思起来,连伙计端上饭菜都恍然不觉。黄历真有些饿了,在山里也确实没什么好吃的。虽然经常有野物、蔬菜,但连盐都金贵,可想而知,做出来的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但见黄历挤眼掇眉,好似饿牢才出来一般。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连二筷子,象成岁不逢筵与席。直吃得汗流满面,油抹唇边,才冲张渊说道:“张队长,你怎么不吃呀?”   张渊见黄历这副吃相,倒将心中的怀疑减去了几分,笑道:“刚才我便吃饱了,黄兄弟不必管我,随意便好。”   黄历嘿嘿一笑,伸筷子一卷,便将椒盐肘子的皮夹了过来,放在碗上。只见他拿筷子把皮一块一块夹碎,有一寸见方,和在饭里,狼吞虎咽,吃个精光。   等到黄历吃饱喝足,已是杯盘狼藉,如水洗之光滑。张渊的脑海里不禁想到了《金瓶梅词话》里的两句话: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珍馐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了五脏庙!   “豪爽,这才是真汉子。”张渊从始至终只喝了几口茶,都在思索和看黄历表演,此时,却又张嘴夸赞道。   “什么真汉子,饭桶而已。”黄历吃得很爽,心情也不错。   张渊向前探了探身子,很关切地说道:“黄兄弟,你这个病,我在出洋留学时偶然听说过,叫失忆症。我正巧认识一个外国医生,不如请他看看,兴许有医治之法。”   “好啊!”黄历很是迫切地问道:“医生在哪里,快带我去。”   张渊这下子基本上放心了,刚才黄历讲述时,他很是怀疑黄历在骗他。现在,他倒有些犹豫了。   “那个,他确实是个医生。”张渊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但只是偶尔行医,当然是在他正常的时候。你,你知道的,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有个医生总比没有强。”   其实张渊是想说在那个医生没喝醉的时候,他为人看病的本领还很高明。要是喝醉了,那病人只能向老天祈祷,或者溜之大吉。刚才他提起这个医生,是很有试探的意思,但面对黄历这么真诚而迫切的要求,倒是不好再拒绝了。嗯,医生总是医生,或许能给这个失忆症提供很切实际的说法。   黄历很高兴,当然是为自己的失忆症有治疗的希望而欣慰。他已经吃饱喝足,便急着让张渊带他去找这位外国医生。   真的是很幸运,沃格医生刚刚从昨夜的宿醉中醒来,还没来及在今天把自己灌醉,张渊领着黄历便找上门来。这样,张渊和黄历便不用带着恐惧的表情坐在椅子上等候,提心吊胆的猜测医生今天的情绪如何了。      第015章 洋大夫      起居室也是沃格医生的诊所,屋中很是凌乱,张渊看着椅边小桌上的空酒杯和半瓶酒,轻轻点了点头。这是一个进步,要是在一个正常的日子,现在两者都应该早已空了,医生前一个晚上的痛苦已被酒精所驱散。   黄历看着这位不像医生的医生,眼神中露出了些许怀疑。   沃格医生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烂鸡窝,刚刚睡醒,眼皮还是浮肿的。听过张渊的介绍,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慢慢走向窗户,拉开窗帘,闭起眼睛遮挡阳光,然后转过头眯着眼打量着黄历。   “朋友,你会讲英语?”沃格突然用英语说道。   黄历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用英语进行了回答,“我想是的,你能从这里发现什么问题吗?”   “我想你大概在美国人或加拿大待过。”沃格分辨着黄历的口音,显出饶有兴趣的样子,拿起个放大镜,走到黄历面前,仔细检查起来。   好半天,沃格才检查完毕,若有所思地坐回了椅子。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哦,我想你会说中国话。”黄历很急切地问道。   沃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可以作为一些提示,如果你愿意听。”   “我当然愿意听。”黄历想也没想地说道。   “你的脸,应该不是你生下来时的那副面孔。”沃格下这个结论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丝困惑。   “什么意思?”   “在放大镜下面,外科手术的痕迹总是能看到一些的,虽然这极其细微。你曾经整过容,朋友。”   “整容?”   “是的,请不要置疑这点,我曾经是个医生,而且一度是个很好的医生。”   “我没有这个意思。”黄历皱着眉头摆了摆手。   “但奇怪的是,我想不起来有哪个国家的整容手术可以做得这么完美。非常之完美,这不仅需要极巧妙的手法,更需要精细的器械。当然,这绝不可能是在中国出现。”   黄历挠了挠头,苦笑道:“如果我能想起来,一定会告诉你的。你的意思是我在外国呆过,可我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我要对你说,失忆症的治疗需要时间,需要刺激,需要诱导。你越是挣扎,就越折磨自己,情况也就越糟糕。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我倒是很羡慕你,能把以前的不幸全忘掉。”   “也许以前都是美好的事情,我却已经失去了。”黄历执拗地说道:“我想请你,一个很好的医生来给我治疗,而不是这种猜测性的安慰。”   沃格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干,缓缓说道:“你患的是解离性失忆症,此病最常见的是对个人身份失忆,但对一般资讯的记忆则是完整的。这一类个案的失忆发作通常很突然,患者会无法回忆先前的生活、或人格,且主要是失去‘过去的记忆’。我曾听说过有患者离开原来的家庭或工作,旅行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建立另一个家庭或工作。当他们被寻获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新的‘自己’,而且新的我与旧的我并不会交互出现。”   黄历静静地听着,有些不耐烦,但也没有打断沃格的话。   沃格继续说道:“在治疗方面通常是以心理治疗为主,包括找出并适当处理压力源、适度的倾听、催眠治疗、电击疗法或以药物辅助式的会谈、鼓励病人去克服症状(如回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种病的治愈其实不在方法,而在上帝。你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以前的经历,也可能一觉醒来便又回复了原来的自我,这没法拿得准。”   黄历翻起眼睛,望着屋顶,想了片刻说道:“医生,你总得试试才能最后交给上帝吧,而且,上帝只救自救者,这句话没有说错。”   沃格陷入了沉思,他不是心理医生,治疗这种病根本没有把握,但他对黄历的经历却是非常好奇,也非常想知道他的经历。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很简单易行,试试总没错的吧?   “电击疗法,刺激你的神经,是最简单易行的方法。”沃格建议道:“当然,这需要忍受一点点痛苦。”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来吧,肉体上的一点点痛苦,总比精神上一直痛苦要强。”   ……   说到沃格,就必须交代一下他的经历。一个德国人,本来是随着留学归来的张渊到中国来游玩的,却意外地在上海爱上了一名妓女凯丽。那是一名西班牙人与菲律宾姑娘的私生女,娇艳无比,有着水晶般的明眸,象一汪清澈的深潭,令人心驰神荡。   但凯丽不是自由身,她是一个既开赌场又设妓院的法国大亨的摇钱树,她的身价不是沃格能付得起的。于是,这个爱情故事注定要以浪漫开始,以悲剧结束。沃格为了凯丽,在上海一家医院找了份工作,拼命的赚钱。可就在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时候,凯丽却被法国大亨作为一宗大赌注输给了一位不知名的中国富豪。   佳人已去,只给沃格留下无尽的伤心和失落,他开始酗酒,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心,麻醉自己的感情。直到他在手术台上害死了两个病人,因为他喝醉了。一个可能还赖得掉,但两个不行。他失业了,没人敢再请他,而他却不愿回国,他还要寻找让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凯丽。于是,他成了一个四处游荡的流浪汉,然后是一个乞丐。   有一天,张渊又碰见了这位老朋友,为他的落魄和颓废感到惊讶。同时,也为自己的不如意而有些同病相怜,于是,两个人又聚在了一起,来到了这个穷乡僻壤。   沃格虽然在张渊的帮助下,在张家药铺的旁边开了诊所,但来就诊者却是寥寥无几,基本上靠张渊资助生活。一是中国老百姓,特别是农村的穷苦百姓并不相信洋鬼子的医术;另一方面也因为沃格喝酒喝得厉害,要来看病,就得带着恐惧的心情,希望他的情绪不致于影响到自己的病情。      第016章 电击疗法      电击疗法,或者也可以称为电刑,当然是需要用电的。可在峰流镇,要找到发电机,只有一个地方,教堂。那是作为庚子年义和团抗击洋人失败的报偿,而在峰流镇上建立的一座德国教堂。   教堂的大门是一列宽大的拱廊,四边有花环,饰以小像,两旁夹着两条有壁龛的柱子,柱头是尖的。大门的顶上有三条竖线花纹,竖线之上刻了一个抱着圣婴耶稣的圣母像。两侧在外面有五个没有门洞的拱门,用花边描画出来的,由用小玻璃嵌成的窗子照明。教堂东面的半圆形室,依靠着一些扶壁拱架;这些扶壁拱架用在大教堂也非常合适。钟楼盖在教堂的一只翼子里面,是一个四方形的塔。   于尔根神父是教堂的堂长,他曾被保送到燕京大学神学系深造,后来被派到了这座教堂,慢慢升到了现在的位置。精神的力量在这位神父身上表现得最清楚不过了,接触他的人都对他留有深刻的印象。他道行高超,眉宇间自有一副庄严的气概,预先照出天国的光彩。脸上的皱纹完全表现出希望,信仰,慈悲三大美德的妙用。他说话又慢又温和,深深的打入你的心里。   “沃格,你应该天天来教堂祈祷,上帝才会给你指引。”   “上帝?上帝已经抛弃了我!”沃格摇头苦笑道。   “不!”于尔根神父的脸上坦露出真诚的感情,“你来到这里,就证明了上帝是多么的仁慈。不要醉酒,酒能使人放荡,而心要被圣灵充满。”   “好的,我一定经常来祈祷。”沃格明显是敷衍的说道,他伸手指了指黄历,对于尔根神父说道:“这是我的病人,他得了失忆症,我希望能用电击疗法使他康复。教堂的手摇发电机,是不是能借我用用?”   于尔根神父皱起了眉头,对沃格的态度很不满,轻轻摇头道:“我不认为这是必要的,你只是外科医生,不是精神科医生。”   沃格有些语塞,挠着蓬乱的头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黄历一直在看着那祭台上燃烧的很多蜡烛,光影摇动,一种馥郁的香气从圣堂门内喷出,好似海潮的旋涡,使他有种似曾相识的入梦的感觉。   张渊突然凑近过来低声说道:“神父好象不肯借发电机,治病的事有麻烦了。”   黄历眼珠一轮,慢慢转过头,望着于尔根神父,突然走上两步,恭敬地说道:“尊敬的神父,慈悲的火焰会净化一切,一个遗忘了过去的迷途之人,正等待着上帝的指引。您的仁慈的帮助,会使将来天使把您的灵魂交还给上帝的时候,还是和您生下来时一样纯洁。”   于尔根神父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地望着黄历,他实在想不到这个穿着普通的中国人会说出如此有哲理的,充满宗教意味的话来。   “是的,上帝的仆人应该是慈悲的。”于尔根神父用温和的口气说道:“我只是担心电击会使你的身体受伤。你在教?”   “可能吧?”黄历不是很确定,他抱歉地说道:“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但对于上帝和教堂,有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   “愿上帝保佑你。”于尔根神父在胸前划着十字,真诚地说道:“虔诚的祈祷,上帝就会听到你的声音,奇迹就会降临。”   “是的,上帝会创造奇迹。”黄历附和道:“也许上帝创造奇迹的工具就是那个发电机,在治疗时,我会非常非常虔诚的祈祷。”   于尔根神父对黄历的说法很满意,对他来说,当然一切事情都应该是上帝的安排。他不仅很痛快地让教堂执事将手摇发电机借给了沃格,还很热情地邀请黄历来参加礼拜。   事情办得挺顺利,三个人拿着这架手摇发电机回到了沃格的诊所,黄历很心急,想马上就试试。于是,沃格难得地在今天没有喝醉,并且和张渊进行了一场身体锻炼。   时间过去得很快,三个人都满头大汗地倒进了椅子里。沃格和张渊是摇发电机累的,黄历则是被电得,不仅冒汗,还见谁都发抖。   那时的手摇发电机最大也就能输出一百伏左右的电压,与其说是电击,倒不如说是电刑更为合适。   “电压不够大。”沃格下了结论,伸出酸痛的手臂去拿桌上的酒。   “也许是时间不够长。”张渊试探着说道:“要不,明天我将保安队的人都叫来,咱摇上一天?”   唔,唔,唔。黄历慌忙摇头,开什么玩笑,这是治病还是逼供啊,别失忆没治好,倒弄出个抽疯病。   “看来,也只有求上帝了。”沃格有些灰心丧气地说道:“或者上大城市找更先进的医院,那里的电击应该又安全,电压又足。”   张渊赶忙说道:“黄兄弟,我看倒也不必忙于一时,先留在这里,帮帮我如何?”   “帮你?”黄历有些不解地问道:“帮你干什么?要费很多时间吗?”   “这个时间,我也说不太好。”张渊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好了,就一个月,我请黄兄训练个人,最后不说能像你那么厉害,也要说得过去。当然,如果这人实在太笨,不是那块料,也没有办法。到时黄兄愿意走就走,我绝不阻拦。”   黄历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也不是很过分,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的,而且他也想报答报答张老锁和孟老头这些帮助过他的人。   “吃住我全包了,而且还有薪水,一个月三百块大洋。”张渊期盼地望着黄历,继续开出优厚的条件。   “张队长,你好象很有钱。”黄历笑着问道。   嘿嘿,张渊一点也不脸红地笑了起来,说道:“不是我有钱,是我老子有钱。老实说吧,我这辈子就算什么也不干,也照样吃穿不愁。”   “听说你犯了错误,才被派到这里来的。”黄历好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惭愧,惭愧。”张渊苦笑起来,看到黄历有些怪异的眼神,连紧辩解道:“不要胡乱猜疑,侮辱我的人格啊,我犯的错误是政治性的,和别的什么乌七八糟的扯不上关系。”   我什么也没说呀,也没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黄历眨眨眼睛,很是无辜。      第017章 白宗林的心思      桌上的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白宗林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抽着水烟,喝着茶水,偶尔抬眼冷冷地望望白坏水。   白坏水的汗下来了,在镇上的穷人看来,他是白家大管家,威风赫赫,不可一世。可在主人面前,不过是条瘌皮狗。   “我就出去两天,你就办了件好事啊,上好的虎皮,就这么放跑了。”白宗林将水烟壶猛地顿在桌子上,气呼呼地骂道:“还丢了白家的人,你这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坏水哭丧着脸,讷讷地说道:“小的也想,也想把虎皮留下,可,可那小子就是不肯把虎皮背来,没办法,这才……”   白宗林一听,更加生气,腾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当地,骂道:“蠢货,笨蛋,他不肯把虎皮背来,你不会先拿钱买下,再派人盯着,在镇外把钱抢回来。你不是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我叔的六十大寿。他的心思,我早就跟你说过,白家是伯延县的老大,我叔的太师椅上就缺一张上好的虎皮来撑门面,显威风。你可倒好,买又没买到,抢也没抢来,倒让姓张的看了个笑话。”   “是,是,小的蠢,小的笨。”白坏水用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眼珠转了转,把事情又推到了胡老四身上,“都怪小的眼瞎,将胡老四当成了金镶玉,他打保票说手到擒来,没想到,却是个废物点心。”   哼,白宗林冷哼一声,又走回太师椅坐下。这不仅是虎皮没了,连筹谋好的向保安队掺沙子的计划也泡汤了。想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又要在县里走一遍手绪,到时候,恐怕张渊已经把保安队全部控制了。   白坏水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殷勤地给白宗林点上水烟,谄媚地说道:“老爷,镇上新近来了个戏班子,里面那个旦角长得真俏,身段也好,是个小美人,不如请来——”   白宗林的脸色稍缓和了一些,翻了翻眼睛,说道:“你那狗眼识得什么美人,老爷我这回算是开了眼,那慕容家的小姐才称得上美人,别的都他妈的是糟糠。”   “慕容家的小姐?”白坏水略想了想,说道:“她不是早些年跟人私奔了吗?这事没人不知道啊,慕容老爷子不就是因为这事气死了,老太太听说也成了半疯。”   “是啊!”白宗林轻轻摇头道:“可这疯老太太在河边蹓跶竟捡了个半死的姑娘,非说就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丫头回来了,抬回家去,稀罕得不行,还摆宴祝贺。嘿,捡个丑八怪也就算了,可这疯老太的命儿也真他妈的好,竟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你说,啊,真是让人心里别扭。”   “这慕容辰也由得老太太折腾?”白坏水问道。   “他,与其说是孝顺,按老爷我看,也是惦记那姑娘的美貌。”白宗林以己度人,满怀恶意地猜测道:“等老太太一走,那姑娘还不是被他搂到被窝里。”   “老爷看得准,定是这样,定是这样。”白坏水诤媚地恭维道。   白宗林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取笑了一阵子慕容家,又沉声问道:“对了,胡老四现在怎么样了?”   白坏水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肋骨断了四根,养好也不行了,他呀,算是彻底栽了。”   白宗林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雾,缓缓说道:“我们白家不能担过河拆桥的名声,以后还得再招几把硬手呢!不过,你说像胡老四这样的人,残废了,又丢了大面子,他能不能想不开呀?”   白坏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开,是很有可能。只说他现在的伤势吧,恐怕也很难熬过这一关。”   白宗林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胡老四已经没用了,治好伤还要花不少的钱,白家撒手不管,又坏了名声。白坏水这家伙,揣摸自己的心思,倒是很有一套,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好了。   “你呢,办好这事,老爷我有赏。”白宗林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白坏水的肩膀,说道:“然后呢,你去各个村子跑一趟,看能不能收张好虎皮。要是收不上来,老爷我还得想别的办法,掏弄别的寿礼。”   “是,小的尽快去。”白坏水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答应道。   ……   月亮已经照满了院,珍娘坐在炕上,轻轻哄着孩子,妞妞有了新袜子、新鞋,还有一个泥人,兴奋得很,好半天才睡着。月光从大树的枝叶里,从窗户的棂格里照进来,落在珍娘丰满的胸脯上。张小锁静静而温柔地看着妻子,听着远远的山野起风的声音。   “在琢磨什么?傻傻的。”珍娘轻轻给孩子盖好被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张小锁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在想,要是你穿上那花布做的衣服,定比那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耍嘴。”珍娘轻嗔道:“拿了该是黄大哥的钱,又乱买了东西,爹骂你是骂得轻了,精神头儿又来了。”   张小锁挠了挠头,说道:“黄大哥是一片真心,拿着白花花的大洋在集市上推让,也不是个事儿。再说,我说好给他存着的。”   “人家要是不来取呢?”珍娘问道。   “那,那,那就给妞妞做嫁妆。”张小锁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倒让珍娘笑弯了眼睛。   张小锁有些发窘,爬到炕上,一把搂住珍娘,笑道:“不许笑,我又没说错。还记得爹带咱俩刚进山的时候吗,咱俩还都是小孩子,可一转眼就长大了,还结了夫妻,有了小小孩子。妞妞长成大姑娘,也快得很。”   珍娘挣了挣,没挣开丈夫有力的怀抱,轻轻伸出拳头捶打了一下,说道:“别吵醒了孩子。”   嗯,张小锁觉得身上很热,他欠身吹熄了桌上用野物油脂和骨棒做成的灯,搂着珍娘躺了下去。      第018章 教拳      张小五,张渊的一个远亲,因为家贫而自小便在张家讨生活,由于练过几天功夫,而且长得孔武有力,便成为张渊的贴身护卫。现在,张渊希望抬举他,或者说也是要巩固自己在保安队的势力。   他就是黄历的徒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黄历觉得他似乎少了根筋,也就是笨了点,但很能吃苦,也很能挨揍。   黄历的拳脚功夫没有什么固定的套路,完全是实战的打法。他本身的职业决定了在一瞬间分出胜负的打斗才是理想的,而不用正面打斗而取得胜利才是最理想的。尽管由于心理的关系,他现在还未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但这并不影响他教授时所体现的这种理念。   “动作要快,速度就是力量。而且拳肘与膝撞的角度要尽量的小,这样便会令人难以防范。不要花哨的动作,那不仅没用,还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黄历随即做了几个动作,前踢、横踢、前回踢、冲顶膝、手刀侧击、空手切击,干净利索。   张小五认真地看着,起手动脚,模仿起来。尽管黄历与他练习时,手上缠了些布,力度也有所减小,以缓解伤害,可他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发紫的眼圈和微肿的嘴唇便是证明。   “格斗的重点不在于你掌握了多少技术,而在于你能够在实战中自如运用多少技术。练习你认为最适合你的身体,最有威力的招数,练习成千上万遍,形成一种反射。才能在最恰当的时间、距离、位置和角度,使出快速、有力、准确的招法。”黄历纠正着张小五的动作,教训道:“身体素质的练习要每天坚持,身大力不亏,这本身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别人打你十拳,你只当挠痒痒,你打别人一拳,就是骨断筋折。”   说完,黄历走向旁边挂着的沙袋,一声闷吼,腿如闪电般扫向沙包,猝然爆发巨响。一腿扫毕又是一腿,连环腿踢在沙袋上,如连环炮,声音坚实,尖锐刺耳,震人心魄。紧接着,他或拳或肘或膝,招招重击在沙袋上,响声不断,虎虎生风。   教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在提升和恢复,黄历感觉这半个月以来,身体素质又达到了一个高度。而且,他又知道了不少现在这个时代的信息,那种缠绕自己的梦幻般的感觉在淡去,他认为那不过是自己做的奇怪的梦而已。   虽然是梦,但他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愿让梦境随之消逝。只是再甜美的梦也将会醒来,有如皎洁的月亮,你虽然喜欢它的凄美,却不得不在每天的早晨与之告别。是的,在他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似乎他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只是一场梦而已。   世上本就没有真正幸运的事,也绝没有真正的不幸。幸与不幸之间的距离,本就很微妙。所以你若遇见一件不幸的事,千万不要埋怨,更不要气馁。就算你被击倒也无妨,因为你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还有站起来的时候。   这个道理对于黄历来说,很合适。那种寻求真相的宿命感在他的心里慢慢变得微弱,反倒是不由自主的慢慢在融入现在的环境。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来一台光亮的无情的杀人机器,已经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但坚持锻炼所逐渐恢复的强健体魄,将会使他在需要的时候,会很快象一台好机器那样运转起来。   或许现在才是一个特工的最高境界,和忙于生活的正常人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出手的一刻才会让人知道这是一把雪藏已久的利刃,一只潜伏已久的猛兽。   而这一刻,因为一件突发的事情将很快出现。这是老天的安排,黄历的生活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和风细雨。即便有,也是短暂的。   ……   通往十里铺的山路上,张老锁慢慢地走着,珍娘背着妞妞,边走边说笑着。   虽然有了些钱,但经历过贫穷和饥饿的人是不会大手大脚的。因为那种滋味,会让人刻骨铭心,永远不会忘记。吃顿白面或大米,菜里多放些盐,有了做新衣服的布,便是难得的欢喜。   “娘,黄大叔怎么不教我识字了?我要。”妞妞扭动身子,指着路旁的野花。   珍娘将孩子放下,笑着哄道:“黄大叔回家去了,等妞妞长大了,可以去他家玩。”   哦,妞妞摘着野花,到底是小孩心性,转眼又快乐起来。   “娘,娘,这花多好看。”妞妞蹦跳着跑回来,手里举着各种颜色的小花,高兴地叫着,跑来送给母亲。   “嗯,真好看。”   “娘,妞妞给你戴上,……不,你一定要戴。……不许摘!”   珍娘被妞妞的小手拽着,半蹲下身子,两朵露水盈盈、同她的脸色相媲美的红花插在了发髻上。   “娘真好看,娘真好看。”妞妞拍着手,笑个不停。   珍娘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强把花拿下,拉着妞妞紧走两步,跟在张老锁后面向前走去。   十里铺今天却并不平静,白坏水带着四个护院挨家问了个遍,别说虎皮,连虎毛也没见到一根。   “唉,又白跑了个村子,看来虎皮是没指望了。”白坏水愁眉苦脸,带着护院来到了村口。   “嘿,白爷,你看。”一个护院突然伸手一指正向这边走来的张老锁和珍娘。   白坏水眨眨三角眼,看清了,坏笑着和四个护院赶上来,挡住了张老锁和珍娘的去路。   “这么风流的小媳妇,还戴花呢?不戴也把人迷死了。”白坏水嬉皮笑脸地说道:“张老锁,咱可有日子没见了。这是你儿媳妇?你儿子还真有福气啊!”   张老锁将珍娘和孙女挡在身后,气急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青天白日瞎了眼。咱们走。”   珍娘从没受过这样的轻薄,又害臊又气恨,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抱起妞妞,快步离开。   “嘿,还挺厉害。”白坏水冲着护院挤挤眼睛,让开了路,几个护院咧着大嘴跟着嘿嘿的笑。      第019章 意外      “白爷,咱们走吧!”一个护院将大车赶过来,对望着珍娘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白坏水说道。   白坏水翻了翻眼睛,捏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思索起来。虽然解决了胡老四,暂时消除了白宗林的怒气。但虎皮到底是没找到,想要讨老爷的欢心,还要想别的办法。而这送上门来的俊俏小媳妇,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老爷不是一直对慕容家捡的美女念念不忘吗,把这小媳妇儿送上去,不正是时候吗?还有张小锁,在集市上还帮着胖子给自己难堪来着。   想到这里,白坏水上了马车,指了指张老锁来时的路,吩咐道:“走那条路。”   几个护院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走了一段,眼见山路越来越不好走,一个护院硬着头皮问道:“白爷,咱这是上哪去呀?”   白坏水掀开车篷,望了望四周的环境,阴笑道:“就在这里吧,咱等着那小媳妇。”   ……   天气就像刚满周岁的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黄昏时,天空上只是流动着几块灰不溜秋的云彩,一会儿整齐,一会儿分散,没有多大的劲儿;时间不长,在不知不觉中,便转了风向,将云彩从西北边又推了回来,越聚越大,转眼间就把天给遮严了,一切也随着暗淡下来。   “朋友,干杯。”沃格无声地叹了口气,举杯向黄历示意。   “干。”黄历一口干掉杯中的威士忌,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张渊和张小五回县里办事,黄历便闲下来,在这镇子里也没什么朋友,便被沃格拉了来一起喝酒。   “于尔根神父很想拉你入教,为你洗礼。”沃格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晃着脑袋说道:“上帝会赐福于你,而我的罪愆是无法洗掉了。”   黄历丢进嘴里一块酱牛肉,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觉得我还不够虔诚。圣经上说:如果人家把你的右脸,你便把左脸转过来由他打。而我,别人打我一拳,我可能打他个半死。”   “半死?”沃格摇头笑道:“胡老四可不是半死。”   “肋骨断了会死人吗?”黄历撇了撇嘴,说道:“那是治得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沃格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庸医,象我喝醉时一样,千万不要给像我这样的人一把刀,而且给他披上可尊敬的外衣。”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黄历笑道:“不过,说得倒是实话。”   沃格又喝下一杯酒,向前探了探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中国有个传说,一个老头儿,用绳子绑住男人和女人的脚,他们无论是天南海北,相距千里,最终也会结成情侣。这叫,这叫——”   “千里姻缘一线牵嘛!”黄历翻了翻眼睛,对老外描述月下老人的词汇感到好笑,“什么老头儿,那叫月老,以红绳系男女之足,以定姻缘。但我要告诉你,自己幸福自己去找,别等什么月老。月老他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忙得不能为你祈祷。”   “是啊,他很忙,忙得忘了我。”沃格很惆怅地又倒上了酒,说道:“何况,我是个外国人,月亮下的老头儿怎么会管我。”   黄历刚想说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传了进来。沃格很是不爽地大声喊道:“休息了,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敲门声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哀求道:“洋先生,洋大夫,请您行行好,人命关天,请您开门看看吧!”   沃格刚要再次呵斥,却被黄历伸手制止,他仄着耳朵,觉得这声音挺耳熟。   “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怎能以休息推托?”又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   黄历站起身,对沃格说道:“我去开门,这人我应该认识,麻烦你给看看。”   门一开,果然是黄历的熟人,孟老头和儿子孟石头,还有两个不知名的小伙子。   “黄兄弟,你,你在这里?”孟老头一见黄历,立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黄历一眼便看见孟老头怀里抱着的妞妞,着急道:“妞妞生病了?快进来让医生看看。”   “妞妞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孟老头轻轻拍了拍已经睡着的孩子,对孟石头和另一个青年催促道:“快,快把老锁抬进去。”   黄历这才看到地上还有一副简易的担架,孟石头和青年抬起担架,急忙走进了屋里。   借着屋内的灯光,黄历看到了担架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张老锁,身上包扎的布上渗出了缕缕鲜血。   “张老伯这是怎么了?”黄历焦急地询问着,又伸手拉起沃格,“快来看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沃格虽然喝了酒,但远没有达到喝醉的程度,挺利索地打开了染血的布条,不由皱起了眉头,低沉地说道:“枪伤,是枪伤。”   “是被白家狗腿子打的。”孟老头将妞妞放到了一张检查病情的小床上,走过来忿恨地说道:“白坏水领着四个狗腿子去十里铺收虎皮,不知怎的却遇上了老锁和珍娘。他便起了坏心,在山路上拦劫抢人。珍娘被抢走了,老锁中了枪,抱着妞妞滚下山坡。”   “洋先生,您快给治治啊,抬张伯来的路上,他还能说话呢?”孟石头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哀求道:“珍娘被抢走了,小锁也死了,张伯再治不好,这可怎么办哪?”   “安静。”沃格很严肃地训斥了一句,走到一旁,收拾着器械,进行手术前的准备。   黄历将孟石头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小锁也死了?”   孟石头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张老伯受伤后,勉强跑回了我家里。我爹给他治伤,我便去山里告诉小锁。小锁一听,便炸了,跑到我家看了看张伯和妞妞,便背着猎枪去追白坏水他们。我,我也跟了下去。后来,小锁终于在镇外的桥上追上了这伙坏蛋,他开了一枪,便冲上去与他们拼命。可,可他们人多,又有枪,我远远地听见枪响,又看见小锁被他们扔进了河里。我游水去捞他,可他被冲得没影了。”      第020章 夜潜白家      黄历一拳击在左掌上,胸中象燃起了火,张老锁一家,多么纯朴,多么善良,怎么会突然遭此横祸,家破人亡。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娘,不许抓我娘,坏蛋……”妞妞抽动手脚,突然梦呓起来。   黄历眼角抽动了两下,因为愤怒,他的耳根在突突地跳。他走到沃格身旁,低声说道:“沃格,请你一定要治好这个病人,我欠他们的太多了。”   沃格不置可否地望着黄历,诚恳地说道:“朋友,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这位老人的伤势看起来很重。”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出去一下,那位白胡子老头也是个医生,中国的医生,他应该能做你的助手。”   沃格有些奇怪,黄历不留在这里关心自己的救命恩人,却要出去一下,但他没有提出疑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在远方,现出了一道闪电,亮得很,照亮了一部分镇子,照亮了无云的天空和黑暗相连的地方。乌云在头上堆得密密层层,好象蓬松的灰色山峰要向地面扑来。   在峰流镇,白家大院是最气派的宅第,重门深院,飞檐青瓦,暖阁凉亭,曲槛回廊,两座更楼巍然相对。大门坐北朝南开,左右各有一根通天旗杆,门上一对大石狮,威风凛凛。   一条黑影就在这大雨即将来临之际,窜到了白家大院的后门附近。静静地观察片刻,黑影贴着围墙迅速潜去。   白家大院的围墙又高又厚,足有三米,可这也难不倒黄历。他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将手里的石子抛了进去,贴墙听着里面的动静。半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掌慢慢撑到墙壁上,顺着墙角慢慢地爬了上去……   两头卷须、乌黑闪亮、一丈多长的硬木大香几,上面摆着半人来高的细瓷花瓶,里面插着两把开屏式的孔雀翎古扇。中间供着文武财神,两边分列两个神龛。左边是大肚子弥勒佛,右边是观世音菩萨。玻璃窗上吊挂着红底黄穗的织锦窗帘,床头摆着漆雕金花的烟酒具。一股富贵的气息却让珍娘觉得陌生而害怕,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而因为反抗和挣扎被扭伤的脚踝更加痛了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根蜡烛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惨淡的烛光照着桌上摆着的几样菜肴,这是刚才进来的一个佣人送来的。   自从被强绑起来,珍娘的眼泪就没停止过,泪水早就沾湿了她的衣服。她担心公爹,担心孩子,担心丈夫,也担心自己。   公爹被打倒,又象疯虎般扑上来,孩子在哇哇大哭,然后是刺耳的枪声……她被捆绑着,嘴里堵上了布,黑布车篷使她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她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听到了那熟悉的车轮响和白坏水的惨叫,还有丈夫愤怒的吼叫和激烈的厮打声。然后,又是刺耳可怕的枪响,几声恶毒的咒骂……   珍娘想起了今天可怕的经历,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已经红肿的眼睛,两行眼泪再次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珍娘也越来越紧张,惊恐地望着房门。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有着宽大额头和白得异乎寻常的大长脸的男人,目光中闪着淫邪和阴狠。   白宗林贪婪地打量着珍娘,笑道:“虽比不上慕容家的,却也是很不错了。没想到,山沟里也能飞出凤凰来,哈哈。”   珍娘瞪大了眼睛,因为害怕而有些发抖,嘴里不由得发出唔唔的声音。   “呵呵,小娘子,着急了?想陪爷唠几句。”白宗林走上两步,轻浮地用手指捏弄着珍娘的下巴,然后拿下了珍娘嘴里的布。   珍娘用力摆头,似乎白宗林的手上长着癞,或者那手就是一条毒蛇。   白宗林掐了掐珍娘的脸蛋,又将手移到了她的胸前,坏笑着掏摸了一把。   呸,珍娘又羞又恼,却没有别的反抗手段,只好啐了白宗林一脸唾沫,骂道:“坏蛋,放开我。”   “挺厉害吗。”白宗林掏出手帕擦着脸,恬不知耻吸了吸鼻子,“香的,小娘子的口水是香的,呆会我要喝个够。”说着,他一手按住珍娘的肩膀,一手去解珍娘的衣扣,嘴里不干不净地胡言乱语道:“从了我,以后保你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做我的第五房姨太太;若是不从,我玩够了就把你卖进窑子,让你成为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   “你放过我吧,我是有男人,有孩子的人。”珍娘哭着哀求道。   白宗林手停了停,又继续动作,嘴上说道:“我不在乎这些,你既是有夫之妇,就别装什么冰清玉洁。乖乖伺候好爷,爷就给你个名分。”   “畜生,禽兽……”珍娘徒劳地扭动身子。   外衣被解开了大半,露出了红色肚兜和晶莹雪白的肌肤,白宗林的眼睛射出了兽性的光芒,猛地撕掉了珍娘上身的最后一层屏障。珍娘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她那雪白粉嫰的乳房,淡红玫瑰似的乳头,让白宗林贪婪地咽了口唾沫。   卟,嗯,嗯,通,门外传来几声异响,白宗林停下了手,不悦地转头骂道:“该死的奴才,都给我滚远点。”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伴着冷风和潮气,一个蒙面大汉赫然出现,手里一支模样怪异的枪直指白宗林。   “你——”白宗林刚刚吐出一个字,黄历手中的枪便响了,伴着“卟,卟”两声轻微的枪响。白宗林象被人在脸上猛击了两拳,身体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黄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只脚猛地抬起,挡在了白宗林的身下,又顺着劲尽量缓慢地放下。尸体倒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嘘——,黄历一手扯下蒙脸布,一手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手势。   珍娘张大着嘴巴,只吐出了一个“黄”字,便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第021章 冲杀而出      黄历迅速出屋,将两个护院的尸体拖进来,回手关上了房门,又将蜡烛移到窗前,使屋内的人影不至于映到窗上。做完这些,黄历掏出匕首,割断了珍娘身上的绳索。   珍娘赶紧将衣服系好,黄历则在屋内快速搜索了一遍,将屋内弄得很杂乱,并在床下找到了一个木匣,用带着的万能钥匙打开,里面是几张地契,几根金条。他毫不客气地都揣进怀里,将木匣胡乱一扔。这叫什么,这叫伪造现场,转移视线。至于能发挥多大作用,他不敢确定,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强。   “哎!”珍娘脚刚落地,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叫,倒在地上。   “怎么了?”黄历紧走两步,伸手相扶。   “我的脚——”珍娘紧皱着眉头,手捂着脚踝,很痛苦。   黄历伸手就脱下珍娘的鞋袜,仔细捏摸着,检查着,珍娘脚踝肿得很厉害,但脸红得更加厉害。   “走不了路?”黄历微微皱了皱眉,关心地询问道,珍娘的红脸,他当成了疼痛,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让男人看到身子,又被摸脚意味着什么。   “能,能走。”珍娘咬着牙说道,她实在是太想离开这座魔窟,看到亲人了。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扶着珍娘坐下,脑海里快速地思索起来。他潜进白家大院,应该说是不怎么费气力。白家大院虽然有些护院在巡更坐夜,但到底都是些业余的,又多少年都没出过事,便懈怠得很。尽管从外面看,高墙大院,围子墙上人影晃动,其实里面松垮得很。   但现在,珍娘不能走路,对黄历来说却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就像一个身轻如燕的飞贼,突然给他在腿上绑了两个铅块,就别再想着穿房越脊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半途而废是绝对不行的,只好横下一条心,将营救行动继续下去。不管是悄无声息,还是大张旗鼓,现在已经不是黄历能说得算的事情了。   黄历想到这里,走到护院的尸体旁,摘下两支驳壳枪,推弹上膛,打开了保险。训练张小五这段时间,他已经熟悉了这枪,还在操场试射过,感觉除了枪口上跳得厉害以外,这枪的弹容量和威力还是不错的。而凭他的腕力,操作此枪,并不困难。   把两支枪插在腰带上,黄历又将衣帽架上白宗林的深色大氅披在珍娘身上,低声说道:“我扛着你出去,你忍着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要出声。”   “我,我能——”珍娘喏喏的想提出自己的建议,却被黄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黄历不悦地斥道:“张老伯还在医院抢救,妞妞也在等着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墨墨叽叽的。”   珍娘闭上了嘴,提起孩子,那才是她最关心的,黄历可谓是切中要害。   黄历哈腰将珍娘扛起来,左手正好能把住珍娘的小腿弯,虽然这个姿势让珍娘比较难受,但黄历行动起来却方便一些。吹熄了蜡烛,黄历刚要推门而出,突然想起个主意。他将蒙脸布摘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塑胶面具戴上,推门走了出去。   ……   雷在低低的云层中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空,照出了在风雨中狂乱摇摆的树枝。   当的一声轻响,一颗血污的子弹掉进了盘子里,沃格额头上满是汗珠,缝合上药,难得的准确快速。不一会儿,他终于完成了手术,直起腰,长出了一口气。   “洋大夫,你看他——”孟老头看着依旧昏迷的张老锁,担心地问道。   沃格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说道:“他的伤太重了,我已经尽到了医生的职责,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上帝的意旨了。”   “上帝?上帝是谁?”孟老头不解地问道。   沃格咧嘴笑了笑,一边给自己倒着酒,一边说道:“上帝,就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老天爷,谁都得听他的安排。”   孟老头想了想,明白了沃格的意思,脸色黯淡下来,走到张老锁身旁,忧郁地望着自己的老朋友。   “可以喂他点水,但也不能多喝。”沃格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酒。   孟老头按着沃格的吩咐,缓缓将水喂进张老锁的嘴里。过了一会儿,张老锁的气喘得粗重了一些。   “老锁,老锁。”孟老头满怀希望地轻声呼唤,张老锁轻轻哼了一声。   孟老头摸摸张老锁的额头,又把了把脉,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   轰隆,一个炸雷过后,暴雨哗哗地下了起来。这不是雨,而是乱响的、叫人站不住脚的倾泻下来的水,是狂暴的充满的旋卷的黑暗的水旋风,从四面八方倾泻下来。   沃格突然放下了酒杯,侧耳听了听,风声、雨声、雷声混合在一起,乱哄哄的,他刚才明明似乎听见了几声枪响,但现在又听不到了。幻听?他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终于还是被发觉了,黄历二话不说,抬手就射,子弹准确地射向几个巡更的护院,射击的亮光显得很耀眼,发热的弹壳掉在地上,溅起泥水,枪声混杂着四周乱哄哄的杂声,却并不太刺耳。   一道闪电,正在头上,照亮了一张刀疤脸,那是让幸存的护院终生难忘的凶狠的脸。几个护院太业余了,被黄历一通准确的急射,连肩上的枪还没来得及拿好,就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惨叫连连。   黄历扛着珍娘,快步走过一个小圆月亮门,向左穿过长廊。这是他进来时走过的路,虽然只走了一遍,但他记得很清楚,前面就是后角门了。   雨点不停地砸在黄历的头上,身上,以刚才下得更大了。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分不清是风声、雨声、雷声、嘈杂声、喊叫声,混在一起。   呯,呯,黄历对着前面突然闪现出的两个黑影开枪射击,脚下毫不停留,冲过影壁,来到了后门。他冲着亮起灯光的门房猛射几枪,调转枪口,向着后门上的大铁锁连开数枪。   黄历将坏锁一扭,扔到一旁,又抽出拴门的铁链,咣的一脚,将后门踢开,回身向着影影绰绰的人影横扫了一梭子,扛着珍娘一头扎进了院外的风雨之中。      第022章 临终嘱托      在风雨雷电的喧闹声中,张老锁缓缓苏醒过来,睁开了无神的眼睛。   “老锁,你醒过来了。”孟老头握着张老锁的手,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孟老哥。”张老锁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妞妞呢?”   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最惦记的是自己的孙女,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妞妞没事,正睡着呢!”孟老头想挣开手,“我去叫醒她。”   “不。”张老锁抓紧了老朋友的手,一滴混浊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我们张家算是完了,家破人亡,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   孟老头赶紧宽慰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小锁去找珍娘,很快就回来了。”   张老锁凄然地笑着,低沉地说道:“别瞒我了,你们抬我赶路的时候,我这心里还清楚,石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小锁,八成是回不来了。珍娘,看着温顺,这内里也是个烈性子。到了白家,要是被——唉!完了,张家完了。我真是死也不甘心哪!”   “别老说死啊死的,你的伤并不重。”孟老头痛苦地说道:“等养好了伤,咱们还要报仇,找白家报仇呢!”   张老锁听到报仇,不由握紧了拳头,仇恨和痛苦使他的脸有些扭英,黯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精光,但这精光很快又消失了,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孟老哥,我怕是不行了,妞妞就托付给你了。你到我家南面的茅屋,墙角的水瓮下有洋钱,你取了去——”   外面的屋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传到耳朵里的风声雨声更大了,紧接着门又被关上,声音又小了下来。随着几声询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浑身湿淋淋的黄历推开诊室的门,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孟石头。   黄历将肩上的珍娘放下,掀掉了盖在她头上早被淋透的大氅,屋内众人瞪大了眼睛,孟石头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都不知道该问什么,怎么问。等到珍娘醒过味来,扑到张老锁跟前,哭泣着讲述了一下大概,众人才知道事情的经过,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黄历。   此时的黄历已经脱下了湿透的衣服,胡乱穿上沃格的一件西服,又喝下一杯酒,方才将又累、又急、又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坐在椅子上喘匀了气息。   “枪声,我没有幻听。”沃格已经喝得半醉了,指着黄历傻笑着说道:“你曾经杀过很多人,我早就看出来了。嘿嘿,我一直没把握你是否愿意听,现在也不敢肯定。你整容是为了逃避,或者是退却、隐蔽、逃遁,哦,我还没搞清楚,还没搞清楚。你爱对抗的脾气,习惯于大量活动的体格。你虽然稍有些胖,但肌肉、手臂是经常经受紧张锻炼的,非常,非常健壮。噢,你还有一种几乎,几乎总是置于控制之下的潜伏的暴力,但又非常活跃。还有种似乎使你痛苦的沉思,可你又很少发泄那痛苦所激发的恼怒。”   “你正在激发它。”黄历打断他的话,“这些字眼、词句我们已经一次又一次谈了不知……”   “还要继续谈,只要有进展。”沃格举杯叮地在黄历的杯上碰了一下,慢慢喝光杯中的酒,睁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说道:“减弱了的心理上的压力将准许,嗯,正在准许你的技能和智力得到恢复。可我想你,你永远不能够把它们同你以往的任何事情,对,任何事情,联系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黄历皱着眉问道。   “因为,因为准许及传递这种记忆的,的生理上的渠道已经改变了,嘿嘿,改变了。”沃格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晃着脑袋说完,咚的一下仰在椅子上,呼呼睡了起来。   这家伙最近好象翻看着一本医书,难道他在心理病学领域得到启发,还是说的醉话。黄历有些疑惑地摸着下巴。   “黄兄弟。”孟老头叫道:“老锁有话对你说。”   哦,黄历急忙走到张老锁身旁,说道:“张伯,你感觉好些了吗?珍娘回来了,小锁也一定没事,你安心养伤,不用担心了。”   张老锁望着黄历,眼中是很复杂的神情,既是敬畏,又有期盼和感激,还有几分凄然。   “黄兄弟,谢谢你把珍娘救出来。”张老锁说道:“你杀了白宗林,因为我们惹了大麻烦,这实在——”   “没关系的。”黄历宽慰道:“白家那些饭桶,我不怕他们。”   张老锁转了转眼珠,虽然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但头脑却很清醒。杀了白宗林,大闹白家,这可是泼天的大事。黄历可能不害怕,他有本事,但珍娘和妞妞是肯定不能再呆在此地了,孤儿寡母就算是逃跑,可没人照应,这一路上便让人不放心哪!   张老锁刚才便想到了这些,黄历孤身闯白家,冒着危险救出了珍娘,足见他是一个知恩图报,义薄云天的好汉子。请他帮忙,这是张老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他向黄历颤抖着伸出了手,黄历急忙握住。   “珍娘和妞妞不能留在这里了,我有个表弟,叫何大魁,早两年曾让人捎过信,他在天津兴昌脚行谋生。”张老锁说道:“黄兄弟,这世道乱,孤儿寡妇的,我实在是不放心,想请你送她们去天津投亲,不知道——”   这样啊,黄历沉吟着,并没有马上答应。   “珍娘,扶我起来。”张老锁对旁边的珍娘说道:“我给黄兄弟,行个大礼。”   黄历一惊,赶忙阻止道:“张老伯,千万不能这样,我可受不起。我送她们去天津,您放心好了。”   “谢谢你,黄兄弟。”张老锁勉强拱了拱手,以示感谢。这心头一松,精神便垮了下来,眼神黯淡,眼睛越睁越小。   在珍娘和孟老头悲切的呼唤下,张老锁集中起生命的全部精力,说出了最后的愿望:“……珍娘,你要把妞妞养大成人……生活艰难……靠别人不能长远……有好人家……你就走道(改嫁)吧……孟老哥……你把我埋在红松林……那里有的我兄弟……要是找到小锁……也……也……”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生命在衰退,他的四肢已经发冷了。   张老锁走了,他走完了苦难艰辛的一生,带着不甘的心愿离开了人世,这世上又失去了一个纯朴善良的好人。虽然他反抗,躲避,但他依然没有逃脱不公平的命运。      第023章 沃格的迷惑      悲伤的气氛弥漫在屋内,只能听见珍娘的哭声和孟石头压抑的抽泣。   黄历看到的是一张永远失去了微笑的面孔,曾几何时,这个老人使他感到多么亲切,而现在他却毫无生气。   外面的风雨声小了,但不时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在头上响起,倏忽而来的闪电耀亮了窗户和张老锁苍白的脸。   “白家出事,镇上很快就要热闹了。”孟老头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嘶哑着对黄历说道:“这里不能久待,要赶紧出去。”   黄历紧锁眉头,还有一点犹豫,突然要逃跑,要躲避,他还准备不足。   孟老头误会了,他以为黄历要反悔,答应张老锁的请求,不想照办了。   “黄兄弟,行走江湖的好汉都是一诺千金,张家就剩下珍娘和妞妞了,要是再出什么事情,老锁是死不瞑目啊!”孟老头又是提醒,又是激将的说道,他已经把黄历归到红胡子一类的草莽人物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可要是现在就走,岂不是摆明了做贼心虚,畏罪潜逃吗?再说,珍娘的脚还扭伤了,一没马,二没车,想跑也跑不快呀!”   “那黄兄弟的意思——”孟老头问道。   黄历思索着说道:“先在镇外找个隐秘的地方,让珍娘呆上几天,让她把脚伤养好。我呢,想办法弄辆车,想好路线,再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接了珍娘去天津。”   孟老头想了想,黄历说的也有道理,仓促离开,真的就将罪名扣到了自己头上,带着脚伤未愈的女人,还有一个小孩子,再逃避官府的追捕,确实变得很困难。   “好吧,我把珍娘和孩子安置在镇东面的陈家庄,那里有我一个老哥们,很可靠。”孟老头点了点头,说道:“要走的时候,黄兄弟提前去卖豆腐菜和烙饼的老憨那里通知一声。对了,你不知道那地方吧?”   “我领黄大哥去过一次。”孟石头在旁插言道。   “我知道。”黄历答应着,再次看了看张老锁的遗体,叹息一声。   ……   雨渐渐小了下来,先是一层雾似的,飘着极纤细的雨丝。黑云上升着,白亮起来。然后,从没有看见的空隙间,一抹朝霞出现了。   沃格从酣睡中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使劲抒着太阳穴,宿醉使他的头很痛。   哈——,黄历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从床上坐了起来,晃晃脑袋,搓了搓脸。   沃格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毯子,挠了挠脑袋,还有些不太清醒地问道:“黄,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黄历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你,你为什么不逃跑?”沃格缓缓将毯子掀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你昨晚不是杀人了吗?姓白的镇长,还有他家的保镖。”   “你看到了?”黄历一脸无辜的样子,反问道:“看来你是喝醉了,昨晚咱俩一直呆在一起,我根本没出去过。”   “我,喝醉了?”沃格被黄历搞得有点蒙,东瞅西望,皱着眉头说道:“人呢,昨晚那些人都哪去了?那个女的呢,她不就是你救出来的?”   “那个女的,哦,我想起来了。”黄历笑着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救她,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一位刀疤脸的大侠独闯白家,将她救出来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沃格晃着脑袋,走到外间屋,用冷水洗了洗脸,喝醉了忘事,对他来说并不是稀罕事,但昨晚真的是自己搞错了,他对黄历手提驳壳枪,背着一个女人,湿淋淋的样子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黄历也走了出来,推开大门,清新的、潮湿的空气吹了进来,他深深呼吸着,头也不回地对沃格说道:“昨晚的风雨很大呀!我们去吃早饭,我请客。”   在中国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有很多神奇的事情,消息的传播就是一例,口口相传,有时竟比现代的传媒更加快速。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家昨晚出事,早上便几乎人人皆知。版本不尽相同,但却都少不了主角,那就是刀疤脸大侠。   “刀疤脸,豹头环眼,身材魁伟,手持双枪,见人就杀,在白家杀了个三进三出。”   “刀疤脸是不错,可不是豹头环眼,而是獐头鼠目,身轻如燕,穿房越脊,如履平地。”   “不对,是豹头环眼,我是听白家护院韩大头的小舅子说的。”   “韩大头算什么,他那小舅子说话更没谱,我可是从孙二坏那得到的消息。他与那刀疤脸打了个照面,亏了机灵,才没被枪子打死。”   黄历抿了抿嘴角,深为国人这种编故事的才能所折服,这一个听起来像是张飞,另一个听起来倒有三分象鼓上蚤时迁。   沃格迷惑了,望着黄历泰然自若的样子,挠了挠脑袋,他是真的分不清昨晚的记忆是真是假了。   隔着窗户望去,街上不时有保安队的人三五成群地走过,枪都顶着火,东张西望,很紧张的样子。   “沃格,你昨晚对我说,让我去天津、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碰碰运气,兴许能找到好的精神科医生。”黄历突然对沃格说道。   沃格有些茫然,自己说过这话吗,看黄历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一定是说过了。   “啊,是这样的。”沃格说道:“那里的医生水平高,而且医院的设备齐全,治好病的希望也大。”   黄历点了点头,轻轻叩击着桌子,缓缓说道:“我想尽快去试一试。你想,我要是有亲人,他们等不到我回家,该多着急呀!”   沃格很理解黄历的想法,也很同情黄历的处境,他将碗筷一推,说道:“这样想是很自然的事情,过去的经历虽说有时是种负担,或者是折磨,但也是一种财富,一种经验的积累。而且,换换环境,兴许能准许传递这种记忆的生理上的渠道重新通畅,或者能够把它们同你以往的事情联系起来。”   “那我现在就开始准备。”黄历笑着说道:“等张渊回来,我和他打个招呼,就先去天津看看。”   “镇上出了大事,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沃格猜测着说道。   沃格的猜测很准,当然,这本就不复杂,做出这样的结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024章 伤心      空气越发干热,太阳毒辣辣的像火烤一般。天空晴的瓦蓝瓦蓝的,连一丁点云彩丝都没有。   珍娘躺在炕上,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恶寒,脑袋胀的不知有多么大,身子像是在旋转,房子像是飞上了半天空。她迷迷糊糊地觉得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着嚎叫着。她觉得自己来到了野地里,黑云沉重地压在树梢上,一声霹雷,狂风暴雨夹杂着冰雹猛打下来。狂风拔倒了大树,地下满是陷脚的淤泥,她拚命跋涉着,倾盆大雨浇在身上,冷得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哒咯哒直响。好容易蹚出泥水,白坏水又领着人追上来了,他们狞笑着,喊叫着。她使劲跑,可是怎么也跑不动。她喊叫一声醒来,心还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苦命的孩子,唉……”一声苍老而嘶哑的叹息传到了珍娘的耳朵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老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还有些红肿。一个长得挺壮实的姑娘端着碗静静地站在那里,担忧地望着珍娘,正是在集市上卖豆腐菜的秀儿。   “孟大叔——”珍娘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孩子,别哭,别哭。”孟老头抹了下眼角,劝慰道:“再苦再难,为了妞妞,你也得活下去呀!来,把药先喝了。”   妞妞,珍娘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刻费力地转动着头,想看看屋内是否有她最心爱的女儿。   “妞妞没事,她在外面玩呢!”秀儿走上两步,轻轻将珍娘扶坐起来,将碗递到了她的嘴边,“珍娘姐,来,先喝药,我这就去把妞妞领来。”   秀儿喂珍娘喝了水,吃了药,又给她盖好被子,放下竹帘子,和孟老头轻轻地走了出去。窗上的阳光全部被阴影吞没了。珍娘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清醒过来,觉浑身不那么疼了,可还是头旋,朦朦胧胧地听着窗户外边有人说话,她注意地听着。   “爹,我和三子顺河直走了几十里,河边的村屯也都打听了,可都没有小锁的下落。”这是孟石头的声音。   孟老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回来时,镇上情况怎样了?”   “镇上乱得很,到处都有保安队的人,盘查行人。”孟石头说道:“听说在找什么刀疤脸土匪,搞不懂他们要干什么?明明是黄——”   孟老头咳嗽一声,打断了孟石头的话。   秀儿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既然是找土匪,就让珍娘和妞妞住在这里吧,何必要背井离乡。”   “不是这个道理。”孟老头说道:“一来这是老锁的意思;二呢,就怕白家或早或晚总会想到珍娘,要知道,那白坏水可没死。离开这里,也是为了万全。张家,可只剩下这孤儿寡母了。”   “那个,姓黄的,可靠吗?他的来历,咱们可是不知道。”秀儿犹犹豫豫地问道。   孟老头抿了抿嘴角,说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他既然把珍娘救了出来,又杀了白宗林和好几个人,想撇清也是不可能了。离开这里避风头,也是他应该愿意的。”   “他不会偷偷的自己跑了吧?”秀儿问道。   “不会,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孟老头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   正在这时,秀儿他爹赶着小毛驴回来了,毛驴背上驮了些东西,是几样张老锁家的物件。   “老憨,这一路上还顺利吧?”孟老头赶紧迎上去,帮着将东西从驴背上卸下来。   “嗯,没出事情。”老憨话很少,将身上的褡裢递给孟老头,发出轻微的叮当之声。   孟老头接过来,叹息着说道:“穷人穷命,这眼瞅着宽裕了,却又摊上——唉!”   珍娘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微弱下来,眼泪又落了下来,小锁说过,过年要给她和妞妞裁做新衣服,还计划着全家下次馆子,想着过个好年,没想到——她哭着哭着,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正如沃格所料,镇长在自己家中被杀,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张渊作为保安队队长,当天下午便和张小五赶了回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县警察局的两位办案高手和一位什么督办专员。到了镇里,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去白家了解情况。   一进白家大院,便听到了女人的哭嚎声,白宗林的大太太是个粗胖得像个水缸似的家伙,胖得身上的肉多得没处放,领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还有一群穿白带素的姨太太,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哭天抹泪地嚎了起来,口口声声地要官府给白宗林报仇雪恨。   人走茶凉,更别提都死翘翘了。众人不过是碍于白宗林他叔叔白县长的面子,过来表示一下敬忠职守,并将这事情做个体面的了结,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至于白文敬,的确是想借此事打压张渊这个保安队长,但这事并不好办。且不说张家在这伯延县也是根基很深的大户,单说张渊的大哥,那可是省党部的高官,靠山硬得很哪!   张渊面沉似水,看白家眷属的眼神有些鄙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多行不义必自毙,白宗林死得好。只要这件案子有着落,我再卖些力气,顶多背个小处分,想借玩忽职守,维护治安不力这样的小罪名拿下我,嘿嘿,还不是那么容易。   督办专员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几句,一行人便分头开始了正常工作。等到他们查看过几具死者的尸体,又询问了几名伤者和几个目击的护院后,众人再次聚到一起商量,都有些为难。      第025章 沃格的懊悔      督办专员是个上下一般粗的胖子,眼戴黑墨镜,一身中山装,在椅子上一坐,打着官腔问道:“王巡长,周巡长,二位查看得可有些眉目了?”   两位巡长对视了一眼,年长的轻轻努了努嘴,小几岁的只好上前说道:“专员,现在看来,这个案子象是单身的江洋大盗做下的。白镇长被枪击致死,两枪皆中胸口要害;白家护院共被杀六人,其中四人为枪击,两人为颈骨断裂;可见凶手不仅枪法厉害,而且身上带武。据伤者描述,此凶手身体健壮,脸上有道刀疤,很是醒目。”   “这么说,此案是劫财喽?听说白家丢了些黄白之物?”专员推了推墨镜,拉长声音问道。   “专员英明。”年纪大的巡长赶紧上前恭维道:“白镇长屋内的木匣确实空空如也,据镇长太太说,里面装的是金条和大洋。若说是寻仇,凶手杀人后,一般会急速遁去,不会如此从容地翻找东西。”   “这凶手好生了得,不仅入宅杀人,还抢走了白镇长新纳的姨太太。”张渊皱着眉头说道:“依我看,倒未必是独行大盗,没准在外面有人接应他,方才会如此大胆妄为。”   强抢民女,实在是不光彩,白家的人有意地遮掩了珍娘的身份,只说她是新纳的姨太太,这样反倒无意中帮了黄历和珍娘的忙,使办案人员的思路受到了误导。   “张队长,镇子附近可有符合此等特征的匪徒盗贼?”专员别有用心地问道。   如果真是附近的匪徒所为,张渊可就背上了缉贼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虽然在这乱世中,哪个地方也少不了有土匪强盗,但出了大事情,总要有替罪羊出来顶缸,或者说要有个借口对上面交代。   “没有。”张渊也不是傻子,断然否认道:“要说脸上有刀疤的盗匪,苍草岭上倒是有这么一号,可那不是本镇的辖区。”   专员直愣了眼,白文敬临行交代过他,要利用这事,把罪名尽量往张渊身上扣,可这一个刀疤脸,倒把张渊的责任减轻了。专员心里这个郁闷,你说这个匪徒,杀人越货也不蒙面,生怕别人不认识你呀?   王巡长和张渊家有些交情,见张渊这么一说,赶紧补充道:“这倒是真的,苍草岭上的杜三刀,脸上就有疤,手下有二、三十人枪,都是亡命之徒,可是本县的一大祸害。”   督办专员翻了翻眼睛,不相信地说道:“苍草岭,离这里不近哪,杜三刀能将手伸得这么长?”   张渊冷笑两声,反唇相讥道:“专员先生难道忘了,就在去年,土匪黑老五血洗左家庄,那手伸得也不短哪!”   山东渤海西部海岸,以漳卫新河入海口为中心,向南延伸数里方圆之内都是浅海滩涂,海域泥沙沉积,水色浑黄;陆上沟汊交错,沼泽连片,芦苇丛生,人烟稀少;加上又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古以来就是绿林草莽、土匪海盗的活跃之地。   据史书记载,从西汉起,这里就“盗贼遍地,祸患成灾”,“常年乱世,官衙无法进剿”。太平盛世,盗匪也常出没,如遇战乱灾荒,那就更为严重了。   张渊所说的黑老五便是活动在沿海一带的有名匪首,虽然不在伯延县的县境之内,可说出来也是山东境内,即使有些狡辩之嫌,却也是事实。   “侯专员,张队长,依我之见,不如将情况尽数报与县上。”王巡长生怕这两位掐起来,自己夹在中间难受,急忙打着圆场,“是继续侦缉,还是出兵剿匪,就由县上做决定。”   “若是出兵剿匪,张某愿保安队前往。”张渊奋然而起,义愤填膺地说道:“敢在我的地头上行凶抢劫,分明是不把我看在眼里,这个面子我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嗯,嗯,张队长忠勇可嘉,那就先向县上报告好了。”侯专员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一句,心里却恶意地想:杜三刀心狠手辣,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让你俩打个两败俱伤,要是杜三刀能把你干掉,也省得我们费心思收拾你了。   ……   “我昨晚说上海有好医生,建议你去上海?”沃格使劲挠着脑袋,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喝完酒到底说了多少话了,原以为是黄历杀的人,但刀疤脸匪贼的消息就把他的自信心击垮了。   “是啊,名字我记不得了,你再想想。”黄历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继续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家伙。   沃格开始认真地回忆起来,然后眼睛望着黄历的表情,试探着说道:“丹顿——不是,梅森——,也不对,那,那就一定是乔治伊登,没错,一定是他。”   “好象是这个名字。”黄历点了点头,这让沃格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天哪,我竟然会向你提这种该死的建议。”沃格用力抚着额头,为自己根本没做过的事感到懊悔,“乔治伊登是个混蛋,虽然他在精神病学上很有建树,但他本身就有些不正常,或者说是个疯子。”   “你不必为此懊悔。”黄历将手放在沃格的肩上,安慰道:“我只是想去试试,虽然我记不得自己的经历,但我并不是个白痴。当然,一个病人盼望治愈的迫切心情,你是可以理解的。”   沃格轻轻叹了口气,抬头说道:“我的朋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或许——我可以陪着你,这样有可能会避免一些危险。”   “我是个急性子。”黄历站起身,走到医械柜前看着里面的东西,缓缓说道:“你不必陪着我,对危险,我也许会比你更敏感地觉察到。而上海,那里会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   沃格沉默了,脸上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半晌才低沉地说道:“我给你写封信,但愿那个老疯子还记得我和他一起喝过酒。”   黄历点了点头,边向门口走,边说道:“我应该去教堂和于尔根神父告个别,他给过我帮助。”      第026章 离开      沃格抿起了嘴,略带嘲笑地说道:“让我猜猜这个老家伙会对你说什么:哦,年轻人,上海是个充满罪恶的地方,特别是码头上那些低级的地方。你要时刻保持对上帝的虔诚,不要去那些地方,即使你现在还不能完全做到。动动脑子想想吧,我的孩子,你在冒险。上帝可以在六天内创造世界,而花柳病显出症状却要比一星期还长的时间。见他的鬼去吧,神父在美丽的少女面前都是烫石头。”   黄历笑了推门而出,沃格带着调侃的忠告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妓女凯丽,或许他们就是在那个地方相识相爱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于尔根神父还是那样道行高深、道貌岸然的样子,他接受了黄历的告别,一脸遗憾的神情。   “上海的确非常有趣,但它也提供了……”于尔根神父将眼脸得体地垂了下去,“……很多诱惑。到那里的年轻人,对这些诱惑难以抵挡。不道德行为,尤其表现在男女的性关系上,我个人认为大逆不道。”他停了一下,用深邃的目光盯着黄历,严峻地重复了一遍,“大逆不道,我想你大概会注意到的。”   黄历没想到他编出来的虚假目的地会招来这么多人的关心,但还是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是的,大逆不道,我已经注意到了。”   “大逆不道。”于尔根神父强调性地点了点头,他的双眼仍在探询黄历的反应,“我们的基督教青年团契就是抵挡那种诱惑的坚强堡垒。”   团契的概念就是以基督的名义聚集,不是联谊,也不是联欢。青年团契就是以青年为主体的团契,可能是一起学习、一起赞美、分享、探访等等。在教会里面通常会特别辟出时段,给地方给青年团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加入仪式,也不需要开会研究。   不知道为什么,黄历突然想起了几具柔软雪白的女性胴体,还有在白家大院里看到的珍娘诱人的胸部,于尔根神父的两眼一眨不眨,令人有些手足无措地注视着他,他感到脸有些发烫,为了掩饰,他轻声地说道:“嗯,实际上,我非常愿意加入团契。只是害怕,害怕以后想起以前的不太适合基督教的——”   “啊,我明白了。”于尔根神父的目光缓和下来,宽慰地舒了口气,接着又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多敲敲警钟,是很会惹人反感。但你知道,如果一天到晚只知道昏昏欲睡,脉搏就会缓慢衰弱,直至完全失去活力。”当黄历点头的时候,于尔根神父举起了手,好象即使受到赞赏,他也不容别人插话。   “我们正在逐步取得进展,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来参加礼拜。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看到一个真正基督徒的中国。但我也许看不到这一天了。”于尔根神父说到这里,苦笑起来,有些可怜地摇了摇头。   黄历想了想,说道:“努力过,就不抱怨。就如同我非要探究我的过去一样,也许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但我要放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相信上帝,成功便在眼前,我坚信。”于尔根神父不知从哪里一下子来了激情,脸色有些发红,半晌,他才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平静的声音,递给黄历一个十字架,说道:“上帝与你同在,我会为你祈祷。对了,上海外滩有座德国修道院,那里的芬顿神父是一个深刻的思想家,也是一个孜孜不倦的上帝的仆人。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那里聆听他的布道。”   ……   对于黄历突然要离开,张渊和小五虽然很惊讶,但听到了沃格充满懊悔的解释后,他们就不感到意外,也根本谈不上什么怀疑了。   张渊和小五热心地为黄历安排好了路线,由张家的马车送到县城,从县城坐火车到烟台,再从烟台乘船至上海。这是最便捷的路线,对此,黄历感到很满意,因为这也是去天津最快的行程。   县上的指令在第三天便到了镇里,由各地的三支保安队协同行动,会剿杜三刀。张渊和小五一下子忙碌起来,忙着整顿人马,准备出征。   黄历要走了,通知了老憨,他在头天晚上与张渊、小五和沃格喝了半宿的酒,这就算是饯行宴了。一大早,他便坐上张家的胶轮马轿车,也没与众人告别,径直出了镇子,直奔陈家庄而去。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点风,时间还早,阳光已经有些酷热。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庄稼地,茂密的高粱、玉米、谷子、豆子,象一片绿油油的海洋。土路穿过田野,一直伸向远方。   现在黄历还无法想象要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的脑子里一会儿出现一座古城,一会儿又出现几条大街,好象梦影般的飘忽朦胧难以捉摸。   “黄先生,这走陈家庄虽然也能到县城,却不如从前面拐岔道更近一些。”赶车的看样子有四十多岁,说起话来挺干脆爽利。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还是走陈家庄,我要去那里接个人。”   “那黄先生就落下帘,前面尘土大。”赶车的摇了摇带红缨的长苗鞭,两个乌头大骡子甩了甩尾巴,愈加卖力地跑着。只见他把鞭子抱在袖筒里,掏出烟袋,慢条斯理地抽起烟来。   黄历看车子赶得平稳,不禁夸赞了一句,“这车赶得真好,也不抽鞭、吆喝,这牲口就老实的听话。”   赶车的吐出一口烟,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抽打、折磨牲畜,那是手艺不精,粗劣的车把式。俺这赶车的本领,在这方圆村镇可是有名的。不过,俺有个倔脾气,这车马不讲究不干,哪一个牲口不出色,不依俺换掉,俺也不干。”   “本领高,自然要有些脾气的。”黄历索性将轿帘全部打开,这样不气闷,在阳光照射下,心情也比较舒畅。      第027章 路上      车把式嘿嘿一笑,说道:“要说本领高,可比不上黄先生。可惜那天我不在镇上,没见到您收拾胡老四。听别人说,那比醉打蒋门神还热闹好看。”   黄历呵呵笑道:“这可是传得太夸张了,不过是一场小打斗而已。”   “那可不是。”车把式摇了摇头,将烟袋锅在车辕上磕了磕,钦佩地说道:“我虽然没见您怎么打翻胡老四,可却见过胡老四将一个打把式卖艺的壮汉子打得直吐血。这俗话说:强中自中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倒也不寂寞,太阳越升越高,天气也越来越热,黄历不禁着急地问道:“还有多远呀?”   “快啦!”车把式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看,已经能看到些影子了。”   陈家庄很小,那条东西街,其实也不到半里长。街的两头,房舍多是破烂的土房,只有三两户是砖瓦房,而且是大梢门。   车停了,黄历向村民打听了一下老憨家的地址,这种胶皮轱辘的轿车在大城市自然不算势派,但在农村里还是很拉风的,有不少村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老憨家的宅院是三间土坯北房,从低矮颓破的土院墙旁边走过时,使能看到,不大的院子里有一棵红枣树,种着几畦瓜菜,有几只鸡跑着,一只大红公鸡,特别雄壮而美丽,不住趾高气扬地啼叫。   黄历一个人走进了院子,孟老头父子,老憨父女都在,略说了几句话,秀儿将珍娘和妞妞送出了屋子。   几天不见,珍娘明显地消瘦了,憔悴的脸上失去了光彩,有些怔怔地发呆。妞妞见到黄历,却是很高兴,大人们没把坏消息告诉她,她可能也不知道亲人到底去了哪里。   “走吧,孩子。”孟老头抹了下眼睛,将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裹递过来。   黄历抢先伸手接过,略皱了皱眉,挺沉,还听到了哗啦的响声。   “大叔,大伯,你们……”珍娘似乎有些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泣着说不出话来。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孟老头上前相扶,老憨则扎撒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想走啊——”珍娘哭着说道。   孟老头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行啊,孩子,那白家醒过味儿来,哪能放过你们。去吧,人挪活树挪死,先把孩子拉扯大。要真的风平浪静了,俺们捎信,再回来不晚。”   珍娘哭得身子发软,秀儿在旁使劲扶着,妞妞不明所以,歪了嘴。   “快走吧,要不赶天黑可到不了县城了。”孟老头含泪催促着。   “多,多保重啊!”珍娘一步三回头,被秀儿扶着出了院子。   “别送了,弄得动静太大,反惹得旁人围观。诸位,保重。”黄历冲着众人拱了拱手,这种场面让他不太好受,只简单说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   路两旁,高粱穗子密密地排列着,风一吹,叶子发出哗哗的响声。大青骡子的蹄声临近,地上的蚂蚱蹦跳起来,展翅飞到了远处。蛐蛐的歌声也停了,等到车轮过去不久,它们又唱了起来。   黄历坐在车辕上,倚着轿车的柱子,两条腿在车下不停悠打着,手里翻看着一本买来的菜谱,上面正写到东坡肉的做法,猪应该选金华“两头乌”为佳,最后做出来应该是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嗯,嗯,他咽了口唾沫,原来吃过的都不是正宗的,不知天津有没有这金华“两头乌”?   妞妞从车篷里探出头,伸出小手拍了拍黄历,叫着舅舅,从纸袋里倒出两颗糖豆递给他。从黄历送给她一袋在镇上预备的小零食,她便没住嘴儿,嘴角还沾着些碎屑呢。   黄历笑了笑,伸手接过塞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外面热,灰尘也大,妞妞听话,在里面好好呆着。”   嘻嘻,妞妞笑了一声,缩回了小脑袋。小孩子很顽皮,有外人在,珍娘也不好老斥打她。大概是妞妞觉得叔叔变成舅舅很好玩儿,时不时地钻出来叫上两声。   “看眉眼,这孩子长大也是个俊俏的姑娘。”车把式半是真,半是恭维地说道:“我那头大的孩子,也是个女娃,懂事的很,不到十岁就能帮着我做事了。再过两年,便到了出嫁的年纪,希望能给她找个好婆家。”   “女怕嫁错郎,男怕干错行。”黄历笑着说道:“这事确实应该操心。”   嘿嘿,车把式笑了两声,瞅着黄历说道:“娘亲舅大,这孩子以后的事情可就要着落到黄先生身上了。”   黄历笑了笑,刚想说话,妞妞又探出头来,皱着小眉头说道:“舅舅,我要尿——不,方便一下。”   珍娘觉得自己就要尿在裤子里了,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小腹格外地沉重和充盈,她把两条腿紧紧地夹在一起,企图阻止水坝的坍塌。   车子停了下来,黄历跳下车,对车里的珍娘说道:“妹妹,路边有堵破土墙,你带妞妞去方便一下吧!”   嗯,珍娘迫不及待地答应一声,掀开车帘,她双腿有些哆嗦,心脏狂跳不已。幸好,黄历伸手扶住了她,否则她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就会——   珍娘拉着不情愿的妞妞,快步走到土墙后,匆忙中差点摔了一跤,但她已经顾不得掩饰了,释放为她带来的快感使一切担心都变得不重要了。是的,当她小腹的压力得到了缓解,尿液变成的小溪在地上曲曲弯弯地流淌时,一种无与伦比的舒畅立即充满了心头。   “女人还真是有些麻烦。”轿车旁,黄历轻轻摇着头,递给车把式一根香烟,自己也点上,惬意地吐出烟圈。      第028章 慕容凌雪      清醒的人完全理解做梦的概念,但是梦中人却不存在清醒的理智和真实的世界。   凌雪,哦,现在应该叫慕容凌雪,愁闷地嘘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惘然地看着从浮云中露出脸来的太阳。渐渐地她觉得头脑有些晕眩了,似乎又有了梦幻般的感觉。她跳下窗台,疾退了几步,扑身倒在床里,缩做一团,薄棉被的绸面让她感受到这丝织物特有的冷滑。她的心里还是烦躁得很,她又跳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着。   随着时间的漂移,随着理想世界的消失,回到原来世界的念头似乎也在睡梦中日渐远去。她已经不再拥有自己的原来世界,周围只留下了她生存于其中的梦幻般的世界,就像她少女时代在梦中见到过的那样,在没有路径的树林里或是朦胧的迷宫中狂奔。   该死的民国二十三年,该死的一九三四年,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的?凌雪忽然猛地掀翻了桌子。这声音把宁静砸得粉身碎骨,把空气撕得七零八落。一阵痛苦又愉快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心头,她的脸色平和下来,动作更加优雅地砸着屋中的一切东西。一样一样地砸,就像人类最初创造这些东西一样,充满憧憬、渴望和智慧,并带着敬仰、坚强和忍耐。原来创造东西和毁灭东西一样,都需要相同的心境、感悟和超脱的思想。   “啪!”“哐啷!”“砰!”……茶壶、茶杯、镜子等物在各种各样的余音中魂销香断。   凌雪转过身,门口站着四个人,两个小丫环和两个男保镖。他们睁大不安的眼睛,看着一片狼藉之中的凌雪,困惑、不安、惊讶密布在他们的脸上。   “小姐,你……?”一个丫环终于沉不住气,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由于害怕而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运气不好,凌雪会把她也当作一件东西砸得支离破碎。   “哦!”凌雪平静的发出了声音,让人分不清她是欢悦还是哀叹,“你们来得正好。”她指着地上的物品碎片说道:“把这些都收拾干净。”   凌雪穿上外衣和鞋子,轻盈而又迅速地向外面走去,她觉得屋子太小,呆在那里好象关在牢房里的囚徒。她边走边左右开弓,碰到什么踢什么,全都不能幸免。   清香在身旁游动,这座小花园里长着蔷薇、丁香,还有一些凌雪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坐在一汪池塘的石凳上,凌雪长久地凝视着池水。   总的来说,她的运气很不错,从黑石谷里重伤逃出来,被这样一个富贵人家搭救,不仅锦衣玉食,还多个了天天“心肝宝贝”叫着,疼爱的不得了的老妈。可凌雪总是惘然若失,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咬着她的心。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她迫切地想要回去,回到自己那个熟悉的世界。她不由自主地沿着池塘向前走着,流水穿过水闸,注入水道,流出了院墙。她觉得这声音是个悲痛的呼唤,胸中也冒出来一阵可怕的呜咽。   轻轻地叹了口气,凌雪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形似手链的东西,那上面有块小铁牌,黝黑的质地,正面是个比较怪异的图案,背面是个“四”字。这是她从黑石谷中捡到的,是组织上发给黄历的身份标记。可以确定,黄历也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可他在哪里呢?   凌雪将小铁牌伸到阳光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穿越,她只知道这个名词,但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她也知道,和身边任何人说这件事,都于事无补,还很可能被认为是疯子。因为这绝对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包括那个看起来像是博览群书的便宜大哥慕容辰。   那么,现在要是有人要理解她,并且有可能将她送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只有和她同样遭遇的黄历了。虽然黄历是被她害的,但他应该没有觉察,自己做得可是很巧妙的。怪只怪自己疑心重,非要回去证实一下明确的结果。   凌雪的眼角瞟到了那两个保镖,有些鬼祟,有些畏缩的在远处探头探脑,这让凌雪有了发泄郁闷的借口。   “你俩给我过来。”凌雪往石凳上一坐,大声冲着护院叫道。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苦笑着咧了咧嘴,壮着胆子走到凌雪跟前。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小姐,伤愈后的脾气不大好,可老太太宝贝着她,生怕她又离家出走,命令他们看得甚严,他们便成了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   凌雪看着两个护院战战兢兢的样子,心头多少掠过些快感,她决定戏耍一下他们,让心情变得更愉快一些。   “我想听故事,不能是书里的,也不要瞎编的,要真实的。”凌雪板着脸,翘起了腿,“谁说的让我满意,有钱赏;说得不好,我就让老太太赶走他。”   两个护院木头一样站在那里,愣着两只眼发痴地望着凌雪,等到凌雪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两个人的眼珠子慢慢转动起来,这是一个很奇怪,也很困难的要求。   “快点,你先说。”凌雪不耐烦地伸手指了指第一个倒霉蛋。   “我,我,我说,那个,那个王家闹鬼的事。”护院头上冒着汗,结结巴巴地讲起了故事。   “不好听,你先凉快凉快,那个,你来说。”凌雪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指着另一个护院说道。   “是,是,我说那个土匪杜三刀……”另一个护院抓耳挠腮,吭吭哧哧地讲了起来。   两个护院实在没有什么语言表达能力,干干巴巴不说,故事也没什么出奇,讲得让人顿生困倦之感,倒是医治失眠的良药。   凌雪伸手拍了拍嘴,站起来转身要走,太没意思了,实在是懒得再和这两个家伙罗嗦。   两个护院领会错了意思,以为她要去告状,这人一急,往往思路能灵活一些。其中一个护院急着说道:“还有,我还有一个故事。就是前些日子镇上发生的,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把咱这里有名的拳师胡老四给打翻,是我亲眼看见的……”   “怎么打翻的?”凌雪很随便地问了一句,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护院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出当时的情景,急得在地上比划起来,模仿着黄历的动作,倒像个猴子。   凌雪的态度却变了,从原来的不屑和随意,慢慢变得郑重起来。   “你仔细说说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凌雪重新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问道,而且随着护院的讲述,她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情,眼睛里也放出了光。      第029章 火车上的布道      一列从县城向烟台开行的火车,正驰行在广阔、碧绿的原野上。茂密的庄稼,明亮的小河,黄色的泥屋,矗立的电杆……迅速地在凭倚车窗的乘客眼前闪了过去。   这列火车只有一节二等车厢,相比于嘈杂脏乱的三等车厢,这里显得安静了许多,干净了很多。当然,票价也要贵上很多。所以,车厢里的乘客并不多,穿着也很体面,甚至有三个外国人。他们吸足了新鲜空气,看车外看得腻烦了,一个个都慢慢回过头来,有相识的在交谈,有的在打着呵欠,有的搜寻着车上的新奇事物。   珍娘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上的每个特征都说明她还笼罩在哀愁之中,从悲伤地低垂着的额头,直到又黑又深、抑郁、孤独的俯伏着的眼睛。她将妞妞抱在腿上,似乎离开这个孩子,她就会因为失去心理依靠而崩溃。妞妞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边吃着水果和零食,边望着窗外。   呜呜,火车拉响了汽笛,又要停靠在某个站点了。   “铁牛又叫了,它又饿了,渴了,要歇一会儿。”妞妞很兴奋,咯咯笑着,小孩子还以为很快会见到爹爹。   珍娘不由得笑了一下,转瞬即逝,但眼睛里的哀伤并没有消失。虽然这几天眼见的很多东西都是她第一次看见,甚至是听都没听过,但这种新鲜感却被她的心里那很重的沉痛所压着。   “铁牛饿了要吃煤,渴了要喝水,妞妞真聪明。”黄历笑着将削好的苹果放在妞妞手里,又拿起一个削了起来。   妞妞咬了一口苹果,瞪大眼睛看着黄历将苹果削得又快又好,长长的苹果皮一圈圈落下来,却没有断折。   削好的苹果递到了珍娘面前,散发出清香。珍娘立即张惶起来,好象黄历递过来的是一颗定时炸弹,局促不安,掉过脸不接又不行,想接又不好意思。她的脸涨得像块红布,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接过苹果,讷讷地也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应该是谢谢吧!   “舅舅,你挂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妞妞伸手指着问道。   黄历将身子向前探了探,拉出十字架让妞妞能摸到,解释道:“这是十字架,外国人的教堂——也就是洋和尚、洋尼姑用来辟邪、保平安的东西。”这个问题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很不容易说明白,黄历只好尽量用中国人的意思来表述。   “这上面有个人,咯咯,真好玩儿。”妞妞摆弄着,用儿童的话语评价着。   “那是上帝耶稣,和中国的老天爷差不多。”黄历笑道:“洋人说上帝是天地创造者,是一切生命的主宰。”   珍娘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怯怯地问道:“黄大哥,你入洋教了?”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也很迷惘,说道:“还没有,只是我觉得对这洋教有种熟悉的感觉,或许以前入过也说不定。现在,我只是入了基督教青年团契,至于以后,那就看上帝是否眷顾我了。”   “你要信赖耶和华,也要行善,在地上安居,处事忠信。你还要因耶和华而满心喜乐,他就把你心里所求的赐给你。”一个从过道上走过的外国女人突然开口说道,说着她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可以坐下来,和你聊聊天吗?”   这个洋女人看起来很年轻,金色的卷曲长发,蓝水晶般的明眸,一身洋装,高耸的胸部挂着个醒目的金色十字架。   珍娘明显有些慌张,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妞妞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洋鬼子。   黄历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和珍娘占着两排对面的双人座,人家要坐在珍娘身边,并不是太过分。但他也注意到了珍娘的局促,连忙站起,和珍娘坐了个并排,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洋女人。   “我是美以美会的传教士,我叫泰丽。”外国女人先是做了自我介绍,但她的中文显得有些生硬,接着她又抱歉地解释道:“我到中国只有半年时间,中文的表达能力很差劲,很不好,很——”   黄历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说道:“我叫黄历,其实你的中国话说得还可以,而且用英语来表达,我想我也能听懂。至于她们——”他看了看珍娘和妞妞,“呵呵,恐怕不会对基督教感兴趣的。”   泰丽明显惊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笑着说道:“我还是尽量用中文来表达,我把每一次交谈都当成是学习的机会,我不想放过。”   按照现代的语言,传教与推销保险有很多的类似之处,见到潜在的发展对象,便不想放过。当泰丽这个传教士听到黄历说到关于宗教的事情后,便情不自禁地想与他沟通一下,而且和她一起前往天津的那个修女实在是太没趣了,呆在一起很气闷。   “如果你想向我传教,那就不必了。”黄历很委婉地拒绝道:“我对基督教确实有好感,但现在却暂时没有入教的想法。而且,我觉得东方的哲学也不错啊!”   “黄先生,我们其实很有共同语言的,我请的中文老师曾向我说过一些东方哲学,我发现东方哲学和西方神学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反倒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泰丽却不想轻易放过黄历,单调的旅途实在难熬。   “有吗?”黄历眨眨眼睛,疑惑地问道。   “有啊!”泰丽对发表自己的独到见解很兴奋,她眨着大眼睛说道:“基督教中有‘忍’的哲学和‘爱’的观点,东方哲学中有‘忍为高’和‘仁者爱人’,这不是很相近吗?还有‘天命论’和‘救世说’……”   泰丽越来越沉浸于自己的讲道,因为这是上帝赋予她的神圣使命,但她的宣讲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妞妞轻轻打起了瞌睡,珍娘沉默着低垂下头,黄历则出于礼貌,借着伸手摸嘴,轻轻打了个呵欠。   “世人都是上帝的儿女,都是上帝面前的罪人,大家都需要忏悔,都需要用圣经来拯救。”泰丽虔诚地在胸前划着十字,终于结束了又一次布道。      第030章 烟台车站      黄历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脸上装出钦佩的样子,恭维道:“很独到的见解,很打动人心的布道,我差点就要鼓掌叫好了。”   哦,哦,泰丽两眼放光,作为见习传教士,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真诚的夸奖,嗯,上帝的信徒又多了一个,这是上帝赐恩,才使她的作用得到了发挥。   “上帝是仁慈而万能的,他会保佑你们,并降福给你们!”泰丽划着十字,又掏出了一把巧克力、咖啡糖果留在小桌上,才礼貌而欣喜地告辞而去。   妞妞见到花花绿绿的糖果,瞌睡立刻没有了,伸手就去拿。   “洋鬼子的东西也是随便吃的?”珍娘充满戒心地轻声呵斥道。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说道:“没关系的,洋鬼子里也有好人和坏人,咱们用不着怕他们。来,这是巧克力,都尝尝。”   在人的一生,有些细微之事,本身毫无意义可言,却有着极大的重要性。时过境迁之后,回想因果关系,往往会发现其影响之大,殊可惊人。   如果不是黄历随便说起了宗教的事情,泰丽一时兴起而来布道,两个人就不会相识,路上发生的事情也就会不一样,两个人的生活轨迹也就会不同了。   ……   火车又停了两站,车厢里的乘客多了起来,座位渐渐满了,黄历只好和珍娘并肩而坐。一方面起到保护的作用;另一方面这也是珍娘心中愿意的,她可不想身边突然多个陌生人。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两个年轻女人,因为天气正热,两个女人都是夏装打扮。其中一个穿着淡蓝色的薄纱,紧裹着她的身体,丰满的胸部很明显地突出来,袖口缩在臂弯,露出雪白的半只臂膊。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突然塞满了珍娘的胸口,她慌忙转过脸去,不提防扑进她眼帘的,又是一位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白腿,简直像没有穿裤子。珍娘的心卜地一下狂跳,赶忙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大城市女人的穿着嘛,简直是没羞没臊,一想到即将来到随处可见这样妖艳女人的地方,珍娘便觉得害怕。她偷偷将眼睛张开一条缝,悄悄看了看黄历,发现黄历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菜谱,根本没贪看对面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珍娘似乎得到了安慰,心跳得不那么厉害了。   人活着而又没有目标是可怕的,有目标才能焕发热情。黄历心中很迷惘,他在试探,在寻找,依着心中的感觉,照着别人的只言片语,试图将失去的生活片断连续完整。   人们被赋予自己的躯体,自己的诞生地和生活中的位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改变现状。他们有可能变成他们想要自己成为的任何样子,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是这样。   对于不幸的事情说来,时间是最伟大的医生,他会医治人们的创伤,改变人们的想法。因为忍耐是唯一真正可以使人的梦想变为事实的根本,在不幸的处境之中,黄历能做的也就是暂时可以找到聊以自娱的事情。   火车发出的单调的声音,似乎有种催眠的作用,妞妞已经睡着了,珍娘也闭上了眼睛,黄历轻轻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珍娘梦见了张小锁,倚靠在那温暖结实的肩膀上,闻着男人的味道,感觉是那么舒服,心里是那么宁适。但幸福的感觉总是那样短暂,她被火车的汽笛声弄醒了。   妞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对面的女人用个珠串在逗着妞妞,妞妞笑得露出两颗小白牙,伸手够着。而她的头正靠在黄历的肩膀上,蓦地,她觉得一阵心跳,脸颊红了起来。幸好,黄历还闭着眼睛,她轻轻地挪开了,黄历依然没有觉察,这让珍娘多少松了口气。   “这小囡真可爱。”时装少妇见珍娘醒来,笑着夸奖了一句。   珍娘想笑,又不是笑,讷讷地也不知道嘴里说了句什么,局促不安地扭动了下身子,比最腼腆的姑娘还要腼腆,红着眼,低下头看着自己在地上划线的脚尖。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觉得非常有趣。珍娘的衣服很干净,但却是很土的打扮。而黄历,则是一身洋装,因为他在潜意识里总觉得穿这个最舒服。两个人坐在一起,让人觉得是丈夫在外面见了世面,也闯荡出了样子,要带着乡下的媳妇儿和孩子去城里享福的样子。   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上,烟台到了。站台上的人很多,脚夫们,卖报的,卖吃食的,卖烟卷儿的,各色人等大声招呼着,叫卖着,约略显示出了一个大城市的喧嚣。那边的火车开了,彼此招手的招手,摇手帕的摇手帕,一溜黑烟,火车不见了。   黄历睁开了眼睛,装出刚睡醒的样子,起身看了看,招呼着珍娘和妞妞下车。   黄历手里提着个铁皮箱子,这个东西在国内是很少见的,是张渊送给他的德国货,曾经伴着张渊走过漫长的回国旅程。箱子里有个特制的秘密的小夹层,是专门放贵重物品的地方。车站里的人很多,黄历为了珍娘和妞妞,并没有刻意去挤,而是随着人流缓缓向外移动,珍娘领着妞妞,寸步不离地跟在黄历身旁,她明显感到了张惶和不安。   车站里的空气,浑浊而浓厚,有泥水味、垃圾味、汗味、油烟味、香火味,还有附近炭水炉上烘烤食物的香味。在他周围,尽是脚夫叫喊的喧闹声,小贩的叫卖声。   车站口,围着一群黄包车夫,他们虽然不作声,但都把车杠放得很低,作出邀请的姿态。而另一个城市的标志则是云集的乞丐,他们龌龊不堪,臭气熏天,肢体残缺,憔悴衰弱,缠绕不休。其中还有怀抱婴儿的乞丐,他们相互间你争我夺,嘴里不作为一地哀叫着,“老爷,太太,可怜可怜吧!孩子快饿死了!孩子快饿死了。”   纷乱、嘈杂、悲惨的景象吓坏了妞妞和珍娘,妞妞瞪大了眼睛,呆怔着,珍娘则愈发贴紧了黄历。      第031章 乞丐的惊吓      黄历用一只手护着她们,另一只手伸到兜里想掏些零钱,这种景象使他感到一种不可言状的内疚。   “阿玉,一个子儿也不要给,要不就别想脱身了。”前面走着的那两位女乘客是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她们站在那里,张望着,似乎在等人来接,其中年长的少妇提醒着那少女。   “可,可那些孩子看上去病得很厉害。”少女不安地表示着异议。   “你没到过大城市,不晓得他们的花招。”少妇的冷漠让黄历很惊讶,这与火车上的印象简直是判若两人,“说不定都是死孩子,那些爹妈把死掉的婴儿随便乱扔,这些人就捡来抱着讨饭,中午或下午就要发臭了,这事我见得多了。”   少女的身子明显震动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母亲,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黄历从兜里抽了手,这个少妇所说的未必是真实的,即使有,也是非常非常少见的事情。但她所说的那句话是正确的,对一个乞丐可以发善心,面对一群乞丐,只是给自己找麻烦。他当然不怕什么,可珍娘听到抱死孩子乞讨的事情,已经搂住了妞妞,并将她的眼睛捂住,担心她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至于她自己,当然也害怕和厌恶,一只手紧紧抓着黄历的胳膊,便是心理的写照。   黄历带着珍娘和妞妞,象是耳聋一样,目不斜视地穿过乞丐群,走到黄包车前,选了一辆。   “咱们先到荣华街张氏生药铺,珍娘,你和妞妞坐这辆,我拿着箱子坐另一辆。”黄历对珍娘说道。   珍娘脸上露出害怕和迟疑的表情,望着黄历说道:“我们坐一辆车行吗?我有些害怕。”   “先生,坐得人多可是要加些钱的。”车夫很瘦小,但肌肉发达,头上已经夹杂着丝丝白发,这也是黄历选他的理由,看上去比较老成可靠。   黄历默认般地点了点头,三个人爬上黄包车,黄历的箱子就放在脚步的踏板上,珍娘则抱起了妞妞。   车夫抬起了车杠,身子扑在横杠上,吐了一口气,哼了一声,就把车子拉动了。他的两条小腿除了腿皮和绷紧的肌肉牙,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却能稳稳当当地拉着车子快步走着。车子的平衡保持得妙极了,他迈开长满厚茧的两片光脚时,几乎是足不点地,身体也倚着车杠上下起伏。   黄包车颠进了一条路面不平,人头济济的小巷。在两边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和撑开的大油纸伞的阴影里,蹲坐着剃头匠和卖水果、蔬菜、糖果的小贩。摊子四周围着讨价还价的男女顾客,狂喊乱叫,唾沫横飞。   黄历有种怪异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楚如何怪异,在这个别人眼中活生生的世界里,一切都让他感到莫名的虚幻,好像在梦中一般,令人感到烦乱和沮丧。   因为拥挤,黄包车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而且为了避让对面的独轮车,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车子刚停,一个要饭的老太婆便凑了上来,嘴里念着恭维的话,手里不停地摇晃着一个铁皮盒,里面有几枚铜板啷啷作响。这只象征着绝望和悲惨生活的啷啷作响的小盒子,打破了黄历梦幻的感觉,让他有着一瞬间的失神。他摸出兜里的零钱,扔进了盒子,好象只要他慷慨大方,就能抹去心中不好的情绪一般。   顷刻间,让他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更多的乞丐向黄包车围了过来,女人、孩子、缺胳膊的、破相的、瞎子……黄历愣住了,注视着开了锅似的纠缠求告的乞丐,听着他们嗡嗡的哀求声,不知如何是好。珍娘低声惊叫,妞妞哭了起来,乞丐们拉拉扯扯的手吓着了她们,她抱着妞妞躲闪着,靠在了黄历身上。   黄包车夫从牙缝里发出嘘嘘的驱赶声,拉动了车子,好象这些乞丐在他的心目中都是无用的渣滓。黄历一边将珍娘和妞妞护住,一边暴躁而冲动地拔开那些伸过来的干枯的鸡爪子似的脏手,呵斥着。车夫迈着小步跑了起来,几个人终于离开了这里。   “别哭了,没事了。”黄历轻声安慰着,拍着妞妞的后背,妞妞的哭声慢慢变成了轻轻的抽泣,珍娘还缩着身子,黄历这才发现衣领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而且一只手正搂着珍娘的肩膀,两个人身体挨得挺紧,这个暧昧的姿势使他感到有些不安,但又感觉很舒服。   黄历将胳膊上的肌肉放松,力求非常自然地将两只手臂向后平伸,然后弯曲,交叉着抱在脑后。他似乎听见珍娘长出了一口气,不禁偷眼瞟了一下,珍娘的额上也有了汗珠,脸颊红红的,脖子也是红的,或许下面也是——,黄历下意识地停止了这个不道德的想法,正襟危坐,道貌岸然。   荣华街张氏生药铺,是张渊家的产业,是一个很大的中药材中转站。南来北往的药材集中在这里,又分别运往张家的各个小药铺。   下了黄包车,黄历把手搭在额前,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黄包车夫身上。汗珠在他皱纹横生的脖子上淌了下来,打破补丁、敞开的褂子里外湿透,两条腿也是汗水淋淋。   他给了车夫五角钱,车夫接过来,却没动脚步,黄历又加了五角,车夫草草地弯了下腰,算是鞠躬,然后拉着车子走了。   “走吧。”黄历望向珍娘解释道:“一个朋友介绍我们来这里,找个本地人帮着安置一下。”说着,他自嘲地一笑,“以前的都记不起来了,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头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太懂,刚才就——”   珍娘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黄大哥,咱们,咱们回去吧,我实在是很害怕。”   黄历犹豫了一下,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怕,万事有我呢,适应了就好了。走吧!咱们进去。”   珍娘跟在后面,看着黄历挺得笔直的腰背,这无形中给了她一些勇气,一些慰藉。   ……   烟台名称,源于烟台山。明洪武三十一年,为防倭寇侵扰,当地军民于临海北山上设狼烟墩台,也称“烽火台”。发现敌情后,昼则升烟,夜则举火,为报警信号,故简称烟台。烟台山由此得名,烟台市也因此而得名。   烟台开埠于1858年,中英不平等《天津条约》,把登州辟为通商口岸。1861年,清政府派人督办开辟“登州”等通商口岸事宜,英方勘察代表认为登州“滩薄水浅”,看中烟台芝罘湾这一天然良港,清政府便下令烟台为通商口岸。这是近代山东第一个对外开放口岸,随后,洋学堂、洋行、洋医院、洋宾馆相继在烟台建立,使得烟台的面貌变得与乡村大不相同。   张家生药铺的掌柜的是个干瘦的老头儿,见到张渊的信后,对黄历这位二少爷的朋友非常客气,叫来了一个精明的叫阿来的伙计,仔细叮嘱一番。于是,黄历等三人便多了个义务的向导和临时的仆人,并被带到了一所比较高档的旅馆。   “先生,这虽然不是烟台最好的旅馆,但却非常舒适。新近换了老板,刚装修完,照着洋人的旅馆来的。”阿来将箱子轻手轻脚地放下,带着敬意的目光从珍娘身上滴溜溜地滑到黄历身上。   黄历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全部打开,阳光透了进来,迎头撒在他的身上。他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漫不经心地向外望去。下面就是街道,穿梭着汽车、黄包车、独轮车和匆忙来去的行人,许多女人头上都撑着阳伞。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对街低矮的屋顶,水面在阳光下映出光晕,帆船、舢板、轮船在海面上无声无息地缓缓漂过。对岸有一长排低矮的建筑,想必是仓库,高高的起重机临空俯瞰着港口。   “这里是起居室,这后面是浴室,里面有新换的搪瓷浴缸和抽水马桶,一点味都没有,这是叫人的电铃,热水是随叫随到。”一个穿白衣的侍者看似殷勤地向珍娘介绍着,但眼神里却有那么一点看不起,“隔壁那间与这间是一样的,都能看见码头。”   珍娘只知道忙着点头,妞妞则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感到一切都那么新鲜。   黄历走了回来,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在屋内巡视了一番,感到还算满意。有浴室,有抽水马桶,有电灯,有宽大的铁架床,嗯,这让他感到很熟悉,但多少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路上的疲乏慢慢涌了上来,他指了指箱子,对侍者说道:“拿到隔壁去,两个房间都要热水,我们要放松并休息一下。”   “是喽,先生。”侍者见到黄历,立刻毕恭毕敬起来,拎起箱子,转身而去。   “珍娘,你和妞妞住这间。”黄历对拘束的手脚没处搁的珍娘说道:“呆会儿来了热水,你和妞妞先洗个澡,然后再好好睡一觉儿,晚上吃饭时,我来叫你们。”   见黄历转身就走,珍娘张了张手,嘴唇动了动,有些着急地说道:“黄大哥,你……”   哦,黄历停下脚步,转头交代道:“把门闩好,听清是谁再开门,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就去找我。”      第032章 不适应      屋里沉寂下来,珍娘觉得一阵阵的失落,妞妞则撒了欢儿,摸摸这儿,看看那儿,嘴里不停地叫着“娘,看这儿,娘,看那儿。”一会儿又脱了鞋子,在绵软的大床上打滚。   她一个山里出来的女人,过惯了朴实简单的生活,乍见到这无数的怪异的事情,难免从心里产生出恐惧和担忧。她的眼前,常浮现出轮廓清楚的景物:绿油油的山坡地;起伏的群山,山后挂着弯弯的月亮;潺潺的小溪,岸上有红红绿绿的花草,还能看见青蛙跳入水中,连响声都那么亲切……这些美景,是朴素,安静,独立,恬适的,与现在眼前的喧嚣和杂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想到她以后就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她就感到害怕,感到头痛。她又想到了小锁,还有死去的公爹,她又想哭了。   “娘,我要拉粑粑。”妞妞突然苦着脸说道。   哦,珍娘抬起头,看着妞妞,有些不知所措,但孩子的小脸,让她又燃起了生活的勇气和希望。   敲门声响了起来,“先生,送热水的”,隔着门传来的声音介绍了来人的身份。   门口站着一个很健壮的中年妇女,她向珍娘轻轻鞠了个躬,拎着两个大木桶走了进去,直接进了浴室,珍娘听见水倒进盆里的哗哗声。过了一会儿,她拎着空桶走了出来,大声地清了清嗓子说道:“热水好了。”   “娘,我要拉粑粑。”妞妞拉着珍娘的衣袖再次重复着。   珍娘鼓起勇气,对走到门边的妇女说道:“那个,那个茅房在哪?孩子要——”   中年妇女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珍娘,停顿了半晌,她放下木桶,走到浴室,指着抽水马桶说道:“那是抽水马桶,坐在上面方便,用完按下这个钮,水就会冲得干干净净。对了,这是手纸。”   “谢,谢谢。”珍娘讷讷地说道,为自己没见过世面而感到羞愧难当。   中年妇女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走出了房间,这下又有新闻和谈资了,一个不认识抽水马桶的乡下土包子,呵呵,这件事就能和烧水的谈上半天。   珍娘坐在床上,眼圈红了。在这儿,臭烟台,还有将来的臭天津!床是软塌塌的,没有大炕,没有箱子,没有蹲着的茅房,看哪儿都陌生,干什么也不顺手,一百个大城市也比不上乡下!想着想着,她觉得肚子也不舒服起来。   泡在浴缸里,黄历闭着眼睛,感觉到疲乏正顺着毛孔流出来,水很热,烫得很舒服,让他暂且忘记了不少烦恼。人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去空洞的作梦,要么切实的活着,后者当然还可以再细分一下。而他的人生道路是什么呢,失去了以往的同时,他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标,起码是暂时失去了。   好在,就目前来说,他还是有事可做,先是把珍娘母女俩送到天津,交给她们的亲戚;然后去上海,找那个洋鬼子大夫,就当是碰运气了。   如果自己的病真的没有希望,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就像这世上所有人一样,总得为生活奔波,为吃饱肚子而奋斗。   想着想着,黄历竟有些昏昏欲睡,他哗啦一声从浴缸里站起,身上红红的,象刚煮熟的虾子……   日近黄昏,阿来敲响了房门。泡了个澡,睡了三个多小时,黄历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当然,肚子也感到了些饥饿。   “黄先生,到天津的班轮要三天后才有,最近海上不太平,轮船公司撤销了小火轮,换成大船了。”阿来很抱歉地说道,似乎海上不太平,轮船公司改船期,都是他的错。   黄历笑了笑,说道:“三天后就三天后吧,我并不是很急的,只是要麻烦你了,我们要在这里添置些东西,可烟台我们不太熟。”   “不麻烦,不麻烦。”阿来忙不迭地答应着。   他很高兴,能陪着少爷的朋友逛逛街,看看风景,这可比在铺子里忙得脚打后脑勺轻快多了。而且这位黄先生很阔气的样子,跟着他跑几天,大概少不了沾些荤腥,得些好处。   “该吃晚饭了。”黄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穿上外衣,笑着说道:“阿来,这附近有什么干净的饭馆,你给提个建议吧!”   “黄先生,附近倒是有几家不错的饭馆,可不知您是什么口味?”阿来很小心地说道。   黄历想了想,指了指隔壁说道:“等我问问她们再说。”   关好房门,黄历和阿来走到珍娘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开得很快,珍娘的衣服也很整齐,好象根本没睡,妞妞倒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没休息?”黄历关切地问道:“不习惯?还是——”   珍娘确实没睡着,但阿来在门外,她也不好说什么。妞妞呼呼大睡,孩子的适应力远比她要强。而她在这陌生的房间里,却感到了胆怯和害怕。   “阿来,你在楼下等一会儿。”黄历把阿来打发走,迈步进了屋。   不知为什么,屋子里多了黄历,立刻增加了些生气,这是珍娘的感觉。   黄历四下瞅了瞅,他记得屋子里有两把椅子,现在怎么不见了?弄得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服务生将椅子拿走了?”黄历很生气,阴沉下脸,“敢欺负你,我这就去找旅馆经理——”   “没,不是这样。”珍娘慌忙伸手拦了一下,然后快步向浴室跑去。   黄历很纳闷,跟在她的身后,他看到了浴室中的椅子,只是摆放的位置比较奇怪,在抽水马桶的两边,这是——   珍娘红着脸将椅子搬了出来,偷偷地瞅了一瞅黄历,这真是件丢人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否能想出其中的原因,或者继续追问下去。   明白了,黄历虽然很难想象有人蹲在马桶旁椅子上大便的样子,但从椅子的位置,上面的脚印,还有珍娘的脸色上,他还是得出了这个比较奇怪的结论。坐和蹲有什么不同?难道坐在上面就拉不出来吗?当然,这个问题他是不会深入研究和追问不休的。      第033章 以酒浇愁      黄历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床,说道:“这床很软,可能让你感到不太舒服?”   “其实,并不怎么软。”珍娘坐在床边,用手按了按,低声说道。   “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黄历自嘲地一笑,说道:“我呢,其实和你也差不多,这里,那里,对我全都是陌生的,但逃避不是办法,要生活,就得去面对,去适应。珍娘,你在听我说吗?”   珍娘抬起头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听是在听,但她却对自己能否做到表示怀疑。   “你放心,我会把你和妞妞安顿得好好的,再离开的。”黄历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还会经常去看你们,而且,我还让那边的朋友留意着,如果安全了,你和妞妞或许可以再回去。”   这番话有真有假,连黄历都怀疑能否真的做到这些。安顿好,这是个可以引申发挥的词语。租个房,给她们留些钱,这可以勉强算一种安置;不仅租房,留钱,还要给她们找好营生,让以后的生活无忧,这也是一种安置。能做到何种程度,黄历其实也拿不准。   但他的话是一种宽慰,也是一种鼓舞,更是一个承诺。它能很有效地打消珍娘的顾虑,使她能够拥有生活的勇气,更快地适应陌生的环境。   “多谢你,黄大哥。”珍娘有些感动,仰起头,很罕见地略微笑了笑。   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黄历站起身说道:“走吧,咱们先出去吃饭。阿来打听过了,到天津的船三天后才能有。”   一天,三天,或者马上,对于珍娘来说,似乎没多大区别,她虽然被鼓起了一些生活的勇气,但却是在黄历面前。如果没有黄历,固有的胆怯和腼腆会让她连房门都不敢出。   迎面吹来的晚风柔和凉爽,白天的喧嚣沉寂了很多,街道上已经亮起了青白色的路灯。阿来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饭馆,离旅馆不超过一里的距离。饭馆装饰得五彩缤纷,但颜色过于花花绿绿,倒显得有些俗不可耐。   本来黄历是想邀阿来一起吃饭的,但走着走着,他改变了主意。珍娘太腼腆了,有个生人在桌上,她可能连饭也吃不饱。所以,到了饭馆门口,他给了阿来一块钱,将美滋滋的阿来打发走了。   饭馆里的客人不多,而且每张桌子都用屏风隔开,这让黄历感到挺满意,他也就没要雅座,而是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桌子。   “这张桌安静,先生、太太请坐。”跑堂的伙计旋风般地擦抹着桌子,桌子亮得快照出人影来了。   黄历没吭声,拿起菜单看了起来。孤男寡女,还领着个孩子,难怪人家误会,也不能得谁跟谁解释一遍,俺们不是夫妻,是兄妹呀!   “我们这是家常便饭、各种炒菜应有尽有,手艺更没得说。远近这么些家,哪家也不如我们这里。先生、太太,以后可请多关照。”伙计嘴像抹了蜜一样,受听的话像连珠炮似的从他嘴里滑了出来。   黄历抬头望望珍娘,珍娘急速地摇了下头,意思很明显,她不想点菜,也确实不会点菜。   随便点了四个菜,一个汤,黄历还要了一壶酒店自己酿的特色米酒。   不大一会儿,跑堂的伙计一手托着小碟、筷子和酒盅,一手提着酒壶,还端着一盘煮花生仁,象唱戏的在舞台上跑圆场般来到桌前。   “先生,太太,尝尝我们这儿的小菜儿,五香花生仁。您吃着不好甭给钱,算我的账!我是说您叫的菜还得稍等一会儿,别这么干坐着,先慢慢喝着。”伙计满脸堆笑地边说边安放碟筷。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暗暗称赞这伙计机灵,会做买卖。   这时,不远处桌上的客人招呼起来,伙计冲黄历点了点头,应声跑了过去。   “这伙计还真机灵。”黄历拿起酒壶先给珍娘倒了一盅,说道:“你也喝一杯,米酒度数低,喝不醉人。”   “黄大哥,你自己喝吧,我不会喝。”珍娘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黄历轻轻将酒盅放到珍娘面前,又拿起筷子蘸了点酒,送到妞妞的嘴里。妞妞品了品滋味,撇嘴道:“有点辣。”说完,伸手去拿花生仁吃。   “珍娘,你早晚要带着孩子独自生活,这性子得改呀!”黄历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也别着急,慢慢来。你想想,以后得买菜吧,得买米吧,得干些营生赚钱吧,抛头露面是免不了的,你胆子这么小,这么腼腆,那怎么行呢?”   珍娘低着头,虽然觉得黄历说得有道理,但却觉得很委屈。本来好好的、简单的山村生活,却一下子全被打乱,家破人亡,还要背井离乡,进入陌生又让人恐惧的环境。想到这里,她的眼圈又有些红,强忍着没掉泪,端起酒盅,慢慢喝了下去。   一股温热从腹中升起,珍娘眨了眨眼睛,有种奇异的感觉。愁与酒既是天生的怨家,又是天生的鸳侣。酒可以暂时化解愁绪,使人暂时忘却愁绪或是化愁绪为慷慨,所以二者互不相容;但酒又可以使愁进入审美状态,把愁思化作美感,使人暂时摆脱现实的困境而获得真正的生命体验,所以二者又相互促生。   黄历伸手再给她斟满酒,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慢慢喝”,却并未阻止她再次喝下去的举动,或许是认为一醉解千愁,或者是认为酒可以暂时麻醉伤心人的心灵吧!   珍娘醉了,米酒喝起来甜甜的,但后劲很大,出了饭馆,被风一吹,便上了头。   黄历半扶半搂,和珍娘和妞妞回到了旅馆,将满脸潮红,迷迷晕晕的珍娘抱上了床,轻轻盖好被子,又看着妞妞钻进了被窝,才退了出去,关好房门。   躺在床上,黄历久久不能入睡。本来希望来到大城市,能寻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和记忆,但事与愿违,他依旧是陌生而茫然。一切都好象需要重新适应,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这和他当初在山沟里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黄历才在朦胧中进入了梦乡,也许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原来世界的印象,亦幻亦真。      第034章 帮忙      天空变成了浅蓝色,很浅很浅的;天边慢慢出现了一道红霞,扩大着它的范围,加强着它的光亮。黄历知道太阳就要从从天边升起了,而且这给他一种熟悉而振奋的感觉,便愈发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里。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那地方就出现了太阳的一小半,红得很,却并不明亮。太阳像背着什么重担似的,一步一步地,努力向上面走来,最后,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那颜色红得可爱,象是挣脱了束缚般,太阳忽然发出夺目的亮光,刺得人眼睛都觉得有些痛,同时附近的云也着了光彩。   呼,黄历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肺深深呼吸着提神的新鲜的海风,目光低垂,看着反映着火红太阳的海上的涟波。真的是很熟悉,这沙滩,这海风,这朝阳……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天高地迥、大气磅礴……想得出的修饰词都不足以形容。   开始了,新的一天,黄历本就是个豁达的人,受到这美景的感染,立刻变得愉快起来。失忆就失忆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倒不如顺其自然。或许忘掉的都是些痛苦而难堪的回忆,想起来会更加难受呢!   稳健的步伐,均匀的呼吸,黄历按照平常的习惯,从沙滩上跑过,一个个的脚印陷下去,转眼便被渗出的水填满。生命也许就是这样,多一分经验便少一分幻想,只要想活下去,人就会以实际的愉快来平衡实际的痛苦。   在这里看日出的并不只是黄历一个人,但人也并不太多,当一个外国女人从礁石后面站起身,黄历正好从她身旁慢跑而过,而这个洋女人竟然喊叫着他的名字。   “哦,是你,上帝的使者。”黄历停下脚步,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是上帝的奴仆。”泰丽笑着纠正道,扬起手,一个漂亮的贝壳赫然进入了黄历的眼帘,“看,上帝造出了多么美丽的小东西。”   嘿嘿,黄历干笑了两声,不想和这位有些死脑筋的传教士讨论上帝造物的事情,否则她会无限延伸,没完没了。   “黄先生,我坐今天下午的船去天津,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泰丽见黄历不接话茬,耸了耸肩,似乎因为没办法借题发挥下去而感到遗憾。   “恐怕得等三天以后,船票都卖光了,我们也没有办法。”黄历有些无奈地说道。   泰丽点了点头,笑道:“要我帮忙吗?我能让你们今天下午就坐上去天津的船。”   黄历疑惑地打量着泰丽,说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泰丽对黄历的态度略有不满,挺了挺丰满的胸脯,有些炫耀地说道:“我的男朋友就是天顺轮上的大副,只要我一句话,他就能办得妥妥帖帖。”   原来是这样,黄历相信了,男人吗,都差不多,这不少外国男人也怕老婆,更何况还是未婚的男朋友,在女人面前更要好好表现,有求必应。   沉吟了一下,黄历决定让泰丽帮忙,在这里等着,珍娘很着急,早些见到亲戚,应该能得到很大的安慰。   “那就麻烦你了。”黄历客气地说道:“买票的钱我现在就给你?”   “不,不。”泰丽摆着手,说道:“你们住在哪个旅馆?我办好事情后才能收钱。”   黄历扬了扬眉毛,觉得这个外国女人挺有意思,便将旅馆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了她。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分手各忙各的事情了。   回到旅馆,时间才刚刚六点,黄历敲了敲房门,珍娘似乎早就起来了,很快便打开了门,但看见黄历时,对昨晚喝醉很有些不好意思。   黄历也没提昨晚的事情,只是告诉她吃完早饭后把东西收拾好,如果泰丽能办成事情,就不必因为没有准备而耽误时间。   珍娘像个最听话的小媳妇,黄历说什么,她只是点头,连话也少得说。黄历也习惯了,逗了逗妞妞,便带着两个人下去吃饭。   别说,泰丽办事的效率还真快,不到中午便把船票送来了,因为只有一个四铺位的头等舱,对此她还表示歉意,言语中透露出对男朋友的不满。   黄历倒不是很在乎,短途客船,将就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三天的住宿钱省下了。这么一想,怎么也该感谢人家一下。   “中午我请你吃饭,以示感谢。”黄历很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泰丽眨了眨眼睛,笑着用不纯正的汉语说道:“辣的,川菜,我喜欢。”   “没问题。”黄历转头对阿来说道:“这儿你熟,哪个川菜馆比较好?”   阿来赶紧把目光从金发碧眼的泰丽身上挪开,有些慌乱地答道:“离这不远,有个川府饭馆,听说那的川菜做得地道。”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大家一起去,这样显得热闹,你下去雇两辆车。”   阿来立刻喜色满面,略微推辞了一下,便一路小跑着去了。对于他来说,能被有身份的人邀请,还有洋女人,那可是够他在亲朋中显摆好一阵子的有脸色的事情。而对于黄历,他在下意识里却没把什么身份等级当回事情。   泰丽对珍娘和妞妞很亲近,依黄历的想法,这传教布道就和算命卜卦比较相似,老人、妇女和小孩子应该好骗一些。嗯,这样说有点难听,应该是比较容易相信他们那一套。   珍娘对泰丽的说辞明显不太感冒,中国有菩萨,还信外国的干什么。妞妞则只对泰丽的黄头发蓝眼睛感兴趣,眼珠骨碌骨碌转着,心中充满了好奇。   川府饭馆,一进门便看见板壁上挂着成串的辣椒,虽然是装饰之用,却也能领略到其中的特色。等到菜品上来,泰丽和黄历便只对麻辣和香辣的菜下手,不停地呵着气,头上冒汗,嘴里生香,真是过瘾。      第035章 海盗      虽然身处雅间,但板壁很薄,隔壁的喧嚣也传了过来,但讲的是方言,而且言语怪异,黄历开始也并不在意。但他本来就是个心细之人,发现阿来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不时侧耳倾听,他也便留心起来。   过了一会儿,黄历只听出是几个男人在讨论着什么,可他没大听懂,便侧过脸,低声问道:“阿来,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呢?”   阿来吃了一惊,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摇头道:“没,没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嘿嘿,黄历冷笑两声,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阿来被盯得低头不语。呆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凑到黄历耳旁轻轻说道:“应该是吃海上饭的,招惹不得。”   哦,黄历愣了一下,轻轻点头。海盗?传说中的职业,竟然在这里能碰到。算了,关自己什么事,再说这个时候问也不方便,隔墙有耳,还是别惹麻烦吧!   吃过饭,几个人走出饭馆,约好了下午三点在码头上见,便打着招呼分手告别。   黄历突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像针扎在背上一样。他从小就接受各种严酷的训练,成为顶尖的特工,在那年轻的生命之中,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和死的边缘打转,这也就培育成了他敏锐无比的感觉,这种敏锐的感觉,人们又称为第六感。   第六感是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又可以分为预感和实在的感觉两类,黄历这时的感觉属于后者,那不是平空而来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受了外来力量的影响而产生的一种感觉。   从科学上分析,人体细胞的细胞膜,内外有电位差,叫“膜电位”,细胞在兴奋时,膜电位发生变化,由静息电位变为动作电位,由此产生放电现象。这种生物电的电源,自然微不足道,但对于感觉特别灵敏的人来说,就可以凭藉第六感,清楚明白地感到这种生物电的放射。   黄历没有马上并夸张地做出动作来搜寻感觉的来源,而是缓慢的很自然的转过身,装出好奇张望的样子,眼光一瞟,便锁定了饭馆二楼一扇开着的窗户上。一个大汉,古铜色的皮肤,脸上几块横肉显得很凶,眼中射出了淫邪的光,正盯着他们几个人。   那个窗户应该是他们刚才所坐雅间的隔壁,也就是阿来所说的吃海上饭的家伙。黄历皱了皱眉,似乎是针对泰丽或者珍娘的,一个好色之徒而已。   妈的,那洋妞看起来很够味啊!望着黄历等人离去的背影,窗口的大汉心痒难耐,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大汉叫黑老五,乃是活动在利津、沾化北部沿海一带的匪首,历史上曾以劫持顺天轮而名噪一时。   渤海西部海岸,以河北、山东相交的漳卫新河入海口为中心,向南北延伸数百里方圆之内都是浅海滩涂。海域泥沙沉积,水色浑黄,常有船在此搁浅。陆上则是沟汊交错,沼泽连片,芦苇丛生,人烟稀少。这一带自古便是绿林草莽、土匪海盗活跃的地方,太平盛世时,盗匪也常出没,如遇战乱灾荒,则更为严重。   而山东省利津、沾化两县就位于这一“常年乱世,盗贼遍地”的地区,那莽莽无际的芦苇荡就是海盗们最好的藏匿之所。而在活动在此地的众多海盗中,最有名的便是这个人称“黑老五”的五功臣。   黑老五心狠手辣,反复无常,足迹所至,烧杀洗掠,无恶不作,可以说是血债累累,早就是个死有余辜的坏蛋。黑老五只要看到哪个女人长和好,便立即抢来玩乐,每到一处都要女人陪着。而且他玩女人像野兽一样,不管什么人,即使是他的部下的妻女也不放过。   王老虎,是黑老五的得力部下,还跟他是拜把子兄弟。有一次,黑老五请王老虎赴宴,王老虎把他年轻漂亮的姨太太带着同往,却被黑老五的贼眼看上了。他和亲信将王老虎灌醉,又趁着王老虎的姨太太出去解手,趁机尾随而去,在厕所糟蹋了自己把兄弟的老婆。   此次,黑老五为了攫取钱财,确定了以抢劫海上商船为目的的行动计划。事先他们经过了长时间的密谋策划,探明了由烟台出发的客轮开航时间,并研究了具体实施方案。   黄历没有想到,这伙吃海上饭的家伙竟然是冲着他们即将乘坐的顺天轮来的,危险在悄无声息地临近,而他却正在为能搭上船而欣喜。   呜的一声,顺天轮拉响汽笛,缓缓启航。波浪拍打着船舷,船轻微晃悠着,让人感觉像个摇篮。   泰丽和黄历等人进入舱房后,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她便回自己的舱室去了,或者是找男朋友厮缠去了,热恋的人都是这样。   顺天轮属英商太古洋行,载重一千五百吨,专走天津至上海的航线,而烟台不过是一个中间站。   夕阳西下,夜仿佛像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照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   黄历站在甲板上,欣赏着这美景,不时看看旁边的珍娘。他的心中有些淡淡的忧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珍娘。到目前为止,她的适应能力或许有了点进步,但太小了,这让黄历不得不为她和妞妞以后的生活担心。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妞妞的手,凝望晚霞,在外人看来,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但有谁知道,这次观景,珍娘是被黄历强拉来的。   “漂亮吗?”黄历笑着对珍娘说道。   嗯,珍娘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游离,手不停地捻着衣角,也不知道真的欣赏到了美景,还是对周围的走来走去的游人感到不安。   呵呵,黄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老叫你珍娘,珍娘的,也不知道你的大名是什么?”      第036章 顺天轮大劫案      那个时代女孩很少有大名,都以小名秀儿、春儿什么的代替。珍娘脸红了红,轻声说道:“我姓赵,小名叫珍儿。”   “赵珍儿,挺好听的。”黄历夸了一句,见珍娘又默不作声,觉得怪没意思的,便提议回舱房。   这个提议正中珍娘下怀,脸上的喜色便说明了她的心情。三个人转身向舱室走去,刚走到拐弯处,一个大汉快步走出,眼看便要与珍娘撞到一起。   黄历反应很快,一个侧身,面对珍娘,用后背挡住了那个大汉。撞击的力道挺足,他一下子与珍娘贴在了一起。   “妈的,走路不长眼睛。”身后传来了骂声。   黄历大怒,转头回敬道:“你刚吃完大便哪,嘴里臭气熏天。”   “嘿,活腻了,敢跟爷这么说话?”大汉瞪起了眼睛,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走吧,别打架。”珍娘脸都白了,一手牵着妞妞,一手使劲拉着黄历,几乎是把他的胳膊整个抱在怀里,对这种场面她是非常害怕,当初白家抢她的时候,与这有点类似。   “大哥,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跟在黑老五身后的王老虎在旁忙解劝着,他们把短枪藏在内裤中混上船,现在动手的时候未到,提前暴露可就功亏一篑了。   黑老五眯缝起眼睛,仔细看着这个敢跟自己耍横的家伙,目光又停在珍娘身上,神情中透出一股淫邪,他嘿嘿冷笑两声,“小子,我记住你了,咱们以后再算账。”说完,转身和王老虎走了。   黄历盯着黑老五的背影,似乎是心有不甘的样子,其实是在心里回想,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毕竟在酒楼是匆匆一瞥,并未看得仔细。   珍娘以为黄历还不罢休,依然抱着他的胳膊在解劝,“黄大哥,算了,咱们回舱吧,别吓着了孩子。”   黄历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个家伙不是吃海上饭的吗,怎么跑到船上来了,难道有什么阴谋?珍娘的话提醒了他,不能大惊小怪,要吓着孩子的。此时,他才发现珍娘在情急之下,连胸口的两团绵软贴在他的胳膊上都没有注意。   “呵呵,没事了,咱们回去。”黄历冲着珍娘宽慰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老实说,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面对救命恩人的媳妇,又有老锁的临终嘱托,他总是刻意地与珍娘保持着距离。   进了舱室,黄历心中有事,脸上却是笑嘻嘻的,等珍娘哄着妞妞睡着了,他的脸色才郑重起来。   “珍娘。”黄历将舱门关紧,转身对珍娘说道:“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能是瞎猜,你先别害怕啊!”   珍娘眨着眼睛,向床里缩了缩,心头浮起恐惧的感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会突然起了歹心吧?   黄历没有料到珍娘心里在想自己可能变成了禽兽,稍微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刚才那个撞人的大汉可能是海盗,混在这船上不知要干什么?不过,你也别害怕,有我在,总要保你们母女平安。”   珍娘稍微松了口气,却又对海盗这个词紧张起来,颤声问道:“海盗,是红胡子吗?他们要抢劫吗?”   黄历沉吟了一下,笑道:“或许只是搭船办事,我们也不要太紧张了。不过,做点准备总是好的。”说着,他从贴身防弹衣的口袋里掏出了塑胶面具,摆弄了几下,冲着珍娘扬了扬眉毛,“我变个戏法儿,你看好了。”   “咦,你——”珍娘看着黄历转过身,向脸上套了个什么,一回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呵呵,黄历晃晃脑袋,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回头取下面具,再次面对珍娘,发出了笑声。   “这,这叫变脸儿,我听人说过。”珍娘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虽然猜错了,黄历也不想多解释,而是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以后我如果变了脸,你就要装出不认识我的样子,也不要喊我的名字,懂吗?”   珍娘微微皱眉,停顿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黄历也不想多说,事情只是猜测,弄得过于紧张,反倒是自己吓自己。他又和珍娘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到自己的床上,打开提箱,偷偷地把手枪和匕首塞进了袜子里,又绑上条手帕,然后和衣而卧,闭上了眼睛。   晚风习习,顺天轮破浪前行,海浪拍击船舷发出单调的声音,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左右,旅客们多数已进入了梦乡。   然而,就在这籁俱寂的深夜,假扮阔商,将枪藏在内裤里混上船的二十多名海盗开始行动了。他们各抽短枪,分头占领驾驶室、无线电台等重要部位,切断了顺天轮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并胁迫驾驶员将船开向黄河入海口的浅水处。   等到大局已定,“金牙老六”等人留在驾驶室看守驾驶员和大副,船长、机械师等人被锁进吸烟室,其余海盗们开始押着两名服务员带着钥匙分头占领船舱,驱赶旅客。   黄历由于担心有情况,所以睡得很轻,为了以防万一,趁着珍娘和妞妞都已熟睡,他还戴上了面具,虽然这不是很舒服。舱门锁一响,他便醒了过来,眯缝着眼睛在被窝里蜷身而卧,握住了腿上的手枪。如果有意外,以他的速度,拔枪射击,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舱门一开,穿白衣服的服务员被猛地的推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大汉,而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也立刻传进了黄历的耳朵,有怒骂声,有嚎哭声,有踢打声。   黄历心中一沉,他虽然觉得情况不好,却以为寥寥几个海盗只是盯着某位财大气粗的旅客,万没料到海盗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而且目标竟是劫持整个客轮。他眯着眼睛装睡,手握着枪,脑海里急速思考着对策。      第037章 愤而出手      是的,他有绝对把握打死进入舱房的这名海盗,而且至少还能干掉几个家伙,但海盗到底有多少,现在情况如何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如果是在陆地上,倒还好办一些。可现在是在船上,周围都是海,他可没有杀光所有海盗,控制整条客轮的信心。再说,还有珍娘和妞妞呢!   “妈的,睡得跟死猪一样,快给老子滚起来。”进了舱室的大汉挥舞着手枪,高声喊着。   珍娘睁开了眼睛,妞妞也醒了,突然的变故让两人稍微愣怔了一下,妞妞立刻哭叫起来。   “哭,吵得老子心烦,崩了你。”海盗恶狠狠地威胁道。   黄历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不是盲目出手逞英雄的时候,观察一下情况再说。如果能遇到海盗头子,来个擒贼先擒王,兴许能化险为夷。如果海盗们只是图财,那就更好说了。   珍娘把妞妞搂在怀里,求救的眼神望向黄历,黄历赶紧从床上爬起,摆着手,向海盗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走到珍娘跟前,低声说道:“看好孩子,一切有我呢!”   “快点,把自己的东西都拿上,到餐厅等着,敢私藏偷漏,当心老子的枪子。”海盗不耐烦地用枪柄砸在黄历后背,有防弹衣护着,黄历倒不觉得很疼,但他是个记仇的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已经牢牢记住了这个敢打他的家伙。   得到黄历的安慰,珍娘镇静了不少,将妞妞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穿鞋下地。黄历则一手拎起提箱,又将珍娘的小包裹挎在肩上,扶着她走出了舱室。   到餐厅集合的只有坐头等舱的二十多个人,其中外国人有十一名,其余则都是华人。看来海盗们事先也计划好了,先从这些肥羊下手,至于二等舱和大菜间的旅客,因为油水少,恐怕要等一会儿再领略这种滋味了。   黑老五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审视着这些衣着光鲜,却成为他的阶下囚的阔佬富商,这些人都抱着头,蹲在地上,而他却高高在上,一种虐人的快乐感油然而生。   “把箱子都打开,利市都装在一起。”黑老五站起来,狞笑着对手下说道:“再搜他们的身,洋表、首饰都别落下。”   王老虎摆了摆手,高声对手下说道:“动手吧,谁要是想昧黑心财,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几个海盗一拥而上,将头等舱旅客的箱子打开,翻找着贵重财物。   黑老五的目光转来转去,停留在人群中正划着十字,微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的泰丽身上。眼珠子转了转,淫笑着走了过去。   珍娘使劲搂着低声抽泣的妞妞,在孩子的耳旁不停地低声安慰着。黄历就在她身边,见她身子发抖,不由得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珍娘扭头看了看黄历,使劲憋住就要流出来的眼泪。   餐厅里一共九个海盗,那个在酒楼见过一面,又在船上发生冲突的应该是他们领头的。黄历佯装老实地微微低着头,目光却慢慢扫来扫去,将这几个土匪的位置和正在干的事情记下来,哪个威胁大,哪个威胁小,要是动手的话,顺序该怎样,他在心里进行着飞快的评估。   啊,一声尖叫让黄历的目光转了过来,声音是泰丽发出的。   黑老五这个色鬼,见到泰丽长得金发碧眼、胸部丰满时,淫心大动。他先把泰丽手上的戒指撸下来,又去抢泰丽胸前的金色十字架,然后顺手在泰丽的胸前摸来蹭去。   泰丽惊叫一声,后退了一步,双手护在胸前,愤怒地盯着黑老五,用颤抖的声音斥道:“主会,会惩罚你的,强盗——”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旅客小心地提醒道:“好汉,外国人还是别碰,会有麻烦的。”   王老虎也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当家的,碰了洋人,可就惹大祸了,咱们只图财,还是——”   “去你妈的!”黑老五的兴致被打断,十分的不爽,精虫上脑,他已经顾不上许多了,怒气冲冲地骂道:“祸已经闯了,再大点也没关系,把门关上,今天老子就要尝尝洋妞的肉味。”说着,便向泰丽扑了过去。   “你,你这个——进地狱——的魔鬼——”泰丽在粗壮的黑老五面前的挣扎显得很徒劳,衣服被撕破,露出了半边雪白的胸脯。   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过来,黄历紧紧握住。珍娘将妞妞的头使劲搂在怀里,有些凄然的含泪目光望着黄历。现在是泰丽,那下一个呢,同是女人,只有她才理解女人身处此境的无助和绝望。   黄历握着珍娘的手,使劲捏了捏,安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偷偷将手放下,将手枪和匕首抽了出来。趁着海盗们的注意力分散,此时便是动手的时机。否则,不说珍娘会不会遭到同样的厄运,单说一会儿搜身,他身上带着枪刀,海盗也不会善待他。   命运需要自己主动去掌握,存着侥幸心理等待,收获的往往是失望。   黄历再一次飞快地扫视了海盗们的位置和神态,目光盯在了离他最近的王老虎身上,而且他手里的枪正好可以为自己所用。慢慢地靠近过去,王老虎正有些无奈地望着黑老五,无声地叹息,却没发现危险已经临近。   就是现在,黄历突然从人群中跃出,敏捷得像一头捕食的猎豹。他在空中飞出了匕首,并连发两枪,子弹准确无比地击中了两名最具威胁的持枪海盗。脚一落地,黄历的左臂已经勒住了王老虎的脖子,手指猛地戳在他的咽喉上,打击这里可以使气管、无名静脉、迷走神经和膈神经同时受到压迫,并可因呼吸受阻、静脉回流受阻、脑缺氧和神经反射作用,引起窒息或昏迷。   王老虎遭此突然打击,虽然身体壮实,并未昏迷,但也是一阵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基本丧失了反击能力,手中的枪无力地掉落下来。   黄历一招制住王老虎,动作并没有停留,脚一伸,准确地接住王老虎的手枪,同时将王老虎当作挡箭牌,在原地转了个圈,手中的枪快速向海盗们射击。      第038章 惊人之变      袭击来得如此突然而猛烈,完全出乎了海盗们的预料。他们认为大局已定,他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警惕性大大放松。有的在翻找财物,有的面露淫笑看着黑老五在欺侮洋妞,洋妞那白白的皮肤,丰满的胸脯让他们神魂颠倒。   而就在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异变发生了,黄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是击倒了两名最具威胁的持枪戒备的海盗,制住了王老虎,又以王老虎为掩护,一轮快枪射击,弹无虚发,转眼便有五名海盗倒在了他的枪下。   餐厅里乱成一片,蹲在地上的旅客瑟瑟发抖,几个妇女和孩子发出了尖叫声。   脚尖一挑,黄历接起王老虎的八音子,另一支枪则顶着王老虎的下巴。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刚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正要掏枪反抗的翻拣财物的两个海盗和黑老五。   黑老五虽然精虫上脑,但枪声一响,他的反应还是挺快,想要转身掏枪,但黄历早就盯上了他,飞出去的匕首闪电般扎入了他的手臂,疼得他大叫一声,停顿了一下,又忍痛伸左手去掏枪——   呯,黄历手中的驳壳枪响了,黑老五痛叫一声,扑通倒地,腿上鲜血淋漓。   “都别动,谁动打死谁!”黄历说话了,故意沙哑着嗓子,让人更感到威压。然后晃了晃枪,趁机再适应一下,刚才那枪有些打偏了,这枪还是不如自己的顺手。   “你,你他妈的是谁?敢打你黑爷——”黑老五捂着伤腿,脸上的横肉痛得扭曲起来,但还硬挺着咒骂道。   黄历的眼中射出凶光,但心中还有些犹豫,这是个头头,留下他是不是一个不错的筹码,毕竟外面还有不少海盗。   “好汉爷,你杀了黑老五,我带人马上就走。”王老虎突然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黄历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你们的狗命可都在我手里捏着。”   王老虎没说假话,他真希望黄历能干掉黑老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黑老五灌醉他,糟蹋他的姨太太,自以为没人看到,可偏偏凑巧,他尾随着黑老虎的姨太太奔向女厕时,被一个站岗的老海盗看见了。这个老海盗以为大当家的喝多了,摸错了厕所,未加理会。可不多时,便听到了厕所里传来女人的叫喊声,老海盗知道黑老五在里面,不敢进去,便从墙外跷脚偷看,正看见黑老五趴在姨太太的光屁股上。他吓得赶紧悄悄走开,憋了好一阵子,才偷偷告诉了对他有恩的王老虎。   被戴了绿帽子,还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王老虎听到这个事情,心中是如何愤怒,自然是不用说了。可他也知道黑老五心狠手辣,找他理论,那纯是往枪口上撞。于是,他也没声张,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可心里的恨意却丝毫未减,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   现在黄历突然杀出,倒是给了王老虎一个借刀杀人的机会。不仅能报辱妻之仇,还能手不沾血,顺利接替黑老五首领的位置,多好的一箭双雕之计呀!王老虎被黄历制住,短暂的晕沉过后,他就已经清醒过来,形势的突然变化让他反复权衡,更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想的办法不可谓不高明。   但黄历不知道王老虎的心思,依旧牢牢看着他,防止他耍什么阴谋诡计。   “外面的头领是我好兄弟,只要干掉黑老五,其他人就折腾不起来了。”王老虎小心地侧了下头,好让别人看不清他嘴唇在动。   黄历的脑子在急速转动,这也是个办法,外面的海盗估计很快就会来了,必须当机立断,看黑老五死硬的模样,还真没有什么价值。   呯,黄历突然开枪,子弹打碎了正咬牙切齿,狠狠咒骂的黑老五的脑袋,餐厅里又是一阵惊呼。   “别耍花样儿——”黄历将左手的枪向上顶了顶,王老虎被迫扬起了头,“否则让你脑袋开花。”   说杀就杀,心狠手辣,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再加上动作快,枪法准,王老虎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你们两个把枪扔了,老实呆在那儿,大当家的死了,我不能让兄弟们都扔在这儿。”王老虎定了定神,对那两个幸存的海盗说道。   两个海盗互相瞅了瞅,目光又从倒在地上的同伙的尸体上扫过,然后将枪扔在了地上,老老实实地走到王老虎指的地方蹲下。   黄历押着王老虎走到餐厅门口,左手抓住他的腰带,将枪顶在他的背上,准备停当,才捅了捅王老虎,示意他把敲得叮当作响的门打开一条缝。   王老虎打开门,两个海盗从驾驶室跑来,正在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他们的神态,并没有意识到危险,餐厅里好多弟兄,又怎么会出事呢?   “你们回去让船先停下,然后把六哥叫来,我有事和他说。”王老虎隔着门缝,强作镇定地吩咐道。   ……   王老虎和金牙老六的交谈还算顺利,那是他的死党,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并未违逆他的意思。想想也是,暴躁凶残、难伺候的黑老五死了,不仅平日劫掠搜刮的财物将是他们的,而且他俩还成了海盗的当家的,再说黄历默许他们带走了不少抢劫的财物,也算是有些收获。至于死几个人,对于刀口舔血的海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顺天轮继续行驶,船上又响起了几声枪响,金牙老六和王老虎的亲信清除了几个黑老五的死党,消除了反对力量,并将尸体扔进了大海。当来到套尔河口附近浅海时,几条小木帆船靠了过来,那是计划中前来接应他们的海盗。海盗们在金牙老六的指挥下,带着财物登上小木船,准备离开。   “好汉,你有如此身手,不如跟我们走吧,吃香的喝辣的,女人天天换。”王老虎虚情假意地拉拢黄历。      第039章 再返烟台      滚蛋去吧,跟着你们走,还不被你们干掉。黄历冷笑摇头,警告道:“做人别太过分,干海盗或许是为了生活,可糟害老百姓算不得好汉,早晚得报应。”   “是,是,好汉说得对。”王老虎连连点头称是,眼睛却隔着驾驶室的玻璃望着海中的小船,巴不得马上脱离黄历的控制,兴许他还想杀个回马枪也不一定。   “我的枪法你是知道的。”黄历用枪捅了下王老虎,“不想脑袋开花,就别动歪脑筋,回去老老实实当你的山大王去。”   “明白,明白。”王老虎陪着笑脸,等黄历指挥驾驶员调转船头,做好了加速行驶的准备,才在黄历的允许下,急匆匆地奔向顺天轮的后尾,丝毫也不敢停留,仿佛黄历的枪口一直瞄着他的脑袋似的。   “开船,全速行驶。”黄历望着王老虎的背影,大声命令道。   顺天轮轰鸣着冲了出去,王老虎猝不及防,在甲板上犹豫了一下,纵身跳了下去。按照顺天轮的体积和载重量,小木船想在行驶中再次劫持它,那是白日做梦。不说别的,就是硬碰,也能把那些小木船撞得粉碎。   黄历长舒了一口气,对驾驶室里的船长说道:“分头去救水手和旅客,然后在这里会合。”说完,他转身出了驾驶室,三拐两绕,回到了自己的头等舱,将衣服和裤子脱下,和面具包在一起藏好,静静地等着。   外面脚步声、人声嘈杂起来,而且越来越响,看来被海盗们关起来的旅客和水手们正在被放出来。黄历悄悄出了舱室,走到通往甲板的门口,观察了一会儿,趁人不备,他闪身而出,混入到获救的人群当中。现在一片混乱,互相间又不认识,正是掩藏行踪的好时机。   ……   “舅舅,你刚才上哪去了?”妞妞被黄历抱在怀里,眼睛还是水汪汪的。   黄历笑着摸摸她的头,说道:“我就在你旁边呀,妈妈抱着你,你就没看到我。”   妞妞还是个小孩子,而且当时被珍娘捂着,生怕吓着她,也确实没多瞅见什么。黄历这一忽悠,她便信了。   珍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黄历,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确实很有安全感,但也很令人害怕,真是非常矛盾的心理。如果那时候他在就好了,自己不会被抢走,公公不会被打,丈夫也不会——   “珍娘,你去安慰安慰她吧!”黄历努了努嘴,别的旅客都拿着东西走了,泰丽还在那里哭泣,身心受到的创伤没有那么快回复。   珍娘点了点头,走进去扶着泰丽的肩膀,轻声安慰了一会儿,泰丽的情绪才稍有些平稳下来。   呜呜,轮船拉响了汽笛,两艘军舰很快便出现在轮船的南侧。船上的无线电台发出了呼救信号,这是驻烟台的美国兵舰“泊浦”、“比德”前来救援。短暂的沟通过后,“泊浦”号伴随顺天轮继续航行,“比德”号则向利津黄河入海口前进,去搜寻匪船。但黄历知道,这样的搜寻将一无所获,海盗们在浅海登陆,因为水浅,兵舰根本无法靠近。   海盗能否抓住,黄历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顺天轮竟然改变了航向,似乎是要返回烟台。这,搞什么嘛,到天津和到烟台的距离差不多,甚至到天津还要近一些,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顺天轮确实向烟台行驶,因为船长断定海盗是从烟台混上的船,按照太古洋行的规定,他们必须要返回出发港口进行调查,并写出事件报告。在途中,顺天轮又遇上了前来营救的英国兵舰“卫赤”号与“瓦特”号,并改由英舰护送南下,于第二天凌晨抵达烟台。   绕了一大圈子,又回到了出发地,黄历摇头叹气,有些哭笑不得。   可这回船上的旅客却暂时没有了自由,被统一安排到旅馆居住,名为保护,实为协助调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查清楚旅客和船上的服务员里有没有海盗的同党或内应吧,更奇怪的是,那位单枪匹马拯救客轮的好汉也不见了踪影。是躲在客轮的某个角落伺机下船?还是身怀绝技,中途跳海,能够游到岸上?还是——   反正,猜测有不少,但按照那个时候人们的思维水平和技术能力,谁也不会想到黄历戴着的是后世高科技的、几可乱真的塑胶面具。至于中国武侠小说中的易容术,那是传说,胡编乱造,别说外国人,就是中国人,也没几个相信的。   到了旅馆,黄历又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当初泰丽在给他们登记的时候,竟然填的是一家三口,或许是只有一间船舱的关系。她当然是好心,可当局按照登记资料,也就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黄历是不太在乎,可总得照顾一下珍娘的感受吧!   “我去找他们再要一个房间。”黄历得知情况,皱起了眉头,放下提箱,便要向外走。   珍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略一犹豫,却伸手拦住了黄历。   “别,别去。”珍娘有些讷讷地说道:“这样,会,会惹人怀疑,对你,不好。”   黄历眨了眨眼睛,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正在疑神疑鬼的调查阶段,一点点蛛丝马迹都可能让人注意。虽然他已经将枪和面具都藏进了提箱的夹层,但到底还不是万无一失。珍娘能放下羞涩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虽然话不多,但却并不傻。而且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是越来越相信黄历了。   “你说得有道理。”黄历对珍娘的反应很满意,这倒不是因为能和她住在一起,而是珍娘在渐渐摆脱心中的阴影,能够比较冷静的思考了。   城市里自然不比在偏僻的山里,接触的人也不是那么纯朴,如果珍娘还是那样腼腆的性子,是万万生活不下去的。   一夜没睡好,三个人都很疲倦,打发走了事件调查员后,妞妞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040章 职业特工的关注      黄历呵呵一笑,说道:“看妞妞多懂事,给咱俩都留好了位置,一边一个。”   话说得风趣,便缓解了两人独处的尴尬气氛,珍娘坐在床边,看着女儿,露出了疼爱的表情。   黄历脱掉外衣外裤,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时候,越是扭扭捏捏,越会增加不必要的尴尬。反倒是心底没鬼,大大方方的样子,更能让人心情放松下来。直睡到下午,黄历醒来的时候,看见珍娘和妞妞睡得正香,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躺下,什么时候睡着的。   ……   顺天轮被骑劫的消息传得极快,影响也极大。当天船抵烟台时,英国领事馆武官狄华都里便连夜赶赴济南,面见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强烈要求天津、济南当局迅速查清案情。   第二天上午,京、津、沪各大报纸便以显要位置报道了英商太古洋行顺天轮遭海盗抢劫的事情。天津《大公报》头版头条的标题便是“大沽口外惊人劫案——顺天轮被匪骑劫,神秘人奋起搭救,各方派舰侦匪无端倪”。《益世报》则以“大沽海面惊人恶剧——处女航中,英商顺天轮遭骑劫;大展绝技,刀疤侠客神出鬼没”为标题,大肆渲染。   尽管只是损失了部分财物,并没有旅客被绑票,但这一恶性事件也给了南京政府巨大的压力。南京政府电令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和青岛市市长沈鸿烈,立即派海陆军出动,加紧缉拿匪盗。当时的军政部长何应钦也致电北平英使馆,表示歉意,并愿与各方通力合作,以期迅速破案。   国民党第三舰队司令部随即派出驻长山岛的“永翔”、“海鸥”两舰和驻威海的“同安”、“镇海”两舰同往查缉。威海卫英海军也派出军舰前往出事地点,协同搜索。   外面闹得如何厉害,黄历和珍娘住在旅馆里也无从知道,他们只能焦急地等待着调查结束,好再次上路。   俗语说得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摊上海盗劫船,被暂时困在旅馆里,这是泰丽热心帮忙的结果;而要提前获得自由,还需要泰丽的开脱。旅客也分三六九等,十几名外国人和华人中的富商、高官只是简单询问一下便没事了,而没有背景的小民到什么时候也是被人捏圆捏扁的对象。亏了泰丽这个外国女教士为他们说话,他们也未表现出异常,这才算是摆脱了嫌疑,在第三天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泰丽在旅馆外面等着他们,见了面只是淡淡一笑,随便说了几句话,便把他们领到了一家饭馆。   “你要请客?”黄历抬头看了看饭馆的招牌,疑惑地问道。   “感谢你们。”泰丽简短地说了一句,拉着珍娘和妞妞就向里走。   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黄历摇了摇头,虽然不解其意,但自己也不能不进去呀!   几个人在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了下来,上茶点菜,这套程序走完之后,泰丽便若有所思地盯着黄历,似乎对他的脸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   “怎么啦?我的脸上有花吗?”黄历很奇怪地问道。   泰丽轻轻转动茶杯,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天在船上餐厅里,我好像没见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泰丽竟然会在那种混乱的场面下记得这些,更何况她遭到了海盗的非礼,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尽管有些惊讶,但黄历并没表现出太大的异样,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海盗要,要对你那个,你一定是太慌乱了,所以没注意到,我就在旅客当中啊!不信你问珍娘。”   旧事重提,应该说是丑事重提,泰丽的脸红了一下,狠狠瞪了黄历一眼,这谈话没法继续了。   泰丽不问了,黄历却还有疑惑,不露声色地说道:“你是不是怪我没挺身而出,勇敢地搭救你?”   “那倒不是。”泰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会强求你去送死。当然,如果你有那位神秘先生的身手,就另当别论了。”   “嗯,嗯,那家伙确实厉害,一枪一个,跟小说上的侠客一样。”黄历面露钦佩之色。   “如果找到他,我一定好好感谢一番。”泰丽的态度很诚恳,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是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你可就——,呵呵。”黄历故意刺激一下泰丽,然后试探着问道:“现在有眉目了吗?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   泰丽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一摊双手,无奈地说道:“没办法,还真就无影无踪了,实在令人费解。”   黄历抿了抿嘴,泰丽似乎没说实话,今天她来问自己,是否出于别人的授意,或者就是自己的猜测。但他并不准备继续追问,表现得过于敏感,倒让人以为是做贼心虚。   珍娘逗弄着妞妞,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甚至连看黄历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这让黄历感到很放心。   黄历不知道的是,他们在这个雅间吃饭,另一个雅间里便有人在注意着他。这个人与他是同行,也是特工出身,姓曾名澈,是忠义救国会在天津的负责人之一。   自从1933年《塘沽协定》签订以后,日本人在华北地区的渗透越来越肆无忌惮,平津地区随之出现了大量的汉奸,使华北形势有失控的危险。复兴社里面的开明人士觉得必须对这种局面进行遏制,便于1934年成立了忠义救国会。而曾澈就是救国会在天津的负责人,他此次在南京汇报完工作,授命回到天津组建“除奸特别行动组”,却很不凑巧地赶上了海盗劫船。   在整个劫船过程中,曾澈人单势孤,仓促之间也未能做出反抗的举动。当然,他也是不想轻易暴露身分。不过,令他感到震惊的是,竟然见到了身手如此厉害、高明的人物。在曾澈的记忆里,起码在自己系统内部还没有见过能超过这个神秘家伙的人。      第041章 天津      而这个家伙的神秘消失,更让曾澈感到不可思议。当然,特工出身的曾澈,与别人的思路不尽相同。尽管难以理解,但他相信这个神秘人就在轮船上,而且从劫船的过程来看,这人或者是住在头等舱的旅客,或者是与头等舱旅客有关系而被海盗一起抓来的。   借助于复兴社的关系,曾澈加入了劫船事件调查团,暗中观察研究了头等舱旅客的面貌和身份,他的目的自然不是帮助山东省主席韩复榘这个对中央政府阳奉阴违的军阀找到真相,而是对这个神秘人的身份极感兴趣,最后他将视线聚焦到了黄历身上。   特工的职业特征便是记忆力好、冷静,曾澈搜寻自己的记忆,认为那天在餐厅的时候,黄历好象并不在场。头等舱旅客不是很多,而且象曾澈这样受过严格训练,在什么时候都能尽量保持冷静,四下窥看,寻找着脱困之机的特工来说,其实这并不是很困难。   当然,这只是怀疑和猜测,曾澈还以调查员的身份偷偷向泰丽暗示了这件事情,想通过泰丽得到些线索。而且此时,曾澈就在同一家饭馆里,他在暗中观察黄历的举动,并且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饭馆的走廊有个直角的拐弯,刚才黄历走过时,看似很自然地向墙角的反方向跨出一步,然后才拐过弯。就是这个小细节,让曾澈看出了破绽。   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或者经常生活在危险环境中的人,会随时保持着警觉,他要时刻提防来自于死角处的突然袭击,加大转弯角度,这样可以在对方突袭时迅速作出反应,久而久之,这种警觉和习惯动作已经浸透到了整个身体,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此人八成是个同行,不知是哪个组织的成员。曾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越来越相信,黄历与那个神秘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正思索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将刚才在黄历等人隔壁雅间偷听到的谈话告诉了曾澈。   “哦,他们明天坐船去天津啊!”曾澈笑得意味深长,让手下继续去监视,心里想道:到了自己的地头,不怕探不出究竟来,这样的好手,如果是敌非友,那可要先下手为强,绝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他是独行侠,那就更理想了,自己正需要这样的高手,好在平津大展拳脚呢!   ……   “呜——”,汽笛鸣响,轮船慢慢靠上了码头。   天津啊,终于到了。黄历长出了一口气,本来是很简单的旅程,偏生要出很多事情,但愿到了天津能一切顺遂。   在中国近、现代工商业发展史上,天津的地位曾经丝毫不逊于上海: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是天津的鼎盛时期,天津曾是中国第二大商业城市和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贸中心。当时天津也是通渠之地,海运、航运,在全国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南上海,北天津”的说法。   特别是民国以后,北京由于国都南迁失去了绵延几百年的京城风度,改名为“北平”,大都市的地位不断下降,而天津却成为华北首屈一指的繁华大都会。   泰丽受美国基督教公理会的调派,要前往北平贝满女中担任生活指导,在天津只是稍作停留,顺便观光一番。所以,下了船,她便与黄历等人告别,还热心地留下了联系地址。   和泰丽告别后,黄历向码头上的脚夫打听了一下,便和珍娘坐上人力车,直奔兴昌脚行。   眼见着要找到亲戚了,此行虽然有不少波折,但目的也达到了,可珍娘的心里却并没有如释重负,欢欣鼓舞的感觉。说起来,这个亲戚并未谋面,而且面对新的生活,她还感到了茫然和无措。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却是说不出口的,那就是在这段旅途中,黄历的尽心照顾竟让她产生了依赖感,想着黄历就要离她们而去,珍娘的心里有种难言的失落。   从码头到兴昌脚行的路并不远,半个小时后,他们便来到了兴昌货栈所处的大街上,几十米外的大牌子都能看见了,黄包车却停了下来。   “这么些人在围着干什么?”黄历很稀奇地对车夫问道。   车夫也不明所以,又向旁边的人打听,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从19世纪到20世纪初期,中国城市流氓阶层的膨胀是一个典型的社会现象。上海有青红帮,天津有混混儿帮,北平有乞丐帮,西北有刀客,四川有袍哥,黑社会组织在中国可谓是历史悠久,根深蒂固,而且各个黑社会组织也是各有特色。   天津是九河下梢,漕运终点,河漕海漕交替发达。最盛时上万条漕船往来。有趣的是没留下什麽船长文化,水手文化,却兴盛发达起了青皮文化。这青皮其实就是帮会的会员,他们以争码头,剥削搬运工人为业,发展成黑帮以后也经营一些非法或合法买卖。但是码头对青皮来说确是毫无争议的发家立业的根本。天津人管他们叫混混儿,或者混星子,大部分都是些亡命徒。   混混儿的成员不外是好吃懒做的游惰少年,不守家规的子弟,也有些逼上梁山的穷苦之人。这些混混儿平日无事可做,只想招灾惹祸,讨一顿打,借此成名。按他们的规矩,挨打不许还手,不准出声呼痛,这叫“卖味儿”。倘若忍不住,口中迸出“哎呀”两字,对方立时停手,这人便算“栽”啦,从此赶出锅伙,丧失资格,但破口大骂的不在此例。   混混儿们有机会随同打架,应当本着“不肤挠不目逃”的精神,勇往直前,争取胜利。有人用刀剁来,应当袒胸相向;斧把来打,用头去迎,以示不畏;如果软化或用武器去搪,名为“抓家伙”,虽不致立时被斥,也被贱视,成为终身笑柄。   混混儿的锅伙长期养着一群闲人,也就必须设法觅取生财之道,以资维持,开赌局、设窑子、收保护费、开脚行等等是为常见手段。一般来说,混混儿帮各有辖境,互不侵犯,但是当有人存心觊觎,想争夺地盘,也会掀起争行夺市的平地风波。      第042章 卖味儿      现在黄历他们赶上的便是混混儿们在此街脚行的“卖味儿”。泰昌脚行独霸着这条繁盛的大街,所有铺户皆由他们起卸运输,向火车站、水旱码头等处大批搬运。因为收益很可观,所以,便成了混混儿们眼中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在此争取一根签份钱。   但要想争取一根签份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把持这家脚行的混混儿帮头目黑心老六可不是个善茬,他的手下有四大金刚,都练过武功,尤其是打人的手段很是阴狠。一年前,有个叫李大头的人在这里卖味儿,经受了四大金刚的一顿暴打,硬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哼,最后算是出了彩、露了脸,也得了签份钱,但这钱只拿了三天就一命呜呼了。   这种黑社会争夺,黄历并没见过,挺好奇。他付了车钱,将珍娘和妞妞挡在身后,他将金属提箱立好,踩在上面,眺目观看。   泰昌脚行门前一侧安放着几张靠背椅,椅子上端坐着八位身穿长袍马褂的老者,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显得老成持重。这几位都是混混帮中已经成名的所谓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是来为“卖味儿”的双方主持公道的。   在他们的右侧坐着黑心老六,绷紧着脸,一言不发,身后站着四位彪形大汉——四大金刚。四大金刚老大“潘黑塔”、老二“二狠子”,老三“强嘎子”,老四“麻皮张”,都是道上有名的凶人,个个是身高体壮,横眉立目。特别是潘黑塔,左额头到右下巴有一道横贯全脸的血红的刀疤,更加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再往下的两旁放着许多条凳,穿着青色裤袄,腰扎月白洋绉褡包,脚穿蓝布袜子、花鞋,胸前还插着一朵茉莉花的都是混混帮各个锅伙的帮众,是来长见识的。这些人有的坐在条凳上,有的叉腰站立,还有的蹲在条凳上。他们左边坐着一些服饰各异、年龄不同的人,他们大多与混混帮有点儿关系或者有点儿交情,他们是被混混帮请来观礼的。再外面则都是不请自来的旁观者,俗称“看热闹儿”。这些人拿打架当“西洋景”看,有时还要喊“好儿”助阵。如果架没打起来,他们便会如丧考妣、耷拉着脸喟叹:“真他妈的没劲!”   这时,一位坐在上首的老者掏出怀表看了看,对黑心老六说道:“时辰到了!”   黑心老六点了点头,冲着身后四大金刚摆了摆手。   四大金刚昂首走了出来,提高嗓门同声呼喊:“天在上、地在下,我主保佑多造化!地上无路通天上,天上佛祖渡有缘,有缘才能一家亲,同吃同住同分金!”念完后,四人抱拳朝门口躬身行礼,口中高呼:“迎客喽——”   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小混混儿突然站起身来,朝上首的几位老辈拱拱手说道:“祖师爷在上,小子没出息,浑身骨头痒得难受,今儿个要凑个分子。望祖师爷恩准。”   为首的老者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观礼的和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兴奋起来。原来混混帮里有这么个规矩,在“卖味儿”的正主儿出现之前,帮里的小字辈混混可以抢在他前头“卖味儿”。当然,他也得经得起一顿暴打,但打人者对他会手下留情,不会像对待正主那么厉害,他只要能扛得住这顿打,不但能在帮里露脸还能得一份不菲的赏钱。   得到祖师爷的首肯后,小混混儿走了出来,指着四大金刚说道:“你们四位是四大金刚?我看看……”他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我看不像。老大你象母猪,老二象癞狗,老三是猪狗不如,老四是不如猪狗。”   观看的人中立即有不少人叫起好儿来。小混混开口就骂四大金刚,倒不是他跟四大金刚有仇,这也是混混帮的规矩,“卖味儿”的绝不能跟当打手的讲客气,更不能套交情,否则便会被人视为现怯,“卖味儿”的一现怯就会被人瞧不起,甚至会被轰下场。小混混儿开口就骂四大金刚表示老子是硬汉子,老子不怕你打,老子不但不跟你套交情还要骂你,激得你打人的时候打得重打得狠。   一听有人叫好儿,小混混骂得更起劲了:“猪狗不如也称金刚?别挨骂了!你们要迎客?怎么迎?老子往这儿一躺,什么客也别想进来!”   小混混儿说着两手抱着后脑,胳膊肘护住太阳穴,两条腿剪子股一拧,夹好肾囊,侧身在门口倒下。   小混混这一躺是有讲究的,他双手盖头护住了太阳穴,两腿一夹护住了命根子,这样就不会让人家失手把他打死。混混帮的规矩,对“卖味儿”的怎么毒打都行,就是不能打要害,不能当场把人打死,出了人命要打人命官司就麻烦了。   老三“强嘎子”,老四“麻皮张”掏出棍子和斧头柄就要上前殴打,却被潘黑塔制止住了,“且慢,三弟、四弟,你们看看——”   小混混儿闭着眼睛等了一阵子,不见有人动手,抬眼一看,“强嘎子”和“麻皮张”正瞧着他冷笑。   小混混儿迷惘地问:“怎么?不打了?”   “强嘎子”冷笑道:“小子,你躺错地方了。按规矩,你躺在门口得把大门堵死,可你只堵住了一多半儿,还留了一条通道让人出入,这不是卖味儿,这是耍脓包啊!四位爷不会动手打你了。”   小混混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躺的位置不正确,忙把身子往下移了移:“爷这会儿把门堵死了,你们动手吧!”   强嘎子和麻皮张捋起袖子,走上前去,朝着小混混儿背部一阵拳打脚踢。   小混混儿叫道:“狗屁的四大金刚,你们没有骨头吧?拳脚好柔弱,打在爷身上好舒服、好受用!”   两旁观礼的人大声地喝彩:“好样的!好汉子!”   强嘎子和麻皮张加大力气更猛烈地击打小混混儿,小混混儿脸上不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笑着说:“二位,你们这些没有骨头的拳脚就不用再丢人现眼了,还不如老子的姘头给我捶背的劲道大呢,干脆你们操家伙吧!”      第043章 卖重味      强嘎子和麻皮张一个用三节棍、一个抄斧头柄,朝小混混儿背部一阵猛打。小混混儿背上伤痕累累,额头冒出了一粒粒血红的汗珠子,他却强忍疼痛,高声呼喊:“好!好!好过瘾哪!”   这时,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院内观礼的俱都一边高声叫好,一边鼓起掌来。   强嘎子和麻皮张打了一阵子后退了下来。潘黑塔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去:“好!是条汉子!潘某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说着他伸手做出欲搀扶状。   小混混儿忙说:“不敢劳动大驾,我……”   不料潘黑塔冷不丁地朝小混混儿腰眼上踢了一脚。小混混儿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哎哟!”   这声刚出口,小混混儿就知道犯错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卖味儿”的混混儿是只能叫骂不能叫疼的,这一声哎哟不但前边的打白挨了,而且在帮中永远也做不起人了。   周围的人们同声发出了叹息,小混混儿气得脑袋直往地上撞。   黑心老六此时站了起来,对众人高声说道:“诸位,这位小兄弟虽然今儿个卖味儿没出到彩,那是老潘使了点儿心眼,照我看这位小兄弟今儿个没丢面子,他还是一条好汉。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周围的人们随声附和道。   “小兄弟,你怎么称呼?”黑心老六伸手扶起小混混儿,和蔼地问道。   小混混儿感激莫名,嗫嚅着说道:“我,我叫王二柱,是大王庄的——”   “好,好样的。”黑心老六似乎很赞赏地点了点头,对潘黑塔说道:“老潘,回头你支二十块现洋送到这位王,王二柱兄弟的府上,给他养伤。”   王二柱忙给黑心老六鞠了个躬:“谢六岁爷赏。”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条凳旁,坐下来静心观看。   上首的一位老者赞道:“六爷还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啊!”   黑心老六谦逊地道:“老前辈过奖了!我也是从道上闯过来的,是过来人。说句实话,要想吃混混儿帮这碗饭不容易啊!能照应点儿就得照应。”   “正主来了。”潘黑塔低声提醒道。   哦,黑心老六转过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一个老头儿和一个黑脸的瘦子。   黄历很纳闷,看着这瘦削的其貌不扬的老人,难道是传说中的隐侠,还是小说描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小说中的高人往往都有这种嗜好。争夺行市,在他看来,就是踢场子呗,不过看过刚才的表演,他倒感到挺意外。难道混混儿不是靠的能打的手段,而是凭的能挨打的本事,真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黄历是不明就里,而黑心老六却不敢掉以轻心,别看这老头看起来并不可怕,但天津卫混混儿们谁不知道当年夺老店曾经造出惊人奇事。那可不止于争打,尚有摆阵、约定时日,当场比试的。有的架一块大铁板,用火烧红,赤足在上面走几趟,对方不能照办,便知难而退。最令人胆战心惊的一次是:主人张绍增(回教徒)熬热一锅油,跳在锅里炸死。从此永远无人再敢生心,奠定了子孙们永世衣饭根基。   “这位爷请了。”黑心老六满面堆笑,拱手说道:“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崔老台。”老者拱了拱手,很随意地说道:“想跟六爷谈笔生意。”   黑心老六一愣,问道:“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呵呵,这生意之事暂且不谈,请六爷先看看在下送的薄礼再说。”老者脱下外衣,瘦骨嶙峋的身上到处是醒目的伤疤,那个青年则去拿了条长凳放到老者面前。   崔老台把左脚架在长凳上,捋起裤腿,从腰间抽出把明光闪闪的匕首,一刀扎进自己赤裸的大腿,慢慢地划开肌肉,又沿着第一刀的刀口平行划了一刀,然后用刀尖一挑,割下一长条血淋淋的肌肉。   旁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黑心老六眨了眨眼睛,虽然崔老台这么做有些惊人,但也未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的手下很多,这割条肉的事情,难不倒他。   在黑心老六的目光扫视下,麻皮张挺胸走了上来,从小腿上拔出匕首,晃晃刀子说道:“崔爷,您够仗义,我也凑个份子,弄点儿下酒菜,这玩意儿有嚼头儿。”说着,他扯住左边的耳朵狠命一刀割了下来。   观看的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崔老台脸色不变,既然敢来卖大味,出重彩,他当然不会只有这几下子。淡淡一笑,他开口对黑心老六说道:“六爷,您这可有祛毒败火的好药?”   黑心老六嘴角抽搐了一下,高声喝道:“来人哪,上药。”   不大一会儿,一个小混混儿端着两盘白花花的咸盐跑了上来,分别往高脚凳上一放,一人一盘。   崔老台抓起一把盐看了看,全场的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他的动作。崔老台呵呵一笑,把盐使劲往腿上的伤口上揉去,揉完一把又抓起第二把往伤口上揉。场上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第二把盐揉上伤口后,众人才扯起嗓门,大声喝彩。   麻皮张有些傻眼,但耳朵已经割下,要认怂可吃大亏了。所以,他咬了咬牙,也抓起咸盐往伤口上揉。这耳朵在脑袋上,可不比腿上的伤口,只一把咸盐上去,麻皮张便满头是汗,嘴唇也颤抖起来。   崔老台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天津码头上的好汉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不过,玩来玩去净是摘些小零件儿,这可不是爷们儿干的事儿,传出去让人笑话呀!这样吧,我给六爷弄点儿稀罕物,其实那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之物,你我裤裆里都有,到了我这个岁数,这玩意儿用处不大了,留着也是个累赘,干脆剁下来一块儿下酒……”   这下子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不由自主夹紧了双腿,是个男人都知道那玩艺是什么,要缺了那玩艺还叫男人嘛?   黑心老六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万没想到崔老台敢把那东西豁出来,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这老东西果然歹毒,他反正是半截儿身子入土,那东西要不要还真无所谓。可他的手下要么家里有老婆,要么窑子里有相好的,要是没了这东西,可他妈的全玩完了。      第044章 出大彩      他知道,男人不怕动刀子玩命,必要时舍一条腿、一只眼睛或一条胳膊他们都扛得住,可唯独不能舍了那东西,否则后果非常严重。黑心老六的脑子转弯很快,马上便得出了结论,犯不上和这老棺材瓤子斗气儿,他还能活几天?   崔老台象是要玩真的,他已经脱下裤子了,黑心老六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撑下去了,他不想玩了。   “您等等……”   “六爷,您有何见教?”崔老台正用刀比划着,似乎在考虑是一刀切,还是棍蛋分开割。   黑心老六朝崔老台一抱拳:“崔爷,您不是凡人,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您这么厉害的硬汉子。在下真的服了您了。”说着,他朝里屋一挥手,喝道:“搭上来!”   立即有两个小厮从屋里抬出一块门板,门板上盖着红色被褥。   黑心老六亲手掀起被子,恭敬地道:“崔爷,请您躺下。”   崔老台谦恭地朝黑心老六和四大金刚拱拱手:“谢六爷!谢四位兄弟。”说完就躺上了门板,黑心老六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红被子。   上首的一位老者走了出来,对崔老台说道:“崔爷,刚才我们几个合议了一下,您的挂钱是半成利。今后泰昌脚行的买卖只要存在一天,您就能拿一天的半成利。崔爷,恭喜你了!”   崔老台半抬起身子抱拳为礼:“谢老前辈栽培!从今往后只要老前辈和泰昌脚行招呼一声,我崔老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者朝黑心老六拱拱手说:“恭喜,泰昌脚行又添了一位保护神哪!”   黑心老六拱拱手说道:“同喜,同喜。”   潘黑塔对崔老台带来的那个黑脸瘦子问道:“请问这位怎么称呼?”   黑脸瘦子拱了拱手,自报家门,“在下钱四。”   “原来是四爷,久仰,久仰!不知您和崔爷落脚在何处?”   钱四说道:“潘爷,说来惭愧,我和崔爷穷困潦倒,暂时在鬼市旁边的窝棚栖身。”   所谓窝棚,就是天津最苦的穷人的房屋。建造起来非常简单,一般是向南先用两根长短差不多的棍子埋在土里,这就是门框,再用一根两三尺长的木棍横钉在门框上,这就是上门坎了,没有也可以凑合,再在后面支上一两根木棍;然后用破席、破麻袋片重叠地搭在上面,破席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拍上点泥土,一方面防止进风,一方面防止破席被风刮去。   潘黑塔不以为意地笑道:“得,我们先把崔爷送回去,还奉上一坛酒,十斤酱肉和十块大洋,这些都是道儿上的规矩。您不必劳动,给我们引个路就行。”   黑心老六对崔老台亲热地说道:“崔爷,按规矩我得三天后到府上拜访,希望您能养好伤,到时候我在一品香设宴,咱们再一起把酒言欢。”   “崔某不胜感激。”崔老台拱手致谢。   黑心老五手一摆,高声喝道:“送客!”   两挂长长的鞭炮同时点燃,四大金刚抬起崔老台躺着的门板,跟着钱四往外走,管事的挑了一根扁担紧随其后,扁担上扎着红布花球,扁担一头是一坛酒,另一头是装着酱肉的食盒。   当崔老台被抬走时,大街上挤满了人夹道观看,赞叹声不绝于耳,更有不少混混儿,满脸都是羡艳之色。   黄历皱着眉头跳下箱子,这帮人玩的是很另类的一个路数,他们是对自己狠,而自己则是对别人狠。江湖啊,还真是什么规矩都有。难道这就是天津混混儿?你有满身武艺,可人家不和你玩,人家走的是自虐和挨揍的路子,伸着脖子让你打,有能耐你打死他;或者对着自己下狠手,又砍肉,又割小鸡鸡的,你不敢跟着,那就算你输了。   “今天还真是开眼界了,还有人敢押命根子的。”   “这算什么,吓唬人罢了,滚钉板、油锅捞铜钱,那才叫厉害呢!”   “吹吧,好象你看见过似的。”   “嘿,你还别说,河东粮栈的王半城那条胳膊是怎么被炸成焦炭的,我还真见过。”   ……   围观的人说着、讲着,纷纷散去,这热闹儿看完了,该干嘛干嘛去。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等人都散尽了,才和珍娘一同向泰昌脚行走去。   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泰昌脚行人进人出,现在才开始忙碌起来。脚行表面上是替行栈客商起卸运输的承揽人,有定价、行规,但索价很高,却以极低的代价叫那些脚夫搬运。脚夫流汗挣来的工钱仅足糊口,混混儿所得却超过其若干倍。   “请问,这里有叫何大魁的吗?”黄历走进脚行,对一个坐在桌后的管事问道。   管事长得尖嘴猴腮,还是一对三角眼,怎么看都不是个善类。他打量了一下黄历,见黄历穿着很体面,倒也没恶语相向,只是生硬地回答道:“没有,这里没有叫何大魁的。”   没有?黄历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帮忙查一下,兴许是这里人手多,您忘记了。”   管事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没有就是没有,几十号人我还是记得清的,如果没别的事情,请走吧!”   黄历碰了一鼻子灰,正在犹豫时,他看见一个脚夫冲他使着眼色,难道找个人还有什么说道不成?虽有些不解,但黄历还是领着珍娘出了脚行,却没走远,而是在旁边的铺子前看着货物。   果然,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个冲他使眼色的脚夫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迈步走了过来。   “你们是何大魁的什么人?”脚夫是个中年人,黝黑粗糙的脸显示着岁月沧桑。   “亲戚。”黄历很客气地说道:“我们从山东老家来,是来投靠他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投靠他?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啊!”中年脚夫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叫张小顺,何大魁和我关系不错,他几个月前出了事情,现在住在鬼市附近的窝棚里,你们是亲戚,兴许能帮帮他。”   “出了什么事情?”黄历皱起了眉头,怎么事情总是不顺遂呢。      第045章 窘迫的亲戚      中年脚夫犹豫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得罪人了,被打伤了腿,刚才那个管事的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事,否则你们可要沾上麻烦了。”   停顿了一下,黄历希冀地望着中年脚夫,说道:“能否麻烦您给引个路,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张小顺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不过你们得等一会儿,我先和管事的告个假。”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到了鬼市附近的窝棚区后,黄历还是感到很惊讶,看似繁华的大都市背后,竟然有这样脏乱的贫民区。   一座座长不过六尺,宽不过三四尺的窝棚里往往住着一家子人。一个汉子,一个婆娘,再带上一群孩子,拥挤着度过雨天和寒夜。天一亮,男人起身,全家便都要随着起来,因为只有那一件大衣服是被褥。男人们一般是从事拉胶皮、扛大个的工作,女人们则到处捡破烂,拾菜帮子,为准备下锅的东西忙活着。她们不洗脸,不洗衣服,洗脸怕耽误工夫,衣服是太旧了,洗后一拧就破,针线挂不住。孩子们也不闲着,或去帮着捡破烂,或去挨门乞讨。   珍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显然在为将来担心。投靠亲戚,是想得到帮助,可看这个样子,原来的想法可要落空了。   张小顺领着黄历等人走到了一个破烂的窝棚前,冲着里面唤道:“大魁,在家吗?”   窝棚里面含糊地应了一声,麻袋片儿一挑,弯腰走出个人来。这人有一副高而瘦的身坯,肩胛上耸,脊背稍有点驼,细眯着的眼睛里,挂着点儿血丝,撑着根木棍,走路一瘸一拐。   “顺子,你又来看我了。”何大魁的脸上浮起丝笑容,紧接着他便看到了黄历和珍娘,神色立刻戒备起来。   “大魁,这是你老家来的亲戚,怎么,不认识吗?”张小顺看着何大魁的神态,有些奇怪地问道。   黄历开口说道:“是何叔啊,不知道张老锁和您是怎么称呼?”事情总要问个明白,这是他一贯的谨慎性格,万一这个何大魁只是个重名呢!   “张老锁,那是我表哥。”何大魁的眼睛一亮,仔细打量着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转向珍娘,半晌有些惊喜地说道:“你,你是珍儿?”   珍娘愣了一下,在她记忆中并没有这位表叔的印象,但对方怎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她有些嗫嚅地叫道:“表,表叔,我是珍娘。”   哈哈,何大魁畅快地笑了起来,伸手在眉间一指,说道:“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小着呢,不过这颗痣还是没变样子。”   短暂的喜悦过后,何大魁立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黄历的相貌肯定与小锁没有什么共同之处,而这侄媳妇突然来到天津,难道表哥家出了什么变故?   “家里出事了?你怎么——这位是……”何大魁收起笑容,担心地问道。   一句话勾起了珍娘压抑许久的悲伤,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哽咽着,话也说不清楚。   黄历叹了口气,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这个时候还是尽快把事情讲清楚,也好尽快商量出个安置办法来。   何大魁听着黄历的讲述,拳头越攥越紧,眼睛越瞪越大,听到张老锁不幸死去,张小锁掉落河中,九死一生时,不由得忿恨难平,嘿地一声,拳头重重敲在大腿上,骂道:“白家丧尽天良,两辈人哪,两辈人都毁在他们手里。可恨,太可恨了……”   张小顺听着这悲惨之事,也是摇头叹息不已,一副痛心的神情。   何大魁发泄了一番,稍微冷静一些,才发现应该对黄历表示感谢,同时也感到相当为难。自己现在的处境,比乞丐强不了多少,又添了两口人,可怎么活呀?   “黄兄弟,像您这样言出如山的好汉,我何大魁打心里佩服。”何大魁冲着黄历作了个揖,诚恳地说道:“太谢谢您了。”   “何叔客气了。”黄历连忙伸手去拉,说道:“知恩图报是本分,我这条命还是张老伯和张小弟所救呢,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一码归一码,这道谢是应该的。”何大魁坚持着行完礼,有四下瞅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看这样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真是——”   是啊,实在是太寒酸了,黄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连忙表示不在意,并把自己的箱子当作板凳坐,以减轻何大魁的尴尬。   唉,何大魁叹了口气,讷讷地说道:“见到亲戚本是件好事,可我那表哥和侄子——,再看看我这光景,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黄历很理解何大魁的心情,现在他是自身难保,又有亲戚来投靠,可谓是雪上加霜,作为长辈,却没法尽到责任,愧疚的心情在所难免。   “何叔,听说你得罪了人,被打坏了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黄历找了个话题,自己这面的情况介绍完了,也该听听何大魁的遭遇了。   何大魁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我那个臭小子,年纪轻,脾气犟,得罪了脚行的混混帮。我一看不好,就打发他逃跑,可我这把老骨头就得遭罪了!”   “那些混混儿也是欺人太甚,但凡有条活路,谁肯受那些王八蛋的气。”张小顺气呼呼地说道:“怎么,强嘎子还让人看着你们吗,这都多长时间了。”   何大魁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说道:“谁知道呢,以前看得紧,现在兴许忘掉了。”   “怎么,还被看管起来,走动不得了?”黄历疑惑地问道。   “嘿嘿,正主跑了,他们就拿老幼妇孺撒气呗!”何大魁干笑了两声。   这时,何大魁的老婆和三个孩子回来了,手里破破烂烂儿拿了一堆,介绍寒暄,又是一阵忙碌。   何大魁钻进窝棚,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块洋钱,递给老婆,低声说着什么。      第046章 商量去向      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了,黄历瞅瞅何大魁这一家人的状况,有心说请他们到饭馆去吃一顿,似乎有些打人脸,让人家更难堪。算了,就在这将就一顿吧!想到这里,他掏出三块洋钱,递给张小顺,说道:“张叔,您熟悉这周围的情况,麻烦您买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好嘞!”张小顺也不客气,接过洋钱,转身就走。   何大魁上前要拦,却被黄历拉住了,“何叔,您别客气,咱们还得说说这以后的事情如何安排呢!”   “你看这事闹得——”何大魁无奈地停下脚步,苦笑着招呼黄历和珍娘坐下,有个男孩送给妞妞一个泥娃娃,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到一旁玩去了。   “何叔,您以后有什么打算?”黄历正色问道:“总不能就这么,这么过下去呀,你们租个房子,再干点什么营生,几百块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我也有钱,一百多。”珍娘低声说道。   “唉,这真是——”何大魁叹了口气,平缓了下情绪,慢慢说道:“不瞒你们,我是不打算在天津住了。得罪了混混儿,干什么都不顺,他们死缠烂打,让人头痛得很。”   “那您打算到哪去?总不是要回老家吧?”黄历问道。   何大魁摇了摇头,说道:“我那个臭小子跑到北平去了,前几天托人捎了个信儿,说是在那边拉洋车,也算是能生活了。我就想着,天津有混混儿,北平没有呀,到那里不求别的,就求个安稳,省得成天提心吊胆的闹心。我寻思着攒点路费就走,没想到你们来了。要是再晚些时候,可就找不着我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尽快动身。”黄历很干脆地说道:“路费,不是问题。”   对黄历来说,到哪都一样,天津和北平,不过是个地名的区别,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地。他只是想把珍娘母女尽快安顿下来,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何大魁点了点头,小心地说道:“好,你们先找地方住下,就这两天,咱们就悄悄地动身。但愿强嘎子已经忘了这码事,不会来纠缠不休。”   黄历张了张嘴,没说话,这混混儿可以死缠烂打,可以泼皮耍横,确实不太好对付,总不能像对付海盗似的,都给杀了吧!   其实天津混混儿靠什么扬名立身?靠的是命贱,这条命不值钱,随时可以和人换命,人家舍不得和你换,那你就赢了。他们耍泼皮也是建立在法律保障的前提下,知道对方不敢要他的命,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对方也犯不上要他们的命,为一条贱命吃官司不值得。   又闲聊了一会儿,把去北平的事情细致地计划下来,张小顺拎着不少东西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将一个个油纸包打开,不外乎是包子、烧饼、熏肉、烧鸡、酱菜之类易于携带的饭食,还有两瓶白酒。   闻到肉香,几个玩耍的孩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一个个眼巴巴,馋涎欲滴的样子。何大魁的老婆拿出几双筷子,两三个破碗,将东西摆放好,便退到了一旁。   何大魁嗔怪地瞅了张小顺一眼,那意思是说,你小子倒不客气,跑这打牙祭来了。张小顺讪讪一笑,也不辩解。   “珍娘,你把这吃食分开一些,与何婶和孩子们到那边去吃。”黄历多少知道一些这个时代的规矩,男人招呼客人,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但让别人干巴巴瞅着,他吃起来总不能尽兴,借着珍娘也是客人,这样解决算是两全其美了。   提箱当桌子,三个男人席地而坐,推杯换盏,吃喝起来。另一边,这难得的美味让女人和孩子们也是大快朵颐。   何大魁和张小顺酒量甚大,黄历却没有放量,只是小口陪着。两杯下肚,张小顺脸有些微红,话也多了。   “买东西回来时,我看见了那两个外地人,还有个小孩子,他们也在喝酒吃肉呢!”张小顺见黄历和何大魁不明所以,便又解释了一番,他所说的就是在泰昌脚行卖重味,出大彩的那个老头和黑瘦子。   “嘿嘿。”何大魁冷笑两声,不屑地说道:“就靠这个想从黑心老六那得便宜,我看他们是做梦呢!”   “怎么会?黑心老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得好好的,难道他还敢赖账?那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张小顺不以为然地说道。   “黑心老六自然不会赖账,可那个老头如果不来拿这个钱,他不就省下了吗?”何大魁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   “不来拿?不能吧?老头儿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会不要这个钱了?”张小顺不解地问道。   “他当然想拿。可是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啊!如果他命都没了,还能来拿这个钱吗?”何大魁喝了口酒,幽幽地说道:“还记得前年那个混混儿吗,也是卖味得了挂钱,只拿了三天就死了,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听说是受了内伤,黑心老六还让人去祭拜了呢——”   “屁,猫哭耗子。”何大魁借着酒兴骂道:“黑心老六在咸盐里下了毒药,谁抹谁完蛋。”   张小顺手一哆嗦,差点把碗里的酒洒了,“不能吧,黑心老六这么做,也太缺德、太歹毒了。大魁,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大魁一说出来,便后悔了,犹豫了半晌,严肃地说道:“顺子,这事你别问了,就当我没说。黑心老六有多毒辣你也知道,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张小顺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要是消息走漏,黑心老六要想在江湖上混,杀人灭口那是一定的。他的脸色难看起来,连连点头,绝口不再提此事。   江湖还真是险恶哪,黄历话不多,但所听的都记在了心里。对于他来说,所见所闻都会化成以后生活处事的经验,那是相当有用。      第047章 教训      “反对分割领土的自治运动”,“反对签订密约”……一群学生们从旅馆前的大街上走过,挥舞着标语,呼喊着口号。   黄历站在窗前,看着这景象,转瞬间,他的眼睛盯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穿着很普通,站在电线杆下,正悠闲地吸着烟。这个家伙,黄历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拳头下意识地握紧,然后又慢慢松开,离开了窗口。   暂时将这个不明身份的跟踪者放到一旁,黄历坐在桌前,翻开了报纸。   报上披露了六月份日本天津驻屯军司令梅津美治郎和国民党华北军分会负责人何应钦秘密签定的《何梅协定》,声称“东北沦亡,时逾五载,国权凌夷、疆土日蹙,《淞沪协定》,屈辱于前,《塘沽协定》、《何梅协定》,继之于后。凡属国人,无不痛心……”   在各一份报纸上,黄历看到了冀东各地一批亲日分子致电宋哲元、韩复榘,攻击南京政府内外政策,要求实现“华北自治”的报道。   缓缓放下报纸,黄历伸手揉着太阳穴,脑袋里乱哄哄的,如真如幻的那种复杂感觉,让他头痛得很。尽管前世他对抗日战争这段历史所知不多,但也不是一无所知,而记忆的支离破碎,让他始终象是处于迷雾之中,既像在亲身经历,又象是一个旁观者。   尽管如此,黄历也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对侵略者,对汉奸,打心里有种憎恶之感。这不是什么高尚、伟大的情操,而是出于很传统、很普通、很大众的想法和判断。乱臣贼子、卖国求荣,自然会被唾弃,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使劲晃了晃头,黄历依然没有感到轻松,他站起身,穿上外套,转身走了出去。   时近初秋,天气依然很热,但走在外面,买卖铺户,人来人往,多少能分散些注意力。随便逛了一会儿,黄历走进了一家商店,透过玻璃门看了看,他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家伙确实在跟踪自己。   随便买了个玩具娃娃,黄历若无其事地走出商店,带着尾巴,继续闲逛。转过两条街,黄历发现这里围了一堆人,原来是几个青年学生正在搞爱国宣传。   一个俊俏的女学生,穿着浅蓝色的衣服,留着齐耳短发,正在一块大石头上慷慨激昂的演讲,几个男女学生手里拿着传单,在人群中走动着散发。   “您好,先生。”黄历刚驻足观看,便有学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传单,黄历随手接过。   呆了半晌,黄历觉得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奇怪地转过头。   这是一个女学生,穿着白洋布短旗袍,白线袜,白运动鞋,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但神情却是不善。   “怎么了,有事吗?”黄历皱了皱眉,拿眼睛死盯着别人,这很不礼貌,就算你长得挺好看。   “先生,你买的是日本娃娃。”女学生扬了扬眉毛,很是不悦地批评道:“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你不认为购买日货是很不妥当的事情嘛?”   哦,这娃娃是个中国人模样,还真没注意这是日本生产的。黄历稍有些理亏,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买东西时没注意到产地,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女学生不依不饶地说道:“恐怕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你的爱国之心太淡薄……”   黄历不高兴了,自己一个无心的失误,犯得着上纲上线,喋喋不休吗?你不知道我在这站着听,是捧你们的场。现在可好,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弄得自己尴尬异常。   哼,黄历阴沉下脸,白了女学生一眼,反唇相讥道:“就你爱国,怎么不拿枪去打仗?除了会耍嘴皮功夫,你还会干什么?”说完转身欲走。   “先生,宣传鼓动也是爱国的一种形式,希望你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女学生迈了一步,伸手抓住了黄历手中的玩具娃娃。   嗨,还动手了?黄历用力一拉,女学生踉跄一下,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夺过玩具,黄历转身就走,那女学生吃了亏,还想挡住黄历,可黄历微微一侧身,脚下一个滑步,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后背。   女学生怔了一下,望着黄历渐行渐远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一撇嘴,重重地哼了一声。   出来闲逛倒惹了一肚子气,黄历用力撕掉玩具娃娃上面的商标,实际行动?我偏不听你的,这就是我的实际行动。更让他不爽的是身后的尾巴,还在不识趣地跟着,该给这家伙点教训了。   跟踪者突然发现黄历的脚步加快了,左转右转,钻入了一个小巷,他来不及细想,赶紧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咦,人呢,转过一条窄窄的小巷,跟踪者发现黄历不见了,他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步。这条小巷直直的,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啊!   黄历用手脚撑着墙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跟踪者慢慢走过,突然跳了下来,直到跟踪者的身后。在空中他便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跟踪者的脖子,用力一扭。跟踪者的颈骨发出了“咭”地一下响声,随即后背被大力推了一把,向前跌倒,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   ……   曾澈放下了手里的情报,轻轻抚着额头,感到工作困难重重,远超过自己原先的预计。   “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侵占了东北,扶植了傀儡政权,又将目标盯住了华北。如今在华北,日本特务如过江之鲫,化装成郎中,化装成商人,化装成游民,化装成阔佬,星罗棋布地撒满各处。刺探情报,描绘地理形势,收买汉奸走狗,行动几近嚣张。   而南京政府的一再退让,也使曾澈感到处处掣肘,难以大展拳脚。不说远的,刚刚签订的《何梅协定》就是因为天津日租界汉奸报《国权》社长胡恩溥、《振报》社长白逾桓相继被杀,导致日本向国民政府施加压力所致。   既要遏制日本特务的活动,又不能因为涉及官方而引起太大的外交纠纷,对此曾澈感到很是为难。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尽管还不十分成熟,但他觉得,在现在的形势下,或许是一个可以奏效的办法。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礼帽几乎把脸全部挡住的男人闯了进来,回手把门关上,摘下了礼帽,嘴里唔唔连声。   曾澈刚要发火,却吃惊地看到自己派出跟踪监视的特工以奇怪的姿态出现在面前,他的头歪向一边,口对准了他的肩头,额上的青筋绽得老高,口角有涎沫流出来,眼睁得老大,手在胡乱比划着,口唇在抖动着,但是除了“唔唔”的声音之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048章 婉拒      挨了顿教训,又反过来教训了别人,黄历稍有些惬意地回到旅馆,将玩具娃娃送给妞妞,然后回到房间翻看着自己刚买的一本书。   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中午,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才让黄历醒觉过来。打开房门,却不是珍娘,而是一个伙计,身后还跟着个陌生人。   “先生,有客人来访。”伙计点头哈腰地打了个招呼。   黄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蓝衣黄裤,挺精神的样子,好象在哪里见过,迟疑着问道:“你是——”   “黄先生你好。”曾澈热情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周,名世龙,咱们同在顺天轮上,还记得嘛?”   哦,黄历挤出笑容与化名为周世龙的曾澈握了握手,心中却很纳闷,也暗自警惕,此人虽说有些印象,可素不相识,此次来访,到底是何目的?   曾澈倒不见外,握手已毕,很大方地说道:“在下想和黄兄借一步聊聊,不知方便不方便。”   黄历沉吟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就在对面的西餐馆,下楼就到。”曾澈很明确地解释着,目的是让黄历安心。   这时,旁边的房门开了,珍娘和妞妞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想找黄历去吃饭,见到陌生人,马上停下了脚步。   “好吧!”黄历看到她们,心中打定了主意,事情尽量还是要避开她们母女,纠缠不休容易让她们受到惊吓。   “那在下就在外面恭候了。”曾澈笑着拱了拱手,转身走了,似乎一点不担心黄历会爽约。   黄历吩咐伙计去买些吃食送到珍娘房中,然后很平静地和珍娘交代了几句,便转身下了楼。   西餐厅里人不多,毕竟这种享受都是追求时尚的有钱人来的地方。两个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向侍者点了食物和饮料。   曾澈一直笑呵呵地瞅着黄历,而黄历也是一脸坦然,两个人心思百转,都在猜测着对方。   “我先自罚一杯。”曾澈端起酒,一饮而尽,说道:“罚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竟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周先生这是怎么个说法?”黄历不解地问道。   曾澈伸手敲了敲靠背,另一侧小包间里站起了两个人,一个赫然便是被黄历教训的跟踪者。   “黄先生明白了吧?”曾澈摆手示意两个手下坐下,微笑着说道:“在下是顺天轮事件调查员之一,这两人是我的助手,虽然跟踪黄先生有些冒犯,但我们也是职责所在。”   黄历点了点头,心中的疑团散去不少,随和地说道:“原来周先生是吃官家饭的,黄某倒是失礼了。”   曾澈摆了摆手,笑道:“什么吃官家饭,混生活而已。对黄先生的考察到此结束,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哦,周先生已经排除了我的嫌疑?”黄历似笑非笑。   “什么嫌疑不嫌疑的,周某不过是虚应差事罢了。”曾澈很大度地说道:“我呢,最佩服、最敬重的便是英雄好汉,船上的算一个,黄先生也算一个,周某是非常想与之结交哇!”   迎着曾澈的目光,黄历谦逊地摇了摇头,笑道:“周先生太抬举黄某了,黄某这几下三脚猫,哪敢称什么英雄好汉。”   “三脚猫?黄先生太过谦了。”曾澈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包间,“我的助手,也是保镖,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被黄先生扭歪了脖子,却连你的影子都没看到,这样的身手,着实有些骇人哪!”   黄历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他是没有防备,一时疏忽罢了。”   曾澈也笑了起来,岔开话题道:“黄先生,今日周某一来赔罪,二来结交,三来嘛,便是诚心相邀了。如今国家危难,正是吾辈奋发报国之时啊!”   黄历沉吟着,这番大道理对他作用并不明显,而且他对曾澈还有着戒备之心。   “即便是黄先生没有此等宏大志愿,可就算是为自身考虑,也不会埋没于市井之中,默默无闻,终老此生吧!”曾澈继续说道:“现在可正是好男儿拿出本领创造前程之机,可不要辜负自己的聪明才智,更不要辜负了那大好身手啊!”   黄历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奈地说道:“聪明才智,可真是抬举我了。实不相瞒,黄某得了失忆之症,正在四处寻医问药,而且受人之托,还有事情未了,恐怕也只能辜负周先生的美意了。”   曾澈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黄历,黄历与之对视,没有丝毫的怯懦和心虚。   半晌,曾澈释然一笑,说道:“既是如此,周某也不便强求,不过,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来,干一杯,希望咱们以后能有机会再聚首。”   黄历对曾澈的态度感到很满意,也对此人产生了些许好感,不强人所难,尽管心中失落,但表面功夫却做到十足。此人社会经验丰富,为人处事老到,很值得自己学习借鉴。所以,他也含笑举杯,与曾澈轻轻一碰,表示了足够的善意。   饭菜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谈,只是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拉近着彼此的距离。令曾澈再次感到微微惊讶的是,黄历刀叉用得很熟练,一点也没有生疏的迹象。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曾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很明智。   对于黄历,曾澈并不十分放心,所以才报的假名字,也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至于邀请他加入,当然也不会是真正的核心组织。   针对目前华北,以及天津的复杂形势,曾澈几经思考,决定成立一个外围组织,这个想法也是从日本人那里学来的。   众所周知,日本的情报机关很复杂,一是中央的情报机构,主要包括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海军军令部分别设立的情报部,以及政府所属各部,诸如外务省、拓务省、兴亚院、大东亚省设立的情报机构;另一部分则是由一些殖民公司或大资本公司设立的情报机构,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调查课。   而为了便于活动,这些情报机构还设有外围机构,以社团、杂志社、经济实体等为掩护进行谍报活动。这些外围机构活动频繁,无孔不入,但要想予以打击,却必须要抓住切实有力的证据,揭穿这些情报机构的伪装。即便有证据,日本官方也时常抵赖,拒不承认。      第049章 冤家      曾澈决定借鉴日本情报机关的经验,也成立一个与政府关系不太紧密的外围机构,就以民间组织为幌子,由军统秘密出钱、出物资,并提供训练和组织,从而与日本人抗衡。这样做的顾忌会少很多,出了事也可以搪塞敷衍,尽量不会牵连到国家行为,也会让军统易于开脱。   成立一个组织,就要拉起一伙人,曾澈将目光集中到了平津的大中院校的学生身上,这些年轻人有激情,有爱国心,很容易被拉拢过来。当然,经验不足,容易冲动,也是他们的毛病。更重要的是,曾澈需要几个拿得出手的人物坐镇,而黄历便是他相中的对象之一。   不过,黄历拒绝了曾澈的邀请,这让曾澈感到些许的不满。但圆滑的他却没露出这种情绪,毕竟黄历是有理由的,而且是暂时的,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闲聊中,曾澈知道黄历要先去北平,然后可能回天津,或者去上海求医,这些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光明正大的事情,黄历也犯不着隐瞒。   失忆,曾澈听说过,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尽管有些怀疑,可对黄历的身世还是充满了好奇。这样一个身手高明,举止时而高雅,时而粗俗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吃饭的时候,曾澈不时打量着黄历,心中有着种种猜想。   “今天我请客,犒劳大家。”   “我要吃冰激凌。”   “我要吃三明治。”   “给我来份牛排。”   ……伴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几个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黄历无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而一道先是怔愣,后是不悦的眼神也投射了过来。   冤家路窄,竟是那个抢玩具娃娃的女学生。黄历面对咄咄的目光,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一个臭丫头,想让老子低头?   程盈秋的脾气也挺倔,挑衅?难道这家伙一点也不理亏嘛,她瞪圆了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挺了挺胸,用目光反击过去。   “挺吧,挺吧,太平公主可是嫁不出去的。”黄历嘴角上翘,嘲讽了一句,手中的刀叉发出叮当的响声,凌厉地切割着牛扒。   曾澈愕然,很明显能感到两道目光在空中交锋,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清楚状况,嘿嘿干笑着,“黄兄,你,真是,真是好刀法啊!”   太平公主?程盈秋低头看了看,脸一下子红了,这是说我呢,流氓,下流,黄历挑剔审视的目光不断射来,而似笑非笑的神情更令她气恼万分。   “盈秋,怎么啦?”韩月洁轻轻碰了碰程盈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黄历,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事!”程盈秋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不时狠狠瞪向黄历。   占了便宜,吃起东西就是香,黄历胜了一场,就不再抬头看程盈秋,而是专心对着食物发起进攻,让程盈秋的眼镖全部落空,十分的郁闷。   曾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黄兄不仅身手高明,这言辞也犀利得很哪,瞧那女学生,气得脸色都变了。难道以前有过节,为何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一点点小事,说起来倒是我斤斤计较了。”黄历随便解释道:“看她这样子,象是个富家千金,行事霸道惯了,吃点亏算是长经验了。”   “嗯,能请别人来西餐馆吃饭,应该家境不错。”曾澈点头赞同道:“对了,黄兄,要说好医生,也并不是只有上海才有,我回头打听一下,将几个平津有名的大夫介绍给你。另外,如果遇到麻烦的话,在北平可以去找东城警察局的杜百升巡长,在天津的话,可以去找南市巡长何发喜,他们会尽快通知我,并且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黄历点了点头,将两个人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记住了,并向曾澈表示了感谢。   程秋盈见黄历得胜之后,竟然开始无视她,恨得咬牙切齿,平素爱吃的冰激凌到了嘴里,也变得索然无味,看到黄历等人吃完欲走,实在有些憋得难受。眼见着黄历等人顺着过道走来,她突然伸脚,想绊黄历一个跟斗。   黄历突然停下脚步,就站在程秋盈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程秋盈没想到黄历看似目不斜视,却把她的小动作都收入了眼底,而且能迅速做出反应。她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有些讪讪地收回了脚。   “小丫头,很顽皮嘛!”黄历嘿嘿一笑,大步走开。   程秋盈看着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感到特没面子,腾地站起来,冲着黄历的背影喊道:“我不是小丫头,我是你大姐。”   精神胜利法有了效果,喊了一嗓子,程秋盈感到舒服了不少。可这好心情马上就无踪无影了,因为黄历在门前回过头来,冲着她吐了吐舌头,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气死我了,这个流氓怎么老拿女人的胸部当话题,弄得自己想争辩一番都觉得不好意思。程秋盈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恶狠狠地一口咬下,仿佛咬在那个可恶的家伙的身上。   和黄历分手后,曾澈回到了住处,坐在屋中,慢慢思索着今后的工作。   “站长,我有个主意,兴许能让姓黄的家伙加入我们。”赵仲华眨着眼睛凑了过来。   “哦,什么好主意,你说说。”曾澈示意他坐下,很感兴趣地问道。   “嘿嘿,我这也是瞎想出来的,好与不好,您拿主意。”赵仲华先打了个预防针,才慢慢地说道:“您不是很赞赏姓黄的身手,又有些担心他来路不明嘛,咱们可以进行一下试探,顺便也让他与日本人结上仇。到时候,他一个人孤掌难鸣,自然要找靠山,咱们来个雪中送炭,不怕他不乖乖地上咱们的船。”   “你的意思——”曾澈审视地望着赵仲华,猜测着说道:“让日本人向他下手,然后咱们再看准时机,或是搭救,或是示好。”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赵仲华轻轻一拍手,笑道:“管他是哪路神仙,只要与日本人有仇,那咱们就可以利用。”   曾澈沉吟着,这也确实是个办法,说不上好,可也并不太糟,但是不是赵仲华被扭歪了脖子,故意来报复黄历呢?      第050章 殴斗      作为特工,达到目的是最重要的,至于采取何种手段,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曾澈对赵仲华的建议有些动心,但这需要很好的筹划一下,既要达到目的,又不会引火烧身。   尽管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曾澈却对着赵仲华轻轻摇了摇头,这个计划还是由别人实施比较好,赵仲华会不会公报私仇,他有些拿不准。   老天要是逼着一个人走上哪条道儿,他就非去不可,就象火车一样,轨道已摆好,照着走就是了,一出花样准得翻车!黄历现在当然不会想到,与曾澈在不久后会再次见面,他会再次走上自己熟悉的职业特工的生涯。   短短的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何大魁一家做好了准备,与黄历和珍娘约好了时间,在火车站外聚齐,一同前往北平。   初秋的天气,阳光变得柔和,晴朗淡蓝的高空万里无云,象冰一般澄澈。黄历很喜欢这个季节,不比夏天的酷热,也不比冬天的寒冷,非常舒适的感觉。   “接姑娘,送媳妇儿……”妞妞坐在黄历的铁皮箱子上玩着能眨眼睛的娃娃,突然抬起小手指着前面叫道:“小三哥来了,瞧,是小三哥。”   黄历抬起头,果然是何大魁的小儿子跑了过来,脸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掉,一副惶急的模样。   “黄叔——”小三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不,不好了,爹和娘被,被那个二狠子拦住了,走不脱——”   “在哪里?”黄历瞪起了眼睛,这些混混儿,真是垃圾、渣滓。   “那边,过,过一道街就看见了。”小三伸手指着说道。   黄历回头对珍娘说道:“你带着孩子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珍娘点了点头,担心地说道:“黄大哥,你,你要小心。”   嗯,黄历答应一声,转身跑向出事的方向。   正如小三所说,过了一条街,黄历便看见了聚拢的一群人,里面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大魁,咱们的账还没了,你就想蔫巴悄地溜了,想得挺美呀!”二狠子掂着手里的斧把,撇着嘴,对何大魁一家人说道。   何大魁忍着气,说着软话,“二爷,我那小子是砸了您一棒子,可也没怎么着您哪,再说,我们赔了您十块大洋,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吧!”   “翻过来掉过去,你他妈的就这套磕,爷都听烦了。”二狠子冲着身旁的王二柱扬了扬下巴,“今儿是你露脸儿的机会,让兄弟们都瞧瞧,六爷没看错人。”   王二柱在泰昌脚行出了彩,被黑心老六看中,收入了帮中,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在天津闯荡了一年多,终于算是熬出头了。只念过几天私塾、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的王二柱,是从野台戏和评书中受到的教育。他羡慕那些传说中的英雄好汉,尤其着了魔一样地敬佩清末年间的大盗康小八,他经常问自己,为什么那个黑矮子可以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来,而自己这个黑矮子却不能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受了顿皮肉之苦,却得到了黑心老六的赏识,王二柱认为这是自己实现梦想的第一步,是的,他已经是一条好汉了,只须再作几件胆大手狠的事,便会变成惊天动地的英雄好汉。   尽管觉得欺负何大魁有些不够英雄,但二狠子一招呼,王二柱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捋胳膊挽袖子,上前动起手来。他一拳打在何大魁的脸上,立时打得何大魁摔倒在地,鼻口冒血,何大魁的老婆和孩子扑上去,哭喊成一团。   “打,想跑,打断他两条腿。”二狠子将手里的斧把扔给王二柱,恶狠狠地说道。   王二柱握紧斧把,咬了咬牙,走了两步,挥舞起来……背后突然挨了重重一脚,王二柱被踹出去三米多远,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   黄历一脚踹飞王二柱,转身凶恶地瞪向二狠子,一个垫步,左拳在二狠子眼前一晃,右拳直奔二狠子的面门。   二狠子虽然是个混混儿,擅长挨揍,却也有些武艺在身,慌乱中连忙招架,挡住了黄历的拳头,却没留神黄历的脚,被黄历一脚踢中裆下,他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裆部疼得蹲下身去。黄历一招儿得手便不容对方有半点儿喘息的工夫,又是一脚踢在二狠子的脸上,二狠子被踢得仰面摔倒,两颗门牙掉落在地,立时昏倒。   只是短短一会工夫,王二柱被踹飞,二狠子被打昏,剩下的五六个小混混儿这才醒过味儿来,嚎叫一声,冲上前来。   这些混混儿也打过群架,但不过是胡抡乱打,哪像黄历受过专门训练,拳快脚急,力道又猛。拳打,脚踢,肘击,膝撞,一阵呼喝之声过后,几个混混儿全被打倒在地,呻吟痛叫,狼狈不堪。   “何叔,快走,别磨蹭。”黄历连连摆手,示意何大魁一家不必客套,赶紧离开。   王二柱爬起身,嚎叫一声,再次扑了上来。   黄历一闪身,一记大耳光抽了过去,厚实的手掌以极大的爆发力和王二柱的左面颊进行了全方位接触,声音极响,围观的人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   王二柱有些被打蒙了,见黄历的拳头又捣了过来,赶忙护住胸肋,这下他的脸又暴露无遗,黄历那一拳本来就是虚招儿,拳头在半空中又化作掌,啪!啪!啪!啪!又是四个耳光。   “下贱,靠挨揍自虐闯名声,靠欺软怕硬称好汉,老子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垃圾。”黄历不屑地骂道。   王二柱昏头胀脑地倒在地上,他觉得脸上象是被揭去了一层皮,火烧火燎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直冲嗓子眼儿。   黄历抬头看了一眼,何大魁一家正匆匆离开,只留给他几个背影。他四下瞅了瞅被他打倒的几个混混儿,暂时都失去了还手能力,应该是没问题了吧,等到别的家伙得到消息赶来,火车也开了,谅他们也不会追到北平撒野。   “啪,啪……”几下掌声传了过来,不远处一个男子正用力鼓掌。   黄历皱了皱眉,但只是匆匆一瞥,便转身去追何大魁一家……      第051章 北平之秋      中秋前后是北平最美丽的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昼夜的长短也划分得平均。没有冬季从蒙古吹来的黄风,也没有伏天里挟着冰雹的暴雨。天是那么高,那么蓝,那么亮。   黄历等人来到北平已经好几天了,要安置好珍娘母女俩以及何大魁一家人,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何大魁那个惹祸的儿子在北平不过是赁了辆洋车,和几个单身车夫一起挤在车行的破屋子里。这一群人一到,光是找住处,就足足折腾了两天。   最后终于在平安里东南、中南海西北、皇城根附近的毛家巷的大杂院里租了三间西屋,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依着黄历的意思,总要住得干净宽敞些才好,可何大魁和珍娘都觉得要细水长流,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谋生的活计,有个安身之所就算不错了。   这个大杂院里有七八户人家,多数的都住着一间房;一间房里有的住着老少七八口。这些人有的拉车,有的作小买卖,有的当巡警,有的当仆人。各人有各人的事,谁也没个空闲,连小孩子们也都提着小筐,去捡菜叶,拾煤核。炉灰尘土脏水就都倒在院中,没人顾得去打扫。   三间西屋进身很小,可是顶子高,因为没有顶棚,墙上到处画着臭虫血。又脏又乱,黄历站在屋门口看着大杂院的人们,发现他们也很有趣,这些人说话声音很高,象是吵架。男人们随便跟老婆和孩子们瞪眼,可是对他们也很和气,都向他们点点头,让他们屋里坐。住北屋的那个巡警身分最高,不大爱理人,早晚低着出入,可对黄历还算礼貌。拉车的牛四的身份最低,可院里的谁也不敢惹他,他脾气暴躁,喝点酒就敢与人拚命。   “黄大哥,屋子收拾好了,您里面坐。”珍娘走了出来,她头上包着块布,刚刚扫除完的样子。   黄历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墙上糊了些报纸,炕上是新买的苇席,铺盖是他买来的,窗前一个小木桌,两把椅子,是何大魁的儿子从破旧市场买来的便宜货。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可见珍娘是个极利索能干的女人。   “请喝茶水。”珍娘双手端杯,递到黄历面前。   “不必客气。”黄历接过来,喝了一口,说道:“总算安定下来了,以后有何叔一家帮衬着,我也就放心了。”   珍娘轻轻摆弄着衣角,低声说道:“黄大哥,多谢您这一路上的照应,要是没有您,我和妞妞还不知——”   “没有那么严重。”黄历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只不过第一次出门在外,又是女人,所以倍感艰难,这以后社会经验多了,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话是这样说,可我们娘俩要想在这大城市生活下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珍娘苦笑了一下,对以后的日子还充满了担心。   “何止是你们娘俩,你看何叔一家不也是在艰难度日嘛!”黄历宽慰道:“患难是最实际的,无可幸免的;但是,一个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设法在患难中找缝子,逃了出去——尽人事,听天命。总之生在这个年月,一个人须时时勇敢地去面对那危险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险的事。你须把细心放在大胆里,去且战且走。你须把受委屈当作生活,而从委屈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好使你还肯活下去。”   珍娘似懂非懂,眨着眼睛,细细品味。   “我还要在北平呆几天。”黄历缓缓说道:“去看几个名医,希望有办法治好我这失忆症。说起来,我比你们还可怜。你们总知道自己的过去,也知道以后要去干什么,而我,就好象混吃等死一般。”   珍娘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道:“我倒希望把以前的悲惨之事全都忘掉,可我总是做不到。要不是有个孩子放心不下,活在世上对我来说就是受罪。”   是啊,这就是各人看问题的角度和经历不同,所形成的不同观念。自己是拼命寻找自己的过去,而珍娘却想把痛苦的回忆抛弃,这还真是很奇怪的事情。   呵呵,黄历轻笑了两声,想把伤感的气氛冲谈一些,“你这话应该让那个泰丽听听,很有些皈依上帝的意味。”   珍娘撇了撇嘴,微微笑道:“我可不信洋和尚、洋屁姑的教。”   黄历岔开了话题,说道:“妞妞七岁了吧,应该去上学了。”   珍娘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说道:“请先生,上私塾吗?费用很大吧?”   黄历摇了摇头,解释道:“这附近不是有小学校吗?你说的那些好象太古老了,现在是新式教育,费用好象不是很高。不如,就让我来出这笔钱吧!”   “我还有些钱,不过还是打听打听才好。”珍娘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对黄历,总不好一口拒绝,只好找了个借口。   黄历也不好强迫,说到底,自己与珍娘非亲非故,即便有些恩情,也不好以此为资本。又呆了片刻,黄历便起身告辞,这个地方他住不惯,而且也没安排他的地方,毕竟在珍娘等人眼中,他不会久待,很快便会离开的。   ……   太平时节的北平之秋就象是人间的天堂,也许比天堂更繁荣一点呢!街上的高摊与地摊,和果店里,都陈列出各种各样的水果,那些水果,无论是在店里或摊子上,又都摆列的那么好看,果皮上的白霜一点也没蹭掉,而都被摆成放着香气的立体的图案画。“唉——一毛钱儿来耶,你就挑一堆我的小白梨儿,皮儿又嫩,水儿又甜,没有一个虫眼儿,我的小嫩白梨儿耶!”叫卖声象唱歌一样在香气中颤动,使人们的脚步放慢,听着看着嗅着北平之秋的美丽。   在街上的香艳的果摊中间,还有多少个兔儿爷摊子,一层层的摆起粉面彩身,身后插着旗伞的兔儿爷——有大有小,都一样的漂亮工细,有的骑着老虎,有的坐着莲花,有的肩着剃头挑儿,有的背着鲜红的小木柜。      第052章 日本人的注意      北平人,从一入八月就准备给亲友们送节礼了。街上的铺店用各式的酒瓶,各种馅子的月饼,把自己打扮得象鲜艳的新娘子;就是那不卖礼品的铺户也要凑个热闹,挂起秋节大减价的绸条,迎接北平之秋。   黄历走在大街上,节日的气氛将他有些失落的情绪冲淡了许多。这几天来,他走了好几个地方,有中医,有西医,甚至有研究医学的教授,但对他的失忆症,几乎都是众口一辞,这个病不是靠药物所能医治的。也许他永远不会再有之前的记忆,也许他一觉醒来,所有失去的记忆又会重新回到他的头脑。嗯,有些奇妙,也有些令人无可奈何,他不喜欢这种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听天由命的感觉。   我不应该傻等着老天来眷顾,那靠不住。黄历已经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应该去做自己熟悉的,或者是适合自身技艺的工作,那样会更有利于记忆的恢复。就象科学家或艺术家所谓的灵感一样,并不是神乎其神、突然而来、倏然而去的东西,而应该是知识、经验、追求、思索与智慧综合实践在一起而升华了的产物,是一个人在对某一问题长期孜孜以求、冥思苦想之后,通过某一诱导物的启发,才产生的一种新的思路。   但是,自己熟悉的、适合自己技艺的是什么呢,想到这,黄历又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格斗,杀人,这样的职业会是什么?   边走边想,黄历便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个人在远远地瞄着他。直到他闻到了一股浓香,方才感到肚饿,看看离旅馆已经不远,索性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不迟。   北京的街头巷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卖卤煮火烧的店家,过去还有肩挑小担的流动商贩出售这种食品。特别是夕阳西下,卤煮小肠开锅出售时,人们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它那特有的香味儿。好吃这口儿的,便会闻香而至,要一碗卤煮小肠和一两个火烧,既解馋又解饱。   而其中,陈玉田制作的卤煮小肠(卤煮火烧)可谓一绝。肠肥而不腻、肉烂而不糟、火烧透而不粘,“小肠陈”的雅号由此叫响。   黄历坐了下来,要了两碗煮小肠再加三个火烧,边吃边赞叹,确实不错,看着香,闻着也香,吃着更香。   两个男人也走了过来,坐在摊子上,吃着东西,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却不时瞟过来,并低声说着话。   “你看清楚了,是这个人?”穿着西服的瘦汉子压低声音问道。   “没错,就是他。”另一个男人穿着白色杭纺绸衫,下身是黑色细布宽腿裤,看起来象是个帮派人物。   穿西服的汉子沉吟了一下,站起身走了过去,经过黄历身旁时,似乎脚下一滑,猛然撞向黄历。   黄历正吃着东西,见有人失足,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扶一推,已经将西服汉子的身子稳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西服汉子连连向黄历表示歉意。   点了点头,黄历表示并不在意,继续填着自己的肚皮。   “身手果然不错。”西服汉子走回到自己桌子,不动声色地说道:“交给我吧,赵四,你吃完就可以走了。至于钱,明天到川崎商社来取。”   “谢谢您,佐藤先生。”赵四嘿嘿一笑,胡乱吃了碗卤煮,起身走了。   赵四叫了辆黄包车,不多时来到了一家小饭馆,坐在靠窗的位置,要了两个小菜,一壶酒,慢慢地吃喝着。   过了一会儿,街上走来一个警察,象是巡视的模样,看到赵四,慢慢走了过来。   “嘿,杜巡长,您坐。”赵四殷勤地起身相让。   杜百升微微笑了笑,训斥道:“你小子给我放老实点,甭想在我这片儿惹事。”   “不敢,给我两个胆儿也不敢在您的地头做买卖。”赵四连忙辩白。   杜百升坐了下来,凑过头低声问道:“怎么样,事情办成了?”   “杜爷,您就瞧好吧!”赵四脸上挂着有些谄媚,又有些炫耀的神情。   嗯,杜百升从兜里掏出十块大洋递了过去,赵四赶紧用双手接着,“别在乌七八糟的地方,造害了这钱。”   “是,是,我听您老的话。”赵四眉开眼笑地将钱揣进兜里,又一笔钱到手了,这差事还真是合算,两头都有钱赚。   杜百升起身要走,忽然又停了下来,凑近赵四严厉地说道:“不想有麻烦的话,你就快给我躲起来,否则……”   赵四身子哆嗦了一下,赶紧答道:“我马上就走,回密云老家呆几天。”   嗯,杜百升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佐藤和赵四分手后,又盯着黄历进了旅馆,方才赶回了川崎商社。   川崎商社专门经营日本纺织品及日用商品,经营规模很大,除了零售还兼营批发业务,它的批发销售渠道可以覆盖华北数省。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川崎商社是黑龙会设在北平的一个重要据点,负责搜集情报,拉拢汉奸,进行一系列的秘密活动。   川崎商社的总经理川崎武夫,人如其名,身体粗壮,留着寸头,短短的头发茬子象根根钢针一样直立,还没说话眼珠子就瞪起来,显得很蛮横。形象虽然如此,但川崎却是一个中国通,尤其喜欢收藏中国的艺术品。此时,他正在书房内,对着一幅刚刚买到手的书画细细鉴赏。   “佐藤,你来看看这画。”川崎的一个爱好便是对着自己的手下显示渊博的知识,特别是对文物书画,当那些古老的典故听得手下发愣的时候,也是他最自鸣得意的时刻。      第053章 失手被擒      佐藤凑过来,低头看了看落款,竟是董其昌的一幅山水画,赶忙赞道:“董其昌,很有名的中国画家,是,是明朝的吧?”   “不错。”川崎得意地讲解道:“《画史绘要》曾评价道‘董其昌山水树石,烟云流润,神气俱足,而出于儒雅之笔,风流蕴藉,为本朝第一’。但我却认为其用笔柔和,秀媚有余,魄力不足,缺乏气势啊!”   “川崎阁下真是眼光独到,鄙人佩服。”佐藤赶紧捧了川崎一句,然后说道:“我观察了那个姓黄的,确实不象个简单人物。”   川崎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放进保险柜里,才缓缓说道:“可惜是在北平,我们行事多有顾忌。如果向上面汇报,又怕时间拖延,让这个人有所觉察,伺机跑了。”   “是啊!”佐藤点头赞同道:“听说他带着几件稀世文物,放跑了他,还真是可惜。”   川崎眼睛里射出贪婪之色,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训斥道:“文物是次要的,帝国的事业才是至高无上的。要是让他成功筹集了款项物资,返回满洲,那些冥顽不灵的支那人的抗日武装将会如鱼得水,给帝国造成极大的损失。”   “对,阁下教训的是。”佐藤恭敬地点头称是。   川崎在书房里来回走着,木屐落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半晌,川崎以日本人独有的姿势抱手而立,低沉地说道:“佐藤君,依靠你和小野的力量,能否将此人制服,并且秘密带到这里。”   佐藤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道:“要是硬碰,我没有把握,但是我们可以想一个巧妙的方法。比如偷袭、下药……鄙人有信心干好。”   川崎抿了抿嘴角,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就去办吧,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暴露。”   “哈依!”佐藤深深鞠躬,转身而去。   ……   日本各情报机关秉持政府的方针政策,自九一八之后便向华北进行渗透侦察,他们的触脚伸向中国社会的每一个角落,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只要有利用价值,他们便会与之周旋。   在日本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前提下,也由于种种国家自身的原因,说是遍地汉奸有些夸张,但在金钱勾引、私利相诱、武力危逼等种种手段之下,很多人或为钱财,或为私欲,或为怨恨,成了日本人手中的卒子,卖国求荣,甘心出为虎作伥,这赵四便是其中之一。   但这次川崎武夫将目标转向黄历,却并不是那么简单,这还要拜曾澈所赐,赵四只是被钱收买,被人利用,向川崎透露了假消息。而黄历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东北抗日武装派出的秘密人员,负责到北平、天津、上海进行筹款、采购、招募等事宜,可谓是重量级的人物。   危险正在悄然临近,而黄历却未觉察。一来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对他不利,二来,不得不说,平淡的生活正在消磨原本属于他的那份警觉。   当旅馆的茶房在回家的路上被佐藤和小野所挟持,在匕首、手枪和金钱的威逼利诱下,颤抖着手接过药包时,黄历正睡得香甜;当茶房将加了料的茶水送进他的房间时,黄历还含笑表示了谢意。   历史上,英雄往往不是在面对面的战斗中被击败,而是莫名其妙地毁在小人物之手。张飞,勇冠三军,却在睡梦中被范疆割了脑袋;典韦,古之恶来,凶悍无比,却因为被胡车儿偷走双戟而命丧辕门……范疆、胡车儿的名字,大多数人都记之不住,但就是这些近乎于无名之辈,却能将张飞、典韦这样的英雄和猛将置于死地。那么,黄历栽在一个茶房手中,倒在一壶茶水之下,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哗啦!”一盆冷水照头泼在黄历的头上,哼了一声,黄历慢慢醒了过来,但日本人使用的麻醉药的药效很强,他的头脑昏沉,身体疲弱无力,外面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天边传来一般。   一下剧痛从腰肋处传来,黄历痛得闷哼了一声,蜷缩起来,他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只能侧身躺在冰凉的地上。紧接着又是几下打击,他的脸上也挨了一脚,鼻口冒出血来。   佐藤狠狠揍了黄历一顿后,轻蔑地笑道:“该死的支那人,象条癞皮狗。”   踢嗒踢嗒的木屐声传来,川崎走了过来,抱着膀子看着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黄历,面上浮起了笑容,转头对佐藤说道:“佐藤君,干得很好,他随身物品检查过了吗?”   “身上搜查过了,那个箱子还没有。”佐藤指了指旁边的铁皮箱子,说道:“我想先把他弄醒,然后再——”   “几个小时了?”川崎眯起眼睛,用脚重重踩在黄历的头上,狞笑着加强压力。   “快三个小时了。”佐藤回答道。   “这是帝国情报机关特制的麻醉药,甚至可以让狮虎沉睡四个小时以上。”川崎慢慢地收回脚,猛地踢在黄历的肚子上,看着黄历蜷缩成虾米状,鄙夷地翘起了嘴角,说道:“至于这头支那猪,没有五个小时,是不会完全清醒,回答我们的问题的。”   佐藤打开了黄历的铁皮箱子,将里面的东西搜了一遍,几件衣服被胡乱扔在地上,然后抬起头,有些失望地对川崎说道:“阁下,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物品,看来重要的东西他并没有随身携带。”   川崎点了点头,并没特别失望的表情,说道:“看来他是有些聪明的,不过,这就要看他的嘴巴是不是够严了。”   佐藤嘿嘿一笑,恶狠狠地说道:“小野君去找刑具了,一会儿就让我们来伺候他吧,就算是铜牙铁嘴,也会让他开口说话。”   川崎也笑了起来,说道:“我会来欣赏这难得的表演,想想,我们很久没有听到支那人的惨叫和哀嚎了,那可真是下酒的好菜呢!”   声音渐渐远去,周围安静下来,被川崎认为还需要至少两个小时才会清醒的黄历慢慢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第054章 凌厉反击      川崎等人还是低估了黄历的实力,作为专业的特工,他经受过严格的训练,这不光是体能和技艺的提高,他的身体还有抗拒许多药物的作用。那是一种基于实际的需要的抗毒注射,使身体内逐渐生出抗体,使一些药物在他身上起的作用减小或者持续时间变短。   尽管强烈的晕眩不时袭上脑际,但被殴打的疼痛倒使他的精神能够慢慢集中,他奋起意志,咬紧牙根,尽力使自己进入瑜伽的完全呼吸之中,这种呼吸方法能够增加氧气供应,使血液得到净化,增强抵抗能力,头脑也会变得清澈。   随着汗珠从毛孔中不断流出,麻醉药的药力在慢慢挥发,黄历感到晕眩感逐渐退减,他成功地控制了麻醉药的作用,但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但黄历知道,他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拼尽力气,他在冰冷的地面上翻滚了几下,来到铁皮箱子旁边,费力地喘着气,他慢慢坐了起来。他的手被两副手铐反铐在背后,尽管他不会传说中的缩骨神功,但经过真正的苦练,他的关节能以常人难以做到的方式进行伸缩和转折。   箱子的薄薄夹层被打开,黄历抓到了那一串万能钥匙,凭着手指的触觉,他挑了一个尖钩型的工具,摸索着,插进了手铐的锁眼……   双手自由了,黄历又捅开了脚镣,将手枪和消音器组装好,这一些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感到极为疲累。他知道,以这种状态是不适合与敌人搏斗的,只有出其不意,用枪干掉那几个敌人。   该死的日本人,怎么会与自己过不去。黄历挪到墙角,斜倚着坐下,将手铐和脚镣都虚虚地戴上,将手枪放在身后,调匀呼吸,慢慢恢复着体力。   这是间四十多平的地下室,对,只是地下室,而不是那种专业的审讯室,没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另一边靠墙处还堆放着木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妈的,敢打我,黄历嘴角上翘,眼中射出了阴冷的寒光。他已经忘了过去曾经受过超出此种残酷程度的对待,只觉得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随着脑袋的不断清醒,他已经想明白了此次失手被擒的原由。那个茶房,天天按时送水的家伙,那壶茶,自己就象《水浒传》中被蒙汗药放翻的肥羊,差点被做成了人肉包子。   咣当一声,门被打开,然后是楼梯上的脚步声响起,黄历眯了眯眼睛,斜歪着头躺在地上,装出还在昏睡的样子。   佐藤和小野说笑着走了进来,一个手里提着小火炉和一桶水,另一个抱着长木凳、绳索和几块砖头。   “小野君,很久没有拷问过犯人了,倒真的有些期待呢!”佐藤将长凳放下,不屑地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黄历,笑道:“先让我来?让这家伙尝尝老虎凳的滋味。”   “不必那么麻烦吧?”小野是个矮胖子,脸上的肥肉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他将炉子放下,用火钳子捅了捅,炭火变得红亮起来,“用这个多方便,滋滋的烤肉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犯人惨叫着问一答十。或者灌水,半桶水下去,这头支那猪就会连祖宗八代都说出来。”   “呵呵,小野君太性急了。”佐藤残忍地笑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咱们慢慢来,每种刑法都用一遍,让这家伙知道死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这个想法好。”小野脸上的肉抖了抖,小眼睛瞥了瞥黄历,说道:“川崎阁下怎么还不来,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你呢,佐藤君?”   呵呵,哈哈,小野和佐藤相视而笑,都为即将开始的拷问感到兴奋。   作为特工,黄历经受过专门的语言训练,对于日语,虽然不是特别精熟,但多少能听得懂一些,也会一些简单的对话。他不动声色地躺在地上,心里暗暗发狠,只等适当的机会下手。   “先把这家伙弄醒吧!我觉得这头支那猪有些冷,让他暖和暖和。”小野笑了一会儿,拿着火钳子,晃着两条罗圈腿走了过来,伸手就向黄历的肩头烙去。   黄历的眼睛骤然睁开,射出两道寒光,身体一缩,躲开了火钳子,脚已经从镣中脱出,猛地踢在小野的下阴。小野只发出半声惊呼,便觉得下身剧痛,眼前发黑,扑通摔倒在地。   “当啷”一声,火钳子落在地上,迸出了几点火星。佐藤的视线被小野挡着,并未看清究竟,小野被击倒,他才看到黄历已经坐了起来,手中一个长长的枪管正对准着自己。不等他反应过来,卟的一声闷响,佐藤瘦削的脸上多出了一个血洞。他的双眼立刻怔直,晃了晃,仰面摔倒。   一枪击倒佐藤,黄历转头又用枪柄砸在小野的头上,一下、两下、三下,由于自己力气还没恢复,黄历象用锤子敲钉子般,打得小野满头满脸都是血,彻底昏迷过去,才停下手来,有些气喘吁吁地给小野戴上手铐。   还剩一个,那个叫什么川崎的家伙。黄历极想彻底地放松休息,但他知道危险还没有解除,他用绳子勒住小野的嘴,以防他突然醒来喊叫,然后蹒跚着走到楼梯口,躲在楼梯拐角处的角落中,一边休息,一边等着川崎的到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川崎终于来到了地下室,他的脸色微红,看来心情不错,刚刚喝了酒,嘴里还哼着日本小调,踢嗒踢嗒,特有的木屐敲打在楼梯上的声音逐渐下移,黄历压抑住呼吸,握紧了手枪。   “佐藤,小野。”川崎走下最后一级楼梯,懒洋洋地喊道:“那头支那猪醒过来没有,你们已经开始了吗?”   没有人回答,川崎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着,川崎猛然停下了脚步,一股不明意味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尽管酒精对他的头脑有些麻醉,但对于危险的感觉还是要比常人敏锐许多。      第055章 惊天血案      “继续走,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杀了你。”一个硬梆梆的管状物顶住了川崎的后腰,阴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川崎的身体僵硬了,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情感从炽热一下子跌入冰谷,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黄历再次用枪捅了捅,川崎才机械地向前走去,眼前逐渐出现了两个手下的惨状。佐藤大睁着眼睛,脑门上一个血洞,已经死透了。小野满头是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手被反铐着,嘴上象牲口似的勒着绳子。   “黄历先生,这是你的真名吗?你的身手实在令人钦佩,我们太轻视你了。可惜呀,你这样的高手要是能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服务该多好——”川崎暗自心惊,一个中了麻醉药的人能击倒他的两个手下,怎么都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清楚黄历到底有什么特殊本领,所以即便是个柔道高手,也并不敢轻举妄动。   黄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冷地命令道:“跪下,手背到身后。”   川崎没有动,而是挺起了脖子,抗声说道:“我是个武士,绝不屈膝求饶。”是的,川崎并不怕死,这辈子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他对死亡便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   这时,躺在地上的小野哼了一声,他终于从昏迷中在慢慢醒来。   “狗屁的武士。”黄历缓缓后退了一步,抬起了手枪,轻蔑地骂道:“要是有种,怎么不转身和我拼命?”既然有个活的了,那这个死硬的家伙就没必要存在了,他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对付两个并不保险,而且一般胖子都比较怕死,躺在地上的那个应该好对付一些。   川崎愤然转身,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小肋差,但黄历的枪已经打响,川崎的思维猝然中止,因为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脑门,他最后一刻的感觉是,地面正以飞快的速度迎面向他扑来。川崎再次犯了个小错误,黄历不是属于什么组织,他对川崎的口供不感兴趣,现在的念头只是想早些了解情况,尽快地逃离此地。所以,才会干脆利落地下了杀手。   小野醒了过来,是被剧痛疼醒的。黄历毫无怜悯地将烧红的火钳子烙在他的后背、大腿、前胸,稍触即走,既让小野感到疼痛难忍,又不使他再次陷入昏迷。小野疼得时而蜷伸得象只虾米,时而双脚乱蹬,象是溺水待毙的老鼠,他的嘴里不断发出变了调的痛呼,低沉而凄惨。   黄历将火钳子插进炭火中,叼上了从川崎手上搜出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等小野表现得平静一些,方才阴沉地说道:“听清楚了,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坦白,就点点头,如果你不想说,就直接摇头,我会把你慢慢变成烤肉,让你喜欢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小野有些痴愣地望着黄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黄历没有废话,伸手拿起了火钳,直接向小野的下体伸去。   “唔唔——”小野感到了高温正在迫近自己的要害,脸上的肥肉颤抖着,使劲点着头。   ……   半夜十二点半,川崎商社里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尖叫声惊动了大街上的打更人。打更人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骇得面无人色,连手中的梆子都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   警察局接到报案后,派人很快来到了现场。尽管不少警察都见过杀人抢劫的犯罪现场,但还是被川崎商社血腥场面震惊了,这是什么人干的?杀人的手法极为娴熟,且很专业,受害人在遭到袭击时恐怕连惊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地下室里是川崎和佐藤的尸体,枪伤,一在前额,一在后脑,可见凶手枪法很好;主卧房内是川崎夫人和小野的尸体,川崎夫人咽喉部一处刀伤,似乎是被飞刀一类的锐器一击毙命;小野身上多次烧烫伤,显是受到过严刑拷打,死因是脖子被扭断;最后一个死者是川崎夫人的兄弟渡边,他的尸体伏在月亮门旁,同样是被锐器扎穿了咽喉。唯一的幸存者是川崎的女儿美代子,她也是见过凶手的唯一目击者。虽然她被打昏,并且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但还是很清晰地向警方描述了凶手的明显特征,刀疤脸,浓眉大眼,长相凶恶。   劫财,是心狠手辣的老手所为,而且不止一人。警察们很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因为主卧室被洗劫过,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墙角的保险柜被打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再有就是根据现场受害者的情况,一个人想完成这样的大案,近乎于不可能。   通过检查尸体,警察认定作案时间是在晚上九点至十点之间,因为多数尸体已经出现了尸斑。按法医理论上的说法: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管内的血液由于重力作用向尸体的低下部位移动,坠积于毛细血管和小静脉内并使其扩张,透过皮肤显出紫色斑,称为尸斑,一般在死亡一两个小时开始出现。   这可是一件惊天大案,川崎的身份是日本商人,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刑事案件了,外交纠纷不可避免,日本人在华北步步进逼,闹不好战争都会提前爆发。警察局长带着几个老资格的刑侦高手亲临现场,在日本领事馆人员的咆哮下,汗流满面,焦头烂额。   杜百升作为资深警官中的一员,不动声色地勘察着现场,暗暗咋舌,这家伙,也太凶悍了,川崎这伙人也是倒霉催的,挑这个杀神下手,倒被人家从窝里杀了出去,连命都没了。   赵四?杜百升拨弄着小野的尸体,眯了眯眼睛,这混蛋该消失了,彻底地消失,谁知道那个杀神从这几个日本人口中得到了多少消息,可不要牵连到组织,平白树了个强敌呀!恐怕曾澈也没想到事情会搞得这么大吧,这善后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呢?如何给嚣张跋扈的日本人一个交代?      第056章 躲避      太阳升起了老高,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在桌子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大杂院里喧闹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珍娘打开门锁,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里,探头看了一下,黄历躺在炕上,睡得很沉。犹豫了一下,珍娘走了过去,将手里刚买来的跌打损伤药和几个包子放在小桌上,又细心地拉了拉窗帘。她转头有些担心地看着黄历脸上的淤青,轻轻叹了口气,拿起小板凳和针线,坐在门口开始做活儿。   黄历从川崎商社杀出来之后,径直来到了大杂院,偷偷翻墙叫开了珍娘家的房门。这是他事先计划好的,当然,他也没地方可去。深更半夜,提着两只箱子,一只箱子里还是书画金银和秘密文件,一来不保险,二来也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珍娘当时虽然感到意外,但只是稍一犹豫便打开了房门,她的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对黄历产生了十足的信任。当她看到黄历脸上、身上都有伤时,又担心得要命,要不是黄历怕惊动旁人,阻拦了她,她都敢在半夜里出去买药求医。   黄历这一大觉直睡到快中午才醒过来,麻醉药的药效完全消除,头脑回复了清醒,只是身上被踢打的伤开始疼痛起来。   珍娘一直坐在门口,边做活儿,边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黄历下地的声音,她端着针线筐走了进来。   “黄大哥,你醒了。”珍娘伸手扶着黄历。   “嗯,给你添麻烦了。”黄历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说道:“不用扶,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说着,伸手从纸袋中拿出个包子,张嘴就咬。   “黄大哥,这包子凉了,我来热一热。”珍娘赶忙阻止,“要说麻烦,我们给您添了多少,数都数不清,以后可不能这么见外。”   黄历微笑不语,看来社会是最好的老师,珍娘学得开朗了许多,话也说得很合时宜,这种改变让人欣慰。   珍娘在灶下热了包子,又端了碗粥,走回屋内,发现黄历已经脱光了衣服,正在往伤口上抹药。但有些地方因为看不到,抹起来很不顺当。   “我来吧!”珍娘的脸红了,但心疼加担心却战胜了羞怯,拿过药瓶,轻柔地将药水洒在伤口上,用手指轻轻涂抹均匀,动作轻柔,生怕引起黄历的一丝丝疼痛。   两个人有时离得很近,珍娘额头上的一缕秀发垂下来,碰到了黄历的鼻子,弄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从珍娘微开的领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汗味,很好闻。黄历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珍娘红红的脸蛋,感觉着珍娘手指轻柔的触摸,不禁抿了抿嘴角,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动作重点没关系,一点也不疼。”   珍娘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关切地问道:“什么人打的?下手这么狠,没伤到骨头吧?”   嘿嘿,这还算狠,那几个家伙可是连命都没了。黄历暗自冷笑,平平淡淡地说道:“几个小地痞,想抢我的东西,我这些都是皮外伤,他们可都骨断筋折了。”   珍娘苦笑着停了下来,黄历已经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拿起黄历的衬衣,轻轻地给黄历披上,珍娘转身又要出去。   “珍娘——”黄历嘴里嚼着东西,有些含糊地招呼着。   珍娘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黄大哥,您还有事?”   黄历点了点头,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思索着说道:“这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我不想去住旅馆了,可住在你这里,那个,对你影响也不好。”   “是只住几天,还是打算长住?”珍娘沉默了一下,开口询问道,她是极希望黄历能留在北平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常看见他,心里便感觉到踏实、安全。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笑道:“租房子哪有按天租的道理,再说,房主是一定不肯的。钱或者别的事情先不用考虑,总要尽快租到房子才好。要是今晚之前能办成,那是再好不过。”   “那我去问一下何叔,他的孩子拉车四处跑,知道的消息应该多些。”珍娘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黄历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回想着这一天来的奇特经历,琢磨着哪里可能留下马脚,下一步又该如何处置?   因为事发突然,他尽管有些谋划,也难免失之周详,有些草率。首先,他认为大案一发,警察在交通要道、车站码头定要加紧盘查,此时仓促逃跑并不明智,甚至要撞向枪口的危险;其次,从小野口中得出的口供使他相信知晓此事的川崎商社人员已经被全部灭口,没有人知道他和此案有什么关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故意伪造的抢劫现场,及刻意留下的目击证人,足以让警察将注意力转移到子虚乌有的刀疤脸身上。   综合分析之下,黄历认为此时比较安全的举措便是若无其事地呆在北平,将手中的东西进行妥善处理,等到风声小了之后再做打算。做贼心虚,慌张惊惶,那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黄历思索了片刻,在屋内走了一圈,不禁咧了咧嘴,地方太小了,想找个隐秘的藏物之所,实在是有些困难。   房门一响,妞妞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笑着露出了两颗小白牙,“舅舅,您什么时候睡醒的,早上我都上学去了,您还在呼呼睡大觉呢!”   嗯,嗯,黄历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道:“上学好吗?”   “挺好玩的。”妞妞眨着眼睛说道:“有很多人在一起上课,一起唱歌,一起做游戏。”   “要认真听讲,好好学习哦!”黄历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了知识,以后才会有出息,知道吗?”   妞妞嘿嘿一笑,四下瞅了瞅,“娘呢,上哪去了?饭做好了吗?”   “她去你何爷爷家了,一会儿就回来。”黄历侧耳听了听,院外似乎是走街串巷卖小吃的在吆喝,他掏出一块钱,递给妞妞,“去院外买些吃的吧,多买些,你娘也没吃饭呢!”   妞妞高兴地答应着,到厨房端了个大碗跑了出去。珍娘虽然有些钱,但她节省惯了,基本上不在外面买着吃,妞妞虽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并不哭闹着纠缠珍娘,但到底是小孩子,嘴馋是免不了的。      第057章 静夜相处      夜阴一刻一刻的深了下去,月亮也渐渐地放起亮来。小油灯放在窗前的桌上,闪烁着昏暗的光。   今夜与昨晚一样,黄历又和珍娘独处一室了,但却很有不同。昨晚黄历身上带伤,又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杀,麻醉药的药效也未完全消失,进了屋倒在炕上便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倒也少去了珍娘的尴尬。今夜,黄历精神已经恢复,眼神交错之机,让珍娘感到手脚都没处放,只能装出做活儿的样子,不时偷偷瞅瞅黄历。   趁着夜深人静,此时,黄历正蹲在地上,将取自川崎商社的财物进行着整理。几卷字画,看来价值不菲;几件金玉艺术品,做工也极为精细;几根金条,三厚沓纸币……还有一个公文袋,里面全是日文文件。   将一些物品放进铁皮箱的夹层,其它的黄历则有些犯愁。想了一会儿,他抬头对珍娘问道:“屋里有藏东西的地方吗?我想你的钱是不会存银行的吧?”   珍娘抿嘴笑了笑,黄历这样毫不见外的说话,非但不使她感到讨厌,反倒有一种亲切之感,让她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她起身领着黄历来到外间屋,用力去搬墙角的水缸。   “这下边有洞?”黄历上前帮忙,将水缸挪开,扫去尘土,才发现是一块木板在下面垫着。   珍娘用炉钩子撬开木板,下面是一个浅洞,只有二十多厘米深,手一深进去便能摸到底儿,大洋被包得整整齐齐地躺在洞里。   “呵呵,才住几天啊,你就弄了这么个隐秘所在,真够聪明的。”黄历一边赞扬,一边伸手试着尺寸。   两人蹲在洞前,离得很近,珍娘都感到了黄历喷在她耳旁的热气,脸又红了起来,好在油灯昏暗,也看不太出来。   黄历将字画、古玩藏在洞里,然后将木板盖好,扫了些尘土在上面,又把水缸挪回原处,方才直起腰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很值钱嘛?”珍娘小心地问道。   嗯,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太值钱了,所以不敢轻易让人看到,否则要有祸事临头。”   珍娘眨了眨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黄大哥,我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明天租了房子就好办了。”黄历善意地安慰道:“到时我把东西拿走,就不怕牵连你了。”   “我不怕。”珍娘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挺坚定。   黄历笑了笑,接过油灯,和珍娘走回里屋,拿起留好的一沓纸币递给珍娘,说道:“这钱你收好,省得老去搬水缸。”   “我不要。”珍娘将手一缩,拒绝道:“你留着自己用,孤身一人,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拿着。”黄历不假思索地拉过珍娘的手,将钱拍在她的手中,“我大手大脚惯了,给我多少钱都能糟害光。与其让我浪费了,不如给你和妞妞,你们娘俩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也就能放心走了。”   还是要走呀,珍娘心中感到一阵失落,愣怔之下,任由黄历抓着自己的手,也忘了抽回来。   “瞧瞧你的手。”黄历轻轻点了点珍娘的指尖,语气中包含着怜悯和心疼,“做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能赚几个钱,倒被针扎得都是血眼。还有啊,那些袜子、衣裤实在是太臭了,熏得人头疼。”   珍娘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赚得不多,也勉强够我和妞妞生活了。别的活儿也找不到,这还是何叔的儿子从车行帮我揽来的。”   黄历对此也有些无奈,不说珍娘会干什么,单说依他现在的能力,除了给些钱,也确实帮不上太大的忙。   “慢慢来吧,可惜我没那么大的能耐,给你找个长远的、体面些的工作。”黄历松开了手,很抱歉地说道。   珍娘使劲摇了摇头,劝慰道:“黄大哥,这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总归我是乡下人,什么也不会,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这都是您帮助的结果——”   黄历抬头看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古语有“灯下看美人儿”之说,当然不是在聚光灯下,这时的光线不太强烈,甚至是很昏暗,珍娘的面容在这种光线下体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长长的睫毛在微光下微微地闪动着,脸颊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精致而笔直的鼻梁,鲜润的嘴唇在轻轻嚅动。黄历心里一动,他仔细看着珍娘,心里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是纯生理上的,还是感情上的,黄历有些搞不清,他想将珍娘拥入怀里,但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她是救命恩人的妻子,丈夫出事的时间也不长,黄历对这种思想和举动还有心理障碍。   ……   这是很大的一座院子,威武的黑漆大梢门上,有大红漆的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一进门朝南,上高台阶为一偌大院落,内又套两层院,前有佛堂,后院住房,是房主人的自宅。院里有廊庑相连,还有枣树、梨树和海棠树,浓荫遮地,十分幽静。   出了这个院往北,又拐进一座大院,一进院门便有一处玲珑小院,有南北两间小屋,非常别致,小院内还有两棵丁香树,黄历租下的就是这处僻静的独门独户的小院。   小院外是一片民宅,约有十来处各立门户的人家。黄历对租下这处小院非常满意,因为虽是大宅门,却分小院,小院之外还有十来处民宅,进进出出,有如蜂进蜂房,在这里居住,既隐蔽且非常方便。当然,房租要贵一些,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第058章 新居      房主叫那连德,是个破落的旗人子弟,据说还是大清朝什么开国猛将的后代。可从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祖先强悍的基因,皮肤白皙,瘦骨伶仃,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和所有曾经风光又落魄的旗人一样,那连德除了玩儿,对挣钱谋生是深恶痛绝,当然,他也没有任何谋生的本事。目前这座宅子已经是他最后的祖产了,而且已经卖出去了一半,说不定哪天他手头一紧,把这宅子也给卖了。   别看那连德已经落魄到经常拿着家里的东西跑琉璃厂,可那喝茶的架势还是让人不敢轻视,跷着二郎腿,用三个指头捏碗盖儿,先是用碗盖边儿撇撇茶沫儿,然后再把碗盖儿盖上,只留出一道缝儿,端起盖碗抿了一小口,茶水在口腔里像漱口似的转几个圈儿才从容不迫地咽下去,这才叫品茶,是见过世面的表现。   黄历很看不起这种废物,评价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尽管那连德慢条斯理地解释租房的原因,想让黄历明白他不是缺钱,而是住的房子太大,空得慌,招个房客也热闹。可黄历分明听到了那连德腹中的饥鸣,这位,还没吃早饭呢,可这牛都吹上天了。等到黄历很痛快地将三个月的房租放到桌上,那连德还矜持着,可他手下那个奴才那来顺的眼睛却放出了光。   “黄爷真是个爽快人,我那连德交您这个朋友了。”那连德在那来顺的连番眼色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将钥匙放在桌上,冲黄历拱了拱手,说道:“时候不早了,房子刚刚您也看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瑞明楼我还有个饭局,回见了您哪……”   黄历不知道,民国以后,京城里这种八旗子弟多了去了,这些人好吃懒做又身无一技之长,还有个通病,就是人倒架子不倒,肉烂嘴不烂。明明是吃不上饭了,可还得装出每天大鱼大肉的样子。   拿着钥匙,黄历和何大魁的儿子大刚来到自己的新家,开了锁,在院子和屋子里四下走了走。房子还算结实,也有几样简单的破家俱,就是长时间空置,到处都是灰尘、杂物,非得收拾一下,才能住人。   “黄大哥,我这就回去找人。”大刚看着这独门独院的住处,掩饰不住心中的羡慕,但他也知道这房钱掏不起,“听说您要租房子,我爹昨晚就跟我说了,要是事情定下来,需要人帮着收拾打扫,让我回去说一声。您是,您是有身份的人,这些粗活干不来的。”   这样挺好,黄历确实是不喜欢干这些杂活,可也不会平白麻烦别人,而他有钱,现在也只会用钱来表示心中的谢意。   “大刚,包你一天车要多少钱?”黄历笑着问道。   “一元。”大刚不假思索地答道,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急忙摇头,“黄大哥,今天我是不出工的,就是给您——”   “呵呵,这又是何叔说的吧?”黄历拍了拍这个纯朴青年的肩膀,说道:“你去吧,我是不会那么见外的,包车钱才不给你呢!”   嘿嘿,大刚挠了挠头,憨笑了两声,转身跑了。   时间不长,人便到了,何大魁一家子再加上珍娘,打水扫灰,不过小半天工夫,便把这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屋子里窗明几净。大刚此时也回来了,车上拉了不多新买的物件,有被褥、茶壶、饭碗、汽灯等日用物品。几个人又忙忙乎乎地都摆设一番,才算彻底完工。   两间南北独间小屋,都收拾成卧室的样子,北屋有炕,南屋用木板搭了个床,挨着南屋的一间小草厦子,则做了厨房。   “收拾得总算有些眉目,这快入冬了,还要买些柴禾和煤球。”何大魁四下走着,向黄历提着建议,“再找个泥瓦匠,把那山墙和屋顶补一补,火炕也掏一掏,省得冬天遭罪。”   黄历嘿嘿笑着,点头答应,心里倒没当回事。入冬,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请问这里就是黄历先生的府上吧?”院门外出现了一个人,手里还拎着包点心,客气地向大刚询问道。   “是啊,黄大哥今天刚刚搬到这里,你是谁呀?”大刚有些奇怪地看着曾澈,一身铁灰色的西装,系青色领带,显得风度翩翩。   “我是——”曾澈刚要自我介绍一下,却看见黄历与何大魁慢慢走了过来,不禁招手喊叫道:“黄兄,是我,周世龙啊,今儿来看你来了。”   黄历抬头认出了曾澈,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周世龙这个时候来,到底是何用意?自己刚搬了新家,他便能找到这里,难道自己一直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如果是这样,还真是个很不爽的事情。   “是周兄啊,你的鼻子还真尖,我这窝刚收拾好,你就找来了。”何大魁等人在场,黄历还压制着情绪,但说话的语气中却也带上了讥讽。   曾澈不以为意地一笑,迈步走了进来,四下瞅着,赞道:“清静雅致,还真是个好地方,呵呵,黄兄不请我进屋说话嘛?”   黄历暗自戒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冷不热地说道:“人都来了,还提包破点心,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慢客。”   曾澈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和煦,一点也没有因为黄历的冷嘲热讽而生气,随着黄历进了北屋,随手关上房门,坐在满脸冰霜的黄历对面,将点心包放在桌上,笑嘻嘻地说道:“乔迁之喜啊,我这包破点心,还真是不成敬意。”   黄历摇了摇头,不悦地说道:“如果是朋友,我欢迎你,如果你通过跟踪等手段来监视我,那对不起,这将是我们能平和见面的最后一次。”   “黄兄,我们当然是朋友。”曾澈脸色也郑重起来,慢慢解释道:“为了你的安全,我连夜从天津赶过来。至于跟踪监视,是绝对没有的。黄兄还不太清楚我们所属组织的能力,你又未刻意隐藏,找到这里并不困难。黄兄还记得临别时我说过的那个杜百升巡长吧,真是巧得很,这地方正是他的管片儿。”   “我的安全?”黄历向后仰了仰,似笑非笑地望着曾澈,“我奉公守法,只要不沾上你的那个什么组织,谁会威胁我的安全?”      第059章 加入      曾澈轻轻摇头,用手指了指点心包,说道:“这里面的点心软塌塌的,不会露出来,可黄兄不同,你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哪里也掩饰不住夺目的锋芒,特别是在这个乱世里,你不去惹别人,别人也会盯上你。比如说,日本人——”   黄历眯了眯眼睛,阴沉着脸说道:“什么意思,有话就痛快说,别打哑谜。”   “好,开门见山,咱们就说说这川崎商社吧,这可是现在最轰动的事情了。”曾澈正色说道:“我们监视这个地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不是警察局那些草包能比的。”   黄历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川崎商社,听说了。树大招风,财多招贼,很正常啊!”   曾澈一笑,说道:“可惜现在时局不同啊,日本人步步紧逼,正在借这个由头向政府施加压力。而且,有个小汉奸,叫赵四的,就是向日本人透露假消息的家伙,很可能会坏了黄兄的苦心啊!”   赵四,黄历沉吟着,他从小野的口供中听过这个小人物,但赵四也并不知道他被日本人绑架,而且他也不清楚赵四为何向日本人提供假消息。或许——   “赵四是你们的人?”黄历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如果这是曾澈逼迫自己加入组织的手段,那他就要给曾澈一个深刻的教训。   “怎么会?”曾澈泰然自若地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一个穷疯了、出卖假消息的小流氓,可我们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会这么嚣张,敢直接用绑架这种手段。幸好是黄兄,否则护城河里又要多出一具浮尸了。”   这话说得很巧妙,黄历即便想说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而且否认也没有意义。   见黄历面不改色地沉默下来,曾澈也很佩服黄历的镇静功夫,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赵四已经解决了,黄兄可高枕无忧。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否则日本人借机生事,不可不虑。”   “怎么了结?”黄历语气放缓了一些,既然曾澈已经将赵四这个漏洞给弥补了,想必不会提出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很简单,把事情推到日本人那边,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曾澈象只老狐狸似的坏笑着,“当然,如果能有一些文件证明川崎商社只是个幌子,实则是日本的情报机构的话,那就更好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黄历皱着眉头问道。   “呵呵,黄兄开始感兴趣了吧?”曾澈轻笑了一声,正色说道:“蓝衣社,日本特务恨之入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肩负着救党救国、抵御外侮历史使命的特工组织。”   闻听法西斯,纳粹,人们会觉得不寒而栗,伴之油然而生的仇恨。但更多的人却不知道也不会想到中国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形神俱似的组织,它就是民国时期1932至1938年的国民党的一大派系——蓝衣社,也就是军统的前身。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法西斯组织——蓝衣社,它的缘起,竟是一群忧国忧民的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七岁的黄埔青年才俊。他们在日本留学期间发现日本侵华战争迫在眉睫,而内患积重内乱不已的政府和国民或浑然不觉或熟视无睹。蓝衣社创始人四下游说,终于联合国民党军内的一群有志青年,结成社团,肩负起救党救国,抵御外侮的历史使命。   蓝衣社成立初期,组织严密,纪律森严,第一条铁律就是“生的进来,死的出去”,“飘泛着恐怖组织的残暴气息”,他们拟定的条例既是法律,触犯者或监或斩。严酷的纪律换来了蓝衣社最初两年的清新热烈,然而辉煌了短短几年,蓝衣社就衰亡了。   如果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由于其自身信仰的缺失,这也是旧中国青年人的悲剧。他们往往把自身对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个人领袖的英明领导之下,盲目服从。所以,当他们听从领袖命令把自己的大刀砍向自己国家的民众的时候,那么堕落就不可避免,信仰也就会被埋葬。   当然,曾澈所说的日本特务对蓝衣社恨之入骨也并不是虚言,就抗日而言,东北义勇军的首领马占山是蓝衣社护送去外蒙古,以从而保留了东北抗日力量的火种。蓝衣社还在长城与日寇血战,损失惨重……就以《何梅协定》来说,共有七项内容,其中五项或多或少涉及到蓝衣社,可见日本人视蓝衣社为其渗透并控制华北的主要障碍,极力禁止蓝衣社在华北的活动。   黄历当然知道蓝衣社这个组织,也知道借助于国家及政府的力量,这个组织的实力十分庞大而可怕。现在曾澈一来是向他卖好,二来也有威胁之意,他有种陷入蛛网的感觉。当然,他不会狂妄到能以一己之力来对抗这样的一个组织,可要加入进去,也很有些顾虑,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曾澈稍等了一会儿,用松缓一些的语气说道:“黄兄,我还是那句话:别辜负了你的大好身手,别在这正适合英雄建功立业的时候默默无闻。”   黄历吐出一口长气,缓缓而低沉地说道:“我有几个条件,如果能够答应,我自然愿为国效力。如果不能应承,那就对不起了。”   “黄兄但讲无妨,在某些范围内,我还是有些权力的。”曾澈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不怕你想要什么,就怕你无欲无求,只要你能提出条件,那自然就有商洽的余地。而且,曾澈还有自己的心思,他只是想让黄历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不想让黄历真正接触到蓝衣社的核心组织,虽然黄历几乎把川崎商社的日本人全杀掉,这个能力让他更加爱才,但黄历也脱不了身份不明这一层关系。   ……   送走了曾澈,黄历又是一副平和、微笑的面容,但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的何大魁几次看着他,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何叔,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年轻不懂事,有些地方还需要您指点呢!”黄历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笑着问道。   何大魁犹豫了一下,善意地提醒道:“黄兄弟,刚才院外有人在张望,后来我看见和那个姓周的一起走了。那个人看起来挺凶的,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按理说,我们人卑力弱,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这心里总——”      第060章 逛北平      “我知道何叔是关心我。”黄历很感激地递给何大魁一根卷烟,又为他划着了火柴,他也吸了一根,慢慢吐出烟雾,缓缓说道:“是出了点事情,但我已经解决了,何叔不用担心。”   “那就好,解决了就好,咱们平头百姓,谁也惹不起。当然,黄兄弟有能耐,有本事,是不怕的。”何大魁连连点头,脸上浮起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您甭夸我,我也是小百姓一个。”黄历掸了掸烟灰,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本来是想在这儿安稳住着,但现在有些变化,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房子还得你们帮着照看一下。”   何大魁又皱起了眉头,问道:“要出去多长时间,到哪里去?是避风头还是有别的事情?”   “哦,出去做点生意。”黄历敷衍着说道:“顺利的话,也就个把月,如果不顺利的话,我想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月。”   何大魁想了想,说道:“这没有问题,要是珍娘不害怕,就让她们娘俩来住。”   “嗯,这屋子最好别空着。”黄历要在屋子里藏些东西,至于是谁来帮着看房子,他倒是不太在乎,“走之前我也会托人留意照顾,那个,这片儿的巡长和我也算是朋友。”   “有官家的人看顾,就让珍娘住在这里吧!”何大魁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旁敲侧击地说道:“珍娘呢,这段时间心情并不太好,大概是还不适应现在的环境,妞妞也吵着闹着要出去逛逛。黄兄弟你也知道,我们天天在为肚皮忙活,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如果你不是着急走,这两天带着珍娘和妞妞在北平走走看看,让珍娘散散心情。”   作为一个饱经忧患,历经沧桑的老人,何大魁知道一个寡妇,特别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珍娘的性子在变,可再变也不会和男人一样,没有男人顶门立户,以后受到欺侮是可以预见到的事情。在那个大杂院里,粗俗男人的目光,下流的语言,即便是无意中的,也令珍娘十分厌恶和愁闷,这些,何大魁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更令何大魁感到不安的是张老锁的临终嘱托,本来是想让他来照顾珍娘这孤儿寡妇,但现在除了作为珍娘精神上的保障外,他明显感到了力不从心。而且反倒是欠了黄历和珍娘不少人情,从天津到北平的路费,还有租房的费用,可都是黄历或珍娘拿出来。   从心里来讲,何大魁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小心思。那就是很希望珍娘和黄历能亲近一些,两人患难一路,多少会有些感情吧,黄历为人也很不错,是个信诺重义的汉子,而且还有本事,珍娘跟了他,保管安全可靠。只是珍娘是个寡妇,还带个拖油瓶,就怕黄历看不上眼。   当然,何大魁并不是嫌弃珍娘,而是真正为她们娘俩日后的生活考虑,况且,他也自认为能力有限。如果珍娘有了依靠,他也算是甩脱了心理上的包袱,算是对得起死去的表哥了。在何大魁看来,两个人在年龄上、长相上还挺般配,这件事情还是有希望的。而且黄历在珍娘屋内躲了两天,自以为没人看见,珍娘也郑重告诉过妞妞不要乱说,可孩子的嘴哪有那么严实,何大魁和老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黄历当然不知道何大魁心中所想,他要出外一段时间,不过是答应曾澈的要求,要去经受短期的训练,而且还有两三天的准备时间。训练完成还会回到这里,这也是曾澈的一点小心眼及必要的预防措施,不想让黄历过多接触到天津情报站的人员。而黄历之所以同意加入什么蓝衣社,当然也不是单纯地为国为民那么简单,经过了川崎商社事件后,他觉得特工这种秘密而危险的工作应该是自己熟悉的,并且是适合自己技艺的工作,这样会更有利于记忆的恢复。   “好啊,这不是什么难事嘛,我也想熟悉熟悉北平,这可是历史古都啊!”黄历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黄历与这个时代的人处事略有不同,很多时候不会考虑什么礼教和男女相处的规矩。当然,这一点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也容易让人感到难堪。他跑到珍娘屋里呆了两天便是例子,尽管有些事急从权,珍娘没法子,也不忍心赶他,但如果让外人知道了,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个屋子,一张炕,男女睡在一起,却没发生别的事情,有人信嘛?嗯,嗯,那可真象笑话里说的,禽兽不如了。   见黄历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何大魁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事,还真有谱。   秋天,对于北平来说,是一年中最令人陶醉的美妙季节。这时候,既不像春天风沙那样大,迷得人睁不开眼,刮得鼻子、耳朵里尽是土;也不像数九寒天那样,西北风象小刀子似的抽在脸上,让人缩手缩脚地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今天天气格外好,秋高气爽,响晴白日,阵阵秋风把城外庄稼地里混合着泥土味儿的清馨空气一拔一拔地送到城里,好象在为这秋天的古城助兴。   黄历领着珍娘和妞妞来逛天桥了,本来珍娘是不想来,可一来扫了黄历的面子,二来妞妞闹,三便是何大魁和家人不停地劝说和撺掇。何大魁确实在实行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头一天晚上说好由大刚拉车,可第二天一大早便把大刚打发出去,留给黄历和珍娘独处的机会。   提起北京,就不得不提天桥。“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清末民初的著名诗人易顺鼎在《天桥曲》写下了如此脍炙人口的诗句。在民国初年,天桥真正形成为繁荣的平民市场,被视为老北京平民社会的典型区域。   天桥因市场的兴起而繁荣发展,在它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天桥平民文化,因其生根于平民百姓之中故虽历经沧桑,所以能持久不衰。   到天桥逛的人,一个是想买点日用百货;一个是散逛散逛,看看各种民间艺术;再一个就是到天桥的吃食摊上品尝一下物美价廉的风味食品。黄历等人却是三者兼顾,在这热闹非凡的地方转悠起来。      第061章 天桥      珍娘自出了家乡,一路行至北平,虽然有时在妞妞和众人面前强颜欢笑,但心情却是十分憋屈。来到天桥,妞妞一路雀跃,黄历也不时和她说着话,再加上天桥这里吃喝玩乐的玩艺不仅多,而且新鲜奇特,慢慢的,珍娘两眼东瞧西看,心情渐渐舒畅起来。   天桥地区活跃着各种行当的民间艺人,其中不乏拥有独门绝活者,那些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艺人被归纳总结出来,统称为“天桥八怪”。从清末到民国末期,不同时代天桥八怪的具体含义也有所不同,前后一共出现过三代天桥八怪。到现在,第一代、第二代的天桥八怪已经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三代,也是最后一代。   走着看着,黄历等人还真看到了八怪中比较有特色的几个人的表演。其中云里飞的绝活让妞妞惊讶不已,其中一个绝活是把舌头伸出来,“啪”地一声能贴在鼻梁骨上;另一个是把耳朵捏巴捏巴塞进耳朵眼里,过一、两分钟,说声“出来”,耳朵就能从耳朵眼里张开来。妞妞不仅惊讶,而且还有样学样,一会儿用力伸舌头,直往鼻子上够,一会儿又呲牙咧嘴地摆弄耳朵,让黄历和珍娘忍俊不禁,相视莞尔。   而围观者众多的大兵黄,人长得人高马大,大脸大鼻大嘴大嗓门,一脸络腮胡。他也是山东人,还曾在军阀张勋部下当过兵,退役后到天桥靠骂大街招徕看客,并推销他自制的药糖。他骂军阀政客、贪官污吏、贪财好色之徒,平民百姓听着解气,天天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故药糖生意很不错。但由于表演粗俗,珍娘皱眉,黄历也不想小孩子学坏,便只是略略一眼便走开了。   俗话说:“天桥把式——光说不练”,但八怪之一的拐子顶砖却是不同。这个一条腿膝盖以下被截掉的拐子是光练不说。他赤裸上身,跪在那里,垂目合掌,头上顶着有一百多斤重的一摞大方砖,呈宝塔形,约有两米高。身前地上压着一张纸,上写:“拐子要钱,靠天吃饭,善人慈悲,功夫难练。”   珍娘对这种有些吓人的功夫不太感兴趣,但黄历却赞赏不已,特别是拐子将砖一块块卸下来的时候,他看到拐子头顶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深坑,便立刻扔下了五毛钱。   等来到变戏法儿的场子时,妞妞的脚不动地儿了,完全被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的表演吸引住了。   变戏法儿的老头在地上铺着一块蓝布,他坐在小板凳上,在蓝布后面表演。这老头儿一边演,嘴里还一边磨叨,围看的人不时被他逗得哄笑起来。尤其是那些孩子们,笑得最厉害,时常乐得前仰后合。   妞妞笑得声音挺响,银铃般稚嫩的笑声,在变戏法的场子里显得格外突出。   “娘,舅舅,你们看清那鱼缸是怎么鼓捣出来的吗?”妞妞回头看着黄历和珍娘,充满孩子气地笑着问道:“我刚才一眨眼睛,没看清楚。”   “呵呵,你这傻孩子,要让你看清楚罗,那戏法儿不就露馅儿了,谁还给钱哪!”珍娘笑了起来,慈爱地摸着她的小脑瓜。   黄历含笑点头,珍娘的笑发自内心,出来闲逛确实有舒缓心情的作用,特别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高兴的时候。   变戏法儿的场子里总是看看的人不少,扔钱的人不多。老头儿抱着拳,不停地说着江湖套话四面求钱。他见求不动了,便许愿说只要求到两毛钱,就接着变更好看的。   黄历见妞妞看得津津有味,珍娘也没有走的意思,便从兜里掏出两毛零钱扔进场子里。   “嘿,真捧场,谢谢,谢谢您啦!”老头抱着拳冲着黄历连连道谢。   接着,老头儿又开始表演。每当戏法变得格外有意思时,妞妞总要扭回身对着黄历和珍娘笑,或者插上几句天真地问话。   当黄历向场子里扔过三次钱后,不知珍娘是心疼钱,还是看够了,她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黄历,似乎用眼睛在和黄历商量,是走,还是接着看。   黄历笑着努了努嘴,那意思是说:甭问我,咱们都是陪着孩子开心,是走还是接着看,你得问她。   珍娘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和妞妞商量了一会儿,才拉着一步三回头,很不情愿的妞妞离开了变戏法儿的场子。   “走吧,咱们去卖东西的摊子上看看。”黄历看妞妞有些不高兴,便说着让孩子们感兴趣的话题,“那里有好吃的,又有好玩儿的。”   妞妞这才重新有些高兴起来,拉着母亲的手,有说有笑。   转过街角,有两个十几岁的小瞎子在唱大鼓,一个弹弦,一个唱,也不管有没有人听,扯着脖子在唱《小寡妇上坟》。一个比他俩还小的女孩,也是双目失明,在前边捧着个小笸箩求钱。这三个瞎孩子,说是卖艺,倒不如说是在讨吃。   珍娘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不由的放慢了。已经走了过去,又停下脚步,回身怜悯地看着这三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可怜吧,老爷,太太!”   “可怜可怜吧,叔叔,大爷!”   瞎女孩那犹如梦呓般的喃喃乞讨声,象垂死病人的呻吟,飘进了珍娘的耳朵,使这个自认为命苦的善良女人产生了一股同情的酸楚。我的命苦,他们比我还要苦啊,这么大就没了眼睛,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哟!   黄历冲着一个叫喊卖报的报童招手,买了份报纸后,回头看到珍娘看着小瞎子在愣神,不禁苦笑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张两块钱的票子,塞在珍娘手里,“你去给他们吧!”   珍娘犹豫了一下,接了钱,将妞妞交给黄历,她迈步走到了三个瞎孩子面前。但她并没有把钱扔进小笸箩里,却直接塞到了那瞎女孩手中,弯腰说了几句什么。   瞎女孩凭她那盲人的特殊听觉,知道往自己手里塞钱的是个年轻女人,一边不停地鞠躬,一边不停地道谢:“谢谢大姑,谢谢大姑。”   珍娘只是出于女人的同情心,看这三个孩子可怜,没想到这个懂事的瞎女孩会如此感谢她。瞧着那瞎女孩真诚感谢的样子,她反倒忍不住鼻子发酸,嗓子眼有点发紧。她赶忙闪开,几乎是小跑着回到黄历身旁。      第062章 无题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一幕,只能是感慨地摇了摇头。   珍娘给了钱,似乎还不放心,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三个瞎孩子。   “是两块钱,哥哥,真的是两块钱。”瞎女孩摇着唱曲男孩的手,惊喜地叫道。   唱曲的男孩不唱了,舔了舔嘴唇,说道:“走,先去买口吃的,我饿得都唱不动了。”   “小妹,把钱揣好,省着点花,够咱们用上三天了。”弹弦的男孩也收起了乐器,小心地叮嘱道。   三个孩子虽然眼瞎,但他们之间的行动还是配合得很好。唱曲的拿着竹竿在前边探道,瞎女孩在中间,弹弦的最后,一个拉着一个的衣裳,象一串大虾似的在人流中缓慢游去。   瞧着三个瞎孩子湮没在人流中,珍娘望着黄历,苦涩地叹息道:“长这么大,也没少瞧见讨吃要饭的,可今天这三个孩子让人看了心里怎么那么难受?那个瞎闺女,这么点岁数就没了眼睛,何年何月才能熬到头啊!”   黄历沉吟了一下,劝解道:“人哪,各有各的命,说白了,人这一辈子,就是两个字,坚持。不管是好是坏,总要往宽里想,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牵挂的人活着,你说,是不是?”   珍娘的目光投到妞妞身上,半晌,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明白了黄历话中的意思。   转悠了一大圈,黄历拎着不少东西,珍娘挎着的小包袱也满满腾腾了。三个人转到东四牌楼时,天已经擦黑了。   街把角有个饭馆,黄历停下脚步,笑着问道:“累了吧,你们饿不饿?”   “饿倒不饿,就是腿走得发酸,这一大圈绕得可真不近。”珍娘将小包袱换了个胳膊,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我饿了,舅舅请下馆子。”珍娘平时节省惯了,妞妞好容易等到这样一个奢侈的机会,哪能放过,她伸着小手指着饭馆,笑得特别开心。   “你这孩子,今天这钱花得还不够多吗,回去好歹做口吃的就行了,干嘛非在外边浪费。”珍娘微微嗔怒,数落着妞妞。   “呵呵,你们就算陪我好了,我又做不了饭,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吧!再说,今儿不是赶上了吗,也省得黑灯瞎火的回去再做。”黄历笑着拉起妞妞的小手,向饭馆走去。   珍娘一进饭馆门,看见里边乱哄哄的,便不免有些发怵,好象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在外边转悠了大半天,她一直没担心与黄历走散了,进了这里,反倒怕被丢了似的不愿黄历离自己太远。她快走两步,低着头紧跟在黄历身后。   楼上清静,三个人被伙计热情地让上了楼,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吃点什么?”黄历笑着问道。   珍娘没说话,努着嘴急速地摇了下头。妞妞却不管这些,眨着大眼睛看着墙上的小木板,上面有几道菜谱,都是比较普通的,她还认不全那些字,只好用手指着说道:“那个滑什么好吃嘛,那个什么丸子好吃嘛……”   跑堂的小伙计擦抹完桌子,陪着笑说道:“滑溜里脊,干炸丸子,这都是家常菜,我们这儿的手艺地道,价钱便宜。远了不敢说,可四牌楼这么些家,哪家也不如我们这儿。先生、太太,往后还请您们多多关照。”   珍娘的脸红了,和黄历出来很开心,可这三人的形象怎么看都象是一家人,也难怪别人叫错。   黄历淡淡一笑,顺着妞妞的意,点了两个菜,又叫了三盘饺子。趁着等菜的空儿,他拿起报纸,翻看起来。他刚才只是听报童在叫卖,现在细看,上面果然登着关于川崎商社大案的最新消息。   弄虚作假,瞒天过海,对于蓝衣社这样的特工组织,自然是轻车熟路。前些日子在热河南部活动的抗日义勇军孙永勤部受到日军的追击退入长城以南的“非武装区”,日本天津驻军参谋长酒井隆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交涉,关东军随即越过长城,在遵化茅山击溃了这支抗日武装。   而现在这件事情被巧妙利用起来,一个据说是由义勇军残部组成的报复团体杀倭团在报纸上发布了消息,声称对川崎商社事件负责。为了表示他们不是滥杀无辜,只是血腥报复,为义勇军军长孙永勤及战友报仇,一些川崎商社的秘密文件被披露,以证明川崎商社是日本人的情报机关,进行着不可见人的勾当。最后,这个子虚乌有的杀倭团声称要继续战斗,在白水黑水,在祖国大地,与日本侵略者血拼到底。   黄历抿了抿嘴,这样的布置算是把政府和蓝衣社,以及自己解脱出来。罪名都扣在了并不存在的杀倭团头上,以后估计这个杀倭团还要背很多黑锅,杜撰出这个团体,估计也是蓝衣社出于长远的考虑。嘿嘿,杀倭团啊,不如叫背锅团更加合适。   伙计端着菜来了,嘴象涂了层油一样,又是一通受听的话从嘴里滑了出来。   黄历拿起筷子,这才看见珍娘胳膊上还挎着小包袱呢!他不由笑了笑,“怎么还挎着呢,来,放这凳子上,咱们吃饭。”   珍娘也抿嘴乐了,把包袱放在桌前的一张空凳上,轻轻舒了口气,她还真是有些累了。   吃过饭,黄历又多要了二斤饺子,让珍娘送给何大魁一家打打牙祭,然后才把珍娘母女俩送到大杂院门口。   妞妞抱着饺子,兴冲冲地往院里跑,急着去献宝。黄历停下脚步,冲着珍娘笑道:“天不早了,我就不进去了,明天你们收拾一下,后天我来接你和妞妞。”   珍娘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听何叔说,你是去做生意,也不知道要去多远,单独一个人,路上要多加小心,保重身体。”   “呵呵,现在就说告别话,是不是早了点?”黄历打趣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不,不是的。”珍娘涨红了脸,急着解释道:“我,我不会说话,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别急。”黄历伸手拍了拍珍娘的肩膀,柔声说道:“我逗你玩呢,快进去吧,走了一天,挺累的。”   珍娘慢慢走进大院门,情不自禁地又回头望去,街角的路灯发出暗黄的光,黄历那熟悉的身影还站在那里,嘴上的烟头一亮一亮……      第063章 特工训练      特务又称为间谍,它在中国有几千年的历史。公元前五世纪,中国著名军事学家孙武在他所著《孙子兵法》十三篇,其中“用间篇”便阐述了利用间谍在军事上的作用。他把间谍分为五种:因间、内间、反间、生间、死间。   这五种间谍,不但古代使用,在现代美国的中央情报局,苏联的克格勃都离不开这五种范围。因间:是诱使敌方的人民而利用之,如利用各社会阶层的人士和各种社团组织来进行间谍的活动;内间:是诱使敌方的官吏而利用之,如各党政军机关的干部,进行间谍活动;反间:是诱使敌人的间谍,或使用自己反间谍的关系来从事反间谍的工作;生间:是使用合法关系来进行间谍活动,对方虽然知道他是间谍,因为受各种法令所限制,只能把他驱逐出境,不能把他处死。比如外交使团的间谍活动;死间:是利用敌方的关系,故意泄漏假情报给敌方,敌方信以为真,结果对方上当受骗,只好把报告假情报的人处死。   因为时代不同,军统特务系统的特务种类、称谓也各异,大概分为秘密特务;武装特务;公开特务三类。   秘密特务分为内勤和外勤,内勤领导外勤去搜集情报,执行案件的行动,建立交通联络和秘密电台。军统特务系统一般的惯例,是秘密特务组织指导公开特务组织。秘密特务中搜集情报的有:直属情报员、直属通讯员、情报员、义务情报员、运用情报员;搞行动破坏的有:行动员、运用行动员;搞交通联络和电讯的有:联络员、报务员、电讯监察员、电讯侦测员、密电码破译员。   武装特务则包括在抗日战争时期的忠义救国军、别动军。国民党逃往台湾后,保密局和情报局把武装特务改为:反共救国军。   公开特务:则是以警察名义和其他公开名义为掩护,如警察局,交通警察总局,各警备总司令部稽查处,各绥靖公署第二处,各驻外使馆武官,三军的联络参谋等等。   黄历离开北平,在曾澈安排好的人员接引下,来到了位于潭柘山麓的一个小村庄。这里交通闭塞,名义上有一支保护潭柘古道的部队驻扎,其实是蓝衣社北平情报站的一个秘密据点,外人不知其详。而作为华北区书记曾澈介绍来的比较特殊的人物,在这里受训的只有黄历一人,教课的则是华北区派来的两位巡回教官。   出于曾澈的考虑,黄历受训的是特务行动系的一些科目。特务行动系又称爆破系,以爆破学、行动术、擒拿术、侦察术为主,另附地形学、跟踪术、暗杀术、灭尸术及各种轻武器和小口径手枪的性能、使用等。在“术”和“学”之内,又分成许多项目,其中侦察术就包括侦查、化装、跟踪、脱梢等;暗杀术,其中又分为刀杀、枪杀、勒杀、毒杀、点穴杀等等。   对于黄历而言,这些新手至少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训练课程,却只是他脑海里深藏记忆的挖掘和身体所熟悉技艺的调整和适应。就以擒拿而言,那位据说从山东重金聘请而来的武术高手,在头一天授课中便被黄历打翻在地。而军统对行动系学生要求特别严格的射击术中,黄历的表现同样突出。特别是小口径武器如各种手枪的射击技术,不论是静止目标还是活动目标,不论采用哪种射击姿势和情况如何复杂,黄历只需稍微熟悉一下所用的枪械,便能很快精确地命中目标,完成任务。   至于其他课程,比如说爆破、化装、潜伏、心理学等,黄历学起来也是领悟极快,令教官异常惊讶。   军统训练特务的特点是讲究实用,很少做理论上的分析,主要的课程都以现身说法、解剖具体案例的方式来进行,这倒是很适合黄历。如果是枯燥的理论学习,他估计早就生出厌烦情绪了。   多半个月后,就在黄历以为已经轻松学完大部分课程,很快要毕业的时候,一位叫刘金声的武术教官赶到了这里,他的技艺让黄历眼前一亮,产生了极大的求知渴望。   在军统东南特训班第一期开办时,曾经从四川峨眉山请来的一个姓金的和尚(绰号“罗汉”,自称“活济公”)担任教习。据此僧自称:他得峨眉山的秘传,精于拳击,擅长医术,熟诸人体五行血液循环运行原理,有“点穴”、“活穴”之功。据说,他做过现场表演,只用食指向同伴一点,同伴立刻瘫躺在地,面无人色。约过二十多分钟,那和尚又在他身上一点,脸色立即转好,神智亦渐恢复,十分钟后始立起如常。   而这个西北汉子刘金声便是一位精通“点穴”绝技的高人,见识过他的手段后,黄历异常的惊喜,因为他又找到了一种绝对可靠有效的武器。   说到武器,枪支恐怕是最容易想到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可不象电影那样,随时随地都能捞到一把好枪,在很多场合,带着枪是不可能的,有时甚至会连火车、飞机、轮船都上不了。   所以说枪的局限性还是很大的,当然,除了枪以外,匕首、手刺、竹刺等都是很好用的武器,甚至于牙签、钢笔、圆珠笔、针等在不同场合下都可以用到。这些是常见的,但最好是有自主创新的、适合自己身材、灵敏度,并且能配合场所和任务对象来使用的武器。   当然,对高手来说,任何普通的东西都可能是致命的武器。比如说用报纸将铁丝卷起来,坚硬的一端可以用来击碎一个人的鼻子,并将碎骨挤进他的脑袋里。圆珠笔可以刺穿眼睛,直入后脑,并导致死亡。将金属表链缠在拳头上,就能够击碎面部的骨头。如果你没办法迅速解开鞋带,那么用皮带来勒死人也是很棒的手段。   这种就地取材的方法,黄历并不陌生,但还有什么武器和技艺能与自己融于一体,令别人无法觉察,出击时却又防不胜防,能以弱胜强呢?那就是每人都有的最普通的手,能毫不费力地将对方擒获,或弄死灭口的“点穴功”。      第064章 冀东伪政权      说到点穴,很多人都以为不过是武侠书中的夸张,但是现实之中确实有这种类似的功夫,其中以江西“五百钱”最为有名。五百钱原名“擒拿封闭”,据说在清康熙年间开传之时,徒弟先交五百文铜钱学点死(下手),后交五百文铜钱学点生(收手),故而得名。   “五百钱”又分为大、小手,大手之法,纯是明用之法,即与人搏打斗手之时,取人要穴,虽是轻触人身,重者亦有性命之忧。由于此手伤人有形,人能知伤何处,人伤有感,知何人下手,故名大手。而小手之法纯是暗中伤人,取穴之时多暗中运功对时入穴,在与人握手,抱搂,嬉笑言谈,沾身拂衣之间即可伤人,因其伤人无形,防也难防,且人伤后无感无知。就算知道了,非下手之人也难得救治痊愈,若不及时救治,重者突然伤发而死,轻者数年数十年也是伤根缠身而发作死于不明不白之中。   点穴法自开传至今在江西民间有着十分大的影响,因其如此神效,又多不示人,故江西人视其为瘟神,敬而远之。在江西上了岁数的老人都可以讲几个关于它的传说。一些武风盛行的地方,说起它来,妇孺皆知。谈虎色变之言,一点也不为过。   特别是在五百钱流传最广的江西丰城,从至今流传着的一些习俗中可以略见一斑,比如:人们——无论男女老少、亲朋还是怨敌,交往时总是尽量避免肢体接触的,尤其是拍肩膀、后背之类的亲昵动作都会引起对方强烈的警惕和反感。而且会这门功夫的人,一般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被知道了,全家都会被孤立,人人避而不及!   见识到这种神奇的武功后,黄历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便和刘姓教官打得火热,全身心地投入到点穴功的学习之中。   不知不觉,黄历离开北平已经两个多月了,在闭塞的山沟里,是相对平静而单调的岁月,而在世界,在中国,在华北,历史的车轮无情的滚过,一件件大事在发生。   汉奸,永远让真正的中国人脸红的字眼,却又是不能不让人正视的狗东西,象南方黄梅雨天气里到处滋生、蔓延的霉斑,在华北冀东率先树起了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的旗帜。   身为国民党一方要员的殷汝耕,以冀东防共自治委员会委员长的身份急不可耐地粉墨登场了,成为了华北汉奸群体的注目人物。尽管策划冀东伪政权的土肥原嫌其不够份量,只是勉强拿来凑数,可这位常常讨好日本人,说自己是日本女婿的混蛋,以出乎意料的决心,没有一丝犹疑,没有一点勉强地跪倒在日本主子的脚下。   在1935年11月,殷汝耕等人发表了冀东自治宣言,罗列了政府的六大罪,并以继承孔子之道自诩,以孝悌忠信为标榜,可谓一篇绝妙的卖国宣言。而且宣言中还有一个引人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一骂到底。自蒋介石取得政权后,虽然反蒋浪潮一直此起彼涌,骂蒋氏者,骂国民党者不在少数,但绝少有骂孙中山,骂三民主义的。就连封建军阀吴佩孚、张作霖、孙传芳之流,也对孙中山表示了一定的尊敬。而殷汝耕却不留任何回旋余地,不作任何退路打算,可见做汉奸是死心塌地,一条道奔到黑了。   但殷汝耕的行为毕竟过了头,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公开割裂国土,成立伪政府,投敌卖国,并指名道姓痛骂当局和蒋介石。是可忍,孰不可忍,国民政府迅速下令缉拿殷汝耕。   在日本军队的压力下,国民政府的通缉令只是官场具文,并未敢大举讨伐。殷汝耕依然招摇过市,如入无人之境。   华北愤怒了,全国各界爱国人士愤怒了,惩处叛逆的呼声不断涌起,越来越高。河北省各界联合会致电国民政府,请政府缉拿叛逆,取缔冀东伪政权;冀东旅平同乡会、冀东各县民众代表联合会遏电全国,指出“殷贼诚自绝于人类,虽茹其肉寝其皮,亦不足以偿我数百万人民之恨,似此大逆不道,国家若不严惩,流毒所及,将不堪设想矣。”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让蒋介石悚然警惕,动了杀机,给蓝衣社下了制裁令。   制裁殷汝耕的任务落实到华北特务机构“北平区”、“北平区直属行动组”及“天津站”等各级单位,要求他们迅速找到突破口,分头进行,并指定“北平区”联系协调,以免彼此间重复或抵触。   太阳还没出来,天上浮着层灰冷的光。土道上的车辙有些霜迹。骆驼的背上与项上挂着些白穗,鼻子冒着白气。北平似乎变了样儿,庞大,安静,冷峭,驯顺,正像那连脚步声也没有的骆驼。曾澈打了个哈欠,冷气一直袭入胸中,特别的痛快。   陈恭澍跟在曾澈身旁,嘴里喷出浓重的白气,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出北极阁,转到了金鱼胡同,来到17号门前。曾澈伸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一个中等身高,三十多岁的男人打开了门,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哎哟,是周掌柜和马老板,您二位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快请进。”   此人是北平区的代理区长毛万里,既是戴笠的同乡,又是军统干将毛人凤的族弟,因此戴笠对毛万里极为器重。他看上去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印象,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而且后台很硬,为人处事便有些跋扈,即便是华北区的书记曾澈和刚刚接任天津站站长的陈恭澍也对他客气异常。   三个人寒暄几句,便进了客厅,这时才真正握手见礼。   “恭澍兄,先给你道喜了,重获大用,前途光明啊!”毛万里笑着对陈恭澍说道。   “多谢万里兄吉言,此次前来,还请万里兄大力协助啊!”陈恭澍客气地说道,他当年刺杀“倒戈将军”石友三失手,被关进了南京羊皮巷监狱,现在戴笠再次启用他,复任“天津站”站长,首要任务就是尽快实施制裁殷汝耕的计划。   “呵呵,恭澍兄心思热切,万里兄可要多多帮衬。”曾澈坐在沙发上,喝着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毛万里笑意殷殷,热情地招待着曾陈二人。   陈恭澍正如曾澈所说,被释放后是抱着戴罪立功的迫切心情来的,匆匆拟定了一个“强袭”计划,便奔赴北平,来找北平区负责人商议。      第065章 制裁计划      三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客气完毕,陈恭澍便把自己的初步设想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请求北平区派人协助。   毛万里仔细听完,沉吟了半晌,有些为难的挠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万里兄,凭你我的交情,有话请直说。”陈恭澍也是个聪明人,索性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我信得过你,你也该信得过我呀!”   毛万里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言辞,缓缓说道:“恭澍兄既然如此说,我就不客气了,说到底,我也是为恭澍兄考虑,言语不当之处,还请恭澍兄包涵。”   “万里兄但讲无妨。”陈恭澍很大度地摆了摆手。   “好,那我就知无不言了。”毛万里将身子轻轻向后靠,郑重地说道:“恭澍兄预备采取的‘突袭’这一招,我觉得想法是好的,但却有些不切实际,依我看来,那就是勇气十足,过分天真。”   陈恭澍努力做到面不改色,还有些谦逊地请教道:“愿闻其详。”   毛万里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试想:恭澍兄准备用多少人投入此项计划?人多了,目标大,行动不便;人少了,寡不敌众,无济于事。而且无论人手多少,光是切入脱出、集合分散这些必经的过程,就要做到分毫不爽,恰到好处。稍微有一点脱节舛误,必将导致全盘皆墨。我的看法如此,还请恭澍兄多作考虑。”   陈恭澍心中颇不服气,但毛万里所说也不无道理,一时反驳不得,屋子里沉静下来,略有些尴尬。   “我看这样吧!”曾澈放下茶杯,打着圆场,“恭澍兄可再多作些考虑,最好是亲自跑一趟殷汝耕的老巢通州,考察一下,将计划力争完善。万里兄,就麻烦你给恭澍兄准备车辆,再派人熟悉地理的帮手。”   毛万里欣然点头,很痛快地说道:“完全没有问题,我让王文陪恭澍兄跑一趟如何?”   陈恭澍很无奈,但曾澈是华北区书记,毛万里又有强势后台,只好陪着笑脸答应下来,并向毛万里表示感谢。   毛万里立刻叫人喊来了北平区的干将王文,让陈恭澍和王文商议一下去通州的事情,他则冲曾澈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客厅,来到了偏房。   “曾兄要到潭柘寺,就顺便把这东西也带走吧!”毛万里从桌下拎起个箱子,推到曾澈面前,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曾兄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哦,这以后可是要还的。”   曾澈打开箱子,里面是空的,他微微一笑,伸手在箱底扣了一下,掀开夹层,里面赫然是一支被分解的三八式骑步枪。枪托,枪身,枪管,枪栓,四样东西摆放在箱底的凹槽里,两排黄澄澄的子弹摆放其中,枪身有些怪,上面安装着一支单筒望远镜。   “这是他设计和要求的武器?”曾澈伸手摸着,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觉得这武器就该很厉害,当然只是凭感觉,曾兄可以详细观察一下。”毛万里掏出烟,点着,慢慢吸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真不知道曾兄是从哪里掏弄到这样一个家伙,我也不知道是该替曾兄高兴,还是替曾兄担心,这个家伙是把双刃剑啊!”   曾澈笑了笑,将箱子合好,坐在椅子上,伸手拍了拍箱子,说道:“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总比没用处的钝刀强,他的表现难道不是很突出?”   “确实很突出,甚至没有几个教官能有资格教他。”毛万里点头承认,脸上既是无奈,又有那么三分担心,“他绝对不是个新手,有些东西似乎早就学过,或者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可这似乎又让人难以相信。尽管说人才难得,可我总觉得曾兄没有必要担这样的风险,毕竟他来路不明,令人生疑。”   曾澈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多谢万里兄的关心,我这么做确实有些风险,可干我们这行的,并不害怕这些。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向戴先生汇报过,戴先生认为这件事情我处理得还算合理。”   停顿了一下,曾澈继续说道:“另外,戴先生同时提示了几项原则:如果他为的是钱,我们可相对的满足他,该用的,不吝惜;假设他有什么政治背景或国际关系的话,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工作线索,无妨将计就计,进行一场考验性的‘情报战’与‘政治斗争’;身份可疑之处,不急于马上求得解答,因为我们迄今并无任何损失。对他,应该冷静的观察,不可在言语举措中刺激他,最好能和他建立私人间的感情,这会产生稳定作用;对他的使用,要慎重,既是试探,也是考验,并要做好善后安排。”   毛万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戴先生都做了指示,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曾澈不愧是戴先生器重的人物,这种超出蓝衣社规矩的做法都没有受到责罚,可见他在戴先生心目中的地位。   “对了,曾兄搞的那个以青年学生为主的外围组织怎么样了?”毛万里岔开了话题,笑着问道:“北平这里大、中院校也是不少,我是真希望得到曾兄的指点呢!”   “说指点可是言重了。”曾澈谦逊地摆了摆手,“万里兄不说,我这次来也是要请万里兄大力帮助的。明年开春,有一些被发展进外围组织的天津中学生就要进入北平的大学学习了,为了不中断对他们的控制,我有个设想,就是把这个外围组织进行扩大,在平津两地统一调度。介时,万里兄还要派人帮助啊!”   “这没有问题。”毛万里拍着胸脯说道:“要人要钱,曾兄尽管开口,这下子,兄弟可是沾了曾兄的光了。”   “都是老朋友了,万里兄客气什么。”曾澈对自己建立的外围组织很有些自得,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对毛万里问道:“万里兄,你这里有熟悉北平、天津,而且是近期准备调到南边去的手下吗?我看过潭柘山方面的汇报,黄历的为人处事略有些特别,或者说是不太圆滑,我想让人带带他。”   毛万里想了想,点头道:“曾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安排,让这个人随你去,听你的吩咐。等到差不多了,我打发他回南边去,这很容易。”      第066章 再回北平      “呯,呯,呯……”,靶场上响起了枪声,间隔很平均,一直响了五下才沉寂下来。   曾澈举起望远镜,仔细看着远处的靶子,这五枪射得都很准,全部都集中在靶心九、十环上。   黄历同样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射击的成绩,他放下枪,用改刀调整了一下瞄准镜,又装填上了五发子弹,再次举枪射击。   六百米的距离,散布半径为八厘米;四百米,半径为三厘米;二百米以内,半径为一厘米。这样的成绩令曾澈感到十分惊讶,因为特务们的射击训练多是以手枪为主,成绩也是以手枪射击为准,对于黄历所设计的这种狙击步枪他感到很新奇,同时也有很大的触动。   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技术条件影响着人们的行事方式,而是思维的固化和惯性在制约。比如说狙击,在曾澈等特工眼中便是近距离用手枪射击,而长枪那是战场上大头兵冲锋陷阵用的。但黄历的试枪,让曾澈的脑中闪现了灵光。   试想一下,四五百米的距离,那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如果射杀得手,有更充裕的时间脱出。当暗杀者从容离开时,被狙杀者的警卫可能还在寻找凶手的位置,别说体貌特征了,甚至连背影都看不到。想想蓝衣社刺杀张敬尧、杨杏佛等人,虽属成功,但脱离现场都是紧张万分,更有被当场抓获,泄露机密的。   曾澈脸上不露声色,但心里已经将这种远距离的精准狙击进行了分析权衡,理论上,一般的保镖只能将警戒范围保持在几十米之内,但如果采取这种狙击方式,只要目标出现,被狙杀的可能性就极高。   黄历仔细地不断调整,一连打完了四个弹夹,二十发子弹,才使狙击步枪达到了自己理想的状态。   “周某今天是大开眼界呀!”曾澈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着黄历将枪重新拆开装好,赞叹道:“这种射击精度,真是令人惊讶,古有百步穿杨,可黄兄的神枪也不遑多让。”   “也不能如此判断。”黄历淡淡一笑,说道:“靶场和实地的射击效果是有很大差异的,首先射击环境是安静的,气象条件和射击距离是已知的,目标状况是给定的,更重要的是射击时的心理状态和精神压力绝对不能和实际的复杂情况相比。”   曾澈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就如同理论和实践存在着差距一样,计划再周密,实施时也可能会遇到某些意外因素,这个时候就要取决于人的素质。有的能够随机应变,灵活处置,有的则会惊慌失措,连平时水平的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训练终于结束了。”黄历啪的一声合上箱盖,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黄兄是归心似箭哪!”曾澈笑道:“那咱们今天就往回走,明天就能进北平城了。”   黄历呵呵一笑,表示同意。在这山沟里虽然吃住都还可以,但他不是隐士,也没有那个恬适无争的心境。那个和他很投缘的点穴师父,早在三日前便离开了,这也让他失去了呆在这里的心情。   经过了一番搜查后,黄历坐上汽车,和曾澈等人踏上了回北平的大路。毕业搜查是军统的惯例,因为特务学校所讲的课程都不发书面讲义,只许作笔记。而这些笔记,在学生结业分发之前,也要经过极为严密的搜查,全部收缴。所以学生所掌握的特技,在班学了多少就算多少,全靠自己的记忆。   坐在颠簸的车上,黄历望着车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命运常常会使人遭遇到一些奇奇怪怪,谁也无法预料的事。命运也常常会使人落入某种又可悲又可笑的境遇中,使人根本没有、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不过真正有勇气的人,是永远不会向命运屈服的。他们早已在困境中学会忍耐,在逆境中学会忍受,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挺起胸膛,继续挣扎奋斗。黄历便是这样一个有勇气的人。   在接受某些黄历认为是属于自己命运的安排外,他也并不是完全被动的听天由命,这在训练过程中以及以后的生活中会不断地表现出来,这也是他与曾澈事先达成的协议中被允许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被别人完全地摆布,即便有些迫不得已,他也要尽量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黄兄,你喜欢做什么职业?”曾澈偏过头,含笑问道。   作为一个秘密特工,总要有个职业掩护,曾澈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安排,但还是很客气地先询问一下,这也符合戴老板的指示,与黄历保持良好的个人感情。   嗯?黄历从车窗外收回目光,沉吟了一下,自失地笑了笑,“这个我还真没想好,照周兄你看,我适合干点什么?或者说象是干哪一行的人?”   曾澈看了看黄历,又挠头想了一会儿,笑道:“黄兄似乎对人际交往还有所欠缺,或者说是还不太适应北平人的生活。”   黄历没有否认,他确实对现在的社会有种陌生感,很多时候都是在模似着别人的言谈举动。   “我看先过段日子再说,这位张先生,刚才已经介绍过了,我相信他会让黄兄尽快融入大众的。”曾澈继续说道:“当然,我还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不知道黄兄对学校的感觉怎么样?”   “学校?”黄历嘿嘿直乐,似乎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半晌才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有我这么老的学生嘛,当老师还差不多。”   “老师?”曾澈有些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这有些难度,可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黄兄的年纪并不算大,长得也年轻,稍微化点装,比如说戴副眼镜,刮刮胡子,换个发型,再来身行头,说是大学生,也不令人起疑的。”   “是吗?”黄历摸着下巴,有点不太确定地反问道:“我有这么年轻,周兄不是在诳我吧?”   “黄先生确实很年轻。”张照五回头说道:“而且还有种文雅的气质,张某初见时也颇为惊讶,等到见识了黄先生的身手,才知道黄先生是个高手呢!”      第067章 戴老板的安排      曾澈和张照五一唱一和,弄得黄历也有些迷惑,当然还有一些自得。他嘿嘿笑着,斜着在车窗左右端详,似乎在鉴赏自己的青春面容。   在坎坷的路上跑了一个下午,黄历等人休息一夜,第二天过了中午,方才进了北平城。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黄历已经能很熟练地驾驶汽车了,当然,这只是部分记忆的唤起,但让曾澈又是吃惊不小。要知道,这个时代汽车本就不多,能有资格当司机的就更少。特工课程中虽然也有驾驶课,但真正能够熟练掌握,开车如飞的却也不多。   “黄兄,咱们就此别过,以后会有专人与你联系。”曾澈热情地与黄历握手告别,又将张照五招呼过来,“这些日子就由小张陪着在北平逛一逛,钱都由公中提供,也算是让黄兄好好放松一下。”   “谢谢周兄。”黄历客气地表示了感谢,又和张照五约定了明天的日程,方才向着不远处的家里走去。   “到万里兄那里。”曾澈望着黄历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方才与张照五坐上汽车,直奔金鱼胡同,一路上,曾澈都是在沉思当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也是巧得很,曾澈来到金鱼胡同后不久,陈恭澍和王文也从通州赶了回来,看神情便知道事情不顺遂。   “恭澍兄,通州一行考察得如何?”曾澈关心地问道:“就算有困难,也总有解决之道,不必过于介怀。”   陈恭澍苦笑着摇了摇头,原原本本将此行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和王文进入通州还算顺利,伪警及保安队的盘查不过是个样子,车子停下来,伪警只是朝车里看看便放行,甚至连一句话都未盘问。陈恭澍当时还暗暗高兴,这要是装上武器弹药,运进城岂不是很容易。   但经过亲自踩探,陈恭澍无奈地否定了强袭的计划,通州城街道狭窄,任何优良的车子也开不快,仅此一点,便会影响到计划中的安全撤退,而且很难解决。   陈恭澍讲述完经过,又对着曾澈慨叹连声,发起了牢骚,“曾兄啊,你若去趟通州,也会象我一样感到迷惑、痛心,叹国人之不觉,之愚昧,之迟钝,之不振。从北平到通州,本应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却并没有一个显著的界限。老百姓自由来往,无拘无束,浑没有身处伪政权下之义愤,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唉!”   曾澈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他当然很清楚,可他不敢批评政府当局的软弱,以及施政的种种憋病,使得一般人民的政治意识相当模糊,对政府没有亲和力和认同感。而华北局势又因为政府的一再软弱,而在混沌状态下过了好几年,究竟谁真谁伪,老百姓还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他们但求有个太平日子过,也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情,又有谁去关心?   陈恭澍停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说话欠妥,转而又辩护道:“假使当局对冀东伪政权采取强硬措施,谁都料得到,炮制冀东伪政权的日军必不肯罢休,且更将以此为借口,扩大事态,提出难以理喻的威胁。届时,我政府当局苦心孤诣缓和下来的华北大局,必再趋于紧张,甚至不可收拾。这一层可能就是不便动武的基本原因,也是要我们采取行动摧毁殷伪政权的理据所在吧!”   曾澈连忙附和道:“恭澍兄所言甚是,殷伪政权不适合于采取政府行动,授人口实。至于困难多多,也不出预料,等万里兄回来,咱们再细细商议,总是会有办法的。我有个初步的设想,还不成熟,等我考虑周全再说。”   陈恭澍勉强笑笑,轻轻抚着额头,办法,他这一路上可一直在想,但一直觉得难以有效解决,除非是抱着死志,玉石俱焚。否则,发动突袭后,如何撤出就是一个难以解决的困难。当然,也可以采取一些别的办法,比如下毒,但那要从殷汝耕身边策反其亲信,耗费金钱是小事,这时间一拖起来,上头就要催促过问了。   两个人坐在客厅,都在想着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嗑,直到毛万里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曾兄,恭澍兄,劳二位久等了。”毛万里马马虎虎地拱了拱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刚才有公务,实在是怠慢了。”   曾澈调侃道:“万里兄满面春风,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让我们二人也跟着高兴高兴吗!”   陈恭澍也凑趣道:“我是失望而归,正在郁闷,听听好消息舒缓一下也好。”   毛万里嘿嘿笑着,端起茶杯慢慢喝着,有意卖着关子,等曾陈二人再三催促,才缓缓说道:“制裁殷汝耕的事情有眉目了,咱们现在可都能轻松一下了。”   曾澈和陈恭澍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感到意外。陈恭澍热心此事,赶忙追问道:“万里兄快说说,有什么好办法,也省得我在这里冥思苦想。”   毛万里故作深沉地喝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戴老板已有了周密安排,一位姓尚的小姐已经从南京来到北平,协助工作,我刚才便是去接待她,并派人送她去通州了。她与殷汝耕有旧,可以直接见到殷某人,并且很可能被招待住进殷公馆,将大有可为啊!”   陈恭澍顿时起了好奇之心,再次追问,要毛万里详细谈谈这位小姐的情况。   “我也仅见过一面,所知也非常有限。”毛万里思索着评价道:“她说话带着四川口音,想必是四川人,可我没问她府上何处。年龄嘛,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属于娇小玲珑的那种类型。论姿色,确实不同凡俗,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她最吸引人的还在那种难以形容的媚力。”   嘿嘿,呵呵,当男人谈论到女人,总是带有那种意淫的趣味,三个人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第068章 回家      毛万里见话题引起了共鸣,也眉飞色舞起来,他继续评价道:“这位尚姓小姐颇有才气,说起话来不仅头头是道,而且条理分明,绝不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不过,从她的言谈中可以发现,她是一个主观性强,不大容易接受外来意见的人。她曾经暗示过,只要我们做她的技术支援就够了。我为了缜密起见,对她多说了几句,她就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嫌我太啰嗦了。”   “这位小姐太自负了吧?”陈恭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她又没经过专业的训练,又不要我们插手协助,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曾澈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戴老板安排的,肯定是很有把握。据我想来,她没有擒狼打虎之能,却可以凭美色和智谋取胜。殷汝耕左右侍卫人员当中,应该会有人被她拉拢利用吧!”   毛万里啪的一拍手,笑道:“曾兄和我想的一样,尚小姐很可能是要就地取材,至于手段嘛,嘿嘿,无非是色利相诱,你们是没见到尚小姐,那眼神一瞟,腰肢一摆,绝对会有人拜倒在石榴裙下。”   陈恭澍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万里兄,尚小姐再回北平时,你一定要代为引荐,我也见识一下那难以形容的媚力。”   “对,算我一个。”曾澈也开着玩笑。   嘿嘿,哈哈,呵呵,三个男人神色怪异,再次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还是那座小院,只住过两三天,应该谈不上什么感情,可黄历却觉得很亲切,到底算是自己的家,在这里自由自在,这比什么都要强。   小院里今天很热闹,不光是珍娘母女在,还有何大魁,另外一些人便是被称为煤黑子的工人。   北平冬天很冷,所以北平人有作“冬防”的习惯,而摇煤球更是一件大事。一般在中秋节过后,一串骆驼驮着一袋袋的煤末子到各家门口,煤黑子把煤末子背进门,倒在院里,堆成好高的一大堆。然后等着大晴天,三五个煤黑子带着筛子、耙子、铲子、两爪钩子就来了,头上包块布,腰间褡布上或者插一根短粗的旱烟袋。   说起来,煤黑子摇煤球的那一套手艺真不含糊,甚至可以作为玩艺来欣赏。煤末子摊在地上,中间做个坑,倒好水,再加预先备好的黄土,两个大汉就搅拌起来。搅拌好了就把烂泥一般的煤末子平铺在空地上,做成一大块蛋糕似的,用铲子拍得平平的,光溜溜的,约一丈见方。   这时节,煤黑子已经满身大汗,脸上一条条黑汗水淌了下来,该坐下休息抽烟了。休息已毕,煤末子稍稍干凝,便用铲子在上面横切竖切,切成小方块,象厨师切菜切萝卜一般手法伶俐。然后坐下来,地上倒扣一个小花盆,把筛子放在花盆上,另一人把切成方块的煤末子铲进筛子,便开始摇了,就像摇元宵一样,慢慢地把方块摇成煤球。然后摊在地上晒。一筛一筛的摇,一筛一筛的晒。好辛苦的工作,可孩子在一边看,却觉得好有趣。   万一天色变,雨欲来,煤黑子还得赶来收拾,归拢归拢,盖上点什么,否则煤被雨水冲走,前功尽弃了。这一切他们都乐而为之,多开发一点酒钱便可。等到完全晒干,他们还要再来收煤,才算完满,好了,咱明年再见。   黄历走进院内时,正赶上做煤球,珍娘在屋里,妞妞四处跑着看希奇,何大魁则用大嗓门不断吆喝着,催促着,热热闹闹的场面。   “舅舅回来喽,舅舅回来喽!”妞妞看到黄历走进院子,立刻兴高采烈地叫着跑了过来。   “呵呵,妞妞长高了,也更漂亮了。”黄历伸着妞妞的头,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说道。   何大魁大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黄历,喜不自禁地说道:“黄兄弟可算回来了,这三个多月可是让人担心死了。让我看看,这脸是晒黑了点,可这身体好象更壮实了。”   黄历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眼神一瞟,珍娘也走出了屋子,一手扶着门框,在檐下望过来,那种神情,颇有些小媳妇迎丈夫的感觉。   何大魁抢过黄历手中的箱子,引着他向南屋走过来,边走边说,“就是盼着你早些回来,这防冬都比别人家晚了不少。珍娘一直说等你回来再忙活,要不是我见这天气越来越冷,强带着人来,她还要继续挨冻呢!来,先到南屋歇会儿,我们把北屋收拾一下,其实也不用大收拾,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珍娘每天都打扫的,主要是烧上炕,等暖和了晚上好住……”   黄历含笑点头,直到进了南屋,何大魁还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让他连插话的空儿都没有。   珍娘先是笑着不语,然后忙着去烧水,接着又拿起抹布和扫帚,不声不响地去北屋打扫了。   黄历喝了几口热水,等到何大魁话语稍停,笑着问道:“走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去这么长时间,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吧?”   “好,都好。”何大魁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按理说呢,珍娘应该搬回去住,可还想麻烦几天,这实在有些不好开口。”   黄历放下碗,不以为意地说道:“何叔,有困难就说出来,亲戚朋友嘛,本来就该互相帮衬。再说,妞妞叫我一声舅舅,珍娘呢,那就是我妹妹了,兄妹住在一个院里,倒也没什么麻烦的。”   “对,对,是我见外了。”何大魁搓了搓手,憨笑着说道:“大刚呢,要成亲了,黄兄弟你也知道,我们全家挤在一起,这实在是有些不方便。我们又穷,连办亲事的钱都是从珍娘这借的,想再租个便宜房子,实在是不容易。我便和珍娘商量了一下,暂时借她的那个小屋,让大刚两口子住个十天半月的。”      第069章 短暂的亲热      “大刚要成亲了,这是好事啊!”黄历高兴地说道:“也别十天半月了,结婚总得讲究个蜜月不是,那房子就让他们住着,珍娘和妞妞就住这个院子好了。这眼瞅着就要天天生火取暖了,我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倒是要多麻烦珍娘照顾我这个懒蛋呢!”   何大魁眨了眨眼睛,附和道:“黄兄弟说的是,家里没个人洗洗涮涮,烧火做饭,确实是不方便。尤其是这冬天,北平的冬天可是非常寒冷的。”   黄历对北平的冬天缺乏认识,一夜北风寒,大雪纷纷落,到那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被那砭人肌肤的朔风吹得缩头缩脑,在寒风中打颤。在北平的冬天,一眼望出去,几乎到处是萧瑟贫寒的景象,无需走向粥厂门前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做饥寒交迫。北平是大地方,从前是辇毂所在,后来也是首善之区,但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地方。   “对了,大刚的亲事哪天办?我可得去吃杯喜酒,祝贺一下。”黄历开口问道:“手头要不宽裕,何叔您尽管开口,亲事总要办得体面一些才好。我这一趟生意,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都是穷人出身,不讲究那么多。拉饥荒,总归是没办法的事情。”何大魁摇头拒绝了黄历的好意,说道:“至于喝喜酒,忘了谁也不会落下黄兄弟你呀,我还要请你坐首桌呢!”   黄历伸手从兜里掏钱,可一想又停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礼钱该给多少,好象给多给少都不太合适,算了,还是等问问旁人再说吧!   这时珍娘走了进来,何大魁还要出去看着摇煤球,或者是存着别样的心思,他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出去。   “珍娘,房费到期了,姓那的没来催吗?”黄历叫住了珍娘,笑着问道。   “催了。”珍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我又交了三个月的。我想,总要等您回来才好,要不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个,何叔跟你说大刚要成亲的事情了吗?”   “说了。”黄历点了点头,说道:“你和妞妞就放心地住在这里,冬天了,我那北屋还得麻烦你帮着烧火取暖,对了,你现在没有别的事情做吧?”   “还没有。”珍娘轻轻摇头,有些烦恼地说道:“还是做那些洗涮缝补的杂活。”   黄历挠了挠头,安慰道:“别着急,女人总是不好找活干的,让我想想办法,看干个什么小买卖。对了,我留下的钱还够用吧?”   珍娘抿了抿嘴角,说道:“那些钱我没用,我现在就拿来给你。”   “别去。”黄历有些好笑地摆了摆手,“好象我很吝啬,老惦记着那几个钱似的。这以后买菜家用都得花钱,你就别太节俭了,花完了我再给你。”   珍娘也笑了起来,黄历离开的时间越长,她就越是担心,没事的时候便向院门张望,想象着黄历突然出现,可现在如愿以偿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   “天冷了,该买冬衣了。”黄历看着珍娘略显单薄的衣服,关心地说道:“都说北平的冬天冷得厉害,早点做准备吧,别冻坏了身体。”   珍娘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就去扯布买棉花,只是,只是怕我做的衣服你嫌不好看,我和妞妞能将就,你还是去裁缝店吧!”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暖和就行。”黄历满不在乎地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衣服,手可真巧。”   珍娘有些羞赧地说道:“穷人没那么多讲究,能穿上就行了。以前爹和小锁——”无意中提到了已故的亲人,珍娘收住了话,神情黯然。   黄历也沉默了一下,转而岔开话题,“做衣服总要量一量吧!”他站了起来,伸展开胳膊,自嘲道:“你看我这身板,好象又长肉了,可要费不少布了。”   珍娘打量了一下,抿着嘴轻笑,从针线笸箩里拿出根长线,走到黄历跟前比量起来。   胳膊,身长,腰围……,嗯,这个姿势很暧昧,珍娘张开双臂,几乎是抱着黄历一样,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男人味,心呯呯地跳了起来,象揣了个小兔子。   日久生情,是慢慢相处之后产生的喜欢或者想要在一起的渴望。两人经历过患难,在珍娘最悲痛,最脆弱的时候,是黄历支撑着她,保护着她走过那段艰难时光。当一个女人不知不觉把一个男人当成依靠时,或许她还有着一份矜持,或许还懵懂地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准备好以身相许,但与这个男人相处,她会觉得安全,觉得满足,见不到这个男人时,她会担心,她会牵持。直到她醒悟过来,才会放开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上的情感,让那情感喷射出快乐的火花。   珍娘乌黑的秀发有几丝钻进了黄历的鼻孔,啊欠,黄历打了个喷嚏,身子向前抢了一下,珍娘一下栽进了他的怀里。   黄历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君子,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身体的触碰,气息的交换,姿势的暧昧,让人不得不产生遐想,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珍娘的身子。   珍娘被紧紧抱住,出于羞怯的本能,赶忙用手去撑黄历宽厚的胸膛,但黄历的力气那么大,抱得那么紧,完全让她挣扎不得,而外面的人又让她根本不敢喊,或者是不想喊,那太丢人了。   “珍儿,珍儿……”黄历用脸轻轻在珍娘滚烫的脸蛋上摩擦着,喃喃地唤着,珍娘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而且蔓延到了耳后颈间。他感觉到珍娘僵硬的肌肉在逐渐松弛,似乎放弃了挣扎,黄历用手在她的后背和腰际轻轻抚摸,并含住了她圆润的耳垂,轻轻噬咬。   珍娘身子一颤,轻轻闭上了眼睛,有些无力地提醒道:“还,还不到一年,小锁走了还不到一年——”   黄历的动作停了下来,象是一盆凉水迎头浇下,心中的绮念和激情顿时化作乌有。他慢慢松开了珍娘,缓缓走了出去。      第070章 八大胡同      珍娘颓然地坐在炕边,伸手抚着滚烫的面颊,对于黄历刚才的冲动,她竟没有多少恼怒之感,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黄大哥一定是伤心了,从峰流镇他独闯白家,救了自己,再想到黄历一路上细心呵护,历经艰险,护送她们母女安全到达目的地,这是多大的恩情,他想要自己,自己却这样拒绝了他,算不算忘恩负义。自己的身子早已经不是完璧,就是个小寡妇,还装什么玉洁清高。珍娘自怨自艾地想着,一会儿后悔不迭,一会儿又难过不已……   接下的几天,黄历总是早出晚归,和珍娘见面的时候也还是那副平和的面容,好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但珍娘却象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见了黄历话也说不全,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将黄历的屋子烧得暖暖的,晚上黄历一回来,她又热好饭菜端了上来。   其实黄历倒没那么大的怨气,早出晚归不过是和张照五在北平转悠,熟悉着风土人情。珍娘还没忘了小锁,说明她是个重感情的女人,她心里有障碍,自己又何尝没有,否则,为什么珍娘一提小锁,他便再提不起精神。   所谓熟悉风土人情,不过是黄历在观察学习,张照五在游玩享受,黄历在琢磨和记忆各色人等的说话、行为,张照五在利用公款吃喝玩乐。今天,他便以开眼界为名,将黄历领到了八大胡同。   北平颇有名气的“八大胡同”,就是所谓的风化区,后世的红灯区,有些地方也叫平康里。不过,在北平可不用这些称呼。   “八大胡同”在前门外,是几条横竖交错的小胡同,也就是小巷子,差不多都毗连在一起。每逢华灯初上,三两好友,穿大街、走小巷,安步常车;东张张、西望望,是谓之“逛”。   大门口亮堂堂,悬挂招牌字号,写着“清吟小班”四个小字的,那就是头等窑子。想逛窑子,尽管进去好了。走进大门,都有影壁,左一弯、右一拐,再往里走,自会有人撩起门帘朝屋里让,他们习惯的必先问一句:“你有熟人,还是见客?”有熟人,就指名是谁,如果没有,他就拉开嗓门长长的喊一声“见─客”。为什么要长声喊叫?为的是楼上前院后院都能听得到。   姑娘们见客,各有其不同的姿态,虽意在撩人,但还是全凭客人们的喜爱。姑娘来到门前之际,伙计站在一旁唱名,来一个唱一个,一直到见完为止,若是这家有十个姑娘,而只见了八个,伙计亦必放下门帘低声地说:“一个出条子没回来,一个有病跟您请假。”交代完了之后,这才问你:“您看……”他把看字拉得很长,意在等你的回话。你有意就直截了当告诉是那一个,一个都不钟意,摇摇头往外走,也无须表示什么歉意,因为这是常事。万一真的没看清楚,还可以来一个”二次再见”。不过,这可要看是诚心花钱,还是故意找麻烦了。   挑好了姑娘之后,先让客人到姑娘“本家”房间里座。待坐定了,娘姨们才端上一盘瓜子,打开一听香烟,斟茶敬客,请教贵姓,开始找两句谈谈聊聊,接下去自然是:客人仔细欣赏姑娘的姿色;姑娘慢慢算计客人的荷包了。这就叫做“上盘子”或“开盘子”,北平独有的名称也叫“打茶围”。   那时候的行情,头等班子打茶围,不拘人数,是一块大洋。如果打开一听英国名牌香烟“茄立克”,再上一碟水果,通常都给两块钱。偶尔遇上“老赶”不在行,仍旧给一块饯的话,他们也绝不会争多论少。   张照五在路上先是给黄历讲了一番北平的花事入门,看来他确实精于此道,应该是那里的常客。在那个时候,到风月场上排遣心绪,发泄郁闷,是一种普遍认同的行为方式。男人并不以为耻,反倒有种见过世面的炫耀。   “黄兄,不知你是喜欢南国佳丽呢,还是喜欢北地胭脂?”张照五讲述完毕,客气地询问道。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对这风月之事,我是一窍不通,但凭张兄意思,让我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就好。”   张照五心里挺高兴,这个差事真是不错,花着公家的钱,却可以自己享受,黄历又全然听他安排,倒可以去顺便捧捧怡春的场,那小妮子,出落得是越发水灵了。   “黄兄有所不知,北平的头等班子,分为南国佳丽和北地胭脂两个班部,风格不同,情趣各异。”张照五领着黄历向韩家潭行去,又开口讲述起来,“南方班子,不分无锡、常州,那都得说自己是苏州人,否则没人捧场;北方班子呢,差不多全是北平人,至于近畿外县的,大多沦入二、三等去了。南方班子姑娘们那一口吴侬软语,说起北平话来,糯糯的、甜甜的很受听,而且她们很会哄自己的客人。北方班子呢,待自己的客人,有如家里的夫君,虽然亲昵却相敬如宾。嘿嘿,种种风味,黄兄一一见识了便知。”   黄历含笑点头,他对此并无反感,可也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韩家潭是条小巷子,北平“八大胡同”之一,这一带差不多都是苏州的清吟小班。所谓“清吟”也者,就卖唱不卖身的意思,其实倒不是非常严格,不过是自抬身价罢了。   张照五带着黄历来到了一家叫“莳花馆”的窑子,进去后便点了叫怡春的姑娘,接着又怂恿黄历,黄历也不虚伪,在这里装得道貌岸然也没必要,便随便点了个看得还算顺眼的姑娘,花名含春。   怡春是这里的红牌,年过标梅,风韵正佳,谈吐气质都不错,可总有点矜持之态。黄历有些不以为然,他却不知道怡春正是靠此得了端庄之名,兼之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其秋波明媚,颦笑情深之态,往往令名流士绅、权贵富商趋之若鹜。      第071章 似曾相识的歌曲      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先是随便聊天,怡春弹了段瑶琴,唱了个小曲儿,张照五表现热烈,赞不绝口。黄历却觉得有些无趣,因为那吴侬软语唱的小曲他听得费劲。当然,这都是头等妓院的讲究和规矩,不是下等妓院里进屋脱裤子立等可取一般的快餐。   这期间含春几次请黄历到她屋里坐,黄历以为随便在谁屋里不都是一样,反正是装高雅,不得赤裎相见,贴身肉搏。等到张照五对他耳语了几句,他才知道其实不然。原来象他这样第一次来的生客如果不到本人屋里,就不算正式上盘子,也就不好要钱,这又是妓院的规矩了。   黄历客随主便,跟着含春走了,他也想给张照五个方便,看得出,这家伙对怡春是颇有心思的,他的暂时离开也算是成人之美。   头等妓院里,每位妓女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房间摆设还很讲究,最早的是红木中式传统老床,后来有了席梦思软床,金铜床架,雕镂挂络;还得有各种各样应时应令的摆设,有的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讲究,墙上有的还得挂有当时的名人字画,要的就是一个调情的氛围。   含春不比怡春,但所住的小房间布置的却也相当雅致。进了屋,含春斟好了苶,又端上两碟水果,才带上房门,笑嘻嘻地和黄历闲聊。   黄历慢慢喝着茶水,随口应着,这个含春属于那种小巧玲珑的南方女子,也说不上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只是肤色很白,有着弯弯嘴角的小翘嘴,而黄历看中的是她笑起来有些微微发憨,显得不那么圆滑世故。当然,黄历的审美标准和当时的人们是有些区别的,就好象现代人看名妓赛金花的照片,说她一点不漂亮一样。   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过了一会儿,含春估计是想调节下气氛,便开口说道:“黄先生,我不比怡春姐会唱江南小曲,还会弹琴,因为从小没有下过工夫,临时赶着学些别的,那就差多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我唱上一首新出的歌呢?”   黄历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果,用刀子削起皮来。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他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那天起,你对我说,永远的爱着我。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含春见黄历没拒绝,便开口唱了起来。   黄历本来削得又快又稳的水果刀停了下来,这曲调,这歌词,为什么会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再唱一遍。”歌声结束,黄历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含春很高兴自己的演唱似乎得到了黄历的认可,赶忙喝了口茶,再次唱了起来。   黄历微微皱眉沉思,这歌儿真的有些熟悉,似乎在勾起他脑中的某些回忆,却又缥缈迷蒙,抓不到头绪。   “黄先生,黄先生。”含春的呼唤让黄历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   黄历盯着含春,若有所思,然后露出笑容,和气地问道:“这歌儿唱得很好,你是跟谁学的?”   含春笑了起来,说道:“我是跟唱机学的,还有几首歌也很好听,黄先生想听吗?”   黄历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问道:“那原唱到底是谁呢,你告诉我。”   含春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杂志,递给黄历,指着彩色封面上的人物说道:“就是她,慕容凌雪,上海滩刚刚红起来的大明星,可风头最劲,快要盖过影后胡蝶了。”   黄历看着手中的杂志,这是一本上海最出名的《良友画报》,封面女郎的穿着妆扮让他感到了一丝怪异,那时候女人最流行的便是旗袍,烫着大波浪,又多是浓妆,而这位女郎的衣服、化妆和姿势都有些另类。但却很好地表现出她那修长的大腿,深深的乳沟及浑圆的臀部,不仅身材惹火,这个女郎的脸容也是那么细巧清丽。   翻过封面,竟然还有这位新星的最新消息,据说这位冉冉升起的歌唱明星以《千言万语》、《小城故事》、《又见炊烟》等歌曲一炮打响后,又涉足电影界,其自导自演的《这个杀手不太冷》由明星电影公司接手,正在紧张拍摄中,预计年底就会与观众见面。而且该杂志还刊登了几位上海最出名的几位女演员的玉照,为明年的电影皇后选举造势宣传。   在那个时代,在国内各个电影院里,好莱坞电影绝对是最摩登的看点。1929年末,好莱坞巨星道格拉斯·费尔班克与玛丽·皮克福特夫妇来到中国电影前沿城市——上海,开始了他们环游世界考察的第一站。1931年二人再度莅临。媒体对此大肆宣扬,影迷的热情骤然爆棚,久盛不减。《明星日报》借势而发,举办选秀活动。选举规则第一条坦言:“本报为增进读者兴趣起见,特援欧美报章之例,发起电影皇后选举大会。”   选举活动期间的《明星日报》每日不惜篇幅将选举票数等细节公诸报端,很快引起电影届和广大市民的普遍关注,投票人数与日俱增,甚至影响到北平、天津、汉口、南京等各大城市,乃至日本的影迷。万人瞩目下的《明星日报》销量直逼大名鼎鼎的《申报》与《新闻报》。   皇后的竞争集中在陈玉梅、胡蝶、阮玲玉之中。最终,胡蝶摘得皇冠,陈玉梅居亚,阮玲玉紧随其后。尝到甜头的《明星日报》与《良友画报》再度联手,要在明年举办第二次电影皇后选举。   黄历翻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得要领,慕容凌雪是很美,而且相比较于胡蝶等老派影星,她的形象更加张扬,更加青春,可对于黄历,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为什么,为什么她唱的歌儿会让他有那种感觉,那种幽幽的要勾起回忆的感觉。   “她是不是很漂亮?”含春见黄历有些发呆,不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拿出这本杂志,将这个男人的兴趣从自己身上移开。   黄历抬起头,将杂志交还给含春,微笑道:“你再唱几首歌儿吧,我很喜欢听。”      第072章 民俗婚礼      已经是半夜时分,周围都是静悄悄的,黑乎乎的,黄历来到自家小院门前,从门缝里望着南屋窗纸上倒映的一抹昏黄,不由得停住了。这么晚了,珍娘还没睡,她在等着给自己开门,或者还要热饭吧?   本来黄历是打算翻墙进去,悄悄地溜进自己屋里睡觉,谁也不惊动。可现在,他若是不声不响,那个傻女子会不会一直等到天亮,在这萧瑟冷清的夜晚,竟然也有人为自己守候。黄历心底有些感动,同时也有些惭愧,为他在莳花馆胡混了一天,为他和含春出去开房,为他在旅馆和含春颠鸾倒凤,享受纯肉体上的快乐,而屋里的女人却一直在默默地等待。   在院门前停了一会儿,黄历轻轻的叩了两下门环,又低声假嗽一两下,为是双管齐下,好惹起屋内的注意。这样做了两次,吱呀一声,南屋的门开了,不一会儿珍娘在门后是低声问了句:“谁呀,是黄大哥吗?”   “嗯,是我。”黄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门开了,珍娘手里提着个小灯笼,并没有半分埋怨的望着黄历,关心地说道:“快进来,黄大哥,屋子里暖和,你先歇一会儿,我这就去热饭。”   “不,不用了。”黄历有些慌乱地摆着手,转身将门关好,“我在外面吃过了,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说完,他转身向自己的北屋走去,脚步匆匆。   珍娘望着黄历的背影,稍提高声音说道:“黄大哥,炉子上有热水,你渴了就喝。”   “好的,好的。”黄历随口答应着,推门进屋,关上了房门。   珍娘抿了抿嘴角,缓缓走向南屋,刚才黄历走过她身边时,她闻到了一股脂粉的香味,心里不由泛起了各种猜测。黄大哥有了别的女人,这应该替他高兴;可要是到那烟花之地去快活,就很让人窝心了。自己是不是该带着妞妞搬走,让黄大哥更加自由一些?   黄大哥明显和自己拉远了距离,他叫自己珍娘,而不叫珍儿,是自己惹恼了他,是的,就是自己。坐在炕边,珍娘胡思乱想了半天,才轻叹了口气,吹熄了油灯……   感觉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黄历第二天便去买了架留声机,又买了慕容凌雪的唱片,并婉拒了张照五的邀请,把自己关在屋里,边听歌曲,边冥思苦想,希望能凭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能在记忆中找到些线索。但是他失望了,只是那种感觉,对他却没有丝毫的帮助。当然,严格来说,也不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因为他觉得也有歌曲会从他心底冒起。   很可笑,难道自己被熏陶了,还是以前就会唱,只是被唤起的记忆在作怪。黄历苦笑连连,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尝试。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黄历和张照五偶尔还出去,甚至张照五又带他去了一次莳花馆,但已经不是那么频繁,黄历找到了一个好的去处——茶馆。坐在那里,听着各色人等在闲扯聊天,看着各行各业的人们的行为方式,他觉得这是一个又便捷又直接的学习方式。   白天黄历出去的时候,珍娘也开始上街了。真的,她的确在锻炼长胆子。她上街常常看到听到各种各样的事,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她也在不知不觉的慢慢变样。在从前,厨房是她的本营,院子是她的世界。现在,她以为黄历早晚会有自己的生活,就好似睁开了眼,她与北平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关系。   生活在改变人,社会是最好的学校,一个没有进过大城市的乡村妇人,在经历了折磨困苦中,会把自己锻炼得更坚强,更勇敢,更负责。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妞妞是她的闺女,是她一切希望的中心。她闭上眼就能看见妞妞长大成人,变成个漂亮姑娘,出门子,生儿育女——而她自个儿当然就是既有身分又有地位的姥姥。尽管这个目标有些遥远,但她在向着这方面努力。   何大魁的儿子大刚结婚了。婚礼很简单,一乘半旧的喜轿,四五个鼓手,洞房就是珍娘租的小屋子。   欢快的唢呐声招来了一胡同看热闹的,本来胡同就不宽,两边看热闹的人再往前一挤,花轿走得就更慢了。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大刚的一个拉洋车的工友故意把挂鞭举到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们头顶,赶得人们连笑带骂地向四处躲。   花轿还没落稳,大杂院里住着的周嫂便抢上一步撩轿帘搀新人,把新娘子从花轿里搀出来,脚不能沾地,要踩在铺好的毯子上,毯子来回倒换着,新娘要一直走进新房。   周嫂搀着新娘,进院门先站住了。大刚手拿一张弓,离新娘五、六步远,冲着新娘射了三箭。说是弓箭,其实就是小孩玩艺儿似的用竹子劈开做的,箭是三根秫秸杆,这个仪式叫避邪。   射完了箭,张老太太已经把炭火盆在门口摆好了,新娘要迈过火盆才能进新房,象征着往后的日子能过的火旺。这些仪式走完,这才开始拜堂。   等在桌子前边拜了天地,行过了礼,周嫂才把新娘子扶到床铺边上坐下。众人急着想看新娘子长得丑俊,都催大刚快点把盖头揭下来。   大刚穿着新蓝布大褂,戴着顶新礼帽,胸前十字披红,很局促地伸手捏住盖头边,手都有点发颤。这块红布盖头在他眼里就像天桥变戏法儿的障眼布一样,好坏一揭就知道,但这娶媳妇可不象买东西,看着不好再换。现在揭开看,哪怕长的就象猪八戒他二姨一样,那也得是他媳妇儿。定了定神,大刚揭开了盖头。   喝,从正面瞅还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只是侧面左脸颊上落了个疤,算是美中不足吧!但大刚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模样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一百元聘礼,五十元亲事费,终于娶到媳妇儿了,大刚一想起背的饥荒,心里就有些发苦。但看着新娘子,他又多少感到了喜悦。      第073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黄历看着办亲事的各项仪式,觉得特别有意思,他随了份大礼,十元钱,倒不是要坐首席,陪新亲,喝喜酒,他只是想见识一下老百姓的亲事是如何办的,这也算是了解民俗人情的一个过程。   凑了会儿热闹,看过了新娘子,黄历便被冯大魁拉着,非要他进屋里陪新亲。屋里都是岁数大的,一个是大杂院里年纪最长、最有威严的徐爷,一个是胡同口的冯掌柜,自己一个小年轻的,怎么也没那个资格。   何大魁拉黄历进屋,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来觉得欠了黄历的人情;二来黄历穿着打扮,气度举止都不是普通老百姓可比,有他在,也能涨涨脸面,壮壮夫家的气势。   盛情难却,黄历只好勉强答应,就在他要进屋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走了进来,西服革履,满面笑容,出手便是五块钱的礼金,可却没有人认识他。   “这位先生是——”负责收礼金作记录的顺子连忙拱手,恭敬地问道。   “我是黄先生的朋友,姓张,特来贺喜。”张照五哈哈一笑,伸手一指黄历。   黄历有些纳闷,他昨天确实和张照五说过,今天去参加婚礼,不能随他去逛北平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能找过来,也只好迈步走了过去。   “张兄怎么如此客气。”伸手不打送礼人,黄历脸上挂着笑容,向张照五表示感谢。   “喝杯喜酒,沾些喜气嘛!来,黄兄,咱们开吃吧,吃完还有重要事情去办。”张照五说着,也不嫌冷,一屁股坐在院子里摆好的桌子前。   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高矮不等,板凳也长短不齐,都是从左邻右舍借来的。凡出份礼的,凑够八个人就开桌,来晚了的旁边等着,前边吃完了,再凑八个人另开一桌。   何大魁一家在北平没什么亲戚,来的都是些街坊邻居,还有一些便是大刚在车行的一些穷哥们。可不管礼轻礼重,桌面上都是一样待承。但有一样,今天外面不管哪桌,酒、菜一律不添,打卤面却是管够。   这也是徐爷的主意,他一是怕把何大魁吃得兜不住底,酒菜供应不上,瞧着不好看;第二他也怕那喝酒没德性的,不喝得烂醉如泥不放手,让人腻味。   何大魁见人家出手特别大方,穿着洋气,又是黄历的朋友,确实给自己涨了脸面,忙笑着把张照五也向屋里让。   “何叔,不必麻烦了,我和张兄在这随便吃一口就行。”黄历听张照五说还有重要事情,也就不方便进屋去不紧不慢地陪客了,他坐在张照五旁边,也没喝酒,直接来了一碗打卤面,趁热就往嘴里吸溜。   ……   金鱼胡同,北平情报站,毛万里和陈恭澍坐在客厅里,面色不好,都有些沉郁。   “万里兄。”陈恭澍将两手交叉在一起,将脑后一枕,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个人真有能耐?竟被曾兄所看重?”   毛万里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对那人也了解不多,不过呢,试试也未尝不可,我想,曾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陈恭澍微微眯起眼睛,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呀,尚小姐竟是功亏一篑,那个姓陈的真不是个东西,当面拍胸脯,提上裤子就他妈的反悔告密。”   毛万里听陈恭澍爆粗口,不禁莞尔,摇头笑道:“不要说得那么粗俗嘛,这样的男人并不少见,看着有些英雄气概,事到临头,就畏首畏尾,只顾身家了。”   毛万里和陈恭澍所谈的正是戴笠精心布置的制裁殷汝耕的美人行动,只可惜,行动失败了,而且很惨,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起来,前面提到了四川籍尚小姐还是很有办法的,她虽未经特工训练,却有权变和机灵,再加上她的媚力,到通州不久,便找到了一位自认为合适的刺杀人选。这人是殷汝耕的一个副官,姓陈,机灵随和,很得殷汝耕的宠信。尚小姐痛下一番工夫,还真的使这位副官拜倒在石榴裙下,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为国家效命,听尚小姐使唤。   尚小姐自以为得计,便洋洋得意地回到了北平,让毛万里等人静候佳音。毛万里等人一阵欣喜,一阵怀疑,这种事情,光说了不算,一定要见诸实际行动,才能谈得上是开花结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通州方面毫无动静,不仅毛万里等人焦虑难熬,尚小姐也沉不住气了,往返几趟,为陈姓副官打气壮胆。每逢见到尚小姐,陈姓副官有如打了激素的公鸡,慷慨激昂,视死如归。可尚小姐离开,他又瞻前顾后,不敢动手。毕竟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当初他轻易答应,也不过是讨美人欢心而已,哪有又有仁人志士慷慨赴死的勇气。   尚小姐的忍耐到了极限,面罩寒霜地威胁陈姓副官,如果再不动手,不仅军统这边不好惹,殷汝耕这里他也呆不下去了。   总是说有压力才有动力,但有时候压力也会产生反作用。陈副官被逼得太狠,终于露出了本象,出首向殷汝耕告密,献上了尚小姐交给他的枪械毒感兴趣。   殷汝耕一面暗自庆幸,一面勃然大怒,当尚小姐再次来到通州时,他立即将尚小姐送到了驻通州的日本宪兵队。至此,刺殷行动宣告失败。   唉,陈恭澍叹了口气,对毛万里说道:“行动失败,尚小姐被捕,殷汝耕也提高了警惕,以后的行动将更加困难了。”   毛万里对此也有同感,他咧了咧嘴,用手摸着下巴慢慢说道:“据最新的情报,殷汝耕撤除了很多警卫人员,换上了不少日本人,每逢出门,都有日本人前后左右加以保护,确实给咱们日后的行动增加了很多困难,咱们也只好慢慢找机会了。”   “但愿曾兄培养的秘密武器能一举建功,也免了咱们绞尽脑汁,处心积虑了。”陈恭澍带着几分轻蔑,几分讥讽,他作为军统排得上号的杀手,就该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也就难免有些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他做不到的事情,也就不相信别人能够做到。   毛万里不置可否,反正现在没有办法,与其瞎等,不如象曾澈所说,用实战检验一下黄历训练的成果,以及他拥有的实力。      第074章 任务      就在毛万里和陈恭澍闲谈聊天的时候,黄历已经与曾澈在另一处僻静的院落里见了面。曾澈也没有过多的啰嗦,寒暄问候之后便把制裁殷汝耕的任务说了出来。   “有殷汝耕的资料吧,我得研究一下。”黄历对此倒也不觉得意外,既然加入了蓝衣社,按月领着薪水,就总会有任务落在自己头上,不过是或早或晚罢了。   “在这里,情报不是特别多,算是一个初步了解吧!”曾澈将一个牛皮纸公文袋递了过去,黄历没有畏难情绪,这让他挺满意。   黄历拿出文件,翻看起来,曾澈很有耐心,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喝着茶水。   对于殷汝耕的背景、经历,黄历从报纸上已经知道了不少,他想知道的是有关殷汝耕的行踪、爱好等情况,但这些资料并没有给他很大的帮助。   “通州有联络点吗?”黄历放下文件,面无表情地问道。   “刚刚建立,恐怕帮不上太大的忙。”曾澈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城外呢,有没有可靠的落脚点?”黄历略有些不满地说道:“总得有个存放武器的地方吧?”   曾澈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通州城郊的情况相对宽松,在附近村镇租间房子,建立个落脚点并不困难。至于城内的,也可以启用,我肯定不会让黄兄扛着武器在通州城内招摇过世的。”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他勇敢但不鲁莽,胆大而不乏智慧,既然手头的资料如此没有价值,所需的基本条件又不满足,他就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   “周兄,你抓紧时间把通州城内城外的联络点和落脚点布置好,我先去通州走一趟,看看情况。”黄历将文件推还给曾澈,说着自己的想法,“另外就是加强情报工作,最后能掌握殷汝耕最近的日程安排。殷汝耕并不总是缩在通州吧,在外面动手,把握会更大一些。”   “虽然有些困难,但我会尽力为黄兄提供技术支援的。”曾澈掏出一卷纸币放到桌上,说道:“这是活动经费,我再把联络暗号告诉你,希望黄兄能马到成功,诛除这个人人痛恨的大汉奸。”   呵呵,黄历一点不客气地把钱拿过来,淡淡笑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周兄可不要指望我一去通州,殷汝耕便低头授首。”   “那是自然。”曾澈似乎对黄历充满了信心,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想借此鼓励黄历,“对于黄兄的能力,我是十分赞赏的,而且更相信黄兄的智慧。”   黄历微笑不语,在掌握实际情况之前,他不会悲观失望,也不会信心爆棚,他需要实地侦查,亲眼看到的才是真实的……   通州作为大运河的北起点,曾是历史上盛极一时的皇家码头,每年有上万艘船只在运河码头装卸,形成了通州八景之一的“万舟骈集”景观。当时,通州还有个特别的节日——开漕节。每年当第一批漕粮抵达的日子,就是个盛大的节日,官吏客商、船工百姓共同参与庆祝活动,热闹非凡。   如今通州当年的盛景早已不在,八里桥上的汉白玉护栏上还留有八国联军的弹痕,中国人以血肉之躯抵抗侵略者的悲壮却已逝去,这里现在是冀东伪政权所在地,殷逆汝耕的老巢。   黄历在通州南门外火车站下了车,径直穿过城里,来到鼓楼前的北大街。此时不过是早七点左右。狭窄而古老的大街上,只有一些四郊进城的掏粪农民和稀疏的清道夫,行人很少。除了几个炸果子、卖豆浆的早点铺,其余的店铺也都还没有落板开门。   走进一间早点铺,黄历喝了碗热热的豆浆,吃了几根酥脆的炸果子,身上暖和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尽管曾澈给了他通州联络点的地址,但他不准备马上就去,他有自己的打算。制裁殷汝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里是人家的老窝,伪保安队、伪警察,甚至还有日本宪兵队,可以说周围都是敌人。他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侦查,需要更细致的准备。   所以,黄历此行把狙击步枪放到了曾澈手中,而只拎着个特制的小提箱,里面是手枪和消音器,他是以一个小商人的身份来做生意的。首先呢,要租个房子,然后他要拿着货样在通县城里转游一番,一来是为了熟悉这座小城的路径,二来是掌握殷汝耕的日常行踪,寻找合适的行动地点,选择合适的行动方式。   正如陈恭澍所感慨的那样,黄历也感到了迷惑和不解。按理说,两个水火不相容的政权就该是泾渭分明,而现在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从北平到通州,百姓行来走去,无拘无束,根本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这让黄历不解之余,也暗自警惕起来,不能以为自己是来除奸杀恶的,就能得到“充满爱国心和义愤”的百姓们的支持和帮助,暴露身分的后果将是很严重的。   吃过早餐,黄历在通州城里转游起来,他特别留意街边的告示牌和电线杆上贴的招租条。在之前的情报中有份简单的通州地图,虽不十分精确,可对他来说也聊胜于无。天公作美,到黄昏时分,他居然按图索骥地找到了一处比较理想的房子,地点就在文庙街里正对着“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大门的一条叫武功卫的胡同里。   房主是个老人,与黄历交谈几句便一口答应租赁。黄历不知道,殷汝耕树起汉奸大旗后,很多日本人涌进通州,强租强买,那些给日本当翻译的“高丽棒子”更是发贼横,或少开房钱,或私开“白面房”,弄得很多正派人心惊胆战。这房主便是如此,他觉得租给一个中国小商人,总要稳妥一些。   就这样,黄历住进了通州,开始了他的侦察,这是费时费力、很辛苦的过程,他一方面要监视刺探殷汝耕的行踪,一方面还要不时地作着职业的掩护,不让人生疑。      第075章 天掉娘子      北平是古老的,陈旧的,但阳光一射到城楼上,一切的东西仿佛都有了精神。驴扬起脖子鸣唤,骆驼脖子上的白霜发出了光,连那路上的带着冰的石子都亮了些。   半个多月的时间,黄历耐心地呆在通州,耐心地观察,耐心地记忆,终于找到了击杀殷汝耕的可能。正如陈恭澍之前考察的一样,如果在通州用强袭手段,虽然可能成功,但却是不太现实的。周围都是敌人,一旦惊动他们,就要有以身殉国的思想准备,而黄历显然还想多活几年。用狙击步枪也是一样,首先是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狙击地点,再就是逃跑的问题难以解决。   黄历走在北平的大街上,嘴边的呼吸,遇到寒气,就像是冒着烟一样。这是他到通州后第一次返回北平,他需要的技术和人员支援已经通过联络站转了过来,曾澈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他这才奉命赶回。   下了火车,黄历没有回家,而是急急忙忙赶到会面地点。对上暗号,门口的一个陌生男人冰冷的脸上才有了稍许温暖,把他让进了屋里。   坐在火炉前暖和了半天,黄历才将身上的寒气消除,这冬天,特别是北方的冬天,他还真是不太适应。   脚步声由远而近,门一开,曾澈笑眯眯地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黄兄,辛苦了。”曾澈与黄历热情握手,又将那个年轻女子介绍给黄历,“这位是何梦雨小姐,特意从天津调来,配合这次行动的。”   “夫君,您好。”何梦雨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黄历轻轻握了握,然后仔细打量何梦雨,虽然烫了发,化了浓妆,但依稀从眉眼中还是能看出那种青春的妩媚,可见她很年轻,甚至可能还是个学生。但她举手投足带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可见其从小便有很好的家教。   “差强人意,总比没有强。”黄历实话实说,并没有理会何梦雨脸上露出的不满。   曾澈苦笑一声,说道:“何小姐非常优秀,不仅是那个,那个温柔娴淑,美丽动人,更有一腔爱国热血,对此次除奸行动有视死如归之志。”   黄历走近何梦雨,好象很感兴趣地仔细端详,然后突然伸手搂抱住她,嘴里叫道:“娘子,想死我了。”   何梦雨吓了一跳,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便要挣扎,但她听到了“娘子”二字,马上又停了下来,竟然伸手回抱过去,还轻轻拍了拍黄历的后背。   黄历只是紧紧一抱,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缓缓松开何梦雨,坐在桌旁,淡淡一笑,说道:“反应还是不错,基本合格吧!”   何梦雨翻了翻眼睛,又堆起笑容,殷勤地给黄历续上茶水,“夫君,请喝茶。”   “叫先生,不能叫夫君。”黄历纠正着,示意何梦雨坐下,曾澈老早就不客气地在桌旁坐着,笑眯眯地看着。   “这次行动很危险。”黄历看了看何梦雨,犹豫了一下,坦诚地说道:“老实说,虽然我有计划,但也不排除偶然因素的破坏,到时候,我自身难保,就更没有力量照顾你周全了。所以,你要想好——”   “我早就想好了。”何梦雨很干脆、很坚决地打断了黄历的话,“周大哥一和我说起,我就下了决心,为国家,为民族,除掉这个巨恶汉奸,是我的光荣,能和黄先生共同行动,那是我的荣幸。我不怕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黄历伸手示意何梦雨停下来,调侃地赞叹了一句,“我家娘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佩服啊,佩服。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这行动计划,你呢,好做到心中有数。”   ……   殷汝耕虽然铁了心要当汉奸,但蓝衣社要制裁他的消息,以及尚小姐行刺未成,还是使他感到了恐慌和害怕。每次出门,都有四个日本人前后夹着,以免挨黑枪,更不敢轻易出通州。他与住在北平东城大阮府胡同殷公馆的日本老婆井上慧民(传说跟日本皇族还有亲属关系)打长途电话,让她打听日本方面的新消息;另外一个姨太太白紫荆,则替他专门走动权贵,搜集冀察军政要人的动向。他自己则孤身留在通县文庙的大成殿里,有些徬徨,又有些期盼的做着“华北五省自治”政府首脑的美梦。   尽管殷汝耕深居浅出,轻易不露面,更不敢回北平的公馆,实际上已经与家人隔离开来。但他也并不是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每逢周日,他便要去西海子湖对面那座日本人开设的“近水楼料理店”寻欢作乐。而黄历,正是看中了这个机会。   近水楼料理店既是日本窑子,又是饭馆,还是各色日本人以及汉奸们的俱乐部,一般人是无法进入的。殷汝耕在外面戒备森严,到了这里便会放松警惕,他的几个保镖也同样如此,他们想不到会有人敢冒充日本人潜进这里搞暗杀,这便是思维的盲点。俗话说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和这是一个道理。当然,要反着说: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自己的葬身之地,自认为最安全的时候,也很可能就是毙命之时。   薄薄的积雪和尘沙混在一起,被践踏成坚实的硬块,公路两旁的田野光秃秃的,深坑里有白雪,土包上还露着黄色,象是涂抹得斑驳的画布。头顶上的天空是蔚蓝的,没有一丝云影。   一辆丰田牌小汽车在公路上疾驶,带起地上的阵阵雪尘。黄历已经不是一个商人的打扮,甚至不是一个中国人的装束。他外面穿着皮大衣,里面是一身略短的日本式藏蓝色西服,还戴着一副黑宽边眼镜,鼻子下贴着一撮仁丹胡,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日本人。   汽车、女伴、武器、证件,都齐了,黄历现在就是日本驻天津某某株式会社的副总经理,这个身份不高不低,足以混进近水楼了。至于要带上何梦雪,那不过是一种掩护,如果黄历自己进去,就难免招个日本艺妓作陪,虽然在特工训练中,他的日语有所精进,可他还是怕露出马脚。      第076章 美人相伴      何秋影浓妆艳抹,穿着件裘皮大衣,里面则是薄绸旗袍,腿上长筒袜,脚上高跟鞋,完全是一副风尘女子的打扮。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面,直到车子剧烈颠簸了一下,她才转过头,略有些担忧地问道:“黄——,大竹先生,我不会日语,真的没有关系?”   黄历微微一笑,说道:“应该没事,我看到有不少日本矮子领着中国女人大摇大摆地到近水楼,难道那些女人都精通日语,不太可能吧?”   何梦雨点了点头,放心不少,停顿了一下,她又开口问道:“你的日语相当流利,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   “我的日语也是马马虎虎,特别是口音——”黄历沉吟了一下,自嘲地笑道:“否则我也不会让嗓子遭罪了。”   何梦雨同情地笑了笑,但对黄历的奇思妙想也是钦佩不已。会说日语是一回事,却不等于就能天衣无缝地冒充日本人。就像翻译和本人说的语言一样,但语气、口音,却难以模仿得惟妙惟肖。而黄历的解决办法就是吃药,一种能刺激嗓子,让嗓音变得嘶哑走调,象是伤风感冒一样的效果。   “害怕吗?”黄历见何梦雨不说话,便笑着问道。   “不害怕,只是有些紧张——,哦,应该是兴奋吧?”何梦雨有些拿不准自己有些复杂的情绪。   她刚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正是充满浪漫与幻想的年龄,也正是热血奔腾,不计后果的时候。与那时候有思想,有血性的青年人一样,最容易受到反日爱国情绪的影响。看着国家沦陷,日人紧逼,他们感到痛心疾首,甚至会不惜生命去改变和扭转这种情形。   黄历沉默了片刻,何梦雨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气恼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误事的,万一行动失败,你不用管我,给我留把枪就行,我有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开枪自杀,还是咬舌自尽?”黄历呵呵一笑,说道:“甭想那些没用的,你只要听我的指挥,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什么都听你的?”何梦雨翻了翻眼睛,揶揄地说道:“包括那个什么——”   “什么呀?你说清楚,我不懂啊!”黄历坏笑着,明知故问。   何梦雨不说话了,即便她受过教育,思想比较开放,但一个女孩家,依然不好意思说出那几个字来。   “何小姐,我得提醒你,现在你我是什么关系。”黄历绷起了脸,严肃地说道:“在通州,我们要住旅馆的,那里可能到处都有敌人的耳目,所以在旅馆里就要同床共枕,只是同床共枕,你的明白?”   “明白!”何梦雨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如果你非常愿意,情不自禁——”   “我不愿意。”何梦雨答得异常干脆。   嘿嘿,黄历干笑了两声,开始聚精会神地开车,车速不快,依着职业的习惯,他还在留意着路上的情况。   “教我几句简单的日本话吧!”何梦雨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   傍晚,西海子湖对面的“近水楼料理店”亮起了灯光,门楼前还闪着旋转的霓虹灯,日本式的拉门不时拉开,走出来醉醺醺的寻欢作乐的客人,日本艺妓迈着小步送出来,在他们身后鞠着九十度的大躬,嘴里用鸟鸣般的声音说着:“阿里嘎多,撒腰拿拉!”   西海子原来不过是通州城内西边的一个大水坑,常年积淤着下雨留下的臭水,是蚊蚋孳生的地方。自从殷汝耕的蓟密专署设在通州,直到他发表声明宣告“脱离中央,实行自治”,抢先当了第一名汉奸,老百姓就痛恨他,给他编了顺口溜:“殷汝耕,坐冀东,不是下雨就是刮风,孝敬日本人,坑害中国老百姓,到头来,砸烂狗头殷汝耕。”   殷汝耕为了买好群众,坐稳他通州的小朝廷,便把这西海子修成了一个公园。湖水跟潞河挖通,栽满了荷花,岸边栽了杨柳,安了坐椅,修了环湖的柏油小马路,还沿着城墙修了虎皮纹石的阶梯,沿阶而上,可登城远眺,城墙上遍栽着鲜花的花坛,微风过处,传来一片清香。可惜现在是冬天,荷塘美色不再,行人稀少,倒是一片萧瑟之景。   黄历已经换上了日本和服,和所有在通州街头牛逼哄哄的日本人一样,他双臂交叉,昂首挺胸,傲气凌人。何梦影小鸟依人似的挽着他的手臂,走过架在湖上的那座绿色木桥,沿着冻实的土岸,朝近水楼走来。   何梦雨有些紧张,挽着倒不如说是抱着黄历的胳膊更确切,甚至黄历都感觉到了她的心跳。   “别怕,只是进去吃顿饭。”黄历低声安慰着,越发表现出从容不迫的姿态。   拉开拉门,两人迈步走了进去,立刻有两个艺伎弯腰行礼,“伊拉_西亚伊吗塞(欢迎光临)。”   黄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很傲然地扫了一眼近水楼内部的布置,用嘶哑的有些变调的日语说了几句。   一个艺伎立刻殷勤地将黄历和何梦雨引到了一个单间,这里完全是日本房间的布置,拉门、矮桌、榻榻米……,黄历用日语点了酒菜,艺伎弯着腰退了出去。   跪坐,黄历不得不采用这种让他不舒服的姿势,进来之后他的心便在下沉,这里的环境对行动十分不利。这并不是指门口那几个粗壮的日本警卫,因为他们的警惕性相当低,几乎就是以貌取人,没有查问,不看证件。黄历感到棘手的是这种日本式的房间布置,那种单薄的日本拉门和日本墙壁隔音效果太差,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酒客肆意的淫笑和艺伎娇揉造的声音。   何梦雨坐在黄历身边,有些愣怔了一会儿,便笑着贴近了黄历,笑声故意加高,但略显枯燥。   不管何梦雨有什么缺点,但她很识大体,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距离,什么时候该温柔相待。这便造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在没人的时候,两人泾渭分明,相敬如宾;在公众场合,却是亲热甜蜜,如胶似漆。   黄历也是顺风推舟,搂着何梦雨,享受这短暂的温情。但脑海里却是急速转动,思考着行动计划的改动和细节。      第077章 相处      凭黄历的身手和加装消音器的手枪,杀掉殷汝耕的时候不令别人察觉,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别人发觉得晚,只要给他十分钟左右的缓冲时间,他便能开车出了通州。   这是他反复经过计算的事情,绝对没有错。但现在这种环境,却让他有些踌躇,他没想到这里的包间竟然是这样的,毫无封闭可言,外人一伸手,便能打开拉门,门上又没有酒店旅馆常挂的“请勿打扰”的牌牌。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非常关键,取决于能否全身而退。而情况又随时可能出现变化,比如说好友敬酒,侍者上菜,都可能提早破坏脱身行动。   明天是周六,晚上殷汝耕就可能来寻欢作乐,时间很紧,他必须想出尽可能周全的对策。当然,殷汝耕也可能因为有别的事情而不来,那就另当别论,只能等下周再行动了。   酒菜端了上来,日本艺伎看到的是黄历和何梦雨亲热地搂在一起,低语欢笑,很平常的情景。   吃完饭,黄历和何梦雨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在日本艺伎殷勤的告别的声中走出了近水楼,过了木桥,上了汽车。   汽车一开,何梦雨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将头向后一靠,微微闭上了眼睛。   黄历开得很慢,而且一脸严肃,似乎在为做某个决断而作着思想斗争。   嘎吱,汽车在路旁停了下来,黄历放开了方向盘,若有所思地望着何梦雨。   “你要干嘛?”何梦雨为了自己报国的信念可以牺牲,但此时却有些害怕起来,双手环抱,瞪圆了眼睛。   黄历抿了抿嘴角,平静地说道:“明天你坐火车回北平,行动计划有变。”   “有变?”何梦雨迷惑不解的眨着眼睛,停顿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让我坐火车,你还要留在这里?”   “我留下处理一些善后,马上也回北平。”黄历随意敷衍道。   何梦雨沉默下来,半晌抬头盯着黄历,以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你想甩下我单独行动?是不是这样,你把我当成了累赘?”   “不是这样。”黄历保持着镇静,以平淡的语气简短的否认道。   “既然是处理善后,那我早一天晚一天回去也没有关系。”何梦雨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等你,来时一起来,走时一起走,也算是善始善终。”   黄历翻了翻眼睛,他确实想将何梦雨打发走,自己好见机行事,到时一身轻松,虽然还是有不少困难,但他还是有着很大的自信。可何梦雨象是缠上了自己,这让他有些头痛。   何梦雨幽幽叹了口气,伸手从小挎包里拿出个小瓶,冲着黄历晃了晃,“这是毒药,我自己预备的,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活着落在日本人手里的。你不必担心我,把精力都放在杀奸报国上吧!”   黄历不说话了,默默地发动了汽车,在汽车开动以后,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也许用不着毒药,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会亲手毙了你。”   何梦雨竟然笑了,很轻松地仰靠在座椅上,很平静地说道:“那可要多谢了,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也不错哦!我还担心受了伤,拿不出毒药呢!”   这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黄历有些不解,生命真的不重要吗,还是这么年轻,还没怎么品尝到生活的快乐,体味到女人的幸福。   到了旅馆,两人便绝口不再讨论此事,只是故作亲热地说些闲话,进了房间,才有所收敛。   只是同床共枕,不干别的,这说起来容易,可事到临头,何梦雨还是觉得害羞和尴尬。特别是黄历老实不客气地脱得只剩内衣,钻进被里,冲她暧昧地扬了扬眉毛,意味不明地说道:“早些休息吧,我可要熄灯了。”   何梦雨咧了咧嘴,这还真是羊入虎口,他要是真有什么不轨举动,自己能反抗嘛,是够全大局,还是保护贞操,这真是个两难的事情。她磨磨蹭蹭地上了床,啪的一声,灯关上了,在黑暗中,何梦雨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准备不声不响地抵抗伸过来的魔掌。   黄历翻了个身,将后背冲着何梦雨,闭上了眼睛。   许久许久,何梦雨慢慢伸展开身体,这个被动自保的姿势实在是有些累,听着黄历发出的均匀呼吸,她轻轻地背转身子,又过了不短的时间,她的眼皮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着小小的白浪,太阳那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欢乐的曙光透过黄历微微撩起的窗帘缝隙,灵巧地洒落在地。   凝视了外面许久,黄历觉得已经完全清醒,便放下窗帘,斜身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摸着下巴半是思索,半是欣赏着何梦雨的睡姿。   何梦雨还未醒来,却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舒服的睡姿,长长的睫毛似乎在微微的闪动,卸了妆后露出了白净嫩滑的肌肤,恰到好处的五官,不抹口红也显得鲜润的嘴唇微微噘着,不时轻轻嚅动。   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可是却要冒生命危险去与自己执行任务,杀奸除恶,黄历微微有些不忍,但也没有办法说服这个倔强的姑娘,只能是尽力保她周全。   整个修改后的计划虽然冒险了些,可有万无一失、绝无风险的刺杀行动吗,答案是否定的。即便是设想得再周密、再安全,实际操作中的一点失误,或者是情况的一点点变化都足以改变最终的结局。这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   当然,黄历也不是要去蛮干,他要把种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尽量考虑周全,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今天或者明天,便是图穷匕见,决定成败的时候了。   何梦雨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了仰躺,睡衣的扣子挣开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胸脯,还有那诱人遐想的乳沟。到底是比较新潮,竟然不是肚兜,而是胸罩,黄历抿起了嘴角,坏笑起来。他伸手掀起被子,轻轻盖住何梦雨露在外面的胳膊……      第078章 提前的充分准备      汽车出了通州城,在公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何梦雨坐在车上,不时地偷偷瞅黄历一眼。   “是不是晚上没碰你,觉得自己没魅力,感到很失落。”黄历抿着嘴,调侃道。   “才不是。”何梦雨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笑道:“你虽然语言轻佻,但骨子里还是个君子,昨晚——,要是你想做什么,肯定能做成,可你没这么做,而是尊重了我的意愿,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   “把我夸得这么好,就是不想让我碰你吧!”黄历歪着头,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如果今晚殷汝耕不去近水楼,我们还要睡在一起,我可不敢保证还会坐怀不乱。你不觉得男女共处一室,哦,应该是共睡一床,如果不发生点什么,对我的男性尊严是一种冒犯吗?而且,你还,还睡得那么踏实,真是岂有此理。”   何梦雨眨着眼睛,对黄历的这套说词感到很好笑,睡得踏实也有错了,但又不能不做辩驳,她想了一下,笑着说道:“你还挺幽默的,说实话,我对你也有些好感了。要是你真喜欢我,我们以后可以慢慢相处嘛!你是受过教育的,难道不明白,应该用心去征服女人,而不是靠粗暴,靠蛮横。”   嘿嘿,这丫头很聪明,想用几句话安抚我。黄历轻轻撇了撇嘴,慢慢将车停在了路旁。   这是公路的一个拐弯处,路边是一个大土包高高隆起,挡住了后面车辆的视线。土包下面几十米处是一片残垣断壁,一个破败的小庙已经快看不出模样了。   何梦雨坐在车中,她以为黄历是出去方便,只是隔着车窗张望,直到黄历伸手相招,她才迷惑不解地下了车。   等何梦雨走到跟前,黄历指点着说道:“用心记住这里的地形地势,在危急时刻可能会救你一命。”   “这里?”何梦雨疑惑地问道:“殷汝耕要出城,会经过这里?”   黄历摇了摇头,解释道:“刺杀殷汝耕还在通州城里,还在近水楼。如果一切顺遂,我们可以安然脱身。如果被发现的早,我们就要落荒而逃。但你可以想见,我们在前面跑,敌人在后面追,还会不时开枪射击,我们完全处于被动,不知道何时车子被打坏,或者受伤无法驾驶。”   何梦雨很快便明白过来,如果她会开车,或者她会熟练打枪,他们就不是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可惜,这两点她都不具备。黄历不想在完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只是为了逃命而逃命,他要在自己选定的有利地形下进行尽可能的反击。   “是我太差劲了,什么也不会。”何梦雨有些歉疚的低下了头,仔细捻着衣角。   黄历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点着说道:“如果敌人追得紧,我就在那里停下车,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土包,开枪阻击敌人;你呢,就使出吃奶的劲儿,猫着腰,沿着那道小沟绕过土包,躲到那个破庙里。等到我杀光了敌人,或者把敌人的汽车打坏,我吹口哨,再招手,你就顺原路跑到汽车那里。就象这样——”说着,黄历冲着何梦雨一扬眉毛,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当人家是小狗嘛?何梦雨抿了抿嘴角,我忍了。   “去吧,到车里穿上给你买的胶鞋,跑两趟熟悉一下。”黄历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自己围着土包转圈,丈量着步子,估算着时间,标定着射击位置和角度。   ……   汉奸虽然十恶不赦,但与强盗、恶棍还是有些区别的。特别是大汉奸,长相和气质往往很高雅。   殷汝耕便是如此,这个华北第一个明目张胆的大汉奸,细高条的身材,白皙好看的长型脸,黑亮的中分发式,再加上他那宽额头、大眼睛,一副精明的书生模样。   日本人越是步步紧逼,国难越是深重,这个率先投敌的大汉奸,便越是活跃。他刚刚和日本驻北平代办若杉要通过电话,汇报情况,领取指示。便又坐在桌前,握着毛笔写下“手谕”,命令加强他的驻津办事处。   一个“华北五省自治”机构首脑的美梦,已经在他的头脑里如醉如痴地编织完成,他要挖空心思筹划配合日本人掠夺资源、奴化人民、箝制思想等各种行动。殷汝耕深知自己的分量不足,但干什么总有个先来后到,他不仅不以率先投敌为耻,反倒更加卖力地为日本干爹效劳,以积累向上爬的资本。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神折磨,殷汝耕现在又突然变得精神振奋起来。因为今天从天津打来了秘密电报,获悉日本人属意的几位华北重要人物,如原北洋军阀巨头吴佩孚和孙传芳等人,都对日本人的引诱表示了冷淡。   忙了一阵子,殷汝耕在已经用木板把孔子塑像遮挡起来的大成殿里踱来踱去,白皙的脸颊上浮着得意的微笑。华北宿将和名流都不出山,这样一来,华北五省自治的首脑舍我其谁啊!   推开大殿的门,寒气也压不住殷汝耕心中的火热,他一边摘下手腕上的檀香念珠,熟练地用手来回数着,一边挺起胸,朝远处北平那边望去,夕阳的金色光芒,落满他的全身,他又一次做起他那“华北国”的美梦。   “五叔。”他的侄子殷体新跑了过来,满脸笑容地说道:“您要出去?我这就叫司机去。”   殷汝耕有些不满殷体新打断他的幻想,但这个侄子贴身保护,也让他感到安全可靠。   “还是老样子,叫春根在近水楼的桥那面等着,省得他看见什么,跟你慧民五婶说,惹麻烦……”殷汝耕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照老样子,去近水楼快活一下。   “放心吧,五叔。”殷体新脸上露出会心的笑,转身走了。   殷汝耕走了两步,继续沐浴在夕阳的金辉之中,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已经踏上金光大道,前途一片光明。      第079章 刺杀      在太阳沉下去的西方,红色的残辉尚未消尽,星星便从苍白的天空深处现了出来。后面是落日残照,前面是月亮的淡淡光辉,一个渐渐消退,另一个渐渐明亮……   两辆汽车停在了西海子北岸,先是四个日本保镖下车围拢过来,簇拥着殷汝耕和殷体新走过木桥,进了近水楼。   黄历和何梦雨坐在车内,在远处看着这些人消失在闪着旋转霓虹灯的近水楼门楼前。又过了一会儿,黄历发动了汽车,开了过去,在离那两辆汽车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殷汝耕的车内,那个叫春根的司机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日本人和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不以为意地回过头,微闭上眼睛打盹。   依旧是亲亲热热的样子,何梦雨挽着黄历,第二次走过木桥,向近水楼走去,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猛跳了起来。   “别怕,按计划行事。”黄历轻声安慰着,放下胳膊,握住了何梦雨冰凉的柔荑。   黄历那男性的大手,温暖又有些粗硬,甚至让何梦雨觉得握得有些痛。然而这痛是她期盼的,那温暖顺着手心流入心中,让她镇静了许多。   虽然上次来时,近水楼防备松懈,但为了以防万一,黄历还是将手枪和消音器藏在了何梦雨身上。但他们进入近水楼时,却发现过虑了,近水楼里浪声醉语,并没有因为殷汝耕的进入而有特别的布置。   找了个包间,点了酒菜,在艺伎要退出去的时候,黄历用嘶哑的日语问道:“外面有殷君的汽车,你知道他在哪个包间吗?我要去敬杯酒。”   看来殷汝耕真是这里的常客,这个负责迎客的艺伎不用黄历说出全名,便已经知道是在问谁,她弯了弯腰,恭顺地说道:“殷先生在第八号包间,刚刚进去不久。”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等到艺伎出去,何梦雨立刻从旗袍里将绑在左右大腿上的手枪和匕首交给了黄历,至于消音器,则是放在她胸前的小沟沟里,真是很有创意的藏匿。   看着黄历促侠的目光,何梦雨脸都红了,不由得狠狠瞪了黄历一眼。   时间不长,一个艺伎送来了酒菜,然后退了出去。黄历只是吃菜,却滴酒未沾,并把酒向衣服上洒了一些,弄得酒气熏天的样子。何梦雨则只吃了两口便食不下咽,既是紧张又是不耐地摆弄着手指,将指甲都挤得发白。   黄历终于停止了吃喝,向何梦雨示意开始行动,磨蹭的时间差不多了,快到要动手的时候了。当然,这之前还需要何梦雨去探看一下。   站在拉门旁,何梦雨不由得回头望了一下,黄历立刻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何梦雨咽了口唾沫,舔了下嘴唇,转身走了出去。她要借着走错房间,把殷汝耕包间内的情况告诉给黄历,因为她是女人,应该不会引起殷逆的注意和警觉。   何梦雨顺着走廊走到八号包间门前,定了定神,拉开拉门,嘴里还叫道:“大竹先生,我回来了。”   包间内,殷汝耕正搂着个日本艺伎在调笑喝酒,还有一个艺伎在弹琴唱着日本小曲儿,这种时候当然是不需要保镖或侄子当电灯泡的,而且在这里还会有危险吗?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何梦雨拉门而进,迅速将包间内的情况看清记住,而殷汝耕也只是抬头皱眉,对打断他的兴致,感到很不满意。   “思咪麻身,思咪麻身。”何梦雨进了包间,又装出惶恐的样子,连声说着刚学会的日语(对不起),快速向后退,甚至没等殷汝耕斥责,便跑了出来。   呼,拉门一关,何梦雨再次面对着黄历,长出了一口气,用小手轻轻拍着胸脯,心跳得怦怦的,好象要跳出来一样。   情况摸清,黄历伸出大拇指晃了晃,对何梦雨表示赞赏,然后叫来侍者,结清酒账,搂着何梦雨向大门处走去。   “阿里嘎多,撒腰拿拉!”门口的几个日本艺妓鸟鸣似的叫着,向他们鞠着九十度的大躬。   黄历突然停住了脚步,用日语说道:“你先出去,我去和藤野打个招呼。”   何梦雨虽然听不懂,但这是计划中约定好的,她深深地望了黄历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黄历转过身,脚步有些蹒跚地走进包间区,沿着走廊来到了八号包间外。略停顿了一下,他将手伸进和服的怀里,握住了手枪,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拉门。   殷汝耕已经被日本清酒灌得两颊通红,正放浪形骸的淫笑着,手在艺伎的和服里摸索抚弄,兴致正高。   拉门一开,黄历走了进来,又反手关上。他故意大声笑着,“哈哈,殷桑,你还真是快活,来,我们喝一杯,好好聊聊。”边说,他已经抽出了手枪。   殷汝耕刚眯起朦胧的醉眼,抬头想看看是哪位日本朋友来凑趣,卟,卟,两声闷响,他怀里的女人猛地颤动了一下,身子突然软了下去。   黄历伸手拿着另一个艺伎手中的琴,任由艺伎带着满头的鲜血萎顿而倒,面无表情地向殷汝耕扣动了扳机。   卟,殷汝耕听到了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声响,看到了一个大汉,大汉手中的东西喷出淡淡的清烟,然后他的意识骤然空白,和怀中的艺伎颓然倒在地上。   黄历三枪三中,连杀三人,得手之后,伸手在殷汝耕怀中一掏,印鉴、钱夹揣进自己兜里,然后开门就走,虽然眯着眼睛,脸上还略显醉态,但速度却并不慢。   快走到大门处,迎面遇上了由艺伎引领的客人,是一个矬矮的身材,长方脑袋,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这个男人看了黄历一眼,目光便移开了。   “阿里嘎多,撒腰拿拉!”,在一片鸟鸣声中,黄历走出了近水楼,待身后的大门一关,他立刻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小跑着冲过了木桥。一道娇弱的身影正站在北岸的汽车旁,清冷的月光下,黄历能看见何梦雨那焦急担心的目光。      第080章 追兵      现在没工夫说话,黄历径直奔到殷汝耕的汽车旁,抬手举枪就射,伴着玻璃的破碎声,睡梦中的司机春根见了阎王。黄历杀完人后,动作一点没停顿,蹲下身子,掏出匕首,对着轮胎狠狠扎了下去。一个,两个,伴着嗞嗞的声音,他站起身,再次奔向另一辆汽车,又是两刀。最后他才快步奔回自己的汽车,冲着何梦雨摆了下手。两人快速钻进汽车,“砰”的一声关了车门,伴着一阵轰响,汽车发动起来,猛地蹿了出去。   几乎就在他们钻进汽车的同时,近水楼的大门猛然被打开,几个持枪男人冲了出来,先是气急败坏的四下张望,乱哄哄的叫嚷,等到发现湖北岸发动起来并且猛然离去的汽车时,他们立刻象疯狗似的冲过木桥,向停着的汽车奔去。   被发现了,殷汝耕被杀,确实让人提早发现了,黄历计划中的缓冲时间几乎一下子便不复存在。   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个千古不易的真理。如果老天要坏你事,总会找到各种方法。黄历不知道怎么那么倒霉,今天看似顺利的行动会接连两次被人所破坏。   破坏黄历逃跑大计的是在近水楼大门处与他打了个照面的矮矬子,这个家伙不是别人,乃是冀东伪政权的二号人物秘书长池宗墨。池与殷汝耕同乡,也曾留学日本,与殷汝耕交情莫逆。殷汝耕与日本人勾搭,他从中跑腿帮闲,与土肥原和细末繁来往密切,是冀东伪政权的积极策划者和支持者。   池宗墨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是有关日本人对华北五省自治的组织人选方面的,所以急着来找殷汝耕商议对策。到了近水楼,池宗墨突然想起他走得匆忙,办公室的门似乎忘了锁,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司机和秘书开车回去查看,他独自一人进了近水楼。   在艺伎的引领下,池宗墨直接来到了八号包间,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他便拉门而入,立时便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叫。   就这样,殷汝耕的保镖和侄子被全部惊动,冲进包间,面对着殷汝耕的尸体目瞪口呆,这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还是殷体新最先反应过来,呼喝着率人冲到门外,也正好发现了黄历开车离去。   其实殷体新等人也不能确定刚才开走的汽车里就是凶手,只是乱撞瞎猜而已,可等他们发现春根死在驾驶室,便基本证实了怀疑。   “追,抓住凶手,我要把他碎剐了为五叔报仇。”殷体新带着哭腔,红着眼睛嚎叫着。   四个日本保镖也是极为愤怒,这是对他们的蔑视和挑战,也是他们的失职,而弥补过错的唯一办法便是抓住凶手。   汽车发动起来,却歪歪扭扭差点撞进冰冻的湖里,他们这才发现,汽车的轮胎被扎破了,无法正常行驶。   “混蛋,王八……”殷体新跳下车,发泄般的猛踢瘪下去的轮子,骂得嘴角都起了白沫,像发了疯的野狗。   通州不过是方圆三五里的小城,虽然晚上也有关城门的规矩,但殷汝耕却为日本干爹着想,在西城门附近另开了一个便门,专供日本人进出,无论早晚,都有伪保安队把守,只要是日本人,便畅通无阻。   黄历对此已经侦察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敢在夜里动手。这身衣服,再加上说的日语,如果是日本人详细盘查,估计会露出马脚,可要唬几个伪军,还是很轻松的。   果然,黄历将车停下来,摇下车窗露出日本人的装束,又叽哩哇啦地斥骂几句,负责把守的伪保安队士兵便陪着笑容,乖乖地撤开路障,敬礼放行了。   汽车出了通州,沿着公路直奔北平而去。坐在车后座上,一声不吭的何梦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杀了大汉奸没有?”   黄历将车开得飞快,淡淡一笑,调侃道:“娘子,你还不相信为夫的能力吗?”   何梦雨一阵喜悦,也不因为黄历的轻佻而生气,脸上挂起了明媚的笑容。自己终于为国家、为民族作了一件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明天的报纸上会怎么说,义士虎胆入狼穴,视死如归诛奸逆。对,如果自己是编辑,就用这个标题……   “先不要得意忘形。”黄历谨慎地说道:“把那盒子炮给我递过来,再把枪按我教的那样装好。”   何梦雨伸手掀开旁边的座椅,从下面的暗格拿出一把闪着蓝光的驳壳枪和两个弹夹,伸手一一递给了黄历。等黄历将枪和子弹都揣好,她又拎出了手提箱,打开,将狙击步枪缓慢而仔细地组装好,横放在自己腿上。   “子弹。”黄历头也没回,再次提醒道。   哦,何梦雨赶忙又从手提箱的角落里拿出两排步枪子弹,递了过去。   黄历见准备就绪,尽管只是以防万一,可他还是稍微放下些心来。出了通州,只是成功了一半,安全返回北平,才算是完全成功。此时,可不能完全放松警惕,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意外发生。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过了预先设定的反击地点,何梦雨已经完全放松,黄历也以为不会有追兵时,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两道车灯在后面亮起,在黑暗中象是饿狼的眼睛。不会是来追我们的吧?黄历刚刚存着侥幸心理,便被身后射来的子弹打破了。   殷体新等人冲出近水楼,在两台被破坏的汽车前叫骂、焦急,几乎是要眼睁睁的看着黄历溜之大吉。但对黄历来说,却有点祸不单行的意思。池宗墨的司机和秘书就在这个时候开着车来了,让殷体新等人大喜过望,蜂拥上了汽车,加速追赶上来。      第081章 反击      殷体新穷追不舍,实在是恨透了杀死自己五叔的凶手,这不仅是亲情的原因,还因为他倒了一座大靠山,少了飞黄腾达的机会。等见到前面汽车的尾灯,他已经遏制不住心中的仇恨和愤怒,将枪伸出车窗,开火射击。   黄历的脸绷得紧紧,严厉地对何梦雨说道:“双手抱头,蜷起身子。”   何梦雨意识到最坏的情形已经来了,心情从兴奋变成了惶恐,视死如归,说起来容易,不到迫不得已,谁又不想活着。她照着黄历的话,将枪夹在怀里,抱着头缩紧了身子。   两辆汽车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开始上演这个时代少有的追逐战,但殷体新等人明显占了上风。   为了更象日本人,蓝衣社给黄历准备的是一辆被老百姓叫做“土豆”的日本托托牌小轿车,不仅个头小,而且马力不大。而池宗墨的车是一辆半新的德国车,性能和品质都比“土豆”要强得多,这也是殷体新等人能追上来的原因。   黄历的驾驶技术是没有话说,左拐右转,一边尽量躲避着子弹,一边挡住超车的路线,并且将速度提到最快,怎奈座驾不给力,日本土豆再怎么蹦达,也敌不过德国洋马彪悍,这是国力和技术的差距,在这种场合,却成了生死的拼搏。   前面出现一个小弯,黄历有意放慢车速,一手驾驶,一手打开车窗,然后掏出了手枪,光挨打不还手是不行的,非但拉不开距离,更会让追兵肆无忌惮。而且预先设定的反击地点已经过去,再这样下去,最后的结果不是车被打坏,寸步难行,就是人被打死,壮烈殉国。   拼了,路面有些冰雪,这是个有利因素,也希望日本小土豆别散了架。黄历咬了咬牙,嘎,吱,借着拐弯的惯性,他猛打方向盘,踩着刹车,日本土豆发出刺耳的尖叫,借着冻土和冰雪的滑溜,黄历竟然完成了一次不太漂亮的漂移,将车头掉转了过来。   追兵的车刚拐过弯,视野还未展开,便看见所追的车辆正迎头等候,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黄历已经发起了反击,一个长点射,手中驳壳枪喷出一道火舌,子弹象暴雨似的迎头泼向敌人,前排的司机和殷体新首当其冲,密集的子弹打碎了风挡玻璃,将两人打得象打摆子的病人,在血花四溅中不停地颤抖。   德国洋马顿时失去了控制,向路边撞去,黄历毫不停手,将枪中的子弹尽数倾泻在汽车的侧面,二十发子弹打完,他手打方向盘,掉头拐弯,一踩油门,向前飚出。   失控的德国洋马撞在大树上,引擎盖大开,冒出了烟火。满是弹痕的汽车后门被慢慢推开,一个日本人浑身是血,艰难地爬了出来,费力地一滚,滚进了一道小沟。轰,汽车爆炸了,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下,这个幸存的日本人咬着牙,脸上全是狰狞和愤恨。   听着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黄历嘴角上翘,露出了笑意,妈的,让你们阴魂不散,让你们再追,都送你们去见阎王。   “危险解除,估计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黄历招呼着何梦雨。   何梦雨没有应声,黄历皱了皱眉,放慢车速,回头看去。苍白的脸,微闭的眼睛,何梦雨侧倒着,怀里还抱着狙击步枪。   黄历嘎的一声刹住了车,下车从后座上把何梦雨抱了下来,将她放在车灯前。何梦雨睫毛微动,似乎想睁开眼睛,却又没有了力气。   借着车灯的光亮,黄历找到了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兵射来的子弹射穿了日本土豆单薄的外壳,击中了何梦雨,一处在右大腿外侧,一处在小腿。当时或者是声音太嘈杂,黄历没听见何梦雨的痛哼,也可能何梦雨怕影响黄历,忍痛不发。直到她流血过多,陷入了半昏迷。   黄历将和服的脱下,用匕首割成几条,将何梦雨的伤口紧紧绑住,血是流得少了,但这姑娘能否活下去,他也没有把握。   重新发动了汽车,黄历侧头看了看被固定在副驾驶座的何梦雨,头低垂着,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脸,没有痛苦的表情,安祥得好象是睡着了一样。   车子风驰电掣般在公路上行驶,黄历面无表情,但心里却焦急异常。看着一个充满青春的生命在身边慢慢流失,这种感觉不是用语言能够描述清楚的。而且黄历刚才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汽车的油箱被打了个小洞,虽然他用布给堵住了,但油已经漏了不少,能否直接开到北平,他心里没底,只能尽量向前开。   月亮有些阴沉,象害了病似的。星星也昏蒙蒙的,暗影更浓了,远处也更朦胧。   车子终于抛锚了,好在黄历把握得好,把车子开进了一片小树林,他将装着狙击步枪的箱子和驳壳枪草草地埋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坑里,换上了短小精悍的西服,将大衣包裹在何梦雨身上,抱着她向北平城走去。   这里已经是北平的郊区了,北平虽然作了几百年的“帝王之都”,它的四郊却并没有受过多少好处。城外几乎没有什么好的道路,更没有什么工厂,而只有些菜园与不十分肥美的田;田亩中夹着许多没有树木的坟地。   黄历象是走入了单调的荒野,虽然离北平已经不过十里地,却仿佛已到了荒沙大漠。低头,他能看到自己的淡淡的影子;抬头,是无边无际的黄白黑的杂色天地,空旷,寒冷,孤寂。越走,脚下越沉。那些软的积雪,象要抓住他的鞋底,非用很大的力气,不能拔出来。他穿得不多,但却出了汗。   黄历坐了下来,阵阵白气从他嘴里吐出,他伸手从地上的雪窝里掏了一把,塞进嘴里,冰凉的雪水流进了肚里,很舒服。拔开皮衣,何梦雨象个布娃娃似的安静,皮衣处有些白霜,证明她还在呼吸,嘴唇由于失血的原因,已经有些干裂。      第082章 脱险      渴呀,真渴呀!何梦雨做了个梦,独自一人在跋涉,四处都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一点光亮,她累,她渴,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终于,她走出了这似乎没有尽头的树林,看见了前面潺潺的小溪。但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软瘫在近在咫尺的溪边,她嗓子里就象起了火似的,干得难以忍受。   嘴边突然感到了一丝清凉,何梦雨费劲地舔了舔,几滴水还不够她润嗓子。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暖暖的水壶嘴凑了过来,温热的水流进了她的嘴里,何梦雨慢慢喝着,难忍的焦渴刚稍稍缓解,水壶里便没水了,她便用力地去吸。   这丫头,还知道去吸,看来是死不了了。黄历脸上露出了笑意,又含了一大口雪,待雪全部融化,雪水变得不那么冰凉时,轻轻凑近了何梦雨,刚才是救人心切,这次他却感到了何梦雨的吐气如兰,嬾滑温唇。   “好了,知道你渴,可也不能喝太多,咱们还是赶路吧!”黄历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体力,抱着何梦雨,继续向前走去。   何梦雨喝到了水,心里觉着舒服了许多,她觉得象躺在家里的西式马车上,马车在有节奏地颠簸,她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皮衣的领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小小的一片天,寥寥的几颗星星,然后便是温暖有力的臂膀,和略显粗重的男人的呼吸。   思维在慢慢回复,像放电影般,一幕幕的回忆在脑海里呈现。何梦雨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也不过是失血过多,枪伤并不在要害。   被包得紧紧的,连手都动不了,难道我被俘了,何梦雨有些害怕,但看起来又似乎不像,黄先生呢,他在哪里,是殉国了,还是已经逃脱了……种种念头乱糟糟的浮起又沉下。   “那里是土城吧,方向没有错,应该就是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梦雨蓦地睁大了眼睛。   土城,那是在鞑子统治中国时代的城墙遗址,现在已经被人们所遗忘,只剩下几处小土山。在那里,有人家,不管是看坟的,还是种地的,黄历不在乎,他奋力加快了脚步。   嗯,何梦雨哼了一声,象蚊子似的说话了,“黄,黄先生——”   黄历停下脚步,低头用牙咬住大衣,将缝子拉大,露出了何梦雨的小脸。   “我们——”何梦雨微微皱着眉,试探着问道:“这是,这是在哪里?”   黄历笑了笑,说道:“快到北平了,你这一觉睡得挺好?”   何梦雨微微一笑,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呵呵,别高兴得太早啊!”黄历坏笑道:“本来我是想一个人逃跑的,可后来一想,你长得也马马虎虎算是可以,扔了白瞎了,倒不如抱回家去当老婆。知道现在往哪去吗,就是到我家,咱们拜了天地,你就要真的叫我夫君了。”   何梦雨也不生气,她多少摸到些黄历的脾气,知道这不过是开玩笑,这几天的相处,她知道黄历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院落,门前有一个小小的场院;左边有两棵柳树,树下有一盘石磨;短短的篱笆只有一人来高,房檐下挂着晒干的玉米棒和几串红艳辣椒。走近院门,便能闻到柴烟味道,不十分好闻,可是却令黄历感到特别温暖。   ……   大自然使得每一个新日子的诞生都充满了壮丽的庄严气氛,这是曾澈的感觉,他坐在洋车上,尽管早饭还没吃,但却精神振奋,欣喜异常,看什么都顺眼,看哪里都舒服。   来到金鱼胡同,他兴冲冲地走进客厅,远远地看见毛万里,便是满面春风,哈哈笑着,“万里兄,快召集几个人手,开上汽车出北平。哈哈,真是赶得巧,我还没吃饭呢!”   毛万里正准备吃早餐,一下子被曾澈弄得莫名其妙,他的脑筋转得很快,只是稍愣了一下,便腾地站起身,急切地问道:“曾兄,可是那事情成功了?”   曾澈笑眯眯地坐了下来,伸手拎起根油条,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了起来。   “曾兄——”毛万里见曾澈卖起了关子,有些哭笑不得,一伸手抢过他手里的半根油条,“把话说完再吃,我这就让人去买,让你吃个够。”   曾澈端起碗,又喝了两口豆汁,才笑着一拍桌子,“哈哈,成功了,殷逆汝耕授首,冀东伪政权要垮台了。”   毛万里心中一阵惊喜,随后又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制裁行动进展缓慢,南京那边的戴老板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不断地有电报来询问,当然,戴笠在电文中从来都很少使用带有催促的字眼,可是一看,就能体会出他的意向所在。戴笠的再三催促,把一向冷静,工作四平八稳的毛万里也给催急了,他正在组织人手,准备来一次硬拼。   “怎么,还不敢相信?”曾澈笑着将殷汝耕的印鉴放在桌上,推到毛万里面前,“向上报告可以等一等,现在马上派人出城,把痕迹消除。”   毛万里点了点头,这样最是稳妥,如果情况属实,通州的眼线很快便会传回消息,到那时再向戴老板汇报,就不虞有虚报之嫌了。他立刻派人,喊来了王文。曾澈将黄历藏车藏枪的大概地点及所作标记大致讲了一遍,王文带着两个手下马上开车出发。   “曾兄,他是如何得手的?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毛万里若有所思地吸着香烟,对曾澈问道。   曾澈已经从兴奋中冷静下来,缓缓说道:“他的计划万里兄是知道的,行动中虽然有些小变化,但大致还是原样。只是也不能说是全身而退,在被敌追击中,何梦雨负了伤,汽车也被打坏,他们是走了十几里路,又在城外农户家中买了辆驴车,早上开城门时方才回来的。现在一个被送去了可靠的医院,另一个在蒙头大睡,具体情形还有待询问。”      第083章 孩子丢了      毛万里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言焉不详,但也可以猜出当时的危险和艰难,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可以暂时交差了,就算殷逆命大未死,华北区和北平、天津两站忠勇除奸的行为也可以得到嘉勉,接下来的行动也有了充裕的准备时间。   而且证实殷汝耕已死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通州的联络点便有眼线在伪保安队里任职,这么大的事情,日本人想掩盖是不可能的。   “恭澍兄还在热心准备着强袭,估计他要失望喽!”毛万里嘿嘿笑道。   曾澈微微一笑,说道:“恭澍兄忠心可勉,只是过于热切,难免心急。此次行动成功,大家都有功劳嘛,尤其是万里兄的北平站,这联系协调,还有提供技术支援,功劳最大。”   “不敢当,还是曾兄慧眼识才,功劳最大。”毛万里谦虚着,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个道理很简单。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个小特务进来报告,通州联络站用长途电话发来了紧急情报。毛万里拿过情报看了看,喜上眉梢。虽然害怕暴露,通州联络站发来的情报很简短,并且是用暗语描述,表达不够详细。但毛万里从中看出了两点,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曾兄,行动成功了,可喜可贺呀!”毛万里这回真是放下心来,开怀大笑,“看看,殷汝耕已死,通州戒严了。”   曾澈得知行动被确定成功,反倒矜持起来,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善后吧,这向上面的汇报,就由万里兄起草并发出好了。”   毛万里也不推辞,北平站的电台归他管理,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   黄历确实累极了,这一夜的亡命奔波使他身心俱疲,回到安全地方,眼见何梦雨似乎也没有生命危险,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方才醒来。   曾澈已经回来,却没有来打扰他,和他的手下赵仲华在另一间屋里商量着什么。见到黄历进来,曾澈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那个,何梦雨怎么样了?”黄历随口问道,见曾澈的表情有些怪异,赶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总算是一起行动的,关心一下。”   “应该,应该。”曾澈拉着黄历坐下,笑着说道:“她的伤没有大碍,子弹已经取出,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黄兄若是想去看望,明天等她精神恢复些更好,到时我派人领你去。”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到时再说吧,周兄,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呵呵,我还想与黄兄把酒长谈,彻夜不眠呢!”曾澈略有些遗憾,“也好,离家快一个月了,回去料理一下,改天我再设宴为黄兄庆功。”   黄历对庆功宴倒不在意,紧张了这么长时间,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彻底放松一下。   “黄兄,这几天先放松放松。”曾澈拿出一小沓钱,又解释道:“上面的奖金很快就会发下来,还有嘉奖令,黄兄这次干得实在是漂亮。”   黄历并不客气,接过钱,这可是豁出命赚来的,不过,他还是谦逊地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有大家的配合,我也是一事无成。”   曾澈又夸赞了几句,然后热情地将黄历一直送到大门口,方才告别分手。   黄历坐上人力车,回到了自家的小院,此时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底下,那一团红晕已经褪为淡红,一缕炊烟从屋顶徐徐升起,朦胧而幽静的暮色慢慢围拢过来。   推开院门,黄历大步走了进去,南屋门一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边走边用衣服的大襟擦着湿手。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黄历眨了眨眼睛,这个女人有些面熟,特别是面颊上的那道伤疤。   哦,想起来了,黄历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大刚的媳妇,成亲时我见过你一面。”   桂英羞涩的一笑,她虽然不认识黄历,可也猜了个大概。   “黄先生,您回来了。”桂英侧了下身子,把黄历向屋里让,“您先进去坐会儿,我这就去给北屋烧火。”   “珍娘呢?”黄历进了屋,随意地问道。   桂英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低头捏着衣角,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黄历皱起了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妞妞丢了——珍嫂天天满城的去找——她都快急疯了——”桂英很艰难地将这个坏消息说了出来。   丢了,孩子丢了,黄历虽然不算是妞妞的什么亲人,但朝夕相处,也是有感情的,而且他知道妞妞对于珍娘的重要。他又追问了事情的原委,方才知道这已经是七八天之前的事情了。   外面院门响了,桂英赶忙走了出去,黄历沉着脸,也出了房门。   珍娘蹒跚着走了进来,累得几乎筋疲力尽,几天的时间,她模样便是大变,变得叫黄历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双颊深陷,瘦得很厉害,一双眼睛显得更大,而且还亮堂堂的,仿佛她把整个生命都注入了这一对眼睛,好去找自己的女儿。   自从妞妞丢了之后,珍娘的生命便分成了两半儿,一半已经死去,另一半还活着。她能一天不吃不喝,当她跑遍全城,呼唤女儿的时候,才好象有了生命。她四下奔走,只要看见跟妞妞身量相仿的孩子,马上跑过去看个仔细,这样常常吓孩子一大跳。一看不是妞妞,她一声不出便走开了。   一天找下来,她累得浑身都散了架,任凭两条腿把她拖回家去。她不跟人说话,好象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别的东西。桂英百般劝慰,她才默不作声地吃些食物,到了夜里,她又跪在院子里祷告:“老天爷,求你保佑我那可怜的妞妞吧。”她只会说这一句,反反复复,说了又说。   见到黄历,珍娘的眼睛蓦地睁大,这是她最后的依靠,黄大哥有能耐,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由抽泣逐渐变成了嚎啕……      第084章 全力施为      何大魁、大刚等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这几天来,黄历这里成了他们每晚必来的地方,虽然还是没有妞妞的消息,但看看珍娘的状况,安慰安慰她,也是聊胜于无。   何大魁和珍娘不仅四下寻找,还花钱请街头代写书信的老头儿写了近百张寻人启事在城内张贴,大刚则发动了车行的朋友贴告示,又四处寻找,左右不过是这些措施,黄历听完之后,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报警了吗?警察局怎么说?”   何大魁苦笑了一下,说道:“在警察局倒是备了案,可听他们说,这么大的北平城,丢人的事情很平常,只要有人把走失的孩子送去,自然会通知咱们。”   黄历皱了皱眉,妞妞不是三岁小孩,她有嘴会说,如果是迷路走失,断然不会失踪这么长时间。那么就只剩下了被拐卖这一个可能了,警察局不负责任,等着有人把孩子送去,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我去找人想办法,大家照顾好珍娘,别让她再乱跑了。”黄历站起身,连饭也没吃,转身走了出去。   ……   黄历的再次返回,令曾澈感到意外,但也觉得高兴。刺杀行动是成功的,详细的经过他却并不了解,问过已经清醒的何梦雨,她也说不清楚,而且在被追杀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她由于昏迷过去,也并不知道。   等到黄历说出寻找孩子的事情,曾澈很痛快地叫赵仲华去把巡长杜百升找来,然后再去跑各家报社,尽快登载寻人启事。又让赵伯华出去买了些酒肉菜肴,邀请黄历小酌。   黄历虽然有心事,挂念着妞妞的下落,可到底感情不象亲母女那样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加上晚饭也没吃,也就没有推辞,但他酒却喝得很少。   “黄兄,我要向上面报告此次行动的经过,可知之不详啊!”曾澈举杯示意,笑语相询。   黄历端起酒杯,轻轻抿了抿,以示礼貌,然后便将行动的经过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   曾澈听得很认真,神情专注,每个细节都记在心里,仔细揣摩。等黄历讲述完毕,才笑着说道:“身入虎穴,一击而中,战败追兵,全身而退,真是惊心动魄,令人赞叹哪!只是我还有几个小问题要向黄兄请教。”   “周兄不必客气,尽管问。”黄历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厌烦之色。   “我下午去了医院,何小姐向我说起,说黄兄的手枪能套上个小圆筒似的物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曾澈好奇地问道。   “哦,她说的是消音器。”黄历想到何梦雨藏东西的地方,不禁有些好笑,他解释道:“安在枪口上,能使枪声变得极细小,不容易让人发觉。”   曾澈点了点头,心中最大的疑问得到了解决,他试探着问道:“这消音器,可否让我看看?”   黄历的手枪和消音器都在身上,回家之后一阵忙乱,也没来得及放好。而且他的记忆还有缺失,并不知道这消音器对当时人来说,具有怎样的心理震动。   曾澈将消音器放在手中,翻过来掉过去地仔细研究,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曾经偶然听说,在美国有偷猎者会制造一种小玩艺,能使枪声变小,以逃避警察。没想到这种东西确实存在,而且已经开始装备,美国的技术和工业实力确实厉害呀!”   黄历并没有听出曾澈的弦外之音,因为这消音器确实是美国生产的。   曾澈见黄历无动于衷,似乎没听见自己所说的话,他也不想刨根问底,弄得双方都不愉快。况且黄历早有言在先,失忆了,这是一个多好的借口啊!   “能借我研究一下吗?”曾澈很期盼地望着黄历,“两天,只需要两天的时间,我一定完璧奉还。”   黄历点了点头,他没把这件事情看得过于严重,只要不把消音器给弄坏了,他倒是真的无所谓。   曾澈大喜过望,愈发认为黄历是具有国际背景的人物,奉命暗中破坏日本人独霸中国的计划。当然,不管他是属于美国,还是欧洲其他情报机关,只要不是日本人那边的就行。如果真要搞清黄历背后的势力,那可就有些不识相了。   杜百升匆匆赶了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黄历面对面的坐着。他的态度很平和,这也是出于职业的习惯。   要知道,北平的巡警并不威风,老百姓只有实在没有法子维持生活的时候,才会把子弟们送去拉洋车,当巡警或作小生意。当巡警是穷而文明一辈子:穷得要命,文明得稀松。   而且当巡警还是个要经常受气的工作,在北平,只要你穿着大衫,拿出印着官衔的名片,就可以命令他们,丝毫不用顾忌警律上怎么说。假如你有势力,你甚至可以打电话告诉警察厅,某天某时某分你要在街心拉屎,一点不错,准有巡警替你净街。   听过了黄历的讲述,杜百升沉思起来,好半晌才苦笑着说道:“照黄先生的说法,恐怕这孩子是被拐走了,想找回来,恐怕很难。”   “杜兄只要给我些指点,找到找不到,那就看天意吧!”黄历何尝不知道找个孩子如大海捞针,但总要尽力才能安心哪!   “百升,你是老北平了,应该知道很多常人不了解的秘密,黄兄的这件事情你要全力施为,甚至——”曾澈停顿了一下,用严肃的口气说道:“甚至可以动用组织的力量,我会向警察局施加压力,以便更快的得到线索。”   杜百升的面色郑重起来,曾澈既然这么说,可见他把此事看得很重,由不得他不尽心尽力了,他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好吧,我就说些可能的所在,虽然有些困难,但总还是有希望的……”      第085章 双管齐下      在北平,“南城虎爷”可是个大名鼎鼎的黑道人物,谁不知道虎爷在八大胡同罩着几家妓院,手下众多,财大气粗。按老北平的说法,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因为八大胡同就在南城,自古以来烟花女子就列为下九流的最底层,当然最下贱。但对于地下帮派来说,南城并不贱,八大胡同那几十家妓院可以说是几十棵大大小小的摇钱树,再加上城南的赌场、酒楼、茶馆也都比其他几个城区多,这些可都是他们招财进宝的场所。   但现在,这位平日威风凛凛的虎爷惊恐得就像猫爪里的一只老鼠,因为一个刀疤脸的大汉正用阴冷得要把人冰冻住的目光盯视着他。而他的命根子正捏在大汉的手中,他觉得好象自己正泡在热水当中,他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水蒸气。   “好,好汉,你要钱,我床下就有,要我命,也,也请报个名,让我做个明白鬼……啊——停手——”虎爷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但一阵痛苦的巨浪沉重地卷入了他的腹部,他试图尖叫,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到类似马的喷气声。   黄历看着这个人渣,毫无表情,又使劲捏了一把。虎爷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声,那是一种只有在动物园里才能听到的动静,疼痛已使他不堪忍受,他弯下腰,在两只膝盖之间呕吐起来。   “我要找一个小女孩,她丢了。”黄历阴沉的声音在虎爷听来象是从天外传来,迷蒙而幽远。   “好,好,我让所有兄弟在城南找,求你——”虎爷的眼前一片发黑,他竭力挣扎着才没有倒下,假如他晕倒在地,那家伙一定会恼羞成怒地杀了他,这种肉体和心灵的痛苦不是人受的,砍他几刀也比这要好很多,似乎是奖励,黄历的手松开了,但只是松开了一点点。   “城北呢,城东呢——”黄历逼问道,又很野蛮地捏了一把。   虎爷感到下身被撕裂,伤口处流淌着浅色的液体,而且燃烧起来了,他在将要被黑暗无情地吞没之前终于喊出了声音,“在全城找,我会摆平他们。”   嗯,一声象是表示满意的冷哼,那把钳子似的大手放松了,虎爷差点儿因为感到宽慰而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凑巧回答对了这个问题。   “这个兴许能帮你摆平他们。”一个胶皮袋放在了桌子上,黄历拍着虎爷的头,象是安慰着一个孩子似的说着有关妞妞的特征和情况。   “明白,明白,我都记住了。”虎爷使劲点着头,他是一个流氓,一个混混,一个恶棍,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命看得如草一样贱,可当发达以后,他享受到了这打拼出来的美好生活,他便开始怕死,开始珍惜生命。   黄历走了,正如他来的时候那样突然,望着倒在门外的两个保镖,虎爷感到一阵阵颤栗,胶皮袋已经被打开,一颗面色苍白得可怕人头,用死鱼般的眼睛盯着他,那是西城胡爷,这既是同类,又是对手的惨状令他充满了恐惧……   在戏子和妓女的来源中,有一种是从小培养,在人市或人贩子手中买下模样周正的小女孩,请教习传授各种技艺,并且当作丫环佣人使唤,长到十六七,挂牌接客时,便是妓院中色艺俱佳的“摇钱树”了。   从杜百升口中,黄历知道了这种罪恶的途径,也知道了北平地下黑社会有着官方一些难以企及的耳目,于是他便向这些黑老大下手了。这些黑老大之所以猖狂,并不是官府敌不过他们,而是官府中的很多人与他们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警匪一家。曾澈通过蓝衣社的身份向警察局施压,黄历再用杀戮和暴力使众人胆战心惊,两方面的逼迫使得象虎爷这样的黑老大只能唯唯听命,竭力办事。   焦急地等待了两天,终于有线索了。黄历由杜百升陪同,在警察局见到了据说是拐卖妞妞的家伙,一个干瘪猥琐、浑身是伤的老头儿。   黄历微皱眉头,仔细审视,终于有些怀疑地问道:“不会是酷刑逼供,屈打成招吧,这家伙——”   杜百升苦笑着解释道:“这可不是在警察局打的,而是被南城黑道揍的,恨这家伙连累了他们。要不是怕死无对证,你不相信,虎爷能把他给零割了下酒。”   黄历点了点头,他确实下了辣手,死伤在他手里的帮派人物已经有七八个之多,难怪这帮家伙对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你看,这些便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杜百升指着桌上的一堆东西,伸手拿起个布书包,“黄兄,这个你识吗?”   妞妞的书包,是珍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黄历顾不得礼貌,一把抢过,仔细翻看,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射出了森寒的光。   “人呢?拐卖到哪去了?”黄历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刻就打死这个混蛋。   “黄兄,不要冲动。”杜百升狞笑一声,说道:“只要确认人是他拐跑的就行了,有人会撬开他的嘴的,咱们先出去喝杯茶,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别人吧!”说着,他冲旁边的两个大汉努了努嘴,拉着黄历走了出去。   黄历有些心急,但杜百升却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他相信那些警局老手的刑讯手段,别说是一个将死的老家伙,就是受过训练的特工,也不一定能挺得过来。   “黄兄,你可知道在北平,称这些拐卖人为什么嘛?”杜百升兴许是见气氛太过沉闷,便找了个话题。   黄历想了想,说道:“人贩子?拐卖犯?”   杜百升摇了摇头,说道:“民间管他们叫拍花子,据说他们会一种绝活儿,用手一拍小孩儿的脑门儿或者用迷药粉一吹,小孩儿就神魂颠倒了,左面右面和后面全是水或者猛兽,只有前面一条路,因此就只会跟着这个人走,于是就被拐走了。”      第086章 陌生之地      听了拍花子的传说,黄历沉吟了一下,抿了抿嘴,说道:“我相信是用的麻醉药,而且这种麻醉药的效能也并不高,否则为什么只能拐卖儿童,却不能对成人施用。”   杜百升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还想着将药方弄到手,好为组织立上一功呢,听黄兄这么一说,才觉得想得简单了。”   黄历有些过意不去,便胡乱安慰道:“将药方弄来也没害处,仔细研究一下,说不定会有收获,我也只是猜想而已。”   见黄历心不在焉,屡屡起身踱步,杜百升便走了出去,前去探问。不一会儿的工夫,他拿着口供回来了。   “有眉目了,那孩子在天津呢!”杜百升晃了晃手里的纸,笑眯眯地向黄历报喜。   哦,黄历赶紧接过来,仔细阅读。象这种非法拐卖儿童的,当然不如在人市上买来的光明正大,而且因为被拐卖的都是本地人,为了尽量安全,他们往往将孩子送到外地,妞妞便是如此。   这个干瘪老头儿别看其貌不扬,却已经干了很长时间这种罪恶行径。他与天津的混混儿帮和几个戏园子都有联系,拐卖的孩子也都是先送往他在天津的亲戚处,再作价卖出。   “我去借辆汽车,马上就去天津。”黄历将口供往桌上一放,迫不及待地说道。   杜百升赶忙提醒道:“让小赵陪你去,先和天津警局打个招呼,行事更方便。”   黄历犹豫了一下,走正规渠道他觉得缓慢,可他对天津的地理街道并不熟悉,尽管记住了老头儿亲戚的住处,可自己找起来还是不够快捷。也好,让赵仲华陪着自己,却不用先找警察帮忙,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再让他出面化解吧!   ……   妞妞在朦胧中也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长时间,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又酸又软,困乏得难受。她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但迷迷糊糊听到了几声响亮的胡琴声,然后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在唱歌的声音,声音中还夹杂着哆里哆嗦的抽泣声。   妞妞慢慢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抬起头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她赶紧从炕上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真的不是家里,而是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所在。   “啪”的一声,外间屋里不知是谁使劲拍了下桌子,胡琴声停了下来,接着,是谁在发脾气骂着,“你别哼唧了,就这四句你学了他妈的二十多遍了,还是荒腔走板地乱哼哼,你是跟我成心啊……”   “娘,您别跟她着急,才来了半年多,她老家那点口音还没改过来呢,您先歇着喝口茶,往后我慢慢地教她。”一个细声细气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了好几个女人说笑的声音,“大姐,听说您添人进口了,我这儿一来看看您弄的货色,再来是给您道喜来啦!刚才我那儿客人挺多,老也应酬不完,来晚了,我认罚三杯。哈哈……”   妞妞跪了起来,用手轻轻掀开炕东头那窗玻璃窗的窗帘,用一只眼睛向外间屋张望。一屋子全是女人,穿戴打扮都是花红柳绿,珠光宝气,脸上擦着白里透红的脂粉,嘴上涂着鲜艳的口红,妖艳异常。妞妞看得眼花缭乱,定了定神儿,才又把目光落在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胖得像一口老母猪,身上的衣服似乎随时要被肥肉给挣裂。又宽又厚的肩膀上扛着一颗大胖脑袋,头发在后脑勺上用发卡朝上一别,象一把刷子似的朝天竖着。一张胖脸上布满了横肉,白粉挂在上面简直成了一道道的切面条。   “老妹子,你真多礼了,这孩子是用蒙药弄来的,还睡着呢!等哪天我送到你那边去见个礼吧!”胖女人起身给刚进来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俊俏女人让座。   这些女人说着,笑着,妞妞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她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只是从那个满脸凶相的胖女人身上,她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地方很可怕,她自己就像一只羊羔被围在群狼之中。她惊慌地放下窗帘,缩在炕角里,不敢再看了。   “哟,这孩子可醒了,来,穿鞋下地。”胖女人一眼瞟见了窗帘后的妞妞,起身走了进来。   妞妞对上胖女人的一双母夜叉眼,吓得赶紧又往炕角里缩了缩,低下头去。   “看你这孩子,是聋子还是哑巴,话也不说,叫你也不应。”胖女人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伸手就要来拉,“来,快跟我下地来。”   妞妞象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炕上跑下来,拔腿就要往外跑。   胖女人一把抓住妞妞的胳膊,瞪着眼睛向妞妞喊道:“你往哪儿跑?小臭丫头片子,老娘我养了一辈子人了,什么样的没见过,你甭想跟我耍刁歪!”   妞妞被胖女人抓得胳膊很疼,她挣扎着要甩开胖女人的手,大声哭喊着:“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妈,我要找我妈妈。”   胖女人恶狠狠地伸出手朝着妞妞脸上“啪啪”就是两巴掌,嘴里骂道:“给你脸不要脸,我先给你个下马威看看,看你还妈呀爹呀的乱叫不。老娘我实话告诉你,你是我花钱买来的,就是老娘的人了。”   妞妞还是第一次受到外人的打骂,她瞪起黑眼睛,不服气地喊叫道:“你胡说,我有妈妈,还有舅舅,谁也不会卖我的,我要回家……”   外屋的人被这吵闹声惊住了,都站在屋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瞅,可谁也不敢进来劝。   “小挨刀的,敢跟我顶嘴,我今天非你个开锅烂不可。”胖女人一边骂着,一边抓住妞妞的辫子,咬牙切齿地向炕沿上撞。   “我的老姐姐,你这是何苦来呢!常言说,新买头驴来还得蹽几天蹄子呢。”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着哈哈扭进了里屋,拉住了胖女人的胳膊,“孩子小不懂事,又是刚来,等过几天就知道孝顺听话了。”她说着把胖女人推到外屋,按坐在椅子上,又走进里屋,顺手把妞妞往怀里一拉,又用手理着她的辫子,冲胖女人说道:“这孩子长得还真不错,要是再出息出息,也是个八九成人材哩!”      第087章 苦命小姐妹      妞妞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好感,她只想着出去,去找妈妈,趁着那女人不备,她突然甩开手就跑出了里间屋。   “好啊,你个小杂种,不给你个厉害的你是不痛快。”胖女人从方凳上跳起来,一把将妞妞抓住,骂道:“我就不信这个,经我手的甭说是你这么个小不点,就是生骡子野马,我都能打出个道道来,我要管不了你,我是你养活的!”胖女人一边骂道,顺手从门框上取下一根皮鞭,照着妞妞的身上腿上便抽打起来。   妞妞被打急了,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那只胖手,她张开嘴,朝着胖女人的手背上便咬了一口。   “唉哟,你还敢撒野咬我!”胖女人被咬得够呛,挥着皮鞭没头没脑地朝着妞妞打了下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妞妞才慢慢苏醒过来,她刚一动弹,浑身痛得象刀割一般,脑袋也胀痛得象要炸裂开。再伸手一摸,大腿上满是血渍,这时她才想起昨晚挨打的事情来。   天快亮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又冷又饿,只是心里已经不那么恐怖慌乱了。她闭起眼睛,揉着小脑袋,想妈妈,想舅舅,想叔爷,她哭了起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趴在草堆上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当当,妞妞被一阵敲门的声音惊醒过来,被铁链锁住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一个比她大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露出了半张脸。   “谁?”妞妞惊慌地爬了起来,她以为又有人要来打她呢!   “那个,我叫小琴,也是被卖到这里的,你——饿了吧?”小琴个子并不高,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夹袄,小手冻得通红,还有些肿,说话带着山西口音,她嘴角上长着一颗黑痣,瘦长的脸上泛着一层病态的黄绿色,她说着从衣襟底下掏出两块点心,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妞妞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只是呆呆地发愣。   “小妹妹,别愣着了,快吃吧!”小琴有些害怕地瞅了瞅身后,好心地说道:“他们有事出去了,让他们看见,我也要挨打的。”   妞妞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望着小琴,似乎不用多说话,两人的眼睛碰到一处,就象电流一样接通了语言,两颗同病相怜的心拥抱在一起,她大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让他们听见可不得了呀!”小琴吓得脸都白了,使劲摆着手,四下张望着。   “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吧!”妞妞哭着扑到门边。   小琴吓得不知所措,转身跑了。   哭了很久,妞妞才收住哭声,她确实饿了,拿起那两块点心狼吞虎咽吃下了肚,又跑到屋角的水管处,打开水龙头,喝了几口冷水。   小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忧郁的目光愈发显得阴沉。   “我不哭了,姐姐你别走。”妞妞跑到门边,扒着门缝求道。   小琴逡巡着走了过来,掏出一块小花手绢塞给妞妞,然后两人默默无语。   “小琴姐,你刚才说也是他们买来的?”妞妞试探着问道。   嗯,小琴低下了头,眼圈红润起来,缓慢地说道:“我比你还要小点呢,就给卖到这里了。”   “那,那你——”妞妞转着眼珠,小声说道:“怎么不跑?”   小琴苦笑了一下,说道:“跑过,又被抓回来,差一点被打死。我也没有家了,跑到哪里去呢,从那以后,我就认命了。”   妞妞不说话了,停了一下,小琴抬起头,细声细气地说道:“你不要再犯倔了,他们家里的狠劲儿,你还不知道呢,你只挨了几鞭子,这不算什么,比这厉害的还多着呢,你又何必找那个罪受!你听姐姐的话,先听她们的,以后再说以后的,啊?”   妞妞沉思起来,身上确实疼得厉害,看来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唯一的希望是妈妈和舅舅来救自己,想到这里,她难过地抬起头,“姐姐,我家里人要是知道我在这儿,他们会来接我吧?”   小琴想了想,安慰道:“可能会吧,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得挺着过日子呀,等他们来接你。”   “姐姐,你,你真好。”妞妞的小脸上闪出了一丝笑容,转而又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咱们都是苦命的孩子,慢慢熬吧!”小琴叹了口气,又慢慢叮嘱道:“在这里要小心,特别是那个强嘎子,可别犯到他手里,他打起人来——”小琴瑟缩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继续说道:“那个叫二柱的,倒还有些好心肠,可他说了不算,唉!”   妞妞擦了擦眼泪,扁着嘴用心听着,她从来没挨过打,又只有八岁,一顿皮鞭就够她记忆深刻,不得不害怕了。   这里是坐落在天津法租界大教堂后面的一所宅院,临街一扇黑漆大门,门框上头挂着一块擦得锃光发亮的铜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谢宅”两个黄漆大字。这谢宅的主人,就是鞭打妞妞的胖女人,谢大奶奶,背后提起她,大伙却又都管她叫做“蝎子娘”。   这位“蝎子娘”原来是跟着曾经轰动一时的天津名妓小双喜当贴身老妈子,妓院里那一套很熟练,等到小双喜从良嫁了人,她就开始了现在的缺德行当,既象老鸨,又象个人贩子。她买来模样周正的小女孩,请琴师、唱师加以训练,年龄大了些就卖给妓院,挣一笔大钱。   “蝎子娘”当然还有人给她支撑门户,那就是她娘家兄弟,黑心老六手下四大金刚排名第三的“强嘎子”。她又使了钱财,结识了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孙四道,黑白两道都有人罩着,她便真成了蝎子尾巴、老虎爪牙,更加威风起来。   挨了平生第一次毒打,妞妞又在后院的仓库兼黑屋里被关了两天,按照“蝎子娘”的理论和经验:这人不能不打,可也不能老打,打一顿之后,你得让她消化两天,等她回过滋味儿来,老实点的,有这么一顿就够了;烈性的也过不了三顿便服服帖帖。      第088章 心如蛇蝎      果然如“蝎子娘”所料,妞妞在表面上变得顺从了,尽管晚上没人的时候想家掉眼泪,可在“蝎子娘”面前却不敢倔强了。   但妞妞的心却没有安静,她偷偷地把仓库里的生米、咸菜,甚至还有一块干咸鱼藏在角落的草垫子底下,用幼稚的举动等着逃跑的机会。   这天刚刚下了一场雪,妞妞和小琴在外面扫完积雪,手上脸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在屋子里围着炉火取暖。妞妞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夹袍,又肥又大的直拖在脚面上。   “小琴姐,我昨天听蝎子——,和吴老鬼说,要把你变成古典美人,今晚就要开始——”妞妞不知深浅地说道:“古典美人,呵呵,小琴姐,那是什么样的?一定很好看。”   小琴也不明所以,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蝎子娘”和护院的吴老鬼可都是一副恶毒的心肠,他们会有什么好心?   “哈哈,这天真冷呀!”一个十七八的小子呵着手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卖了味儿,出了彩儿的王二柱。   黑心老六将王二柱收下,不过是做给江湖同道看的,显示自己是个讲理重义的人物。当然,如果王二柱能作个忠实的打手,也是个不错的事情。但自从“二狠子”和王二柱因为阻拦何大魁一家而被黄历痛揍了一顿,二狠子丢了面子,总觉得王二柱知道了自己的糗事,平日看到王二柱便觉得别扭,在黑心老六面前便不说好话了,一来二去,便把王二柱打发到“蝎子娘”这里当个护院,彻底给冷落起来。   王二柱尽管是误入歧途,但年岁还小,天良未泯,让他泼狠拼命可以,让他欺负毒打妇孺老弱,却有些下不去手。而另一个护院吴老鬼手狠心毒,唯“蝎子娘”之命是从,颇得她的欢心。而对王二柱,“蝎子娘”也是越来越不满。好在她不给王二柱开工钱,只管一日三餐。   也不知是精神作用,还是真的相像,王二柱看到小琴,便想起自己几年前早夭的妹妹,有这层感情,他对小琴便力所能及地照顾一二,看她吃不饱,抽空会给她个馒头,两块点心,甚至会帮她提两桶水,要挨打的时候说说情。时间长了,小琴对他也有些笑模样,偶尔能说上几句话了。   王二柱进了屋,也凑到炉旁取暖,妞妞和他不熟,低头不语,小琴则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二柱哥,今晚你在这睡吗?”   小琴对王二柱并没有太多的信任和感情,但在这里,也就王二柱给过她些照顾,现在她心里忐忑,就象落水之人,抓到什么都是心理安慰。   “今晚是老吴的班。”王二柱迷惑地望着小琴,说道:“怎么啦,你又惹什么祸了?”   “没,没惹祸。”小琴觉得很失落,脸色黯淡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娘要怎么调理我,我总觉得害怕。”   “没缘没故的,她调理你干嘛?”王二柱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乱琢磨,自己吓自己。”   小琴没有话说了,脸上满是郁闷,显得更加阴沉。   屋子里沉闷下来,王二柱显得挺尴尬,起身拍了拍手,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好吧,我晚上找借口回来看看,这样总行了吧?”   小琴抿嘴笑了,赶紧把自己坐的小板凳让出来,殷勤地向王二柱说着好听的话。   在世界上,人真是一种异常狠毒残忍的动物,千奇百怪的酷刑,匪夷所思的折磨方法,可以让狼虫虎豹自惭形秽,甘拜下风。   小琴的担心并不是忋人忧天,一个针对她的改造计划确实在开始实施,“蝎子娘”要把这个女孩子象泥人似的按照她的模子重新捏过。按照她的眼光,凭小琴的神态、长相,如果再变成小脚,留起大辫子,很是个古典美人的胚子。虽说现在政府不让裹小脚了,可逛妓院的嫖客中,喜欢三寸金莲和风摆柳小碎步的变态家伙也大有人在,这也是个能赚大钱的罪恶途径。   到了晚上,“蝎子娘”和吴老鬼来到了小琴和妞妞的房间。“蝎子娘”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在铺板上,把袖子卷得高高的,笑眯眯地把小琴叫到跟前,说道:“孩子,娘思前想后,觉得你的身材和长相都顶呱呱,就是脚大了点儿,娘想让你委屈几天,把脚给你裹一下,头发留起来,脸也养得白净些,肯定迷倒很多人。你看娘为你想得周到吧?”   “娘,不裹脚不成吗?我们那地方现在不裹脚的很多了。”小琴一听裹脚,脸色顿时变了,脚怯地哀求着,声音直打颤。妞妞愣愣地望着,还不知道下面的惨事将使她终生难忘。   “孩子,受点眼前的委屈,好日子可就在后头等着你呢!”蝎子娘将小琴拉过来按在铺板上,花言巧语地劝说道:“咱们都是心强命不强,才干了这一回,还怕受这点委屈。你要是早一天混好了,你家里人不也高兴吗?”   吴老鬼恶声恶气地让妞妞去打盆洗脚水,他又从厨房拎回去一壶滚开的热水来,全部倒进了洗脚盆里。蝎子娘帮着小琴脱下了鞋袜,然后猛地一下就把她的脚按进了水里。   “啊,娘,这水太烫……疼啊……”小琴叫喊起来,吴老鬼使劲把着她的胳膊和肩膀,蝎子娘使劲按住她的双脚,小琴的两只脚被烫得红肿了,她两眼含着热泪,豆大的汗珠子嗒嗒掉了下来。   妞妞吓傻了,缩在墙角,低垂着头,暗暗流泪。   小琴的脚在热水中泡了十几分钟,蝎子娘才将热水挪开,并让小琴仰躺在铺板上。她站起来擦了擦汗,把刚才带来的小包轻轻打开,向吴老鬼使了个眼色,她跨上床,就倒骑在小琴的腿上,吴老鬼则按住了小琴的手和胳膊。   蝎子娘从小包里抓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妞妞偷眼看了看,竟然是一把碎碗碴子,不禁吓了一跳。只见蝎子娘把这些碎碗碴子揉进小琴的脚心和脚趾当中,又拉出两条长长的白布条子,把小琴的脚一道一道地裹扎起来。      第089章 酷刑裹脚      “疼啊,疼死我了,放开我……”小琴大声哭叫着挣扎,却被蝎子娘和吴老鬼象杀猪似的按在床上,丝毫也动弹不得。她睁大着眼睛,张大着嘴,急促地哭着,喘着,大汗珠子顺着脸颊一个劲儿地向下流。   蝎子娘裹完白布条后,又用两人根竹片在脚两旁一夹,再用布紧紧裹上一层,最后又用针密密缝上,这时她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站起来深深吐了一口气,说道:“妈呀!我也快累死了……行了,孩子,你下地走走吧!”   小琴痛得面无人色,哪里还动弹得了,吴老鬼一把将她拉起来,骂道:“小杂种,装什么蒜,快滚起来。”   脚刚刚落地,小琴便痛叫一声,一头扑倒,妞妞本来吓得目瞪口呆,但看见小琴栽倒,还是不由自主地跑上去伸手去扶。   “滚开,这不关你的事。教她自己站起来走,谁还没打裹脚时过来的。”蝎子娘一把拔开妞妞,冲着吴老鬼扬了扬下巴。   “起来,给我上院里去!”吴老鬼连拉带扯地把小琴赶到院子里,又抡起一根荆木棍子,一边骂着,一边打着。   小琴哭叫着,拐拉拐拉地奔跑,每跑上几步就会栽倒一加,每当她倒下去,吴老鬼的棍子就抽打得更加凶狠,她只好又挣扎着爬起来再跑。两个人就这样赶牲口似的在院子里面绕着圈,小琴脸上的泪水和大汗珠子流成了河,哭叫的声音象受刑者的哀号。   这种裹脚方法非常血腥残忍,但却是见效最快的。裹入碎瓷片,是故意要让脚受伤化脓溃烂掉,一双脚才容易裹小。一般为人父母者很难狠心下这样的毒手,只有象蝎子娘和吴老鬼这样利欲熏心,毫无人性的混蛋才做得出来。锋利的瓷片刺在脚上,还要逼着四处走动,让碎瓷刺得更深,这与接受酷刑并没有什么分别。   妞妞两条腿象筛糠似的发抖,小琴的惨叫,吴老鬼的喝骂,一阵阵传来,象针扎一样刺痛着她的心,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斑斑血痕。   这时,街门外头有人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半掩着的街门被人推开了,走进一个穿着制服的巡捕来。巡捕腰里扎着皮带,手里拿着一根白颜色的木棍子,皮靴走在地在呱呱作响。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狼嚎鬼叫的!”巡捕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别人还没说话,妞妞从屋内窜了出来,救星来了,不仅小琴姐不用再受折磨,自己也能回家了。   “警察先生,您快行行好,伸伸手,救救我们吧!”妞妞使劲拉着巡捕的衣角,哭着哀求道:“我们都是被拐来的,他们要打死我们——”   巡捕四下看了看,心里明白了,他甩开妞妞,举起白木棍照着妞妞的小脑袋“当当”敲了两下子,“你嚎什么丧,滚开。”   妞妞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巡捕会用木棍打她,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脑袋,她茫然地愣在那里。   巡捕打完妞妞,又换了副笑脸,对吴老鬼说道:“吴哥,你以后再管教人,别叫她们这么鸡毛子喊叫的成不成?今儿还好是我,要是赶上法国宪兵,这不又添好些麻烦吗?”   吴老鬼抢上一步拉住巡捕的胳膊,脸上堆着笑,说道:“知道,知道,回头定要重重地谢你。”   巡捕要听的正是这句话,可他却一个劲地摇手,“唉,吴哥,为谢大奶奶帮衬,咱是心甘情愿,什么谢不谢的。”   吴老鬼把巡捕送到门口,两人还嬉笑着说了些什么,咣当,街门被关上了,妞妞也绝望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小琴和妞妞的屋里还亮着如豆的油灯。小琴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妞妞在一旁暗暗地陪着她哭泣。   妞妞又一次把饭碗端过来,轻声轻气地劝说她吃饭。小琴流着泪,推开饭碗,浑身痛得直哆嗦。   窗棂被轻轻敲响,妞妞壮着胆子问道:“谁呀?”   “是我,王二柱。”   妞妞征询般地看着小琴,小琴扭转了头,没有理睬。犹豫了一下,妞妞上前打开了房门。   王二柱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根大麻花,边走边说道:“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儿吧,小琴,看我买来了什么?”   没有人应声,只有小琴的抽泣,王二柱莫名其妙地挠着头,妞妞慢慢地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们竟,竟这样折磨你?”王二柱瞪起了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小琴被包裹得脚。   小琴哭泣的声音大了起来,将头扭在墙壁,看也不看王二柱一眼。   “这,这太他妈的狠心了。”王二柱感觉到小琴刚才那道埋怨的目光,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头脑一热,上前便托起小琴的脚,“来,我给你解开,不遭这洋罪。”   王二柱扳着小琴的脚,使劲扯了半天也没扯动那裹脚布,倒把小琴疼得汗水直流,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听到小琴不断叫痛,王二柱更着急了,弯腰从绑腿上抽出把短刀,几下子就把缝张全部割断。妞妞也忘了害怕,上前帮着小琴解开布条,布条里面已经浸满了鲜血,全部解开一看,三个人都惊呆了。   小琴的脚心已被碎碗碴扎得稀烂,而且碗碴都深深地扎进肉里,妞妞用颤抖的小手,从小琴的肉里一片一片地往外挑,带出的鲜血把床上铺的稻草都染成了一片红色。再看小琴,她紧闭着双眼,双手用劲抓着床沿,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王二柱阴沉着脸,不时握紧拳头,好半晌才沉闷地说道:“你们等着,我去弄点药来。”   碗碴一点点地被挑出来,妞妞干得很专心,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小琴是对她好的第一个人,她愿意尽自己的力量,让小琴减少痛苦。      第090章 王二柱的冲动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王二柱,却是吴老鬼。看到小琴的裹脚布被打开,他气得眼睛都睁圆了。他一把抓住了妞妞的脖领,把她提了起来。   “小杂种,这是谁干的,是你解开的,还是她自己解开的?”   看着吴老鬼有些狰狞的凶相,妞妞心里很害怕,可她愿意为小琴挨一顿打,为她承受一分苦难,就算是报答她对自己的好处吧!   沉默惹恼了吴老鬼,他抡起胳膊,朝妞妞的脸“啪、啪、啪……”地抽打起来,妞妞这回没有哭,她咬着力忍着……   吴老鬼看着妞妞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依然没有动手,突然,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吴老鬼转头看着抓住他手腕的王二柱,瞪了瞪眼睛,说道:“是谢大奶奶的吩咐,这小杂种竟把裹脚布给解开了,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是我解开的,不关她的事。”王二柱略有些紧张地说道。   吴老鬼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王二柱,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半晌嘿嘿怪笑起来,嘲弄地说道:“真看不出啊,你长能耐了,连谢大奶奶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二柱迟疑了一下,他不怕吴老鬼,一个抽大烟的,能把他怎么样?可提到蝎子娘,他还是犯了踌躇,这个女人后面可是强嘎子。   “哼,哼,这回知道自己是谁了?”吴老鬼见王二柱似乎是怕了,立刻来了劲,甩开王二柱的手,骂道:“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就是条狗,谢大奶奶给你口吃的,你不摇尾巴,还敢汪汪叫……”   污言秽语不断地从吴老鬼嘴里喷出,王二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歹也是个大小伙子,泥人还有土性呢,吴老鬼要是见好就收,兴许王二柱就软下去了。可这家伙得寸进尺,什么难听说什么,这下可真真正正将王二柱惹恼了。   “滚你妈的——”王二柱终于暴发了,猛地一拳击在吴老鬼的脸上。   吴老鬼年轻时也会点功夫,可抽大烟,又在花街柳巷鬼混,把身子骨都糟蹋完了,就是调理这些小女孩还有些章程。真动起手来,王二柱一拳就把他枯瘦的身子打了个跟斗,鼻口蹿血,他被打蒙了,直到王二柱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头上,他才惨嚎着往外爬。   把吴老鬼打得呼爹叫娘,狼狈而逃,王二柱才觉得胸中的闷气舒散了不少,至于后果,以后再说吧!他拿出瓶药粉,给小琴上药,在小琴、妞妞惊讶,又略带崇拜的目光中,他感到了些快慰。   ……   天刚过中午,乌云就沉重地压在头顶。疏疏的雪片,好象在沉思,迟迟疑疑地落下来,把自己在空中所占的地方,让给同样苛刻、温柔的同伴。   带着几片雪花的寒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王二柱感到了一阵凉意,微微睁开了眼睛。浑身上下象火烧似的,嘴里也干渴得难受,他用舌头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忍着疼痛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是一连三间通着的屋子,靠南头堆积着许多麻袋装的粮食,靠北头除了一面早已不用的破锅台和几张破烂桌椅,地上还堆放着许多稻草。屋子正中空荡荡的,正是刚才吊打自己的地方,屋梁上依然挂着那根粗绳子和大铁环,两根抽断的染血藤鞭丢在地上。   值,还是不值?是骑虎难下,只能硬撑,还是自己与强嘎子、吴老鬼等人根本不是一路,不能把伤天害理看成是理所应当?抚摸着自己的满身伤痕,王二柱呆呆地发愣,刚才强嘎子带着两个混混儿毒打自己,为了不栽面儿,他没求饶,甚至连痛哼都没有,现在是否应该向强嘎子服个软儿,这样还能留在混混儿帮里。那个小琴,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与蝎子娘冲突只是一时冲动,以后就不要管她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妞妞偷偷摸摸地凑了过来,从门缝里塞进来个窝窝头,小声说道:“小琴姐吃不下饭,让我给你送过来。”   王二柱看着这个窝窝头,突然为自己刚才的念头感到羞愧,被买来的女孩们吃什么,他心里清楚,白菜汤、窝窝头,还不管饱,小琴宁肯饿肚子,也要把窝窝头送给自己,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就冲这个窝窝头,自己再挨顿毒打,也值了。   “他们,又给她缠脚了吗?”王二柱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沉默了半晌,妞妞带着哭音“嗯”了一声,说道:“他们打你的时候,吴老鬼和蝎子娘就又给小琴姐裹了脚,还打着她在院子里跑,我很害怕。”   王二柱似乎看到了小琴瘦弱的身影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跑着,一步一摔,两步一倒,她哭着、叫着,棍子却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妈的,我还要跟他们干。”王二柱爬了起来,四下找着家伙……   雪片还在飘落,而且开始下大了,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迷漫在天地之间。   一辆马车停在了谢宅大门前,二狠子和一个日本浪人跳了下来,瞅瞅四下无人,招了招手,两个大汉从车上抬下一个麻袋,迅速溜进了大门。二狠子凑到车夫跟前,交代了几句,马车轧着积雪,快速离去。   强嘎子带着两个手下教训完王二柱,吃过午饭,喝着茶,在前院和他老姐蝎子娘聊天。天色阴沉,吃完饭便有些犯困,聊了一会儿见没别的事情,强嘎子便起身想找个地方眯一觉。   门一开,随着冷风,二狠子走了进来,摘下帽子,在身上扑打着雪花,身后还跟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日本浪人。   “二哥?”强嘎子很诧异,虽然几个兄弟都知道这里是他老姐的家,可却从来没来过,今儿是怎么了?   二狠子点了点头,伸手示意日本浪人坐下,自己大咧咧地在椅子上一坐,拿起桌上的烟,敬了日本人一根,自己也老实不客气地抽了起来。   强嘎子转了转眼珠,和蝎子娘说了几句,蝎子娘转身出去了。      第091章 找上门来      “老三哪,这次要借你老姐这个地方办点事情。”二狠子见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开口说道:“一会儿老大可能还会来,别嫌麻烦啊!”   强嘎子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二哥,您这是说哪里话,自家兄弟还这么见外?这位是——”   “对,对,自家兄弟不应该这样客气。”二狠子吐出个烟圈,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在国民饭店,老大宴请秋野先生的事情吗?”   “想起来了,这位是,是秋野先生的保镖石井先生。”强嘎子猛一拍手,冲日本人点了点头,给二人倒上杯茶,回忆着说道:“老大想在日租界开间赌场,好不容易秋野先生赏脸赴宴,可惜呀,那次宴请被一群学生的示威游行给搅和了。”   “反对日本天皇的,高喊反日口号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石井瞪着眼睛,用很别扭的汉语说道。   “没错。”二狠子阴沉下脸,不忿地说道:“如果赌场开起来,定是咱兄弟二人在那里坐镇,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呀!老大也因为这事大发肝火,现在终于有机会出口气了。说不定,还能让秋野先生高兴,把赌场顺利开起来。”   强嘎子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二哥,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嘿嘿,二狠子咧嘴坏笑了两声,说道:“那天的示威游行,一个女学生在前面闹得最欢,喊得最响,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小妞长得还挺好看呢!”强嘎子咧嘴笑了笑,似乎猜出了些眉目,试探着问道:“难道,你把她给——”   “没错,我和石井先生带人把她给绑了,人现在就在院子里。”二狠子用力掐灭了烟头,说道:“这小妞的家就住在法租界,要不是怕出租界时遇到巡捕或者法国宪兵,我也不会把人带到这里。”   强嘎子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着伸出大拇指晃了晃,说道:“还是二哥厉害,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办了,这下秋野先生肯定满意,老大也会高兴。以后赌场开起来,还请二哥多照应兄弟。”   “哈哈哈哈,自家兄弟,那没得说。”二狠子也认为这是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禁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老大了,三弟,你说老大会不会来这里?”   强嘎子也不敢确定,但却不想说扫兴话,他笑容满面地恭维道:“肯定来,说不定还得带着秋野先生呢,看看那个坏咱们好事的小妞的下场,多解气呀!”   二狠子越发高兴,信口开河地自我夸赞起来,“绑人可真不容易,我是不睡不吃,连着跟了那小妞好几天,把她的情况摸个倍熟儿,老三,你猜,她的小名叫什么,说出来乐死人,她的小名叫妞妞,哈哈……”   “哈哈,有意思,小妞叫妞妞,真他妈的有意思。石井先生,请吃些点心。”强嘎子陪着笑,凑着趣,招呼着二狠子和石井。   雪片密密地飘着,象织成了一面白网,人在其中,只能听见那种飘忽模糊、无从称呼的磨擦声息,嗯,说是声息,倒不如说是感觉,不如说是微尘的交错活动充塞了天空,又遮盖了大地。   黄历和赵仲华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来到了谢宅门前,抬头望着大门上头的铜牌,黄历抹了把脸,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敲响了院门。   他们两个开车连夜赶到了天津,在南市巡长何发喜的帮助下,很快便找到了那个拍花老头的亲戚家,不用报警,三个人连唬带吓,便把妞妞的去向弄明白了。这是一件令人振奋的好事,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谢宅在法租界里,那里有自己的巡捕和法律。   但是黄历和赵仲华也没想走正常的途径,那太费时了。在他们想来,找上门去,花些钱,把孩子接出来便万事大吉了。可万万没想到,事情并不象他们想得那样顺利,黄历仿佛身带煞星,走到哪里都要带起血雨腥风。   二狠子和强嘎子喝着茶,谈笑着,正等着老大前来大大地夸奖他们一番。守院门的吴老鬼却连跑带颠地前来通报,门外来了两个人,指名道姓要找妞妞。   “二哥,您下手绑人的时候,被盯上了……”强嘎子迟疑地问道。   二狠子紧皱着眉,这绑人的事情干得利索,怎么会留下尾巴,让人家前后脚地找上门来了呢?   “八嘎,我去让他们滚蛋。”石井是个浪人,刚到中国不长时间,中国话还说不利索,可也干了几件横行霸道的事情,他也没把什么法租界看在眼里,出了事情自然会被引渡,他一点也不害怕。   “他们就两个人?没带着巡捕或者宪兵?”二狠子想了一会儿,冲吴老鬼说道。   “没有,绝对没有。”吴老鬼眨巴着小眼睛,很确定地说道:“他们说话挺客气,说只要把人交给他们,他们愿意出钱补偿咱们的损失。”   “老三,你怎么看?”二狠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但这里是强嘎子的地方,总要客气地征询一下主人的意见。   强嘎子想了想,说道:“他们是想私了,说明还没经官,这倒是好办了。二哥,你觉得呢?”   二狠子沉吟不语,眼睛里射出了凶光,望着强嘎子沉声说道:“依着我的意思,不如把他们做了。然后我马上带着人出租界,绝不牵连你,就算他们已经向巡捕房报了案,可查无实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强嘎子有些犹豫,心里盘算着,嘴上没有说话。   “三弟,我可不是拍屁股走人,让你和大姐来顶缸。”二狠子又解释道:“我在南市还有座院子,不比这里小,如果出了事,你和大姐可以搬到那里去。你再想想,咱们把人交出去就完事了吗?把柄要是落在人家手里,以后还不吃上你呀,光巡捕房那些饿鬼,嘿嘿……”   “统统地——”石井用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咧开嘴笑道:“哟西,这样的好,大大的好。”      第092章 误会之战      强嘎子头脑简单,二狠子也不是那种思虑特别周详之辈,石井无法无天,再说二狠子不想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自己白忙活一场,这一撺掇,倒真让强嘎子下定了决心。   “好,就按二哥你的意思办。”强嘎子咬着牙说道:“做了他们,然后就埋在咱们后院里。如果以后真的漏了消息,巡捕房咱也有人,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二哥你是亏待不了我的,对吧?”   “当然,你啥时见我坑过兄弟。”二狠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强嘎子点了点头,恶狠狠地说道:“老鬼,你在院门看着点,如果有官家的人经过,照应一下。”   “放心吧,三爷。”吴老鬼呲着黄板牙阴笑道:“常在这巡逻的是孙小四,我和他有交情。”   “二哥,石井先生,那咱们就带上人去后院准备准备?”强嘎子整了下衣服,将斧子藏在袖子里,冲着二狠子点了点头。   “哟西,哟西。”石井摸索着腰间的武士刀,砍人真的让人很兴奋。   ……   误会的产生有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如果不是妞妞的名字;如果不是二狠子等人做贼心虚,疑神疑鬼;如果黄历他们来得太过凑巧……   黄历和赵仲华在前院等了半天,没想到针对他们的谋杀已经在后院准备完毕,直到赵仲华冲蝎子娘不耐烦地拍了桌子,吼了两嗓子,吴老鬼才满脸堆笑地出现了,殷勤地请他们到后院寻找“妞妞”。   “怎么不把人领过来让我们认?难道你们打她了,打得很重?”黄历也变了颜色,瞪起眼睛恶狠狠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们连碰都没碰她。”吴老鬼赶紧辩解道:“是她胆子小,不敢出来,您二位到后院一看就明白了。”   “别以为这里是法租界,就收拾不了你们。”赵仲华冷笑着威胁道:“老老实实把人交出来,甭想玩花样儿。”   “不敢,不敢。”吴老鬼转着眼珠,点头哈腰,“劳动二位一下,到后院去认人吧,至于其他的,都好说,都好说。”   黄历和赵仲华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便起身向后院走去。两人把手都插进了怀里,黄历握着匕首,赵仲华则是一把精钢小斧,在租界里持枪并且公然开枪是不方便的,而且由于来得匆忙,消音器还在曾澈手中研究。当然,他俩虽然提高了警惕,可也没太把这院子里的人看在眼里,充其量,几个地痞流氓而已。   进了后院,黄历便愣了一下,站在屋檐下的二狠子、强嘎子都见过,二狠子还被他揍过一顿呢!此时,二狠子也认出了黄历,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黄兄,事情不太对劲呀!”赵仲华皱了皱眉,却也不是很惊慌,几个地痞流氓而已,“不过是个小女孩,至于这么大阵势,剑拔弩张的嘛?”   “他们是混混儿帮的,不挨揍难受。”黄历将手从怀中掏出,匕首已经隐在袖中。   “哦,原来如此。”赵仲华笑了笑,恍然大悟的样子,指了指二狠子等人,说道:“不就一个小丫头嘛,太小题大做了吧,痛快交出来不就得了。”   “人,在这。”二狠子一挥手,一个混混儿从身后拉过麻袋,狠狠一推,二狠子将脚踏在麻袋上,麻袋里传出了唔唔的声音,“可他妈的就不给你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儿是老账新账一起算,爷要把你们全毁在这儿。还有这臭丫头,老子要把她卖妓院去,让千人骑万人压,让她浑身长满梅毒大疮,哈哈。”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后院门哗啦一声被锁上了,还传来了吴老鬼的两声尖笑。   黄历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让这帮混混儿兴师动众,如临大敌,但他看见二狠子踩着麻袋,言语恶毒,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心中起了杀机,既然不能和平解决,那就手下见真章儿吧!   他刷的一下,甩掉大衣,将匕首反握在手中,对赵仲华提醒道:“别留情,这帮家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要对咱们下毒手了。”   赵仲华受过训练,对这种场面也不害怕,甩掉大衣,手里握着精钢小斧,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说道:“速战速决,别留尾巴,前院的也不能放过。”   黄历没说话,嘴角上翘,一丝阴冷的笑意浮现在脸上,这个时候谈什么仁慈,除非脑袋秀逗了,要杀就杀个干净,不留后患。   “上,毁了这两个王八蛋。”二狠子抡起斧子,率先向赵仲华扑去,他对黄历是又恨又怕,有意躲开了这个对手。   赵仲华本想与黄历来个背靠背,这是以寡敌众的好策略,但黄历已经冲了出去,这并不是黄历逞英雄,而是他与赵仲华缺乏配合,背靠背确实照顾面大一些,但也过于保守,趁这六名大汉尚未形成包围,主动出击,各个击破,也是一种办法。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手中的武器,匕首短,必须贴紧对手以求近战,这样才能发挥匕首的长处。   侧身闪过劈头砸来的铁尺,黄历快上一步,贴近了对手,左手在对手眼前一晃扰乱其视线,右手的匕首噗地一声捅入了对手的肚腹,刺中对手的同时他还转动着刀刃,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对手还未发出惨叫,便在瞬间昏迷过去。   人还没倒下,黄历已经抓住了他的衣服,左右晃动抵挡了两下对手的进攻,再看准方向用力一推,一个对手被迫侧身躲开撞过来的同伴。黄历则快速逼近,手腕一抖,匕首向对手的门面斜劈过去,对手慌忙举起刀片格挡,谁知黄历倏地变了招儿,匕首在空中调转了方向,以很刁钻的角度砍在他持刀的手腕上,随着惨叫声,鲜血从对手的腕部喷涌而出,桡动脉被割断,两分钟内就会使人毙命。   雪花飘飞,鲜血四溅,谢宅的后院转眼间便成了屠宰场,咒骂声,惨叫声,铁器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世界末日的降临。      第093章 击杀      强嘎子没想到黄历竟然如此刁钻凶悍,东跳西蹿,下手狠辣迅速,根本没让他们的围攻计划实施,已经倒下了两个同伴。这时,两个人终于打了个对面,强嘎子还是很有两下子的,他把手里的斧子抡得呼呼生风,时而砸,时而砍,斧斧不离黄历要害。黄历则显得游刃有余,他步法灵活,动作敏捷,一一化解对方的攻势。强嘎子几次扑空后,急躁起来,露出了破绽。   黄历突然出手,抓住了强嘎子的手腕,匕首向他眼睛刺去,强嘎子大惊,总算反应还不慢,在刀尖要刺中他眼珠的时候,抓住了黄历的手腕,止住了匕首的继续前进。黄历双手一张,贴近了强嘎子,抬膝猛撞,正顶在强嘎子的要害。强嘎子闷哼了一声,倒吸冷气,紧接着又挨了一下,剧痛从小腹直冲大脑,他的手不由得松了下来,黄历的匕首轻快地画了个弧线,从他的脖颈处扫过。   赵仲华用斧子劈开了一个家伙的脑袋,前蹿后蹦,在腾挪闪展间继续与两个对手缠斗。轻快的一个跳步,他突然靠近了对手,小斧子结结实实地砍在对手的肩膀上,在惨叫声中,他的斧子卡在了骨头缝里,一时拔不出来。二狠子怪叫着蹦了过来,手中的铁尺奔着赵仲华的脑袋砸了过来。赵仲华连紧松手放开斧子,躲闪开来,不想落脚处竟是一块冰,上面盖着雪,他扑通一声,滑倒在地。   二狠子快步追过来,再次抡起了铁尺,这时,一柄短斧在空中翻着跟头呼啸而来,“砰”地砍在他的肚皮上,二狠子惨叫着仰面栽倒。   赵仲华惊魂未定,抬手向黄历招了招,以示感谢。黄历快步走上台阶,来到麻袋前,匕首一划,割断了绑着的绳子,向下一拉,却愣住了。   这麻袋原来也不知装过什么,煤灰、糠皮弄了程盈秋满头满脸,再加上流出的泪水,整个一个小鬼模样,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略带惶恐地望着黄历。   “你不是妞妞……”黄历话没说完,突然用力一推,身子向后翻滚。   一抹寒光迅如闪电,劈开雪花和寒风,黄历反应不可谓不快,动作也不慢,但刀尖依然在他后背及左臂划过。   突然从屋内冲出、发起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日本人石井。原来他是想和二狠子等人一齐出手的,可二狠子和强嘎子一方面是巴结他,另一方面也想好好表现一下,六个人收拾两个送上门的生瓜蛋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二狠子和强嘎子拍着胸脯大放豪言,日本朋友的,坐在屋里看我们表演就哟西了。   石井大马金刀地坐在屋内,他认为混混儿打架没什么观赏性,自己是剑道高手,只有对真正的中国武术名家才有兴趣。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石井开始还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等他走到窗前,定睛观看,厮杀已接近尾声,他看到黄历从地上捡起斧子,刷地飞出去,给二狠子来了个大开膛,不禁瞪大了眼睛。接着黄历走上来解麻袋,这家伙便从屋内突然冲出,挥着武士刀向黄历砍杀过来。   刷,刷,刷,石井双手握刀,挥舞武士刀,步步紧逼,黄历猝不及防,失了先机,手里的匕首又太短,只能在地上翻滚躲闪。赵仲华眼见不好,也学着黄历的样儿,从地上捡起把铁尺,向石井飞了过去。   嘿,石井挥刀挡开铁尺,又是势快力大的一刀劈向黄历。黄历情急之下抓起昏迷在地的一个混混,挡了过去。   寒光一闪,锋利的武士刀将混混儿的头颅掉了一半,鲜血迸溅,尸体颓然倾倒,石井不由得退了一步,凝神收刀,准备再劈。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给了黄历一个反击的机会,他猛地一滚,到了石井的脚步,挥刀猛扎。   啊,石井刚刚将刀举起,脸上的肉便剧烈抽搐,发出了一声惨叫,黄历的匕首穿脚而过,硬生生将他的脚和鞋钉在了地上。一招得手,黄历迅速滚动,脱离了石井的攻击范围,随手捡起把片刀,立在石井的身后。   “混蛋,卑鄙的支那混蛋。”石井痛得面部扭曲,想蹲下拔出脚上的匕首,但黄历就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准备下手,他只好徒劳地用武士刀向后挥动,咒骂着,用力扭头怒视黄历。   哼,你偷袭老子,还骂我卑鄙。黄历感到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左臂流了下来,知道自己受了伤,不禁咬牙切齿地挥起了刀。   “我是大日本帝国侨民,你敢杀——”石井害怕了,手下稍缓,嘴里威吓起来。   没等他话说完,黄历已经跳到了武士刀的死角,狠狠一刀砍在他的脖颈上,人头滚落,黄历一脚踹在石井屁股上,一股热血急速喷射,在空中画着弧线,石井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一条腿诡异地在膝盖处被折断。   程盈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心里害怕,眼睛却瞪得溜圆地望着黄历。她已经认出了黄历,这个与自己有过冲突的男人,太狠了,杀个日本人,就象杀鸡般的轻松。   “还有气呢?”黄历捡起武士刀,用刀背敲打着奄奄一息的二狠子的脑袋,喝问道:“人呢,妞妞呢,不说我把你鼻子、耳朵一个个地割下来。”   二狠子现在也不狠了,气息微弱,睁着无神的眼睛向麻袋里露出半个身子的程盈秋瞟了瞟,低低地说道:“那就是,她就是妞妞,给我个痛快吧!”   黄历哼了一声,快步走到程盈秋跟前,一把将塞嘴布扯了下来,没好气地问道:“喂,我不管你叫不叫妞妞,我只问你,和你一起被卖来的女孩被藏在哪里了?”   程盈秋眨着大眼睛,有些茫然,黄历不耐烦地又高声说了一遍,看着这个刀疤脸凶巴巴的样子,她赶紧说道:“哦,哦,我听见他们说,把两个小丫头先锁在仓房里,等事办完了再放出来。”   仓房?黄历起身四下看了看,从地下捡起把斧子,直奔旁边锁着的那间屋子,一斧子就把锁砸开,踢开房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再向屋里看去,一片昏暗,哪里看得见半个人影。      第094章 孩子,咱回家了      “妞妞,妞妞……”黄历摆出的防卫的姿势,一边眯着眼睛适应光线,一边唤了两声。   没有人应声,但黄历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屋子里有人,便又提高声音叫道:“妞妞,你在里面吗?别怕,我是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妞妞和小琴都躺在草垫子上,外面的厮杀声和惨叫声把她俩吓坏了,瑟缩地抱成一团,动也不敢动。听到黄历的呼唤,妞妞慢慢抬起头,不敢相信地向门口望去,胆怯地小声道:“舅舅,真的是你吗?”   听到妞妞的声音,黄历舒了口气,心中狂喜,这时眼睛已经适应了不少,虽然还看不清面目,但人影晃动还是看得见的。他快步向稻草堆走去,嘴里说道:“快来,妞妞,舅舅带你回家了。”   这回妞妞终于听出了黄历的声音,千般委屈涌上心头,不禁张开双手扑了过去,嘴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黄历抱着妞妞走出屋子,将她放在地上,上下打量着,好象没有大碍,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便关切地问道:“别哭了,咱这就回家找妈妈去……”   “黄兄,我先去前院——”赵仲华不管死活,已经将院里的人料理了一遍,再没留下一个喘气的,此时见孩子找到了,他看着麻袋里的程盈秋冲着黄历做了个下切的手势,立刻便要去斩草除根,杀人灭口。   黄历点了点头,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赵仲华的想法也没错,留下目击证人,总是个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爆发。但赵仲华忽略了一样,那就是黄历不想当着妞妞的面杀人。   “舅舅,小琴姐还在屋里,带着她一起走吧!”妞妞拉了拉黄历的衣袖,求恳道。   “什么小琴姐?”黄历有些诧异地问道。   “对我很好的小琴姐,她也是被买来的,就在屋里躺着,很可怜的,带她一起走吧!我去扶她——”妞妞刚找到亲人,便同情心泛滥,她到底还是孩子,不知道黄历和赵仲华担心着什么,还要去干什么?她也不等黄历答应,转身就向屋里跑去。   黄历望向程盈秋,慢步走了过去。这家伙怎么处置,如果自己出来稍慢,恐怕赵仲华已经结果了她,可自己真的要结果她吗?   程盈秋刚才便将赵仲华的举动看在了眼里,也想明白了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杀人灭口,这个道理并不复杂。此时,她见黄历走了过来,面色不善,以为黄历也要下毒手。在某些时候,人们可以视死如归,但这并不表示人不怕死,起码现在程盈秋觉得死在黄历手中很冤枉,很不值。   “先生,那个小女孩是您的亲人,您为了救她而杀坏人,这无可厚非,甚至可称为英雄壮举。”程盈秋急中生智,开口说道:“我与那个小女孩也有相同的遭遇,您为什么就不能一视同仁,施以援手呢?而且我的记性很差,很快便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我的嘴巴也很严,从来也不说梦话——”   “刷”的一声钢刀出鞘,伴随着一缕金属的铮鸣声,一抹寒光劈向程盈秋,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是随后她并没有感到疼痛,反倒是身上一松,绑绳和麻袋被一刀割开,她不由得愕然望向黄历,而黄历已经转过身去,慢慢走开。   “起来,先跟着我们走。”黄历平板的声音传了过来,脚步声渐渐远去,倒不是他被程盈秋的话所打动,而是他自己没有杀人的兴趣了。救好人,杀坏人,这无可厚非,但为了一个仅仅是有可能的原因,就要滥杀无辜,黄历还没有这么冷血残忍。当然,这也是要分场合的,如果他真的感觉到威胁很大,他是不介意杀掉几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现在,他并未认出象小鬼似的程盈秋,竟然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识的女子。   “舅舅,这就是小琴姐,她的心很好的。还有二柱哥,为了救我们,挨了不少打。”妞妞先跑出屋子,指着身后说道。   王二柱背着小琴走了出来,他是被绑在最靠西墙的柱子上,妞妞去救小琴,倒还没忘了他。   黄历翻了翻眼睛,这可好,人越来越多,自己难道是解放者,还是救苦救难的大侠客。   “先生,您的手臂在流血。”程盈秋从身上掏出手绢,有些讨好地凑了过来。   黄历胳膊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躲开,但最后还是任由程盈秋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下。   “走吧!咱们先出了这里再说。”黄历有些无奈地望着妞妞的笑脸,挥手示意几个人向外走去。   前院的院子中间趴着具尸体,后脑血糊糊的,是被斧子砍杀。不用问,这是赵仲华的杰作,而死去的则是谢宅的老妈子。   “赵兄。”黄历冲着屋里的人影唤道:“该走了。”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赵仲华在屋内应了一句。   黄历皱了皱眉,这家伙是在翻贵重财物,要顺手发笔小财吧,他摇了摇头,领着几个人向大门走去。大门从里面上着闩,地下躺着吴老鬼仰躺的尸体,雪花不断落在他冰冷的脸上,眉眼已经看不见了。   黄历用大衣裹着妞妞,侧了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凑到门前从门缝中向外看了看,拔开门闩,大步走了出去。   天近黄昏,地上已经盖满了雪,远处大教堂的屋顶象是铺了一层白毯子,晚祷的钟声刚刚停下。   程盈秋望着大教堂,低低地象是自语般地说道:“原来这里还是法租界,我家离这里不算远。”   黄历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回家去吧,记着,把紧你的嘴。”   程盈秋有些意外地回头望着黄历,感激地点了点头,沿着院墙,快步向南走去。   等赵仲华过来时,少一个人便少一番口舌,黄历自我安慰着,领着几个人向北出了巷子,汽车就停在离巷子口不远的地方,上面落了一层积雪,象戴着顶白帽子。   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赵仲华拎着个包袱,兴冲冲地赶了过来,打开车门,看见后面坐着好几个人,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又瞅了瞅黄历,没出声,坐进汽车,关上了车门。   黄历也不多作解释,发动汽车,沿着街道向租界外开去。风雪交加,街上行人很少,巡捕更是一个没见到,汽车很顺利地出了法租界,赵仲华也明显放松下来。对车后座的几个人直接无视,反正他是帮忙的,没有决定权。   “我要连夜回北平,你呢,一起回去,还是留下?”黄历将车停在了一座饭馆门前,转头对赵仲华说道。   赵仲华说道:“周先生交代了些事情,我得留下处理。”说着,他笑了笑,拍了拍放在腿上的包袱,“顺手牵羊,宰了那老娘们,还有些别的收获,黄兄,这也有你的一份。”   “赵兄辛苦了,这些东西全归你,我就不要了。”黄历并不将这些钱财太看在眼里,而且有投桃报李,感谢赵仲华帮忙的意思。   “别介,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赵仲华笑道:“黄兄也不必客气,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黄历点了点头,让赵仲华在车内等候,他下车进了饭馆,不一会儿拿着几袋食物和几瓶汽水回到了车上。赵仲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从包袱里拿出了几十块大洋,胡乱包了一下,递给了黄历。然后也不用黄历用车送他,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下车走了。   这家伙,定是找个地方数钱,然后去快活了。黄历淡淡一笑,将食物和汽水向后座一递,向天津城外开去。   妞妞连着吃了三个热乎乎的包子,肚里不太饿了,又加上终于脱离了那个想起来就令人害怕的地方,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精神头儿又足了起来,连身上还没好利索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吃呀,这包子多好吃。”妞妞笑得开心,使劲让着小琴,小琴嘴里已经塞满了,唔唔地点头,又有些胆怯地看了专心开车的黄历一眼。   “别怕,我舅舅。”妞妞挺起小胸脯,炫耀道:“他可厉害了,对小孩也很好,你到我家住,咱俩睡在一起。你呢,二柱哥,你要到哪去?不如也到我家吧!”   王二柱偷偷瞅了黄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只要离开天津就行,到了北平,我去投亲戚,或者——”   “或者再去当混混儿?”黄历抬眼从头顶的反光镜看了他一下,目光很寒冷。   “不,不是——”王二柱连忙摆手,差点将手里的包子甩了出去,嗫嚅着说道:“我,我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就是,就是那次您打我的时候。”   黄历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轻轻哼了一声。他一直在想如何处置车上的人,叫小琴的女孩,倒是好办,送到珍娘那里是可以的。这个王二柱,因为给他的印象不好,他觉得是个麻烦,有那么一瞬间,黄历甚至有杀了他的念头。现在王二柱主动说出去向,不管是真是假,黄历总有了一些自我安慰。已经放走了一个女的,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了。   ……   雪花飘得疏落起来,风也小了不少,黄历亮出通行证,顺利进了北平城,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雪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在路上他便想好了如何安置这几个人,先是开车到了杜百升家里,让王二柱在此先将就一宿,明天让杜百升带着他寻亲或者租房找活儿干,他将赵仲华留下的几十块大洋都给了王二柱,虽然没照顾到底,可这样做以后,他觉得算是仁至义尽,也就心安理得了。   妞妞和小琴在车上依偎着睡得正香,王二柱的离去并没有惊动她们。走的时候,王二柱看了眼小琴,眼神有些复杂,但也不象是难舍难分,毕竟,他们的感情还没到那种程度。   黄历开车在一家药店前停了停,买了外伤药和绷带,小琴的脚伤他是听妞妞路上讲的,心里非常震惊,没想到有人会对一个小女孩下这样的毒手,看来谢宅的人全都给干掉,还真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这么忙乎了一阵,车子开到家里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没想到屋子里还亮着灯光,一敲院门,珍娘便象早就知道消息,等在那里一样,没命地跑了出来。把黄历抱在怀里的妞妞紧紧抱住,把脸紧紧贴在妞妞的小脏脸上,嘴里喃喃地叫着女儿的名字,眼泪象开闸的洪水一样流个不停。   母女连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个时候才体现得淋漓尽致。妞妞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发现已经在母亲的怀里,立刻哭叫起来,半是撒娇,半是诉屈,搂着母亲的脖子,紧紧地缠着,扭着身子,诉说着:“一个胖的女坏蛋,一个瘦的男坏蛋,他们骂我,打我,这儿,这儿,现在还疼呢……”   这时,桂英也披着件棉袍跟了出来,这段日子把她熬得够呛,累得难过,不过看过妞妞回来了,心里还是由衷的高兴,也庆幸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   “快进屋,在这雪地里说什么话呀?”桂英赶紧向屋里让着,她又看见了黄历背着的小琴,不由得好奇道:“这怎么还有一个孩子呢,黄先生,把她给我背吧!”   “几步路,就不用换人了。”黄历微笑着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边走边说道:“那个,桂英啊,你打盆热水,这孩子受了伤,我先给她抹上药,包扎好。”   “好的,我先把屋里的灯点上,然后马上就去。”桂英爽快地答应着,“您说要上天津找妞妞,嫂子便睁着眼睛数时间了,还把这两个屋子烧得暖暖的,热水预备得足足的,说您和妞妞没准啥时就回来了,还真准,这才不到两天,就把人接回来了。”   黄历笑了笑,转头对珍娘说道:“你带着妞妞先回屋,给孩子洗洗,换身衣服,你们再好好睡一觉,有话明天再说。”   珍娘这才回过神来,嗫嚅着想说些感谢的话,黄历已经转身进了屋。      第095章 梦雨之念      纷纷扬扬的雪已经停了好几天,一个严冬的寂静的早晨又来临了。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枝头挂满了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时变幻着颜色。   “殷逆汝耕,认贼作父,羞辱祖先,分裂国土,诋毁我中央,是无父无君,乃不忠不义,天下之蝥贼,人人可得而诛之。今杀倭除奸团愤而除之,以儆告尚无幡悔心意之卖国汉奸,如仍思侥幸一逞之心,则将奉之以毒药、利斧、枪弹耳,望三思而后行……”   何梦雨放下刚刚送来的报纸,抿起了嘴角,虽然需要假借什么杀倭除奸团的名义,将刺杀殷汝耕的事情承担下来,但并未减少她发自心中的那种自豪和骄傲。向卖国汉奸打响的第一枪,就有自己亲身的参与,那是何等令人兴奋而激动的事情啊!   殷汝耕在自己的老巢,并且是在日本人开的近水楼被刺身亡,可以说是打了日本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也明白无误地向人们传递着一个信号,缩在日本人的羽翼下并不保险,当汉奸,那也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命举动。   起初,日本人为了颜面,曾严密封锁消息,只说殷汝耕是酒精中毒,不幸而亡。但有人却不希望人们误信此言,便把事情借着莫须有的抗日团体——杀倭除奸团给抖露出来,甚至为了真实可信,还给报社寄去了缴获的殷汝耕印鉴的照片,以收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原来是杀倭团,现在又多了一项业务,那就是除奸,川崎商社的血案还未了,这个团体又将现在最大的汉奸击毙,可谓是声名大噪,人人议论。听说已经有评书艺人赶时兴,揽听众,而将这两件大事改编后进行了公开演出。   杀倭除奸团,嘿嘿,只不过是两个人的团体,这谁能想到呢?何梦雨自鸣得意地笑着,又拿起一份报纸翻看起来。这是一张小报,不外乎以凶杀、色情、猎奇来招揽观众,在以往,何梦雨是不屑看的。但躺在床上又实在闲得无聊,姑且用来解闷吧!   看着看着,何梦雨的表情丰富起来,最后竟忍不住噗卟一下笑出声来。原来这份小报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刺杀殷汝耕的经过,却是满篇的胡编乱造,竟然还搞了个连载。刀枪不入、飞檐走壁、弹无虚发、身轻如燕……,杀倭除奸团的成员完全是评书、小说、仙侠中英雄人物的组合体,或者说是超人。也难怪何梦雨这个当事者,看到这篇报道哑然失笑了。   何梦雨收起报纸,活动了一下,腿上传来了阵阵疼痛,她不禁微蹙眉头,将目光转向窗外。几个男孩子在打雪仗,还有几个女孩子在堆着雪人,不时尖声尖气地给男孩子助战。她羡慕地看着大大小小的雪球,象流星般四处乱飞,叫声、笑声显示着和谐、亲睦的情感。   敲门声打断了何梦雨的思绪,她转过头,说道:“请进。”   门开了,曾澈笑着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曾澈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何梦雨对面,关切地问候道:“如果不行,过两天再走也没关系。”   “今天就可以走,回到天津的家里能更加安心一些。”何梦雨含笑说道。   “好,既然你坚持,那就今天送你回家。”曾澈点了点头,目光在床头的一堆报纸上停留了一下,调侃道:“当无名英雄的滋味不太过瘾吧?”   “呵呵,不是这样的。”何梦雨拍了拍报纸,说道:“要是把我的名字登上去,恐怕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了。”   曾澈很赞赏何梦雨的沉稳,他点了点头,说道:“回到家好好养伤,嗯,就照我们编好的故事搪塞伯父伯母吧,应该没有什么漏洞。”   何梦雨垂下眼帘,停顿了一下,象是发脾气般地说道:“那个家伙怎么不懂人情世故呢,我受了伤,他也不说买点东西来看看我,还是同志呢!”   曾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何梦雨所说的那个家伙是谁了,不由得意味深长地抿起了嘴角,缓缓解释道:“他呀,家里出了点事,忙得脚打后脑勺。而且——”他故意停顿了片刻,才欲言又止地说道:“他也受了伤……”   “伤得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何梦雨追问完,自己也觉得有些着急,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都是同志,关心一下,呵呵。”   曾澈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对,应该的,应该关心。那个,他的伤不重,胳膊上被日本人划了个口子,行动是没有妨碍的。”   “这就好。”何梦雨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急迫,低头不语。   曾澈眼珠转动着,半是安慰何梦雨,半是透露一些小秘密,看似无心地说道:“我可能要留在北平一段时间,等他有机会去天津的时候,我可能会让他顺道给你带去最新的命令。嗯,他应该很快会有公干,嗯,这件事情确实得让他去办。”   何梦雨偷偷抿了抿嘴角,她也不确切地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想那个家伙了。   曾澈安排好送何梦雨回天津的事情,便坐上车,直奔黄历的家。坐在车里,曾澈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神情严肃,全无刚才的笑意殷殷。   消音器的原理已经被他请来的专家弄明白了,其实也并不复杂,就是通过降低火药燃气冲出枪口的速度和流量来降低最大峰值来消音而已。尽管曾澈认为依据国内现有的工业水平,制造出具有相同效果的消音器很困难,但稍差一些的消音器也足以使军统特工的装备水平提高一大截。南京戴老板已经发来了嘉奖电,对他送去的图纸表示满意和赞赏。   这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同样也接踵而来。殷逆汝耕的毙命,并未如军统所料,使冀东伪政权遭到致命打击,因为日本人又找到了一个傀儡,也就是说又有一个汉奸站出来当卖国贼了。这让曾澈愤怒之余,又对汉奸的前仆后继感到有些困惑。      第096章 前仆后继的汉奸      即将扛起汉奸大旗的不是别人,正是原冀东伪政权的二号人物,秘书长池宗墨。虽然殷汝耕的死对他很有震动,但热衷权势的心却并没有完全冷却。要知道,在抗日战争期间,汉奸也杀了不少,但鬼迷心窍、数典忘祖的后继者依然层出不穷。殷逆汝耕一死,日本人急于找到傀儡以弥补空缺,与池宗墨是一拍即合。   干掉池宗墨,冀东伪政权便再没有合适的支撑门面的人物,日本人再找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也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而且据内线报告,殷逆汝耕被杀之后,对通州冀东伪政权内部官员的震慑极大,伪保安队的张庆余和张砚田两位大队长垂头丧气,颇有悔意。如果再加上一把火,兴许能策反他们,在日本人背后捅上一刀。   曾澈将手指的骨节掰得咔咔作响,考虑着刺杀行动的前因后果。尽管行动会给冀东伪政权近乎致命的打击,对自身又有着种种有利的影响,但对此次行动的艰难程度,曾澈也有着客观的估计,刺杀池宗墨绝非易事啊!   车停了下来,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回过头,却是天津站站长陈恭澍,他开口说道:“曾兄,就是这里吗?”   曾澈收起思绪,向外看了看,淡淡笑道:“不远了,咱俩下车走过去吧!”   陈恭澍无所谓地一笑,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此次,刺杀池宗墨的任务再次落在了他的头上,原因很简单,时间太紧,北平区虽然在北平市区有两个站,在张家口还有一个察绥站,机构庞大,但在北平市区却无行动单位,而天津有行动组,自然非他们莫属了。   然而此次行动比刺杀殷汝耕还要困难,陈恭澍想了几个计划,可再一详细研究,即便将天津行动组全搭进去,可能也无法达到目的,这样的计划,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   说起来,陈恭澍并不是无能之辈,如果要评选“军统第一杀手”的话,陈恭澍可以说是当之无愧。他一生共策划参与过两百多件行动案件,而陈作为杀手的“职业生涯”,从1932年毕业于“洪公祠”、被派到北平当站长算起,到1941年10月30日被捕,满打满算也就是九年时间,换言之,陈恭澍平均一个月要搞两起行动案子。这其中,还包括象“河内刺汪”这类足可写进二次大战战史的大案。   但面对池宗墨的谨小慎微,日本人堪称铁桶似的严密保护,“辣手书生”陈恭澍也有些一筹莫展。当然,他对黄历还抱着怀疑态度,并不认为黄历会有什么巧妙的计划,跟着曾澈来,也不过是好奇而已。   院子里,妞妞拿着小煤铲在堆雪人,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珍娘背着小琴,站在檐下含笑观看。   “脚很快会好的,到时你就能痛快的下地玩了。”珍娘略微偏头,和蔼地对小琴说道。   嗯,小琴点了点头,羡慕地望着妞妞,她穿着新衣服,暖暖和和地趴在珍娘的背上,原来那种畏怯、迟钝的目光变得灵动了不少,笼罩在她身上的苦难阴霾正在渐渐消散。   当时看到小琴的伤脚,珍娘和桂英都落下泪来,这种惨事连听都没听过,竟然会发生在这样一个小女孩身上。幸好黄历去得早,否则小琴脚上的血肉会因为溃烂化脓而全部烂掉,布条会越裹越紧,当新肉开始愈合时,脚会被压缩成弓形,脚趾会完全折进脚心里,变成所谓的“三寸金莲”。   女人的爱心一旦开闸,就象洪水般不可遏制,珍娘这几天精心地照顾着小琴,待遇一点也不比妞妞差。吃得饱,穿得暖,不挨骂,不挨打,小琴感觉自己进了天堂,脸上也常常有了笑模样。   “黄兄在家吗?”院门被敲响,曾澈拍打着门环,客气地叫道。   珍娘背着小琴来到门前,打开院门上的小窗户,她是认得曾澈的,还知道他姓周,赶忙打开门,向屋里让着,“是周先生啊,黄大哥去旁边的院子谈买房子的事情,一会儿就能回来,您先屋里坐。”   “黄兄要买房子,这可是大事。”曾澈笑着向屋里走去,又停下脚步亲切地摸了摸妞妞的脑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晃了晃,说道:“走丢了的是这个小家伙吧,当时可把黄兄急坏了,所幸安全地回家了,可是吃了些苦头吧!看,这里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都是送给你的。”   妞妞眨着眼睛,抿嘴一乐,转身跑开,躲在珍娘的背后,悄悄地探头看。   “呵呵,很可爱呀!”曾澈和陈恭澍进了南屋,珍娘将小琴放在床上,忙着斟茶倒水。   “黄兄弟要买哪处房子,就是这里吗?”曾澈随便地问道。   “还有旁边的小院子。”珍娘如实回答道:“那个旗人嫌这里住着不舒服,要把房子卖了,搬出去住。”   曾澈淡淡一笑,什么住着不舒服,是过不下去了,只能靠卖房子维持,这帮旗人大爷,死要面子活受罪。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利索,窗前的小桌上放着几本书,陈恭澍随便瞅了一眼,发现其中竟有一本英文版的人体解剖学,不禁努了努嘴,向曾澈使了个眼色。   曾澈也看到了,淡淡一笑,说道:“当医生?也不错,以后呢,很有些方便。”   陈恭澍领会了曾澈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长期特工必须要有职业掩护,本来正规的训练当中就该有这个项目,但黄历除外,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爱好和专长,倒也不妨有针对性地进行培养。   “对了,黄兄胳膊上的伤不碍事了吧?”曾澈开口问道。   “我天天给他上药,现在活动起来是没问题的。”珍娘随口答着,伸手将黄历塞在床下的脏衣服一包,放进盆里拿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院门响了,接着,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曾澈和陈恭澍对视了一眼,站起身,这是正主回来了。      第097章 高难度行动      黄历推门走了进来,和曾澈打着招呼,目光停在陈恭澍身上,询问道:“这位是——”   “哦,在下姓陈,名啸卿,黄兄,你好。”陈恭澍自我介绍着,伸出了手。   黄历含笑点头,与陈恭澍握了握手,又请二人重新坐下。珍娘走了进来,背上小琴,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呵呵,这又多了个孩子,一刻也不撒手啊!”曾澈望着珍娘和小琴的背影,笑着说道。   “这孩子命挺苦的,她又太心善。”黄历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曾澈点了点头,关心地问道:“黄兄的伤没有大碍吧,听说你去买房子去了,不知道顺不顺利?”   黄历伸手抚摸着左臂,不太在意地说道:“一点皮肉伤,差不了什么。至于买房子,嘿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买下来,等换了房主,便要搬家了,麻烦。”   “呵呵,也是这么个道理。”曾澈赞同道:“如果钱不够的话,言语一声,千八百的,马上就能拿出来。”   “暂时还不用,我交了定金,等找来老杜作中人,把房契拿到手,这房子的事情就算解决了。”黄历对曾澈笑了笑,算是对他好意的感谢。   陈恭澍有些耐不住性子,在旁插嘴道:“黄兄,制裁殷汝耕,干得非常漂亮,可惜还真有不怕死的汉奸,却又有个家伙冒出来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淡淡地笑着望向曾澈,他一进屋便知道这两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就是不问,怎么老给自己差使,别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曾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就着陈恭澍的话说下去,“是这样的,干掉殷逆汝耕,可以说是给冀东伪政权以极大的打击,但总有丧心病狂之徒投敌卖国,实在令人愤慨。你看,就是这个家伙——”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张照片,递给了黄历。   黄历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便是一愣,长方脑袋,一副黑宽边眼镜,竟是在通州近水楼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个家伙。   “池逆宗墨,原冀东伪政权的二号人物。”曾澈介绍道:“如今沐猴而冠,要接替殷汝耕的位置,继续卖国求荣。”   黄历点了点头,将照片放在桌上,用手指点了点,笑道:“制裁殷汝耕时,在近水楼与其擦身而过,没想到竟也是个该死的汉奸。”   哦,陈恭澍也觉得有些巧,摸着下巴苦笑道:“如果早知如此,当初黄兄将他们一起干掉就好了,省得费二遍事。”   “呵呵,如果再把他干掉,我恐怕连近水楼都出不来了。”黄历摇了摇头,对陈恭澍这种马后炮有些不以为然,停顿了一下,他开口问道:“计划是怎样制定的?不是还让我去通州吧?”   “计划呀?”曾澈有些难堪地挠了挠头,说道:“现在还没有计划,所以才来找黄兄商议。”   黄历有些不解,眨着眼睛看看曾澈,又望望陈恭澍,希望他们能说得具体一些。   曾澈冲陈恭澍努了努嘴,陈恭澍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殷逆汝耕被刺后,池逆也受到了很大震动,加上日本人有意扶植这个傀儡,所以,对他的保护措施很是严密。每天从池逆府邸去办公地点,前后竟有四部警卫车护送,谋刺者根本连边都靠不上去。而且,池逆每天坐在哪部车里,也是变化频繁,完全凭他的一时感觉,令人摸不到规律。”   “那岂不是没有丝毫机会?”黄历也皱起了眉头,刺杀必须摸清情况,才能有针对地采取策略,现在听陈恭澍一说,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池逆一直窝在通州,还真是机会渺茫。”曾澈接着说道:“但是近几天他要坐车去天津,拜会驻天津日军司令香月清司,听说还要与有‘东方劳伦斯’之称的日本大特务土肥原贤二进行秘密会谈。”   黄历沉吟了一下,疑惑地说道:“按理说,池逆宗墨既有怕死之心,日本人又要扶持他,为何要冒险去天津活动,这不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吧?”   曾澈点了点头,对黄历的谨慎表示赞赏,他伸出手指头一条条解释道:“原来呢,我和那个,啸卿兄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随后的情报却证实这不是什么圈套。首先,这些情况是内线报告的,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池宗墨,都没有大肆宣扬,甚至可以说是采取了很严格的保密措施,并不象引什么人上钩;其次,日本人想借池宗墨赴津来消除一下殷汝耕被制裁造成的不利影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蝥贼知道,日本人是有能力保护他们手下的走狗的。自然,大造舆论是要在池宗墨安全到达天津才开始,现在外界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一点,池宗墨此行赴津戒备森严,保护措施极为严密,别说是一般土匪,就算是正规部队,想要拦截击杀,也有一定的困难。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黄历心中很是不屑,中央政府对日本人的退让简直令人愤懑到了极点。一个叛国贼,竟然还容许他在国土上公然出没,实在是窝囊。   见黄历沉默不语,脸上隐隐有愤然之色,曾澈和陈恭澍相视苦笑,也觉得很尴尬,曾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试探着说道:“黄兄,制裁池宗墨,自然是困难极大,可依你看,是否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黄历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屋子里一片寂静。好半晌,黄历才抬起头,正对上曾澈期盼的目光,不禁苦笑道:“周兄,不必对我寄予厚望啊,我又不是神仙。不过呢,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安全,池宗墨被保护得再严密,也不会是被装在保险柜里搬来搬去吧?”   “那是自然。”曾澈听出了黄历话中的隐含的意思,希望又从心底升了起来。   “在众多人员保护下,近身行刺可以排除。”黄历郑重地说道:“而有希望成功的是发展内线,暗下毒手,或者是用炸弹炸车,再一个便是远距离狙杀了。”      第098章 有可能就行      屋子里沉寂下来,黄历所说的三种方法虽然不错,但是——   “发展内线正在进行中,但时间上已经没有可能;用炸弹也不行,我们无法确定池宗墨乘坐的是哪辆汽车。黄兄,你说说那个远距离狙杀吧!”陈恭澍沉吟了一下,直截了当地否决了两个方法,转而对远距离狙杀很感兴趣。   黄历想了想,整理着思路,缓缓说道:“远距离狙杀可以避开池宗墨身边保镖的警戒范围,但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得看见池宗墨,并且能够有安全并合适的位置和角度。”   曾澈想到了黄历的那支带瞄准镜的步枪,也想起了他的精准射击,他的脑子急速转动着,嘴里慢慢地说道:“在通州上车,在天津日租界下车,都能看见池宗墨,但是想找到合适的狙击地点,并且安全脱身,在这两个地方都不容易。那么就只有在路上,使车队被迫停下,甚至得逼池宗墨离开汽车。”   “嗯,应该是这样。”黄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且补充道:“即便是逼得池宗墨下车,在众多保镖的围护下,有没有机会一枪中的,也不好说,但起码——”   “但起码这是最可能成功的办法。”陈恭澍的思路似乎开阔起来,能成为军统数得着的干将,脑袋不灵活,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事情便简化了,我们就想怎么样使池宗墨能在路上下车,并且是在我们设定的范围内露面就行了。至于枪手,黄兄,我听周兄说过,你有一把好枪,而且枪法精准,就只好偏劳你了。”   黄历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落不下自己,看来自己就是个劳碌命啊!或者,这两个家伙是故意的,借着自己的话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划再周密细致,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计划看起来希望不大,却也未必不能一击而中。凡事要是力求完美,力求必成,反倒会影响到思维和结果,象黄历这样,以一种放松的心态谈论杀人,却更容易激发出灵感。   曾澈和陈恭澍则不同,一是功利心,二是上司压,只感到行动困难重重,身上责任如山压顶,唯独缺乏黄历那样的平常心。如今受到了黄历的影响,思路开阔起来,心里的压力也大大减轻,反倒心思灵动起来,冒出了很多很有创意的点子。   谈论着,商议着,记录着,三个人先把暗杀计划的大框制定出来,又一点点地将细节完善。组成人员、所需装备、联络通信、交通工具……,细节决定成败,行动本身就只是有可能,再粗枝大叶,就把最后成功的希望丧失了。   最后还是珍娘敲响房门,端上来三大碗炸酱面,三个人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现在吃午饭已经算是很晚了。   “事不宜迟,吃完饭咱们就开始吧!”曾澈端起大碗闻了闻,喜笑颜开,连连赞道:“嗯,真香,手艺真好。”   珍娘羞赧地一笑,转身走了。   见房门被关上,陈恭澍一边大口吃面,一边有些含糊地对曾澈说道:“我和黄兄坐车去天津,沿路寻找狙击地点,勘察地形。周兄,你——”   曾澈点了点头,说道:“我去落实其他事情,明天咱们在天津会合。黄兄,陈兄,你们就多多亲近,开着车在外面辛苦一下。”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如果说他是在乎特工组织每个月发的薪水,以及行动之后的奖金,倒不如说他喜欢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是的,他喜欢去经历一种紧张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往往容易恢复过去的老习惯。一种习惯,就像是一根拐杖。假如你是个瘸子,即便你忘记了这一点,用拐杖也会让你有很不错的感觉。   “对了,买房子的事情,我会交代老杜,让他办妥的。”曾澈的心细如发使他连这点小事也不会遗漏。   “那就多谢了。”黄历将空碗往桌上一放,转身从床下拎出提箱,将买房的钱交给曾澈,说道:“房主不要写我的名字,写珍娘的好了。”   既然干上了特工这种危险的职业,黄历便有受伤,甚至死亡的思想准备,把房子留给珍娘,也不过是种预防万一的措施。况且,他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自然而然地把感情放在了珍娘和妞妞身上。   ……   汽车在通往天津的路上行驶,沿途是一派严冬的景象。田野里雪白得照眼,路边的树木上象挂着白色的棉絮,即使是一阵最轻微的风,也会刮掉它们。   “狙击的地点最好离天津近一些,这样更方便咱们行动。”陈恭澍一边开着车,一边和黄历闲聊着。   黄历赞同地点了点头,按照计划,池宗墨的车队一出通州,内线便会打电话,用密语通报北平,而北平派出的人员将在路上侦察,确定车队是否在北平停留,然后将具体情况转给天津。此时天津负责行动的人马才会选择继续等待或者赶往伏击地点,这样在时间上不致有太大的空当,也就减少了在伏击地点耽搁太久而暴露的可能。   “陈兄,那咱们就加快速度,在后半段路上再仔细观察。”黄历见陈恭澍车开得不快,便开口建议道。   “好啊!”陈恭澍笑了笑,提高了车速,又自嘲般地说道:“说到驾驶技术,我是不如黄兄的,那个,那个使车头快速掉转的方法,我便不会。”   黄历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陈恭澍所指的便是刺杀殷汝耕后,摆脱追兵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过是被逼无奈使出的招数,危险性太大,主要是车辆的性能不行,要不是冰雪路面的帮助,估计就是个车翻人亡的下场。”   “危险性大倒是没关系,关键时刻能反败为胜,我认为冒点险是值得的。”陈恭澍不以为意地说道:“黄兄,可否给在下演示一下?我可是一直很惦记的。”      第099章 枯燥的等待      黄历心中不乐意,可听陈恭澍话中的意思,如果不表演一下,倒是有敝帚自珍,吝啬保守的嫌疑。他有些无奈地与陈恭澍换了位置,并且说明只是做个样子,可不能在行动前冒受伤的危险,就为了一个或许永远也用不到的驾驶技术。   日近黄昏时,黄历和陈恭澍在距离天津三十多公里的地方将车开进了路旁的柳树林,披着白衣的柳林,跟西天边那五色缤纷的彩霞相映,变得如同鲜艳而秀美的刺绣一般。   陈恭澍和黄历拿着望远镜,在周围慢慢转着,观察着地形地貌,估计着距离时间,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下车侦察了。   “这里似乎比刚才那两个地方更适合一些。”陈恭澍不时伸手揉揉脑袋,那是黄历在表演漂移时,他因为准备不足而撞出的青包。   黄历没有应声,踩着松软的雪,走上一个小土丘,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隐蔽进入阵地,快速撤离,射击角度,距离视界,这都是作为一个专业人士要考虑的问题,这当然要比陈恭澍凭着第一印象得出的结论要高明许多。   “你看那里。”黄历将望远镜递给陈恭澍,指点着说道:“前面的拐弯处可以设为拦截线,如果池宗墨下车,很可能被簇拥保护着向那片灌木丛里寻找隐蔽,看到灌木丛前面的小土坡了吗,到了那里敌人必然不会象在平地时那样密集,正是狙击池逆的好时机。而这里便是极佳的狙击地点,居高临下,视界开阔,和公路的距离也足以使我们处于安全状态。”   陈恭澍估算着从这里到小土坡的距离,不太确定地问道:“是不是远了些,看起来有将近五百米呢!”   “四百八十米左右。”黄历伸出大拇指比量了一下,得出了更为精确的数字,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稍有些远,如果让我提前试射几枪,也没有多大问题。”   陈恭澍四下看了看,说道:“这里挺偏僻,打几枪没关系的。”   黄历点了点头,世道不太平,天津附近的土匪盗贼并不鲜见,听说大大小小有数十股之多,他们这一路行来,也偶尔听到过零星的枪声。   画图、测距、标记、试射……黄历和陈恭澍忙完这一切,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才回到了天津的一个据点。禀承着曾澈的意思,尽量不让黄历与组织内的其他成员有过多的接触,陈恭澍将黄历安置好,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情报站,通过电话与北平进行了联系,确定了行动人员和略作修改的计划。   为了这一次行动,北平、天津两区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倾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所需的物资、装备以最快的时间进行筹集,等到第二天中午,曾澈赶到天津坐镇指挥时,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再有几天就是新年了,或许日本人正是想借此来好好炒作一下池宗墨来津的事情,而且这也确实是个相对特殊的日子。1937年,历史的车轮即将迈入这个对于中国历史有着极为重大意义的年头,而新年钟声尚未鸣敲,惩奸的枪声却已即将打响了。   紧张的筹备和演练只进行了短短的两天,在第三天的早上,北平情报站便接到了通州内线发来的消息,池逆宗墨在四部警卫车的护送下出城了。   立时,北平区、天津区参与行动的军统特工们忙碌起来,象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机器般开始运转。上午十一时左右,北平站发来情报,池逆宗墨的车队未在北平停留,直接向天津而去。   行动组乘坐三辆汽车拉开距离陆续出了天津,来到行动地点后,陈恭澍下车指挥布置拦截线,黄历则直接进入了狙击阵地。   拦截线公路旁的土丘已经在夜里提前挖空,不少炸药已经装填进去,现在又从汽车上搬下来不少,都被塞了进去。为了更象土匪的袭击,这些炸药有军用的黑索金,有从洋行购买的苦味酸,有开矿用的TNT,甚至还有民间自制的黑火药,虽然五花八门,但量却不少,威力也足够强大。不仅如此,起爆装置也没使用先进的电引爆,而是用的导火索,为了预防意外,军统的爆破专家布设了两条导火索,形成了双保险。   爆破组布置完毕,伪装成抛锚的卡车载着人员掉头开回天津,陈恭澍又指挥着负责拦截的人员各就其位,把汽车在不远处隐蔽起来,再三检查,未发现纰漏后,才来到了狙击地点。   “黄兄,黄兄——啊!”陈恭澍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黄历,不禁心中奇怪,踩着脚下的积雪慢慢寻找,轻声呼唤着,突然,从脚下蹦起一个人,吓了陈恭澍一跳,连退了两步,定睛看时,却是黄历。   黄历穿着缀满白布条的伪装服,像个大雪人,只露出了两个眼睛,皱着眉头说道:“陈兄,你踩到我了。”   “啊,啊,抱歉,失措。”陈恭澍冲着黄历伸出了大拇指,说道:“太巧妙了,走到你头上都没发现,更别说在远处了。”   如果说陈恭澍对黄历画图设计的这种雪地伪装原来还有着怀疑,只是觉得新奇有趣,那现在他算是心服口服了。   “那还有一套,快穿上吧!”黄历揉了揉胳膊,指着旁边说道。   陈恭澍嘿嘿一笑,飞快地穿上了伪装服,黄历又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细微的地方,退后两步仔细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雪人趴在阵地上,手里的枪和望远镜也早就缠上了白布,从远处看,就像两个微微隆起的雪丘,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   黄历拉开枪栓,再次检查着枪械,确认那两发经过军统特殊处理的毒弹在弹夹的位置,觉得再没有什么问题了,微微合上双眼,开始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恭澍有些难受起来,单调、枯燥、寂静……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黄兄啊,可别睡着了,会得病的。”陈恭澍开始没话找话。      第100章 目标来了      黄历有些哭笑不得,眼珠动了动,淡淡地说道:“是不是有点后悔了,想当观察员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有,哪能后悔呢!就是闷得慌,咱俩聊天吧!”陈恭澍虽然见识了黄历的试射精度,但打人不比打物,在乱糟糟的场面下,在众多保镖的围护下一枪毙敌,能亲眼看到这种效果,那才真够刺激。而且曾澈和他私下说过此事,如果狙击真的能够完成这种高难度的行动,那军统就有大力发展并推广此种技术的必要。所以,陈恭澍的自告奋勇,也有着考察的意思在内。   “聊天呀,行,聊什么呢?不是什么人生和理想吧?”黄历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聊就聊些有趣或是新奇的,人生和理想吗?算了吧,越说越困。”陈恭澍嘿嘿笑着,冲黄历眨了眨眼睛,说道:“黄兄,知道天津有哪些好玩的去处和新鲜的事情吗?”   “嗯,嗯,不知道。”黄历摇头道:“就是北平,我也是随便逛了逛,天津,就更别说了。”   “等行动结束,我陪黄兄在天津好好玩玩儿。”陈恭澍有些炫耀般地讲述起来。   天津有“曲艺之乡”的美称,不仅是因为天津是北方曲艺的发祥地,培养出如万人迷、小蘑菇、高五姑、张寿臣、马三立、骆玉笙、史文秀等一批曲艺名家,还在于天津有广大的观众群体。小梨园、大观园、中原游艺场、玉壶春、庆云戏院等都是天津著名的杂耍园子,文明戏、话剧也曾在天津兴盛一时。   天津还是华北主要的影片放映区域,美国各电影公司的影片在上海放映后,便直接运到天津,不仅速度快,而且数量大。三十年代末,天津有五十家左右,其中设备条件好的有光华、平安、大光明等。   另外,天津的舞场也很盛行,有圣安娜、惠中、丽者、永安、仙乐、小总会等,多集中在劝业场、小白楼一带。当时全市舞女约有近三百多人,多来自津、沪、港三地,也有从北京、青岛、哈乐滨来的。她们的出身很复杂,有从火炕中跳出来的青楼女子,有放弃寒窗苦读的学生,也有离婚的弃妇和下堂的娇妾。舞女的收入一般从舞票中提成,不过她们也多暗操皮肉交易。   陈恭澍讲得头头是道,却并不是很粗俗,这也是他得名“辣手书生”的缘由。不仅是职业杀手,而且他还精通编辑,能写一手好文章,晚年出版回忆录“英雄无名”系列,因深入揭露军统内幕,曾一度成为台湾出版界的抢手货。   “黄兄,上妓院找女人不时兴了,我带你去舞厅,那里各种风味、各个地方的都有,包你满意。”陈恭澍为自己前面所说的做了个小结,似乎听戏、看电影都不能证明两人关系的亲密,只有一起去玩女人,才是同志加兄弟的感情。   陈恭澍讲得很生动,黄历笑眯眯地听着,不时插话询问,这些社会常识充实着他的大脑,丰富着他的阅历,而且这也真是打发时间的好手段。   “对了,我在你家里看到一本《人体解剖学》,难道黄兄对行医很感兴趣?”陈恭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随口问道。   “嗯,怎么说呢!”黄历想了想,说道:“或许以前有过这方面的学习和经历吧,你知道,我的脑子有点问题。”   “行医也不错,是个很好的职业掩护。”陈恭澍说道:“如果黄兄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介绍个天津名医,黄兄可以跟他学到一技之长,或者说是绝技。”   “什么样的一技之长,说说看。”黄历表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天津混混儿多,而混混儿们之间被打折臂、腿是常有的事,于是便有应运而生的“正骨科”。据说正骨科的创始人姓苏,当时被称为“苏老义”,天主教徒,是跟法国人学来的“绝技”。骨头折了,不用开刀,只凭手摸,即知伤势如何,什么地方折几块和折的程度。他两手隔着肉,便能对好骨。敷上药,圈竹篦,系绷带,再给几丸药吃。受医人伤好后恢复正常,不留残疾,阴雨之日,不觉痛痒。   而且,若有人在苏先生手里花一笔巨费,买瞩给受伤者留些残疾,也使人或者拐瘸,或者阴雨痛痒。治伤的找到跟前质问,他也承认,并云“如欲完全治好,仍需挨两遍痛”。有的听了,立时将残腿搭在门槛上,用斧头自行打折,求他重新另冶。   黄历听完之后,对苏氏正骨也颇感兴趣,不照X光,不开刀,不手术,即能把断骨病人医好,这确实堪称绝技。而自己对人体解剖学也有所涉猎,真学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还没来得及细问,一辆汽车开了过来,红色的小旗从车窗内探出,不停摇动。那是在远处高地负责侦察的人员,用望远镜看到目标车队出现,便立时抢先开过,向各个地点的人员示警。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陈恭澍也立时停住了口若悬河的讲解,举起望远镜,眼都不眨地望向前方。   黄历再次拉动枪栓,检查状况,然后将手从暖套里抽出来,轻轻活动着手指,长时间的等待,终于来了,他竟有一种极度期待的感觉。   聊天打屁中,两个多小时感觉很快就过去了,而现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却过得异常缓慢,难熬的感觉,陈恭澍用力眨了眨酸痛的眼睛,车队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六辆汽车?陈恭澍抑制住揉眼睛的冲动,这与情报上不符,但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开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卡车,车厢被帆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后面跟着的是五辆轿车,保持着七八米左右的车距,速度不快也不慢,象一只多节的爬虫沿着公路行驶过来。   寂静,陈恭澍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偷偷瞅了黄历一眼,黄历的枪慢慢转动着,他也通过瞄准镜在观察着车队。      第101章 一枪绝杀      轰隆,仿佛晴天霹雳,不,比霹雳更震耳,更惊人。漫天的雪尘、泥土、石块飞扬而起,烟雾腾腾,一下子包围了最前面的那辆卡车。   车队戛然而停,枪声随之响起,负责拦截的行动人员藏在路旁的树林里,向着车队开枪射击。三个人,两杆老毛瑟,打完弹夹里的子弹就撤退。他们的目的不是伤人,在那个距离想射中也不太容易,他们要让敌人惊慌失措,逼迫池宗墨下车躲避。   烟雾很快被寒风吹散,车队最前方的卡车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侧翻,从车厢里爬出了几个人,竟然迅速架起了一挺机关枪,开始还击。   他妈的!陈恭澍心中暗骂,日本人还真把池宗墨当个宝了,竟然偷偷派出了军队护送。可惜,用导火索控制爆炸时间到底不如用电引爆精确,再晚一秒钟,那辆卡车连同里面的日本兵都得上西天。不过,这一下子也把卡车里的日本兵弄得狼狈不堪,猛烈的撞击后,只剩下这几个家伙能做出反应。   枪声如爆豆般密集起来,老毛瑟枪的声音显得零落而可怜,车队里的警卫纷纷跳下车,趴在路旁,或倚在车后,用手枪猛烈还击。   “第四辆轿车,发现目标。”陈恭澍的声音有些发颤,计划中的第一步顺利实现,池逆宗墨终于露头了。   黄历迅速将枪口移动,他的瞄准镜不如陈恭澍的望远镜视界好,发现目标也便稍晚一些。   车队的警卫一部分在还击,一部分在向第四辆轿车靠拢,他们用身体掩护着一个矮胖子下了车,向路旁的道沟里隐蔽。   没有机会,黄历的枪口缓缓移动,想在人丛中找到空隙,但池宗墨的身材矮,保镖都身高体壮,而且防护甚严,没有合适的角度和空当,他迟迟没有扣动扳机,只有静静地等待。   在这几十秒中,黄历的手指,一直紧扣在枪机上,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手指向下一压,瞄准镜中的生命,对,就是那个粗壮得象头狗熊,而且还呼喝指挥的家伙,他的生命立刻就会消失。这种感觉,使他感到很兴奋,谁是生命的主宰?不是上帝,也不是阎王,是他!黄历,可以使人在一刹那间死亡,是他!也可以手下留情,放弃剥夺这个生命的机会!   一种奇异的、近乎梦境的感觉,占据了黄历的心灵。他的身心和思想仿佛已经倾注于弹膛里即将击发的子弹,他的目光似乎通过瞄准镜穿透了人丛,看见池逆宗墨惊慌恐惧的脸。   陈恭澍瞅了黄历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作为职业杀手,他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在他眼里,黄历现在犹如一口古井,幽深、孤傲,又象一尊雕塑,冷酷、旁若无人。   老毛瑟的枪声完全没有了,拦截人员是死是活,还是已经撤退,陈恭澍此时来不及去想,他只是关心黄历什么时候射出决定的一枪。尽管他从望远镜里观察,也不认为能击中重重保护下的目标,但黄历的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似乎给了他很大的信心。机会,难道一丁点的机会也没有吗?   警卫们打着枪,进入了小树林搜索,一无所获,只有地上遗留的弹壳以及一些血迹,袭击者已经逃之夭夭了。卡车被合力掀了过来,除了风挡玻璃碎了,车辆还可以行驶,摔伤震伤的人员被简单处置,道路被草草清理后,车队要继续前行了。   “有惊无险,这真是一次拙劣而鲁莽的袭击。”佐藤浩二叼上了一根烟,慢慢吸着,举目四望,虽然心中很是不屑,但爆炸的威力还是让他感到吃惊,如果对手知道池宗墨所乘的座车,如果爆炸再迟点时间,车队受到的损失就不会是这么一点了。   对手已经被击退,佐藤浩二得出了判断,他挥手示意池宗墨那一群人登车,并且指着第二辆,再次换车。   “绝对的完美一双手,不流汗也不发抖,交叉在微笑的背后,暗藏危险的轮廓,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绝不带着任何感情就下手……在你数百米之外,数着心跳等待,所有念头全抛开……”   黄历在那种奇妙的意境中,一段旋律,一段歌词仿佛天籁般从脑海中掠过,使他不得不重新稳定心情,深深地呼吸。   对手自以为解除危险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丝的放松警惕,黄历也会抓住机会,是的,机会总是留给准备充分的人,上天不偏不倚。   池宗墨被警卫保护着走向汽车,一个警卫打开了车门,池宗墨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伸手拔开警卫,对站在外面指挥的佐藤浩二说道:“佐藤先生,还会有类似的袭击……”   就是现在,人群中闪开了一条缝隙,这对黄历来说已经足够了,枪身轻快地后退了一下,子弹以765米/秒的速度飞出,在敌人听到枪声前,池宗墨的一个眼珠突然爆裂,脸上多出了个血洞,这个大汉奸轻轻晃了晃,向后倒去。   佐藤浩二手里的烟落在了地上,他的脑袋里在两秒钟的时间里一片空白,然后象疯了似的冲过去,用力将池宗墨身前的警卫拔开,扑到跟前。池宗墨大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子弹从鼻梁处射入,由于角度的关系,略有些斜,打爆了他的一只眼睛,穿脑而过,削短的弹头在池宗墨的脑袋里产生了翻滚,脑浆和鲜血从后脑开出的大洞里汩汩流出。   “八嘎,八嘎牙鲁。”佐藤的怒火从脚底冲到头顶,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回过头望着,四野茫茫,寒风瑟瑟,他只能用手臂在大概的方向上扫了半圈,怒吼道:“分散搜索,去抓,去抓住凶手。”   黄历扣动扳机,射出子弹,然后说了一句“走”,便侧身翻滚着下了雪坡,撒腿跑去。观察战果,不必了,他对自己那一枪有着绝对的信心,而且也没有了补射的机会。      第102章 土肥原贤二      陈恭澍举着望远镜,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池宗墨是否中枪,他有些不甘心,只是稍微的一愣神,黄历已经撤退了。他咽了口唾沫,也翻身滚下雪坡,跟着前面的“雪人”向前跑去。   两个稍显笨拙的雪人跑过三百多米的田野,又跑过一条冰冻的小河,一头扎进了河边树林,头上枝头的雪簌簌而落,两个人喷着浓重的白气,互相对视。   “打,打中了吗?”陈恭澍张着大嘴喘息着问道。   黄历抿了抿嘴,微笑道:“如果老兄你指的目标正确,那他已经死了。”   陈恭澍很无语,眨了眨眼睛,哈哈笑了起来,这家伙,还非要自己也背些责任。不过这没关系,成功了,天津站声名大振;失败了,也无所谓,这次行动本来就只是有可能而已。   两人回头望去,那个雪坡之上还没有露出敌人的身影。他们可以比较放松地穿过树林,坐上等在那里的汽车,从另一条土道回天津。   黄历选择三八式骑步枪作为狙击步枪,有着多方面的考虑,也是试射了几种步枪后较佳的选择。因为三八式步枪有瞄准基线长,射击精度好,后坐力小等优点,尽管因为口径为6.5,致使枪弹威力不够,但这可以通过在子弹上刻槽,或者削短弹头的方法加以解决。而最令黄历感到中意的是三八枪射击时火药燃烧充分,发射时几乎无烟无焰,大大降低了狙击手被发现的几率。   而事实证明,黄历的评估是正确的。没有特殊仪器,光靠两只耳朵,凭着枪声,要准确判断出射手的位置是非常困难的。黄历和陈恭澍的顺利撤出,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   海光寺,原为天津著名的寺庙,后来寺庙毁于八国联军的战火。原址被划为日租界后,日本人在此地建造兵营,并设特务机关。   土肥原贤二,这个臭名昭著的日本特务头子,今年已经是五十三岁了,他眼睛附近的肌肉,都现出了松弛的迹象,但脸上还挂着最为人称道的温和恭顺的笑意,正和天津特务机关长大迫通贞聊着天。   “你骑马,我戴笠,改日相逢向君揖;你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挑担滴!”土肥原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地说道。   大迫通贞哈哈一笑,他知道这位上司以能背中国的诗词歌赋,甚至是民谚俚语为骄傲的资本,常在属下面前炫耀。而且对于同行兼对手,军统的戴笠很有惺惺相惜之意。   土肥原又从裤袋里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捂在脸上,学着马喷响鼻的声音,笑道:“大迫君,你看我象不象‘马行健’君?”   “不象,不象。”大迫通贞连连摇头,调侃道:“戴雨农有三爱:宝马,手枪,美女……”   “呵呵,大迫君,你不提我倒忘了。”土肥原笑着收起手帕,说道:“我还没有带你看过我的私藏手枪陈列室吧?从西欧的火枪到中国的撅把子,左轮、白朗宁、自来得……,不下一百多种。至于女人嘛——”   “戴笠有绿蝶女士——”   土肥原毫不示弱:“我有金璧辉——”   “他还有余淑衡秘书——”   “我有中岛成子——”   大迫通贞知道什么时候见好就收,他不着痕迹地改口道:“戴笠在阁下面前也得自称晚辈,听说他在信中提到阁下时,称您是他的师长,他是门生呢!”   “哈哈——”土肥原被这一记马屁拍得相当舒服,但还偏偏装出一副谦恭相,谦逊道:“我只不过比他虚长几岁,多长了几颗马牙。中国不是有句成语:青出于兰靛,而胜于兰靛,原话是——”   “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大迫通贞虔敬而又不乏炫耀地回答,同时又补充道:“马齿徒墙,是自谦词。”   土肥原点了点头,感慨道:“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真是渊源,可惜在鞑靼人的统治下沦落了,成为了劣等民族,需要用‘大和魂’去影响他们,去改造他们。这是大日本帝国的使命,也是我辈的任务。这第一步,便是策动华北自治,建立一个由日本领导的与‘满洲国’有密切关系的‘独立国家’,消除南京政府对这一地域的影响,形成对‘满洲国’的屏障。”   大迫通贞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已经成立,殷汝耕虽然死了,可还有池宗墨,如果再能说服宋哲元与其合作,则阁下苦心孤诣策划的华北五省联盟自治政府便可实现了。”   土肥原轻轻点了点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尽管他费尽心机,但华北自治的计划实施得却并不顺利。当时,在华北掌握兵权的,主要有北平的宋哲元、山西的阎锡山、济南的韩复榘和保定的商震。控制这四人,使之相互合作,形成一个与蒋氏政权抗衡的“自治政权”是土肥原的目标所在。经过几次试探和会谈,华北四雄的态度均十分暧昧,拒绝做出任何明确的承诺。   四个人瞻前顾后,令土肥原十分失望,他便又策动了冀东伪政权的成立,并计划鼓动宋哲元与殷汝耕合作,先把“华北五省联盟自治政府”的大旗打出来。   而殷汝耕的被刺,却差点使土肥原的计划胎死腹中,好在还有一个池宗墨,虽然分量又降低了,但好歹也算个人物,能勉强上得了台面。   “戴笠这手干得很漂亮呀!”土肥原看了看手表,慨叹道:“冀东自治政府是一面旗帜,一个风向标,如果我们维持不了,那些有心与帝国合作的支那人就会缩回头去,畏缩不前。如果干得风生水起,则会有更多的支那人投向我们的怀抱,以求邦交之亲睦,实行真诚、亲善。”   “我们都已安排妥当,只要池宗墨一到,高规格的接待,铺天盖地的宣传,会让更多的支那人眼热心跳,与大日本帝国采取完全的合作态度。”大迫通贞信心满满地说道。   门一响,一个特务进来报告,佐藤浩二乘车到了兵营,正在外面等候。      第103章 愤恨后的应对      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寂,土肥原弥勒佛似的笑容荡然无存,铁青着脸望着佐藤,大迫通贞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问或一眨。   佐藤浩二低着头,忐忑地等待着雷霆暴雨的来临。是的,他有些害怕,害怕面前这位刚愎自用、生性多疑,并患着严重的帕金森病的怪物。他知道,这个在短短二十年里,青云直上,由一个普通官员,一跃成为帝国重臣的土肥原,具有怎样莫测的性格:易怒易暴,冷漠无情,高兴时甚至怜悯昆虫飞蛾;发起脾气时,一件小的过错就会置人于死地。   何况现在发生的不是一件小事,自己犯的也不是小过错。当然,死的不过是条日本人的狗,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日本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关键是这条狗死的太不是时候了,而且是死在了严密保护之下,这就象狠狠打了日本人的脸一样,实在令人难堪。   “哈哈,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土肥原突然发出了两声夜枭般难听的笑声,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大迫君,圣经里曾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那你应该再把右脸递上去。殷汝耕在通州近水楼被刺,池宗墨又在佐藤先生的严密保护下被一枪击毙,这两个耳光打得好啊,打得真好。而且,竟然,竟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佐藤,你,你是个蠢货,天下最蠢的饭桶——”   越说,土肥原的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声色俱厉,面目狰狞,可惜日语的骂人话太过贫乏,远不如中文博大精深,翻过来掉过去,就那么几句话,难以发泄他心中的愤恨。   佐藤浩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色彩变幻,他抬了下头,又低了下去,有心辩解几句,可又无从说起。   “阁下——”大迫通贞好容易等到土肥原喘气停顿的空当,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斟酌应对之策,我们可以借此事向南京政府施压,从而得到更大的利益,甚至可以要求惩办支那有关人员,逼迫在华北的蓝衣社全部撤出。”   故意夸大事实、百般刁难、武力威胁,并将责任都归在中国方面,最终迫使国民党政府作出进一步的退让,这是日本人常用的伎俩,《秦土协定》、《何梅密约》都是通过此种手段达成的。大迫通贞的这种想法出于自然和习惯,倒也无可厚非。   土肥原贤二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轻抚着额头,骂也骂累了,是该想想办法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沉声问道:“佐藤,消息现在没有泄漏出去吧?”   “没有。”佐藤浩二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所有人员全部集中,各台车辆都有大日本皇军看管监视,我先来向阁下汇报,而且,而且建议车队所有人员先进入兵营,再作定夺。”   土肥原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大迫君,请你召集兵营内的爆破专家以及痕迹勘察人员,我们去现场看看再说吧!”   “哈依!”大迫通贞立正低头,恭谨地退了出去。   土肥原盯着佐藤看了看,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带路吧!”   ……   汽车开出了天津,直奔被袭击的现场,土肥原坐在车内,摇下了窗玻璃,任由寒风从外面灌进来,吹着他阴沉的脸,却把同车而行的大迫通贞冻得够呛。   终于,土肥原摇上车窗,把头仰在座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大迫君,池宗墨被刺之事不宜声张啊!”   大迫通贞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阁下,这是为什么?”   土肥原缓缓说道:“因为冀察政务委员会,我们必须保证委员中的亲日分子不会动摇。当然,也为了我们的颜面。”   冀察政务委员会是南京国民政府为满足日本“华北特殊化”的要求,于1935年而设立的行政机关。直属行政院,负责处理河北省、察哈尔省、北平市、天津市一切政务,有很大程度的自治权,在人事、财政、税务等诸方面均有一定的独立性。   冀察政务委员会在日本人眼里是华北自治政权,在南京眼里是地方政府,算是对日本和南京两方面都有了一个交代。在委员长人选上,日方认为宋哲元是杂牌军,与蒋介石有矛盾,能被他们利用,而蒋介石认为宋哲元在喜峰口积极抗日,断不会降日,也同意宋哲元任委员长。委员中还有亲日分子王揖唐、王克敏、齐燮元、程克、张允荣、陈觉生、周作人、门致中、石敬亭和冷家骥等人。   事实上,冀察政务委员会在建制上仍隶属南京国民政府,是一个半独立性的畸形政权。土肥原则在出任“冀察政务委员会”顾问后,准备大量安插一些亲日派或者汉奸充当委员。   但对于这些亲日派,或者是汉奸,土肥原有着深刻的认识,有利益时他们就象一群追逐腥臭的苍蝇,有危险时,他们又会作鸟兽散。颇象三国时的袁绍,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殷汝耕、池宗墨的连续被刺,特别是池宗墨,在日本人的严密保护下尚不能幸免,影响实在太坏,势必让一些汉奸为之胆寒,而打起退堂鼓。   而土肥原对冀察委员会倾注着很大的希望和热情,认为靠他的安插和运作,控制华北的目标即将会实现。虽然殷、池的被杀,使土肥原原来设想的让冀东伪政权与宋哲元合作的计划几近泡汤,但如果将此事公开,在他的反复权衡下,还是认为弊大于利,这不仅仅只是颜面问题。   大迫通贞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宋哲元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已经有了调整冀察政委会内部人员的趋势,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动摇人心。再者,我们也不宜为蓝衣社张目助威。”   “嘿嘿,马面将军干得不错。”土肥原心中愤恨,对戴笠的称呼也变成了嘲弄和讥讽,“那就来吧,我们是不会输给他的。大迫君,你可有信心?”   “当然有。”大迫通贞挺了挺胸,又顺势一个马屁送上,“在阁下的指挥下,我们一定会让马面将军知道厉害。”      第104章 无题      寒风吹拂,树木萧瑟,田野中不时吹起一股雪尘,旋即又归于平静。   土肥原站在雪坡上,紧了紧皮大衣的领子,嗯,他感到了一股冷意。不是天气造成的,而是对那个一枪击杀池宗墨的凶手的惧意。   四百八十六米,精确无比的一枪,稍瞬即逝的机会,还有,巧妙的伪装和超人的耐性……这是个怎样的家伙呀?土肥原恍惚觉得远处的树林里也有枪口在瞄准,一双冷酷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阁下。”大迫通贞走了上来,微皱眉头,对土肥原说道:“爆破专家已经得出了结论,袭击者使用的是混合炸药——”   “什么叫混合炸药?”土肥原问道。   大迫通贞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各种炸药都有,甚至包括最原始的黑火药,以及稳定性极差的硝化甘油。”   “欲盖弥彰。”土肥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你看看,佐藤站的地方就是池宗墨倒下的所在,经过测量,足有近五百米,而且还有警卫在他身边,能在人丛找到缝隙,冷静施射,这绝对是个可怕的家伙。”   大迫通贞望了望远处的佐藤,眯起眼睛估测了一下,也不由得咋舌道:“这样的距离,通常的警戒范围已经无济于事,令人防不胜防啊!这以后——”   土肥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迫君,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在我想来,射手所用的定是特制的高精度狙击步枪,使用不一定很方便,再者,这样的超级射手也寥寥无几,偶尔行动尚有可能,次次如此,却无法做到!”   大迫通贞装出心悦诚服的样子,虚心听着,射杀池宗墨的弹头已经找到,在鉴定结果出来前,他不想说出与土肥原相左的意见。   “车队所有人员暂时先住进兵营。”土肥原慢步走下雪坡,口述着命令,“封锁消息,对外就声称,池宗墨身患疾病,前来天津就诊,三天,不,五天后再公布他不治身亡的死讯。另外,将他的尸体立刻火化灭迹。”   “哈依!”大迫通贞干脆地应道。   ……   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热情之后,结果对于黄历已经不重要了。但这并不表示别人也不在乎,曾澈、陈恭澍、毛万里等人就很迫切地想知道池宗墨是死是活。他们动用了大量的眼线,希望快些得到确切的消息。   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浑然忘我的境界,让黄历产生了很奇妙的感觉,脑海深处的闸门在松动,悠远的记忆象水一样在点点滴滴地渗出。   “……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绝不带着任何感情就下手。从来不回头,开始的感觉不会痛,不会痛。放大的瞳孔就像作梦,幸福的错觉很温暖,很包容。也许还期待,那种致命的冲动,你不懂,我不懂,究竟为什么存在,因为爱,还是未知的未来,让心情放松摇摆……”   黄历终于能将整段歌词记忆完整,旋律随着他的哼唱从口中流出,很契合他的心境,他很喜欢这首歌,喜欢那种杀奸除恶的感觉,喜欢自己成为英雄或者正义的战士。好的歌曲能放松心情,能陶冶情操,能激发斗志,能勾起缠绵,起码黄历现在已经不太在意缺失的记忆了,能想起更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他的人生已经开始变得多彩而又——   “充实。”黄历大声地说道,一点儿不错,就是这个词,充实。   当然,黄历说不上有多么爱国,但他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那种普世的价值观念已经牢牢扎根在他的心里。正如文天祥人人敬仰,秦桧人人痛恨一样,其实善恶忠奸并不难以分辨,正义与邪恶也有着明确的界限。汉奸、卖国贼如果能被称颂,被崇拜,侵略者能被欢迎,被膜拜,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职业的习惯和技能在慢慢苏醒,黄历能很确信地感觉到这一点,看来他就适合这种刺激而紧张的工作,偶尔再来一点平静的调剂,这是上天给他安排好的人生,没法逃脱。   房门被敲了敲,曾澈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黄兄,这几天很闷吧?今天咱们出去轻松一下,如何?”曾澈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是一套崭新的派力斯西装,一条领带,一双流线型的皮鞋,皮鞋头尖得象绞锥一样。   “哦,这么快就做好了?”黄历嘴上说着,穿戴起来,到底是高级服装店的手艺,衣不差寸,非常合身,连最能挑剔的刺儿头也难说肥指瘦。   曾澈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笑道:“黄兄,我今天第一次发现,你原来是个最漂亮,最出众的风流小生,竟能将这俗套的衣服穿出英武之气。”   “别开玩笑了。”黄历活动了下手脚,觉得没什么滞碍,便想脱下来,“我说俗套嘛,你偏说流行,还说什么要大众化。”   “呵呵,别脱呀!”曾澈伸手制止道:“咱们这就要出去了,穿这身正合适。”   “出去干嘛?去拜师傅吗?”黄历疑惑地问道。   “拜师傅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曾澈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去参加一个生日聚会,黄兄仔细观察一下,熟悉一下这种社交场合,再顺便看看哪些人可堪造就,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你的搭档或是助手呢!”   黄历皱了皱眉,说道:“周兄,我在人多的场合露面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次没有关系。”曾澈耐心解释道:“都是陌生人,见过一面谁也不会继续留意,而且这和黄兄要学正骨也有一定的关系。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一个女伴,你们一起去,以后你能不能将行医作为职业掩护,可全靠她了。”   “呵呵,周兄把话说明白好了,我听得一头雾水。”黄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曾澈点了点头,说道:“苏氏正骨,关键便是在那涂抹的药上,这个秘方代代单传,外人不得而知。外面那位小姐,是苏家的小女儿,要想得到秘方,就要着落在她的身上了。”   “你是让我——”黄历表情怪异,欲言又止,美男计也听过,但用在自己身上,怎么也有点别扭。      第105章 苏小姐      曾澈愣了一下,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了拍黄历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是那个样,样子的,秘方很快,就,就到手,苏小姐,是把你引荐给,给苏老爷子的大徒弟,这比拜在苏老爷子手下要容易得多。你知道,苏老爷子的脾气很古怪。而且,那个新,新师傅姓何,和你,也有些关系。你去了,就,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黄历也不由得挺尴尬,原来是会错意了,倒象有些人一样,见到短袖子就想到白胳膊,想到裸体,想到上床一样。   曾澈笑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下来,不失调侃地说道:“当然,如果黄兄能和苏小姐相好,我也是乐见其成。别说,你们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得了,别笑话我了。”黄历岔开话题,说道:“北平那边还得你打个招呼,让老杜多照应着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曾澈连连答应,“你就放心在天津呆着,学医是一方面,过几天,我还想请你当一回教官,教几个学生呢!”   黄历咧咧嘴,没有反对,也没立即答应,看情形再说吧!   曾澈见黄历不言语,也不以为忤,淡淡笑道:“黄兄,那池宗墨十有八九是毙命了,绝杀一枪,鬼神莫测,真是令人惊叹。”   “哦,消息确定了。”黄历并不感到意外,而且对成功与否也不象他们那样上心。   “池宗墨的车队进了日本兵营,所有人员都不准外出。”曾澈用嘲讽的口吻说道:“而且日本人还放出风声,说池宗墨因肝病正在接受治疗,情况很不乐观。估计再过几天,病重死亡的消息就出来了。”   “日本人想低调处理此事?”   “嘿嘿,丢不起那个人哪!”曾澈冷笑道:“而且还怕把有心投靠的家伙吓得变成缩头乌龟。好了,咱们出去吧,苏小姐该等急了。”   “哦,那就赶紧出去吧!”黄历匆忙将旧衣兜里的东西倒进新衣服里,拿起大衣,跟着曾澈走了出去。   刚走进客厅,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豆绿色毛布旗袍,上身罩着青色毛线衣服,脚下是一双高跟皮鞋,白色过膝袜子,短发,瓜子脸,细长的眼睛很有神韵。端端正正的鼻梁下边有一个还构不成鹰钩的小弯,弯得恰到好处,嘴不大而红润,身材修长,举止文静。恭敬而不失端重地鞠了一躬,问候道:“周先生,您好。”   “让苏小姐久等了,抱歉。”曾澈说着客套话,伸手给双方介绍道:“这位是黄历黄先生,这位是苏婉茹,苏小姐。”   黄历和苏婉茹互相行礼打了招呼,方才坐了下来。你瞅瞅我,我望望你,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个,二位已经认识了,具体的事情我也早就交代完了。”曾澈挠了挠头,有些好笑地说道:“现在就去参加聚会吧,路上就多说说话,加深下了解。”   “你不去吗?”黄历稍感意外地问道:“还有陈兄。”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去了。”曾澈指了指苏婉茹,笑道:“凡事有苏小姐照应,黄兄不必紧张。”   紧张?黄历一哂,我只是没参加过什么聚会,怕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哪里有什么紧张了。   苏婉茹抿嘴一笑,说道:“参加聚会的都是年轻人,说话偶有不当,举止稍有失礼,也不会被人取笑的。再说,还有我呢!”   “那就有劳苏小姐了。”黄历暗暗冲着曾澈翻了翻眼睛,抢上一步,从衣帽架上摘下大衣,立在苏婉茹身后。   “谢谢。”苏婉茹道着谢,穿上大衣,向曾澈打了个招呼,率先向外走去。   黄历开着小汽车,在苏婉茹的指点下,在天津的街道上行驶。苏婉茹突然好奇地问道:“黄先生,回来的时候你能找到路吗?”   “应该能。”黄历说道:“我看过天津的街道图,你只要说出地点,虽然会慢一些,但一定能找到那个地方。”   看地图找路,本来就是特工应该具有的本领,再加上黄历的记忆力很好,就更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苏婉茹掩饰不住心中的佩服,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却是个路盲,为此周先生多次批评过我。”   黄历沉吟了一下,建议道:“路盲不是天生的,只要你掌握一些辨识方向的技巧,并且肯花费脑力去记忆,再学会看地图,那就能象我一样了。”   “谢谢您的指点。”苏婉茹点头表示感谢,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黄先生,你怎么会想学正骨呢?是真的感兴趣,还是只为了一种职业的掩护。”   “呵呵,两者都有吧!”黄历轻轻一笑,说道:“关键是我觉得有这方面的基础,学起来能快些。”   “基础?黄先生以前也学过接骨?这倒是不曾听周先生说起。”   “接骨没学过,拆骨倒是会两手,这算不算异曲同工?”黄历笑着说道。   “黄先生还真是幽默,不过,倒也有可以融会贯通之处。”苏婉茹笑了起来,用手捋了一下头发,说道:“我对医学是不感兴趣的,它能医人,却不能医国,精神上的麻木比身体上的虚弱更加可怕。”   黄历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道:“苏小姐可以去当哲学家,或者思想家,我呢,是个俗人,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黄先生这是在笑话我好高骛远,不能脚踏实地?”苏婉茹似笑非笑地望着黄历。   “这倒是不曾想过,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黄历很平静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理想和抱负,只要认为正确,而且在努力奋斗,你管别人说什么呢?”   “这话说得对,我管别人如何议论,如何鄙视,我有自己的信念和理想。”苏婉茹正是那种充满幻想和浪漫的年龄,她双眼望着车窗外面,轻声吟诵道:“我的命运将紧连着动人的传说,追随自己的信念,将是我一生的行为。岁月啊!究竟在无尽的幻想中,昏然流逝而去,还是应该在广阔的世界中,刻下万世留名的战绩?”   黄历眨着眼睛,静静倾听,其实他也没太听懂,只是出于礼貌,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第106章 何家拜师      汽车进入了法租界,来到了一座大门前,一块乳白色的牌子,挂在高大的水泥门框上,上写“何宅”二字。左边大门扇上挖了一个小门,大门和小门都紧闭着,苏婉茹伸手按了一下喇叭,小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小而瘦的老头穿着对襟的白色中国便服走了出来,看见露出车窗的苏婉茹,立刻讨好般地笑了,转身打开了大门。   黄历在车里向院内环视了一下,只见远处有假山石掩映在树木中,一座凉亭顶着雪帽子隐约可见。如果在夏天,倒还真是一个幽静雅致的地方。在这拥挤的街道里能有这样具有反差的所在,可见,金钱和权势可以创造奇迹,闹市里也会出现别有洞天的去处。   车停在一座深灰色的二层洋楼前边,楼房虽然只有两层,却显得很高,很有气魄,大块花岗石的墙根,粗壮的半圆形水泥柱脚,雕花的窗口,用铁皮包成的穹隆式的圆圆的楼顶。   “原来当医生这么有前途啊,这花园,这洋楼——看来我的选择真的没错。”下车时,黄历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苏婉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何师兄行医只是个人爱好,花园洋房是他的大公子做生意赚来的,在上海做房地产生意那才真赚钱。”   哦,黄历好奇地问道:“你叫他师兄,那他的岁数应该不大吧?”   “六十二。”苏婉茹又解释道:“岁数和辈份没有直接联系,我的父亲也不过比他大了七八岁而已,但却是师徒关系。”   楼门开了,一个年轻的,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女佣人站在门旁。她穿着一件天蓝色上衣,高领子、宽袖口、圆衣襟,下边是深蓝色的肥腿裤子,裤腿散着,脚下是双紫色缎鞋。这身穿戴,比街面上的年轻妇女至少落后了十年,但却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女佣微笑着向黄历和苏婉茹鞠了一躬,说道:“苏小姐,这位先生,老爷和大公子在楼上小书房谈话,他交代了,请二位来了就直接上去!”   苏婉茹停顿了一下,略有些勉强地点点头,领着黄历向楼内走去。   一进楼门,是间比较宽敞的堂屋地,左右一边两个门,周围墙上木制的墙围子,高与人齐。在左侧墙上挂着一张苦瓜和尚道济的山水画,画得意境苍莽,景象蓬勃,很有气势。画旁是一副对联,上写:人品若山极崇敬,情怀与水同清幽。   屋的正面是通二楼的折回式楼梯,黑漆的楼梯扶手,厚厚的紫红色地毯,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苏婉茹和黄历上了二楼,跟在他们身后的女佣人忙抢前走了几步,拉开东面一扇屋门,躬立门旁,微笑着请他们进去。   黄历刚要迈步,感觉一个身子靠了过来,苏婉茹略有些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臂弯,一起走了进去。黄历也没想别的,大概是这样才能让人以为他俩的关系很好,拜师傅能顺利一些吧!   迈进屋门,只觉一阵幽香之气扑鼻而来。屋里紫色的窗帘整齐地垂下来,枝形吊灯从屋顶上投下柔和的灯光,一张古色古香紫檀雕花条几横在窗前,一端摆着一个一尺多高的乾隆官窑青花瓷瓶;另一端置一青铜古鼎,一缕淡淡的青烟正从里面袅袅上升。挨着古鼎摆着玉石笔筒,里面插满了大小提斗和毛笔。四张镶着大理石的铁梨木太师椅分别摆在条几两旁,一套宽大的皮沙发摆在一排高大的书架旁,书架里摆满了线装书。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皮沙发上站起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个儿不高,长瓜脸,六十多岁,脸上皱纹不多,长长的眉毛下长着一双还很明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下边有着明显的鹰钩,薄薄的嘴唇护着一口整齐的白牙。他面孔红润,身板溜直,两撇修整得很好看的花白胡须,配着那一头梳理得很整齐的花白头发。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他养生有术,保养得体。   “婉茹啊,让大师兄好好看看,这一去北平上大学,怎么连我这门都不登了?别说你学业紧,没时间。我从师父那里可知道,你这半年里可是回来过几次的。”何绍基略带着嗔怪的口吻说道。   “呵呵,怪我太匆忙,知道师兄事情多,怕打扰您,您肯定不会生我的气,对吧?”苏婉茹很自然地将手从黄历臂弯中抽出,笑意殷殷地说道,倒有三分撒娇的味道。   “不生气,不生气。”何绍基对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妹也是很宠爱,连忙指着沙发说道:“快和你的朋友坐下说话,在我这里就随便些好了。”   苏婉茹又向何绍基身旁的中年男子行礼打了个招呼,“何兄也在呀,我来介绍一下……”   有些乱,黄历很有礼貌地与何绍基父子握手,苏婉茹管何绍基叫师兄,又管何绍基的儿子何宗华叫何兄,弄得自己只好随着苏婉茹的称呼乱叫。但他随之发现了问题,何绍基很热情和蔼,何宗华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甚至眼神里有些敌意,这令他有些不解。   跟着进来的女佣将黄历和苏婉茹的大衣接过来,挂在衣帽架上,另一个托着盘子的女佣轻快地走过来,把两盏盖碗茶放在黄历和苏婉茹面前。   何绍基看了看,忽然一皱眉,说道:“哎,怎么给他们二位也斟这种清茶呢。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外国饮料,快,煮两杯咖啡来,要浓浓的。”   “何先生太客气了,我喝茶就好。”黄历谦让着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是啊,中国人还是要保持些传统的好。”苏婉茹也客气着。   “这还真是夫唱妇——哈哈。”何宗华脸上带着丝嘲讽,还有几分嫉妒。   “不要胡说。”何绍基摆了摆手,亲切地对苏婉茹说道:“在电话里你说要让你这位朋友跟我学正骨,具体的见面再谈,现在来了,就说一说吧!”      第107章 被人当枪使      苏婉茹点了点头,很亲热地拍了拍黄历的手,说道:“阿历呢,本来留洋的时候也学过医的,可一年前吧,脑袋受了外伤,把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这段日子以来四处求医,可还是没有起色。我便想让他在师兄这里重新学习一下,说不定在这种环境的引导下,他会很快康复,把丢失的记忆全部想起来。”   “这样啊!”何绍基捋着胡子沉吟不语,从苏婉茹和黄历亲昵的姿态,这个老人自以为猜透了小姑娘的心思,这个男朋友脑袋有些小问题,她暂时不敢领到老父面前丢脸,先让男朋友在自己这里恢复段时间,顺便学会正骨术,这样就勉强拿得出手了。   “请问黄先生,你和婉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何宗华突然用英语向黄历发问。   黄历只是愣了一下,便用非常地道的英语回答道:“不到一年,我们是在北平认识的,那是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黄昏,苏小姐打着伞,穿着旗袍,让人感到一种梦幻的美丽。”   苏婉茹略有些诧异地望着黄历,黄历颇有深意地冲她眨了下眼睛,反应好快呀,虽然与人相处时礼节称呼略显生疏,但这个家伙的头脑却是异常灵活。而且周先生所交代的情况应该属实,这家伙的英语不仅流利,而且很地道。   这下子该何宗华自惭形秽了,他那几句英语实在有些令人汗颜,他本意是想让黄历出个丑,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何绍基哈哈一笑,决定成全小师妹的心愿。人老奸,马老滑,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与看人识人的眼光,让何绍基对黄历有一种好感。虽然黄历的穿着和当今的很多年轻人一样略显浮滑,但目光和神态却表现出一种成熟与稳重,眸子偶尔一闪,一股英气稍露峥嵘,令人不可小觑。   “好吧,我答应了。”何绍基笑着说道:“婉茹你也知道,我在家里呆不住,一闲下来就不舒服,正好有黄兄弟陪着,我以后就不寂寞了,说不定还能沾些年轻人的朝气呢!”   “多谢大师兄,阿历,你来敬茶。”苏婉茹喜色满面,示意黄历起身敬茶。   “不必,不必了。”何绍基赶紧摆手,说道:“黄兄弟只是我的助手,没有师徒的名分,他能学到多少全靠他自己。”   何绍基如此安排也不无道理,他是苏老爷子的徒弟,苏婉茹是他师妹,他要当了黄历的师傅,这辈分就更乱七八糟了,大家见面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众人都很满意,除了何宗华,他看着越发出落得水灵俊俏的苏婉茹,暗自咽了口唾沫,自己垂涎了两三年的鲜花竟要被那脑子坏掉的傻小子摘走,他感到心中一阵阵发堵。特别是苏婉茹和黄历亲昵的神态,更让他几乎要当面向黄历发出挑战,但他知道这是不行的。找了个借口,何宗华告辞而出,兴许外面带着凉意的空气才能让他稍许冷静下来。   何宗华一走,苏婉茹不由得轻轻出了一口长气,陪着何绍基又闲聊了一会儿,她便主动提出要去看看小学妹,何绍基的小女儿何梦雪。   “去吧,去吧!”何绍基呵呵笑着,看似责怪,实际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那丫头经常念叼你,听说你今天要来,高兴得直蹦。你们年轻人去后面的大餐厅娱乐聚会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呆会儿还要去医馆看看,要不不放心哪!”   黄历随着苏婉茹站起身,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方才告辞而出。   走出了小洋楼,苏婉茹望了黄历一眼,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刚才——”   黄历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儿,你帮我个忙,我再帮你一次,两下扯平了。不过,下回再有这种事,麻烦你提前说一声,省得露馅儿。”   苏婉茹也笑了,孩子气地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在呀,再说,我也是临时起意,好在你反应快,配合得很好。”   黄历连连摇头,调侃道:“嗯,嗯,我觉得还不够好,坐在沙发上,你靠过来的时候,我该顺势搂着你的腰,你拍我手的时候,我应该反手抓住,再凑过嘴边吻一下,那才真够逼真,估计当时那个家伙就得被气吐血。”   苏婉茹脸红了一下,嗔怒地白了黄历一眼,将怨气又发泄到了何宗华身上,“什么东西,四十好几了,有老婆有孩子,还想让我给他——,呸,不要脸。”   黄历摇头苦笑,打开车门,伸手相请,“大小姐,要注意气质,嗯,淑女是不骂人的。”   “我才不当逆来顺受的淑女。”苏婉茹余怒未息地坐进了汽车,伸手指了指,“大餐厅在楼后面。”   黄历呵呵一笑,发动汽车,转过洋楼,来到了大餐厅。   所谓的大餐厅,其实也是洋楼的一部分,只是大门开在后面罢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比较暗,所以,何家的餐厅里是灯火辉煌。从顶棚上垂下来的枝形大吊灯,和从墙里伸出来的烛形壁灯交相辉映。正面墙上挂了一幅大油画,是临摹十七世纪委拉斯贵兹的《酒神》。虽系临摹,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都画得栩栩如生。在画的两旁,还挂了一副对联,上联:劝君更进一杯酒;下联:与尔同销万苦愁。长长的西式餐桌上铺着雪白暗花台布,中国的筷子和西方的镀镍刀叉摆在一块。外国的高脚杯、喝啤酒的大玻璃杯和中国的兰花薄胎大酒杯交相并陈。   “何梦雪,何家最小的姑娘,也最得何先生的宠爱,在家里可是个小霸王。”苏婉茹下了车,轻声给黄历做着解说:“当然,她也是个热血青年,只是比较激进偏执,在这一点上,她的叔伯姐姐何梦雨就比她强多了。”   “何梦雨?她也在这儿?”黄历愣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一个头发低垂、脸色苍白的女孩面庞。   “不知道,你认识?”苏婉茹偏了偏头,笑着说道:“注意自己的身份啊,可别让那些小丫头在背后笑话我。”   “什么身份?你的男朋友,嘿嘿,那你靠近点——”黄历坏笑道。   苏婉茹做了个鬼脸,相对成熟的外表和举止下,她还有着一颗未泯的童心。      第108章 聚会(一)      参加聚会的都是天津几所着名中学的学生,什么南开中学、中日中学等,这也是曾澈发展外围组织的主要对象。名义上是由何梦雪主持,但暗地里却是曾澈在组织策划。其中的李振英、冯运修等人已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其他人也在考虑之列。   曾澈的想法很简单,通过小聚会或是开办学习班等手段,扩大这个外围组织。主要吸引那些高官贵戚,富商名人之后,比如伪满总理郑孝胥的两个孙子郑统万和郑昆万,袁世凯的侄孙袁汉勋、袁汉俊,同仁堂的大小姐乐倩文,孙连仲将军的女儿孙惠君等,他们社会背景十分复杂,消息灵通,牵涉极广,运用得好,不亚于又建立了一个耳目灵通的情报网。   而且,这些公子小姐受到高等教育最多,也最易于接触学生运动带来的反日爱国情绪,也乐于参加反日卫国的组织,更为能参加紧张刺激的行动而感到激动和兴奋。被压迫百多年的中国产生了这批青年,他们要从家庭与社会的束缚中冲出去,他们也要打碎民族国家的铐镣,成个能挺着胸在世界上站着的公民。他们或许还单纯幼稚,或许还冲动草率,但那股爱国的热情却不可否定。国家在呼救的时候,没有任何障碍能拦阻得住他们应声而至;象个羽毛已成的小鸟,他们会毫无恋栈的离巢飞去。   黄历和苏婉茹在女佣的引领下,进入大餐厅,立时有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她们都是苏婉茹社交圈的朋友,或是中学时的学妹。几道耐人寻味,挑剔、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了黄历身上。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在苏婉茹的介绍下,黄历彬彬有礼地与众人点头客套,倒也迎来了不少和善的笑容。   “婉茹姐,我们去说会儿话,让李振英带您这位白马王子去和男宾们认识一下吧!”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紧紧拉着苏婉茹,坏坏地笑着说道:“舍不舍得呀?”   “你这臭丫头,看我不打你的嘴——”苏婉茹嗔怪着伸手欲打,几个女孩子咯咯笑着、闹着,向旁边的沙发走去,苏婉茹还不忘回头看了黄历一眼。   “眉目传情啊——”、“丢不了的,我帮你看着——”又响起了一阵嘻嘻哈哈地笑声。   李振英这时才坐上来,含笑伸手与黄历相握,“您好,黄先生,我叫李振英,是今日聚会的男迎宾。”   “你好,李先生。”黄历笑着回应,跟着李振英向另一边男士聚集的地方走去。   冯运修、叶于良、李如鹏、王竹林等人起身与黄历握手寒暄,这些人现在还没成为日后抗团的主要干部,岁数也小,缺乏历练,黄历与他们一比,立刻显得很是特别。简单攀谈了几句话,便是黄大哥,黄大哥的叫了起来。   “你们刚才在谈什么,兴高采烈的。”黄历随便找着话题。   “呵呵——”冯运修看了李振英一眼,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我听说了一些内幕消息,便告诉大家,让大家高兴一下,不过,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继续说,刚听个开头,心里直痒痒。”王竹林催促道。   “好吧,我继续说。”冯运修点了点头,讲述道:“殷汝耕带着几个随从进了近水楼,各自去找日本艺伎快活,没想到杀手也跟了进来。男的是日本人打扮,女的浓妆艳抹,象是风尘女子。这两人找个包间喝酒吃菜,过了一会儿,便算账找人。到了门口,那男的装作回去敬酒,直接来到了殷汝耕的包间,推开门进去,抬手当当当,三枪结果了三条性命,那叫一个干净利索。然后转身就走,出了大门,直奔汽车,呜的一声,消失在夜幕之中……”   冯运修停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汽水。   “嗨,这就完了?”王竹林皱着眉头,扬了扬下巴。   “这小子,胡说八道逗咱们玩呢!”李如鹏笑骂道:“还当当当三枪,瞎扯,近水楼里的人都是聋子呀!”   “对呀,这么个大漏洞,我怎么没听出来。”王竹林轻轻推了冯运修一把,笑道:“你小子,学会编故事骗人了。”   冯运修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很深沉地说道:“你们不信,嘿嘿,这可是内部消息,很准确的。至于枪声,日本人也觉得奇怪呀?但殷汝耕确实是死在枪弹之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据猜测呀,杀手在枪口上蒙了枕头之类的东西,让枪声变得很小。”   “这倒是有可能,可你刚刚明明说当当当三枪——”王竹林挠了挠头。   “呵呵,渲染下气氛,这样听起来过瘾吗!”冯运修干笑着解释道。   “要过瘾我们上茶馆听说书的了,人家说得既生动,又紧张,比你强多了。”李如鹏说道:“可惜殷逆死了,又出来个池宗墨,要是把这家伙也干掉就好了。”   “不容易啊!”冯运修连连摇头,“听说这家伙就差躲进铁壳子里当乌龟了,日本人又挺在意这个宝贝的,想下手很难哪!”   众人都沉默下来,李振英又去门口招呼来宾,黄历觉得挺无聊,便拿了杯香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慢慢喝着。   楼上的房间内,何梦雨正被人追问得有些焦头烂额,远不如黄历那样悠闲自在。   “快说,你是第一个参加行动的,把经过讲一讲,省得让我们瞎猜。”何梦雪凑过来,眨着眼睛,循循善诱。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没什么行动,我的腿是被土匪打伤的,亏了我命大,才拣了一条命。”何梦雨向后一靠,有气无力地说道:“本来以为你是好心,看我被家里禁足,接我出来散心,没想到却是审讯啊!”   “少装可怜啊,我们可不上当。”程盈秋说完又装出一副和蔼的笑容,说道:“你回来后为啥开始对日语感兴趣哩,是不是在近水楼不会说日语,觉得很不方便呀?”   “你怎么知道近水楼的——”何梦雨刚说完,便知道说错话了,自己到底还是没有经验,也是被这几个好友拐弯抹角地盘问给弄得晕了。      第109章 聚会(二)      “近水楼,近水楼,哈哈,嘿嘿,呵呵——”程盈秋、何梦雪、冯健美三人带着阴谋得逞的奸笑,将何梦雨围了起来,象三只狐狸正对着可怜的小白兔。   何梦雨装傻充愣,努力做出很茫然的表情,说道:“你们在报纸上看到的?近水楼,好象没有什么稀奇的吧?”   “还装。”冯健美用手指点了下何梦雨的额头,笑眯眯地说道:“真没想到,你第一次行动就赶上了这样的大事。其实,我们只是觉得时间上有些巧合,随便诈你一下,谁知道你说漏了嘴,呵呵,真的好羡慕你呀!”   “干了这么件大事,还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连好姐妹都瞒着。”何梦雪搂着堂姐的脖子,很是不满地说道:“为什么选你呢,我,妞妞,阿美,都不错啊,妞妞加入组织还比你早呢!”   何梦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承认,也不再否认,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雪,你刚才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大家都很优秀,论勇敢、智慧,还会比我强。但有一点,你们可能没注意到。那就是你们太活跃了,如果表现得稳重些,兴许也会被看中去执行任务的。”   三个女孩互相瞅了瞅,都有些似懂非懂,何梦雪先张嘴问道:“姐,你是指的哪方面啊,爱国不是需要激情和热血嘛,活跃了怎么不好?”   “我不是说活跃不好,而是说太活跃的话,就不适合参加一些秘密行动。”何梦雨耐心地解释道:“当然,搞鼓动宣传,也是在作贡献吗!”   “相对来说,我还是喜欢真刀真枪的干事,紧张又刺激。”冯健美似乎有所领悟,对何梦雨说道:“雨雨,你说的稳重,我好象也明白了一些,我们追着你打听,这就是不对的。”   何梦雨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干大事的人要耐得住寂寞,要甘于当无名英雄,他说的一句话很有趣,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他是谁呀?”何梦雪的眼睛又瞪圆了,转而又有些泄气地撇嘴道:“算了,不打听了,否则就不稳重了。”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真的有些太活跃了?要不怎么会有无妄之灾呢!”   “好了,这事情以后谁也不准提了。”冯健美很有权威地说道:“如果泄漏了,雨雨会有生命危险的,日本人对刺杀殷汝耕的人可是恨之入骨,他们卑鄙无耻,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对,对,就是卑鄙无耻,一点没错。”程盈秋是深有体会,她连连点头,附和着冯健美的结论。   “以后谁也不许说这事,好,就这么定了。”何梦雨挥了挥粉拳,又笑道:“走吧,咱们去大餐厅,大家可都等着阿雪这个主人出场呢!”   “来,我扶着我们的大英雄,大侠女闪亮登场。”冯健美亲热地挽住了何梦雨的胳膊,程盈秋笑嘻嘻地挽住另一边,笑道:“我也来献献殷勤。”   ……   黄历的清静被打断了,冯运修偷偷摸摸地从身上拿出一把手枪,立时引起了青年们的注意和争论,而且争论越来越激烈。   “这是德国生产的,没打过几枪,是我费了老大工夫才从舅舅那里搞到的,今天是偷偷藏在身上带来的。”冯运修不无炫耀地向同伴显示着。   “真的很新哪,就是太小了。”   “是小了些,男人应该用更大的,这是你要送给哪个女孩子的吧?”   “你们不懂,这是袖珍型,便于携带。”冯运修脸有些红,急着辩解道。   “塌鼻子,象个玩具——”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冯运修的脸上挂不住了,到底是年轻人,他的脸涨得通红,谁也没想到,他突然站起身,嘴里说道:“让你们看看这是不是玩具——”说着推开保险钮,举起手枪,就要向上击发。   黄历凑近过去,看见冯运修拿出手枪炫耀,便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张扬,这恐怕是年轻人的通病,要想使他们成为合格的特工,起码在性格上要好好地磨炼一番。   冯运修突然赌气要开枪,黄历吓了一跳,他长身而起,手指一戳,正中冯运修的腕脉,冯运修感觉一阵酸痛,手指便使不上劲儿,扳机也没扣下去,只一愣神的工夫,黄历已将他手里的枪夺了过来。   “呵呵,聚会还没开始,这礼炮还是呆会儿再放吧!”黄历很平和地笑着,摆弄着手里的枪,说道:“WTP是德文‘男人背心小口袋里的手枪’的缩写,确实是一种袖珍手枪。但枪就是枪,没有大小之分,只有用途之别。而且枪再好,威力再大,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人。高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庸手却可把好枪当锺子用。”说完,黄历关掉保险,将枪还给冯运修,“收好了,这东西可不是拿出来显摆的。”   冯运修有些发呆,愣愣地接过手枪,再抬头时,黄历已经走开,在一个佣人的引领下,向卫生间而去。   “你怎么了?差点惹祸,吓傻了?”李振英轻轻推了下冯运修。   “没——”冯运修将枪收好,思索着说道:“李大哥,你看清他是怎么把我的枪夺走的吗?我只觉得手腕发麻,手指无力,然后枪就没了。”   李振英仔细回忆刚才的情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看清,动作太快了。”   “高手,咱们可是遇见高手了!”李如鹏望着黄历的背影,钦佩地说道:“动如脱兔,快如闪电,啧啧,了不起,厉害。”   “运修,你刚才太冲动了。”李振英皱了皱眉,又对旁边的人说道:“大家说话也有些过分,都是好朋友,不要这么打击别人。”   “运修,对不起,我不该说什么玩具,塌鼻子之类的。”王竹林红着脸道歉,“我其实很喜欢这枪,真的是很羡慕你,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没事,是我沉不住气。”冯运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差点把这次聚会搞砸了,多亏了黄先生。”   “大家以后要收敛一些,稳重一些。”李振英语重心长地说道:“听说上面要给咱们派教官,这样的性子,恐怕会让上面很失望。”      第110章 聚会(三)      聚会的主人白梦雪出现了,几个女孩的加入,无疑使气氛更热烈起来。   “大家好,今天这个聚会,是第一次。这是个大好的事情……好事情……”开始的时候,白梦雪讲话还有点儿结巴,但是说下去,却越来越流畅,“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这些青年,在日本侵略者步步紧逼、中华民族就要亡国灭种的生死关头,觉醒了,忍耐不住了,我们要团结起来,我们要抱成一个团体行动起来。而且,我们已经有了政府相关部门作为后盾,我们就要抛掉光说不干的名声,真正的与万恶的侵略者和卑鄙无耻的汉奸们去战斗,对,就是去战斗,不怕流血牺牲的去战斗……”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白梦雪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着,伸手示意李振英也上前讲几句。   李振英走上两步,以主持人的身份蛮有风度地说道:“如果大家觉得合适,我觉得可以在学习之余,分出一部分时间,讨论一下目前的形势,以及大家最关心的时局问题,还可以交换下自己得到的秘密消息,今天的聚会是不是就可以开始这样尝试一下?”   象开闸的洪水,参加聚会的男女青年呼啦一声伸出胳膊喊了起来:“赞成!赞成……”、“太好啦!太好啦……”   黄历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但他并没有靠近那群情绪热烈的青年,而是走到一扇窗前,紧靠着窗帘站住了,侧着身子望着窗外的景色,听着他们在谈论。   苏婉茹最先发现了他,微蹙眉头想了想,趁人没注意,缓缓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在看什么?好象要藏到窗帘后面去似的。”   “我在听啊!”黄历回头一笑,伸手抚了下窗帘,淡淡地说道:“但显然,他们并不十分了解所谓战斗的危险程度和残酷程度,有些高谈阔论,不切实际了。”   “但他们的热情值得赞扬。”苏婉茹辩解道:“总比麻木不仁,漠不关心要强吧?”   “我说得太简单了,以至于你产生了错误的理解。”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无意贬低他们的爱国热情,只是想说他们要想成为合格的斗士,还需要磨炼和学习。”   苏婉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我知道你今天是来观察和评估的。”   黄历苦有所思,好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或许我会有一定的话语权,对于他们,嘿嘿,年轻人嘛,犯了错,上帝都会原谅。对了,你一直在说他们,你和他们有不同吗?”   “有。”苏婉茹走上一步,和黄历来了个并肩,也向窗外看着,“我还要回北平读书,我觉得要先充实自己的学问和知识,否则喊哑了嗓子也只有自己难受而已。别说我不勇敢,吝啬生命,为民族和国家奋斗,并不只是有流血牺牲一途。但是当我面前只剩下死亡和屈服两条路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哈哈,人家在谈论大事,你俩倒躲在这里卿卿我我。快让我们看看,婉茹姐的白马王子是个什么样儿?”一个取笑的声音传了过来,何梦雪和程盈秋扶着何梦雨笑着走近。   黄历和苏婉茹转过身子,何梦雨和程盈秋立时瞪大了眼睛,“是你——”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呵呵,不是我。”黄历怔了一下,马上笑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何梦雨眨了眨眼睛,自失地一笑,说道:“长得很象我的一个朋友,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黄历已经认出了程盈秋,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我认识,抢过我的玩具,很顽皮的小妹妹。”   程盈秋翻了翻眼睛,咽了口唾沫,算了,看在救过我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苏婉茹看出何梦雨有些言不由衷,心中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她和黄历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并没有什么感情,即便黄历与何梦雨有些什么,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几个人做了介绍,坐下来聊了几句,何梦雪便去招呼其他人,回头又叫程盈秋和何梦雨,“妞妞,雨雨,走啊,想当电灯泡啊——”   黄历愣了一下,紧盯着程盈秋,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他没想到那个装在麻袋里的花脸猫竟然是她,这仔细一瞅,方才辨认出来。   程盈秋被叫出小名,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何梦雪一眼,又白了黄历一下,伸手扶着何梦雨走开了。   苏婉茹转着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说道:“遇见熟人儿了?梦雨那丫头的表情很怪异呀,似乎不想走呢!”   “是吗?没看出来呀!”黄历不以为意地笑着,“那你可真够坏的,为啥不给那个小丫头创造个机会,让我俩单独探讨一下人生啦,爱情啦,生活啦——”   “停,说得这么肉麻。”苏婉茹不满地打断了黄历的话,“虽然我不在乎,可你也不能让我太难堪,否则——”   “开个玩笑,你以为我会对你们这些小孩子感兴趣呀?”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往沙发上一靠,揶揄着说道:“还有你,大孩子一个,被别人叫几声学姐,也改不了你天真幼稚的一面。”   苏婉茹拧着眉头,偏着脑袋使劲瞅黄历,却被黄历的泰然自若打败了。她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我——”黄历被问住了,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而立,不惑,古稀——”   “失敬啊,老人家——”苏婉茹觉得很好笑,也觉得扳回了一局,得意地笑了起来。   “嘿嘿,总比你们都大就是了。”黄历自嘲地指了指脑袋,“你知道的,我这里有点毛病,有些事情记得不大清楚,你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苏婉茹撇了撇嘴,起身上洗手间了。黄历摸着下巴,真的在想,自己到底多少岁呢,这还真是个比较有趣的问题。   当当当,何梦雨轻轻敲了敲酒杯,看着黄历抬起头,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黄历笑了,目光移到她的腿部,问道:“伤好得差不多了?不会留下什么残疾吧?”   “你希望我以后变成瘸子呀?”何梦雨扶着椅子扶手,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什么时候来的天津,又有任务了?”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来办点事情,那个何绍基老先生是你伯父吧,我已经得到他的首肯,要跟着他学正骨医术了。”   何梦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了想,苦笑道:“搞不懂你,不过,看到你活蹦乱跳的,还交上了婉茹姐这样的好朋友,也觉得高兴。”   “什么话。”黄历失笑道:“好歹是共患难的朋友,怎么还拿话损我呢?”   “把我弄到医院就不闻不问,这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何梦雨不满地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丫头还在为此耿耿于怀,他有些无奈地说道:“临时出了些事情,我忙着处理。当然,不拎点水果去看你,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嗯,嗯,现在就借花献佛,算是补偿。”说着,他拿起桌上盘里的一个苹果,递了过去。   何梦雨抿嘴一笑,伸手接过苹果,嗔道:“你可真会图省事,拿人家的苹果就把我打发了?”   黄历嘿嘿一笑,举起酒杯,向何梦雨示意,一口干掉了里面的汽水,“祝你身体健康。”   何梦雨闻了闻手中的苹果,微微点头,诚恳地说道:“谢谢,我祝你永远平安。”   永远平安,简简单单的一句祝福话,却是个异常难以完成的任务。黄历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借你吉言,我会永远平安的。”   何梦雨也沉默了下来,当初刺杀殷汝耕时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让她明白平安是多么难得。而象黄历,能力越强,担负的责任越重,执行的任务会越艰巨危险。在生与死之间打滚,谁又能保证自己会永远平安。虽然明知道黄历在安慰自己,但她还是觉得得到了精神上的慰藉。   “最近我看了些书,很有些心得。”黄历从心理上讲,更愿意同这位与自己共过生死的女孩子说些话,“书上说‘重气节,同时又过度地爱和平,是中国文化的最大矛盾。在必要的时,人们可以去自杀,而绝不伸出拳头去打人’,呵呵,我却恰恰属于另一种,自杀对我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情。或许,是没遇到过那样的环境吧!”   “这本书我也看了。”何梦雨笑了笑,幽幽地说道:“书里说‘国难当头,而缺乏在行动上的壮烈与宏毅,是莫大的耻辱。你必须任劳任怨的去做事,生也好,死也好,伟大的国民必须敢去死,才足以证明民族的文化有根,才足以自由的雄立于宇宙间。设若空有一套仁义礼智的讲章,而没有热血去作保证,文化便是虚伪’。所以,我是极羡慕,极钦佩你的。以行动能力来讲,身体、精神和心理三者兼备,而我们,只能做些高谈阔论般的发泄,在你眼中显得幼稚而浮躁。”   “只要有热血,其他方面是可以培养的。”黄历停顿了一下,又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只怕大家不愿人不知鬼不觉地去作无名英雄,甚至壮烈地死去也不会被大众所知晓。”   “这确实是个问题。”何梦雨沉思了一会儿,有些脸红地望着黄历,“连我在内,也有这种毛病,我恨不得把那次行动告诉我的好友,让他们与我一起分享喜悦和快乐。或者,也有一种炫耀的心思吧!”   “这是人的普遍心理,想这样做也并不为奇,关键是要学会控制。”黄历微笑着,象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在教导学生,“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要掌握好时机。比如说,我现在想告诉你个好消息,希望你的伤能尽快好起来——”说着,黄历贴近了何梦雨的耳朵,低声地说了几句。   何梦雨笑了,很畅快的笑意,外面的阳光正从窗外斜着投进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身上,就象戏剧舞台上的追光一样,女孩子显得容光焕发。几道惊奇的目光也投射过来……   参加过这一次聚会后不久,当曾澈再次提出邀请黄历当外围组织的教官时,黄历没有拒绝,而是提出了自己这几天思索的结果。他认为聚会这种方式并不合适,因为横的联系太多,秘密无法保持。而等黄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连曾澈也拍案叫绝,连呼高明。   曾澈虽然筹划外围组织,但也有他自己的担心,担心外围组织的成员年轻、单纯、冲动,如果与军统本身牵扯过多,很容易泄密,使军统未受其利,反受其害。这也是他请黄历当教官的原因之一。如今黄历提出的办法,解决了他的担忧,而且这个外围组织涌现出了优秀人物,也会对军统进行有效的补充。   于是,经过了紧张连续的工作,在1937年进入了第十天的时候,一个名义为青年联合会的俱乐部在天津一所洋楼中成立了。      第111章 大事完成      青年联合会俱乐部所在的洋楼,曾经几易其主,从犹太商人到满清遗老,又到下野军阀,再到潦倒政客,最后被军统派人租了下来。房子不大,院子不小,特别是洋楼下面有一个形似地下室的大酒窖,在四壁蒙上棉被,钉上木板后,隔音效果很好,竟然可以作为小型武器的射击场。   这一天,对于李振英等人来说,是永远难忘的日子。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受训会是在这样一种神秘气氛中,以一种极为特别的方式进行的。   晚上五点以后,第一批经过考察而参加受训的青年们陆续来到了洋楼,他们接到的通知中所要求的时间并不一样,而且一到洋楼,便会被分别带进单独的房间,一件能遮住全身并且标有号码的宽松袍子,一个只露出眼睛的黑布头套,穿戴齐整后,即便是亲近的人也难以认出庐山真面目。然后便被带进地下室,地下室挂着的黑板上写着应该遵守的纪律,不许说话,没有姓名,标记身分的只是袍子上的代号。   六点整,二十名受训青年已经全部到齐,坐在各自的椅子上,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紧张,放眼望去,都是千篇一律的打扮,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许就是最亲近的朋友或同学,这种神秘感令人也产生着朦胧的期盼和猜想。   黄历出现在讲台上,他穿着黑袍,戴着头套,头套上一个醒目的金星,显示着与学员的不同。他嘴里含了个小东西,使他的声音略有些含糊和变调。   “抗日杀奸,复仇雪耻,同心一德,克敌致果。”黄历扫视着端坐不动的学员,翻过小黑板,指着上面的字,沉声念道:“这就是我们的团训,每个人应有的信念,应为之奋斗,为之流血牺牲的责任。”   虽然纪律是不允许说话,但下面的学员们还是响起了一阵嗡的声音。   “很好,没有人说话。”黄历轻轻点了点头,用赞许的口吻说道:“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我对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并没有什么信心,抗日杀奸,并不是什么好玩刺激的游戏,也不是什么值得人前显摆的英雄事迹,耐不住寂寞,当不了无名英雄,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不了训练的苦,没有豁出性命的决心,那你们就趁早退出。现在,我给你们三分钟考虑的时间——”   三分钟的时间很短,但学员们却好象过了三个小时一样,他们胸中的热血和激情,被简单明了、振奋人心的团训所鼓舞,正在熊熊燃烧,又被黄历含有贬低的话语所刺激,决心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决心。   黄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毫无感情地说道:“时间到了,希望你们不是为了面子在硬撑,也希望你们用时间来推翻我对你们的看法。现在请全体起立,举起右拳,面向国旗宣誓——”   “余誓以至诚参加抗日杀奸团,今后愿在组织领导下积极工作,不畏牺牲,服从指挥并绝对保守秘密。如有违犯,愿接受最严厉的制裁。”低沉而有些激动的声音在地下室中响起,庄严而神圣。   ……   枪械拆装,射击技术,跟踪脱梢,密语译码,格斗刺杀,开锁脱铐,爆破纵火……黄历所亲手制定的学习科目中没有什么繁琐的理论,都是以实战需要为主,将他自己学到的,以及本身就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进行了简化处理,灌输给受训的学员们。   在学习和训练中,黄历也在观察和考验着这些年轻人,依据他们的兴趣和特长,以及掌握技能的程度,将他们划分为行动队员、技术队员和组织队员。受训完成后,这些年轻人将被分成三个小组,每个小组有六、七名成员。而且为了保密,每个小组将不发生横的关系,也就是说不会互相来往。如果人数不断发展,小组即可升级为小队,但原则是不变的。   蒙面教学很象某些邪教组织的活动,神秘而不易泄密,只有黄历和曾澈才知道每个代号对应的人员姓名,受训人员却只能依靠猜测,这最大限度地避免了造成连环损失的不堪想象的结局的出现。   在临近春节的一个多月里,黄历成了最忙碌的人,白天,他要去何绍基的医馆学习正骨术,晚上他还要戴上头套去当教官。对于有人体解剖基础的他来说,正骨术不是什么高难的技术,正如曾澈所说,关键还是在涂抹的药上。而这个难题,苏婉茹终于替他解决了。而抗团成员的受训,也逐渐显示出可喜的进步。   三个擅长组织策划的小组长已经基本选定,孙若愚、李如鹏、沈栋等展示出了这方面的能力。而其他人也表现出了各自的特长,冯运修、冯健美、孙湘德、程盈秋等人在枪械射击方面有过人之处,李振英、白梦雨、袁汉俊等则对制造各种破坏器材很是热衷。   随着春节的临近,为期一个半月的第一期培训班课程全部结束,嗯,第一期也是最后一期,三个小组中各个科目都有比较突出的人物,他们将承担起日后培训新人的任务。而曾澈和黄历退居幕后,只与三个组长联系,通过他们指挥抗团的工作,并及时提供技术和装备的支援。   与历史上比较,这是一个相对严密的金字塔结构的组织,曾澈很满意,上头也很高兴,特意下发了六千元作为抗团的活动经费。同时,作为成功刺杀池宗墨的奖励,四千元奖金划归军统华北区。而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角——黄历,独得其中的一千元。在曾澈、陈恭澍看来,这绝对值得,他们知道了远程狙杀的巨大威力,可以进一步选拔培养这样的射手,而且天津站,甚至华北区都得到了戴老板的高度关注和极大赞赏,这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宝贵东西。   更何况,黄历在教授抗团学员时,不自觉地把残存记忆中的一些新东西、新理念讲解出来,令曾澈和陈恭澍也受益匪浅。   走在天津的年货市场里,黄历完全被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所吸引,所有经营年货的大小摊贩似乎倾巢出动了,满街都是摊点,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商品和抑扬顿挫的吆喝声。   随着抗团的培训告一段落,黄历认为正骨医术也可以出徒了,当然,这是黄历自己的感觉,尽管何绍基对他的悟性颇多赞赏,但对他能否救治好病人却还不敢妄下结论。可黄历与何绍基并没有师徒之名,而且黄历只说是要回北平处理别的事情,暂时停顿学习,何绍基也就没有了阻止的理由。   而何梦雨知道此事后,便找到了黄历,说什么也要尽地主之谊。黄历对吃喝不太在意,只是请何梦雨做回向导,在天津买些新鲜奇特的年货回去。   “呵呵,你看那墙上,怎么都贴着‘年年在此’的纸条?”黄历指着墙上贴着的红纸黑字的纸条,笑着问道:“难道这地方就永远是他们的了。”   何梦雨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一种习惯吧,既告诉同行不要到此抢占地盘,又告诉顾客此摊点系年节常摊,能给人一种信任感。”   “原来如此。”黄历点了点头,感叹道:“没想到天津人这么重视过年,又有这些独特的习俗。”   何梦雨抿了抿嘴角,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你就要回北平了,否则能看到更多新奇的事物。原来想,你学正骨医术,怎么也得半年,没想到你不到两个月便可以出徒了。”   “这个正骨医术啊,知道了其中的关键,便是经验的积累和手法的熟练了。”黄历解释道:“这是个长时间的过程,我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那你岂不是二把刀,病人遇见你,岂不是要倒霉?”何梦雨调侃道。   “这个,我行不行医,还没最后定,让老天开眼吧,千万不要给象我这样的庸医一把手术刀。”黄历毫不在意地说道。   何梦雨呵呵一笑,指了指前面的摊位,“你不是要买些玩具吗,前面就是耍货摊,别挑花了眼啊。”   离得不远,已经听到了孩子们哭啼的声音,看见了撒泼耍赖的孩童。这里的品种还真是多,如小刀、木枪、玻璃球、转花筒、会叫的鸭子、会跑的老鼠、会啄米的小鸡、会摔跤的小人……为了招揽生意,售货者不断地当众表演,吸引得孩子们眼馋心热,缠着大人购买。   黄历一时还真瞅得眼花缭乱,不知买什么好。这时,一阵悠扬动听的音乐传了过来,反反复复就是一个曲调,却十分悦耳。   “小秃卖豆腐,卖的不够本儿,回家打媳妇儿,媳妇儿说不怨我,怨你给的多……”何梦雨见黄历驻足倾听,遂轻声哼唱着,又解说道:“这种‘大正琴’据说是日本人发明的,我小时曾经买过一个,后来九一八事变,我就给砸了。”   “呵呵,那我还是不买了。”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有这么多,不是非要买和日本人沾边的东西。”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梦雨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其实我现在还有些后悔,琴已经买了,就算是恨日本人,也不一定非要砸了不可,捐到孤儿院也是件好事呀!就象你讲课时说的那样,不要因为冲动得想法而去做徒劳或错误的事情。”   黄历淡淡一笑,随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是我的,我暴露的是不是很明显?”   “那倒不是。”何梦雨摇了摇头,脸有些微红地说道:“因为你身上有味,所以——”   “我洗澡很勤啊!”黄历有些不解。   “不是那种不洗澡的味儿,是那种——”何梦雨轻轻皱了皱眉,斟酌了下字眼,嗫嚅着说道:“反正我闻得出来,有些人只是略有怀疑,但我却可确定是你。”      第112章 离别      都说闻香识女人,这种辨味儿认男人,怎么听起来都那么别扭。黄历挠着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么厉害,我看我最该买的是香水。”   呵呵,何梦雨被逗笑了,揶揄着说道:“甭费心思了,别说喷香水,就是化成灰——呸,呸,坏的不灵,不灵啊!”   黄历看着何梦雨又吐口水,又捂嘴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干嘛那么当真,还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呢,咱不信这个啊!走,买东西去。”   对于何梦雨来说,黄历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的师长,特别是那次患难的经历,在她的心底记忆犹新。凄冷的月光下,茫茫的雪地里,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向着远方跋涉。每每想起,她的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特别是在天津再次见到黄历,何梦雨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有时是那么怅然若失,有时又是那么心旷神怡,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担心,她害怕,她止不住心头的突突乱跳。她不敢想象,象她这么大的年龄,该不该产生这种感情。人家会不会笑话她成了坏姑娘,父母会不会骂她?   成熟、稳重,不过是罩在身上的外衣,何梦雨是个高中生,没有那么多的人生阅历和经验。在同学和朋友面前,她还能装深沉,但到了黄历面前,却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小女孩的本性。   逛着,买着,不一会儿,两人手中都拎着不少东西,除了玩的、用的,还有吃的,边走边吃,边吃边聊,边聊边逛,黄历感受着即将过年的喜庆和欢欣,何梦雨只感到快活、温暖,与任何别人都不能给她的一种生命的波荡。人潮拥挤,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自然而然地拉到了一起,何梦雨觉得就象荷塘里伏在睡莲的圆叶上的一只小嫩蛙,周围全是香、美,与温柔满足。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只非常脏、非常瘦的手,何梦雨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的肉火烧便不翼而飞。   抢肉火烧的是个很瘦的十几岁的少年乞丐,大概是饿了很长时间了,他没命地跑,可又跑不快,很快便被黄历堵在了墙角。少年满脸的泥垢,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脸了,脏得看不出样子来。他像只走投无路的小鸡,停顿了一下,冲着手里的火烧吐了几口唾沫,这样就是再给还别人,人家也不要了。然后他弓着身子,脸冲墙站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黄历有些可怜起他来,后悔不该撵他,这样的冷天,这乞丐却衣着单薄而破烂,披着几条破麻袋,这时何梦雨也喘着气追了上来。   “小朋友,你拿着吃吧,我们不要了。”黄历冲着何梦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虽然吓了你一跳——”   “好吧!”何梦雨点了点头,看到少年乞丐把脸往墙上贴得更紧,抿了抿嘴,温和地说道:“小朋友,我这里还有一个,你想吃就拿去吧!”说着,她走近两步,将火烧递了过去。   少年乞丐停止了狼吞虎咽,飞快地转身,拿走了何梦雨手中的火烧,速度极快,令黄历和何梦雨都愣了一下。   “走吧!”黄历低沉地说道,转身拉着何梦雨走开了。   受到了这次小插曲的影响,剩下的游逛显得有些沉闷,黄历和何梦雨说的话少了许多,刚开始那种开心快乐的气氛减弱了。   “黄大哥——”何梦雨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记得去通州的时候吗,那时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在伪政权统治下,老百姓并没有什么激愤的表示,好象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说说看。”黄历淡淡笑了笑。   “其实也很简单,古语就说得很精辟。”何梦雨将衣领向上遮了遮,有些低沉地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百姓为了吃饱穿暖而苦苦挣扎的时候,那些爱国口号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在他们眼里,游行示威也恐怕只是一些公子小姐们闲得无聊,出来瞎喊乱叫而已。”   黄历沉思了一下,说道:“也不全对,你呢,也别太垂头丧气。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时间能改变这些。说得白一些,通州的百姓暂时没觉得城头换个旗子对自己有什么影响,等到他们感到有了切身体会,就会改变看法的。”   “那岂不是有些晚。”何梦雨还是难解心中的郁结,摇头道:“难道要让大家知道爱国,就非要做一次亡国奴,才能醒悟?”   嘿嘿,黄历挠着头,无奈地苦笑连声。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何梦雨强颜笑道:“今天是给黄大哥饯行,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知道一家饭馆,很干净,饭菜也很地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   真实的郑重的感情,总是那么难以启口,即使对于一个勇敢的人,也是一个极大的难题。何梦雨虽然因为黄历即将离开而怅然若失,但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表白的时候。她还要读书,还要长大,而黄历也有自己的事情,或许还有自己的爱人。姑娘只能把这份感情压在心底,强颜欢笑地陪着黄历吃完了所谓的饯行宴。   “什么时候能再来天津?”何梦雨驻足在自家门前,用黑亮的眼睛望着黄历。   “或许很快,也或许要等一段时间。”黄历不太确定地说道:“多锻炼身体,你们虽然学会了技能,但体力却限制着自身的发挥。等我再来天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个强壮敏捷的小姑娘。”   强壮,小姑娘,何梦雨笑了,这对爱美的女孩来说,有些强人所难,难道变成农妇般的大力女,他才中意。   黄历目送着何梦雨走进亮着门灯的大门,方才转身离去。对于何梦雨的心思,他不能说一点也没有觉察。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在目前来看,不太现实的事情。兴许时间能改变这一切,他迈开大步,要回家了。      第二卷 平津狼烟   第001章 被打断的幸福生活      天是那样的蓝,日光是那样的明媚,就象这片景色终年在被夏日的风光笼罩着。黄历走出了屋子,眯起眼睛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吸了吸鼻子,院子里的花香让他感到很愉悦。   五个多月的时间啊,过得可真快。黄历用力舒展着胳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场大病,差点让自己见了阎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回到北平过完春节后,黄历又来到了潭柘山麓的那个小村庄,八名陌生的学员在等着他,他们都是军统挑选的出色射手。见识到远程狙击的威力后,军统很关注这种新式的暗杀方法。于是,黄历又当起了狙击教官,两个月才算将这八个人教授完毕。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八个人以后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就不是黄历所关心的了。   再次回到北平,黄历却大病一场,不知道在哪里他竟染上了霍乱,这种在他那个时空近乎绝迹的疾病,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接连几天,黄历一直神志昏迷,呕吐,出虚汗,他的嘴唇起了泡,舌头又干又涩,浑身酸痛发抖。有时他半睡半醒,能听见曾澈、杜百升等人和医生说话时那粗鲁的嗓门,珍娘和妞妞、小琴低低地说话。他记得,珍娘用湿布给他擦身,或是扶起他的头喂他流质食物,他的眼睛颤抖着睁开,看见珍娘满是忧虑的脸,和她披散在两颊的头发。但他的面前似乎蒙上了厚厚的雾气,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都显得模模糊糊。   感情往往就是在这种无微不至、全心全意的照料中产生,珍娘能不计男女之间的嫌隙,抛开羞涩和脸红,象照顾自己男人般全无顾忌,或许是因为黄历救回了妞妞而有着报恩的心理,也或许是因为黄历长久的照顾在她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   黄历的病慢慢地在好转,他的视力也在恢复,珍娘的大眼睛,红润的嘴唇,白白的脖颈,隆起的胸脯,让他看看着,看着,脑海里掠过许多不很分明的意念,心头好象有蚂蚊爬过。在一个没有风的夜晚,珍娘又端来了药碗时,黄历将她用力拥入了怀里。珍娘无声地挣扎了几下,她不敢喊,怕那屋的两个孩子听见,也可能是不能喊,觉得那是对黄历的忘恩负义。在黄历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下,她用双手掩着涨红的脸,彻底放弃了抵抗……   男女关系如同窗户纸,捅破了那层障碍,便会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对于女人来说,让男人得了手,就会变成一只乖猫。云雨翻覆之后,黄历温柔地拭去珍娘脸上的泪水,抚着她的身体,用暖暖的话语打动了她的心。珍娘感觉迷迷糊糊的,象是被一阵旋风给卷进了黄历温暖的怀抱。她不知道,那种全身心所感到的骚动情绪就叫作爱情。   啊,随着一声尖叫,珍娘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滴血的菜刀。她的身后竟然跟着一只白色的鸭子,鸭子脑袋没有了,鲜血从脖腔里往外冒,它扑扇着翅膀,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黄历赶上两步,扶着珍娘,两个人瞪大眼睛望着这只无头的鸭子。太厉害了,这样顽强的生命力,这样不屈不挠的精神,真可以使人类自愧弗如了。连那盖世无双的楚霸王在乌江自刎时,也只是用宝刀往脖子上一抹,就栽倒在尘埃上,呜呼哀哉了……   顽强的鸭子终于撞到了墙上,倒地不动了。   “这家伙,真厉害。”黄历摇摇头,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嗯嗯!”珍娘有些惊魂未定地连连点头,“我按着鸭脖子,大着胆子一刀砍下去,脑袋掉了,我以为就完事了。哪知道手一轻,鸭子一扑打翅膀,忽忽悠悠又站起来了,吓坏我了。”   “不是你胆小,我都目瞪口呆。”黄历搂着珍娘的腰,伸手拿过菜刀,笑道:“以后这事还是由我来干吧!”   珍娘脸红了,轻轻扳开黄历的手,尽管两人的实际关系已经极为亲密,可她还是不习惯黄历这种在青天白日下的亲昵举动。   “孩子们上学去了。”黄历闻到了珍娘身上淡淡的汗味,心中又泛起了绮念,拉起了珍娘的手,眼睛里射出热切的光来。   珍娘轻轻摇头,红晕窜到了耳根处。虽然两人已经不止一次地亲热过,但女人的羞耻心却还控制着她。黄历已经暗示过,过了小锁的周年,便要娶她,这使她除了感到有依靠外,也对黄历更加感激,感激黄历给了她心理的安慰。   当,当,当,很不适时的敲门声让黄历皱起了眉头,无奈地放开了珍娘的手。   门一开,杜百升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抱拳拱手,说道:“黄兄今天气色愈加的好了,真是令人高兴。”   我不高兴,很不高兴。黄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嗯,倒是好得差不多。这些日子,多谢杜兄照顾啊!”   黄历将旁边的大宅院从不争气的旗人子弟那连德手中买来后,便想着将宅院里的花草树木都铲了,多盖些房子,让珍娘当个包租婆,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适合珍娘的生计了。可开春后,工程刚刚开始,他便大病一场,总算是有何大魁和杜百升给照应着,现在房子已经盖完,已经住进了几户人家。   “黄兄不必客气。”杜百升停顿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说道:“这大病初愈,就又要劳烦黄兄,我这送信儿的有些开不了口啊!”   “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杜兄但说无妨。”黄历虽然心中不愿意,可这气也发不到杜百升身上。   “屋里说,屋里说。”杜百升拉着黄历进了屋,面色凝重起来,“黄兄,昨晚日军挑衅,炮轰宛平城,并向卢沟桥发起进攻,战争终于是要打起来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心中一阵烦乱,该死的日本人,就不能让人消停地过日子吗?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阵响雷,然后通过谈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先生想请黄兄去商量大事。”杜百升继续说道:“就派我来看看,顺便送个信儿。”   嘿嘿,黄历苦笑一下,自己这病好得还真是时候,不知道又有什么棘手的任务要交下来了。      第002章 通州有变      1931年九月十八日,日军挑起九一八事变,占领中国东北,并一手炮制了伪“满洲国”。日军占领东北后,继续将魔爪伸向华北,阴谋策动“华北自治”。1936年六月,日本天皇批准了新的《帝国国防方针》及《用兵纲领》,公然宣称要实现控制东亚大陆和西太平洋,最后称霸世界的野心。八月七日,日本五相会议通过了《国策基准》,具体地规定了侵略中国,进犯苏联,待机南进的战略方案。同时,还根据1936年度侵华计划,制定了1937年侵华计划。   所以说,卢沟桥的炮声并不是偶然的军事摩擦,而是日本蓄谋已久的侵华战争的一个新阶段。血雨腥风的八年抗战,终于拉开了悲壮的帷幕。   但是,此时驻守平津的二十九军并没有做好打大仗的准备,而且由于不断退让妥协的立场,北平的形势极为不利。七七事变爆发前夕,北平的北、东、南三面已经被日军控制:北面,是部署于热河和察东的关东军一部;西北面,有关东军控制的伪蒙军八个师约四万人;东面,是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及其所统辖的约一万七千余人的伪保安队;南面,日军已强占丰台,逼迫中国军队撤走。   这样,卢沟桥就成为北平对外的唯一通道,其战略地位更加重要。日军占领这一战略要地,就截断了北平与南方各地的来往,进而控制冀察当局,使华北完全脱离中国中央政府。   卢沟桥的炮声还不为北平的百姓所知,街道上的人们还在照常干着自己的事情,商贩还在用力地吆喝着,洋车夫或是在卖力地奔跑,或是聚在一起侃大山,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八年暗无天日般的亡国奴的日子即将开始。   黄历和杜百升来到了曾澈的落脚点,金鱼胡同,寒暄已毕,杜百升转身离去,曾黄二人在客厅落坐,开始谈起了正题。   “黄兄啊,你大病初愈,本来想让你再休养段时间的,可这形势剧变,我也就拉下脸来,再麻烦你了。”曾澈有些抱歉地说道。   黄历有些不以为然,说这些客气话有什么用,还是先说任务,看自己能不能承担好了。他和珍娘关系的发展,使他的心理多少有了些变化,珍娘善良、温柔、依顺,他觉得这是他新生活的开始。心中有了牵挂,瞻前顾后,也就不足为奇了。   “周兄,咱们别说这些客套话,有什么任务你就直说,如果我能做,自然不会推托。如果做不了,你也可以再想别的法子。”   曾澈听出了黄历话中的意思,沉思了半晌,笑道:“这任务啊,还非黄兄莫属,其实呢,说起来也不复杂,我讲给黄兄你听啊……”   冀东伪政权自成立后,激起全国民众的义愤和声讨,特别是殷汝耕和池宗墨接连被刺,在伪政府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再加上日本通州特务机关长细木繁专横跋扈,浑不把这些中国官员看在眼里,更激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和愤恨。   伪冀东保安队第一总队队长张庆余和第二总队队长张砚田便是其中最有实力,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在军统人员的策反下,他们与河北省主席冯治安、国民党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联系,有反正抗日的迹象。   但是张庆余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条件,就是希望刺杀殷逆和池逆的高手能至通州协助起义,换句话说,就是当他的保镖,保护他的安全。   对于张庆余的这个要求,曾澈开始也不敢轻易答应,万一这是张庆余和日本人设的圈套呢,岂不是不打自招,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按照《何梅协定》,蓝衣社应该早就退出华北了,这种违犯协定的事情会不会又成为日本人扩大事端,威胁讹诈的一个借口?再加上黄历又大病卧床,这件事情就这么放在了那里。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卢沟桥开战,已经接近撕破了脸皮,而且有迹象表明,日本可能策动通州的军队,配合日军向北平发起进攻,通州反正举事,便成了摆在曾澈等军统众人面前很有诱惑力的大事。   “黄兄,从各方面情报分析,张庆余确有反正之心,可以确定此次前去,并没有太大的风险。”曾澈将整个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又宽慰着黄历,“黄兄可能不知道,在派你去刺杀殷逆汝耕之前,我们也曾有一次不成功的行动,说来惭愧,负责行动的尚小姐被人出卖,被关进了日本宪兵队。但是,她现在安全回来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这和通州反正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呀,尚小姐脱险归来,张庆余功不可没,由此便可判定他确是真心反正,而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黄兄且听我详细讲述——”曾澈说道。   前面说过,戴笠派去一位媚力十足的尚小姐刺杀殷汝耕,却不想逼得太急,被殷汝耕的副官出卖,关进了驻在通州的日本宪兵队。   自从尚小姐被抓到日本宪兵队后,便接受了没完没了的审讯,每当穷于应付时,她便假装头晕、呕吐,讨要镇静药,于吞服时又悄悄吐出来,时间一长,手中攒下的药片已是够麻醉一头大象。   一天晚上,寒风呼啸,小牢里,只有一个日军曹长,尚小姐眼含秋波,娇声软语,向这个日本人讨一些酒,一者御寒,二者消愁。   日军曹长欣然从命,酒是色媒人,他打着歪主意,也正欲借酒助兴。待到一瓶酒喝下,日军曹长烂醉如泥,趴倒在桌上,尚小姐却清醒如常,摸出牢门,爬出院子,开始潜逃。也是凑巧,尚小姐慌不择路,竟是撞到了张庆余的家宅,被张庆余的亲信警卫抓住。张庆余并没有告发,而是暗中加以保护,待风声稍息,将尚小姐送出了通州。   曾澈等人听了脱险而回的尚小姐的讲述,才认为张庆余确有反正之心,不是虚言以诈,也就萌生了让黄历前往通州,策动伪保安队反正抗日的打算。      第003章 反正之心      “黄兄,日本人将张庆余、张砚田两个保安总队集结于通州,正是策动其反正的好时机。”曾澈讲述完毕,劝诱道:“通州三里庙还有二十九军的一个营驻扎,我们在伪保安队内部也有眼线,都可配合你行动,安全几无问题,而若是成功,这可是更为轰动的一件大事啊!”   黄历面无表情地慢慢喝着茶,半晌才不解地问道:“张庆余不知我的身份,随便找个人去,他如何分辨真假?”   曾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曾如此想过,但象黄兄这般身手的实在少有,万一被识破,反倒弄巧成拙,张庆余恼怒之下,恐怕这反正的事情就要泡汤了。”   黄历沉思良久,谨慎地问道:“张庆余和张砚田对部队的控制力如何,兵变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伪保安队原是于学忠第五十一军的部队,两年前因冀东划为非武装区而改为武装警察,直到殷逆反叛,方才成为伪军。”曾澈如数家珍般地介绍道:“张庆余原是五十一军第六五二团的团长,其手下的主要人员:督察长(即参谋长)沈维干是他多年的战友;第一区队长张含明、第二区队长苏连章都是他当年所属团的营长,六名大队长也多是他原来下属,可称得起是生死与共的铁哥们。通州所驻日军守备队及特务机关共约五百人,万多人解决他们,应该不是问题。”   这样看来,起义反正的成功希望很大啊!黄历权衡再三,觉得可以一试。但是他也有话要说,“周兄,你还记得当初我加入组织时所提的条件吗?”   “当然记得。”曾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笑着解释道:“黄兄不要误会,我绝无勉强你的意思,凡事还要你点头才算数。而且——”   “而且我还不是你们组织里的正式成员,对吧?”黄历意味深长地笑着,轻轻将茶杯放下,“客卿?助阵?雇佣?嘿嘿,我还真搞不大懂。”   曾澈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做的原因,黄兄也请理解。而且这样做,黄兄并无任何损失,反倒是更自由了。当然,如果黄兄执意要——”   “不,不,这样挺好。”黄历摆了摆手,说道:“就算是雇佣吧,拿多少钱,干多大的事,丢掉冠冕堂皇的理由,兴许这样,能让你们更加放心。”   “我是真的希望能和黄兄并肩战斗,但组织内部的纪律太严格,我倒是不忍心让黄兄受到约束。”曾澈语带双关地盯着黄历说道:“而且,这似乎也是黄兄背后势力的想法吧?”   黄历既没承认,也不否认,保持一些神秘感,能使自己更加游刃有余,保持更宽松的自由度。   “好吧,通州我可以去,只是有些不明白张庆余为何需要保护?”黄历的回答让曾澈松了一口气。   “日本人虽然将两个保安总队集结于通县,但显然并不十分信任,细木繁在城内设立了一个所谓的戡乱指挥部,要求武装部队的首脑都要在那里值班,而那里的警卫则由日本宪兵担任,张庆余就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以防万一。”曾澈很详细地解释道。   黄历点了点头,突然象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抿着嘴问道:“曾兄,那位尚小姐的权变和机灵真是令人佩服,她不做特工真是浪费人才。那种下毒的方法,就该普及推广才是。”   曾澈先是一愣,看着黄历脸上那种坏男人的笑,也就明白过来,应和着大笑起来,“黄兄这么快便猜到了,真是厉害,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通的。”   尚小姐的逃狱经过堪称精彩,但她是如何把安眠药掺进酒里,使日军曹长毫无觉察的呢?在黄历和曾澈想来,除了象母亲哺婴儿那样,把东西嚼碎并溶解了,再和着酒嘴对嘴的渡过之外,似乎别无其他方法可使。真的是充满绮念,而且非常暧昧,难怪黄历和曾澈露出那种坏男人的笑,得到意淫的快感。   ……   日军发起七七事变后,在全中国引起强烈反响。七七事变的第二天,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电全国,呼吁:“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并且提出了“不让日本占领中国!”“为保卫国土流血!”的口号。蒋介石则提出了“不屈服,不扩大”和“不求战,必抗战”的方针。并致电宋哲元、秦德纯(第29军副军长兼北平市市长)等人“宛平城应固守勿退”,“卢沟桥、长辛店万不可失守”。   双方的战争时打时停,日本华北驻屯军与冀察当局曾三次达成的协议,都被卢沟桥时断时续的炮声证明是一纸空文。“现地谈判”使日军赢得了增兵华北的时间,但它却蒙蔽了冀察当局的视线,迟缓了第29军布兵应战的准备。   黄历坐在汽车里,透过打开的车窗望着外面围着的一群人。几个学生打扮的男女青年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其中一个梳齐耳短发的姑娘正声泪俱下地挥舞手臂,大声地喊着:“北平的父老兄弟们,同胞们,敌人已经打到了我们的家门口,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北平危机,华北危机,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一切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要行动起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兄弟们,同胞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支援我29军将士,打退日本侵略者的进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保卫北平!保卫华北……”   女学生慷慨激昂的讲演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围观的人们群情激愤,跟着学生们一遍一遍地高呼抗日口号,纷纷向旁边的募捐箱里扔钱。   面对此时的情景,谁要是不受感染,那他就不是个中国人。老百姓恨日本人,因为日本人的霸道,因为日本人有小短腿儿,因为日本人……反正就是不顺眼。已经有日本侨民在大街上遭到了北平市民的殴打,日本领事馆正在接纳避难而来的日本人。这种事情谁也不好控制,中国人有这样的习惯,只要第一个人动了手,旁边看热闹的就会蜂拥而上,如同抢夺限量打折商品一般,见者有份,不打白不打,不趁乱上去抡他一拳,踢他一脚,倒显得吃了亏一样。      第004章 黯然而去      现在已经是七月十七日了,中日双方谈谈打打,宋哲元虽发表了抗战通电,但仍没有放弃控制事态发展的幻想。二十九军内部的两位主要师长冯治安和张自忠各执一词,一要全面动员,血战到底;一要隐忍退让,必要时可撤出北平,保存实力,以待全国抗战。这便造成了宋哲元的犹豫和迟疑,影响了二十九军的布兵应战。   而日军借“现地谈判”却赢得了增兵华北的时间,日军在丰台的兵力已经增至五千七百多人,关东军的两个独立混成旅已经进至顺义县城、高丽营地区,日本朝鲜驻屯军第二十师团已进入天津一带,关东军飞行集团六个中队飞抵山海关、绥中、锦州,准备大打出手了。   黄历刷地关上车窗,慷慨激昂的口号渐渐消失,他皱紧眉头,心中感到很郁闷。北平的民众对二十九军寄予厚望,却少有客观分析两军的实力及部署,对战争的前景有着清醒估计的。作为军统的非正式特工,黄历却能从曾澈那里得到准确的情报,明白局势的严重性。   正如曾澈行前对黄历有些黯然地说道:“黄兄,我国和日本相比,实力悬殊太大,这不是长他人志气,这是现实。再向你透露个消息,组织正在做紧急状态时撤出北平的准备,潜伏名单也已经拟好。此去通州,如果能转变形势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你也该有个预防万一的打算。天津,那里有英法租界,可以作为避风港,你多考虑一下。”   说实话,黄历没想到局势会如此严重,离开北平,他一个人的时候,这不是什么问题,但现在,却不是那么容易,他极希望北平不要失守,为此,他愿意去为这个有可能的希望去奋斗一下。   汽车开进了二十九军军长兼冀察政务委员会主任的宋哲元官邸,这是黄历赶赴通州的必经手绪。张庆余、张砚田想反正起义,但他们提出,必须得到宋哲元的首肯,与二十九军建立起直接联系,必要时可给予配合。   作为类似于一方军阀的宋哲元,对蒋介石的忠实爪牙蓝衣社实无好感,但军统走的是二十九军副军长兼北平市市长秦德纯的路子,又关系到二十九军自身的利益,所以才在官邸秘密会见黄历。   秦德纯在二十九军中的地位和宋哲元不太相同,他是国民党的嫡系官僚,论中央的信任程度,还在宋哲元之上。蒋介石有什么军机大事,不事先对宋哲元打招呼,而是先通知秦德纯。兼其受过非常良好的军事教育,由陆军小学、陆军中学到陆军大学,一层未缺。他学问好,能力也好,尤其是一派儒者风度,使人激赏,颇得宋哲元及全军将士的敬重。   没错,秦德纯1935年受国民政府指派与日军代表土肥原签订了《秦土协议》,但这是国民政府的定议,蒋介石的决定,与他这个签字人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在日本人眼中,秦德纯是“抗日中央派的中坚分子”,而宋哲元却是潜在的和日的地方派。   在秦德纯的副官引领下,黄历走进了客厅,见到了宋哲元和秦德纯。宋哲元稍黑微胖,态度有些冷漠,秦德纯倒还很是和蔼。   天气有些闷热,客厅里开着电扇,摆着木头的冰柜,几块蒙着稻草的天然冰,在冒着冷气,屋里显得比院里凉爽。勤务兵端上西湖龙井盖碗茶和北平最时兴的酸梅汤,作为消暑的饮料。   “看来中国的军人还是爱国的多,这是国家气数未尽的最重要表征。张庆余与张砚田二位虽然按地域已划归冀东伪政权管辖,但人心未泯,还愿弃暗投明。”秦德纯笑着对宋哲元说道:“何况张庆余他们根本就不是象李守信那类死心塌地的汉奸,如能反正,则北平三面被围的不利态势则有所缓解。”   宋哲元沉默着点燃了烟卷,缓缓吐出烟雾,说道:“黄老弟是吧,你去通州告诉二张,不论今后局势怎么变化,我宋哲元绝不当汉奸,绝不卖国!希望他们坚定立场,不再动摇,相机起事,配合我军打乱日本人的布署。”   “请问要如何配合?”黄历喝了口酸梅汤,不紧不慢地问道:“起义之后,是向北平开进,还是驻扎原地不动,是向邻近日军主动出击,还是坚守待援?这些事情总要有个详细的筹划,才能令人放心吧!”   宋哲元皱起了眉头,不悦地望着黄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敢对他如此说话,当然,他也确实没把二张反正当成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有总比没有强,至于详细筹划,还真没有。   秦德纯在旁插话了,“二张反正之后,可以率部向平西方向转移与我军汇合。”   “对,让他们率部与我军汇合,共守北平。”宋哲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紧握着拳头,睁大眼睛,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激动感情,“我们这个军打起仗是毫不含糊的,日军虽有飞机、坦克,但我们也有大刀、手榴弹,两军杀到一块,飞机坦克就不如大刀顶用。想当年,在喜峰口……”   黄历的心在往下沉,宋哲元的话听起来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但战争绝不是靠血气之勇就能得胜的。大刀片,手榴弹,说起来,悲壮倒是多于英勇。严格来说,29军确实不是一支现代化的部队,它的一只脚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另一只脚却踏进了火器时代。装备陈旧、战术落后、军官和士兵素质低劣,这些都是不可忽视的战败因素。   北平要够呛,黄历沉默下来,但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通州之行是必须要去的,绝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他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依他的身份,说了也是白说。宋哲元和他的将领们还沉浸在肉搏战取胜的幻想之中,绝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改变。而且现在已经太晚了,这真是一种悲哀。他拿过宋哲元给二张的亲笔信,有些黯然地告辞了。      第005章 再赴通州      黄历走后,客厅里安静下来。宋哲元抚着额头,一副痛苦而疲惫的神情,缓缓说道:“老秦啊,日军相逼甚急,我的身体和精神实在是有些支持不住了。”   秦德纯苦笑道:“凭明轩兄一身大丈夫气概,何尝愿做这种与敌人虚与委蛇、委曲应付之事也?可要知道此事绝非个人的荣辱苦乐问题,实国家安危存亡所系,中央把责任交给你我,你我便要承担起来。”   去年的夏秋之交,蒋介石将秦德纯召至庐山,报告华北态势,并听候机宜。蒋介石听完华北的形势汇报后,便叹息着说:“日本是实行侵略的国家,其侵略目标,现在华北,但我国统一未久,国防准备尚未完成,未便即时与日本全面作战。你想想,枪不如人,炮不如人,教育训练不如人,机器不如人,工厂不如人,拿什么和日本打仗呢?若抵抗日本,顶多三天就亡国了。因此,拟将维持华北责任,交与宋明轩军长负责。务须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以便中央迅速完成国防。将来宋军长在北方维持的时间越久,即对国家之贡献越大。只要在不妨碍国家主权领土完整之原则下,妥密应付,中央定予支持。此事仅可密告宋军长,勿向任何人道及为要。”   宋哲元见秦德纯又隐约提起此事,不必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想“不妨碍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原则”,给宋哲元的感觉,那不过是一番漂亮的鬼话,纵使他苦心孤诣,忍辱求全,只招来日本的得寸进尺,野蛮骄横。而中央没有明确指示,他们二十九军自己打起来,中央不接济他们,怎么办?前面是日本人的步步紧逼,身后是蒋介石命关麟征、黄杰等部集结新乡一带,扼守黄河北岸,意在使二十九军退无可退。   “明轩兄,刚才那人可不是泛泛之辈,你心情不好,我也不便说得太多,倒是失去了一个结交英雄的机会呀!”秦德纯岔开话题,想使屋内的空气略为和缓一些。   “蓝衣社的人,嘿嘿,也有英雄吗?”宋哲元翻了翻眼睛,略有些不屑地说道:“二张过去都是于学忠的老部下,心系国家,不肯附逆,也是应有之意,倒也不能都说是蓝衣社的功劳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秦德纯笑道:“再说此人严格来说,也不算是蓝衣社的人,而应该算是雇佣更为确切。他的背景很深哪,很可能是欧美某个国家的特工。”   宋哲元眨了眨眼睛,并不太关心,现在的严重局势压在他的心头,这才是头等大事。   “还有呢——”秦德纯并不是吹捧黄历,而是把这些消息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舒缓下气氛,调整下心情,“听说,殷逆汝耕就是被他刺杀的。”   哦,宋哲元这才有些微微动容,深入虎穴,击杀奸恶,这确实能当得起英雄二字。   “老秦哪,你怎么不早说。”宋哲元伸手拍了下大腿,笑道:“刚才爱理不理的,倒让人家误会我是个心胸狭窄,狂傲无礼的粗坯。”   秦德纯见目的达到,也就释然了,这个时候,宋哲元的态度关系重大,总要振作起来才好。   ……   天气闷得很,象是暴雨即将来临的前奏。而黄历的心情也很郁闷,因为他一下火车,便有了一个亡国的鲜明印象。   通州车站月台上,走动着持枪的日本兵;往来的旅客中,大部分是挟着大公事包,戴着玳瑁镜框眼镜的日本顾问;街上随处可见日本人开设的饭馆“日本料理”店;其间夹杂着不少爿朝鲜浪人开设的挂着“芙蓉膏”招牌的大烟馆和专卖“海洛因”毒品的白面房;还有穿着鲜艳的日本艺妓,叽叽咯咯地在街上徜徉。城墙上飘扬着日本的太阳旗和伪冀东政府的三角形五色旗,这些似乎就是将来北平的景象,不断刺激着黄历的眼球。   殷汝耕和池宗墨接连被刺杀,冀东伪政权的首脑象走马灯似的更换,令人慷叹汉奸为何如此之多。现在的自治委员会委员长张仁蠡,是原冀东伪政权民政处长,出生名门,是清末洋务派首领张之洞次长。张文襄公九泉之下大概也难以瞑目,他的长子张仁乐是个大汉奸,是伪满洲国的外交部长和实业部长。现在,二儿子也步其兄后尘,生心相外,早有叛意。   尽管日本人总能找到甘心为奴的傀儡,但也知道张仁蠡的分量不及殷池二逆,所以也就撕下了自治的遮羞布,用派遣日本顾问的形式,加强了对冀东伪政权的控制,就差一点便要亲自赤膊上阵了。   黄历和助手王文走出车站,很顺利地与张庆余派来的亲信副官长孟润生接上了头,坐上吉普车,出城来到了宝通寺。   宝通寺是个大庙,张庆余的保安第一总队队部就设在这所庙宇里。孟润生很客气地将两人引进了二进院,这里有三间带廊庑的禅房,原来住着一位住持和尚,如今那和尚跑了,这儿就变成了张庆余大队长的办公室。   得到通报,张庆余小跑着从办公室里奔出来,敬了军礼,又连连作揖,胖脸上绽开笑容,“不知大驾今日光临,未曾远迎,请当面恕罪。”   “自己人,用不着这么客气。”黄历摘下帽子,点头致礼,随着张庆余进了办公室。   勤务兵端来冰镇西瓜和新沏的龙井茶,招待客人。“好,你下去吧,”张庆余吩咐勤务兵:“你去给我站岗,除了张砚田二总队长,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为了讲话方便,张庆余和黄历退到尽头一间的墙角处,那儿有一张老方丈带暖阁的禅床,他们踩着脚橙,各坐在禅床的一头,脸对脸的交谈。王文和孟润生则坐在靠门处,充当第二道警戒。   黄历仔细打量着张庆余,中等身材,稍微有些肥胖,一张微黑的大脸上,长着浓眉大眼,留着军界流行的平头,头发浓黑茂密,象是个豁达豪放的人。   “张总队长热爱祖国,愿反正抗日,本人代表政府及宋军长表示欢迎。”黄历从小提箱夹层里拿出三个信封,递了过去,“这是宋军长的亲笔手令,另外是拨给你和张砚田总队长各一万元的现款,作为奖金,这是一点小意思。”      第006章 疑虑      宋哲元的亲笔书信能使张庆余放下孤军作战的顾虑,一万元奖金说得不好听,就是收买其个人的厚利。双管齐下,效果看起来很是不错。   张庆余看过书信,脸上的表情很激动,有些受宠若惊,接过装在信封里的个人属名存款单,向黄历又一次道谢。   黄历淡淡地笑着,调侃道:“张总队长,你看我这个杀人凶手如何验明正身哪?”   “岂敢,岂敢。”张庆余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解释道:“张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结交何兄(黄历化名)这样英雄,也借您的虎威,壮壮兄弟的胆气。”   不管张庆余说的是真话,还是虚夸之语,黄历反正是不怕的,他和张庆余坐下来,仔细谈论着目前的形势,研究着起义的具体计划。   “保安总队共分五个大队,除了我和张砚田的两个大队外,三、四、五三个队还有约一万五千人。盘踞滦县的是刘佐周、赵雷的第三、四总队,他们原来是由伪满过来的伪军,殊不可靠。而原来的一个土匪头子胡协五,手下有几百号人,被收编为第五总队,一群鳖皮烂虾、蛤蟆蝌蚪大眼贼儿,也指望不上。”张庆余点着根香烟,边吸边介绍着:“第二总队队长张砚田和教导总队队长沈维干是我这次搞起义的可信搭档,晚上我把他们找来,你最好跟他们也谈谈。”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通州只有不到五百日军驻扎,你们两个总队一万多人,解决他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黄历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别的困难,你先把顾虑说一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张庆余犹豫了一下,说道:“在我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张砚田总队长却有些担心驻扎在丰台的日军会截击我们,丰台的日军可能有装甲车和坦克,而我们手中连炮都没有,难以抵挡。起义之后,如果29军接应不上,我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沈维干的意思呢?”黄历继续问道:“他也是这么想嘛?”   “那倒不是。”张庆余老老实实地说道:“他认为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越早越快动手,效果越好。”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与其说是谨慎小心,倒不如说是存有观望心理。黄历沉默下来,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晚上再商议吧,我的掩护身份——”   “嘿嘿,只好委屈何兄先做我的副官了。”张庆余伸手叫过孟润生,交代了几句,孟润生打量了下黄历,转身而去。   时间不大,孟润生捧着两套土黄色带有五色三角形袖章的伪军军装走了回来,放到了桌上。   黄历和王文穿上军装,一个是上校军衔,一个是中校军衔,而黄历的军装显然比王文的要合身许多。初始黄历还有些纳闷,可看见张庆余和孟润生暗地里点头示意,不禁有些恍然。虽然刺杀殷汝耕的时候化过装,脸面可能让敌人搞不清楚,但身高体形还是不好掩盖,张庆余作为负责维持通州治安的保安总队的队长,这点情报还是能够搞到的。这套显然是照葫芦画瓢为黄历准备的,如果相差太大,张庆余心中自然不会信服。   黄历和王文来到张庆余安排好的房间内稍事休息,王文比较焦急地向黄历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不禁皱眉说道:“这分明就是瞻前顾后,心存犹豫嘛!日军有飞机坦克大炮,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难道因为怕这个,便没完没了地等下去?”   “据我猜想,因为现在形势还不明朗,所以他们想再等等看看。”黄历沉思着说道:“当然,日军的装甲车也不可不虑,最好能将他们的这个理由消除掉为好。”   王文摇头苦笑,“谈何容易,别说他们,就是二十九军,重武器也极为缺乏,我们又上哪去搞能打装甲车和坦克的武器,何况,时间这么紧。”   黄历没有回答,他倚着被摞,扇着蒲扇,微闭双眼,陷入了沉思当中。王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不一会儿竟然进入了梦乡。直到日近黄昏,他才醒了过来,发现黄历正坐在桌前冥思苦想,不时用笔在纸上写着画着什么。   “黄——,那个何兄……”王文揉着惺忪的眼睛,好奇地问道:“你在写什么呢?是给北平的汇报?”   黄历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说道:“不是,我是在想对付坦克和装甲车的法子,没有这个,不好说服他们。”   哦,王文瞪大了眼睛,说道:“想出来了吗?”   “有了点眉目,也不知道行不行啊?”黄历很谨慎地说道:“起来洗把脸,清醒清醒,依时间来算,那两位主要人物快来了。”   王文很想看看黄历手中那张纸上写的,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但黄历已经收了起来,也就只好作罢。反正大家商议时,黄历会拿出来,倒也不急于一时。   太阳刚刚落山时,张砚田和沈维干相继来到了这里,张庆余已经派人到鼓楼南大街一家叫“北玉升”的饭馆里拿来了饭菜,几个人相互介绍完毕,把酒长谈。   张砚田的个子较高,身体细瘦,略有一点水蛇腰,瘦长的脸上,两只深陷的窝抠眼,滴溜乱转,透着一种世故的精明。沈维干则是标准的军人形象,言谈之中充满了对反正起义的渴望。   看来张庆余和沈维干反正的决心比较坚定,张砚田则是考虑甚多,比较迟疑和犹豫,给黄历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不如张庆余、沈维干真诚、豁达。   窗外月光如水,只有蟋蟀传来唧唧叫声和栖息庙内古柏和银杏树间的黧莺传来啾啾的鸣声。屋内酒至半酣,张庆余的脸胀得像红布一般,连脖子都通红了。酒后多言,他眯起眼睛有点醉意地说道:“砚田老弟,你别老说日本人如何如何,咱们是军人,可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为了要举事,我把家眷都送到天津了,你怕什么坦克装甲车,我跟你说,那玩艺没那么厉害,通州到北平才二十多公里,咱们只要跑得快,日本人截击咱们,也不可能了。”      第007章 办法      张砚田的眼珠转了转,沉稳地说道:“总归是要考虑得周全一些才好。还是先观察一下日本人的动态再定吧!”   沈维干将酒杯向桌上一墩,不悦地说道:“现在官兵的抗日义愤很是高涨,与其抑制,不如顺水推舟,就此起义。耽搁时间越长,被日本人发觉的可能性越大。那细木繁可是只狐狸,你就不怕夜长梦多?”   “但是到现在,日本人并未发觉什么异常。”张砚田辩解道:“由此向北平靠拢,皆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如果遭到日军坦克或装甲车的追击拦截,部队必然损失惨重。”   “那你的意思就是只要日军有坦克及装甲车,我们就不能举事行动了?”沈维干有些鄙夷地望着张砚田。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砚田也来了火气,瞪着眼睛说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周密计划,谨慎从事。”   黄历淡淡一笑,开口说道:“都心平气和一些,沈兄拳拳报国之心,实可嘉赏,张兄的考虑出于谨慎,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日军有装甲车坦克,咱们将这不利因素估计在内,也不为过。我呢,冥思苦想了一下午,倒也琢磨出区区几个对付日军装甲车的办法,还不成熟,啊,咱们一起研究研究,这样可好啊?”   张庆余等人瞪大了眼睛,面露喜色,要是能搞到重装备,起义反正的胜算岂不大大增加。   饭菜都已吃喝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围拢在办公室前,看着黄历将手里的纸摊开,缓缓讲解起来。   “这个呢,很简单,叫燃烧瓶,里面装上汽油,瓶口有一个布条,点燃布条,将其投掷到坦克或装甲车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就会使坦克抛锚,或将其油箱引爆。”黄历先将第一个武器介绍给大家,“当然,由于使用距离的限制,这个燃烧瓶在运用上是危险的,跟坦克距离很近,具有冒险性。”   黄历所画的示意图就是土制燃烧弹,并不是那种混和了橡胶黄磷镁粉的正规的莫洛托夫酒瓶,燃烧效果自然打了折扣,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对付日本人皮薄个锉的坦克和焊上铁板的装甲车,还是可以的。   “打仗没有不冒险的。”沈维干酒喝得不算多,但精神却十分振奋,而且为了尽快打消张砚田的疑虑,自然是大加吹捧,“这东西好,容易制造,可以大量使用。咱们比日本人强在哪里,就是人多嘛!”   黄历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继续讲解道:“这个也简单,炸药包或者集束手榴弹,埋在地下,由拉线控制,日本人的装甲车一来,呯的一下,肯定趴窝。”   “好,这个更好。”沈维干指着示意图夸赞道:“你们看,何兄画得多仔细,人藏在这个坑里,上面是,哦,是伪装,嗯,嗯,咱们没大炮,可手榴弹还是足够的。”   黄历咽了口唾沫,几种草草想出来的方法得到沈维干的极力推崇,让他有点,有点受宠若惊,他赶紧一气说完,“这个就更简单了,陷坑,上面盖上薄木板,再铺上土和杂草,人走是没有问题,坦克或装甲车一过,那就得掉进去。这个呢,是小钉板,埋在土里,或钉在地上,如果是轮胎车辆,就能有效阻碍它们的前进。”   王文很诧异地抬头看了看黄历,虽然说这几种方法都不复杂,但能想到也很不容易。四管齐下,说不定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真要毁在这些阴招之手。   “厉害,高明。”张砚田看向黄历的眼神也变了,尽管这些方法都有缺陷,也有其局限性,但仍然不失为有效的手段。更重要的是,这些武器易于制造,便于装备,对于眼前的保安队来说,正是最便宜,最适合的东西。   “粗陋,献丑,实在是难登大雅。”黄历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表示谦逊,又补充道:“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对付日军的装甲车,集思广益嘛,而且,最好挑选一支精干的队伍,秘密进行一下短期的培训和演练,如何诱敌,如何拦截随车的步兵,到时候就得心应手了。”   “交给我的教导总队吧!”沈维干将手按在了纸上,很坚决地说道:“我的部队驻扎在留守营,那里距通州较远,不易走漏消息。而且,我对我的部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张庆余在椅子上蹲着,咧开大嘴笑得开心,他酒量不大,此时被酒精刺激得是热血沸腾,用力拍着沈维干的肩膀,“好,就交给你了,那个制造什么燃烧瓶和小钉板的材料,我和砚田兄负责筹措,都运到你那里组装。报效国家的时刻马上就到了,豁出身家性命,就这一锤子买卖啦!”   张砚田也笑了起来,对黄历说道:“改日一定请老弟去舍下喝个痛快,咱俩一见如故,真是投缘,投缘啊!”   这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巴结,黄历赶紧答应,并表示感谢,心里多少松了口气。通州之行总算是初见成效,反正起义算是提上了日程。   ……   战争的车轮开始转动,连上帝也无法阻止。七月九日、十一日、十九日,日本华北驻屯军与冀察当局三次达成的协议,都被卢沟桥时断时续的炮声证明是一纸空文。   到七月二十五日,陆续集结平津的日军已达六万人以上。日本华北驻屯军的作战部署基本完成之后,二十六日下午,华北驻屯军向第29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中国守军于二十八日前全部撤出平津地区,否则将采取行动。被宋哲元拒绝,并于二十七日向全国发表自卫守土通电,坚决守土抗战。   宝通寺的空气很是紧张,二位张队长正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天边象打雷般,隐隐地传来枪炮之声。黄历和王文坐在桌前,强作镇静,心里也是紧张加焦急。   今天凌晨,日军一部和通县日军守备队突然向驻守在通县新城南门外的29军143师一个营发动进攻,这个营的官兵奋力反击,双方正在进行着激战。      第008章 谣言催发起义      上午十一时左右,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连章团长快步走了进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急促地说道:“二十九军的那个营被日本人击败了,已经突围转移。我部遵照总队长命令,只是对空鸣枪,打炮,佯作阻击。”   嗯,嗯,张庆余胡乱点了点头,对苏连章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   “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了。”张庆余摸着下巴,皱着眉头说道:“佯作阻击瞒不过细木繁的眼睛,再说,我们在激战中也没有给日军任何支援,定要遭到他的怀疑。事已至此,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尽快采取行动吧!”   张砚田张了张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北平南苑北苑打得正欢,具体情形还不知道,要不再等等,看看日本人的动态,你们说,怎么样?”   黄历对张砚田这种观望的态度十分不满,刚想开口说话,副官长孟润生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好消息,好消息呀——”   “什么好消息?”张庆余急切地问道。   “广播,南京电台的广播。”孟润生喜笑颜开地说道:“刚刚播报的,卢沟桥29军大败日军,已经陆续夺回丰台和廊坊。还有——”   “还有什么?”张砚田的眼睛瞪得溜圆。   “还有,中央政府军事会议决定,将陆续向华北派遣野战军增援作战,歼灭华北日军指日可待。”   呯,张庆余一拳砸在桌子上,兴奋地说道:“这些日本龟孙,只有干家伙,一个字:打!”   嘿嘿,哈哈,张砚田立刻改变了过去像蔫茄子似的那副模样,咧开嘴巴,一个劲儿哈哈地笑。   “何老弟,你看咱们现在动手行吗?”张庆余将目光转向黄历。   黄历正和王文交换目光,这广播中的消息有些令人不敢相信,难道大刀片手榴弹真的打败了拥有飞机坦克的日军,还是宣传攻势,以鼓舞士气。   管他呢,先把通州这把火烧起来,这新闻播报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这些家伙的心给烧热了。   “我觉得起事宜早不宜迟,如果来得及布置,今晚就杀他个措手不及。等到胜利之时,二位可就都是英雄了。”黄历扬了扬眉毛,鼓动道。   “我马上派人去找沈维干,如果他那边准备好了,那就今晚动手,杀日本人个鸡犬不留。”张庆余恶狠狠地挥手一切,转向张砚田问道:“你那边还有什么问题?”   “小队长、中队长都是跟着咱们的老弟兄,计划也有,只要命令下去,就可以行动。”张砚田此时显出了精明,“用你我的车挨个驻地通知一遍,时间用不了多少,晚上行动也比较合适,可以避开日本人的飞机轰炸。”   “说到日军的飞机轰炸,我建议把行动时间尽量提前,即便日本人知道了,在晚上也无法出动飞机。”黄历思索着说道:“快打快撤,先赶至北平与二十九军汇合,再听宋军长的统一号令。”   嗯,嗯,张庆余在大殿中走了两圈,盘算了一会儿,抬头说道:“那就定在晚六时行动,明天一早就开向北平。润生,你马上坐我的汽车出去通知各中队长,按照原计划行动,以进攻日军兵营的枪声为起义信号。”   “是。”孟润生敬礼之后,转身而去。   ……   时近六点,起义各部都做好了准备,而通州却还象以前那样,在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戏园子门前挂出了大黑木板,上面用粉笔写着“特约平津评戏泰斗来通登台献演,名角XXX,今晚演:大劈棺,勿失良机。”戏园子斜对面,是有名的朝鲜浪人金三坏开的赌场,挨着赌场,是日本人开设的大烟馆、妓院。进进出出都是些身穿摔跤敞衣、手提一根大木棍的日本浪人、高丽棒子和中国的混混儿、青皮、地痞流氓。这些人还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大摇大摆,浑不知死期就在眼前。   夏日的黄昏,依恋着青山绿水,迟迟不肯消退,到八点半钟,天才能刚擦黑。在天亮的时候调动军队,确实有些冒险,但保安队在数量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即便是强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举动,而且日本人又送给了保安队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上午,日军向二十九军驻地发起进攻时,遭到坚决反击。于是,调动了飞机参战。而冀东保安队干部训练所离战场不远,学员们便拥到操场上观看。也不知道是日军真的是误判,还是报复保安队不肯支援拦截,突然俯冲下来,对训练所的学员进行狂轰滥炸。这意外的袭击使大为不解的教导队学员们乱作一团,幸亏校舍外有一大沟能作临时隐蔽,才没受太大伤亡。   消息传开,保安队群情激愤,正是天赐良机。张庆余和张砚田立刻各自率领一部士兵前往城内日特机关和守备队营地,名为询问轰炸的原因,实则暗藏杀机。   日特机关长细木繁听到动静,带着一小队宪兵冲了出来。他并未意识到保安队来意不善,还真以为是为上午的误炸来讨说法。他走上前先是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大声解释了误炸的原因,翻来覆去地讲,日机本意是轰炸二十九军营地,由于飞行员弄错了目标而误伤教导队,深表“遗憾”之类的屁话,表示一定要处理好善后事宜,还假惺惺地鞠了三大躬,以示“道歉”。   张庆余的本来目的就不在此,所以只是站在队后,冷笑不止,手揣进马裤口袋,握着里面的左轮手枪。   细木繁见保安队士兵不为所动,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一眼看到张庆余,立刻大声喊道:“张总队长,你怎么槁的,为什么不安抚士兵?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带人速回本队,明天请召集保安队分队长以上的干部,到城南会堂集合开会,皇军一定会努力处理好善后事项的。”   “细木繁,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妈的日本鬼子六亲不认,炸弹扔到老子头上来了,弟兄们,咱们也是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今天,咱们和小日本拼了!”张庆余怒目大骂道。   黄历突然伸手举枪,啪、啪、啪……,就是一通连射,枪声骤然密集起来,保安队士兵得到信号,怒吼着端枪射击,一颗颗愤怒的子弹射向猝不及防的鬼子宪兵。      第009章 兵变      枪声就是信号,各支保安队按照预定的目标,分别向西仓日军兵营、城内日特机关、南门外车站日军守备队、伪政权所在地文庙、电报局、城内日韩浪人之一切烟、赌、当场所发起了扫荡进攻。通州城里象爆豆般响起了更加猛烈密集的枪声。这古老的小城暴动了!沸腾了!咆哮了!   细木繁被击毙,随他出来的宪兵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也是死伤惨重,幸存的几个吓得急忙返身逃窜,想要闭门死守,但为时已晚。保安队官兵紧紧追赶,一下子就冲进了大门,一处一处地猛攻,一处一处地占领,枪声、喊杀声、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日本驻通州特务机关共有五十余人,又有不少文职人员,而进攻这里的保安队前后已经超过了四百多,战斗进行得不算激烈,在保安队潮水般的攻击下,不到一个小时便全歼了敌人。   城里的战斗都还算顺利,但是在西仓的日本兵营,保安队却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这兵营原驻有日兵三百余人,卢沟桥战事之后,日军便把一些日侨也集中在这里加以保护,约有五百余人。   张砚田率领的士兵以讨说法为由,骗出了兵营的指挥官龟本中佐,然后突然乱枪齐发,一拥而上,夺取了兵营大门。刚开始,日军猝不及防,又是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只能是仓促应战。不得不承认,日军士兵的素质是很高的,即便在指挥官被打死的情况下,依然能在下级军官和老兵的鼓动指挥下迅速投入战斗。   这两年来,日军在兵营内不仅修了永久性的地堡式炮楼,而且还有水泥的纵横战壕和掩体,工事异常坚固,而且弹药充足。凭借着这些军事设施,日军和兵营内的侨民负隅顽抗,拼死防守,双方子弹横飞,机枪响成一个点儿,喊杀声震天。   解决了日特机关,王文暂且留下,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砸锁撬柜,收缴日特的文件资料。黄历则跟着张庆余,率领部队增援西仓兵营。路上,黄历看到一些日本侨民、朝鲜浪人的商店、店铺已经开始遭到保安队士兵的洗劫,这些原来不可一世的家伙无一例外地遭到保安队士兵的杀戮。   一家日本人的商店门前,日本店主的尸体躺在路上,肋骨露了出来,内脏散乱,四周全是血迹。不远处的一具尸体好象是个女人,脚朝门口,脸上盖着报纸,好象她经过了剧烈的反抗,衣服凌乱,身上被刺刀捅了四五刀。   一阵吆喝和斥骂声传来,几个保安队士兵用绳子牵着一串人走出了店铺,这是一家五口人,脖子被绳子绑着串起来,象一串臭鱼。踢打着,咒骂着,这几个日本人被枪托砸倒在地,枪声响起,尸体象死狗似的倒在地上。   黄历皱了皱眉,他并不是同情这些人,而是觉得有处理善后的必要。在侵华战争中,无论是日本军队还是日本平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对中国都是极端仇视的,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做危害中国人的事。在中国施行三光的日本兵当然不用说,那些控制中国矿山工厂的日本管理人员用最残忍的方法折磨中国劳工,制造了数以百计的万人坑,被劫持到日本的中国劳工也被日本平民残酷迫害而大量死亡。   当日军占领南京时,日本全国一片欢腾,《东京日日新闻》上连载两日兵百人斩比赛的比分106:105的进度成了他们饭后的谈资。在所有与中国人直接接触的日本人中,90%以上用了极端残忍的手法对付中国人,而其它没有直接接触中国人的日本人则赞同前者的作法。   显然,那种认为日本人其实跟中国人差不多,他们的暴行只不过是因为受了军国主义的灌输的想法是极端错误的,这种将一切归咎于军国主义的说法颠倒了因果,日本的残暴由来已久,从日本本身的历史来看,嗜杀的血腥特质其实是其文化固有的一部份。   在南京大屠杀的几个星期内,或者说在整个中日战争期间,没有任何记载证明有日本人救中国人的事情,倒是南京有一个德国纳粹党员叫拉贝的,实在不忍看日军的兽行,感于当地人民平日对他的友善,保护了很多人。   “张总队长。”黄历突然拉了一下张庆余,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情?”张庆余正处于亢奋状态,眼睛瞪得血铃铛般大,呼呼喘着气。   “派些人,将城里日本人的尸体都收拢起来,在城外挖个坑,放火烧成灰。”黄历的这个建议让张庆余大惑不解,使劲眨着眼睛,倒是旁边的孟润生眼睛一亮。   “队长,这事交给我吧!”孟润生上前一步,凑到张庆余耳旁低声说道:“毁尸灭迹,咱们既要杀人,也不要被泼上污水。国际法,嗯,屠杀平民……”   张庆余恍然大悟,冲黄历伸了伸大拇指,将任务交给孟润生,然后转身继续向西仓兵营奔去。   西仓兵营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子弹横飞,爆炸声此起彼伏,双方都杀红了眼,在兵营内逐屋逐保,逐条壕沟地争夺厮杀。   张庆余率兵增援,使得攻打西仓兵营的保安队士兵大增,两位总队长亲自督阵,张砚田更是急得瞪着眼睛,握着双拳,满头冒汗。他担心久攻不下,日军开来援兵,来个内外夹击。   “上城墙,把机枪都给我架上。”张庆余见久攻不下,急得直跳脚,嘶哑着嗓子吼道:“组织敢死队,每人赏现洋二十块。”   片刻后,南城墙上的机枪阵地加强了火力,向日军营内猛烈扫射,一条条火舌飞舞,支援着两百人组成的敢死队以大刀片、手榴弹及短枪不断前进,压迫着日军步步后退。   这日本鬼子还真难打,黄历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几十名日军窜到了兵营西侧的一座坚固的二层楼里作最后的顽抗,保安队连攻三次,都在如泼般的弹雨下被击退。      第010章 杀戮      看着两位张姓总队长在地上来回走来走去,象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狮子钻火圈,黄历突然想起了这个有些滑稽的念头。   “用火攻试一试。”黄历建议道:“那边的西仓汽车库里有的是汽油,再找些瓶子——”   “对,连房子带鬼子,烧他妈个干净。”张砚田精明的小眼睛里射出了杀气,一跺脚,冲着旁边的士兵喊道:“能从汽车库搬汽油一桶到兵营四周者,马上赏现洋十元!”   这一声令下,立刻引起了轰然响应,士兵们忽拉喊成了一片:“走哇,背汽油去!”、“杀光小鬼子,不给钱老子也去!”、“烧死这群狗日的王八蛋!”……   有二百多人,快步朝离兵营不远的西仓汽车库奔去。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小时,几百桶汽油已运到兵营周围,堆满四周。   “这活儿交给我们吧!”教导队大队长沈维干带着一票人马突然赶到了现场,看到这要放火的架势,立刻上前主动请缨。   “你那边——”张庆余有些惊讶地问道。   “顺义的日本兵已经被死死围住,现在可能已经都死光了。”沈维干简短地说道:“我怕这里有麻烦,便带着些人先赶过来,大部队明早就能入城。”   “那就快上吧,你们带着那个,燃烧瓶吧?”张砚田抹了把脸上的汗,着急地催促道。   “就是现灌也赶趟。”沈维干招呼着手下,指着那座二层楼大声说道:“那玩艺是死的,不比坦克和装甲车,给我烧,烧死那帮王八蛋,烧得渣都别剩。”   “是!”两百多教导队士兵立刻收拾齐整,从四面借着夜幕的掩护在瓦砾残垣中向二层小楼靠近。   二层楼上的鬼子拼命射击着,但也只能守住大门和楼梯口,无法阻止所有敌人的靠近。一颗颗燃烧瓶投掷了出去,在楼房的四周爆碎燃烧,顷刻间浓烟四起,黑云翻滚,火光冲天。   “这玩意儿好使,哈哈哈哈。”张庆余脸上全是被汗水冲出的泥道子,指着熊熊火焰骂道:“王八蛋,知道厉害了吧,听,鬼叫什么呢?”   “再上,火还不够大。”沈维干命令士兵,再次灌油,又发起了一次火攻。   火冲天而起,大门、楼梯口、窗户都被浓烟和火焰包围,鬼子惊恐地喊叫着,已经无法向外进行有效地射击,死神的手紧紧扼住了侵略者的咽喉。   这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日本鬼子高声喊叫着“天皇万岁”,从窗口冲出,纵身跳入了火海。   “鬼子受不了火烧,自杀了。”沈维干兴奋地叫道。   又一个鬼子喊着“帝国万岁,天皇万岁”,跳入了火中,接着不断有鬼子跳出来赴死,其中还有侨民的尸体被抛出,最后一切归于沉静,只有冲天的火焰在燃烧。   如果中国人也都有这种精神,即便武器落后,也没有人敢轻视悍不畏死的军队。在火光中,黄历的脸上明暗不定,别人听不懂日语,但他却听得明白。   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一时许,通州城里密集的枪炮声渐渐停息,但还是能听见零星的枪声,那是保安队在扫荡日本人和高丽人的商铺、赌场、大烟馆。杀戮一旦开始,就再难抑制,是民族义愤也好,趁火打劫也罢,这股杀戮抢劫复仇的大潮逐渐汹涌,渐渐脱出了所有人的控制。   “两位张队长,部队不能都呆在城里,那样目标太集中了。天一亮,日本人可能会派出飞机侦察或轰炸。”黄历适时提出了建议,让正处于亢奋和激动状态的张庆余和张砚田能够稍微冷静一些。   “我赞成何兄的意见。”沈维干说道:“城中留下部分军队扫清余敌,其余人马应该出城寻找掩蔽之所,日本人的飞机是很厉害的。”   张庆余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就这么办。何兄,去北平联络二十九军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这具体的调动,还得等待命令吧?”   黄历瞅了瞅王文,王文赶紧说道:“行动前,我已经通过电话用暗语通知了北平情报站,现在二十九军应该已经知道了,或许联络的人正在往这里的路上呢!”   “那就先撤出城,分路集结,由我的手下,沙子云团长负责城内的剩余工作。”张砚田上前主动抢过了这个任务,留在城内,可能是有遭到轰炸的危险,但抄没日本浪人和高丽棒子的家产,油水也是丰厚的,张砚田的精明便是显在这种细小的地方。   ……   绝大的一轮旭日从东面濛濛地升了起来,朝雾减薄了几分浓味。澄蓝的天上疏疏落落有数方极薄的晴云,有的白得象新摘的棉花,有的微红似美人脸上的醉酡的颜色。   通州城里,日韩浪人的死尸横七竖八,伪“冀东政府”、县政府、及保安队内的日本顾问全被杀掉,张仁蠡被捉,日本特务机关被捣毁,日本兵营被烧成灰烬。   经历了多半夜的炮火,通州城里的居民得知保安队反正起义,欢欣鼓舞,拍手称快。他们平时受够了居住在城里的日本浪人和高丽棒子的窝囊气,此时纷纷奔出家门,举着棍棒,冲上了街头。   人越来越多,没有组织,没有首领,也没有统一指挥,只是激于往日仇恨,一旦爆发,犹如火山喷发,一发即不可收拾。他们满城满街地走着、喊着,复仇的火焰使他们干出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疯狂事情。他们见到漏网的日本人就杀,见日本商店就抢,对高丽棒子更是恨之入骨,他们平时仗恃日本人,作恶多端,所以人们捣毁土膏店、白面房、翻译官的家,更是凶猛无情。   市民们跟着一队一队的保安队士兵,捣毁大烟馆、白面房、砸烂日本妓院、高丽赌场;还有知道底细、自愿前来做向导的老百姓,带着保安队士兵,直奔那些闭锁的深宅大院,去掏日本军官和顾问的老窝儿;西海子南岸的近水楼,女老板及几名艺妓都被杀死,尸体重叠在一起,只有一具身体向上露出局部;配膳房和帐房里躺着一男两女,有的伏在地上,有的面朝上。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男的眼球被剜了出来,上半身像蜂窝一样的。两个女的背上都有刺刀刺过的痕迹;鼓楼前的冀东准备银行、日本人开的商店和工厂,都被砸开了大门。无论是保安队士兵还是市民百姓,都在尽情地发泄他们多年的积怨,分散在各处的起义部队已经失去长官的控制,任何命令在这些人群中都不起作用了。      第011章 空袭      历史的车轮象是在不平的地面上颠簸了一下,微微偏离,但随即又倔强地向前滚动起来。   黄历误打误撞,鼓动撺掇,使通州兵变比原来的历史提前了一天一夜。不要小看这一天一夜,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略微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在原来的历史上,通州兵变后,因为遭到日军飞机轰炸,保安队伤亡甚大,张砚田见日本军力如此强大,即使不被炸死,亦难逃之后的激烈交战,左思右想,他换便装弃阵逃跑,潜回天津寓所隐匿。他手下第二总队的官兵发现官长临阵脱逃,便失去指挥,不再参加战斗,纷纷到街上行抢,然后扒掉军服,相继结伴逃跑,严重削弱了起义部队的力量。   在原来的历史上,张庆余带着剩余军队西进北平,意图与二十九军汇合,但二十九军已经于一夜前撤离北平,当起义军于29日清晨行至安定门外的时候,冲出了一支日军,在二十余辆装甲车掩护下,向人困马乏的保安队猛烈攻击。毫无思想准备的保安队被迫仓促应战,教导总队队长沈维干等干部中弹阵亡,起义部队几近溃散。   在原来的历史上,通州兵变虽然在当时震惊了全国,因为它是发生在伪政府内部的起义,意义非常重大,但也仅此而已,由于起义时间稍晚,事先与二十九军又没有通气接洽,完全是孤军作战,因此它的象征意义远于大于实际的军事价值。但此时在南苑、北苑,中日双方激战正酣,通州兵变不亚于在日本人身后捅了一刀,也因为军统的通讯联络,使得二十九军与通州起义部队建立起直接的联系,能够相互配合作战。   天色大亮,北平二十九军军部派来了一位高姓团长和两名参谋前来联络,见面之后,即将宋哲元的亲笔信交付二张。   二张看过信后,喜色满面,上面自然是嘉奖之语,此时宋哲元正缺少兵力与日军作战,当然要牢牢拉住这支万把人的军队,以壮声势。   “宋军长对我们期盼甚大,他要我们立刻分兵一部支援南苑佟副军长,其余人马迅速向北平靠拢,以加强守城力量。”张庆余放下信,胖脸上泛着光,他虽然略有些憨厚,可也知道此时正是宋哲元用人之际,他们这算是雪中送炭,以后能否得到重视,也看现在的表现了。   “嘿嘿,咱们这万把人可也算是不小的力量呢!只是我的部队沙子云团还在通州,全部集结还需要些时间。”张砚田眉毛扬了起来,他看得更加深远,也觉得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他并不准备去支援南苑,他更愿意带领人马进北平,直接向宋哲元示好。   “那就让我带队去支援南苑吧!”沈维干相对于二张来说,再象个职业军人,抗日情绪更加浓烈,也没那么多闲心眼儿,“我的教导总队已经全部到达,集结起来也不费多少时间。”   黄历很喜欢沈维干这种勇猛直前的品质,虽然二十九军已经派来了联络官,他的使命就算完成,但还是好心地提醒道:“支援南苑当然重要,但也要做好些准备,走在公路上,如果遇到日本飞机轰炸,如果没防备,那可要损失惨重了。”   “这位是——”联络官高团长有些不悦地问道。   “我姓何,是派来协助张总队长反正起义的。”黄历淡淡地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何先生。”高姓团长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兄弟从北平出来时,宋军长曾有交代,请何先生速回北平,宋军长会论功行赏,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兄弟处理。再说,日军飞机也不是那么厉害嘛,能让人寸步难行……”   嗡,嗡,嗡……黄历正要反驳,天边传来了马达的巨大轰鸣,在场的人愣了一下,马上醒过味儿来,都奔出指挥所,向远处张望。   片刻后,日本飞机在天空出现了,这是北平武官今井武夫听见占领了电台的保安总队长张庆余宣布起义的消息,马上给天津驻屯军打电话,要求派兵镇压。日军司令官香月清司派出天津东局子机场的飞机大队先进行空袭轰炸。   二十余架日本飞机先是在高空盘旋侦察,随后开始低空俯冲下来,投下了炸弹。随着爆炸声,通州城里腾起一股股黑烟,房倒屋塌,土浪冲天。日军飞机沿着蓟运河两岸、城中的大路、通往顺义和宝通寺、三义庙的大道等处,寻找起义部队进行疯狂的扫射和狂轰滥炸。   飞机不时地在天上轰鸣盘旋,接着是低飞俯冲,扔下炸弹后,飞机又向高处飞起,炸弹爆炸后,又是俯冲投弹,或低空扫射。通州城里的硝烟越来越浓,呛得人嗓子生疼,眼睛发辣流泪,很多房屋被炸成碎砖烂瓦,好像是一座破瓦寒窑。遍地的死尸,横躺竖卧在浓稠的血泊中。   黄历透过掩蔽所看着远处的烟柱和火光,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动,他皱紧了眉头。虽然他极力促成通州兵变,还有着其个人的目的,他不过是想尽量保住北平,保住刚刚要步入正常的个人生活。但现在,他的信心随着飞机的狂轰滥炸,又开始逐渐下沉。战争的胜负一是取决于装备的优劣,一是取决于士兵的斗志,目前来看,起码在平津,形势很不乐观。   “何兄,何兄……”沈维干轻轻拉了拉沉思中的黄历,待黄历转过头,才低声说道:“鬼子的飞机很厉害呀,我要率部去增援南苑,却担心路上遭到轰炸,象这个样子,可就惨了。何兄有什么好办法?”   黄历眨了眨眼睛,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只能想到几个小方法尽量减少些伤亡而已。比如说身上披树枝杂草的伪装;告诉士兵们躲避紧急空袭的简单措施;向四周派出预警部队,发现飞机便鸣枪为号;队伍成长蛇阵行军,不要排得太密集……”   “谢谢你,何兄。”沈维干感激地握紧了黄历的手,真诚地说道:“打完这一仗,如果我还有命活着,定要和你痛快地喝一场。咱们,北平见。”   “北平见。”黄历很喜欢沈维干身上那种真正的军人禀性,当了兵,就要有把生命随时献给国家,献给民族的觉悟,别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第012章 世事难料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向大地散射着光华。路旁很多原来枝条繁茂的柳树、杨树,如今枝叶稀疏,那是被白天沈维干率领的三千多人的部队路边折去当伪装了。   夜里,日本的飞机不能出动,此时行军是很轻松的,张庆余和张砚田率领着七八千人的保安队,分成几路纵队,在如水般的月光下,向北平开进。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王文坐在汽车里,惬意地把头仰靠在座椅上,突然又很有些不满地说道:“看吧,卸磨杀驴,那两个姓张的眼皮子还真浅,赶着巴结宋哲元,把咱哥俩给忘了。”   黄历抿了抿嘴角,淡淡地说道:“我倒真希望别人把咱俩给忘了,干咱们这行的,越少露面越好,出这趟公差,也是不得已。”   王文嘿嘿一笑,捏了捏衣袋里硬梆梆的金条,又消了气,那是在日本特务机关的保险柜里缴获的,文件资料可以上交,这些黄白之物嘛,就落在自己腰包里了。   路面被日军调动的坦克车轧得坑坑洼洼,汽车开起来不但把人颠得肠肚乱颤,而且灰土很大。黄历的心情也随着这上下起伏的汽车,胡思乱想起来。最后他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二十九军争气,能守住平津。   队伍来到了离北平西便门不到十里的地方,尽管是深夜,但逃难的人群却象潮水似的向北平拥去,希望那厚重的城墙能保护他们的安全。远处传来了沉雷般的重炮轰鸣,夹杂着密集的枪声,更加重了百姓们的恐慌。   到了西便门,便能感受到城里的紧张气氛,城门口堆着沙包掩体,路口处挡着蛇腹形铁丝网,城楼上架着重机枪,二十九军的巡逻队在城内各街口上盘查行人。   城门口,二十九军副参谋长张克侠率领着几个军官欢迎了张庆余和张砚田,此时中日战事正酣,而二十九军的整体布置相对仓促,即便是正在南苑激战的赵登禹的一三二师也是到达不久,如今冀东保安队这万把人的到来,确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黄历和王文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军统暂时还没有争夺军权的意图,在城外,他们便与前来接应的军统人员汇合,待冀东保安队进城之后,他们才鸣着喇叭,在难民群中缓慢前进,向城里开去。   扶老携幼,挑担提篮,推车拉驴,黄历看到了一片乱哄哄的景象,逃难的人们脸上或是惊惶,或是慌张,进了城方才舒了口气,但他们显然不知道这北平也并不保险。这就是战争,谁也躲不过去,现在是他们,以后就轮到北平的居民,影响只是时间问题。   前来接应他们的是赵仲华,在车里他简单地说道:“组织大部分已经撤到了天津,潜伏人员近期也不会有什么活动。你们稍微休息下,就携带资料去天津向新任华北区区长三目王汇报。”   黄历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我留在北平处理些个人事务,汇报由王文去就行了。”   赵仲华犹豫了一下,劝说道:“还是去天津听候统一安排吧,北平沦陷只是早晚的事情,留在这里风险太大。”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把天津的联络地址给我,如果北平呆不住,我会去天津的。”   赵仲华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能勉强,正好前面有一个逃难的人,穿得象个乞丐,一瘸一拐走得很慢,汽车按响了喇叭,也躲得很慢,赵仲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骂道:“你个鳖犊子,车直按喇叭,你听不见吗?你的耳朵长到腚沟儿上去啦?”   那个瘸子闪到旁边,向车上看了看,车灯亮着,晃着眼,他也看不清什么,也没有回嘴,转过身艰难地继续向前挪动着脚步。   黄历开始只是随意地瞅了瞅这个逃难的百姓,蓬头垢面,倒也没太在意,等车子开过去之后,他蓦然一惊,这个人怎么有些眼熟,他的心呯呯跳了起来,不可能,怎么会是他,是眼花了,还是有些相像,自己认错了。   心中一乱,汽车猛地向前冲了一下,差点将难民撞倒,嘎的一声,黄历踩下刹车,赵仲华和王文被闪了一下,诧异地望着黄历。   “你们开车走吧,我下去找个人。”黄历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连身后王赵二人的呼唤都没有答理。   黄历在难民群中穿行,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走路怪异的身影。他并没有太过靠前,而是不即不离地跟着,仔细辨认着,观察着,直到他终于能够确认下来,这心里变成了一团乱麻。   有些木然地盯着前面的身影,黄历转头就走,对,那个人一定找不到自己和珍娘,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或许是在天津得到了原来脚行的人的指点,可自己和珍娘,带着何大魁一家来到北平后,与天津的联系已经彻底断了,连那个张小顺都没有再通过信。   昏黄的路灯将黄历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黄历一直走出去很远,脚步却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样做太卑鄙了,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哪,为了继续占有人家的女人,为了自以为幸福的生活,便将所有道义上的标准抛开,任由这个可怜人颠沛流离,在这陌生的城市中游荡,任由他自生自灭?惭愧和自责涌上黄历的心头,让他心中象开锅的水一样翻腾不止。   长长地叹了口气,黄历跺了跺脚,就让珍娘来选择吧,自己不能自私地剥夺她获知真相的权利。事情能瞒一时,能瞒一世吗?他将形同乞丐的张小锁弃之不顾,就为了那个自私的念头,让这个千里奔波,寻妻找儿的可怜人再受尽苦楚?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与珍娘一起生活?不能,他不能这么做。他转身走了回去,再次找到了张小锁那孤独艰难的身影,慢慢地跟着。      第013章 了无牵挂      月亮已经爬上了中天,树枝在院子里投射着斑驳的影子,风吹过来,树枝摇曳着,月光、树影一起晃动,象微风吹动着的湖水。   珍娘将黄历迎进屋内,兵荒马乱的年月,她惦记着黄历的安全,象个小媳妇似的扑打黄历身上的灰尘,忙忙呼呼地烧水热饭,想让自己依靠的这个男人感受到家的温暖。   再过些日子就是一年了,这就是天意吧,黄历苦笑着拦住珍娘,示意她坐下来听他说话。从进门到现在,黄历甚至没碰过珍娘一下,心理上的纠结,使他觉得哪怕再拉珍娘的手,都是一种存心不良的恶意举动。   怎么说呢?黄历皱着眉,在路上他不是没想过如何开口,但当真的面对珍娘时,他原来设想好的便全部被否定了。   珍娘也觉察到了黄历的异样,她沉默着,手用力地捻着衣角,自卑,一直伴随着她,即便是黄历热情地拥抱她,与她亲热时,她也没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小寡妇,黄历对她和妞妞有着难以报答的恩情,她的顺从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报恩的表现。当然,黄历也是她的依靠,她感到安全,感到温暖。   “珍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真的很难开口,但我不想受着良心的指责,也不想让你有遗憾。”黄历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小锁他,他没死,我见到他了……”   珍娘似乎没听清黄历的话,她迷惑地抬头望着黄历,直到黄历又重复了一遍,她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一刹那间,竟是一片空白。   ……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惊喜、诧异、痛苦、羞愧……,珍娘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怔怔地,泪如雨下,望着黄历,嘴唇翕张,却又说不出话来。   黄历也很难受,他已经反复思考过,知道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尽管伤心,尽管失落,尽管不甘,但他应该勇敢地去做,而不是把这个难题推给珍娘,让她在两难的选择中痛苦挣扎。作为一个传统女性,黄历知道珍娘心中的倾向性是什么,但要逼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也绝对是折磨和煎熬,黄历不想让她背上沉重的心理压力。如果自己做得到,哪怕是说假话,也让她得到解脱,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解脱。   “珍娘,你回屋休息吧!”黄历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明天我就把小锁从旅馆接回来,然后我要到上海去。忘了告诉你,我的记忆恢复了很多,我原来是有父母,有媳妇,还有小孩的,我应该,应该去和他们团聚。”   珍娘眨了眨眼睛,不管她相不相信,黄历的话的确让她觉得轻松了一些,她不必再为如何说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痛苦和为难。   黄历起身送珍娘出门,当珍娘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将珍娘紧紧拥入怀里,没有情欲,只是紧紧抱着,轻轻地叫着“珍儿,珍儿,让我再抱你一次,就一次”,他最后一次感受着珍娘的气息。   珍娘哭了,眼泪不住地流在黄历的脖颈上,哽咽地低声呢喃“对不起,黄大哥,真的对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黄历收拾好行装,只带了随身衣物和一些钱财,剩下的都给了珍娘。他把何大魁找来,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让何大魁去把张小锁接来,他就不再露面了,只说事情紧急,他马上就要走,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请何大魁继续照顾珍娘一家。   “这,这是,唉!”何大魁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瞪眼拧眉拍大腿,也不知道是该为小锁还活着而高兴,还是该为黄历的黯然离开而难过。   “我和小锁昨晚聊了一会儿,他死里逃生,这一路上又吃了很多的苦,现在一家团聚,是件喜事啊!”黄历勉强笑了笑,说道:“何叔,这兵荒马乱的,生活不容易,你们一家就搬到旁边的房子里去吧,这房租什么的,珍娘那里都好说,她也跟您说起过这事吧?我呢,这脑子也好使了,原来是个富裕的大家子,我这么长时间音信全无,家里亲人还不知道怎么惦记呢!所以,急着回去。”   “那,这以后黄兄弟你就不回来了?”何大魁不舍地问道。   “那还说不定。”黄历敷衍着说道:“看情况吧!”   何大魁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早走也好,这城外又是枪,又是炮的,打得人心发慌,这城里也不知道保不保险,早走了安全。”   嗯,黄历点了点头,进屋拎着提箱走到当院,北屋的门一开,珍娘红肿着双眼走了出来。妞妞和小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以为黄历又要出门,笑嘻嘻地跑过来,对黄历说道:“舅舅,回来时给我买好吃的,还有……”   “好,好,在家都要乖啊!”黄历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又揪了揪她们的小辫子。   何大魁看了看珍娘,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先走到院门口,给黄历和珍娘留个单独说话的空儿。   黄历笑着望向珍娘,说道:“我这就要走了,你收拾好等着迎接小锁吧,屋子里的东西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扔,不用给我留着。桌子上有个小布包,你收好了,拿钱给小锁治治病,把身体先弄好。”   珍娘又要掉下泪来,用手抹了下眼睛,低声说道:“路上小心,要是找不到家,就再回来,那屋子我给你留着——”   “千万别留,我——不会回来了。”黄历叹了口气,说道:“咱俩是有缘无份,这是天意,怪不得别人。好了,我这就走了,保重。”   “保重!”珍娘嗓子哽住了,想说些别的,可话再也出不了口,她自己也觉出她的声音里并没带着一点水分,而象枯朽了的树枝被风刮动的不得已而发出些干涩的响声来。看着黄历大步走了出去,她的视线模糊了,紧跑了几步,扶着门框,看着黄历越走越远。   黄历走出大门,便再不回头,这是天意,他现在又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除了心灵上受了损伤,他身上并没一点血痕,他的目光深沉而冷酷,当感情的羁绊骤然解脱后,他竟有一种嗜血的冲动。      第014章 新的战斗      战事愈加激烈,日军向北平市郊发动了总攻,以第20师团主力在坦克部队和炮兵掩护下,对南苑展开攻击。日本驻屯军步兵旅主力则由丰台向南苑进攻,切断了南苑守军向北平方向的退路。   驻守南苑的29军第38、第132师及特务旅等部奋起应战,顽强抵抗,很多阵地失而复得,反复争夺。增援南苑的冀东保安队教导大队三千余人在沈维干的指挥下,勇敢作战,击毁日军坦克四辆,装甲车八辆,使日军颇为震惊。而燃烧瓶、集束手榴弹、陷坑等手段,也被其他中国军队所掌握,渐渐流传开来。   但一些小的手段和战术应用,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敌我双方的战力水平,由于日军飞机与大炮轮番轰炸,守军无法展开,加之通讯设施被炸毁,指挥失灵。南苑守军苦战十余个小时,伤亡五千余人,副军长佟麟阁与132师师长赵登禹相继阵亡,沈维干也重伤昏迷,南苑失守。   同一天,日军独立混成第一、第十一旅在飞机的配合下,向北郊中国守军猛烈进攻,占领沙河、清河镇等地。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七师与第三十八师一部也向日军反击,一度收复丰台、廊坊,后在日军反扑下再次失守。眼见大势已去,为避免被日军全部包围,宋哲元命令所部当晚分路向保定方向撤退。   天很热,而全国的人心都凉了,北平陷落了!一朵花,长在枝头,才有它的美丽;拿到人的手里就算完了。北平也是这样,它顶美,可是若被敌人占据了,它便是被折下来的花了!   二十九日,驻天津29军第38师一部与天津保安、警察部队向日军驻津机关及租界发起进攻,一度攻占北仓飞机场、天津火车站,逼近海光寺兵营,给日军以较大杀伤。但日军旋即组织部队进行反攻,二十九军不支,向马厂撤退。又一枝美丽的花朵被折下,天津陷落。   什么是国家?假若在战前有人问黄历,他大概须迟疑一会儿才回答得出,而所回答的必是毫无感情的教科书上的定义。但现在,国家不再是个死板的定义,而是个有血肉,有色彩,有声音的一个巨大的令人向往的鲜活东西。他没想到只有切身体会到亡国奴的滋味,才能这样的捉摸到了他的国家,也没想到过他有这么热烈的爱它。   两排蛇腹型铁丝网拦在路口,只留出一个供单人行走的口子,五六个日本兵站在口子旁检查着过往行人,他们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刺刀在日光下闪着吓人的寒光。   每个过口子的中国人被搜查之后,都要向日本鬼子鞠躬,才会得以放行。一个乡下来的老头,胡子头发全白了,因为不懂这规矩,便被日本鬼子两枪托打在脸上,打得鼻口冒血,倒在地上爬不起身。   一个学生装的男人突然被鬼子揪了出来,被踢打着拖到墙边,呯的一声枪响,尸体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流出。   由于学生们反日情绪最浓,游行示威不断,所以鬼子最恨学生,看见穿学生服的便不由分说,予以枪杀。   大概这就叫亡国奴吧?被侵略者杀掉象捻死个蚂蚁一样随便,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程序,你有时候想躲都躲不开。黄历眯了眯眼睛,脸上却没有任何愤懑的表情,象所有人一样,他鞠了躬,过了口子。等着吧,孙子们,爷爷鞠一个躬,你们等着用十条命来还吧!   黄历离开北平,和最后一批撤离的军统人员一起来到了天津,此时军统为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在华北区进行了人事变动,在天津设立特务处华北区,下辖北平、天津、保定三个站,总揽华北地区的特务工作,派王天木为最高负责人。天津站仍由陈恭澎任站长。除在市区布置几个情报组、行动组外,另在唐山、沧县两地各设一情报组。区、站及外地各组均配备有秘密电台。   而曾澈组织的抗日锄奸团(简称抗团),正式被军统所承认,所用的器材、枪支弹药、活动经费等,均由军统华北区供应,活动由曾澈负责领导。作为曾澈所器重的人才,又加上原来教官的身份,黄历便以技术顾问的名义,开始协助曾澈的工作,代号老三。   进了英租界,黄历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谨慎地转了两圈,才来到位于松寿里的联络点,向曾澈汇报工作。   “两个人一死一伤,已经处理完毕,我让李振英暂时停止燃烧弹的研制,他们的方法不对。”黄历有些沉痛地说道:“主要是定时器的问题。”   抗团的李如鹏小组,自七七事变以来,便想袭击日本商铺或机关,以壮抗日之声势。所以,他们便让技术组开始研制定时炸弹和燃烧弹,但就在昨天,竟然出了意外,两名抗团人员一名被烧死,一名被烧伤,幸好未引起外人注意,秘密藏身处不至于被破坏,组员不至于被抓捕。   黄历去处理善后,发现他们研制的定时炸弹和燃烧弹过于复杂,有很大的危险性。首先,起爆器是用个怀表,并在表面打个洞,洞上装个螺丝当电的一极,表本身又是一极,用表针走动来控制时间,当通电后,使电池烧红一段电阻丝来起爆;再者他们的燃烧弹所用的是药用雄黄和氯酸钾的混和粉,在这种粉里加上玻璃粉,摔在地上磨擦发热就爆炸,这很不安全,倒像是小孩子玩的摔炮;研制中出现意外事故,便是两名队员在燃烧弹上安装时间控制时,不当心造成电线短路起火而伤亡的。   “那黄兄准备将这个研制项目接过来?”曾澈摸着下巴,望着黄历说道:“这个研制项目,我是知道的,也很赞成,能够控制起爆时间的炸弹和燃烧弹,我们现在很需要。”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让我试试吧,其实关键就是在起爆器上,能够简单有效,越复杂,就越容易出现问题。”      第015章 大行动前的准备      曾澈虽然说是抗团的总负责人,但他还是华北区的军统干将,另有许多任务,所以,他也只是与抗团的几个人有联系,具体事务他都不管。这样一来,黄历的工作便繁重起来。   平津沦陷后,抗团的三个小组群情激愤,非要搞出一些举动,打击日本鬼子的嚣张气焰,振奋沦陷区的士气民心。黄历作为技术顾问,一方面要解决抗团所需的特殊装备,比如定时燃烧弹、定时炸弹;一方面还要审查各小组的行动计划,弥补其中的纰漏,必要时还得亲自出马,为这些年轻人保驾护航。   黄历知道,虽然这些抗团人员经过了培训,但他们欠缺实际行动的经验,所以,现在的行动不能过于复杂和危险,他们必须经过熟悉和磨练,才能承担起更危险的任务。基于一贯的谨慎原则,黄历只与抗团的三个组长保持联系,在见面时还戴着塑胶面具,一个和蔼的笑眯眯的形象。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在抗团人员摩拳擦掌,心急难耐的时候,沈栋小组的队员接到了组长传达的定时燃烧弹图纸和样品,可这燃烧弹的形状却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李振英两眼熠熠发光,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旁边还有小字的注释。   “这个应该叫纵火铅笔。”组长沈栋努力把黄历的原话复述得清楚,“老三说了,样子不主要,主要的是掌握其中的原理,以后想做大做小,做成什么形状,就好说了。你们技术队员有化学知识基础的,应该都看得懂……”   沈栋突然伸手从程盈秋手中夺过铅笔,变颜变色地说道:“我的姑奶奶,这笔头可不能折断,你想放火不成?”   “有那么严重?”程盈秋撇了撇小嘴。   “那当然。”沈栋说道:“振英,你看明白了吗?”   李振英点了点头,说道:“看明白了,这很简单,铅笔里面已经被掏空,塞进了玻璃管,这里面还有一个铁盖,一小段易燃药柱。折断笔头,玻璃管破碎,便会流出腐蚀性的化学药水,当药水蚀穿铁盖,与易燃药柱相遇时,便会产生白色的烈火,这示意图上说得很清楚。”   何梦雨也看懂了,指着示意图说道:“至于定时的问题,是在制作的时候就计算好的。需要时间短些,铁盖就做得薄,使药水能够很快地将其蚀穿;如果需要时间长,就用厚一些的铁盖。真的是很简单,很安全的设计,而且制作起来非常容易。”   “按照这个原理,不光是可以制造定时燃烧弹,定时炸弹也可以,只不过时间上不是那么精确而已。”李振英凝视着图纸说道。   “嗯,嗯,老三也是这样说的。”沈栋连连点头,郑重地说道:“老三给了我一笔经费,要我们在英法租界的商行里购买相关材料,尽快制作出一批原理相近的纵火器材,不仅是我们自己使用,还要支援其他组的队员,看来我们是要大干一场了。”   “快点把枪支炸弹发下来吧,日本鬼子和那些不要脸的汉奸太可恶了,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干掉几个。”冯运修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现在连门都不想出,给日本鬼子鞠躬,太屈辱了,心里就象吃了苍蝇般恶心。”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程盈秋应声附和道:“组长,你没向老三反映那个汉奸黑心老六的事情,他本来不过是个混混儿头,现在当了南市的侦缉队长,就成了一条疯狗,带着手下无恶不作,前天还抓了两个躲藏起来的二十九军伤员,送给日本人砍头了。”   “我向老三说过了,他说会处理这件事,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沈栋脸上也露出愤恨的神情,说道:“技术组负责制造破坏器材,行动组负责打探消息,摸清一些日伪目标的情况,进行袭击破坏的准备。另外,老三要咱们特别要搜集码头上的消息。好了,大家分头去行动,每天把情报向我汇报,由我转给老三。”   ……   日本并不象英美那样以政治决定军事,也不象德意那样以军事决定政治。它的民族的性格似乎替它决定了一切。她有天大的野心,而老自惭腿短身量矮,所以尽管它有吞吃了地球的欲望,却不敢公然的提出什么主义,打起什么旗号。它只能在军人闯出祸来以后,才去找合适的欺人的名词与说法。所以说,它的政治是给军事擦屁股用的手纸。   在攻陷平津之前,日本人就收买了一些地痞流氓,威胁利诱了不少卖国求荣的汉奸,日本人称之为“隐形部队”。及至占领平津,日本人才发现并未做好管理这两座大城市的准备,但日本人又不能让平津只停留在军事占领上,让一切都莫名其妙地停顿下来。于是,那些熟悉本地情况的地痞流氓和穿长衫的斯文败类便有了粉墨登场的资格与本领。   太阳已经落山,烘烤了一天的大地还在向上冒着蓄积的热气,黄历戴着那副笑眯眯的塑胶面具,在流汗,在盯着不远处的那座住宅。   这所住宅既非洋房也非高楼,只是在一座小院套里围着七间雕梁画栋的大瓦房,瓦房前有一块绿树成荫的小庭院,庭院虽小,竟也修了一座小巧玲珑的凉亭,里面石桌石凳,自成格局。   这里原来是天津市民政部长的府邸,战事一起,这家伙便收拾东西脚底抹油了,倒便宜了刚刚投靠日本人,靠叫日本人“爸爸”而当上侦缉队长的黑心老五。地头蛇又找到了洋靠山,还真是如虎添翼,他拉帮结伙,敲诈勒索,搜捕抗日分子,伤兵旧吏,卖命地为日本干老子效力,短短的日子,竟成了南市一带的土皇上。   根据情报,这里是黑心老五的外宅,住着他刚收的小妾仙翠。这些天,黑心老五经常光顾这里,忙里偷闲地寻欢作乐。      第016章 节外生枝      黄历坐在斜对面的酒馆里,吃着菜,不时望向黑心老五的宅院。院中的小凉亭里有几个人在吹打弹唱,管乐齐奏。仙翠原来是个很红的妓女,因为嗓子好,学会了唱戏,后来就改行进了戏园子。没出一年就唱红了,可改行以后,她明面上不接客了,但在暗地里,对那些有钱有势的却是来者不拒。后来,黑心老六和她搭上了手,把她接到这里,偶尔也允许她出去唱戏,但只许她在台上和观众飞眼吊膀,却再也不许她接客了。仙翠不唱戏的时候,也偶尔找几个同行,在家里唱上那么几段。引得过往行人,都引颈而听,称羡不已。   抗团要制裁黑心老六,却被黄历阻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黄历觉得他们还太嫩,目前的情形还不适合他们。南市不是租界,这里的日本兵很多,盘查很严,带着武器来行刺,很可能还没看见黑心老六,便会被搜身暴露。而黄历,倚仗着自己的身手,承担了这个任务。现在,他身上除了腰带里暗藏的细钢丝外,并没有其他的武器,当然,他也没狂妄到赤手空拳地把黑心老六和他带着的几个手下都捏死,他要就地取材,从黑心老五的宅院里,从侦缉队特务的身上夺取武器,以为己用。   而负责配合他行动的,就是离此不远,在树荫下打盹的一个洋车夫,这个洋车夫是天津情报站的特工,姓姚,以跑得快,熟悉街道而闻名。平常他也是以拉洋车为掩护,负责送信联络等任务,当然,他是不会象别的车夫那样辛苦劳累,从早跑到晚,费力地去挣钱的。   “看,老六来了。”邻桌的食客象是看见了猛兽一样,说完便缩起了脖子,其他食客也停止了高谈阔论,吆喝拼酒,酒馆里安静下来。   黄历扭过脸往窗外看,只见在街心上出现了那张阴沉的大黑脸。这个家伙今天穿了一件庚邦绸的青色大褂,下身是青色裤子,青色鞋,这一身青把他那张黑脸衬托得更加突出了。他摇着一把折扇,大概觉得这样会显得斯文一些,在他身后跟了五六个侦缉队员,领头的是潘黑塔,都是清一色的短打扮,一群短打扮的人拥着那穿大褂的黑心老五,就更显得他突出了。   黑心老六向潘黑塔歪头说了几句话,潘黑塔迈步向酒馆走过来,刚到门口,高嗓门的跑堂便喊道:“潘爷来了!潘爷里面请!”随着高嗓门一喊,掌柜的从后屋跑出来,躬腰屈背地说着:“哟,是潘爷,您请到后屋!哎呀!多日不见您怎么……这么满面红光了?您这真是走红运了……”   “别瞎他妈奉承了!”潘黑塔一挥手说道:“我今天没空跟你闲扯,说吧,今天的鱼怎么样?”   “这您还不知道吗?咱这铺子自打开张,就没卖过一条孬鱼。您就发话吧,是在这候客还是给您做好了送去?”掌柜的陪着笑脸说道。   “除了挣蹦鲤鱼、蟹黄白菜,你再掂量八个菜,一个小时后送到翠仙老板的下处。”潘黑塔阴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都记到六爷的帐上。”   掌柜的一听,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这十个菜敝号甘愿奉送。”   “怎么着?”潘黑塔的脸一沉,大眼珠子一翻愣说道:“潘某人这是敲诈勒索,勒大脖了?”   掌柜的一看形势不妙,忙低头说:“不敢,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孝敬五爷,请六爷日后多照顾我这小铺子。”   “哼,谅你也不敢!”潘黑塔扫视了一下周围的食客,说道:“我告诉你们,我们都是奉公守法,不贪财不受贿,该一是一该二是二的正人君子,六爷说了,今天就要树个榜样。”说到这里,他又一指掌柜的,“明天你就打发伙计拿着账本到侦缉队去取钱,今天暂欠你们一天。”说完,他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掌柜的看着潘黑塔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苦着脸吩咐厨房赶紧做菜。   酒馆里边的食客都看见、听见了刚才的事情,每张桌都有议论,多数是小声的,嘁嘁喳喳的。   一个老食客酒有些高了,冲着跑堂地说道:“我说小二,今天你们柜上可要发财了,六爷来照顾你们,真是福星高照了。”   “您老真能打哈哈取乐。”跑堂的一哈腰,小声说道,“咱当真人不说假话,今个这一天我们这上上下下就算白忙活了,都得给他填进去。”   老食客明知故问道:“六爷不是明天让你们到侦缉队取钱去吗?”   “我的老天爷!”跑堂的一摸脖子说道:“谁敢去呀!那是什么衙门——进去容易出来难哪!一句话说错了,弄不好我们这个小馆都得糊上封条。”   黄历耳朵里听着,眼睛却不露声色地扫着黑心老六这一群人,有三个背着盒子炮,另几个腰里也鼓鼓囊囊的,都揣着家伙,行了,枪送上门来了。   谁也没注意,一个十几岁的满脸污垢的小乞丐正偷偷摸摸的接近了黑心老六,他身上除了黑之外就是瘦,瘦得像具千年木乃伊,像具带着皮的骷髅标本。他的头发像才从土里扒出来的一样脏,他脸上的泥垢已经弥平了还不明显的皱纹,使人无法判断他的年龄。他一呲牙露出来的牙齿又黑又黄,他的手往起一举让人感到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还是叫爪子更合适一些。突然,这个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着缺口的破菜刀,三两步蹿了上去,狠狠地砍向黑心老六。   黑心老六也是从当混混儿,摸爬滚打出来的,他身边的潘黑塔等人也都是他的干将,小乞丐的偷袭立刻被发现,猛地被一推,那小乞丐身小力薄,菜刀立刻走偏,连黑心老五的毛儿都没碰到。   几个侦缉队队员围住了小乞丐,将他打倒在地,骂声不绝,拳脚齐下。小乞丐刚才也是一股子激劲,此时被打倒,却是紧咬牙齿,一声不吭,用仇恨的眼神死死望着黑心老六。      第017章 潜入宅院      “小兔崽子,谁让你杀我的?”黑心老六握着折扇,完全没有了斯文的样子,瞪着凶恶的眼睛,上前一脚,踢着小乞丐,厉声问道。   “说呀,想找死,没那么容易,一会儿就打你个皮开肉绽再说。”潘黑塔狐假虎威地喝问道。   小乞丐咬着牙,手在地上抓出了五道指痕,突然大声骂道:“黑心老六,你个王八蛋,记着小爷的名字,小爷叫崔小台,今天是为我爷爷报仇,砍不死你,是小爷没本事。”   “你爷爷他妈的是谁呀,和六爷有什么仇恨?”潘黑塔一脚将小乞丐蹬了个仰巴叉。   小乞丐两手撑着地,毫无惧色地骂道:“我爷爷叫崔老台,你们这群王八蛋想起来没有,他就是被你们在咸盐里下毒给害死的。”   黑心老六皱着眉头,张开扇子,仔细思索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潘黑塔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大哥,您想起来没,去年跑到脚行卖重味的那个老头儿,没想到他还有个孙子。这事儿有些麻烦,咱们在江湖上混,可——”   “我知道了。”黑心老六对潘塔轻声说了这四个字以后,就一指地下的乞丐说道:“小子,他妈的听谁胡说八道,跑这来毁你六爷的名声,崔老台是个好汉子,六爷披红挂绿抬了他回去,可惜他命短福薄,签份儿钱只拿了三天就死了,跟你六爷屁的关系都没有。”   “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顾江湖规矩,下毒害了我爷爷。”崔小台不依不饶地骂道:“我这些日子都打听清楚了,你不愧叫黑心老六,装得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个江湖败类,现在又管日本人叫爹,连祖宗八代都忘了……”   黑心老六脸色铁青,冲潘黑塔使了个眼色,潘黑塔上前啪的一巴掌,他是练过武的,这一掌打得很巧妙,正好把崔小台的下巴打掉,崔小台唔唔连声,口水直流,却再也说不出话了。潘黑塔一招手,两个手下下上去架起了崔小台。   “诸位,六爷我在江湖上那可是响当当的好汉,这位小兄弟听信了别人的谣言,我们得和他说道清楚,把背地里嚼舌头的抓住。”黑心老六向看热闹的草草拱拱手,大声说道:“在江湖上混,讲究的是一个忠,一个义,这下毒使坏的黑锅我可不背。”   “好嘛,六爷不愧是天津卫能撑门面的好汉。”   “六爷够意思,真是忠义千秋。”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两个帮闲的高声叫起好来,很明显是想巴结黑心老六。高嗓门几乎把所有的眼光都引过去了,黑心老六自然也向那边望去,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一票人架着崔小台走了。   “小叫化子揭了他的短,这条命算完了。”一个酒客低声说道:“黑心老六不怕人骂他当汉奸,却怕在江湖上坏了名声。”   黄历起身付账,走出了酒馆,绕着黑心老六的外宅转到后面,抛了块石头进院,见没有什么,便翻身跳了进去。   夜色深沉,黑心老六躺在沙发上,醉眼朦胧地听着仙翠唱着小曲。这是两间房子通连开的卧室兼内客厅,屋里的陈设是中西合璧,兼容并包的。西方的沙发和铺着红垫子的太师椅杂相陈列;镶着铜饰的沙发床上罩着粉红色锦缎绣花幔帐,和戏台上的挂法差不多。雕花紫檀色的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摆着法国香水,英国口红,日本腮黄。靠窗的绿色地毯上摆了一张红漆大圆桌,上面摆着几盘点心和一壶茶水。   仙翠唱罢小曲,长出了一口气,习惯地走到梳妆台前去照照镜子。她只要有机会就照镜子,要是能有人把她每天照镜子的次数统计一下,那数目字一定是很惊人的。为了满足她这个嗜好,黑心老六特地买了一架两米多高的穿衣镜,摆在梳妆台的对面,这样她往两面镜子当中一站,前胸后背,全身半影,就都可以一览无余了。论天然的长相,她确实可以称得上漂亮了,但现在,只能称为庸俗了。   她今年岁数并不大,才二十三岁,但十四岁就风尘沦落,备遭蹂躏,极度纵欲和长期夜生活的必然结果,使她就像一棵桃李树一样,刚刚长起来,那不可抗拒的灾害就来了,狂风吹,暴雨浇,又遭一阵大冰雹。她在这灾害下挣扎着活下来了,甚至也开成了一朵花,而且由于原来的遗传基因,这朵花也开得颇为可观。但是总使人觉得黯然无光,而且扭曲变形了。   为了弥补这本是难以弥补的缺陷,就只有求助于铅黛之色。因此她就比别人更注意那化妆之术。谁知适得其反,越这样越加重了那些缺陷。她的眼眉本来是修长而弯曲的,但是她却全部拔掉,重新再画,大概那好处就是可以随心所欲,乐意画啥样就画啥样的了。遗憾的是脸上那些器官除了无关紧要的眉毛可以悉听尊便而被拔掉之外,其他部分就都不好随意更动了。可以相信,如果嘴能挖掉重做的话,她一定也会毫不犹疑地加以处置,因为她的嘴的确稍大一些。   现在既然不能再造,那就只好在涂口红的时候让它尽量缩小,把嘴角部分画出嘴外,使这被抛弃的一小角成为既不属于嘴也不属于脸的多余部分。但是除眼眉之外,也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稍加更动的,那就是牙齿。她的牙本是很整齐的,真可以用牙排碎玉来形容了。但她却偏偏硬拔去一颗,镶上了金牙,这是黑心老六的主意,因为他爱看金牙。   “宝贝儿,过来,让六爷好好疼疼你。”黑心老六看着仙翠在搔首弄姿,一股欲火从小腹升起,伸手便去拉她。   仙翠用在戏台上练就的灵活身段一转便躲开了,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喝得一嘴酒味儿,臭死了,先喝几杯茶水。”   金牙老六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接过茶水,顺势将仙翠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口喝干,淫笑着,大手顺着仙翠旗袍的大开襟,向她的奶子摸去。      第018章 标志性的血腥杀戮      潘黑塔捏着牙签,剔着牙,走到了柴房门前,隔着门说道:“小何呀,别费劲了,弄出响动,搅了六爷兴致,少不得要挨上两脚。”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光着膀子的家伙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篾条一甩,抓过肩上的小褂,穿了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这小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不是六爷说不要在这里行事,我非把这小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   “得了,这屋子沾了血腥,仙翠老板可得大闹一场了。”潘黑塔摆了摆手,说道:“去前院玩牌去吧,让小黑来换班看着这小子,对了,告诉他们,别呜嗷乱喊的,弄得鸡犬不宁。”   “知道了,潘爷。”小何答应一声,兴冲冲地向前院走去。   潘黑塔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斜眼看了看被吊在房梁上,已经皮开肉绽的崔小台,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今儿这是小玩艺,明儿带你见识见识大日本皇军的新法子,老虎凳一上,让你叫妈都来不及。”   啐,崔小台用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刚骂了两句脏话,潘黑塔从他身上已经破碎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堵进了他的嘴里,冷笑着转身走了。   潘黑塔来到月亮门,突然闪身躲进了暗处,一个丫环走了过来,潘黑塔一步蹿出,从身后将丫环拦腰抱住,丫环刚刚要发出惊叫,嘴便被他的大手捂住了。   “别叫,是我,潘哥。”潘黑塔在丫环耳旁说着,另一只手却不闲着,从肚皮处直摸到绵软的胸部。   丫环用力扳开潘黑塔的手,不悦地说道:“这黑天半夜的,你要吓死我呀!”   嘿嘿,潘黑塔干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样东西,在丫环眼前晃着,“花枝儿,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借着月光,丫环看清那是一对耳环,却撇了撇嘴,说道:“从鬼市划拉来的便宜货,敢来哄我?”   “哎,你这话说的。”潘黑塔急道:“这是纯银的,上面还有两颗珍珠呢,不信你拿到亮地方好好看看。”   叫花枝儿的丫环稍微带了点笑模样儿,说道:“谁稀罕,我现在可没工夫,六爷和仙老板还等着热水洗澡呢,我去厨房看看。”说着,转身欲走。   潘黑塔一步拦住了花枝儿,抓过她的手,将耳环放进她的手心,又趁机捏摸了两下,说道:“我兜里还有好东西呢,就在这里等你啊!”   “人来人往的,你别在这呀”花枝儿轻轻一推,伸手指了指,说道:“那边清静,你去凉快凉快,我可不来啊!”   “你不来,我就到你房里找你。”潘黑塔嘿嘿笑着,看着丫环走向厨房,他心里乐滋滋地来到凉亭边,坐在栏杆上,倚着柱子看着星星想着美事儿。   黄历在黑暗中,象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潘黑塔,他不是没机会对别人下手,可白天潘黑塔一巴掌打掉崔小台的下巴,让他有些忌惮,这是一个练过武艺的好手,最好是先把他干掉,那些小喽啰就好收拾了。   潘黑塔突然感到脑后起了一股微风,心知不妙,这是有人在身后偷袭,但他想作出反应时,已经迟了。一根细细的钢丝勒住了他的喉咙,钢丝猛地收紧,象刀子一样切进了皮肤,鲜血从切开的创口迸溅出来。黄历双手勒住钢丝,膝盖屈起顶住了潘黑塔的后背,使用的手段是典型的“印度绞杀法”,钢丝正勒在喉结处,七秒钟即可使人毙命,而且对手无论有多厉害的武功也毫无还击余地。   潘黑塔徒劳地挣扎了一下,黄历的劲力很大,纤细的钢丝象刀子一样切断了他的气管和颈动脉,一阵难以忍受的窒息和剧痛后,他的思维模糊,彻底失去了知觉。   最棘手的家伙被干掉了,黄历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钢丝,他的这个杀人工具很简单,两个戴在手上的毫不起眼的铁指环,拴上钢丝,就是一件犀利的杀人利器。   快速搜了一遍潘黑塔的身上,黄历意外地没有找到手枪,只在潘黑塔的小腿处发现了一把雪亮的匕首。这没关系,用枪是必不得已时候的选择,这种无声的杀人才更不容易暴露。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叫花枝儿的丫环慢慢走了过来,嘴里还轻声叫着:“潘哥,黑塔……”   黄历猫下腰,藏在潘黑塔身后,用手撑起潘黑塔的身体,还轻轻咳嗽了一声。   “原来在这儿呢”花枝儿轻笑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还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走到近前,花枝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潘黑塔的脑袋耷拉着,象是——,还没等她辨认清楚,黄历突然蹦出,一掌猛击在她的脖颈侧面,花枝儿两眼发直,像根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   嗖,嗖,嗖……,细小的竹枝划破空气抽打在崔小台身上,阵阵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终于,叫小黑的家伙喘着气停了手,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要不是你小子,老子能赢不少钱,手气正顺的时候,倒要来看着你……”   发泄完愤恨,小黑点着根烟,走到柴房外面,背对着门,坐在劈柴的木墩子上歇息。   黄历溜着墙角,闪进了柴房,小黑坐的位置很不适合下手,月亮将影子拉得老长,从他身后靠近,很容易便会被发现。他看了看吊着的崔小台,捡起根柴禾,藏身在门后,向另一边的破铁桶扔去。   咣当一声,小黑被惊动了,叼着烟快步奔来,嘴里骂道:“妈的,还不老实,看老子拿烟头伺候你个兔崽子。”   走进柴房,小黑看见崔小台还是被吊着,但却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由得狞笑一声,猛吸了口烟,迈步上前。   黄历突然闪身而出,双臂一合,一个“双风贯耳”,在小黑身后双拳击中对方左右太阳穴,随即双手一错,小黑的颈椎骨发出一声轻微的断裂声便无声地倒下。   唔,唔,崔小台瞪着眼睛,被堵着的嘴发出了求救的声音,黄历皱了皱眉,没答理他,搜了小黑的身,一把半新不旧的破左轮,里面只有五发子弹,看来日本人还没来得及给所谓的侦缉队配发新武器,虽然枪有些破,但杀人还是没问题的。他将小黑的衣服脱下来,尸体拖进柴房深处,胡乱用杂物盖上,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洗漱完毕的仙翠站在两个镜子之间转了一个圈,冲着床上脱得光溜溜的黑心老六抛了个媚眼,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她知道怎样撩拨男人,怎样让黑心老六心急火燎,六神无主。   黑心老六咽了口唾沫,这个小妖精,太了解自己了。这刚换的穿着打扮,正是自己最喜欢的。   仙翠穿了一件紧箍在身上的小马甲,水红色,绣着花,没有衣领没有袖,裸露的部分泛着雪白的肉光。手腕上带着翠绿的镯子,她的下身却很简单,是一条藕荷色的吊腿裤子,裤脚齐膝盖,下边是肉色丝袜子,水绿色绣花拖鞋,脚脖子上套了一副金镯子。   “宝贝儿,快过来。”黑心老六直觉得小腹发热,嘴唇发干,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咬仙翠两口。   “六爷——”仙翠嗲声嗲气地扬了扬手腕子,说道:“您看哪,人家还缺一对金镯子呢,和脚上的不相配呀!”   “买,明天就去买。”黑心老六回答得异常干脆,精虫上脑,他的智商急速下降。   仙翠扭着腰肢,晃到床前,黑心老五一把将她拉上了床,喘息着,几下子扒光了她的衣服,贪婪地看着,摸着,然后重重地压了上去。   屋里的喘息声一起,黄历便将匕首伸进门缝,轻轻拔动门闩,他很小心,动作缓慢而轻巧,希望黑心老六不是银样蜡枪头,九秒六七的世界纪录保持者。而且他很高兴黑心老六有这样的爱好,亮着灯办那事。   门无声地敞开了一条缝,黄历用力压着,使声音降到了最小。他闪身而入,到了内客厅,深吸了一口气,将系在腰上的衣服缠在了枪口上,这便是左轮枪的好处,不用担心弹壳弹射的问题。而且这和用枕头堵住枪口射击时的效果差不多,声音能变小。他右手持枪,左手握着匕首,撩帘冲进了卧室。   黑心老六光着膀子,象头没毛的狗熊般正在发泄多余的精力,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刚刚抬头观瞧,黄历手中的枪已经响了,一声闷响,他的脑盖被掀掉,脑浆和鲜血迸射开来。仙翠闭着眼睛正哼哼唧唧地享受,热的、粘的液体溅了她一头一脸,睁眼看时,黑心老六血肉模糊的脑袋正栽下来,还没等惊叫从她嗓子里发出,黄历再次射击……   崔小台的双臂由于吊得太久,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火辣辣的痛,象是千百个烙铁在灼烧着他。他费力地扭转头,望了望掩盖尸体的地方,脑子里回忆着刚才的情景。   蓦地,他感觉到身体一轻,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吭哧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紧接着,吧哒一下,一个钱包从门外飞进来,落在他的头旁。   崔小台好半晌才爬起来,连摔带打,让他行动有些困难。他抬头看了看,一把匕首插在房梁上,就是它割断了吊着他的绳索。他又拿起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张钞票。得救了,是刚才那个家伙,还是别人?崔小台也没有多想,逃命要紧,他费力地出了柴房,辨了下方向,向后墙走去。此时,整个大宅子静悄悄的,有的屋子还亮着灯火,但却象坟墓一样沉寂。   ……   东方的天空,渐渐地由黑变白,由白变蓝,然后又由蓝变成了绯红……一切都蠢动了,觉醒了,歌唱了,喧哗了,说话了。教堂清澄而明朗的钟声,仿佛也被早晨的凉气冲洗过一般,迎而传来。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黑心老六的外宅传了出来,被黄历重手击昏的花枝儿苏醒了过来,入目的是潘黑塔几乎被割断的脖子,睁得溜圆死鱼般的眼睛,她被吓坏了,疯了似的叫了起来。   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黑心老六的外宅已经聚集了大批的人员,有日本宪兵,有侦缉队的特务,还有留用的旧警察。这些人看完现场之后,都倒吸着凉气,为凶手的干净利索和狠辣无情所震惊。   一辆汽车在宅子门前停了下来,天津特务机关长大迫通贞沉着脸下了车,大步走进了宅子。   一个日本宪兵军曹迎了上来,敬礼报告。   “情况如何?”大迫通贞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向下脱着白手套,沉声问道。   “七死两伤,新任侦缉队队长陈六江及手下全部被杀,还有他的情妇。”宪兵军曹说道:“一名丫环和一名老佣人被击昏,我已经询问过,他们提供不出凶手的具体情况。”   “那现场的分析呢,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大迫通贞皱起了眉头。   “目前,还没有。”宪兵军曹有些难堪地说道:“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凶手的身手很厉害,被害的几个人几乎都是一击致命。”   大迫通贞不悦地盯着宪兵军曹看了一会儿,摆了摆手,示意他带路去查看现场。   在小亭子旁边,大迫通贞仔细看着潘黑塔的尸体以及周围的花草树木,然后微微点了点头,似有所获。然后他又随着宪兵军曹来到了一个房间,昨晚几个侦缉队员曾在这里打牌。门口的廊柱下倒着一具尸体,脑袋扭曲成一个很奇怪的角度,十分恐怖。屋内的桌子上散乱着纸牌,小何仰面坐在椅子上,人和椅子则倒在地上,他的咽喉处一个干涸的血洞,污血已经变成了近乎黑色。另一个侦缉队员则是侧脸趴在桌上,双目圆睁,脑门上一个血洞。   “外面死者的颈椎被大力扭断,这两人一个是被利器刺穿了咽喉,另一个是被枪弹击中了脑袋。”宪兵军曹介绍着。   大迫通贞连头也没点,这还用说嘛,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个大概。他又戴上了白手套,半掩着鼻子,走进了黑心老六和仙翠的卧室,不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   “干净利索,这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杀手所为。”大迫通贞将手背在身后,缓缓地在廊下走着,“应该是潜伏在天津的中国情报组织所为,最大的嫌疑就是军统。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要把天津变成一座恐怖的城市。”   “阁下的分析十分正确。”宪兵军曹说道:“除了他们,没有哪个组织或团体有这样的能力。”   “属于我们的战斗开始了。”大迫通贞意味深长地抬头望着天空,“这不会是一次孤立的行动,而是挑战的开始。”   “我们应该立即处决一批支那人,作为报复。”宪兵军曹眼中露出了杀气。   “这除了散播恐怖气氛,并不能有效地还击军统的挑战。”大迫通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有必要建立一个相应的特务机构,来保证那些真心愿为大日本帝国效劳的支那人的安全。并消灭天津的军统特工,压制租界内某些支那报纸的反日宣传。”   宪兵军曹没有吭声,这个层面的问题,不是他能够涉及的。   “你们抓紧时间,寻找线索,尽快破案吧”大迫通贞沉声说道:“不管你们能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在一周内也要对外界有个满意的说法,这不用我来教你吧?”   “哈依”宪兵军曹赶紧低头立正,“我明白了,请阁下放心。”   ……   作为沦陷城市第一个被刺杀的汉奸,黄历的行动具有标志性的意义,意味着中日城市特工战,或者被称为抗日神经战的帷幕的拉开。从而,在城市战的腥风血雨中,特工们继承侠士遗风,通过历史的传奇,扮演了领袖、信徒、对手、英雄、叛徒这形形色色的角色。   黑心老六的被杀,很快便在报端被披露,特别是租界内亲重庆的报纸,对此事大加渲染,那血腥的场面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而有关社论更把刺客比作替天行道的当代奇侠。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大大震慑了那些汉奸,曾有一个汉奸便私下对另一个汉奸朋友说:“凡事留一线,切不可一条道走到黑,天津虽然被日本人占了,可军统的人还在,别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卖命。”   而黑心老六的死,对于广大百姓来说,却是暗中拍手称快,欢欣鼓舞。老百姓有个奇怪的心理,他们往往仇恨汉奸更甚于日本鬼子。他们的简单的逻辑和想法是:日本鬼子生来就是坏的,就和狼一定要吃人的道理一样;但是这些同国土同民族的败类,却出卖自己的祖国和同胞,做日本鬼子的帮凶;他们就象是失去人性变成豺狼的人,比野兽更加可恶百倍。      第019章 奇思妙想的煤块      两支二把盒子、一支半旧的左轮、一支挺新的勃朗宁M1900—7.65mm手枪摆在了桌上。   “这是发下来的武器——”沈栋刚说了一句,程盈秋便一把抢过勃朗宁,紧紧抓到手中,象是别人要从她手里抢过去一样。   沈栋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武器虽然发下来了,但千万要小心,目前咱们的行动要从破坏开始,如果干得漂亮,任务便会升级,那时候才可以杀汉奸,杀鬼子。”   “这武器,怎么都是旧的?”冯运修随手拿起一把左轮,摆弄了两下,不解地问道:“你看这个,连准星都没有。”   “旧的,那可是不平凡哦”沈栋伸手拿过左轮,很珍视地抚摩着,“这是老三冒着危险带进租界的,特别是这把枪,打死了两个汉奸,其中就有黑心老六,你嫌它破,我——”   “谁嫌它破了?”冯运修一把抢过去,笑道:“我就喜欢它,开张沾了血,有杀气。”   “老三说了,要你们把枪上的准星都锉掉,这样枪插在腰带上,拔出来的时候就不会有滞碍。别小看这一点点问题,关键时候能救你们的小命。”沈栋模仿着黄历的语气说道。   “我倒是省事儿了。”冯运修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兴致盎然地摆弄着手枪。   “你们熟悉各自的枪支,然后统一由袁汉勋保管。”沈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明天我们要组织一次纵火行动,目标是早已侦察清楚的日商中原公司。”   中原公司是日商经营的也是天津最大的百货公司。销售的当然大多都是日货,也有少数欧美的高档产品。这些日子以来,不光沈栋这组对中原公司极感兴趣,其他两组也对该公司进行了侦察,黄历根据各组情况的汇总,修改了原来沈栋组所作的计划,并由沈栋组进行此次行动。   “我们将分成七个小组,每组两人,各组把燃烧弹放在软胶鞋盒里作掩护,分头将燃烧弹安置妥当,定好时间,然后撤退到指定地点。”沈栋开始布置任务,这与他们原来的计划有些出入,“其中一组的任务是破坏中原公司的消防系统,这是我们原来忽略的,多亏老三给指了出来,否则靠中原公司的钢筋水泥结构,再加上比较完善的消防系统,火是着不大的。”   众人认真听着计划,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行动,也是证明他们力量的最好机会,这群年轻人心中都很热切,堵塞在心中的激愤终于有了可以宣泄的地方。   “组长,那个老三是什么样子的?是教官吗?”散会之后,程盈秋凑到沈栋跟前,低声问道,不远处的何梦雨立刻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纪律,要遵守纪律。”沈栋轻轻摇头,“不要乱打听。”   “我只是好奇。”程盈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而且我特别钦佩他,刚说完黑心老六的事情,他便给干净利索地解决了。看到外面的报纸把他描述得象是,象是飞檐走壁,无所不能的侠客,我就想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不重要,我们干好自己的工作,你呀,以后也不是没机会见到他。”沈栋装出很成熟老练的样子,说道:“主要是让他看到我们的能力,我想啊,日后会有行动需要咱们配合的。”   “知道了。”程盈秋笑道:“高手嘛,都是这样,看咱们都是生瓜蛋子,是累赘,眼光高呗!”   “呵呵,说得不好听,可还真是那么回事。”沈栋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准备吧,我和振英、梦雨还有些事情要说。”   “哦”程盈秋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有任务别落下我,我天天锻炼,臂力和腕力都大了很多呢!”   “好,好,落不下你。”沈栋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等到众人都走了,沈栋才从兜里掏出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放到桌上,“振英,梦雨,你们看看,做这个难不难?”   “这是什么东西?”何梦雨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仔细看着,“这涂的应该是墨,还是臭墨,这里面是什么?振英,你来看看。”   “不用看了,我告诉你们,那里面是炸药。”沈栋抿了下嘴角,坏笑道:“你们琢磨一下,怎么能做得更象煤块。”   “煤块?”李振英迷惑不解,将涂了黑墨的炸药块放到桌上,左一眼,右一眼,前一眼,后一眼地端详着,“不太象,倒象,象块破石头,呵呵。”   “别笑,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任务。”沈栋努力将严肃摆在脸上,“老三有个设想,那就是把炸药或燃烧弹做成与煤块差不多的样子,然后想法子把它们送到日本运输船的煤舱里,等司炉把这些假煤块铲进火炉,嘭的一下,一切就都发生了。”   李振英和何梦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兴奋的神情,炸沉鬼子的运输船,甚至还能炸死很多小鬼子,想想就令人兴奋。   “这真是个奇妙的想法。”何梦雨郑重地拿起黑炸药块,掂了掂分量,说道:“老三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坏水呼呼地往外冒啊!”   “怎么叫坏水,应该叫智慧。”李振英若有所思地说道:“在码头上干装卸工的都是中国苦力,把炸药煤藏在真煤里运进去,并不是很困难。但锅炉爆炸,足以使一条船陷入瘫痪,风险小,收益大,这真是绝顶聪明的人才能想出来的法子。”   “先别夸老三了,你们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吧?”沈栋急切地问道:“我已经派人混进码头了,原来只想打探些消息,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用处。想想把小鬼子炸得血肉横飞,我这心里就急得不行。”   “放心,我就是不吃不睡,也把这东西做出来。”李振英将炸药块握在手里,坚定而执着地说道:“让老三再拿些炸药来,要炸就炸个痛快,别等鬼子有了提防,就不好下手了。”   “老三也够懒的,胡乱涂了点墨,就成煤块了。”何梦雨笑道:“不过也怪不得他,既要冒坏水,又要杀汉奸,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第020章 刺杀秋野诚一      正如何梦雨所说,黄历很忙,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从杀戮中找到了感觉,找到了乐趣,找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那种责任感。   这次的抗战应当是中华民族的大扫除,一方面须赶走敌人,一方面也该扫除清了自己的垃圾。我们的传统的,一方面想作高官,一方面又甘心作奴隶、苟且偷安的习惯,都是民族的遗传病。这些病,在国家太平的时候,会使历史无声无色的,平凡的,象一条老牛似的往前慢慢地蹭。及至国家遇到危难,这些病就象三期梅毒似的,一下子溃烂到底。   汉奸们不是人,而是民族的脏疮恶疾,应当用刀消割了去不要以为他们只是些不知好歹,无足轻重的小虫子,而置之不理。他们是蛆,蛆就会变成苍蝇,传播恶病。他们和日本鬼子一样凶残,一样该死。   但如果按照字典上的定义,汉奸也太多了,他只能挑选重点,挑选那些死心塌地的、穷凶极恶的汉奸下手,而黑心老六只是其中之一。   但今天不同,黄历这次盯上的目标是一个日本人,一个看起来象个儒雅商人的家伙。他整天挂着和蔼的笑容,和三教九流都能相交相识,他的名字叫秋野诚一,也就是那个黑心老六要合作开赌场的日本朋友。   根据军统情报显示,秋野诚一在日本国内是个黑道人物,但在中国却是为东亚同文书院工作,这是一个以日本陆军为后台的日谍巢穴。利用自己的特长,秋野诚一与天津的帮派人物刻意结交,很是拉拢了一批象黑心老六这样的败类。对于日本间谍,黄历并不害怕,毕竟他们人生地不熟,但象黑心老六这样的天津地头蛇,他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这些天津帮派人物人脉广,触脚长,地头熟,如果真的为日本人卖力,绝对是非常大的威胁。所以,获悉情报之后,黄历便将目光锁定在秋野诚一身上,干掉他,便能使帮派人物与日本人的连接断掉重要的一环。   秋野诚一的住宅除了使用了大量水泥和砖等材料外,样式却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庭院,墙上到处是用砖摆成的金钱状窗口。   黄历绕着宅院转了一圈,这应该是他两天来的第三次了,但他依旧保持着谨慎,观察完毕后,他掏出一把绳钩,搭在墙头,轻捷地跳了进去。但意外就在他刚刚落地的时候出现了,情报上并没有显示秋野诚一养着条狼狗,黄历的前两次侦察都是在白天,也没有发现,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的疏漏,也几乎是个致命的失误。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黄历碰到的便是这种情况,这绝对是一条受过训练的大狼狗,在黑暗中突然窜出,向黄历猛扑而来。   这时,黄历不得不感谢这头狼狗的训练人了,如果这条狼狗叫了起来,这次行动将无功而返,甚至会打草惊蛇,以后很难再找机会。狼狗无声无息地扑来,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防不胜防,但黄历恰恰不是一般人。   这条狼狗不但不吠叫,而且动作敏捷,一扑而至,径自咬向黄历的咽喉,狠辣而残忍。如果这条狼狗是咬向黄历的大腿,可能还有一点麻烦,但它咬向黄历的咽喉,这情形却多少有些不同了。黄历的双手护住咽喉,总是比较容易的。而且黄历手中还有一个现成的武器。   黄历稍微后仰,右手一翻,绳钩的尖端猛地向狼狗的上颚扎了上去,这一扎的力道十分猛烈,钢钩几乎刺穿了狼狗的上颚,也合上了狼狗的大嘴,封闭了它再发出叫声的可能。黄历用力一甩,象钓上一条大鱼一样将狼狗摔在地上,一脚踢在狗鼻子上,那是狗的脆弱所在,一招致命,狗伸了伸腿,死了。   蹲在地上,黄历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个小意外让他觉得有些犹豫,是只有这一条狗,还是会突然再冒出来一条,这很讨厌,比多个敌人更加难以防备。   只是很短的时间,黄历决定继续行动,这不仅是他的自信在起作用,他还相信他的心灵感应术。   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但是有可能实现。关键是不要弄错了角色,否则就会失败。你必须象一只会打洞的小动物那样,找到一个能够进入猎物头脑中的方法,你还得仔细倾听脑波(而不是脉搏)的声音;精确地说,需要捕捉对方的思维方式,而不是他的思想。当你找到这种东西以后,你就可以走捷径——你可以沿着猎物的思维轨迹一路追寻下去,直到某个夜晚趁他毫无准备的时候,猛地推开后门……或者藏在床底下,用事先准备好的小刀使劲儿往上捅一刀,随着床垫发出嘎吱吱的尖叫声,那个可怜虫气绝身亡。   黄历认为一条狗可能不叫,两条以上的狗呆在一起,互相间保持沉默,这似乎不大可能。而在他侦察的时候,没有听到过狗叫,情报上也没有提到。再者,这条狗的狡猾、凶狠是很少见的,主人应该对它相对放心,否则不会在夜深的时候不加锁链地让它在后院巡视。   蹑脚潜踪,黄历一边小心地观察,一边向前走,来到正房前面,看了看大门旁边的门房那里,这儿距离很远,门房前面没有人,大门紧闭,人应该在里面休息,灯光还亮着。   黄历掏出手枪,装好消音器,有了从黑心老六那里得来的侦缉队证件,方便了很多,起码可以大着胆子携带武器了。他的手上戴着薄薄的手套,小心的防范是必要的,象指纹这样的痕迹,还是尽量不要留下的好。仔细倾听片刻,黄历拧开房门上黄铜把手,一步跨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门,靠着门站定,向里边打量。   秋野诚一此时正在客厅里与两个人在谈着话,其中一个是女人,另外一个身体瘦削,但眼睛却锐利得象头鹰。   “秋野前辈,我这次登门拜访,是真诚地想得到您的帮助。”中岛成子深深地低下头,谦恭地说道。   秋野诚一穿着宽大的和服,双臂交叉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道:“成子小姐,听说你和川岛芳子弄得很不愉快,但她和多田峻司令官关系非同一般,我可不想介入到你们的争斗当中。”   中岛成子,从小性格倔强,好胜心强,二十岁时受到关东军谍报机关赏识,正式步入间谍行业。虽然她比川岛芳子大三岁,但同样是间谍的川岛芳子仅仅依靠几件轰动事件,就轻轻松松得到了关东军的极度赞誉,江湖到处都在传言这位格格间谍是如何神出鬼没,厉害无比。这让中岛成子感到不平,争强好胜的品行刺激着她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一比高下。   九一八事变后,中岛成子迎来了自己生命的转机。随着日本政策的改变,中岛成子的任务开始变化,她奉命来到奉天,担任治安维持会的联络官,并成为关东军司令部和满洲国民政部的嘱托。这些新的任务让中岛成子渐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间谍,不断的磨砺让她充满自信可以和川岛芳子一决高下。   但在那个时候,川岛芳子的威势是无人可比的,而中岛成子只是刚刚有了一丁点儿的名望,两相比较,中岛成子根本不是川岛芳子的对手。对手相见,果然分外眼红,本来一件不大的事情却被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惊动了日本宪兵司令部。宪兵司令部权衡了一下轻重,结果将中岛成子关押起来。中岛成子在牢里怒不可遏,大骂“川岛芳子是个什么东西,她是日本人吗?她是日本人的一条狗……”这些话传到了川岛芳子的耳中,她又想方设法在牢里整治了中岛成子一把。于是二人的梁子越结越深,竞争渐渐升级。   因为工作关系,两人还时常相遇,但每次都会碰撞出一些火花。在各方面,中岛成子都如川岛芳子一样优秀,但是出身的不同决定了机会将更多地眷顾川岛芳子,这是上天已经安排的。中岛成子也有自己天生的优势,她对工作的热情和执着,以及她的日本人身分,必将会使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物。   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为了加强治安,确保平津的新秩序,中岛成子从东北被调到了天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川岛芳子这时也跟随多田骏到了天津。她们这次领受了相同的使命:把天津及周边的土匪势力组织起来对抗中国的抗日力量,一场正面的较量终于开始了。   川岛芳子下手较快,网罗了天津市郊的一些零散武装力量,组建了一支杂乱的痞子部队。而中岛成子却要另辟蹊径,她看中的是津沽著名的土匪头子东耀华,以及东耀华手下的一批亡命之徒。所以,她特地来拜访秋野诚一,希望借助秋野诚一的人脉,与东耀华拉上关系,彻底套牢这个大土匪。      第021章 失手      秋野诚一对这两朵谍海罂粟花的恩怨早有耳闻,他不想帮助任何一方,而得罪一个本不应该与自己为敌的对手。当中岛成子上门拜访时,他便想好了对策,客客气气地将她打发走,权当她没来过。   中岛成子对秋野诚一这只老狐狸的态度是有心理准备的,她笑着再次深深地低下头去,说道:“秋野先生多虑了,我和川岛芳子的恩怨都是小事,帝国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多田峻司令官,也是只认功劳不认人。再者说,川岛芳子,不,应该叫她金璧辉,她算什么,不过是依赖她皇家格格的身份,虽然没有人再承认这个格格,但总有人想利用这个名号。”   秋野诚一淡淡地笑着,不冷不热地说道:“对这些,我不感兴趣,而且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您还没听我说出来呢,这么快便拒绝未免草率吧?”中岛成子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   “那就请说吧,不过,估计说了也没什么用处。”秋野诚一靠在沙发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中岛成子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表情,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秋野先生,川岛芳子招揽的那伙人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儿,在谁的手下都不安分,现在有了她撑腰,更是到处惹是生非,可以说是未见其功,先见其害。而我们如果将东耀华和他的手下游说过来,所建功勋必然会超过川岛芳子。”   “应该是你的声望会超过川岛芳子吧”秋野诚一用揶揄的口吻说道:“我听不出这里面有什么能让我们合作的理由。”   “秋野先生,我知道您一直在招揽身手高明的日本武者,确实,支那人不可靠。”中岛成子伸手一指那个瘦子,说道:“这位,服部小五郎,愿意留在您的身边,随时为您效劳。”   秋野诚一转头望着服部小五郎,这家伙的沉静,让人几乎不觉得他的存在,他想了想,突然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伊贺人?”   服部小五郎微微低头,表示默认。   “你知道我是个武士,怎么敢把他介绍到我的身边?”秋野诚一有些变色地斥责道。   伊贺出忍者,而忍者是日本自江户时代开始出现的一种特殊职业身份。忍者们接受忍术(即秘密行动的技术)的训练,主要从事间谍活动。象日本武士的武士道一样,忍者也遵循一套自己引以为荣的专门规范(忍术)。但武士和忍者的关系就象猫和老鼠一样,武士在明处,忍者在暗处,防不胜防,故武士最憎恨忍者,古时候,忍者一旦被武士捕获,必然受到最残酷的刑罚处死。   尽管随着时代的变迁,武士和忍者已经没落,不能作为一个阶层而独立存在。但秋野诚一却一直以自己出身于武士家族而感到自豪和骄傲,乍一听说忍者之名,厌恶之情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秋野先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忍者了,有的只是为帝国服务的日本人。”中岛成子很平静地说道:“服部小五郎不仅身手高明,而且他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敏锐感觉,那种,应该被称为第六感的,很玄妙的东西。”   秋野诚一沉默下来,将信将疑地看着服部小五郎,中岛成子的这个筹码显然还不够重,他想开口送客了。   “什么人,出来——”服部小五郎突然冲着客厅外面喝问道,身子也同时弹起,挡住了客厅门口,一副全神戒备的神态。   黄历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如果他大模大样地走过去,可能服部小五郎还不会警觉,而他鬼鬼祟祟、蹑足潜踪,反倒让听觉十分灵敏的服部小五郎生了疑心。   既然被发现,那就——,黄历猛地前蹿一步,扑,扑,手枪连发两弹,他的意思是先击倒挡在门口的瘦子,然后再去击杀屋内的秋野诚一。   服部小五郎反应极为迅速,几乎在黄历射击的同时,他侧身一转,手里扔出了一样暗器,不是打向黄历的,而是飞向屋顶的电灯。   服部闪身的一刹那,黄历已经看见了屋内站立而起的秋野诚一,随着电灯哗啦一下被击灭,黑暗笼罩下来,黄历的手枪再次发出扑扑的闷响,他向刚才一瞥中秋野的位置连发三枪,他听到了一声闷哼,接着是桌椅茶具稀里哗啦的响声,然后快速跑开,顺着走廊直奔大门。   咣的一声,黄历撞开大门,冲力使他立足不稳,他顺势前倾,在草坪上轻巧地来了个滚翻,“飕飕”两声响,有两枝暗器,几乎是贴着他的脊梁飞了过去。   扑,扑,扑,黄历半蹲在草坪上,回身向着追赶而出的服部小五郎连射三枪,服部小五郎在走廊中左蹿右跳,刷地一下将整个身子贴在了一间屋子的房门上,门与墙壁之间窄小的空间却能将他瘦削的身子保护起来。   黄历逼退服部小五郎,立刻撒腿就跑,心中暗暗吃惊,这个瘦得象猴似的家伙,身手也灵活得象只猴子,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接连发生出乎意料的事情,一击不中,飘然而退,这是暗杀者的信条。恋战,是拿自己的性命往刀口上送。   服部小五郎追了出来,黄历的身影已经隐入黑暗之中,宅院里的人被惊动,包括秋野诚一的四个保镖,服部小五郎指着黄历逃走的方向,大声指挥着他们向那边搜索。他担心着客厅里秋野和川岛的安全,转身快步走了回去。   客厅里的壁灯被打开,秋野诚一由中岛扶着,坐在了沙发上,黑暗降临,黄历凭感觉发出的三枪出现了偏差,一颗子弹擦着秋野的脸颊飞了过去,划出了一道血沟,中岛在旁边奋力一扑,另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左臂,穿肉而过,另一颗子弹则打空了。   虽然大难不死,但秋野满脸是血,中岛呲牙咧嘴,衣袖都被鲜血浸湿,一别狼狈不堪的样子。客厅里满地碎瓷片儿,一片狼藉。      第022章 忍者      秋野诚一伸手挡开服部小五郎,沉声说道:“我没大碍,不过是擦破了点皮,你看看成子小姐的伤势吧,赶紧送她去医院。”   中岛成子强忍疼痛,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子弹穿个眼儿,应该没伤着骨头,简单包扎一下就行,秋野先生更重要。”   本来看秋野诚一的脸色,中岛成子觉得此次拜访要失望而归了,但现在峰回路转,秋野诚一算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此时自然要装出坚强的样子,等着秋野诚一的表态。   秋野诚一自然知道中岛成子的心思,服部小五郎的超常反应和敏捷的身手还是打动了他,杀手如此厉害,日后难免不卷土重来,将服部小五郎留在身边保护,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我会尽力帮助你的,算是刚才搭救的报答。”秋野诚一很快便做出了决断,淡淡地说道:“不过,能不能如你所愿,我也没有把握。”   “非常感谢。”中岛成子喜出望外,深深鞠了一躬,才坐在椅子上,由服部小五郎给她包扎止血。   “服部先生——”秋野诚一转向服部小五郎,语气和缓了不少,甚至带上了先生的称呼。   “秋野先生,叫我小五郎吧”服部小五郎恭敬地说道。   秋野诚一很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杀手的样子,你看清了吗,好象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呢!”   “刀疤脸,大眼睛,很凶的样子。”服部小五郎停顿了一下,思索着说道:“身手很敏捷,枪法很快很准,是一个很危险的家伙。”   “你再碰上他,有把握制服他吗?”中岛成子问道。   服部小五郎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他是突然袭击,多少占着点便宜,所以——”   秋野诚一明白了服部小五郎话中的含义,忍者也是擅长暗中行动的高手,今天这场面对面的战斗,服部小五郎算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能打个平手,就说明服部小五郎的实力是在杀手之上。   忍术能在日本战国时代盛行一时,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忍术包含了整套完善的间谍情报技术体系,具有极强的实用性。包括:追踪、侦察、谍报、保镖、暗杀等多方面的内容,虽然忍者的特殊能力也常常被夸张,如隐形、变成动物、高楼越下、飞行能力和预见将来等。但高明的忍者技艺超人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能飞檐走壁,在沙地上飞跑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水中屏息可长达五分钟,如用特殊器具可在水底待上一天一夜;他们甚至能潜到船底,偷听船上人的对话……这不是什么符咒和手印的力量,而是通过种种非人的磨练才能习得的。   比如说服部小五郎,生在已经没落的忍者家族之中,但却必须继承祖先的职业传统,他从五岁开始就接受训练。训练的种类有五种,即平衡、灵敏、力量、持久及特殊技巧。平衡训练从走竹竿开始,当能够在滚圆的竹竿上行走而不滑下,就将竹竿逐渐升高,最终要升到三四十尺高,达到奔跑跳跃如履平地的境界,这样就能在树上、屋顶及墙头上下攀援,行走如飞。灵敏的训练也是如此,跳过插着刀片的绳子,在布满利刃、枪尖的狭道中拐弯抹角急速穿行。持久及力量的训练最为艰苦,如双手挂在树上,支持全身,下面放满尖利的器具,不容你松手跳下,以恐惧来激发体内的潜能作长久的支持。   另外,忍术和其他武术流派强调体质训练不同,它尤其强调精神上的修炼,并将其整个的训练体系,建立在超乎想象的精神修炼基础上。因为忍者所执行的大多是一去不回的高风险性任务,独自一人在敌人的巢穴中完成任务要克服对死亡、孤独、黑暗乃至于饥饿、寒冷、伤病等诸多困难,所以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是忍术之所以厉害的真正原因。   这时,秋野诚一的保镖们回来报告情况:凶手已翻墙逃走,追之不及,那条受过训练的狼狗“利牙”死在后院。   秋野诚一皱紧了眉头,这条狼狗是他非常喜爱的宠物,凶猛程度也只有他最清楚,但现在被人格杀,甚至没听见一声狗叫,说明凶手的身手确实很厉害。   “小五郎,你先送成子小姐去医院吧过两天,不,明天请你就到我的宅院来,好吗?”秋野诚一的态度愈加客气,需要即是价值,身边必须有服部小五郎这样的高手,安全才有保障。   服部小五郎瞅了中岛成子一眼,中岛成子轻轻点了点头。   “哈依”服部小五郎轻轻鞠躬,表示答应下来。   ……   黄历跑掉了,怎么跑,先跑到哪里,这些问题是早就想好的。他只是奔跑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便用走的,因为本身不断地奔跑会成为有意者眼中的目标。当确定没有人注意到现场的情况下,他用竞走那样的速度,大步地走着,这样便不会制造出惊天动地的脚步声。过了一个街区后他马上拐到了小巷的阴暗角落里,停下来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   确定彻底甩掉了追赶后,黄历轻轻舒了一口气,穿过这条阴暗的小巷,又来到了一条大街上,在路灯下点着根香烟,缓缓地吸着。   不一会儿,一辆黄包车跑了过来,车子来到黄历跟前,黄历不待车子完全停稳,已经跳了上去。   是成功了,还是失手了,黄历并没有太注重这个问题,他在想那个动作异常敏捷,警惕性异常高的瘦子。那家伙怎么不用枪,是没有,还是来不及用,那两个擦着他的后背落空的暗器到底是什么?这还真是个厉害的对手,单以冷兵器或徒手格斗来说,自己大概要略逊一筹吧!   嘿嘿,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比武,而是智慧与身手的双重较量,人类最大的惨剧便是彼此以武力估计价值,象熊或狗似的老想试试自己的力气,而忽略了智慧才是最有价值的。那个日本瘦子,肉不多,脑袋也不大,那小脑子里的智慧哪能与自己相比。   黄历微微挂着冷笑,把烟头弹飞,一个红色的亮点划着弧线飞向路旁。自己不是什么神仙,偶有挫折也算不了什么,但经验和教训必须要吸取,首先是情报不够全面,自己的侦察也不够细致,其次是自己确实有了轻敌之心,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车夫小姚沉默寡言,甚至从外表看有些木讷,但就是这样才不引人注意。而且他的职业掩护是那么真实,完全是个地地道道的洋车夫,一个非常熟练的车夫。这让黄历感到很满意,与这样的人配合,一来不会乱说乱问,二来不会因为露马脚而牵连到自己。   小姚拉车的跑法很有意思,他的腿长步大,腰里非常的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步步都有些伸缩,车把不动,使座儿觉到安全,舒服。说站住,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分。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他活动,利落,准确;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快而没有危险。   黄历有时很羡慕小姚,他虽然天天出去拉车,但不必象穷车夫那样卖力,他只须继续保持着一个好车夫的体能,他也不必为车份钱发愁,加上津贴,他还很有些富余,能够供在天津中日中学的妹妹安心读书。闲暇的时候,他便去小酒馆,三两白干,两个小菜,能消磨掉半天的时间;有时他也去那种低级的妓院,花上块八毛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他的生活简单而自在,起码在黄历看来是如此。   如果不是小锁突然到来,自己也能过上那种普通人的生活吧,黄历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珍娘,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命运啊,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东西,自己的路大概已经被上天安排好了,转来转去,总会再转到上天安排的轨道上。   ……   如果说抗日杀奸团以前还只是个名称,在民众中没有什么影响话,中原公司纵火案就是抗团打响的头一炮。   参加这次活动的人不少,除了沈栋小组内的几名核心成员外,还有新发展的一些人员。燃烧弹由其他人按计划分头放好,沈栋和李振英身藏两瓶配制好的王水混进了消防站。沈栋假装问路,将消防站里值班的一个人引诱出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李振英则趁机把王水倒在消防水龙带上,十几条水龙带都缠绕在一个可活动的大轴上,水龙带遇到王水都被腐蚀成了黑色,李振英又把黑了地方转到后面去,以免被值班人员发现。   时间掌握得很好,几个在中原公司屋顶上的人员撒完传单,撤退到指定地点后,暗中布置的燃烧弹开始发火,火头一个接一个地在中原公司燃起,消防站的火龙带却无法使用,火势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第023章 谈心      烧吧,烧吧,将一切沾染了日寇的东西,一切能让日本人刮取钱财的买卖都烧成灰烬吧!   黄历戴着副墨镜,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心却热烈。他到底还是不放心那伙年轻人,害怕有人会被巡捕抓住,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他的职责由暗中保护,变成了观看效果,就和不远处满脸涨红的何梦雨是一样的。   “嘿嘿,抗日杀奸团,这名字倒挺响亮。”一个捡了传单的百姓笑了两声,对旁边的同伴说道:“而且这把火放得可不善。”   “这算什么,我听说黑心老六也是他们给杀了的。”   “黑心老六,嘿嘿,听说死的时候还光着屁股,正和那个仙老板干那事呢!”   “说呀,就听说这么点呀?那仙老板也光着呢,她一害怕,是不是一下子就把黑心老六那玩艺给……”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杀黑心老六应该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怎么与色情扯上关系了?眼看着消防车尖叫着赶了过来,他转身走了,这火烧起来了,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扑灭,即使扑灭,留下的也只是残垣灰烬。   走过一条街,黄历停下脚步,站在玻璃橱象是在欣赏里面的商品,其实是在观察身后的情况,一个纤巧的身影一晃,躲到了电线杆后面。   这小丫头儿,黄历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戴着大墨镜,怎么还被认出来了,难道她的嗅觉已经达到了百步识人的高超境界。只是这跟踪术,也太逊了,教给他们的东西,不经过实践就不行吗?   何梦雨盯着前面的背影,心里很兴奋,比刚才看大火熊熊的现场还兴奋,是他吗,背影如此熟悉,走路的姿势也不陌生。她一直怀疑那个暗中指挥的老三就是黄历,但她不会象程盈秋那样直截了当地去询问,她只会在暗自琢磨每个老三的指令,以及老三制定修改的计划,从中找到些许她所熟悉的行事风格。   突然,前面的目标失去了踪影,何梦雨一急,赶紧快步而上,也忘记了掩饰,东张西望地找寻起来。但她失望了,那个形似黄历的人确实被她跟丢了。不过,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应该就是黄历,会很高明的反跟踪技巧。   轻轻叹了口气,何梦雨有些垂头丧气地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这家伙,故意的,人家还有事情想找他商量呢!   呵呵,一声轻笑,黄历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就在何梦雨的身旁,调侃道:“上课不认真听讲,有象你这么跟踪人的吗?”   “你——”何梦雨一阵惊喜涌上心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服了你,总是能认出我来。”黄历有些自嘲地摸了摸鼻子下的假胡子,说道:“还是你的敏锐嗅觉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比警犬还厉害了?”   “你骂人家是狗鼻子?”何梦雨抿了抿嘴角,嗔怒地说道。   “不,不,狗鼻子没你厉害。”黄历说完觉得意思有歧义,赶紧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比狗鼻子厉害,唉,这话越说越别扭了。”   “算了,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何梦雨大度地摆了摆手,笑道:“我以为你躲起来不见我呢,怎么又蹦出来了?”   黄历很无奈地一耸肩膀,说道:“本来是想这样的,可我觉得应该提醒你,或者是你们那些人,以后要是在什么场合看见我,就装作不认识,千万不要使劲盯着我看,或者象你这样,直接就跟上来了。”   何梦雨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对不起,这样是不是让你有危险?”   “这次没事,下次就不好说了。”黄历安慰了一句,说道:“找我有事?”   何梦雨点了点头,有些期望地看着黄历说道:“你有时间吗,我确实有事情想找你。”   黄历沉吟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找个清静的地方吧,咖啡馆,西餐厅……”   “维多利亚公园,不是很远。”何梦雨建议道。   ……   公园里人不多,但也不少,战争似乎并没影响到人们的闲情逸致。   何梦雨象一朵半开的莲花,看着四围的风景,心里笑着,觉得一阵阵的小风都是为自己吹动的。风儿吹过去,带走自己身上一些香味,痛快,能在生命的初夏发出香味。   黄历和何梦雨坐在水边树荫下的长凳上,起初谁也没有说话。但黄历还是为眼前这个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姑娘喝彩,袖只到肘际,一双藕似的胳臂。头发半掩在额头,黑亮的眼睛象两颗充满光泽的宝石。何梦雨走路显得那么轻俏有力,脚大得使自己心里舒展,扁黑皮鞋,系着一道绊儿。傲慢,天真,欣喜,活泼,心里笑着,腮上的红色润透了不大点的一双笑窝。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那可恶的日本鬼子,她应该很平静幸福地在读书,为自己的将来奋斗,或者挽着心仪的男孩子一起谈情说爱。但现在,象她这样年龄的男女,不由自主都被卷进了这场血腥争斗的漩涡,用生命和鲜血在承担着本不属于他们的责任。   “黄大哥,我可能要去金陵大学去念书了。”何梦雨折下一段柳树枝,轻轻摆弄着上面的叶子,幽幽地说道:“本来我是想毕业后去北平读燕大或者清华,但我父亲不愿意呆在这里,当亡国奴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金陵大学,南京啊”黄历点了点头,说道:“能去就去吧,呆在沦陷区,不仅危险,也影响学业。”   何梦雨希望黄历能说出挽留她的话,但黄历的冷静和客观让她有些失落,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国难当头,学业还有那么重要吗?就象男女之间谈恋爱,设若国已不国,就是有情人成了眷属,也不过是一对会恋爱的亡国奴。”   “这话说得有些偏激。”黄历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个人幸福与国家前途和社会责任是不是就那样水火不容,这也不太好说。我不是圣人,但我想,即使是一个一心为国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到头都在想着伟大的事业吧!”      第024章 全面抗战      何梦雨望着黄历,再次问道:“那你觉得在这个时候,谈个人的幸福合适吗?”   “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难道任何事情只有和国家联系起来才有意义?”黄历很平静地说道:“反正我是个俗人,达不到你们心目中那种理想人物的层次,而且这种理想人物即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会觉得单调和枯燥,可佩服却不亲切,不会与他深交。”   何梦雨的脸上浮现出很奇怪的表情,在她周围的这群年轻人,在国难当头之际,都表现得热血而纯真,愤怒而偏激,在他们的言谈中,都认为个人的私事,比如恋爱,比如孝悌,都可以不管,自要能有益于国家,什么都可以放在一旁。应当牺牲一点个人的享福,替国家做点事,应当把眼光放远一些,应当把争爱人的心去争回被侵略者剥夺的国人的尊严。象黄历这样,坦承自己并不是一个一心为国的人,不仅少见,几乎是没有。   “嘿嘿,很让人失望吧”黄历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所以呢,要是依我的意思,你该去读书就去读书,别老把国家危难,民族危亡和自己的行为硬扯到一起。换个角度看,你读好书,成了才,不也能为国做贡献吗?”   何梦雨被黄历说得有些晕,出神地思考起来,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揪着柳叶。好半晌,才笑道:“被你说糊涂了,其实你的意思我明白,转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让我远离危险吗,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   黄历起身,去了旁边摊上买了汽水、鲜藕、鲜核桃,回来放在两人中间,招呼着何梦雨,自己先慢慢地吃着。   何梦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吃,又觉得不好意思不吃。虽然和父母逛过公园,喝过茶,可是那是什么味,这是什么味?这一次的吃东西似乎是有特殊的意味。   “还有一件事情。”何梦雨皱起了眉头,很苦恼的样子。   “说吧,如果我能帮上忙,当然是义不容辞。”黄历鼓励道。   何梦雨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绍基老先生,也就是我的伯父,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黄历说道:“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可何绍基老先生到底还是教过我正骨术的。”   “正是我那伯父遇到了难题。”何梦雨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伯父就是因为一幅古画,惹上了麻烦。”   原来十多年前,何绍基老先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从北平琉璃厂买到了一幅古画,是南宋四家之一,李唐的手笔,十分罕见珍稀。买到手之后,何绍基老先生视为传家之宝,轻易不示于人前。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直有人想买下此画,都被何绍基一一回绝。日军占领天津后,一个叫松井的日本商人又找上门来,要重金购买。自然,又被何绍基所拒,而且由于战争的关系,何绍基老先生的态度十分不好,松井是含愤而去。   自那以后,何宅和何绍基老先生的医馆便频频遭到砖头石块的骚扰,巡捕房倒也抓到了两个地痞流氓,但事情非但没有停息,反而越闹越大起来。前些日子,何绍基老先生和何梦雪坐车外出,在大街上,突然飞来几块石头,车玻璃破碎,何绍基和何梦雪都受了些划伤。   “是那个日本人搞的鬼?”黄历试探着问道:“那些捣乱的地痞流氓又是哪个帮派的?”   “听说好象是什么上、下角的,我也搞不大明白。”何梦雨说完又气愤地说道:“日本人不敢在租界太嚣张,就收买这些地痞流氓,说他们是汉奸,也不为过。”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借着拜访的名义去一趟何家,把情况搞清楚。如你所说,日本人现在还拿租界没办法,所以就借助中国的黑道人物。这个事情说起来不大,但要斩断日本人伸进租界的手,防患于未然。”   见黄历答应下来,何梦雨心情放松了,和黄历闲聊着,但她没有询问黄历是不是老三,黑心老六是不是他杀的,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她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女孩。   远处,水面上划来了一只小船,男的穿白,一躬一躬的摇桨,女的藏在小花伞下面,安静,浪漫:一阵风带着荷香,从面上吹过。何梦雨收回神来,看了黄历一眼,黄历的眼神也正好转过来,两人的眼遇到一块,定了一定,轻轻的移开。何梦雨很舍不得走,有些呆呆的坐着,脸上不由的发热。看着水边上的小蜻蜓,飞了飞,落在莲花瓣上,落了会儿,又飞起来。周围来来往往不断的人,象张活动的图画。   “你似乎过了会合的时间,会被罚站吗?”黄历揶揄着问道。   罚站是抗团内一种惩罚。纪律规定很严,但并没有写出过条文。抗团规定时间开会,就不准迟到,迟到就要罚站,迟几分钟就站几分钟,据说,曾澈也因迟到挨罚站过。   何梦雨笑了,她并不担心,罚站嘛,一点也不可怕,她能和黄历一块儿逛公园,喝汽水,吃鲜藕,一个梦境的实现,心里确是很感满足。   二人在园内就分了手,她往南,他往北。何梦雨一边走一边思索,走着走着忽然立住,恍惚似乎丢了什么东西。摸了摸身上,想了想,什么也没丢。这时,身后走来一对夫妇,男的比女的大着许多,男的抱着个七八个月大的胖娃娃。何梦雨喜欢这个可爱的胖娃娃,愿意过去把娃娃接过来,抱一会儿。结婚一定是很有趣的。看了看那个女的,不见得比自己岁数大,小细手腕,可是胸部鼓鼓的。小妈妈,胖娃娃,好玩胖娃娃转过脸向她笑了笑,跟着嘴里“不,不”了两声。她又不好意思了,向前跑了几步,心里直跳,也有点乱。口中也渴得很,走到一个摊前,连喝了两碗酸梅汤。   ……   八一三上海的炮声似乎把久压在平津人头上的黑云给掀开,天又高了!   “上海一开仗,咱们准打胜!”   “听说南京调了一百多万中央军,小鬼子这下可要完蛋了。”   “听说没,咱们的飞机,一千架,出去炸日本鬼子咱们准得打胜上海一打胜,咱们天津就平安了!”   ……   正如七七事变刚发生时,北平的百姓们就幻想着二十九路军一气把小鬼子打跑,把日本的什么天皇抓来装笼子里展览,索要战争赔偿一样。上海的开战,又给这些老百姓的心里装满了胜利的憧憬。   上海的抗战,使在平津的敌寇显出了慌张。他们没有想到在平津陷落以后,中国会有全面的抗战。现在则需要一方面去迎战,一方面稳定平津。怎样稳定平津?他们在事前并没有多少准备。肆意的屠杀固然是最简截明快的办法,但是,有了南京政府的全面抗战,他们开始觉得屠杀是危险的事情,还不如把他们所豢养的中国狗拉出几条来,给他们看守着平津。   根据事先制定的“以华制华”、“分而治之”的侵略方针,日军着意扶植失意军人、政客,成立伪组织,建立伪政权。北平则为其开端者,他们扶植了清末老官僚江朝宗,组织起所谓的“治安维持会”。从此,“维持会”作为一种汉奸组织,随着沦陷区的扩大,如雨后之毒菌霉斑,而蔓延于华北。   但维持会之间各自为政,互不统属,且组织机能、行政机能、办事机能,都不能让日军满意,因此他们感觉有必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华北政权。   江朝宗毕竟属于老朽之列,昨日黄花,已难复风流。加上其才庸能乏,没有号召力,让他担担纲华北临时政府,日本人认为他尚不够资格。   但是,日本华北派遣军特务部长喜多诚一所精心挑选的伪政府人选,拉拢时却屡屡失败,使日本人颇为恼火。   曹琨,不是大贤大哲,贿选总统臭名远扬,但在民族大义、大是大非面前,却站稳了脚跟。尽管他慑于日军淫威,不敢断然拒绝,却漫天要价,就地耍赖,使喜多诚一空耗精力,而始终不能拖之下水。   吴佩孚,直系中坚,一度威名曾远播天下。此时虽雄心尚在,争天下之志未懈,但他不能借助于日本人的刺刀。“兄弟阋墙而御其侮”,以匡扶儒家正道自居的他懂得这个道理。   靳云鹏,曾为北洋政府总理,此时已看透官场的险恶,历经了宦海的风浪,勘破了红尘。面对“礼佛有年,无心问世。”的推托,日本人无可奈何。   正气,毕竟在人间抹之不去,即或一些大奸大恶之辈,民族观念,爱国思想,在他们心里也会占有一定位置。   有悠久历史的中华民族,文化的力量,血缘的力量,观念的力量,纠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韧的屏障。自古以来,尽管汉奸有之,卖国者有之,但忠贞之气,爱国之气,依然回荡于天际,充塞于炎黄子孙之胸臆。      第025章 重赏之下      火焰焰的太阳虽然还未直照,但酷热已经满和在空气里,到处发挥着盛夏的威力。   张大力直了直腰,用脖子上的黑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顺便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稍许的停顿立刻遭到了工头的呵斥。他咬了咬牙,不得不低下头,继续抢起铁锹,铲起煤块,奋力向船上的煤舱里装载。   工头走远了,张大力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这个情况,他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了下来,拧动铁锹的把手,把手脱落,他倾斜了一下,从铁锹把的空膛里掉出三块黑乎乎的东西。张大力迅速将把手安好,站起身,一锹便将这三块黑乎乎的东西和着煤块甩进了煤舱。   轻松了,张大力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笑意,就这么简单,这是第三次了吧,一次三十块大洋,干够五次就是一百五十块,自己就不用再呆在这码头上卖苦力了。好好算算,一百五十块大洋能干什么,能买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还能剩下几十块大洋置办东西。想想,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高等车夫,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赁过洋车,知道要赚辆车有多艰难,一年,二年,至少要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能赚出那辆车。在他赁人家车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己。可现在,那辆黄包车似乎正在向他招手,有了车,就可以使他自由,独立,象自己的手脚的那么一辆车。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受拴车人的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与洋车,睁开眼就可以有饭吃。   想到这里,张大力浑身充满了力气,初时的惶恐已经随着美好的憧憬无影无踪;昨晚那个陌生人的威胁也不再可怕,他想到的只是埋在自己窝棚里那白花花的大洋钱。对,继续干下去,今天就把这钱都赚到手,再累也是这最后一天的活了。   尽管张大力不清楚这东西具体的作用,可也知道绝对是搞小鬼子的,只要是真正的中国人,没有不恨日本鬼子的。搞死这帮狗娘养的矮锉子,张大力想起曾经挨过了几个耳光,还有捣在脊背上的枪托,老子有钱了,不伺候你们这伙龟孙子了。   “走了,下船了,歇息一刻钟,马上来装下一船。”工头敞着仿绸小褂,摇着扇子,催促着装卸工下船。   神气什么,你个王八蛋一天能赚一百块大洋?我呸张大力暗自撇了撇嘴,混在装卸工中走过跳板,踏上了码头的土地。   ……   淞沪会战初期,日军在上海的海军陆战队遭到了国军的猛烈攻击,主力退守虹口公园与司令部,已无力反攻。驻上海日军不得不向军令部连发急电,要求速派援兵。   而天津,作为已被日军占领的重要而快捷的码头,不得不负起增援上海的重要责任。一个特种陆战队、一个海军陆战队,以及部分弹药武器将在天津登上紧急调来的运输船,作为第一批增援兵力而急赴上海。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黄历立刻盯上了这几艘行将启程的运输船。尽管抗团已经寻机打入码头,但显然时间上是来不及了。唯一可行的措施便是从现有的码头装卸工中物色人员,可张大力很不幸,但也很幸运,他被黄历选中,一番威胁利诱之下,他同意将“炸药煤块”带进码头,伺机装上日本人的运输船。   新技术,新武器,往往是在第一次使用,或者是在敌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挥作用的。炸药煤块也不例外,尽管日军在码头上警戒很严,装卸工人每次进入都要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但铁锹把里的秘密没有被发现,以至于张大力越干越熟练,越干胆越大,接连给几艘运输船装上了炸药煤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可谓是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炸药煤块虽然巧妙隐蔽,但破坏时间却没法控制,关键是船上的司炉,如果能够发展成自己人,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可锅炉一炸,他也要冒生命危险,而且很容易暴露,基本上也就能搞一次。   这样也好,时间的不确定,更增加了破坏的隐蔽性,鬼子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困难重重。反正是鬼子的船,什么时候炸,那也是战果,至于造成多大的损失,那就看上天的安排吧!   “数清楚了。”黄历拍了拍张大力的肩膀,揶揄着说道:“我走了,你也马上换个地方住吧!”   嘿嘿,张大力憨笑着连连点头,连话都不大会说了。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恨日本人归恨日本人,要是无条件地让百姓与之战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空口白牙地讲一番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他们便能热血沸腾,奋勇无畏地与鬼子拼命的。   走出破烂的窝棚,黄历看了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向大地慷慨地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许多灰暗的、轮廓朦胧的云片,悠闲地浮在苍蓝的天上,缓缓地爬行。   抗团最近的活动也搞得很火热啊,黄历向下拉了拉草帽的边,不紧不慢地向远方走去。   火烧中原公司是一个标志,抗团的三个小组轮番行动,焚烧了试图作为“亲善窗口”的中日中学图书馆。彻底焚毁天津大光明影院、国泰电影院,爆炸光陆电影院,并用定时炸弹摧毁专门为日本军人往来使用的公共汽车一部,杀伤日军七人。   抗团的名声越来越大,各组成员的经验在逐步积累,黄历和曾澈经过商量和研究,决定将工作重点转向除奸。一些影响小,保护不严密的汉奸,由抗团负责制裁;大汉奸和鬼子则由军统天津情报站行动组负责,并且今后应尽量不在英法租界执行行动。      第026章 再遇忍者      抗团作为军统的外围组织,负责对伪组织中高级人员的打击,军统则负责对日军人员和伪组织顶级人员的打击,职责的明析,行动的分工,使得抗团的三个小组都对制裁汉奸表现了极大的热情。毕竟这比起纵火破坏,更加令人激动振奋。   夜幕降临,天津丰泽园门前人声嘈杂,酒足饭饱的客人红着脸走出,拱手互相告别。前来就餐的笑容满面,匆匆而进。厨房内烟雾弥漫,烹调烧炒一片声响。跑堂的上上下下川流不息。餐厅内灯火通明,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酒香鱼腥。   程盈秋再次将手伸进挎包,握住手枪,这多少让她焦急烦躁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汉奸王竹林还没有出现,那辆423号汽车还停在远处,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盯漏,王竹林还在丰泽园内。   王竹林是天津伪商业协会会长,也是维持会委员,他不仅大力吹捧日军的丰功伟绩,而且在报纸上全文登载,更重要的是他对天津商界苦苦逼迫,为日寇侵略战争勒索资金。   第一次担任刺杀任务的主射手,程盈秋既兴奋又紧张,这是她大力争取来的,也是组内成员照顾她的结果。如果按综合能力来算,冯运修更为适合。   吃吧,喝吧,这是你个狗汉奸黄泉路上的送行饭。程盈秋望着丰泽园的门口,暗暗咬牙发狠。这次刺杀的工夫下的很足,沈栋、李振英等人昨天已经得知王竹林要到丰泽园赴宴,事先便对附近的道路情况进行了侦察,研究好了事后如何撤退,主攻、副攻、掩护都安排妥当,程盈秋的脚踏车就停在离饭店约二十多米远的一个胡同里。   人算不如天算,尽管沈栋这组把这次行动策划得相当周密,但却没料到丰泽园内竟然还有日本人在吃喝。秋野诚一、服部小五郎,再加上混混儿帮的侯八爷,此时正在丰泽园内商谈着事情。   混混儿中人分上、下角,是以河北大街为分界的。当年河北大街离御河不远有一座收税的大关,清廷内用的米和旗人发放的口粮都由南方运来,经过大关收一笔税,大关以西名为关上,以东称作关下,“上角”、“下角”的名称即由此而来。   为了独霸河北全境,混混儿帮众几次争斗,最后一次会战更是声势浩大,差不多天津的混混儿一律来到。自此以后,凡被关上约请的锅伙概属上角,被关下约请的尽称下角。   上下角既分之后,成为世仇,而各乡各镇所有锅伙也都分了界限,由此成为习惯。有的隔几条巷即不同角,有的一条街上也分两角,界限很严,彼此不得越界。上角的混混儿误入下角地带,被认出来即遭攒殴;下角误入上角也是同样。他们更有一种习惯,素日无论交情如何深,一朝反目,终身不忘。不但避不见面,连对方住的街巷也不肯走。而且,除本人之外,尚传及子孙。结下累世解不开的芥蒂。只有侯家后的混混儿,因为环境关系,不分上下角,有事两角都可约请,因此被称为“活轴子”。   “秋野先生,东耀华和我不过有一面之交,况且此人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替你们牵线搭桥,一旦你们反目,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侯八爷捻着酒杯,颇为疑虑地说道。   “侯先生自然会担点风险,但这忙可不是白帮的哦”秋野诚一淡淡地笑着,将一张银行单据推到侯八爷面前,中国人就是这个德行,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什么事情总要装出很难办的样子,不过是自抬身价而已。   “秋野先生客气了,朋友之间,弄这个岂不是瞧不起我侯八了。”侯八作势谦让,手却按着银行单据没有动。   “朋友归朋友,这点小意思是给侯八爷的运作经费,不可混为一谈。”秋野诚一心中鄙夷,但脸上却是春风满面。   “既然是这样,那侯某就不客气。”侯八收起票据,一拍胸脯说道:“为了朋友,这件事情我一定全力去办,否则可就不够义气。秋野先生放心,十天之内,定有回音。”   “好,那我就静听佳音了。”秋野诚一举杯示意,“来,干一杯。”   “干!”   ……   有动静了,丰泽园门口负责报信儿的李振英快步走开,手中的折扇摇得象电风扇般飞快。要在平时,程盈秋肯定会笑出声来,但现在她陡然紧张起来,手伸向挎包,握住了里面早已打开保险的手枪,急促地走向门口,斜对面,冯运修与她相向而来。   王竹林的汽车从远处缓缓开过来,这表明王竹林来的最晚,而他却要先走,因为他是被请的主客。王竹林在送客的簇拥下,走出丰泽园,来到汽车门前,回头与众送客拱手道别。   七米,五米,程盈秋拔出手枪,向王竹林射出了第一枪。枪声刺耳,尖叫纷起,王竹林的酒肉朋友被这意外情况惊呆,纷纷掉头向饭店里跑。冯运修也抽枪射击,同时高声喊道:“抗团杀奸,抗日报国”他用的正是那把大威力的左轮枪,在极短的时间内,程盈秋和冯运修便连发七枪,王竹林头部,肩臂腹胸处多处中弹,鲜血迸溅,倒在了地上。   程盈秋和冯运修转身就跑,两人都是干净利索的打扮,脸上也作了些化装,程盈秋甚至是一身男装,现场很乱,没有人注意到凶手的具体特征。担任掩护的沈栋和孙湘德冲天开了两枪,加剧了丰泽园前的混乱,抗团的人员开始分头撤离。   黄历轻轻舒了口气,成功了,这次行动虽有瑕疵,但也算布置周详,进退如风了。明天报纸上该怎么说,丰泽园门前抗团制造暗杀血案,凶手得手后神秘消失,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标题了。只是不知道冯运修为何要高喊口号,是即兴发挥,还是事先计划,这颇像有些小说中高手比武的描写,每出一招都要高喊出招数的名字,是看起来比较威风,还是——   突然,从丰泽园二楼窗口跳下一个人,落地后轻轻一滚卸去了力道,快速向程盈秋离去的方向追去。好利索的身手,似曾相识,黄历的眼睛眯了眯,是那个家伙,与自己交过手的日本人。要坏事,黄历来不及多想,四下一张望,快步跑上街道,一把将一个陌生的骑车人拉了下来,摔倒在地,他飞身上了脚踏车,身子向倾,用力猛蹬,身后传来了那个陌生人的叫骂声。   成功喽,脱险喽,程盈秋稍微放慢了节奏,蹬着脚踏车拐进了一条很黑的胡同。原来亲手开枪杀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兴许是对汉奸的愤恨压倒了内心的害怕,看着王竹林在自己枪下鲜血迸溅,颓然倒下,程盈秋心中有一种很畅快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她晚上睡觉会不会做恶梦。   刚刚要骑出黑胡同,已经能看见前面路灯的光芒,脚踏车突然停下,这太突然,程盈秋差点栽出去,她有些狼狈地跳下车,回头一看,借着路灯射过来的光,一个瘦削的男人冷冷地盯着她,手使劲拉着车后架。   “你干什么?”程盈秋瞪起了眼睛,呵斥道:“放手,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程盈秋一身男装,头上还戴着顶鸭舌帽,将长发盘在了里面,只是这一张嘴说话,便暴露了她的性别。   服部小五郎眨了眨眼睛,冷冰冰地说道:“女人?抗团的,你跑不了了,跟我去日本宪兵队。”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明白这家伙不是什么想抢劫的流氓地痞,而是真正的敌人,她将手伸向挎包,我有枪,还刚刚杀过一个人,你还想拦得住我?   服部小五郎突然靠近了程盈秋,动作非常快,几乎与程盈秋来了个面对面,程盈秋一惊,剧痛从摸枪的手腕传来,象上了一道大力的铁箍,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乖乖地跟我走。”服部小五郎用力一扯,程盈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偏不。”程盈秋倔强的性子发作,咬牙忍痛,左手挥拳打向服部小五郎。   服部小五郎用力一挡,程盈秋的拳头象打在铁板上一样,疼得她不由得哼一声。   胡同那边传来了脚踏车的声音,然后又消失了,服部小五郎有些狐疑,那边很黑,他处的位置却有不远处的路灯照着,他下意识地将程盈秋挡在身前,这是长期严格训练的本能,尽量不使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没错,黄历追来了,他将车子扔掉,躲在黑影里没有贸然前进,这是一个很有利的局面,敌明我暗,他对这个身手异常敏捷的家伙有些忌惮。   “什么人,出来。”服部小五郎沉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程盈秋扭动着身子,却无法脱出服部小五郎的控制。   服部小五郎躲在程盈秋身后,缓缓后退,他想摆脱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要么大家都在暗处,要么大家都在明处,这样才公平。      第027章 第二次交手      黄历没有动,服部小五郎的意图很明显,退出胡同,或者把他引出来,或者拐过街角,避开与他的直面。在战斗中有一个小原则,不能说是金科玉律,但也可以说是百试不爽。那就是敌人希望你去做的,你千万不要上当;而敌人害怕的,你去做就基本没有坏处。他伏低了身子,减少自己的受攻面,稳稳地双手端枪,服部小五郎藏在程盈秋身后,遮挡了大部分身体,黄历想从下三路寻找破绽。   服部小五郎有些不安,对面的沉寂让他无从攻击,他的手象铁钳样将程盈秋的两个手腕背在身后紧紧抓住,另一只手捏着苦无,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继续后退。   有机会了,服部小五郎挟着程盈秋已经退出了胡同,路灯的昏黄光芒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黄历抿了抿嘴角,仔细地瞄准。很好,程盈秋今天没有穿遮挡视线的裙子,四条腿在不停移动着,交错着,两条腿有些被动,步伐凌乱,另两条腿稳定而从容,两个人转身了,对,就是现在。   服部小五郎和程盈秋转了个身,由正对黄历变为侧身,只需要两步便能避开这条直直的胡同,闪入横着的街道中。   扑,扑,黄历抓住这稍瞬即逝的机会,连发两枪,服部小五郎小腿、大腿的侧面中弹,这熟悉的声音立刻让服部小五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面竟然是那个与自己交过手的家伙。以无备对有备,服部小五郎吃了大亏,剧痛传来,服部小五郎身子一晃,差点跪倒,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将程盈秋斜着一推,借力向侧后方蹿蹦,同时,手里的两支苦无向着胡同里出现的一个依稀的人影飞了出去。   黄历开枪、跳起、前蹿,服部小五郎中弹、推人、发镖、后跃,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两人都作出了最快的动作和反应。只不过黄历偷袭在先,占了便宜,但服部小五郎中枪之后的应对和反击也堪称灵活和凌厉。   程盈秋被推进胡同,影响了黄历再次射击,紧接着两支暗器便飞了过来,黄历忙向墙壁一贴身子,躲闪开来,就这么一停顿,服部小五郎已经没了踪影。腿部受伤,服部小五郎又知道将面对一个高手,在不利的条件下,他选择了理智的退却,因为他不是武士,不会因此而感到耻辱。   “我是老三。”黄历一手揽住程盈秋的身子,一手持枪,缓缓戒备着向后退去,他不知道服部小五郎已经带伤而走,他必须防备这个家伙的反扑,而对于程盈秋的挣扎,他只用简短的四个字便停止了。   程盈秋手腕疼得厉害,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诉苦哭痛的时候,咬着牙忍着。   黄历并不知道她的伤有多重,退了一段距离,低声说道:“骑车快走,那个小日本受了伤,应该不会再追了。”   程盈秋依言去扶脚踏车,手腕一阵剧痛,不由得痛哼一声,车子刚扶起来,便又倒下了。   “我的手腕好象断了——”程盈秋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儿。   黄历皱了皱眉,单手扶起脚踏车,单手持枪,戒备着退出胡同,将枪插进怀里,单手使劲,将程盈秋扶坐在横梁上,飞身上车,快速驶离了这里。   迎面吹来的风撩起了程盈秋额前的几缕秀发,黄历骑得很快,身子偶尔前倾用力,那姿势就象把程盈秋拥入了怀里。偶尔嘴里的呼吸轻轻地喷在程盈秋的耳旁,弄得她痒痒的,心里觉得怪怪的,象是有些抗拒,又象是很舒服。   ……   啪的一声,电灯被拉开,程盈秋看到的是一个整齐简单的房间,一床、一桌、两椅,唯一算得上奢侈的便是那架收音机了。   黄历随便指了指椅子,示意程盈秋坐下,他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大木盒子,打开,里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格,药物、哭械分门别类地放在里面。   程盈秋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桌上倒有几本书,其中一本还是日文的。   “把手伸出来。”黄历将木盒子放在桌上,将两个软垫推到程盈秋面前。   程盈秋乖乖地将两只手伸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到软垫上,很可怜地望着黄历。   黄历伸手捏揉了几下,断定没伤到骨头,只是瘀滞肿胀,便很平和地安慰道:“骨头没断,抹些化瘀消肿的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哦,程盈秋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手腕上的青紫印痕,咬牙道:“那家伙是日本人?怪不得下手这么狠。”   “这还算是轻的,他扔出来的玩艺打在身上,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治好的了。”黄历说着取出些药膏涂抹在程盈秋的伤处,又轻轻揉搓,直至发热才停下手。   “不那么疼了,舒服多了。”程盈秋感激地说道:“谢谢,我叫你三哥行吗?”   “老三只是代号,我在家又不是真的行三,叫什么三哥。”黄历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去,给你叫辆黄包车。”   程盈秋低头仔细看着自己的手腕,停顿了半晌,说道:“那我什么时候过来换药?这伤不是抹一次药就好的吧?”   黄历眨了眨眼睛,咧了咧嘴,说道:“这药在哪个药店都有卖的,很普通的跌打损伤药膏,我今天只是救急,医馆的大夫比我手艺好多了。”   程盈秋点了点头,依旧坐着没动,开口问道:“那个日本人很厉害,我,不,我们以后要是再碰上他怎么办?你和他交过手,总有些提示或建议吧?”   黄历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家伙动作灵敏、快速,但似乎并不喜欢用枪,而是喜欢用这个,象飞刀似的武器。”说着,黄历从身上掏出一把苦无,拎着后面的布条,在程盈秋眼前晃悠。   程盈秋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伸手去摸,黄历却向后一缩,警告道:“别乱碰,这上面没准有毒呢他是个高手,以后你们看见他马上躲开,不要和他交手。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第028章 意外的战果      程盈秋使劲点了点头,和服部小五郎的接触,确实让她比较害怕,停顿了一会儿,她又笑着望向黄历,“不如你把他干掉,省得我们以后再吃亏。”   “恐怕没那么容易。”黄历很谨慎地摇了摇头,“我和他两次交手,虽然都稍占便宜,可也看出了差距,如果正面战斗,我未必能够取胜。当然,我们都不是要进行什么光明正大的比武,互相干掉对方的机会五五之数吧!”   “真的那么厉害?”程盈秋见黄历说得郑重,方才知道那个瘦削的日本鬼子真的不是一般人。   “你以为我吓唬你呢?”黄历淡淡一笑,起身说道:“好了,该回去了,要不你的同伴们该着急担心了。”   程盈秋点了点头,确实过了会合的时间,大家伙一定以为自己出事了,还不知道怎么担惊受怕呢,她暗自心喜,虽然受了点苦,但却知道了老三是谁,而且还知道了他的住处,这样秘密的事情恐怕连组长沈栋都不知道呢不过,她还是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读日本书,是学习日语,还是有别的用处?”   “两者都有吧”黄历抿了抿嘴角,解释道:“日语学好了,可以冒充日本人执行任务,不仅方便,而且很安全。另外,想对付日本人,就要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这很有用处。”   “原来如此。”程盈秋向外走去,边走边有些奇怪地想道:怎么老三说的话和何梦雨这么相近,他们是不是在暗中有着沟通。   ……   灰暗的天空阴气重重,辽阔的大海仿佛不堪重负,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呻吟。桥本笔直地伫立在甲板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栏杆,两眼凝视着远方的海面。透过濛濛雨雾,他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船影以及船上亮着的灯光。   上海正在激战,中国军队依仗人数优势,不断地进攻,虽然伤亡惨重也在所不惜。作为第一批援军,桥本的心情是迫切的,作为一个年轻的军官,建功立业作为人生目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恨不得马上就来到上海,加入到那场血火厮杀之中。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皇军是无敌的,桥本握紧了拳头。   运输船的锅炉房内,司炉向炉膛内连加了几铲煤,放下铁铲,打了个呵欠,走到一旁,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这里的环境非常不好,不仅脏乱,而且温度很高,蒸汽缭绕,别说干活儿,就是站上一会儿也要汗流浃背。   “轰”炉膛内突然响起了一声爆炸,比手榴弹的声音还要响,火焰从炉门的缝隙猛地一蹿,气浪几乎将炉门推开,司炉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大量的高热蒸汽已经从破裂的管道泄漏出来,锅炉舱温度骤然升高。   锅炉爆炸事故的发生过程是一个物理过程。锅炉内有一定压力的饱和蒸汽和水,当锅筒和炉胆内强度不足突然发生破裂时,饱和蒸汽和水从破裂口迅速冲出,并在瞬间迅速膨胀,同时,释放出大量的热能,物理上定义为绝热膨胀做功的过程,大量的蒸汽和水由于速度快,大部分能量转化为巨大的冲击波,如一台蒸发量10t/h、1.3Mpa的锅炉爆炸,则相当于100kgTNT的爆炸能量。象运输船这样的大型锅炉,爆炸威力不亚于一颗中型炸弹。   桥本离开了栏杆,走过甲板,要回休息舱。锅炉舱发生的小爆炸,使他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寻找着爆炸的方位,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填入炉膛内的炸药煤块的爆炸迅速产生了连锁反应,使得锅炉舱工作人员的补救无济于事,轰一声巨响,锅炉爆炸了,爆炸产生的能量撕裂了锅炉钢板和其联接的各种管道,并转化为巨大的冲击波向周围席卷而至。   猛烈的爆炸使船体的猛地跳了一下,桥本立足不稳,摔倒在甲板上,载重两千吨的“玉川丸”号船身剧烈抖动着,随即向左倾侧,船上的电灯猝然熄灭。随着一声急救汽笛,船体开始下沉。   事故发生得如此突然,由于爆炸发生在船体后部,船尾迅速下沉,船舱也很快进水。船上的灯一灭,海水就哗哗地涌进来了。舱里的日本士兵多数还在睡觉,仓惶中醒来,在黑暗中挤作一团,随着船体的倾斜,挤过来挤过去,叫声哭声响成一片。   此时,船队正航行在中国近海,汹涌的海水从破口处大量灌入,只三四分钟的时间,整个玉川丸号便几乎全部沉没,只有烟囱、桅杆以及悬挂在两侧的救生艇仍露出水面。   “天照大神哪,这是怎么回事?”桥本刚刚还热血沸腾,此时却冷水浇头,他爬到轮船的四台格,踩着一张两端系在船上、中间部分在船沿漂浮着的帆布帐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然降临的灾难,他的士兵,他建功立业的梦想,随着轮船在逐渐下沉,沉入了无底深渊。   ……   几块炸药煤竟然会给日本人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这连始作俑者黄历以及炸药煤的制造者李振英等人也是想不到的。是啊,谁又会想到,靠上天安排,完全无法控制爆炸时间的小东西,却首战告捷,将船上的五百多鬼子兵送入了海底,而且鬼子还以为是锅炉意外爆炸所致,根本没有怀疑到船上的燃煤被人作了手脚。令人防不胜防的爆炸手段,尽管有很大的缺陷,但给鬼子的伤害才刚刚开始。   好消息总是来得很晚,运输船被炸的事情暂时还不会为人所知,黄历当然也不知道会有如此大的战果。他还在按部就班地工作着,抗团的名声在他的指导下,也是越来越响亮。   王竹林的被杀使天津日伪受到很大的刺激,天津伪警察局长和侦缉队长刚刚从日本干爹手中得到的乌纱帽,又很快便因为“办案不力”而丢掉了。走狗嘛,是随时可以更换的,而且并不会对主人产生怨恨,相对于新的走狗,倒是更有激励作用。   抗团刺杀王竹林后,士气大盛,三个小组更是频频行动,伪天津市教育局长陶尚铭被打瞎了眼睛,惊恐异常,迅速辞去了伪官职,深居浅出;天津汉奸报纸“庸报”的编辑于某,坐黄包车回家时,为抗团成员从身后射击,当场毙命……   然而,就在抗团声名日盛,组织日大,成员经验也日趋成熟的时候,第一组组长沈栋被英租界工部局逮捕了。沈栋原在天津耀华中学高中三年级读书,未加入抗团时便是一个反日的积极分子,示威游行,哪次都少不了他,也就显出他与别人的与众不同。不知何人报密,他被英工部局逮捕,但显然工部局并没有他是抗团成员的确切证据。   但沈栋还是不够成熟,他被英工部局逮捕后,坦白承认从事过抗日活动。这样便造成他既不能被判刑,又不能被释放。黄历通过他父亲多次要求保释,都无法办到。如果他没证据又无口供,其实是可以花些钱,通过熟人弄出来。沈栋被捕,造成了第一组群龙无首,黄历只好临时由李振英出任代理组长,使其能正常运转。而他,真的在把目光转到了服部小五郎这个潜在的强大对手身上。   根据侦察得来的情报,服部小五郎被他击伤后,迅速送进了日本租界的军人医院,子弹被取出,不仅没有生命危险,甚至痊愈后也不会留下残疾,这让黄历很是不爽。   在情感上,黄历觉得应该消灭任何他不想要的东西,或是一切使他感觉不舒服的东西,只要他有这样的意愿但是他在这家医院转过一圈之后,又有些犹豫地放弃了马上出手的想法。这应该是一个陷阱,日本人布置的,就等他跳进去的并不高明的陷阱。   瞧,那个门房,很明显是受过训练的,步伐很标准,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再看那个扫地的,如果我是院长,早就打发他滚蛋了……   黄历微微冷笑,泰然自若地离开了医院,甚至连回头瞅一眼的动作都没有。他虽然很想干掉那个瘦削的,比猴还灵活的日本鬼子,这不只是为了程盈秋的建议,更主要的是,他觉得这个家伙也在威胁着他自身的安全。   看来还得继续等待时机,他虽然很心急地想将服部小五郎弄死,但飞蛾扑火的傻事却绝不会去干。有足够的耐心,这也是成功必须具备的素质。   “秋野先生,看来他是不会来了。”正如黄历所猜测的,服部小五郎在医院里确实在等着他的光临,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等待。   秋野诚一眯起眼睛,轻轻放下撩开一条缝的窗帘,淡淡地说道:“只要知道他是属于抗团的成员,就算这次他不来,以后我们也会有办法找到他。”   服部小五郎点了点头,第一次被黄历逃脱,第二次更是被击伤,几乎差点送命,对黄历他既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愤恨。他巴不得黄历不来,他要亲手干掉黄历,向秋野诚一证明自己的能力。      第029章 王二柱的耻辱      天是那么晴,阳光是那么亮,可是整个的北平却象晴光下的古墓。   西长安街新民报社楼上升起使全城的人都能一抬头便看见的大白气球,球下面扯着大旗,旗上的大字是“庆祝保定陷落”。   保定,在北平人的心里几乎是个地理上的名词。它的重要仿佛还赶不上通州,更不用说天津或石家庄了。他们只知道保定出酱菜与带响的大铁球。近些年来,揉铁球的人越来越少了,保定与北平人的关系也就越发模糊不清了。现在,“保定陷落”在白气球底下刺着大家的眼,大家忽然的想起它来,象想起一个失踪很久的好友或亲戚似的。不管保定是什么样的城,它是中国的地方多失陷一座别的城,便减少克复北平的一分希望。他们觉得应该为保定戴孝,可是他们看到的是“气球”与“庆祝”亡国是最痛心,最可耻,可是他们得去庆祝自己庆祝亡国!   日本的“中国通”并不通。他们不晓得怎么给北平人留面子。假若他们一声不出的,若无其事的,接受胜利,北平人是会假装不知道而减少对征服者的反感的。但是,日本人的“小”心眼里,既藏不住狠毒,也藏不住得意。象猫似的,他们捉住老鼠不去马上吃掉,而要戏耍好大半天;用爪牙戏弄被征服者是他们的唯一的“从容”。   沦陷区的人们都无可奈何的,马马虎虎的活着。苦闷,忧虑,惶惑,寒冷,耻辱,使大家都感到生活是一种“吃累”,没有什么趣味与希望。虽然如此,可是还没法不活下去。   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各战场我们胜利。北平已是下过了雨的云,没有作用的飘浮着;它只能希望别处的云会下好雨。在各战场中,大家特别注意上海;上海是他们的一大半希望。他们时时刻刻打听上海的消息,即使一个假消息也是好的。只有上海的胜利能医救他们的亡国病。他们甚至于到庙中烧香,到教堂去祷告,祈求胜利。他们喜爱街上的卖报的小儿们,因为他们的尖锐的声音总是喊着好消息——恰恰和报纸上说的相反。他们宁可相信报童的“预言”,而不相信日本人办的报纸。   王二柱叹了口气,推着个木架子车,缓缓走在北平的大街上。这就是北平?呆了这么长时间,见到的和村里老人说的没一点相同之处,什么到处是宝石砌的墙,街上的树都是一两丈高的珊瑚,狗屁,哪里都是这么稀松平常。   自从和黄历等人分手后,王二柱便一直的进了北平,他高兴的合不拢嘴儿。一边走,一边盘算,这离他王二柱成为康八爷的目标又进了一步,假若他单人独马去劫一辆车,或一家金店,岂不就等于劫皇饷,盗御马么?那些他所记得的红脸绿脸,有压耳毫,穿英雄氅的人们,在他心中出来进去,如同一出武戏。   在天桥儿,他吃了水爆羊肚,看了坤班的蹦蹦戏,还在练拳卖膏药、举双石头和摔跤的场子上帮了场,表演了几次。不到三四天,这一带的流氓土混混几乎都知道了他王二柱,北平的康小八。酒肉朋友,一天就能拜两起儿盟兄弟。王二柱的嘴虽不大伶俐,可是腰里很硬,大家都知道他有钱。   酒桌上的曲意恭维,看似亲热仗义的酒肉朋友,使王二柱的心中充满了憧憬,他觉得已经在实在自己人生目标的路上越走越近了,他不能再拐弯,眼前的道路象摆好了的火车道,他只有象火车似的叮叮当当的循轨前进。他就要成为一条好汉了,只须作几件胆大手狠的事,便会成为惊天动地的英雄好汉。   不凑巧,卢沟桥的炮声震动了全世界,谁还注意什么康小八不康小八呢,当然,王二柱的钱花光了,那些称兄道弟的家伙都不太答理他了。但王二柱不明白,不明白大家的愤怒、惊疑、吼叫、痛哭、咒骂都是为了什么。他一心一意的想教大家叫他作康八爷,但人们却全都诅咒着日本人。噢,日本人,他自己也憎恶日本人。他要搞枪,有了枪就和日本人干干,教日本人也晓得他是八太爷。   等到北平沦陷,王二柱也没有搞到枪,反倒是看到了更多拿枪的人,鬼子兵、警察、宪兵,他们都有枪。于是,他更加渴望能得到一把手枪,对,有了枪,才能有一点点康八爷的样子。北平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尽管枪多,但好汉总还是好汉,他王二柱早晚要成为康八爷那样的好汉。   但是在没搞到枪之前,王二柱要吃饭,嗯,康八爷也是要吃饭的,这没什么可丢人的。王二柱自我安慰着,投奔了那个远房的亲戚,在亲戚开的商铺里当了一名打杂的伙计。   英雄不怕出身低,康八爷原来也不过是个赶驴的,王二柱心中的梦想并没有消减,他在闲暇的时候,总是躺在床铺上冲着天棚发呆,心中反复地说着:我是康小八我黑,我矮,我有力气,我腿快,我,我就差一把手枪王二柱就是那种认死理儿的人,北平人管这叫“轴”,当然,文学家可以用别的美好词语来表述,执着,锲而不舍,永不放弃等等。   王二柱低着头,慢慢地走着,直到前面的吵嚷让他回过神儿来。他不愿意出来办事,就是因为这个,可给人家打工,你就得听老板的。听着前面日本兵哇里哇啦的叫唤,王二柱撇了撇嘴,心说:瞧他们小日本那揍性,王爷不待见他们,你拿着杆破枪吓唬谁?等老子有了手枪,先干掉这几个矮锉子,让你们逼老子鞠躬。   小琴挎着篮子,低着头,随着人流缓缓向前挪动着步伐。她要去药店买药,张小锁虽然死里逃生,但身体几乎垮掉了,需要慢慢调养。而北平沦陷后,珍娘听说鬼子在大街上都敢调戏欺侮妇女,吓得几乎不敢出门。妞妞又小,小琴便主动承担起了出门购物的工作。一方面是觉得珍娘对她象亲闺女一样好,想报恩;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岁数还小,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说实话,小琴不仅岁数小,由于营养的关系,身体也刚刚开始发育,她不太怕鬼子调戏欺侮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出来了,鬼子虽然凶,可一个小姑娘不招他,不惹他,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但当亡国奴的悲惨之处,便在于完全没有把握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在侵略者眼里是奴隶,是玩物,是可以任意践踏的泥土。   今天卡子前的鬼子换了人,两个短粗的象狗熊似的家伙冷漠地盯着行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鞠躬,然后走过,他们的身量都不高,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一座宝塔似的,居高临下,高不可攀。   小琴走了过去,鞠躬,迈步,这一套仪式她作得挺熟练,心中暗自庆幸,可以走过去回家了。   “站住”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个鬼子突然伸出刺刀,拦住了小琴,不怀好意地说道:“篮子里装的是什么?身上带没带违禁品?”   小琴听不懂日语,有些呆愣地望着日本鬼子,这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小姑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小姑娘,快把篮子打开让皇军看看。”一个伪警察好心地提醒着,希望能给小琴解围。   但这个变态的日本鬼子已经等不及了,伸手便把小琴拉到近前,夺过篮子一扔,嘿嘿坏笑着,伸手便在小琴的身上乱摸乱捏起来。   小琴完全被吓傻了,周围的人群为这众目睽睽下的兽举所震惊,眼盯着日本鬼子,沉默而愤怒。   “哇——”的一声,小琴哭了出来,鬼子好似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又在小琴刚刚有些鼓起来的胸脯上用力捏了一把,和旁边的同伴哈哈大笑。   那个警察乘着机会走过来,假意作威地喊道:“臭丫头,你还不滚留神,下次犯了可不能这么轻轻的饶了你”说着,伸手拎起篮子,塞到了小琴的手里。   小琴抹着眼泪,凄凄惶惶地走了,关卡处又恢复了原样,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刚才的事情也许只会成为目击者的饭后谈资。   王二柱过了关卡,推着车子跟在小琴身后,但他没上前与小琴说话。他没有脸儿上前,他不是人,不是一个男人,看着鬼子欺侮小琴,他象头乌龟似的缩起了脖子。康八爷是这个样子吗?呸,你就是个黑矮子,别给康八爷丢人了。   小琴一边流着泪,一边伸手揉着胸脯,那里疼得很,她觉得害怕,觉得耻辱,她只想快点回家,扑到珍娘怀里哭一场。   看着小琴进了一处院子,王二柱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大槐树下,低头望着地面,那里是小琴的眼泪吗?他好象不认识了一切,呆呆的愣在那里。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回去拧下刚才那个鬼子的脑袋来,替小琴报仇,挽回自己胆怯的耻辱。      第030章 大庭光众下的狙杀      如何寻找力量?这问题太大了,要追底问底的话,还得长篇大论,而且最终也未必得到满意的答案。即使得到满意的答案,那也是相对于某些人而言的。也就是说,我觉得满意的答案,你未必觉得满意。   据说伤害能给人力量,但没有人愿意受到伤害;据说尝试去做一些自己难以胜任的事,可以给人带来力量,可似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自不量力……   不管答案有多少,仇恨却肯定包括在内,而且无疑能够产生非常巨大的力量,它能使胆怯者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也可以把善良的天使变成狰狞的魔鬼。   一个人学会仇恨,他会变得冷漠,变得强大。现在,一颗仇恨的种子开始在王二柱的心里扎根,开始成长。除了要成为康八爷,他又有一个新的目标,他要杀了那个鬼子,砍下那对伤害小琴的狗爪子。那样,他才能有脸和小琴见面,让小琴看看,他王二柱是真正的好汉。   王二柱想通了,他推着车缓缓离去,由于有了切实的目标,心中感到挺踏实。   ……   “该死的日本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珍娘脱下小琴的衣服,看着胸脯小小突起的蓓蕾上的指痕,愤恨地骂着。   “坏蛋,怪不得叫他们鬼子。”妞妞忙手忙脚地拿出半瓶跌打酒,送了过来。   “唉,以后咱们都不出去了,有事让冯大叔给办。”珍娘轻轻涂抹着,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娘,我不疼。下回我再出去,绕着点走就好了。”小琴懂事地擦掉眼泪,经过了珍娘和妞妞的一阵抚慰,她觉得好多了,珍娘所说的办法只能是暂时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咳咳,里屋传来小锁的咳嗽,然后是有些嘶哑的说话声,“别让孩子再受委屈,我这身子能出去走动,有事就告诉我,以后我去好了。”   珍娘无声地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别担心,好好歇着吧,以后办事一定让你去。”   黄历走了,小锁回来了,对于珍娘来说,有喜有悲,对两个男人都有感情,这说出来是件很羞人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抛开肌肤之亲不说,珍娘见过躲兵灾涌进城内的难民,拖家带口,没吃没住,而她们一家能够好好的生活,这都是拜黄历所赐。每每想到此,珍娘对黄历就不仅仅是感激那么简单。不知道黄大哥现在何处,是真的与家人团聚了,还是故意躲开自己,孤独的生活。珍娘望着窗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与小锁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   黄历用枪口轻轻挑开了帷帘,帷帘后的玻璃窗子上,早已有一个可供枪口伸出去的小孔,那是他一进入这间房间之后就悄悄弄成的。   这是一家日资酒店中最豪华的房间之一,在六楼。黄历把枪口伸出去,瞄准镜的镜头,贴在玻璃上,他略俯身向前,将眼睛凑在望远镜的目镜上。   通过望远镜,他能够看到远处离这里足有三百米的天津戏园,隔了足足两条街,中间有或高或低的建筑,这里绝对是个安全的位置,撤离也只需三五分钟,那个时候敌人可能还在寻找枪手的位置呢!   黄历慢慢移动着枪支,将目标固定在戏园门前,使望远镜中的“十”字,对准了一个来回走动着的日本宪兵,然后,跟着这个宪兵向前走,一直到这个宪兵在街角的拐弯处消失。   在这几十秒中,黄历的手指,一直紧扣在枪机上,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手指向下一压,那个鬼子的狗命,立刻就会消失。谁是生命的主宰?不是上帝,也不是阎王,是他黄历,可以使人在一刹那间死亡。   黄历并没有再移动,他双手把持得极稳,从瞄准镜中看出去,“十”字的交叉,停留在戏园前搭着的台子上,那根柱子有一个不太为人注意的高度记号,离台面一百六十二公分。他要射杀的目标,身高一百六十六公分,也就是说,当目标出现时,黄历扳动枪机,子弹就会射进目标的眉心,一枪致命,绝不落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戏楼门前的行人已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原来这儿正准备举行什么“集团结婚”。爱看热闹的老天津卫人,头一次听说集团结婚,便扶老携幼赶到这里,边走还边互相喊叫着:“老妹子,二舅妈,三嫂子,咱们快来开开眼,瞅瞅嘛叫鸡(集)团结婚!”   “来啦,来啦一共十二对”孩子们奔跑着,呼喊着。   一辆辆的扎彩汽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戏楼前。一对对新人由伴娘伴郎搀扶着,走下车来。新娘新郎的装束完全一样:男的穿着天蓝色长袍,黑色马褂;女的穿着粉红色软缎礼服,手捧鲜花,排成扇形,有很多持枪的军警围成一圈,拦着向上拥挤的人群。   人群中又响起一阵哄闹声。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并没有听他的讲话,而是在吵吵嚷嚷地议论着。   “我看第二对还好看点,那女的俊!”   “俊个屁!小家子败世的样儿,我看第四对好。”   “第四对?天哪!男的简直像个长脖老等!”   “哈哈哈!快看哪,那个女的肚子都大了,呸,真不要脸,现世报儿!”   “哎呀!这是嘛鸡团结婚鸭团结婚的呀,真糟改!”   司仪猛拍一阵巴掌,朝人们声嘶力竭地喊着:“下面由证婚人讲话:特请温世珍市长给大家训话!鼓掌啦!鼓掌啦!”   稀稀拉拉地响起几下掌声,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头子由两名听差扶着,走上了高台。他身穿蓝袍黑马褂——两眼无神,满脸灰色,驼背弓腰嘬着腮,一幅标准的大烟鬼形象,这就是鬼子新任命的天津市长温世珍。   “那个糟老头子,是卖嘛的呀?”   “嗐呀,他就是咱天津卫的市长嘛!”   “嗐,那倒霉相,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不管嘛王八兔子、蛤蟆秧子大眼贼儿,都能当大官!”      第031章 预付的奖金      温世珍从衣袋里掏出一叠讲稿,用破锣似的嗓音刚念了一句:“女士们!先生们!”,他的讲话就被嗡嗡的大呼小叫吵得一点也听不见了。后来还是军警挥动警棍,才把吵声压下去。温世珍继续念道:“友邦大日本帝国,为世界之强国,对男女婚姻提倡自由文明结合。今日尔等能举行集团结婚,诚然为友邦之缔造,然近有不逞之徒,以邪说惑众,以暴行抗法,扰乱我市治安,实害人匪浅。本市长奉劝诸君,趁此大好时光,全力谋求个人幸福,勿为邪说蛊惑……”   黄历看到了他的目标,再度瞄准,让温世珍的狗头进入了望远镜中“十”字的中心,他轻轻扳下了枪机。   子弹飞出枪膛,掠过空气,在人们听到枪声之前,击中了目标。温世珍的眉心迸出朵血花,本来就无神的眼睛立刻呆滞,脑袋被子弹的冲力带得向后一仰,轰然倒地。这个时候,枪声才传了过来。   黄历的身子向后一退,用极其迅速的手法,将步枪拆成几个部分,放进了旁边的箱子中,然后合上箱盖,提着箱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走下楼梯,黄历穿过酒店的大堂,和几个向他行礼的酒店员工点了点头,走出酒店的大门,置身于街上。刺杀现场的混乱还未到达这里,置身于来往的人丛之中,他感到无比的轻松。是的,在三百多米外,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死了个人,而他和这个死人之间,不会发生任何的联系,不会有任何人想到他和那个死人之间有关系,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是那颗射进了死人体内的子弹,但子弹不会说话。   一辆汽车贴着黄历缓缓驶来,在他身旁停下,黄历打开车门,将箱子递了进去,然后咣的一声将车门关上,汽车的油门响了一下,加速绝尘而去。   黄历将武器转移后,觉得一身轻松,他招招手,叫了辆黄包车,跳了上去,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人枪分离,这是以防万一的措施,装着枪的箱子并不会马上运出日租界,而是在附近的秘密地点继续隐藏,人则可以毫无嫌疑地去任何一个地方。   一路上,行人都很悠闲,日本宪兵都很正常,那个时代缺乏有效快捷的通讯工具,温四珍被刺的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传不过来。而且,据黄历猜想,那些军警不会想到刺杀者会距离现场那么远,很可能正在附近寻找嫌疑人。等到弹头的化验结果出来,弹道专家测出大概位置,黄历都能跑到北平了。   在日租界行动,虽然风险大,却更具有震慑效果。日本人在自己的地盘都无法保证汉奸的安全,怎么会让这些家伙安心地蹦出来卖命。而之前一直没有行动,一来是军统对日租界的潜伏渗透并未完成,缺管可靠的武器储藏地和联络点;二来也是想不打则已,要打便要造成尽可能大的影响,选择尽可能大的目标。现在条件都比较成熟,首先温四珍作为伪天津市长,可谓是头号汉奸,再者军统对日租界的渗透也初见成效,可以为黄历提供必要的配合和支援。所以,黄历再次出手了,并且采用了敌人疏于防范的远程狙击,一举成功。   黄历顺利地出了日租界,一个小时后,日租界内才封闭出口,大肆搜查。   回到住处,黄历洗漱了一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干完一件震动天津的刺杀案,他并没有兴奋得坐卧不安,仿佛刚刚出去闲逛了一趟,平静而安详。   时间是能够使一个人逐渐走向成熟并忘却痛苦的东西,但记住不要抱着等待的态度,不要把它当作一种“武器”来依赖:在这个世界上你真正的武器和能够依赖的,只有坚韧强大的自我。而有两个秘密可以使人变得强大,其中一个就是在未知的知识和技能面前表现出强烈的饥渴。   黄历在学习,在研究,在思考,在充实,也在遗忘,刻意地遗忘某些不愉快的往事,使自己能够保持冷静而平和的心态。   时间过得很快,当黄历感到饥饿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他将书页做了记号,起身要出去吃饭。自己一个人住,特别一个男人,他便很少会花费时间去自己下厨,尽管他自认为手艺还算可以。   还没有走出房门,曾澈却不期而至,有黄历作帮手,抗团被管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他的精力便大多转到了军统本身的工作当中。   “黄兄,哈哈,这是要去吃饭?”曾澈今天显得很高兴,打了个哈哈。   黄历点了点头,笑道:“周兄来了,那就破费请我吃顿大餐吧!”   “应该,应该。”曾澈很干脆地答应下来,伸手示意黄历坐下,摸着下巴美滋滋地说道:“最近天津的工作非常有成果,上峰很满意,这都是黄兄的努力啊!”   “这话就过了,我一个人可没那么大的能耐。”黄历谦逊地摆了摆手。   曾澈没理黄历的谦逊之词,自顾自地说道:“据刺探到的情报,由天津开往上海的日本船队,有一艘在大沽口外爆炸沉没,死伤了四五百的日军士兵;另有一艘装载弹药的运输船在上海吴淞口爆炸倾覆,这可都是那小小的炸药煤块的作用,黄兄巧思妙想的功劳。而且,那些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给日本人又带来突然的打击呢!”   黄历抿嘴笑了笑,说道:“不定时的炸弹,周兄形容得很好,那种简陋的东西也确实不好控制。”   曾澈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两沓钞票,推到黄历面前,笑道:“这是上面即将要发下来的奖金,我以权谋私,就先用站内的经费预付了。”   黄历伸手按了按厚度,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么多?”   “炸沉敌船,奖金一万。”曾澈有意装出严肃的样子,一字一顿地宣布道:“制裁汉奸王竹林,奖金三千;制裁汉奸陶尚铭,奖金一千;火烧中原公司,奖金一千……”   黄历听着曾澈一桩一件地将受奖励的行动报出来,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数不知道,这一细算,原来自己和抗团真的是进行了不少次行动。   “制裁伪天津市长温世珍,奖金五千元。”曾澈最后提高了声音,笑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他没办法不高兴,天津情报站,特别是抗团的成功行动,不仅令日伪频受打击,更得到了戴老板的异常赏识。内部已有消息透漏出来,王天木和毛万里行将调任上海,这天津站站长或华北区区长的职位,总会有他的一个。   “那个老棺材瓤子这不是今天的事情吗?”黄历诧异地问道。   “就是今天,刚刚报到上面。”曾澈哈哈大笑,拍了拍黄历的肩膀,说道:“我说过了,以权谋私嘛,我估计温逆的脑袋值这个钱,等到上面决定下来,咱们多了不用退少了给你补,怎么样,够意思吧!”   黄历呵呵一笑,说道:“你说了半天,这一笔一笔的我听得挺乱,你就把总数告诉我好了。”   “这里一共是两万六千元。”曾澈轻轻拍了拍钞票,说道:“你个人的奖金应该是一万七千元,其余的你就看着分配给抗团各组吧!”   黄历想了想,从钞票里数出一万七千,从其中拿出三千推给曾澈,说道:“制裁温世珍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些钱你分给在日租界配合我的弟兄们吧!”   曾澈很赞赏黄历这种不贪财的态度,也没客气,将钱收了起来。他今天如此大方,一方面是对黄历的卓有成效的工作表示感谢和奖赏,另一方面却是天津站财务方面的原因,他在帮着陈恭澍抹平账目。要知道,炸船的奖励是一万两千元,他少说了两千,制裁温世珍的奖金只会比五千多,不会比五千少,他是不会亏的。而且他给黄历的是伪币,南京发的是法币,这其中的兑换比例是十比九,一来一去,就又有百分之十的差价可赚。   “呵呵,周兄挺会算计呀”黄历将钱收好,调侃道:“给我一大笔钱,这吃饭可就是我会账了。”   “呵呵,黄兄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儿吧?咱们丰泽园随便吃点?我还有一件好事要与黄兄说呢”曾澈笑了起来,倒是一点也没客气。   黄历翻了翻眼睛,多少有些心疼。虽然不包括这些奖金,他也很有钱,在黑心老六那里他可是划拉了不少金银细软,可抗团是没有经费的,全体人员都是义务性的,连津贴也没有。只有几位离开家庭,没有生活来源的才有生活费,也都是家境好的团员所捐献。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购买材料,制造爆炸物可都要花钱的,黄历已经把很多金银细软换成了钱,投入到抗团当中。这次奖金下发,他想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都作为抗团的经费。   八珍螃蟹盒、香糟大肠、龙井呛虾钱、红烧肘子,再一个是涮羊肉锅子,也不算太奢侈,黄历和曾澈趁着这难得的休闲机会,轻酌慢饮,笑意殷殷地聊着。      第032章 任务媳妇儿      “黄兄,你想没想过成家的事情,形影孤单,身边应该有个女人哪”曾澈和黄历碰了下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黄历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这样的工作,这样的生活,找个女人,那不是害人家嘛,担惊受怕就不说了,没准哪天还被牵连。”   “话也不能这么说。”曾澈拿起筷子,点了点盘边,说道:“就象这盘菜,有人吃了,不过是痴长肥肉,有人吃了,却增长力气,能干大事。我看黄兄最近火气很大,有个女人在旁嘘寒问暖,心态能更平稳一些。”   “我火气大,没有的事。”黄历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叫义愤,那叫忧国忧民,那叫——”   “呵呵,黄兄,你别跟我说,那个拧断镇南洼脖子,又抢劫杀死日本商人松井的人你不认识。”曾澈嘿嘿笑着望着黄历。   哦,这件事情啊,黄历轻轻点了点头,不就是为了报答何绍基教正骨术的人情,顺便让何梦雨那个小丫头不再闹心,弄死几个渣滓吗,这火气就叫大了?   “黄兄,你的行动不能太张扬,以免树大招风啊”曾澈见黄历默认了,便语重心长地说道:“根据情报,日本人一方面不断向英法两国施压,要求宪兵能够进入租界办案,一方面向英法租界派遣特务,准备报复。所以,我想给你成个家,再开个小医馆,以作长久打算。”   “开个医馆倒是可以,成家就免了吧”黄历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抗团里有几个女孩还是不错的,作个任务夫妻,也是很不错的。”曾澈别有含意地冲黄历眨了眨眼睛。   “我可不学你以权谋私。”黄历笑着调侃道:“那些女孩子都不好惹,一脑子新思想,可不讲究男尊女卑,夫唱妇随那一套。反正,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出哪个人有作贤妻良母的潜质。”   曾澈翻了翻眼睛,变了副很郑重的表情,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推辞了,这是组织的决定,为了长期潜伏所采取的必要措施。既然你没有合适的,那就更好办了。我会留意挑选,你就等着相亲结婚吧!”   黄历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喜欢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但他还真没什么可找的借口。哦,你既没媳妇,又没女朋友,组织上给你安排了一个,你还挑三拣四的,矫情什么呀?不过,他还是犹豫着说道:“你容我两天,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就由组织决定。”   “这倒是可以考虑,但有一条,你找的媳妇不能影响你的工作,否则,可别怪组织棒打鸳鸯。”曾澈似笑非笑地说道。   其实曾澈给黄历安排职业掩护,并不只是图眼前的安全,而是有更长远的考虑。军统在撤离北平时,留下了一个潜伏行动组,归天津情报站指挥,叫行动二组。行动组组长是王文担任,几个月来几乎是一事无成,曾澈便有意让黄历前去北平支援或者直接领导该组。如果在天津的职业掩护很成功,未引起日本人的怀疑,黄历也能和任务媳妇顺利磨合,那就可以找个借口,比如流氓勒索敲诈之类的,直接把这个职业掩护挪到北平。   黄历当然不知道这具体的原因,可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很关心的。虽然是任务媳妇儿,可万一找了个丑八怪,再加河东狮,那他可是跳进了苦海,苦海无边,阿弥陀佛,千万别是恶梦啊!   ……   北宁公园是北宁铁路局于1932年建成的。园中有假山湖水、楼阁亭榭,花草树木,观赏植物,还养了一些骆驼,麋鹿之类的动物,总的来说是平淡无奇。但对于缺少名胜古迹的天津来说,也是市民游逛的好去处。   今天是星期天,红男绿女,游人如织。何梦雨今天穿了件粉色蓝花的旗袍,显得非常美丽。她老远便看到了正站在游廊里看一块石碑的黄历,而黄历也只是无聊,他用眼角左右逡巡着,慢慢转过身,迎住了何梦雨,笑道:“呵呵,我们又见面了。看见你真高兴,你今天这身打扮,显得特别鲜亮。”   何梦雨含羞一笑,她本不应该是容易害羞的女孩,但一见到黄历,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黄历也有些局促,他觉得在何梦雨刚懂得恋爱、情窦初开、还不大懂得人生的时候,利用她的幼稚和单纯,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可他能想到的,可以与自己相处融洽的女孩子只有何梦雨了。   “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去吧。”黄历有些干巴巴地说着,何梦雨点了点头,他们沿着一条滨湖的长堤,走到尽头,找了一条长椅坐下。这儿是公园的花窖,有一片果园,没有游人,非常安静,正适合谈话。   “谢谢你,那幅古画的事情。”何梦雨随便找了个话头,她见到黄历很高兴,因为一个事情已经困扰了她好几天,她要向黄历寻找答案。   “哦,举手之劳,你不必客气。”黄历摸着下巴,试探着问道:“金陵大学的事情怎么样了,上海的战事正紧,南京恐怕不太保险吧?”   “嗯,我的家人也是这么说的。”何梦雨侧头看了看黄历,说道:“他们要带我去湖南长沙,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在那里组成了长沙临时大学。”   何梦雨低头看着草地,抿着嘴角,挽留我,只要一句,她的心呯呯地跳着,想着电影世界里的浪漫故事,又有点怕。想到了父母,稍犹豫了一下,小丫头将脑袋一仰,把额前的黑发撩上去,就手儿把父母忘掉,甚至于有点反抗的决心。热气从红唇中逃出,似乎空虚,能脸对脸的,另有些热气吻到自己的唇上,和电影世界里的男女一个样,多么有趣不,应该是幸福没有别的一个热吻,生命的溪流中起水花。别的女友不就是这样么?小说里不是为接吻而设下绿草地与小树林么?电影里不是在女人要走的时候,男人会真情流露地挽留,两个人不顾一切地奔向新的生活吗?      第033章 掐断的情感      黄历沉默了。他低头望着流动的湖水和湖底被水冲刷的水草,一尾尾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游来游去。   如果何梦雨只说不去金陵大学了,那黄历也就会把那假配夫妻的事情说出来,征求何梦雨的同意。但一听到何梦雨的家人又安排好了去长沙临时大学,黄历犹豫了。   说实话,黄历并不是不喜欢何梦雨,可他知道,自己的工作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因此他不想要家室。一是怕有了拖累,影响他的判断和冷静;二是怕出了事儿,会害了人家。特别是对何梦雨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本可以远离战火,到后方去继续自己的学业,安安静静地生活,难道就为自己那自私的想法,非要把她留在这处处危险的地方吗?她的家人会怎么想,她万一出了事,自己脱得开内心的歉疚吗?   战争,虽然牵扯到了每个人,但黄历总希望自己身边的朋友、战友,能尽量安安全全地活着。特别是何梦雨,同过患难的情感让黄历更不忍看见一朵青春的鲜花还未绽放出全部的美丽,就在战争的风雨中凋零。他真的害怕再看见何梦雨那苍白的脸,流血的伤口,微弱的呼吸。   “黄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何梦雨很敏感地意识到了黄历的异样,抛开心中乱乱的憧憬,她向黄历身边靠了靠,“如果组织上,或者你有什么建议,我坚决服从。”   黄历听出了何梦雨的话外音,意识到只要自己将假配夫妻的事情说出来,何梦雨会很痛快地答应,义无反顾地留下来,他看见何梦雨那黑亮的大眼睛里正激动地闪烁着纯情少女目光,这更让他不能启齿。不仅不能启齿,他还要撒个谎,让何梦雨尽快地离开天津。   “是这样的。”黄历心中作出了决定,神情也镇定下来,甚至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世上的巧事真多,让我一下子有些发呆。长沙开了个培训班,要调我去当教官,我就想和你说这事儿,没想到你也要去长沙,你说巧不巧?”   “呵呵,真的是太巧了。”何梦雨一阵惊喜,不由得抓住了黄历的手臂,“那你什么时候走,咱们会不会同路?”   黄历轻轻拍了拍何梦雨的小手,说道:“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我就要走,那边催得很急。想和我一起走,你可得抓紧时间。”   “这好办,我和母亲先走,留下父亲处理杂事。”何梦雨露出了白白的牙齿,笑得很开心,还是走了的好,到没有鬼子的地方去,一个在学校读书,一个当教官,周日两人相约,在那,嗯,是岳麓山,漫步观景,多么浪漫甜蜜。还有,在路上相伴而行,躲着母亲,两人谈天闲聊,又是多么有趣。   “那你准备尽快启程吧,我等你。”黄历拉住了何梦雨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又在她手心挠了挠。   这亲昵的举动让何梦雨的心突突狂跳了起来,在通州之行,两人有比这更亲热的动作,但那到底是做给别人看的,而现在,她觉得这是黄历在向她表示情感,她的脸在发烧,轻轻地把头靠在黄历宽大的肩膀上。   ……   温世珍的死,让日本占领军十分恼火,在日租界公然行动,这不仅仅是杀了一条他们的走狗,更是对他们的狂妄挑战。因为以往的刺杀或破坏行动都集中在英法租界以及非租界内,日租界是他们经营最久,自认为是最安全的,很多汉奸走狗也是如此想,纷纷搬进来,以求庇护。   但现在,这个刺杀事件告诉那些汉奸和那些将要作汉奸的人,不要去卖国求荣,不要去为虎作伥,惩恶除奸的正义之剑可以斩向任何角落,日本人保护不了他们。   抗团的三个小组都接到了老三的命令,暂停破坏和除奸行动,加强对租界内可疑人员的防范。尽管由于几次成功的行动,抗团成员士气高涨,想再接再厉,继续给侵略者以沉重打击,但命令就是命令,老三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不知不觉已经高大起来,威望也潜移默化地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老三是无所不能的,老三是英勇无畏的,老三是聪明睿智的……使人信服的永远都是实际的行动,而不是靠的舌绽莲花,能说会道。   暂时的平静并不意味着斗争的停止,而更象是暴风雨的前奏,一项针对日本特务机关对租界渗透的大行动在紧锣密鼓地酝酿和准备着。   黄历骗了何梦雨之后,便向曾澈说明,什么任务夫妻,临时搭配,都由组织上安排,但是得等一周之后再说。至于是找来头母猪,还是个西施,随便吧,我认命了。   见到黄历一副躺倒挨捶的样子,曾澈笑得不行,别人都巴不得有个免费分配的老婆,想着弄假成真的美事,可这家伙怎么象赴刑场一样,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色。   谎言一旦开始,就不易停止,往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补充圆满,由是循环,直到最后完全暴露。   在北宁公园,黄历与何梦雨的一番交谈后,小丫头便信以为真,憧憬着与黄历在岳麓山开始一段爱的浪漫。黄历只不过拉了她的手,搂了她的肩膀,但这些与在通州所做的含义完全不同,因为黄历的绵绵话语明确地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由起初的拖延、反对,何梦雨一反常态地催促着父母赶快启程,急不可待的态度令家伙十分诧异。   然而,就在船票已经买好,日期定下,何梦雨满心欢喜地告诉黄历的时候。黄历却以万分抱歉地神情告诉她,由于工作还未交接完毕,他要稍晚两三天才能启程。而且黄历表现出那种不舍和遗憾是那么的逼真,情真意切地让何梦雨在长沙等他,这一点也没让何梦雨怀疑。好吧,不过是晚两三天,定情信物都送给我了,我是一定会等你的,就当这是个小小的考验吧处在恋爱中的女孩,智商几乎降为零,什么事情都会向美好的一面去想,何梦雨也不例外。   天津码头,驶往香港的法国“德尔门号”轮船,已经挂满了全旗,升火待发。   何梦雨被一群男女朋友包围着,叽叽喳喳地说着送别的话,送给她的纪念品手都拿不了了。   “梦雨,你怎么心不在焉?在等情哥哥呀?”程盈秋呵呵笑着打趣道。   “胡说。”何梦雨嗔着打了程盈秋一下,说道:“要离开大家了,这心里不好受,过几天,等你走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样子。”   程盈秋的神情一黯,转而眨了眨眼睛,露了一丝狡黠,笑着说道:“对,离开大家心里是不好受。”   “我等着你,快点来啊!”何梦雨握着程盈秋的手,用力捏了捏。   程盈秋含笑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轮船的汽笛悠长地响了一声,这是告别码头启航的信号。   何梦雨的哥哥跑过来招着手,笑着说道:“喂,小妹要开船啦你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吗?”   “快走吧,船要开了。”程盈秋轻轻推了下何梦雨,拿着纪念品又往何梦雨的哥哥怀里塞。   “一路顺风!”   “保重啊!”   “再见啊,梦雨!”   “一路平安,记着写信哪!”   何梦雨边回头向朋友们挥手告别,边随着哥哥向轮船的渡桥走去,上了轮船,再次极目向岸上望去。   黄历独自站在码头岸边,望着船头的推进器铁叶子,掀起江水巨大的浪花,又响了一声汽笛,轮船徐徐地开动了。   何梦雨发现了那个心中盼望的身影,不禁用力地挥手,腕上的翠绿镯子分外醒目,她眼睛有些潮湿,眨都不眨地望着。   黄历摘下帽子,向着何梦雨摇了摇,送去自己的祝福,“好姑娘,祝你一路平安,学习顺利,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些围着高高的船桥和桅杆飞舞的海鸥,它们随船来自大海,现在又要飞回大海了。黄历站在空寂下来的码头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轮船,直到再也看不见,方才缓缓地走开。   严肃的生活,来自于男女彼此间的彻底谅解,互助互成。国难期间,男女间的关系是含泪相誓,各自珍重,为国效劳。呸,黄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鄙视你,装什么伟大,装什么崇高,你不过是那么一点人心本就应有的仁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更不必用什么令人作呕的大道理来粉饰。   一段情感结束了,严格来说,在即将产生爱恋的感觉时,黄历掐断了它。一个要孤独很久的人生,一个危险万分的职业,那份姻缘注定要离自己远去。现在是杀戮和流血的时代,仇恨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但还远远不是要放下的时候。如果是和平时期,自己和何梦雨是不是会极浪漫地恋爱,然后结婚,生个胖娃娃……黄历苦笑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甩掉那遥远的不可及的幻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挺起了胸膛,大步向远方走去。      第034章 内外结合的初步设想      抗团经过黄历和曾澈的改组和分工,现在有三个队,每队下边又有若干个小组,每组成员五至六人,各小队间和各小组间不准往来,也不准互相打听消息,泄露秘密。随着组织逐渐扩大,又另外组建了几个联合会,各有专人负责,在学校有学联,在警界有警联,在工商界有工商联。这样一来,抗团的组织便更加严密起来,核心成员负责大的行动,联合会成员则负责贴标语、撒传单等一些简单的活动。即便是核心成员出事,造成的损失也不会太大。   在几次行动后,几名核心成员表现出了很高的素质和勇敢无畏的精神,被提拔到了领导层面,负总责的还是曾澈和黄历,代号分别为二哥和老三,李如鹏担任组织干事,袁汉俊担任总务干事,孙若愚任行动干事,李振英担任技术干事。另外还有两个特别行动组,由十二名核心成员组成,专门负责刺杀敌伪要人。   与历史上象个球队,来往随便的抗团相比,如今的抗团完全是大变样,组织更严密,人员素质更高,战斗力更强。而且有一个高明的指挥者,也是一个比较通情达理的大哥。对于有意向前往内地的抗团成员,不管能力高低,黄历都持支持态度,何梦雨走了,程盈秋走了,沈元寿走了,黄历全部开了绿灯,并予以鼓励。   走吧,能走就走吧,这本不就该属于你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承担的重任,尽管这样的做法让曾澈和某些抗团成员不太理解,但黄历依然我行我素。   有走的,就有来的,被英租界工部局逮捕的沈栋逃出来了,这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原来,沈栋在监狱里倒没受什么罪,他除了读书,便是锻炼身体,并且四下寻找机会逃跑,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办法。一天,在放风的时候,他依照习惯练习双杠。因那双杠离墙不远,他站在双杠上,奋力一跳,扒着墙角就跳了出去。他熟悉地形,落地后撒腿就跑,左转右转便跑到了袁汉俊家,被袁汉俊藏了起来。   得到消息后,黄历和曾澈赶紧碰头商量办法,转移是肯定的了,是到北平暂避,还是直接到内地,倒是颇费思量。   “我看就近到北平,更加合适一些。”曾澈思索着说道:“可以由北平组提供掩护,即使城内无法落脚,还可以到城外去参加游击队,我一直有这个打算,派些人员去和平津郊外的游击队取得联系,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多的落脚点,在紧急的时候,兴许能起大作用。”   “想法倒是不错,可平津郊外的游击队不是打着抗日旗号的土匪武装吧?”黄历有些疑虑地问道。   “有是肯定有,但也不是全部,就以北平郊外的游击队而言,也有可以信赖,可以联系的。”曾澈慢慢向黄历讲述起来……   自从七月三十日北平失陷以后,那文化古城的郊外,便有了几支反抗武装,与日军展开了游击战,使日军感受到威胁与损害,虽然日本人使用了严密的新闻封锁,但禁不住整隆隆炮声,把城外战斗的消息,带给了北平的市民。   这些游击队伍的组成,按黄历的推断,确实是很复杂的,一部分是二十九军残留的士兵,一部分有通州反正的“冀东”保安队,一部分是冀察游击司令孙殿英的便衣队,再一部分便是北平一些爱国学生的武装组织。到了八月下旬,刘桂堂的便衣队反正以后,活动在北平郊外的游击队中,又增加了一支强悍的生力军。   可以信赖的游击队,首先便是北平爱国学生所组成的队伍。先是有东北大学学生赵震,于北平失陷后,集合同学数人,购得手枪数支,隐于城外西山一带,相机袭击日军。以后由北平逃出的学生,溃散的“冀东”保安队,都由赵震陆续收容,更加上当地自动起来抗日的农民,共有一百多人,编成了三个大队。   虽然名义上属同一支队伍,但是那些当兵的和农民都看不起学生,认为学生们只会说,打起仗来准不成。所以,都不愿和学生编在一起。于是,原冀东保安队自成一队,称第一大队;农民自成一队,称第三队;学生们便是第二大队。彼此名虽合作,实则各自行动。   但是到了八月中旬的一天,学生组成的第二大队却干了一件轰动北平的大事。他们侦察德胜门外的模范监狱存有一批军械,便决定去袭击。而保安队却不赞同,以为绝难取胜,于是学生队便决定单独行动,深夜向德胜门进发。这时保安队又恐怕他们去了白送死,便也跟在后面。   到了模范监狱的墙外,学生队便开始爬墙,墙很高,爬不上去。保安队又来拦阻说:“还是回去好了”。赵震和几个学生不服气,说道:“由我们第二队来做,你们第一队不要管”。于是便派出几个人走到监狱的大门,说着日本话,伪称是日本军城防司令部派来的,要检查共产党。监狱的守卫深夜莫辨真伪,一听说是日军,便连忙打开了门。于是学生队一拥而进,把看守完全缴了械,并将存枪六七十支一齐夺获。   不仅如此,学生队还打开牢房的门,把所有囚犯都释放出来,当时一般的政治犯,大半参加了游击队,其余的连囚犯带看守,则一哄而散。这次胜利不仅震动了北平城,而且游击队中的士兵和农民,从此再也不敢轻视学生了,彼此间的合作,也就更加密切起来。听说,现在已经扩展成了几百人的一个队伍。   “内外结合,互补长短。如果真能与这样的游击队联系上,倒真能大大拓展我们的活动空间。”黄历听完曾澈的讲述,很感兴趣,“只局限在城市当中,安全便是个大问题。我看,如果沈栋愿意,就安排他去北平,争取加入到北平郊外的游击队,算是我们的一个联络人。至于合作事宜,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第035章 猴子戏开锣      曾澈是个极为出色的特工人才,再加上年轻,头脑灵活,目光也深远,他能从北平传来的情报中敏锐地注意到游击队,即可见一斑。黄历所说的内外结合,拓展活动空间,增加落脚点,他也深以为然。而且他也早有向北平派出人员,开展工作的想法,沈栋的情况,正好合适。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曾澈既有军统本部的任务,还要兼顾抗团,事务繁忙,也不能与黄历再加详谈,起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件事情,笑着对黄历说道:“这一晃十来天时间过去了,给你成家的事情也该着手办了。”   黄历很头痛,苦笑道:“周兄多多费心吧,我别的不敢奢求,只要这女子温婉一些,别让我操心就行了。”   “呵呵,黄兄放心,我自然会好好把关,尽量让你满意的。”曾澈笑道:“还有啊,我看你现在的住处就不错,收拾收拾,开间小医馆还是可以的。”   黄历租住的房子是在英租界二马路的一个独门独院,有两间住房,一间小厨房,正如曾澈所说,挂个牌子,也勉强可以。当然,这样做,也能节省不少经费。而且自己没个正当职业,却不愁吃喝,总是容易引人怀疑。   “行,我没意见。”黄历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就麻烦周兄把手续给办齐整吧,估计要花些‘运动费’。”   “这是小意思,算不了什么。”曾澈很大方地摆了摆手,说道:“还有件事情,你知道袁文会吧,这个家伙已经被日特机关‘三野公馆’所收买,组织了便衣队,最近向英租界派来了不少手下,四处刺探,我想这是日本人在背后指使。”   黄历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个情报,他感到很麻烦。相对来说,日本特务由于相貌特征、语言障碍等原因,对抗团和军统的威胁并不是很大。而由地痞流氓组成的便衣队就另当别论了,这些来自帮会的家伙不仅熟悉天津的大街小巷,而且涉及到各行各业,耳目极广,威胁极大。   在天津提起袁文会,不亚于在上海提到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三大亨,在早年的“混混儿”演变成来的“杂八地”当中,袁文会可算是最为突出的人物。早期的时候,袁文会拜白云生为师加入青帮,又认了两个干爹:一个是军阀李景林部下的军长谢玉田,一个是日租界华捕侦缉队长刘寿岩,从而更增长了袁文会的嚣张气焰。抢宝局、成立花会、广收徒众、夺码头、运烟土,逐渐成为天津最大的黑帮头子。   “七七”事变后,袁文会更明目张胆充当日寇宪兵特务。他依势聚徒,开设会记公司,专为日寇收容、逮捕、贩卖华工,并且百般虐待,克扣工粮,致不少华工在饥寒交迫下死亡。又勾结日特莳苗等,公开杀害市民张耀山等达十余人,召集又在日寇指示下,组织“便衣队”,对天津郊外的抗日武装进行攻击破坏,更开始对英法租界内的抗日分子进行侦缉调查。   “除掉他?”黄历的眼睛眯了眯,射出一道杀气。   曾澈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我们正在进行侦察和争取工作,嘿嘿,也许用不到咱们出手,就能让这家伙死于非命。”   黄历眨了眨眼睛,袁文会手下弟子众多,人员复杂,收买利诱他的身边人下手,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天津军统站要干掉袁文会,知然而然地将目光集中到袁文会身边的亲信之人,一个武姓的女子逐渐进入了军统的视线。   这个武姓女子算是袁文会的外室,一个没有名义的小妾,其父亲是原东北军的骑兵旅旅长,叫武汉卿。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原东北军将领纷纷逃进关里。武汉卿带着女儿武秀兰来到天津,武秀兰不仅会骑马,还能双手打抢,而且面貌娇好,颇为引人注目。武汉卿自进入天津,抗日复仇心切,经人介绍认识了袁文会。武汉卿手中尚有些私蓄,一心想借袁的力量招兵买马成立抗日救国军。   而袁文会见到武氏父女,便另有居心,他想一方面招些人马为他霸业效力,一方面还想占有武秀兰这朵鲜花。武汉卿与袁文会二人一拍即台,武汉卿在北京天桥招兵,袁文会在天津南市招兵,结果招了三百余人,成立抗日救国军,武汉卿为司令,袁文会为副司令。武袁二人又将队伍拉到良乡集训,没想到却正遇上山西商震的军队,商震以为他们是一批土匪部队,一战就将这伙乌合之众打散,武和袁狼狈逃回天津。   经此挫折,武氏父女私囊羞涩,只得寄居于袁文会家中。不到半年时间,袁文会便以威逼利诱的手段奸污霸占了武秀兰,武汉卿虽然恨意丛生,但自己已经落魄,袁文会又人多势众,只得暗自咬牙切齿,寻找着报仇的时机。   如今军统主动接触武氏父女,一方要除奸,一方要报仇,可谓是一拍即合,双方开始为如何杀掉袁文会而暗中布置起来。   ……   酝酿了许久的平津政治组织,在那半死不活的政务委员会外,只出来了没有什么用处的地方维持会,与替日本人维持地面的市政府。日本军人们心里很不痛快,因为这样的简陋的场面颇有损于“帝国”的尊严。汉奸们很不高兴,因为出头的人是那么少,自己只空喜欢了一场,而并不能马上一窝蜂似的全作了官。   伴随着上海陷落的消息,华北的傀儡戏又上演了,其实傀儡戏也要行头鲜明,锣鼓齐备,而且要生旦净末俱全才好看。否则,用金钱,心血,人命,而只换来一场猴子把戏,是多滑稽而可怜!   喜多诚一等日本人心目中的猴子戏人选一一落空,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向了王克敏。王克敏则表现出了强烈的热情,大喜过望,一口答应了日本人的要求,欣欣然地就任伪华北临时政府委员长。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权欲、富贵,可以使我藐视人间最庄严的法律,践踏人间最崇高的感情。      第036章 媳妇儿      “陈氏医馆”的小木牌挂了起来,黄历穿着白大褂,还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再冒出几个英文单词,还真有几分留过洋的味道。   门前冷落,车马稀,一上午也没有一个人来看病,甚至连好奇问一下的都没有,不过黄历不着急,他本就不是指着这口饭活着的。哦,到吃饭的时间了,黄历懒洋洋地将手中的医书放下,嗯,当大夫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胆大,就是现在让黄历动刀子手术,他也不含糊,当然,你得向老天祈祷,并有视死如归的决心和勇气。   “有事外出”,黄历换了衣服,拎着又一块小木牌向外走,这是他最喜欢的,恨不得天天挂在门口,从早到晚。   “医生在吗?”外面一声吆喝,让黄历直翻眼睛,没好气地回道:“不在!”   曾澈拎着个藤箱,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女的。黄历眨了眨眼睛,很奇怪地问道:“你?你不是到内地读书去了吗?”   程盈秋抿嘴一笑,说道:“半路上又跑回来了,怎么样,厉害吧?”   黄历点了点头,把小木牌往桌上一扔,有些无奈地说道:“哪位身体有病啊,要是不急的话,等吃过饭再说吧!”   “有病也不敢让你给看。”曾澈将手里的藤箱放到地上,冲着黄历拱了拱手,假模假样地说道:“黄兄,我把嫂夫人给领来了,你们终于是一家团聚,大喜事呀!”   黄历瞪大了眼睛,可真是吃惊不小,看看程盈秋,又看看曾澈,半天才有些结巴地说道:“不,不会吧,你,她,有没有搞错啊?”   “没搞错,一点也没搞错。”曾澈示意程盈秋坐下,自己搬把椅子,随便一跨,把下巴放在椅背上,嘿嘿笑着说道:“你想啊,她的父母到内地去了,没有了羁绊,也没人挑你这个女婿的毛病,更没人打上门来抢你媳妇儿。再说,你看她多温婉——”   黄历转头看看程盈秋,想找出她的温婉之处,程盈秋坐得倒挺规矩,双手叠放,放在大腿上,冲着黄历“温婉”一笑。   咧了咧嘴,黄历心说:谁不知道谁呀,抗团里的女子数你脾气最不好,你就装吧!   “挑不出毛病吧?”曾澈象看戏一样地笑得开心,继续说道:“你再好好看看这模样,多俊哪,这身段——”   “好好好,你就别再说了,我只问她一句话,如果满意,我啥话不说,认了。”黄历赶紧摆手,恨不得上去捧曾澈两拳。   “夫君请问。”程盈秋很“温婉”地眨了眨眼睛。   黄历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脸上的表情郑重起来,问道:“咱先不说这假夫妻的事情,单说我是你的上级,这以后,你听不听我的话,慎重考虑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黄历坏笑起来。   “听,你是我的夫君,夫唱妇随嘛”程盈秋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看看,上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儿去。”曾澈在旁添油加醋,黄历怎么看都象幸灾乐祸。   “好吧,我,我没什么可说的了。”黄历见程盈秋没被吓住,他也没招了。   “哈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曾澈笑着一拍手,“该请我吃顿饭吧,就算喝你们的喜酒了。”   “应该的,你说是吧,夫君。”程盈秋望着黄历,大眼睛闪哪闪。   “应该。”黄历咬了咬牙,又对程盈秋说道:“拜托,以后不要叫什么夫君,夫君的,听起来想打哆嗦。我的化名叫陈晓西,你就叫我——”   “晓西?”程盈秋睁大眼睛,一副了然的神情,冲着黄历微笑点头,“那咱们就走吧,晓西。”   黄历再次咧嘴,迈步要走,曾澈坏坏地的提醒道:“晓西,多带些钱,要换季了,该给嫂夫人添置衣服喽还有些家用的杂货,过日子总得有个样子吧?”   哦,黄历瞪了他一眼,边苦笑摇头,边转身进屋拿钱。   ……   我是你的保镖,我是你的挑夫,我是你的钱袋,我还是你的……算了,我什么都是,就是不是你的真老公。吃过午饭,曾澈叼着牙签,笑呵呵地挥手告别,留下黄历陪着程盈秋去各处商场店铺一顿好逛。日近黄昏,才大包小溜地回到家里。   后世曾经有一个有趣的调查,随着女权主义呼声的高涨和女权运动的发展,女性的自杀率已经下降了34%,而男性的自杀率上升了16%,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女人活下去的多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黄历倒不是活不下去,而是身心俱疲,他宁肯去与敌人周旋战斗一整天,也不想再陪程盈秋逛街了。   关于女人为什么爱逛街,男人真的很难理解,一个男人可以做出这样的壮举:在八分钟之内,买回两套西服、三件衬衣、一根皮带和三条领带,而这些衣服足够男人穿上九年。研究发现,男人在选购商品时的精神紧张度,和警察在处理一群聚众闹事的暴徒时的精神紧张度一样高。但是,对大多数女人来说,购物却是一种消除紧张的好方法。   程盈秋确实很紧张,也需要消除紧张,这远不象黄历看上去的那样。想想吧,一个女孩子,趁着父母的疏忽,象逃避敌人一样,独自坐上返回天津的船,独自面对那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孔,肯定碰到不少凶恶的,还有不怀好意的家伙,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能放松的旅程。回到天津,又被曾澈交付了这样一项奇特的任务,为了工作,为了抗日,为了自己的热血有宣泄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做假夫妻到底还是一件令她感到难堪,感到紧张的事情,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如果做了,那恐怕也只能自认倒霉,有苦无处诉了。   黄历用煤油炉烧了点热水,泡了壶茶,两人就着买回来的烧饼、卤菜简单吃过了晚饭。黄历这才问起程盈秋是如何逃回来,又是如何想的。他这几天忙着开医馆的事情,抗团的工作暂时交给曾澈,就这么点时间,曾澈就给他领回了个媳妇,让他实在感到有些意外。   程盈秋摆弄着下午刚烫的头发,将自己如何假意随父母到内地,又如何在船至香港后,偷偷逃跑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我不否认好好读书,成为有用之材也是报国,但现在国难当头,说那些好听的也未必不是逃避责任的一个说辞。”程盈秋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该读书时就读书,该拿枪的时候就要拿枪,我无意贬低别人,只是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即便是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黄历深深地看着程盈秋,半晌没有说话,各人的想法不同,寻找到的报国途径也不一样,这无可厚非,他倒是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些佩服起来。   “对了,二哥交代任务时,把你好好地夸奖了一番。”程盈秋笑了起来,说道:“他说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虽然对敌人是冷酷的,出手毫不留情,但在骨子里还是个君子,就象与梦雨一起去通州执行任务,你们曾住在一个房间里,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你没有利用这样的机会那个,你明白的。你尊重着梦雨的意愿,而且在关键的时候救了她,所以她才那么与你亲近,是吧?”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黄历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夸奖吗,这是挤兑,把自己说得那么好,不就是让自己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做个君子吗!   “还说了很多,反正就是夸你如何厉害,如何正派。”程盈秋观察着黄历的脸色,继续自己幼稚的行为。   黄历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陆续地往屋里搬了两把椅子,还有一块长木板。   “你干什么?”程盈秋不明所以地问道。   “当回让你夸的君子呗”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曾澈不是个好人,带你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这床,睡一个宽绰,睡两个人就挤,我把它加宽一些,就象旅馆里和梦雨睡的大床一样,你觉得如何?不是非要赶我到地上睡吧?”   “没,没那个意思。”程盈秋的脸红了红,象撒谎的小孩被大人识破了一样,浑没有了白天那种故意装出来的随意和从容。   虽然多了个女人,但黄历的习惯还是没有改,他在睡前喜欢看书,但为了照顾程盈秋,他在灯的一边挡了张纸,并且装作收拾诊室的东西,故意躲出去一会儿,以免程盈秋脱衣就寝时害羞。   程盈秋躺在加宽的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微闭着眼睛,耳旁传来黄历轻轻的翻书声。学三国演义里的关公吗,夜读春秋,她有些想笑。不知道梦雨与他同睡时是怎么想的,是睡得踏实,还是装睡,一直到天亮。或者,他们之间并不象曾澈说得那样,他又没看见——程盈秋的脸发烧了,轻轻啐了自己一口,没羞,这种事情也敢想。      第037章 挺得住      生活在一间屋子里,躺在一张床上,要是黄历想做什么,肯定能做成。而且不管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大家都知道黄历是程盈秋的丈夫,如果他强行占有这小丫头,程盈秋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但两个人就是什么也没发生,很久之后,程盈秋曾倚在黄历怀里,好奇地问起了这件事情。女人就是让人琢磨不透,那段时间黄历表现得象个正人君子,反倒让程盈秋在日后怀疑自己的魅力,怀疑黄历是不是在想着别的女人。这让黄历很郁闷,如果自己象条饿狼似的猛扑上去,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小丫头变成小妇人,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有一句很经典的话是这样形容女人的:女人只要认识一个男人,就能了解所有的男人;而男人即使认识所有的女人,也不能了解其中的任何一位。虽有些夸张,也不完全正确,但确实道出了女人的复杂性。而黄历则开始了认识女人,了解女人的过程。   早晨的太阳,不象炎热的夏天时那样火辣辣的,也不象暴风雨前那样呈暗紫色,而是明朗地发出可爱的光芒。   程盈秋从梦中醒来,愣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间陌生的屋子就是自己的“家”了,床上只有她自己,黄历不知何时起来,又不知到哪里去了。程盈秋赶紧看自己的衣服,这几乎是女人下意识的动作,除了压出来的褶皱,并没有其它的异样。她这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伸到枕头下,去摸睡前放进去的手枪。   咦,枪没了,程盈秋一下子将枕头整个掀开,真的不见了。她想了想,倒也并不十分惊惶,定是黄历给收了去,这就是用脚想,也能得出的结论。   穿衣下床,程盈秋洗漱完毕,便听到院门哗啦哗啦的开锁声,黄历一手拎着几根油条,一手提着暖壶,走了进来。   “早上好,那个,晓西。”程盈秋挤出笑脸,她还没适应这种生活,对两人的角色也没有入戏。   黄历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象是笑,细瞅又不象,“吃饭吧!”   喝着热乎乎的豆浆,咬着酥脆的油条,程盈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放在枕头下的手枪,你给收起来了?”   嗯,黄历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保险也不关,你也不怕走火。再说,这东西不能这么放着,万一碰到巡捕搜查,岂不是自找麻烦。”   哦,程盈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错了。   “吃完饭我领你好好看看这屋子。”黄历淡淡地说道:“有几个藏东西的地方你得知道。”   就这小屋子,程盈秋打量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服气,抿着嘴笑道:“这样好了,你先别告诉我,我自己来找,怎么样?”   黄历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啊,就算是一次防备搜查的演练吧!”小样,自己找累受,那就好好玩去吧!   ……   伪华北临时政府在南京陷落的炮声中粉墨登场了,王克敏、王揖唐,这一对原来政坛上的冤家,如今却结成了伙伴共同卖国。为了消释前嫌,王揖唐把小老婆顾红珠早年在妓院收养的义女小阿凤送给王克敏为妾,政敌变成了“翁婿”,“太阳旗”下携起了手。   退到长沙的蒋介石怒了,他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不是王克敏当了汉奸,而是王克敏搞了一个政府,要和国民政府分庭抗礼,这下可捅到了蒋介石的肺管子。于是,蒋介石立刻命令戴笠,制裁王克敏。戴笠又马上给军统天津站站长陈恭澍发电,要他率人即刻赴北平,积极部署刺杀汉奸王克敏。   突然下达的任务,使军统天津站立刻紧张行动起来,这是老头子和戴老板亲自下令的大事,自然要全力以赴,别的行动只能暂缓或停止,这其中就包括已经布置得差不多的刺杀袁文会,打击便衣队。已经就任天津站书记的曾澈觉得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便又把这个任务交到了抗团手中。   “着火了,晓西,快来呀”随着程盈秋的尖叫,黄历甩开正就诊的病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了出去。   小厨房向外冒着烟,程盈秋象个灶王爷似的在门口扎撒着手直跳。黄历停顿了一下,转身跑进卧室,拿了条湿毛巾,往口鼻上一捂,毅然冲进了烟雾之中。只听得小厨房里面叮当乱响,片刻后,黄历灰头黑脸地蹦了出来,站在院中大口喘着气。   黄历和程盈秋“结婚”以后,总有些不大和谐,这不是指的晚上睡觉,日子一长,两人便都习惯了,或许想法都一致:一男一女躺在一张床上,该发生什么事自然要发生,顺其自然吧关键的是程盈秋是个大小姐,什么也不会干,黄历只是发了几句牢骚,她倒好,和黄历较上劲了,什么事情都要去试巴试巴,铁锅已经烧漏了两个,今天更厉害,差点把房子给点着了。   “那个——”黄历喘匀了气,冲着程盈秋苦笑道:“我叫你姐行吗,咱不玩了,你啥也不会干,这,这挺好。我以后也不再抱怨,你也别再添乱了,行不?”   “不行!”程盈秋眉毛一扬,翻了翻眼睛,说道:“多大点事,这不都消停了吗?你等着,我洗把脸,再去做饭,今天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吃了。”   切,黄历胡乱擦了把脸,没好气地把手巾往程盈秋身上一扔,转身去了诊室,那位脚踝扭伤的病人单脚跳到门口,正笑呵呵地扒着门框看热闹呢看,看,怎么不摔你个粉碎性骨折,让你卧床不起呀!   打发走了病人,黄历点上根烟,缓缓吐出个烟圈,愁眉不展。怪不得结婚前要先处处,再谈,这观察的过程还真是不可少啊现在可好,本性大暴露呀,不知道能不能退换?哎,不能在这坐着,得去看着点,这家伙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蛾子呢?   曾澈来得很巧,正赶上程盈秋略有些得意地将饭菜端上来,可黄历怎么拧眉瞪眼,象是要吃毒药的样子。   “哎呀,周兄来了,没吃饭吧,快坐,快坐,快吃,快吃——”黄历以超乎寻常的热情将曾澈按坐在椅子上,飞快地给曾澈盛好饭菜,双眼咄咄放光,象是恨不得撑开曾澈的嘴,猛向里灌的样子。   “呵呵,你们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呀那我就不客气。”曾澈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打趣,端起饭碗,指了指那盘有些焦黄的菜,说道:“这菜的颜色挺怪呀,是什么?”   “你猜?盈秋的拿手菜哦!”黄历坏笑着,伸手给曾澈挟了一大筷子。   “让我尝尝,我这嘴可厉害了,什么名菜,一尝就知道。”曾澈毫无防备地将一筷子菜塞进了嘴里,然后眼珠定住了,咸死了,还是苦的,他现在明白黄历那种怪怪的神情是怎么回事了,赶紧扒两口饭,把这拿手菜咽到肚里,这舌头都木了。嗬,这饭还是夹生的,曾澈伸了伸脖子,用力咽了下去。   “来,来,再尝尝这个。”黄历又热情地操起了筷子,曾澈却有些受不了了。   “哎呀,你看看我,空着手上门,实在是太失礼了。”曾澈把饭碗一放,站起身笑道:“这样吧,我请你们夫妻下馆子,就当补过了。”   “那多破费了,还是在家里吃吧”黄历很客气地按住了曾澈的肩膀,笑容让曾澈觉得特别阴险。   “是啊,二哥就和我们一起吃吧,我做得多,应该够了。”程盈秋不明所以地顺着黄历的话说道。   “不行,坚决不行。”曾澈咬牙切齿,奋力挣脱黄历的魔掌,“你们不去,那就是瞧不起我,朋友也没得做,我以后再也不登门了。”   “有那么严重嘛,不过是吃个饭。”程盈秋有些诧异。   “严重,很严重。”曾澈一拍桌子,抓起旁边的茶杯,一口将里面的剩水喝得精光,“走,走,咱们马上就去,我看离这不远刚开了家饭馆,挺干净,伙计又热情,就那儿了。”   黄历看着曾澈猴急的样子,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用力拍了拍曾澈的肩膀,大声说道:“那就让周兄破费了,改天让盈秋多烧几个菜,一定要请周兄莅临。”   “哈哈,呵呵——”曾澈翻了翻眼睛,快步走了出去,折磨呀,真是同情黄历,怪不得要向自己身上撒气呢!   ……   吃过午饭,曾澈告辞,黄历和程盈秋独自回家。在外面,程盈秋表现得还象那么回事,挽着黄历的胳膊,很象一对夫妻的样子。   “二哥跟你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程盈秋问道:“我只听了几耳朵,什么袁文会,是不是有行动了?”   嗯,黄历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他让我装小白脸,去勾引袁文会的小妾武秀兰。”   “胡扯。”程盈秋甩了下黄历的胳膊,不悦地说道:“有行动可不能撇下我,否则——”   “否则什么,你还有别的折磨我的花样?”黄历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要改名字了,就叫挺——得——住。”      第038章 拐人私奔      在劝业场顶楼的天华景戏院,正上演七岁红唱的评剧《刘翠屏哭井》。观众稀稀拉拉的不多,黄历和化过装的沈栋坐在最后一排座,那里光线也最暗。他们在那戚戚切切的音乐声中,低声地交谈着。   舞台上正表演着刘翠屏张开白色的帷裙,悲悲切切地扑向扔有她丈夫尸体的那眼干井。大段的悲调唱词:“却怎么,阴风惨惨一个劲地往上吹,哎哎哎哎……”招来一阵热烈的鼓掌。   在掌声和乱哄哄的谈笑中,戏散场了,黄历和沈栋走出了天华景戏院,走下楼,紧跟着前边的一个年轻女人在商场中闲逛。   “去吧,只报上王庆和的名字,她就会知道你是谁了。”黄历笑着低声说道:“施展你男子汉的魅力,把她勾引过来。”   沈栋有些不好意思,咧嘴傻笑,被黄历轻轻推了一下,才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   小庭院里静悄悄的。武秀兰斜倚在屋门框上,不安地向远处的天空望着。轻轻叹了口气,武秀兰再次看了看日影,日影好像定在那里了,并没有往西斜。她又看看手腕上那块精致的手表,表针指向十二点四十分,她怀疑表停了,举到耳边一听,还走着。   就要逃出这牢笼,脱出那个卑鄙无耻的大流氓的魔掌了,武秀兰觉得既兴奋又紧张,又有些担心。担心父亲,担心自己,担心蓝衣社的人只是利用她们父女,而不会象他们嘴上说的那么好。   院门突然被敲响了,武秀兰的心也随着猛跳起来。接着是问话声,然后是大声的吵架声,然后是几声不高的惨叫。武秀兰的手紧紧抓着门框,盯着通往前院的月亮门,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当那个有过一面之识的男人的脸出现时,武秀兰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事情?答案很多,但自己的女人跟别人跑了,绝对应该包括在内。特别是象袁文会这样在江湖上混的人物,戴了绿帽子,在同道面前自然就矮了三分,连手下的小弟都可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哗啦,茶杯茶壶被划拉到地上,摔得粉碎,袁文会怒不可遏,瞪着凶狠的眼睛望着那两个负责监视武秀兰的手下。   “废物点心,说,到底怎么回事?”袁文会上前左右开弓,几个大耳光抽完,抬脚又踹。   “袁爷,那个小白脸带着个保镖,手脚利索得很。”一个家伙捂着脸哭丧着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他这么横,说打就打,没有防备……”   “凭你们那两下子,有防备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袁文会的亲信弟子郭小波冷笑道:“一巴掌就能打掉你们的下巴,那是个练家子。”   袁文会皱了皱眉,冲着两个手下继续骂道:“还有什么,姓武的贱人怎么跟人勾搭上的,你们都瞎了眼睛不成?”   “是,是在劝业场——”一个手下望着另一个,有些不太确定。   “没,没错,那天,武小姐去天华景戏院看七岁红的评剧。看完戏,武小姐又逛商场,那个小白脸凑过来,说了几句话,好象以前就认识的样子。”另一个手下显然记忆力不错,或许是被几记耳光给打聪明了。   “蠢货,白痴。”袁文会气得胡子直翘,再次大声斥骂道:“就这么让那个贱人与小白脸勾搭成奸,你们连饭桶都不如。”   “袁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骂什么也不顶用。”郭小波上前劝道:“还是先想办法,我带人分头去码头、车站,时间抓得紧,兴许跑不掉。”   “对,这对狗男女,不能就这么放跑他们。”袁文会咬牙切齿,“抓住那个小白脸,爷要亲手骟了他,那个贱货,卖到窑子里。还有那个武汉卿,砸折他的腿,让他去要饭。”   “这事宜小不宜大,要不袁爷您的脸面——”郭小波低声提醒道。   “嗯,我晓得。”袁文会强压住火气,摆了摆手。   “袁爷,那个,那个小白脸走时撂下话了——”那个监视武秀兰的手下有些怯怯地说道。   袁文会气得冲上去,又是一个大嘴巴子,骂道:“撂下什么话了,说呀!”   “他说,武小姐是自由身,既没嫁给您,也没卖给您,您要是成人之美,他们日后必有厚报;要是您不依不饶,那就约个日子,按江湖规矩办事,输赢各安天命,谁也别找后账。要是——”   “说呀——”袁文会一声大吼,让欲言又止的手下身子一哆嗦。   “要是您这些都不同意,那就别怪他什么手段都使,把您干的那些——都捅到报纸上,让您……”手下壮着胆子说完,畏畏缩缩地等着挨踹。   “哈哈,哈哈。”袁文会突然大笑起来,令手下大惑不解。   “天津卫还有敢和我讲理儿的人,真是他妈的有意思。”袁文会仿佛碰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笑得又拍桌子又跺脚,“成人之美,狗屁,爷我还没那个心情;江湖规矩,呵呵,笑话,这天津卫的江湖规矩由爷说了算,他和我讲,做梦去吧;还有什么,想兜我的底儿,哼哼,爷做的善事谁不知道,啊,谁不说爷仗义舒财,他这招儿对爷没用。”   袁文会虽然为非作歹,但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为了收买人心,讨好乡邻,确实做了一些貌似善事的事情。每年到峰窝庙会这些天,他花钱在沿途每隔一里搭一个大席棚,设座位供香客休息,并备有绿豆汤随便喝。每年除夕前,他会在芦庄子米面铺买两百袋白面,叫面铺开好五斤一张取面条子,把这些白面条子,分给他的手下人,叫他们在大年三十前一天的晚上,到芦庄子附近串街走巷,打听哪一家穷得过不去年,就叫开门给一张取面条子。   “倒是个有意思的家伙。”郭小波也凑趣地笑道:“他既然这么撂话,想必是不会急着跑路,咱们和他有得玩儿。”   正说着,门外跑进来一个徒弟,手中拿着封信,进了屋,对袁文会说道:“袁爷,外面有人扔了一封信,是给您的。”   袁文会愣了一下,抽出信纸看了看,脸有些变色,但却强作镇静地将信一收,对郭小波说道:“下战书来了,好啊,那咱们就好好玩玩儿。”      第039章 列车上的谋杀      种种意图都隐藏在看似简单的事件之下,袁文会能能否真的把武秀兰出逃看成是简单的随郎私奔,能否把约期谈判看成是简单的江湖过场,能否亲自出马以证明他是个男人,谁也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就象一个高明的猎人,下好了巧妙的圈套,却无法预料能否打着猎物一样。   这些并不是黄历要操心去想的,他布置好了陷阱,跳与不跳,那是袁文会的事情。这次不跳,那么还有下次,机会总是有的。但程盈秋不同,她很着急,很担心,老是想着明天能否成功。   “晓西,你说袁文会明天会亲自去吗?”程盈秋从被窝里伸出手,枕在脑后,望着天棚问道。   这已经打破了惯例,在睡前两人没有聊天的习惯,是怕尴尬,还是怕聊着聊着不能自控,这是一个很难说清的问题。   “这由上天决定,我们操心是没用的。”黄历轻轻合上书页,起身准备脱衣睡觉。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说道:“今天我做的饭还能吃吧?”   黄历愣了一下,笑道:“能吃,很有进步。”   程盈秋沉默了一下,幽幽地说道:“梦雨不会做饭,以前我们都不会做饭。”   黄历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掀开被子进了被窝,才疑惑地问道:“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程盈秋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又低声地说道:“和我聊聊天吧,我想妈妈了。”   黄历挠了挠头,这有点象小孩子在要糖吃,不过,程盈秋也算是个大孩子,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那个,聊什么呢?”黄历问道。   “先聊聊你和梦雨去通州的事情。”程盈秋很感兴趣的样子。   黄历想了想,对程盈秋来说,这也没什么可再保密的了。于是,他便慢慢讲了起来,从与何梦雨在北平见面开始,一直讲到两人雪地跋涉,虎口脱险为止。当然,其中一些有损自己男子汉形象的言语举动都删减掉了。   程盈秋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言,只有眼神的变化,手指的伸屈,表示出了内心的情绪波动。   讲完了,黄历有些口渴,起身倒了杯水。程盈秋似笑非笑地说道:“给我也来一杯。”   接过水,程盈秋倚在床头,望着黄历,若有所思地说道:“讲得虽然平淡无奇,但实际上的经历定然是惊心动魄,命悬一线。共患难,这是最令人难忘的,难怪梦雨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呢!”   “哪有什么不一般的感情,不过是比普通朋友更深了一层罢了。”黄历打了个呵欠,说道:“睡吧,明天还有行动呢!”   程盈秋点了点头,将水杯递还给黄历,关心地说道:“快上来吧,小心着凉。可惜我没有梦雨那么温婉,倒是让你失望了。”   “闲着没事,你老和她比个什么劲儿呀?”黄历钻进被里,很奇怪地看着程盈秋,“难道——”   “哎,别胡思乱想啊”程盈秋眉毛又扬了起来,赶紧声明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比梦雨差,什么样的艰巨任务都能胜任。凭什么她就能去通州,执行这样惊险刺激的任务,而我就不行啊?”   黄历无奈地翻了翻眼睛,身子一侧,闷声闷气地说道:“睡觉吧,别胡思乱想了。”   ……   火车锵锵地行驶在华北平原上,夜色中,外面的树木景物刷刷地向后倒退,偶尔路过一个小村庄,也是灯火全无,黑乎乎的一片。   二等车上人不多,沈栋和武秀兰并排坐着,谁也没什么话说,沈栋只好微眯起眼睛装睡。跟着黄历打翻两个护院,沈栋便领着武秀兰上车直奔火车站,时间是掐算好的,进了站台,汽笛已经响了起来。   沈栋有些不明白黄历的意思,不是说好拿武秀兰当诱饵吗,怎么还没见咬钩,诱饵倒先跑了。但命令就是命令,他虽然被黄历化过装,有了小胡子,戴上了眼镜,但也有些担心被租界巡捕抓住,他可是逃狱出来的,总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而武秀兰上了火车,等火车开动,却长长舒了口气,天津,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牢笼,只有离开那里,袁文会那令人作呕的卑劣形象才会淡去。时间,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最好良药。唯一有些担心的是父亲,她伸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放在对面的小桌上,正好能侧脸看到沈栋。看着看着,武秀兰有些想笑,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呆在一起显得那么局促,甚至可以说是害羞,眼皮直动,却就是不敢睁开眼睛。   呵呵,我就这么看着你,看你能忍到几时,武秀兰恶作剧的心一起,沈栋可有些受不了。想睡是怎么也睡不着,睁开眼睛,却又正对武秀兰咄咄的眼睛,最后实在难受,只得装出刚睡醒的样子,睁眼赧然一笑,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倒霉,沈栋走到车厢一端,推了推门,厕所里都有人,而且武秀兰也跟了过来,淡淡地笑着。厕所门开了,一个妇女走了出来,武秀兰老实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沈栋苦笑了一下,他就是找个引子活动活动,倒也不是很急,便转身继续向另一节车厢走去,想在两车中间(那时两辆火车之间没有封闭,上楼梯的地方是在车外)透透气,他看见一个日本军官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叼着烟郑,边抽边向外观望着。沈栋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想再退回来。就在这时,一个恶念头浮现出来,沈栋身为抗团组长,各方面都是很优秀的,而且胆子很大。他看看四周无人,日本军官也没注意到他,便突然上前一步,用足力气向鬼子的后背踹了一脚。鬼子军官叫了一声,一个跟斗就跌到车外去了,火车开的很快。这个鬼子摔不死也得伤得够呛。   沈栋拍了拍手,吐出一口气,很爽,很痛快的感觉,他回过身,却发现武秀兰就在后面不远处,睁大了眼睛,嘴张成了O型,目瞪口呆的样子。      第040章 性格决定成败      在天津的西郊有个峰窝庙,庙内供奉着药王。旧社会人们迷信神佛的思想非常浓厚,往往当亲人生大病的时候,父母或儿女们便在神佛前许个心愿,待亲人大病痊愈后,一定要到蜂窝庙烧香以还所许的心愿,甚至有许下“一步一个头磕到峰窝庙”心愿的;有的“滚砖”(就是磕头磕在砖上),最真挚的心愿莫如“挂灯”(就是从两个胳臂下的肉皮用铁丝串透,下边挂一串胶纸灯笼,再由两个人给扶着胳臂)。   而蜂窝庙离天津城有约四十里,如果要磕头或挂灯走这么长路,人是受不了的。在天津与峰窝庙中间有个大寺,一般是只到此为止,甚至再短一些,这要看本人的诚心与体力了。每年到了正日子,也就是药王的生日四月初八那天,都要举行药王庙会,前后共举办十天,这些天药王庙的周围人山人海,做小买卖赶庙会的非常多。   黄历和程盈秋缓缓踏阶而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大寺就在前方不远处。如今已经是寒冬时节,大寺冷冷清清,甚至可以说是破败。   黄历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他在记忆深处却有游览寺庙的印象,而且也喜欢去感受那隔绝红尘的气氛。抬头望天,白云悠悠,远离了尘世喧嚣,难得忘却了诸多烦恼。和尚和尼姑们当感谢有了寺庙庵堂,给人间的不幸者留了一个隐蔽身、心的避难所。而穷乡僻地破落的寺庙残殿,门窗不遮风雨,院内杂草丛生,枯枝上栖息着几只苦苦鸣叫的乌鸦,更是描绘出人间无尽的寂寞,任人无限的品尝咀嚼。   程盈秋脖子上的围巾将脸遮住了大半,她与武秀兰身量相近,冬天又穿得较多,不走到近前,打开围巾,却也看不出来这是个西贝货。挽着黄历的胳膊,两人边走还亲热地窃窃私语,倒真象如胶似漆的情侣,一路招摇而过。   进了大殿,黄历看着有些破烂不堪的佛像,装模作样地拜了拜。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洗衣革面,重新做人。”程盈秋将围巾向下拉了拉,揶揄着说道。   嗯,黄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再拜,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如能达成我的心愿,我定为您重塑金身,年年来拜。我不贪心,只想要六七个美女老婆,个个都对我温柔体贴,忠心耿耿;每个老婆再生七八个孩子,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然后再给我个几千万钱财,让我长命百岁,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程盈秋侧头仔细听了听,不由得竖起眉毛,直拿白眼瞪黄历。   认真说完了并不贪心的愿望,黄历笑着对程盈秋作了个手势,“老婆,该你了,我不偷听。”   “没兴趣,你呀,真俗。”程盈秋撇着嘴,斜眼望着大殿的屋角。   哦,黄历再次点了点头,指着泥菩萨说道:“听着,别以为我拜你,就觉得了不起啊刚才是做样子的,现在要来真的了。”   这还分真的假的?程盈秋和身后站着的李如鹏、冯运修都有些纳闷,也觉得有些好笑。   “我,才是自己的佛。”黄历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掌宰自己的命运,求自己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再大的风雨也将是成就最美彩虹的前奏。暗夜漆漆,漫漫无边,不妨点起一盏灵魂之灯,照见自己的丑恶,卑怯与自私,胜利永远是勇者的代号。”   程盈秋耐人寻味地望着黄历,李如鹏和冯运修互相对视了一眼,会意地点了点头。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黄历很得意地冲程盈秋扬了扬眉毛,手臂一曲,程盈秋咧了咧嘴,将围巾戴好,上前挽起黄历。   ……   “狗男女,狗男女”袁文会摆了摆手,打发走报信的手下,恨恨地在关上车窗。   “袁爷,那小子太嚣张了,虽然他是华北临时政府什么高官的侄子,也欺人太甚了吧?”郭小波将手放在了枪上,愤怒地说道。   袁文会的拳头握起又松开,脑袋里急速转动着,本来他还想放这对狗男女一马,顺便结交一个高官,但现在,再三的撩拨和挑衅,让他动了杀机。   做掉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作掉她,不要脸的贱货,这个念头一起,便是无法遏制。而且,袁文会更恨这姓王的小子竟然拿他旧时的丑事来要挟。要知道他不知要受过多少折磨和考验,方能成为今日名利双收的人物,年纪已老,更须保持令誉,生怕被人问短而损声名。   “他们果真只有四个人?”袁文会的眼中透出了杀气,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征询意见,“做了他们,不会留下什么手脚吧?”   “袁爷,他们确实只有四个人,还真是托大。”郭小波狞笑着说道:“若是您怕走漏消息,让后面跟着的大队弟兄们回去,咱们三辆车,十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收拾他们绝对没问题。要不,您交给我,保管做得干净利索。”   “不,我要亲自去。”袁文会咬着牙说道:“我把那臭小子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让那死贱人跪在我脚下,把我鞋上的泥舔干净,再一刀刀插死她。”   ……   性格决定成败,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世界上没有性格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一定是具有优良性格的人,而失败者则各有性格的障碍和缺陷。   袁文会到底是混混儿出身,气量狭窄,睚眦必报,目光短浅,容易被激怒,更视戴了绿帽子为奇耻大辱。圈套就是这样,抓住你的弱点,摸准你的脾气,让你步步陷落而不自知。   此时,黄历等人已经甩掉了悠闲的姿态,与一群武装分子汇合,正在等着袁文会这头被妒火烧得发狂的野牛撞过来呢!   “黄兄,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军事委员会滦榆游击总司令部的齐参谋长。”曾澈指着一个络腮胡子给黄历介绍道。   平津沦陷后,军统在滦东招揽了一支游击武装,号称军事委员会滦榆游击总司令部,由王天木兼任总司令,陈恭澍兼任副总司令。但这二人都是特工人才,虽兼职却不任职,军队的指挥权其实是在总参谋长齐庆斌手中。齐庆斌也是军统出身,所以,与天津情报站的主要人员也并不陌生。   “久仰,久仰。”齐庆斌说着客套话,从神情看,是一点久仰的意思也没有。   “失敬,失敬。”黄历与齐庆斌握了握手,既不亲热,也不疏远。   “我们已经全布置好了,都是按黄兄的图纸所作。”齐庆斌嘿嘿笑道:“陈副总司令要我们准备十名忠勇之士,今天正好考验一下。这个袁文会,还有张璧,他们组织的便衣队实在是可恨,正应该让他们知道下厉害。”   黄历不知道陈恭澍挑选人手是为了执行制裁王克敏的任务,也不想多问,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袁文会当了缩头乌龟,倒是会让袁参谋长白跑一趟了。不过,袁文会逃得了今天,却逃不了明天,制裁他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曾澈冲黄历点了点头,说道:“黄兄,借一步说话。”   黄历不知道怎么回事,随曾澈走到一旁,曾澈有些犹豫地说道:“黄兄,这次制裁袁文会,我想就用滦榆游击司令部的名义吧。一来袁文会徒弟众多,我们没必要惹火烧身;二来呢,滦榆游击队处境艰难,正好借此事壮壮声威。”   壮壮声威是小,恐怕伸手要经费是大吧?黄历虽然猜透了曾澈话中的意思,但这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别人盼着出名,他倒是想越低调越不引人注目才好呢!   “就依曾兄。”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我去那里的狙击阵地了,齐参谋长带来的都是忠勇之士,恐怕我们是无用武之地了。”   “如果袁文会来了,就一定不能让他跑了。”曾澈并不放心齐庆斌的吹嘘,他倒更相信黄历的神枪,“黄兄,你多出力,让这帮人都看看,别眼睛长在脑门上,瞧不起咱们。”   黄历微微一笑,冲着不远处的三个人摆了摆手,带着他们直奔一个小土包而去。   ……   三辆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土道上,袁文会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万没有想到,一件普通的桃色事件,会演变成一场针对他和便衣队的伏击。   轰,地上腾起了一股烟柱,前方的一辆汽车并没有被炸到,负责拉弦的埋伏人员忽略了手榴弹的延时,也没有估准汽车的速度,爆炸在汽车开过之后才响了起来。   嘎,袁文会的汽车一个急刹,袁文会向前一冲,胸部撞到前面的椅子上,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不知所措。   “倒车,往回开。”郭小波反应倒是很快,随着他的叫声,密集的子弹从路边飞了过来,土道很窄,三辆汽车匆忙间乱转,想调头却是不太容易。   啪,啪,哗啦,子弹击碎了挡风玻璃,司机头部中弹,满脑袋是血趴在了方向盘上,汽车也立时不动了。   “袁爷,快走。”郭小波一脚踹开车门,拉着袁文会滚出了汽车,向道沟里窜去。      第041章 血腥杀戮      黄历带着抗团的三个人在小土丘后隐藏,程盈秋听说行动没有他们的份,立刻变得沮丧而生气。李如鹏和冯运修虽然也不高兴,但命令就是命令,在黄历面前,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瞎忙乎一阵儿,倒给他人作嫁衣,什么事儿嘛?”程盈秋嘟囔着,拿出白郎宁手枪摆弄着。   “把保险关上,你不知道协作和配合是什么嘛?你一个人,一把破枪,就能把鬼子汉奸都杀光了。”黄历不假辞色,厉声呵斥道。   平常可以和言细语,但在行动中,黄厉一向是严厉认真,对谁都是一样。   程盈秋咬了咬嘴唇,闷声不响地将手枪的保险关上,趴在地上不吭声,眼睛里隐隐有丝亮光在闪动。   黄历没工夫哄她,也不想哄她,自顾自地将狙击步枪组装好,又拿起架双筒望远镜观测距离,察看风向,设定标尺,调整瞄准镜。   动作灵活而迅速,精准而仔细,黄历一颗一颗地压好子弹,并且预留了两个弹夹,放到自己顺手的地方,趴在雪地上,找好了射击位置。   冯运修见程盈秋那委屈的模样,有些不忍,拿起望远镜,轻轻地塞给了她。程盈秋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接了过来。   伏击打响了,除了黄历,其他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野战的激烈场面,都目不转睛地瞪大了眼睛。游击队共来了不到二十人,除了一挺机关枪外,其余大多是长枪,由于人数也不算多,并没有形成完全的包围。但突然而来的袭击,还是使袁文会的这伙人遭到了不小的损失。   黄历的枪口移动着,用单筒瞄准镜寻找着袁文会的身影,没有观察员,他的视野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找到袁文会时,郭小波拉着这个身形略显臃肿的家伙已经接近了道沟,而且郭小波的身体很讨厌地挡住了袁文会的大半。   “袁文会——”程盈秋也发现了奔逃中的目标。   袁文会所带的都是亲信,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幸存的家伙纷纷跳下汽车,以汽车作掩护,拼命射击着,几支二十响驳壳枪的火力还是很可观。   呯,黄历发出了一枪,然后飞快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   郭小波的胸口象挨了一锤,奔跑中的身体猛地一顿,轰然倒下。特意处理过的弹头在他的身体里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便震碎了他胸腔里的无数个肺泡,随着呼吸,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出,马上鲜血就会堵住他的气管,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袁文会附庸风雅,穿着老式的长袍大褂,身体又不灵便,郭小波一倒,竟把他也带了个跟斗。摔得七荤八素,这家伙倒还没忘了逃命,象乌龟似的,四脚齐用,继续爬向近在眼前的道沟。   呯,黄历射出了第二枪,子弹斜着从袁文会的左肋射入,打进了他满是肥油的肚子,扯断了几根肠子,又从另一侧钻出,扎进了地里。袁文会趴在了地上,喘着气,动弹不了了。   程盈秋疑惑地放下望远镜,看了看旁边的黄历,她有些弄不清这两个敌人的倒下跟黄历到底有没有关系。   黄历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旁边的情况,而是再次寻找目标。三四个敌人以汽车作掩护,拼命顽抗着,在黄历的位置,也没有好的射击角度。   呯,子弹冲膛而出,正中汽车的油箱,但只是打穿了个洞,却没有起火燃烧。黄历微微皱眉,拉动枪栓,再次瞄准,冷静施射。这次,钝头子弹终于和汽车的金属板擦出了火花,火呼地一下烧了起来,几个敌人惊惶地叫着,逃开这个燃烧的“火车”。   呯,一个敌人甩掉了驳壳枪,身体一下子矮了一截,捂着胸口慢慢颓然倒下;呯,一个敌人刚刚回身打了一串漂亮的长点射,子弹突然飞来,钻进了他的后背,迸出一朵血花,打断了他的脊梁骨……   程盈秋张大了嘴巴,举着望远镜愣愣地看着,耳旁每响起一枪,便有一个敌人倒下,这绝不是碰巧,真的是他在一枪一个地消灭敌人。这,这有多远,就算自己估算得不太准,可也有三百米吧,太惊人了。   黄历所处的位置与游击队的埋伏阵地是平行对望,正好形成了夹击之势,三百米对程盈秋等人来说,咋舌不已,对黄历,却不是什么困难。敌人一个个倒下去,战斗接近了尾声。   轰,一辆燃烧的汽车发生了爆炸,铁片、螺丝、碎玻璃飞得到处都是,将最后两个顽抗的敌人掀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游击队的士兵冲了上去,战斗结束了。   血淋淋的死尸,或倒或卧,或是烧得焦黑,或是肠穿肚烂,或是血肉模糊,各式各样。当这些都活生生的呈现在程盈秋面前时,她差点要闭上眼睛惊叫起来。这就是战场,充满血腥的战场,她强迫自己不表现出异样,拉了下围巾,掩住了小嘴,跟在黄历的身边,缓步向前走着。   袁文会竟然还没有死,一个游击队士兵粗暴地用脚将他踢翻转,这个家伙睁着无神的眼睛,正在勉强呼吸着最后的空气。   嘿嘿,游击队士兵冷笑着,抽出一把刀,狠狠地向袁文会的脖子砍去。   程盈秋偏转了头,随即手被黄历拉住,并被用力地捏了捏,这似乎给了她一些力量,她主动地反握过去,紧紧抓着这给予自己精神安慰的温暖的大手。   “很顺利,很顺利呀”曾澈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袁文会授首,我们终于除去了这个祸害。”   黄历微微笑了笑,简单地说道:“我们要绕路回去了,曾兄,你呢?”   “我待会儿再走。”曾澈犹豫了一下,抬手指了指,“我得和齐参谋长打个招呼。”   齐庆斌若有所思地走了过来,看黄历的眼神有些怪,曾澈在他耳边没少夸黄历的厉害,战斗一结束,他便跑去查看尸体,作为一个军人,从伤口上看出子弹的方向,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齐参谋长,我们要先撤了,这打扫战场的事,就得麻烦您和弟兄们了。”曾澈先开口说道。   “好,你们请便。”齐庆斌点了点头,又微微露出些笑意说道:“有机会,还请曾兄和黄兄去兄弟那里逛逛,别的没有,酒肉管够。”   这便是善意的表示了,曾澈了解齐庆斌的作派,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是看到了些什么,才会这么客气。   再次握手告别,黄历分明看出齐庆斌眼神的变化,但这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如何绕个大远,安全地回去天津。   ……   战场,杀戮,血腥,残忍……这些场面深深地扎进了程盈秋的脑海之中,她开过枪,杀过人,但这血淋淋的场景绝对超过了她的想象。血肉模糊、肠穿肚烂、人头滚落,特别是那形形色色的死人,或半睁着死鱼样的眼睛,或大睁着死灰的双目,仿佛在盯着她,令她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回到家里,程盈秋变得沉默,也不爱动弹,连晚饭都没吃几口。黄历多少猜到了些原因,这种事情很正常,完全靠自身的适应能力,有的需要时间长些,有的只需很短的时间。   “他们为什么要砍袁文会的脑袋?”程盈秋发了会儿呆,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向黄历征询答案。   “立威——震慑——”黄历简短地回答道,停了一下,又觉得很有详细解释的必要,“象袁文会这样为日本人服务的汉奸太多了,而且威胁更大,所以,他们要用比较血腥的手段震慑宵小。就如同,如同古时候的凌迟之刑一样,不是为了有趣,而是为了警示后人。”   程盈秋轻轻嗯了一声,又轻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战争,血腥程度和残酷程度都出乎意料了吧?”黄历劝慰道:“这才刚刚开始,你要调整好心态,该死的,无辜的,以后会在你的眼前不断死亡。怜悯和恐惧是没用的,你要甩掉令你恐惧和不安的东西,这样你才能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生存。”   程盈秋下意识地啃起了手指,过了一会儿,勉强一笑,说道:“别小瞧我,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我没那么脆弱。还有啊,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大声地吼我。”   “那你也不要任性。”黄历淡淡地笑道:“呵呵,差点哭出来吧,我还等着接金豆儿呢!”   “才没有。”程盈秋嘴硬道:“我已经十年没掉过眼泪了,怎么样,佩服吧?”   “早点睡吧今天真是有些累了。”黄历起身洗漱,心里对程盈秋自夸的坚强表示怀疑。   果然,自称坚强的程盈秋在恶梦中惊醒,出了一头冷汗,呼呼喘气,好在黄历在她旁边,她可以抓着黄历的手,寻找到一些依靠。   “没事,没事,我刚见过死尸的时候,也做恶梦。”黄历轻声安慰着,睡眼惺忪地拿起枕巾给程盈秋擦着汗。   程盈秋舔了舔嘴唇,再次躺下,抓着黄历的手不放,慢慢合上眼睛。      第042章 改变      环境改变人,艰险恶劣的环境更能改变人,有的人会变得怯懦,完全被吓倒,只是一只待宰的动物;有的人会变得勇敢,做出自己平常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来。   天很冷。一些灰白的云遮住了阳光。水倾倒在地上,马上便冻成了冰,麻雀藏在房檐下瑟瑟发抖。   为了庆祝攻取南京,汽车上,电车上,人力车上,人家与铺户的门前,都悬着旗,结着彩。新民会组织了学生游行,又在中山公园里唱了大戏,可是北平象死了似的毫无生气。   日本人过节了,男男女女都涌上街头,喝酒狂欢,庆祝他们征服了中国,是的,他们的脑袋里是这样想的,攻下南京,中国便完蛋了。到处都是日本人,女的都化着浓汝,象磁娃娃;男的,多数都拎着酒瓶,肆意地大笑着,唱着,喧闹着,仿佛平空长了三尺,高大得令人仰视。   天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少了,日本人也少了,冷冷清清,夜色昏沉黑暗,象举行葬礼般凄惨,整个世界都好象穿着丧服。   王二柱懒洋洋地走到铺子门前,一块一块上着门板。没生意,却还不准关门,这是日本人的命令,所有店铺都得开张营业,他是小伙计,又看着老板那哭丧的脸熬了一天。   “乞米戛要哇,乞要你,呀乞要你,撒砸勒,你希闹一洼伙斗打李爹,阔该闹母死妈爹(生活在天皇时代,它能千代万代繁荣永存,就像岩石一样永恒,连岩石上的青苔也是如此)……哈哈哈哈……”一阵狼哭鬼嚎的歌声从街道另一侧传了过来,一个拎着酒瓶的日本兵晃晃悠悠地走过,边扯着破锣嗓子唱着,边不时哈哈大笑。   呸,王二柱啐了一口,继续上着门板,但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抬头仔细看着不远处的那个日本鬼子。没错,是那个畜生,欺负小琴的那个畜生。王二柱觉得热血直往头上涌,象喝了半斤白干般令他身上发热,眼里喷火……   街上很静,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路灯,在嗖嗖的寒风中摇曳,漆黑的天空,几颗寒星在瑟缩颤抖。   王二柱悄悄地跟着前面边晃边唱的鬼子,心跳得很快,使劲捏了捏兜里的小攮子。那是一把他磨得飞快,专为了替小琴雪耻报仇的武器,他已经预备了很久,今天就要派上用场了。   虽然是混混儿出身,王二柱挨过揍,卖过味儿,出过彩儿,但那是冲自己使劲,要把怒火宣泄到别人身上,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看着前面矮锉的身影,王二柱想起了小琴受辱时的情景,想起了小琴边走边流泪的样子,他咬了咬牙,自己是不是男人,能不能成为英雄,就看今天了。   天并不十分黑,可巧四下就会没一个人。王二柱咬着牙,越走越近,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鬼子被酒精麻醉得迟钝,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袭击他。在这个鬼子的脑袋里面,支那人根本就缺乏着那种勇武铁血的精神,他们可以嬉皮笑脸的接受最大的耻辱,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沉默而已。   王二柱猛跨了一下,小攮子猛地扎进了鬼子腰眼,然后就象拉替身的鬼,双手对准他的脖子死命勒了过去。这些几乎全是下意识般的动作,他感觉似乎要昏过去,只知道他有两只手,没有别的。他,他听见了,听得真真儿的,小狗睡着了有时候会呕呕两声,鬼子就是那么呕了两声,没有别的,甚至连踢踢土都没顾得,很老实地软瘫了下去。   完事了?王二柱几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喘得象刚卸下犁杖的老牛,他松开了手,往外迈了一步,正踩在鬼子的腿上他跳了起来,什么也不顾了,头也没回,一直向前走,天很冷,但他的汗却多得直往下掉。   ……   程盈秋在慢慢地改变着心态,虽然晚上睡觉还有时惊醒,但她又能很快地入睡,而且她还找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抓着黄历,不管是胳膊,还是手腕,只要手里有东西,睡得便能踏实许多。   黄历也开始帮着程盈秋适应,说到底,还是见得血太少了,而一个最实际的办法便是作他的助手,见惯了骨断筋折,血肉模糊,自然便习以为常了。所以说,医生和屠夫都有潜在的杀人技能,也有杀人的心理素质。   一具教学用的骷髅骨架,被黄历买来,安放在医疗室内,并且叫来了程盈秋,共同欣赏。   “假的,一点也不可怕。”程盈秋伸手抓起骷髅手捏了捏,笑道:“手感不好,没有抓着你舒服。”   “呵呵,承蒙夸奖,我真是感到荣幸。”黄历干笑了两声,说道:“有点小儿科了,本想让你搂着它睡的。”   “硬梆梆的,不好。”程盈秋用手指敲着骷髅头,说道:“我已经在适应,而且变了不少,你没觉得吗?”   “嗯,确实有进步。”黄历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我在想啊,这人的胆量与能力有很大的关系。”程盈秋望着黄历说道:“比如说你,很厉害,便很少有害怕的东西。如果我也能不断提升能力,是不是就能和你一样了?”   黄历想了想,这话有些道理,但也并不全对,他不太清楚程盈秋要表达的意思。   “好好教我,让我变得更加厉害。”程盈秋扬了扬眉毛,冲黄历笑着眨了下眼睛,“比如说你的枪法,离那么老远,一枪毙敌,又安全,又过瘾。”   “那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而且,也没有合适的环境和条件,倒不如学些防身的功夫更加实用。”   程盈秋有些失望,沉默了半晌,说道:“也好,艺不压身,反正你说了算,想教什么就学什么吧!”   黄历很深沉地咳嗽一声,在椅子中端坐,挺胸抬头,很威严地说道:“那就拜师吧,下跪敬茶,学费就免了。”   切,程盈秋学着黄历的样子,一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门口还扔下一句话,让黄历瞪大了眼睛,“今晚抓着你的脖子睡吧,看看感觉如何?”      第043章 新任的特务机关长      任务夫妻变成了战斗夫妻,这是黄历始料不及的,估计也不是程盈秋能够提前想到的。不过,两人之间的教与学,倒是给两人略显单调的生活增加了不少趣味。   “再快点,再快点——”黄历好整以暇地招架着程盈秋的粉拳,嘴还不闲着,“用力,再用点力——”   程盈秋柳眉倒竖,攒足力气击出一拳,黄历一拔,她用力过猛,向前抢了一步,黄历伸手一扶,顺势摸了下她的脸蛋,算是小小的惩罚。   “不带这样的。”程盈秋嗔怒地白了黄历一眼,有些赌气地坐到一旁喝水。   黄历淡淡一笑,拿起书本看了起来,不这样轻薄一下,程盈秋便缠起没完,占了他很多时间。他在屋子墙上倚了个沙袋,让她自己去练,程盈秋又兴趣缺乏。   “这两天有点怪呀”程盈秋皱着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院门外的雪都被人扫干净了,你说,能是谁干的?”   黄历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我以为是你扫的呢,那有没有可能是扫大街的工人——”   “不是,我只扫了院子里的雪。”程盈秋打断了黄历的猜测,“而且,也不是扫大街的干的,你想候,他们哪会只扫咱们一家,你没看到隔壁的院子,那个老头儿出来扫雪嘛?”   黄历思索起来,这还真是挺令人费解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对他们来说似乎并无恶意,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   窗外飘着雪花,纷纷扬扬,扑打着玻璃窗。黄历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但这件事情弄不明白,似乎也是个心病,有些让人放心不下。于是,他告诉程盈秋,明天他早早地起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藤泽缓缓地走在天津宪兵队的监狱里,皮鞋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嘎嘎作响。他是日寇华北派遣军大本营新任命的特务机关长,日本特务界的干才。帝国精神的熏陶,家庭宗祖的教养,前人同僚的经验,对汉学的爱好和造诣,帝国时代的机运,使得藤泽朋野迅速飞黄腾达起来。   如同帝国所有的高级特工一样,藤泽朋野心地奸险,性格冷酷。而他高出同僚的是:虑事周密,处事果断,有机智,善应变。多年的谍报工作,使他养成了很强的自制能力,喜怒不形于色,擅长掩饰内心的复杂感情,盛怒之下也能立即转为泰然。   藤泽朋野腰细肩削,白皙的脸皮,细长的脖颈,细眉长睫,下巴尖瘦,举止从容,看上去很象一个儒雅平易的学者。   但大迫通贞却深知他的可怕,有些日本高级军官,发起脾气来,毛发直竖,须眉皆张,裂眦突目,哇哇怪叫个不停。而藤泽朋野的盛怒往往是隐藏在平易而又带点和善的微笑里,使对方在不知不觉和猝不及防里送掉性命。   在一间监牢的门前,藤泽朋野停下了脚步,透过墙上的小窗子向里面看去。屋子很小,什么也没有,只从这镶着铁栏的能透进点光亮。窗栏是几根铁条。屋子当中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满是凝定了的血条,象一道道的爆了皮的油漆;他蜷着腿,而伸着两臂,脸朝天仰卧,闭着眼。   “这是在刺杀温世珍的现场抓到的嫌疑犯。”大迫通贞低声介绍道。   藤泽朋野抿了抿嘴角,用略带嘲弄的口气说道:“现场抓获的?那他想干什么,在温世珍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再去补一枪?”   大迫通贞咽了口唾沫,弹道专家已经确定了刺杀温世珍的位置,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但宪兵队不能无所作为,哪怕是胡乱抓捕几个无辜的路人,也要很苍白地表示他们并非无能。   藤泽朋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继续向前走,在一架铁栅外停下了脚步。铁栅上绑着个人,一个半死的人,脸全肿着,看不清有多大岁数。他东晃一下,西晃一下,而不能倒下去,因为胸前有根绳子,将他拢在铁栅上。藤泽的目光向下移动,看见那个人的两脚十指是被钉在木板上的,脚指已经发黑,却倒不下去。   “这又是个嫌疑犯?你们从他口中得到了什么?”藤泽朋野从兜里掏出白手帕,捂着鼻子,发出的声音有些闷。   大迫通贞有些难堪地摇了摇头,辩解道:“抗日分子都躲在英法租界里,那里成了他们的庇护所,我们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藤泽朋野的眼睛在闪烁着,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听什么报怨和诉苦,我需要的是办法和实际行动。大迫君,你应该明白,天津现在已经是大日本皇军在华北的军政中心,如果不能彻底肃清抗日分子,维护我们的统治秩序,将对外界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哈依”大迫通贞微微低头,沉声说道:“我们向英法租界的渗透已经开始,并且有了可靠而稳固的联络点,对抗日分子的侦察相信不久就会有成果。”   藤泽朋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缓缓地走开,大迫通贞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战争车轮已经转动,天津的秩序必须得到保障。”藤泽朋野甩了甩手帕,头也不回地对大迫通贞说道:“从天津码头出发的运输船接连发生锅炉爆炸事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蓝衣社所为,但他们采用的是何种方式,我们还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随着战事的进行,天津将成为我们运送物资的重要码头,如果不能保证运输船的安全,军队的怒火宣泄到我们情报机关的头上,那个时候——”   “卑职正在对码头工人进行认真的调查,希望帝国的专家能对运输船爆炸的原因尽快地作出结论,我们也好采取针对措施。”大迫通贞很无奈,他很想说蓝衣社可能有一种很奇妙的高科技武器,让他们侦缉困难,但这种没根据的借口兴许会引起藤泽朋野更大的愤怒。   藤泽朋野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其实对这种所谓调查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大迫君,请把所有破坏及暗杀事件的案卷送到我的办公室,我要仔细研究。”      第044章 受辱与反击      历史很凝重,也很脆弱。常常的,一个人、一个行动、一次会议,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1938年一月十五日,历史在这天的深夜突然步履踉跄。   天上正飘着雪花,冬天的东京因为雪的装饰,看上去显得清沏宁静。而首相官邸内却是气氛异常,一小群人的决策是理智,还是疯狂,决定了中国和日本两个国家以后的命运。   整个世界都知道日本这个国家正在忙着什么,他们在忙着打仗这个国家正在充斥着令世人日益恐怖的扩张野心和好战的热望,而且他们正在为自己的胜利而得意洋洋。他们陶醉在侵略的成果当中,侵略的欲望因为侵略果实的诱惑而无限度地膨胀。   北平被占领了,天津被占领了,太原被占领了,上海、南京……中国的国民政府被逐出首都成了流亡政府。狂妄而短视的日本人迫不及待地向流亡中的中国国民政府发出了最后的蛮横通牒:若在1938年一月十五日这一天还不前来求和,日本帝国将不再以该政府为解决事变的对手,并且将与之长期作战。   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日本人为最后期限的到来而兴奋异常,是的,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好在,从今天起,他们将不用再等待。   从中午开始,近卫首相便召开了大本营政府联席会议,穿西服的政界官员,穿军装的军界官员们,被战争扯到了一起,但却争吵不休,面红耳赤。   “期限已到,而中国人未来回电,证明他们没有和平的诚意。我认为,值此帝国大胜之际,帝国应不以蒋介石为谈判对手。而且,帝国还应对中国继续作战,直至中国彻底屈服。”彬山元陆相以愤愤的目光逼视全场。   是的,彬山元无法容忍中国人的怠慢,中国对大日本帝国的怠慢,一个战败国对一个战胜国的怠慢这是无法下咽的耻辱,更何况中国人曾让他杉山元在战争中大丢脸面。战争爆发,他曾充满信心地禀告天皇,“再有两个月就可结束战争”。可是,战争一直打到了现在,而且中国人似乎还要继续打下去。   外相广田毅第一个表示赞同,这个曾以温和、巧妙的“和谐外交”著称于世的职业外交官,此时已经不再需要温和。日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足以使帝国政府从此强硬于外,尤其是对中国。   “根据长期外交生活的经验,中国方面的应对姿态,显然并无和平解决的诚意。他们的暧昧态度,表明他们是想借帝国的一再忍让,加紧各项战争准备。”广田弘毅一副洞察秋毫的样子,大声说道:“我们若继续等待下去,不仅有损帝国在国际上的声誉,让别人以为我们软弱可欺;更严重的是将坐失良机,给中国人以喘息之机,最终使帝国前功尽弃。”   内相末次信正,海相米内光政连续发表了赞同意见。这两个出身于海军的要人气势咄咄,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强硬主张。看他们的表情和言论,恨不得将帝国海军的军舰在一夜之间都开进扬子江的每一个港口。   至此,内阁五相之中已有四相在摩拳擦掌,但近卫文磨仍然沉默不语。   参谋次长多田骏深知战争若在中国本土长期进行,对日本意味着什么,在把握战争的整个态势方面,他自信要比在座的每一位都更了解,他知道自己有责任提醒在座的各位内阁成员。   “我们绝对不能莽撞行事”多田骏语调沉重而坚决地说道:“在中国方面的明确答复没有到来之前,我们只能等待,迫不及待地放弃谈判,马上与中国军队展开长期的大规模作战,实在是操之过急之举。一方面,举国一致与中国长期作战的决心和准备尚未成熟;另一方面,帝国军队正在加紧对苏备战,不宜将力量分散。与其在两个战线作战,不如集中兵力先对付苏联,这本是兵家常识。”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多田骏避开那些谴责的目光,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对于否认蒋介石政权一事,今天且务必予以保留,等待中国方面作出明确回答后,再做决定为好。如此有关国家命运的重大外交决策,万不可草率行事。”   广田弘毅有些怒不可遏,多田骏这番话令他有受辱的感觉,一个参谋本部的丘八,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攻击他的“广田外交”,实在是不可忍受,他冷眼看着多田骏,咄咄逼人地说道:“听参谋次长的意思,是要无期限地等下去了。但参谋次长恐怕很不了解中国人的心理吧,中国人再三拖延,已经表明他们的态度。本相从事外交事务多年,与中国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对于中国的情况,总不至于比参谋次长要陌生吧?参谋次长这样指责,是不相信本外相了?”   不等多田骏反驳,海相米内光政又接着广田的话音,将目光逼视过来,“我认为,政府是相信外相的,如果,你们参谋本部不相信外相,也就是对我们政府的不信任。真要是如此,就必须这样:要么是参谋本部辞职,要么是政府辞职。”   政府辞职?多田骏很震惊,虽然有所准备,但他却不曾料到会是这个样子,更不曾料到这些人会使出令他最怕的手段想想吧,如果是他的反对导致政府在国家如此重大的时期辞职,那他岂不是在帮助敌对国家来搞垮日本吗?但他也深知,若是向这些政客妥协,对日本又意味着什么?多田骏看了一圈,都是一张张神情强硬且无动于衷的脸,他只得将目光投向近卫首相,假如首相能够……   近卫文磨仍然缄默不语,甚至眉头都不曾牵动一下。这个出身显赫的贵族后裔有着一张冷静、从容的面孔,黑而长的双眉下,总是闪着安祥得近乎怡然的目光。这样的一副外表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名声,不管是在女人眼中,还是在政界、国人眼中。而只有在非常了解他的人眼中,才能从他这副外表上看出他内心深处的多疑和冷酷。   从感情上说,近卫文磨赞同对于中国的强硬主张,他曾向外界扬言要“采取断然措施对华一击”。他并不是恫吓,他果真让日军把太阳旗插遍了中国南京的大街小巷,并且令中国政府成了可悲的流亡政府他渴望着对中国继续强硬下去,渴望着占有整个中国的土地他自觉有责任为大日本帝国拓宽疆域,为此他才会感到生命的价值。   但他是首相,他的职责是保证大本营的统一,他不想让人看到一个分裂的大本营,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他缓缓开口了,细长的眼睛温和地望着面前的每一个人,“诸位都是帝国的中坚,且又都帝国忠心耿耿,在对待中国的问题上发生争执,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为了慎重起见,我提议,暂时休会,下午再议,如何?”   下午的会议照样是争吵不休,政府与大本营对立,陆军省又与大本营对立,于是会议又一次暂时告停。   直到这天深夜,准确地说,应该是第二天凌晨,多田骏代表的参谋本部作出了让步,会议才颇为艰难地取得了一个统一的意见。而近卫文磨也终于完全站在了强硬派一方,他骨子里渴望扩张,渴望殖民地的意愿最终占了上风。   第二天,东京的天空仍然阴霾一片,但全世界都在这一天注目东京,注目日本。近卫政府在这一天发表了举世震惊的“近卫第一次对华声明”。   “不以国民政府为对手”的主张一时成为年初世人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因为这样的措辞从未有人提出过。近卫既在危言耸听,也在哗众取宠。他要明确地向世人表现出对于“蒋介石”的蔑视他要污辱对手事实上这是他的穷极之策,他无法掩饰也不肯承认此举的荒唐。他需要一种暧昧的说法,但又必须避开法律字句。于是,经过苦苦思索,便有了这样令人震惊且感叹的主张。   ……   “……昔者,宋人亡于外寇,用由主和者日盛,主战者日衰之故。余之刻苦奋斗,不惜牺牲,誓以生命报国,亦是以使岳武穆未伸之壮志,终得伸于七百载之后。虽然,甘心为秦桧者,恐未易完全断念,吾益当努力图之。”   几乎只过了一夜,一行行激昂悲愤的文字便从蒋介石在汉口的官邸飞出,飞向了全世界。蒋介石怒了,日本人的恶行令他受辱,更让他坚定了决心。如此一来,他蒋某人再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也不用再顾虑第三国试图调停的好意,也无须在意自己内部的不同意见。因为,是日本人首先撕破脸皮,将他,将他的国民政府逼上了绝路。   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官,蒋介石明白近卫声明的发表标志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来临,第二天,他便重新划分了战区,向世人展现着一种示威,一种应战,一种无需赘言的中国式的顽强。      第045章 神经战      重庆,一幢独门独户的三层楼房,干净而安静。这幢在重庆属于高档的房子,房主是在整个中国军界都令人感到震慑的人——戴笠,而象这样的秘密住处,戴笠在中国的每一座大城市里都有一个。   戴笠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他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有着一双止光敏锐的眼睛。他的西式分头说明他不拒绝西方的生活,但西式分头看不去很纷乱,又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炸药煤块的作用无庸置疑,虽然控制爆炸时间有些困难,但现在必须投入使用。”戴笠停下脚步,对军统二号人物郑介民说道:“委员长的反应肯定会激怒日军,他们行将进攻武汉三镇,差不多所有的补给和弹药都要由东海岸运进来,沿着长江一路西进,假如可以炸毁这些船只……”   郑介民两眼熠熠发光,两只长长的耳朵轻轻抖动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在日本人的运输船上干装卸工的,都是中国苦力,我们的人可以比较轻松地把炸药煤藏在真煤里运进去,就象天津站干的那样。”   戴笠点了点头,说道:“还有那种纵火铅笔,大量制造,让我们的人去放火,烧掉日本人的仓库,烧掉日本人的军需,尽一切可能的手段去削弱日本人。这些都交给你去办,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本书,书名为《美国黑室》。   郑介民大概猜出了戴笠的意图,问道:“是关于军统的黑室问题?”   “黑室”是密码行业的人对密码破译机构的俗称,世人皆知美国黑室和日本黑室的神通广大,但中国黑室却默默无闻且成绩平平。虽然黑室的建立已经有十年的历史,但是在十年里并未有多么重大的突破。   “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个黑室的问题。”戴笠语调坚决而快捷,“尽快找到本书的作者亚德利先生。找到以后,以我的名义问问他,愿不愿意到中国来,运用他的破译天才,为我们破译日本人的客码。一定要说服他,不管他要什么条件,答应下来再说。”   郑介民有些惊讶,他不曾想到戴笠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然,这任务的本身并非有多么困难,凭着军统在美国的情报站,可以把亚德利从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找出来,问题是这里面有个十分微妙的外交上的麻烦。   “局座,若是亚德利先生肯来中国,美国人也未必肯为我们冒得罪日本人的风险。”郑介民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的美国人可是生怕引起麻烦。”   “不妨事。”戴笠胸有成竹地说道:“亚德利是美国的自由特工人员,只要他想来,那就好办。当然,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所以我们要特别秘密的进行,不让日本人知道此事。美国公众虽然对战争深恶痛绝,想逃避国际义务,但包括罗斯福在内的一些美国高层人物却对日本有着很高的警惕,暗中睁一眼闭一眼,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我老早就怀疑那个人是美国方面的秘密特工,暗中破坏日本人的行动。”   郑介民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局座既不信任他,又不排斥他,敬而远之呢!”   “平心而论,他还是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戴笠略有些惋惜地掏出大手帕,捂着鼻子哼了两声,说道:“我们装糊涂,也是为了他好,为了美国政府好。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堂堂的美国总统对政治与群众的压力竟是如此敏感,以致在更多的时候是公众舆论的俘虏,而不是一个大胆的领袖。”   郑介民也不理解,甚至觉得象中国这样的政治体制,领袖的决策就是国家的决策,更加有效率,更加方便快捷。   秦桧,秦桧,戴笠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眼睛看着蒋介石刚刚发表的反击声明,“甘心为秦桧者,恐未易完全断念,吾益当努力图之”,一行字深深印入他的眼帘。事实上,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蒋介石所说的现代秦桧指的是谁。汪精卫以及追随汪精卫的人们半明半暗地与日本人做着肮脏的交易,还有沦陷区那些迫不及待跪倒在日本人脚步,争相卖国求荣的汉奸国贼。   战斗还要继续,铲除“秦桧”的工作更要加强,戴笠送走了郑介民,坐在桌前翻阅着情报,他要利用上海和天津的租界,将之作为发起抗日运动的基地,进行抗日宣传,收集情报,获取军事物资,密谋暗杀,进行一场特殊的轰轰烈烈的抗日神经战。   ……   收音机里播放着国民政府的公告和新闻,黄历和程盈秋将声音关得很小,平常听到那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两人都会很兴奋,很高兴,但今天,却是不同。黄历不时抚着额头,很烦恼,程盈秋不时跑到窗口,透过玻璃向外望一会儿。   “怎么办呀?都一个多小时了,看着也挺可怜的。”程盈秋耐不住性子,再次问道。   黄历使劲抚着额头,将眉毛皱起的疙瘩揉下去,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没办法了,先让他暂时留下吧,天快大亮了,这个样子太显眼了。”   “好啊”程盈秋一步跳到了门口,笑道:“我带他去洗一洗,再换件衣服。”   黄历苦笑着摆了摆手,女人就是心软,他却是迫不得已。   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连评书小说里那种情节也会出现。黄历早早起来,只是想看看做好事不留名的是谁,没想到却因此惹来了跪着拜师的崔小台。   杀了黑心老六,顺手救了崔小台之后,黄历几乎已经忘了这个小乞丐。可没想到崔小台一直在到处寻找他,直到前几天在附近的街上认出了黄历。并学着评书中的情节,偷偷地来给黄历家扫雪,被黄历发现,便又长跪不起,磕头拜师。   没办法,黄历不能让这个执拗的孩子一直就这么跪下去,心软心硬是一回事,关键是太惹眼了,被别人看到,不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呢!      第046章 逼供      冷风卷着雪花刮了大半天,到下午两点多,才住了下来,留在空中的雪片,象扇动着翅膀的白蝴蝶,轻轻飞着,落在地上,落在屋顶,落在树木的枯枝上。   小林思浩走出大光明电影院的门,冷意让他打了个寒噤,他紧了紧大衣的领子,招了招手,一辆黄包车嘎吱嘎吱,压着松软的积雪跑了过来,他跳了上去,简短地说了个地名,便将黄包车的帘子一放,挡住吹向脸部的寒风。   如果从外表来看,小林思浩很象中国人,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派来主持英租界情报点的工作。他的手下是一批天津的青帮人物,他们象猎狗一样,四处嗅探着、侦察着,探听出租界抗日分子的踪迹,侦察到蓝衣社等抗日团体的情况,就是他们的任务,大光明电影院就是他们的联络点。   小林思浩微眯着眼睛,将公事包抱在怀里,里面是最近一个时期搜集到的情报,不一定准确有用,但却代表着他的工作成果。在租界内,他不能太招摇,还得化名赵思浩,这让他多少有些感到别扭,他瞧不起中国人,甚至因为有一个中国人的化名觉得羞耻。按他想来,战无不胜的皇军应该开进租界,用刺刀让那些蓝眼睛、大鼻子的西洋人屈服,让抗日分子再没有藏身之地。   黄包车一拐,进入了小胡同,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小林从思索中醒来,他隐约觉得不对,刷,帘子被掀开,一个大拳头在他的眼中迅速变大,狠狠地捣在他的鼻子上,还没等他惨嚎出来,脖子几乎同时被一只大手掐住了,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林被一盆冷水泼醒,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象是地下室的建筑内,浑身被扒得精光,嘴被堵着,双手被绑着吊了起来。   “醒了,那就开始吧”黄历边翻看着小林公事包内的文件,一边挥手示意旁边正跃跃欲试的李如鹏和两个抗团成员。   啪,鞭子在空中发出尖啸,狠狠抽在小林的身上,一道血痕现了出来,小林身子猛地一颤,感觉象是火红的烙铁烫在身上,啪,啪,响声不断,到最后,小林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浑身已经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哗,又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小林哼了一声,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落入了敌人之手,可敌人什么也没问,就是用刑,好象不应该是这个程序。   “把他嘴上的布拿开,我要听他说话。”黄历将文件收拾收拾,放进了公事包,经过不断地学习,现在他已经能看懂日文的东西了。   小林大口喘着气,恨恨地说道:“不用费心了,从我这里,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你这小卒子,也知道不了什么重要情况。”黄历并不太在意的样子,摸着下巴冷冷地说道:“知道穿木鞋是什么意思吧,你们日本人发明的,让你也尝尝滋味吧堵上他的嘴,我不想听他的鬼哭狼嚎。”   两个抗团成员拿着木板、锤子、钉子,走了过去,眼中是仇恨愤怒的目光。日本人真是变态,竟用这种残酷的刑法对付无辜的中国人,他们不需要罪名,只愿意看中国人受刑,喜欢听中国人喊叫;他们的职业,宗教,与崇高的享受,就是毒打无辜的人。对这样的畜牲,任何一点怜悯都是多余。   小林的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目光,穿木鞋,他不陌生,甚至亲手做过,把犯人的十根脚指钉在木板上,胸口拢住绳子,让犯人没法倒下去,这已经不是什么逼供的刑罚,而只是日本人变态的取乐,他们很认真地观察记录,看犯人在极度痛苦中能捱多长的时间。   啊,小林想叫,可嘴被堵上了,象狼似的长嚎被堵在了嗓子上,钉子毫无感情地钉入了他的脚指,穿透,进入了木板。他知道了那些“穿木鞋”的犯人的痛苦,而且这只是开始,他将在剧痛中一直站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是的,中国人的体育不讲究,最多只能坚持四天,而日本人,兴许连三天也坚持不到。他的精神随着第二根钉子的钉入开始崩溃,眼泪鼻涕口水,甚至连尿都流了出来,他拼命地摇头晃脑,发出唔唔的叫声,象一条肮脏乞饶的癞皮狗。   ……   朔风好象一个冻僵了的赤裸裸的老妖怪,在院墙外面发着狂,在它的怒号之中,夹杂着呻吟、尖叫和狂笑。   程盈秋看着窗外,寒冷在玻璃窗上绘出了晶莹的冰花,实际上她并看不到什么,而只是在感觉。今天黄历有行动,已经出去了好几个小时,晚饭时间已过,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这种担心或许是自然而然的,作为一个朋友,作为一个搭档,作为一个战友,甚或就是一个同事,产生这样的感觉,也没什么不正常。   门响了,是的,门敲响了,接着是几句问答,程盈秋马上奔到门前,拉开门,当看到黄历的一刹那,她的心安然下来。   黄历装模作样地将背着的医箱交给崔小台,没办法,一个只管饭,不要工钱的小佣人,杀他灭口,嗯,他还没晋阶到一个冷血的屠夫;赶他走,首先这个目的很难达到,崔小台像个狗皮膏药,也或许是听评书听得发傻,相信心诚则灵,如果黄历不收他,他可能会跪上几天几夜。再者,放这么个人证在外面,黄历也多少有些担心。   “先生,您吃饭了吗?”崔小台很懂事地接过医箱,殷勤地问道。   “光顾着看病,也没觉得饿。”黄历摆了摆手,说道:“你回屋吧,我饿了会自己热。”   “还是我去热吧,一会儿就好。”崔小台背着医箱,转身先回了诊室。   黄历快步回屋,冲程盈秋呵呵笑着:“真冷”他使劲搓着手。   程盈秋赶紧帮他脱下大衣,将他按坐在炉子前,倒了杯热水,让他捂在手里,关切地低声问道:“行动顺利吧?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黄历看了看房门,关得严严的,便笑着说道:“听说过请君入瓮这个典故吗?用日本人琢磨的刑罚,对付他们自己,很有效。”接着,他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真是令人发指的变态刑罚。”程盈秋皱着眉头说道:“日本人都是畜生嘛,竟然会如此残忍狠毒,这已经超出了刑讯逼供的范围,简单就是虐杀。”   黄历抿了抿嘴角,说道:“没必要为敌人的残暴而动怒,这不是讲理的时候,而是看谁杀得过谁的时候。这是对你我来说的,对那些仍然幻想能在侵略者的统治下过平静日子的国人来说,也许愤怒和仇恨才是他们敢于反抗的动力。”   “你说得可能有道理,不过,我有些害怕——”程盈秋刚说到这里,门被轻轻敲了敲,崔小台端来了热好的饭菜。   黄历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又很严肃地说道:“功课做完了嘛?”   “做完了,先生。”崔小台很恭敬地答道。   “那就回屋去练呼吸,收拾碗筷的事情不用你做了。”黄历点了点头,脸色略微和缓了一些。   崔小台是个苦孩子出身,否则他爷爷也不会拼了命去夺签份,他是很懂事的。在黄历这里短短几天,他感受到了与以往的不同,便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他很能干,让黄历和程盈秋都感到轻松不少,这两个人对日常生活的琐碎活计都不是有热心的那种。   黄历吃着饭,程盈秋坐在一旁,皱着眉头,象是在思索什么难题。直到黄历吃完,放下碗筷,她才默默地起身,收拾桌子。   等到程盈秋再次回来,黄历已经点亮了台灯,拿出了纸笔。在天津情报站,包括抗团,能够将日文翻译成中文的,屈指可数,而且能够令人放心地看到这些文件的,除了黄历,暂时还没有。   程盈秋将门闩好,给黄历沏了杯茶,安静地坐在一旁,拿着本书翻看着,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情报是道听途说,胡乱编造,黄历自动地略了过去,但也有几份情报真的可能对抗团或军统情报站构成威胁,黄历一一翻译记录整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历才工作完毕,将那些日文情报卷起来,扔进了炉子,再把整理好的文件在屋角的一块活动砖下藏好。已经是深夜了,两人上床准备休息。   “我很害怕。”程盈秋突然充满忧虑地说道:“和梦雨担心的一样,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活着落在日本人手里的。那些令人发指的刑讯,我怕挺不过去,要是落到那些禽兽手里,真不如给自己一枪。只是,我怕出了状况,让我连自杀的选择都没有。真的,我不怕死,可我怕鬼子,也恨鬼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历很理解程盈秋的担心,一个女人,落在那伙畜生手里,会遭到怎样的污辱和折磨,真的是不敢去想。他沉吟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程盈秋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我可不怕鬼子,而且本事你也知道——”   程盈秋突然侧过身,紧紧抱住了黄历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肩头,身子有些颤抖,她毕竟是个女人,胆小不是她的过错。      第047章 犁庭扫穴      一个人由于消极的自我暗示,抑制了自信心,如果任其发展,便会成为人的性格的一部分,难以改变,从而严重影响人的能力发展。程盈秋目前的情况便是如此,她害怕,并不是她怕死,而是怕寻死而不能。对此,黄历虽然能给她一些安慰,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黄历见程盈秋情绪有些低落,自己的安慰所起的作用有限,也只好独自行动,当然,即使没有这样的意外因素,他也不赞成让程盈秋参加此次行动。   小林的失踪,很快就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所以行动必须要快,否则便会错失一次沉重打击敌人的机会。在审讯完小林后,黄历便让几名抗团成员分头通知行动组的人马,明天定点清除大光明影院的特务。   早晨,天刚蒙蒙亮,黄历便悄悄起了床,将武器带好,背上医箱,和崔小台说了一声“出诊”,便走出了院门。   街道上,松软、洁白、闪亮的白雪上铺满行人脚印的痕迹,空气清洌而寒冷,搔痒着他的鼻子。房屋建筑上,都戴着沉重的白帽子,看上去离地面更近了,就象长进了雪里似的。   黄历走过两条街,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在一座大门前停下,四下看了看,伸手有节奏地敲了起来。门开了,袁汉勋的脸露了出来,向着黄历点了点头,侧身闪到一旁。黄历走过院子,进了屋,行动组的正副组长和几名抗团成员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一阵子的偃旗息鼓,让这伙报国心切的年轻人都有些急不可待。   “李如鹏,你带人埋伏在大光明影院的后门,不谁让漏网的敌人逃出来;李振英,你带人……”黄历没有废话,直接拿出一张简易的街道图布置起来。   按照小林的口供,今天正是租界特务前去汇报情况的日子,一周一次,特殊重大的情报例外。每到这一天,大光明影院便会在门前挂出“例行维护,歇业一天”的大牌子,以免前来的闲人过多,影响特务们的前来。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汇报的特务并不是一起到达,而是按各自规定的时间,零散地进入影院,汇报完就走。这便给黄历一个灵感,他们或许可以提前控制大光明影院,然后来个守株待兔,将前来汇报的特务一个个制服。   时间很短,黄历便布置完毕,他将医箱放下,收拾了一下衣服,将假胡子贴好,挥了挥手,率先带着冯运修、孙湘德等人走了出去。   ……   天津的电影院主要集中在租界里,特别是两个区域,以平安影院为首的三个一流影院集中在洋人聚集的小白楼一带。这里几乎不上映国产片,票价昂贵,一般华人不敢涉足;而以大光明影院为首的二三流影院大多集中于劝业场一带,由于票价低廉,拥有了最大数量的观众。上座率最高的是劝业场楼上的天宫影院,不设包厢,不分楼上楼下,票价一律一角,几乎是每日满座。   “例行维护,歇业一天”的大牌子已经在大光明影院门前挂了出来,这与小林的口供相符,黄历慢步走到斜对影院大门的一个瑟瑟发抖的乞丐面前,扔下一块钱,再对上暗号。这个是军统天津站设立的监视点,这个受了不少罪的乞丐情报员低声告诉黄历:看门人刚才出来买了早点,歇业的牌子也挂出来不久,还没有外人进入电影院。   黄历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七点三十,还不到特务们前来汇报的时间,现在行动正好,三十分钟控制电影院,制服里面的五个人,再等候上钩之鱼,这个计划还是很有成功希望的。   想到这里,黄历绕过街口,沿着墙走进了大光明影院。影院的大门关着,大门上有一个小门,还有一个小窗,似开似掩。他上前敲了敲,半晌,小窗完全打开,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露出半张脸,嘴里还嚼着东西,冷冷地说道:“对不起,歇业检修,请明天再来。”   “东海的天空已亮,旭日高升,这是我们的荣耀。”黄历说出了暗号,这是日本《海军进行曲》中的一句歌词,为庆祝日俄战争胜利而作。   “光焰照耀,天地的正义发扬光大。”看门人有些不高兴地回了暗号,脸消失在小窗口,里面传出门闩被卸下的声音,还有看门人不满的抱怨,“这么早,老子还没吃完饭呢!”   黄历的猜测对了,看门人只是个打杂的特务,他不可能认得所有前来汇报的人,黄历的脸进行了化装,显得象没洗净的样子,还粘着些胡子,很大众化的装扮,让这个看门人并没有仔细辨别。   小门开了,黄历飞快地闪身而入,看门人正将门闩倚在门后,将整个后背让给了黄历。黄历的手象一把铁钳,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拧,看门人的颈椎发出一声脆响,嗓子里呕了一声,身子便软瘫下去。黄历转身将大门推开一条缝,探头出去,招了招手。不一会儿,几个抗团成员鱼贯地快步而进。   “小李,你负责对暗号看门,大家把这里的灯泡都摘了,守好大门,有人来就放到这里——”黄历的眼中射出杀气,伸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李振英点了点头,将小窗户关得只剩下一条缝,几个抗团成员摘灯泡的摘灯泡,找位置的找位置,手中斧子、尖刀、绳索都亮了出来,马上就要把这里当成屠宰场了。   黄历招了招手,带着身强力壮的孙湘德和枪法很好的冯运修向电影院里面走去,冯运修将一个厚厚的袖筒子连手带枪套好,简单的消音器,只要不让电影院外面听见就可以了。   三个人分成两组,冯运修和孙湘德搜索一楼,黄历则独自跑上了二楼,直奔经理室。经理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黄历也没有多作耽搁,此时直接才是最好的行动方式,他一把拉开房门,只一瞬间便看清了屋内的情形,抬枪就射……   天空是灰色的,呈着一种混沌的气象。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人们走起路来是很快的,嘴里边的呼吸,一遇到严寒,仿佛冒着烟似的;汽车也在寒冷中喘着粗气,用力地留下一道道车辙印。   大光明影院看起来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有那块歇业的牌子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之中,偶尔吸引着行人投过来的目光。   猎捕与反猎捕的特工大战已经拉开了帷幕,血腥和残酷是它的主基调,被杀的也许是无名的,象空气中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消失;杀人的也许更是无名的,只有利刃出鞘时,才能偶露峥嵘。   电影院里已经变成了屠宰场,抗团的行动组完全控制了这里,象一条凶猛的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一切进入到这里的敌人咬得粉碎。   前来汇报的特务和眼线,按着他们自己的时间,毫无觉察地来到这里,隔着小窗对暗号,小门打开,他们进入一片昏暗的大门里面,没等眼睛适应过来,黑洞洞的枪口便顶了上来,绳索、大手随后而至,敢反抗的,迎接他们的是利斧、匕首和锤子,甚至还有发出闷响的手枪。俘虏被押走,尸体被抬走,几个男人便迅速地清扫痕迹,然后静等着下一个送上门来的送死者。   没有怜悯,没有饶恕,这本身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抗团的行动人员都是性情坚硬而刚强的年轻人,他们对侵略者充满着痛恨,对为虎作伥的汉奸也是仇恨无比。帮着侵略者,欺压杀戮自己的同胞,象狗一样,嗅探着他们的行踪,该死,都该死。如果不消灭他们,组织以后可能会遭到很大的破坏,包括自己,有多少战友将洒下鲜血,付出生命。   黄历翻看着一份刚从特务身上搜到的情报,写的很详细,很有条理,某某在什么时候说过反日的话;某某战前曾参加过反日的游行示威;某某行踪有些诡秘,似乎参加了什么团体……   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日本人招揽的大多是些无业游民或地痞流氓,他们文化水平很低,甚或是目不识丁,只能靠眼睛看,脑子记,而这个特务却做得很系统,很专业。黄历抬起头,仔细看量起对面那个被绑得严实的特务来。戴着个眼镜,长衫夹袍,身体瘦弱,看起来倒象个文化人。   “你,为什么要做汉奸?”黄历得问一问,他不太明白,这个看起来象教书先生的家伙为什么要为鬼子服务。   “我,我没做汉奸,我,我只是骗日本人点钱花。”文化人眨巴着眼睛说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日本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黄历眨了眨眼睛,难道这个家伙真不知道这些所谓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被鬼子知道,不管是真是假,哪怕是口头上反对他们而并无实际行动,都会有人进监狱,甚至被杀害嘛?还是,他故意在骗我,想乞饶一条活命?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今天从这里不会走出去一个活口。      第048章 行动结束      寒冷和饥饿是穷人的催命鬼,每天早晨,租界公部局的收尸汽车便开始四处出动,收容黑夜里被遗弃在垃圾堆上的死婴和露宿街头、寒夜里冻得僵死的流浪者和乞丐。这些因为冻饿而死去的人被称为“路倒”,大多数都光着身子,他们的衣服被眼尖手快的同行给扒掉,穿在了自己身上,希望这点蔽体之物能让他们挺过寒冷的冬季,但他们的结局往往也是悲惨的。   马从云是租界的巡捕,也是抗团外围组织警联的人,象他这样有双重身份的,在巡捕房里还有不少,到底还是中国人,有良心的,同情抗日的,并不少见。而他还是沈栋在蹲监狱时发展的,也算是老资格,信得过的成员了。   天黑了下来,马从云和另一名警联成员开着收尸车,慢慢停在了大光明影院的后门,那里比较偏僻,连路灯也没有。他跳下车,走到后门,敲了敲,和里面的人对上暗号,后门慢慢地打开,收尸车向后倒,将后门挡了起来。   一共二十二具冰冷的尸体,有的已经僵硬,有的还是软的,马从云虽然知道任务的内容,但还是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感到无比的震骇。这些尸体的衣裤都被扒光烧掉了,只穿着遮体的内裤,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和饰物也都没有。虽然抗团人员努力将这些敌人的尸体弄成“路倒”的样子,但却无法改变这些人身上的脂肪和伤痕,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毁尸灭迹。   “有问题嘛?”马从云愣怔间,黄历已经开口发问。   “哦,哦,没问题。”马从云赶紧说道:“坟场已经挖好了坑,有我们自己人守着,去了一埋就算完事儿。这车,是没人愿意靠近的,怕沾上晦气。”   黄历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快干吧,省得引起别人的注意。”说着,他摆了摆手,几个抗团成员上前抬起尸体,开始装车。   马从云也要伸手帮忙,黄历却阻止了他,将他拉到一旁,低声交代着,马从云不断点头,最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黄历手中接过一沓钱。   “路上小心,按我说的去办,千万不能走漏消息。”黄历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勉励又是提醒地说道。   “我知道了。”马从云使劲点头,说道:“都是信得过的兄弟,绝对出不了差子。”   黄历抿了抿嘴,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不仅要铲除日本人伸进租界的手,更要做得手脚干净,让日本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使日本人想用此事向租界当局施压,政治事件变成刑事案件,租界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以至于对抗日分子大施辣手。   片刻间,尸体已经全部装上了车,马从云跟黄历打了个招呼,跳上车,缓缓驶离了光明大影院,影院的后门随之关上,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行动已经接近结束,黄历又仔细巡视了一番,该拿走的物品没有遗漏,该销毁的东西也都在炉子中化成了灰烬,该清理的痕迹也都扫除干净。他很满意,沈栋走后,李如鹏逐渐显出了大将之风,领导才能得以发挥,交给他的工作总能干净利索地完成。   “老三,你先走,我带人断后。”李如鹏主动请缨,这也是出于对黄历的保护。   “那就按计划分批撤退吧大家路上都小心些。”黄历也没谦让,带着两个人走到了影院正门,在小窗户里观察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闪身而出,走上了大街。   ……   黄历取了医箱,独自一人坐着黄包车回了家。铲除了这个大毒瘤,他觉得浑身轻松,甚至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很多吃食。是的,游离在身边的耳朵和眼睛,让人觉得不舒服,有如芒刺在背。一旦解除,人就象挣脱了枷锁,主要是精神上的紧张,觉得心情舒畅。   敲了敲院门,崔小台很快便应声开门,照例是问好背箱,又要去热饭。   “不用热饭了,我路上买了些,你去休息吧”黄历笑眯眯地把医箱交给崔小台,便让他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程盈秋上来给他脱去大衣,端来洗脸水,但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愁意,看来她的心结还未解开。   “来,尝尝我买回来的吃食。”黄历将几个纸袋放在桌上,笑着招呼程盈秋坐在身边。   “你今天很高兴啊”程盈秋用手指拨弄着,这些平素她也喜欢的小吃并没有让她的情绪好起来,但为了照顾黄历的心情,她拈起几粒怪味果仁,放进嘴里嚼着。   黄历笑了笑,先大吃了一通,等到肚里有了底儿,才开口说道:“怎么还担心被鬼子抓住的事情呢,要不这样,你回内地吧!”   “什么?”程盈秋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我不是怕死,是怕万一死不了。回内地,亏你想得出。我和你已经——啊,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我一走,你总不好交代吧!”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黄历诧异地望着程盈秋,说道:“象你所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你走了,别人问起,我就说你去走亲戚了,或者就直接说你和别人跑了——”   “胡说。”程盈秋脸一红,打断了黄历的话,“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在乎名声呢!”   “什么名声,你到了内地,谁会知道这件事?”黄历还是不以为意。   “甭说这个,你就替我想个办法,让我心里有底。”程盈秋轻轻拍了拍桌子,不耐烦地说道:“用枪自杀,不保险,万一枪坏了,或者子弹没了,再或者正好碰见个臭子;用毒药吧,还得现去掏,万一胳膊中了枪……”   黄历翻了翻眼睛,还有这样的人,就想怎么死得利索,死得快速,不过,他还是很佩服程盈秋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能够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毅然决然地投身于国家和民族的反侵略大业,确实是非常值得钦佩和赞赏的。   “嗨,你在听我说嘛?”程盈秋絮絮叨叨地说完,发现黄历有些走神,她不满地用手里的怪味果仁砸向黄历的脑门。   “哦,哦,我都听见了。”黄历摸了摸脑袋,沉思了半晌,苦笑着说道:“好吧,好吧,我想出办法来了,明天带你上街,买点东西,回来改造一下,就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第049章 藤泽朋野的计划      月亮消失了光辉,东方开始发白,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一种美妙而苍茫的时刻已经来到。   藤泽朋野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他是一个勤快的家伙,虽然晚上熬了夜,可他还是不会耽误白天的工作。冬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是一种享受,很多人都有赖床的毛病,但藤泽朋野却认为这是在消磨意志,他绝不会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时间,始终把弦绷得紧紧的,这样才会有着充足的动力。   经过两天的查阅和研究,藤泽朋野已经对目前的状况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心里还是认同了大迫通贞的一些观点。公共租界,确实是对付抗日分子以及蓝衣社的一道障碍。由于日本挑起了战争,英、法与日本在对华权益上产生的冲突和恶化。在日军占领地域,第三国的活动和权益受到了限制和损坏,所以英国方面在关于引渡和协力搜捕等问题上对日伪采取了对抗政策。这使得想要突破这一障碍变得非常困难,除非国际形势发生变化,或者有什么重大的事件来改变这些。   藤泽朋野摇了摇头,英国采取不协作态度,而且特有的老练、圆滑的外交术,令日本方面无计可施。尽管军方一再要求用强硬手段逼迫英法等国就范,但藤泽知道,这暂时是不可能的,日本还没有挑战所有老牌强国的实力,而且时机非常的不合适。   尽管西方诸国暂时容忍了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行动,但这种容忍和退让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美国不是既不中断与日本的商业往来,同时又向中国方面增加了军火援助吗?英国控制下的滇缅公路,不也正向中国输送着新鲜的血液,给中国政府继续顽抗增加着信心吗?苏联不也向中国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在卖给中国武器装备,甚至给中国提供飞行员吗?   这些道貌岸然的西洋鬼子,他们见不得大日本帝国的崛起,见不得大日本帝国独霸中国,独霸东亚,甚至是独霸亚洲,他们明里暗里在下绊子,耍诡计。如果逼迫太紧,谁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让这些家伙彻底倒向中国政府,掐住大日本帝国的脖子。   藤泽朋野刷地一下,用力拉开窗帘,眯起眼睛,望着外面白色的世界,愤懑的心情稍有缓解。越是艰巨困难,就越要竭力用心,他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想部下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推卸责任。   必须切实掌握潜伏在天津英法租界的有力的抗日分子的情况资料,藤泽朋野认为这才是关键,否则,即便英法当局同意合作,无的放矢的情况下,日本方面也无法给予抗日分子及抗日团体以重创。   对此,藤泽拟定了几个计划,首先是加强日租界的安全管理,彻底肃清潜伏着的敌人以及秘密联络点,使英法租界的抗日分子孤立无援;其次就是加强对租界的渗透和侦察,对可疑人物进行诱捕和收买,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更重要的情报,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组织严密的团体也会因叛徒或内奸而瓦解;最后,藤泽准备把天津的几个日本情报组织联合起来,交换情报并共享情报。当然,将分属各派别的情报组织联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如属“北进派”的三野公馆,属“南进派”的柴山公馆,表面上大家都在为帝国而努力,但暗中总有一股掣肘的力量在起作用,使得情报工作的效率低下。   另外,在东北的工作经历,使藤泽朋野得出了一个结论:用中国人对付中国人,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这不是凭空的想象,而是切身的体会。大日本皇军在东北剿匪时,往往对那些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的土匪武装束手无策。但使用收编和拉拢过来的土匪武装,去打别的土匪武装时,往往事半功倍,可以收到奇效。还是中国人最了解中国人的生活习性和作事方式,不依靠他们,是不行的。   这也就是“以华制华”的精髓和发挥,藤泽很得意自己的创见,前任虽然也在使用中国人,但那些人没有素质,一些地痞流氓,甚至是大烟鬼,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皮毛,他们领悟到的只是皮毛,要用官位、金钱去拉拢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中国人,使情报机关的触角蔓延伸展,无所不在。   藤泽朋野并不认为自己的计划执行起来有多困难,对很多中国人来说,国家民族等等只是一些名词;假若出卖国家可以获得官位,获得金钱,使饭食更好,衣服更漂亮,那么,他们连眼也不眨巴一下便去出卖国家。在他们心里,生命就是生活,为达到他的理想生活水准,他没有什么不可以作的事。什么都是假的,连国家民族都是假的,只有他的酒饭,女人,衣冠,与金钱,是真的。   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藤泽朋野憧憬着将来的美景,迈步走出了房间。想法已经全部成熟,该是着手进行的时候了。相信他会再迎来一个事业的辉煌,就象不可战胜的大日本皇军,谁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有句话叫乐极生悲,或许有些夸张,但当藤泽朋野信心满满,踌躇满志的时候,还就真有人来给他泼冷水,或者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影响他的好心情。   大迫通贞有些焦虑地坐在饭厅里,见藤泽走了进来,忙起身打着招呼,他不想在饭前说事情,你带来了坏消息,本来就有些心虚,再让藤泽没心情吃饭,那就更过分了,你不是来汇报的,你是存心来添堵的。   藤泽也是没事找事,看见大迫通贞的表情不太对劲,偏要表现他热心工作,勤而忘食的工作态度,便开口问道:“大迫君,我曾经说过,如果有情况,要随时汇报,不要学中国人,拖沓虚伪,还要看什么场合和时间。工作是第一位的,才是最重要的。”   大迫通贞沉吟了一下,嗫嚅着说道:“阁下,租界的联络点没有按时向我们汇报情况,当然,现在说失去了联系还为时过早,这或许只是个小小的工作失误,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也许没有什么大事。”   藤泽朋野皱起了眉头,职业的敏感使他不能象大迫通贞那样存着侥幸心理,但他也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程度,有些低沉地点了点头,他伸手示意大迫通贞坐下,先吃完饭,等着确切的回报吧,希望象大迫通贞所说,没出什么大事情。   对等待坏消息的人来说,来的基本上还是坏消息,上午九时许,藤泽朋野在办公室里再次听取着大迫通贞的汇报。   “阁下,联络点已经出了意外,非常严重。”大迫通贞的脸色很难看,这是他的心血,还指望着这个联络点去侦缉租界内抗日分子的踪迹,但工作刚刚开始,还没有见到什么大的效果,便被拔除,无论如何让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藤泽朋野努力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形象,嗯,这才是领导者的姿态,会让部下感到敬畏。他伸手指了指,示意大迫通贞坐下说话。   大迫通贞微微低头表示感谢,正襟危坐,继续说道:“我们在大光明影院设的联络点,现在空无一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状况,但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我怀疑——”稍停顿了一下,大迫通贞有些低沉继续说道:“我们的情报员很可能遭到了不幸。”   “联络点一共有多少人?”藤泽朋野问道:“联络点下面控制的人员呢,找到他们,应该能知道更多的情况。”   大迫通贞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联络点由小林主持,有四个常驻情报员负责维持影院的日常运作,至于下面的眼线,加在一起总有二十多人吧可现在不仅联络点的常驻人员不见踪影,按照名册与其他眼线联系,情况也很诡异,他们似乎也失踪了。当然,目前是这样的情形,我们联系的眼线还只是少数几个人,我已经派人拿着名册挨个联络。我想,应该能找到几个。”   情况竟然严重到如此程度,藤泽紧皱起了眉头,一个联络点的人员全部失踪,这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也确实不可能,黄历率人想连根拔除,但还有几个眼线漏网。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藤泽知道,不用去考虑人员的生死了,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现在是筹划对策的时候。但从哪里入手呢,线索在哪?不得不承认,对手干得非常漂亮,无声无息地让情报人员消失,这比让他们横尸街头更加厉害。   “派人马上接手联络点,带上痕迹侦察的专家,对影院内部进行仔细勘察,争取得到有用的线索。”藤泽朋野的眼睛里射出了阴险凶狠的目光,“三天之内,影院要照常营业,我们不能让敌人有胜利的感觉,大战才刚刚开始,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另外,继续按照名册联络眼线,我不相信对手能把所有人都不留痕迹地抹去。”      第050章 轻松的调剂      上海的英、法租界,比受过战争创伤、田园荒芜凄凉的华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它比战前显得还要繁荣,一种病态的繁荣。大英帝国的米字旗和法兰西共和国的三色旗,依然傲岸地飘扬在工部局议事厅高高的楼顶旗杆上。阔佬、军阀官僚、乡下的地主们,带着家私、眷属,挤满了租界各个角落的空房,幻想借外国人的庇护躲过战争的劫难;大批流落的难民,为避战火和讨饭糊口,也都拥入租界,扶着虚弱的老人,带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睁着惊恐的眼睛,在街头小巷游荡,或躺在四处漏风的窝棚下,整个的租界,既显得奇异的繁华,又显得异常的拥挤。   餐厅里轻轻飘荡着一首英语歌曲,女歌手忧伤感怀的嗓音传递着一种怀旧的情绪。周围是一片极细微也极清脆的器皿碰撞声,只有质地精良的餐具才能发出如此细腻的声音。   黄历和程盈秋坐在餐桌前,凝神聆听,也许两人都在怀念以前安定的生活,那种稳定而没有忧愁的岁月,可现在,大街上的日本兵,以及建筑物上飘着的太阳旗让人们情绪低落。   侍者端来了两杯饭前开胃酒,翠绿色的酒汁在高脚杯中微微晃动。黄历举杯向程盈秋示意,程盈秋回以淡淡的笑容,同样举杯回敬。   紧张刺激,甚至说是血腥的生活,也偶尔需要些调剂,程盈秋现在的精神状态,更需要放松舒缓一下。上午,黄历和程盈秋象一对亲密的爱侣,在商场的柜台前游逛、购买。中午,两人便坐在了这家高档的西餐馆里享受午餐。   “战争,该死的战争,我讨厌战争。”程盈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放下酒杯。   黄历抿了抿嘴,似乎是无奈,又象是慷叹,“是啊,如果不发生这场该死的战争,你会在学校里安静地读书,偶尔会和几个好朋友去餐馆放松一下。冰激凌,三明治,再来份牛排,嘻嘻哈哈地度过美好时光。”   “啊,你——”程盈秋伸出手指,点着黄历,似嗔似笑地说道:“那天你说我什么来着,太平公主?亏你想得出来。坏蛋,唉,我还是落在你的手里了,真是老天没眼啊!”   “嗨,嗨,说这话也不脸红。”黄历用手点着桌子,抱怨道:“什么叫落在我手里了,到现在,你说,尽过妻子的义务没?”   “大庭广众,说这些,丢人。”程盈秋端起酒杯,透过绿色的液体看着黄历,脸似乎有些红,幽幽地说道:“其实呢,你还算个不错的男人,继续保持优点吧!”   嗯,嗯,保持优点,说得好听。黄历翻了翻眼睛,这时侍者送上一道菜肴,“西班牙式腌鳗鱼。”他清晰地报上菜名后,便走开了。   程盈秋放下酒杯,挑剔地望着盘中的菜肴,“这菜的西班牙沙司没调好。”她望着黄历,询问道:“你说呢?”   黄历摇摇头,说道:“我对西式大菜没什么研究,要不是你坚持,我宁肯去啃两个夹肉火烧。”   程盈秋撇了撇嘴,一副美食家的口吻说道:“这种西班牙沙司,关键是要炒好洋葱丝和蕃匣酱。洋葱丝要炒成金黄色,番茄酱要炒成枣红色,可这份沙司,一看就知道是把洋葱丝炒过头了。真怀念我家那个厨子的手艺,学什么象什么。”   嘿嘿,黄历干笑了两声,他还真没想到程盈秋能有如此高明的见解,“是不是让他们重新换一盘?”   “算了吧!”程盈秋摇摇头,说道:“其实我这个人,是最好说话的了。人家给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我没钱,也就没底气挑剔。”   什么意思?黄历正用刀切下一块鳗鱼,听着这话,觉得里面有些别的意味,不由得在自己的盘子里一点一点慢慢切着,他在思考,他在琢磨。   早年绝大多数妇女是不到社会上工作的,男人赚钱即交给妻子,女人担负家庭生活,这说明妻子是掌握钱财的,黄历也留下些钱在家里,但看程盈秋阴阳怪气的样子,似乎对此很不满。   程盈秋撇了撇嘴,故意把刀叉弄出声音,继续说道:“人家喜欢的,偏不给买,唉,没办法,要饭的还能嫌馊啊!”   黄历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刚才买东西时,程盈秋确实很看好一件首饰,可黄历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买的是另一件,价格其实差不多,但女人多少都有点小心眼,这是发牢骚呢!   “好了,你呢,好好吃饭,别阴阳怪气地说怪话。”黄历笑着解释道:“等我给你好好解释一下,等我把首饰改动好了,保管你爱不释手,天天带着。”   程盈秋疑惑地望着黄历,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嘴巴消停下来,开始专心品尝食物。   一位金发女郎迈着修长的双腿款款走过,美丽得令人惊叹,黄历的目光不禁随着她移动,直到她的背影。世界上有美丽的女人存在,真是老天对男人的恩赐,要是没有她们,这个世界将会多么地暗淡。何梦雨,那个小丫头在干什么,听说刚成立的长沙大学由于鬼子的逼近,已经迁往云南昆明,更名为西南联大。她是在往昆明的路上,还是——   程盈秋不悦地伸出叉子敲了敲黄历面前的盘子,略带酸意地说道:“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呵呵,你吃醋了。”黄历笑着眨了眨眼睛。   切,程盈秋翻了翻眼睛,这时侍者又端上来菜肴,她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吃过午餐,两个人重新走在大街,脚步已比先前轻松了许多。程盈秋挽着黄历,说不上是虚应故事,还是真的需要这个有力的臂膀给她安慰。   “那个带着心形链坠的首饰,我准备把那里挖空,装上毒药,只要低头一咬——”黄历慢慢地说着大煞风景的话,但程盈秋却听得津津有味,十分高兴,“还有那两枚戒指,我看可以装上毒针,可以成为一件杀人利器——”   “我们回家吧,你马上就改,我都有些等不及了。”程盈秋意外地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伸手便叫黄包车。   黄历无奈地摇了摇头,得到方便自裁的东西,竟会如此高兴,真是没有办法。      第051章 北平行动      只要有一腔热血,自然就会产生无比的勇气,象程盈秋担心落到日本人手里,担心自杀不成,会受到令人发指的酷刑,这都是小节,心理上的阴影,并不能贬低她一腔报国的热忱。   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程盈秋的殷切期盼中,黄历终于将首饰改造完毕,一个藏着毒药的项链,只要低头含胸,就能轻易咬进嘴里;两枚暗藏毒针的戒指,用的是黄历从耍蛇卖艺人那里买到的蛇毒,如果没有专用解药,会在短时间内使人神经麻痹,死于非命。而解药,就藏在程盈秋所戴的耳环之中。   这就是战争的岁月,虽然两人还谈不上爱,但爱的普通看法已经改变,爱有时必须残忍,才能使之超越简单的冲动与怯懦的情感境界。   这就是战争的年代,在战争中的人与承平时的人,大有悬殊,平时的人,在人权的维护下,可以抬高到神圣不可侵犯;战争中的人,只不过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是打击对方的器具,或是挨打的活动靶子而已。人的生存价值,已经被战争无情地贬低了、削薄了。   雪白的脖颈里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两只发光的耳环在娇小的耳垂上轻轻晃动,再配上明眸皓齿,粉嫩肌肤,程盈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慢慢转动着头,程盈秋欣赏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女人。抬起手,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发着幽幽的光,轻轻地摩挲着,程盈秋笑了起来。   感情这个东西,很奇妙,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小种子发芽长大,开花结果。尽管程盈秋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时常象是有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她还不十分明白自己的变化:她看黄历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关心的程度,都超出了普通朋友,甚至是任务夫妻的界限,在外面,她挽着黄历,很亲热的样子,如果最初是表演性质居多,但现在她很喜欢这样去做。   睡在一张床上,肌肤相碰,由最初的局促,变成了现在的自然而然,程盈秋喜欢抱着黄历胳膊入睡,但羞涩必须要找一个遮掩,做恶梦是一个很合理的借口,当然,这也不全是她装出来的,害怕总是有一些。   呸,呸,程盈秋摸着发烫的脸,望着镜中含羞带嗔的女孩,心里有些不是味儿,她绝不肯承认自己产生了那种感情,不肯承认自己是落在了网中,被黄历像个蜘蛛似的拿住。没有的事儿,净胡思乱想,可她心里还是痒痒的,她的脸上红着,酒窝象朵小海棠花。   ……   天低云暗,一阵阵寒风怒吼着席地而卷,搅起大片的雪尘,古老的北平灰蒙蒙一片,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重。煤渣胡同里的日军宪兵队门前,几个矮壮的鬼子兵站得笔直。斜对面,有一座建筑,门牌上写着煤渣胡同20号,是原来的平汉铁路俱乐部,现在已经是日伪高级头目的休闲场所。   辣手书生陈恭澍奉命制裁巨奸王克敏,秘密来到北平已经很长日子了,经过侦察密查,发现刺杀王克敏绝非易事。王克敏出行的时候,保卫措施非常严密,想靠近他都不容易,他也是日军当局保护的一个重点对象。平时在家里,在他的伪政府机关里,都有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卫。而且,王克敏深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会遭到很多人的仇恨,因此他平时除了上班,几乎从不外出。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上下班时间也不规律。在此情况之下,要想对他采取行动,就必须准确掌握其细微的行动规律,时间很紧,从外边打入眼线进去,显然已经不太可能。最切实际的办法,就只有在内部寻找线索这一条路了。   就在陈恭澍为寻找内线而发愁为难的时候,曾任宪警中队长、现隐居北平的张作兴,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在他家隔壁住着一位姓武的退伍军官,原来在东北军当过旅长,有一次酒后失态,无意中说出王克敏的警卫队长,以前曾在他手下当过连长,并痛骂其给汉奸看门护院,给他丢人现眼。陈恭澍一听,神经立刻兴奋起来,好象混沌中闪进了一道阳光。   陈恭澍和张作兴经过协商以后,由张作兴作陪,亲自去和武旅长谈。他们对武旅长也不隐瞒,把他们的暗杀计划都告诉武旅长。武旅长毕竟是一个有爱国心的旧军人,对当时耀武扬威的日本侵略者和那些出卖中华民族利益的汉奸,也抱着极大的愤恨。所以他表示,一定配合和支持陈恭澍的暗杀行动,他答应把他过去的旧部下,现在担任王克敏警卫队长的人找来谈谈。   然而,那位警卫队长却是个胆小鬼,武老的话没讲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好象连听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武老连忙端正脸色,激以民族大义,鼓励他为国除奸,“请看在国家民族荣辱的份上,多想想,就不会害怕,也不应该害怕了。”   在一腔正义面前,警卫队长天良略有发现,为难地说道:“我虽然是队长,但是我不是贴身的保镖。王克敏有两个亲信,不离他身边,这两个人他才是最信任的。而且我家有老小在北平,如果由我下手将祸及全家。但是我绝不会出卖你们,并且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重要的情报。”   陈恭澍很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示意警卫队长继续讲下去。   警卫队长继续说道:“每星期二下午两点,王克敏都要按时到煤渣胡同的一个高级娱乐部里面,和日本华北方面军的联络部长,大特务头子喜多诚一少将,见面、谈话、交换情报。每次去煤渣胡同,王克敏都是前后两辆汽车,王的座车上面,除了司机,另有两名警卫,都带手枪,然后是警备车随后,车上有武装警卫三四人不等。在将要到达目的地时,王的座车就减速慢行,后面的警备车加速超前,先下来布岗警戒,迎候王克敏下车进门。”   陈恭澍听出了门道儿,心中一阵惊喜,眼睛瞪得溜圆,使劲望着警卫队长。   “当车行到胡同口时,王的座车必然要减速,而警备车已进入胡同,转身困难,这个时候,你们正好可以下手。而且,在此处下手,最大的好处是撤退方便,出了胡同就是四通八达的大街了。”警卫队长长长地说了这一大段,心中仿佛轻松了许多,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陈恭澍沉吟了半晌,笑着勉励了警卫队长几句,回到住处,和手下又进行了一番商议。布置内线不得要领,南京那边戴笠已经失去了耐心。最近这些天,戴先生不断地有电报来,他在电文中从来很少使用带有催促的字眼,可是一看,就能体会出他的意向所在了。戴笠的再三催促,把一向冷静,工作四平八稳的陈恭澍也给催急,既然智取不成,那不如来一次硬拼。根据情报,这应该是刺杀王克敏一个最好的机会。   随后,陈恭澍和王文又亲自到煤渣胡同附近,实地进行了调查、勘探。他们发现,在平汉铁路俱乐部的斜对面,就是东城日本宪兵队,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宪兵队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才是制裁行动最大的变数所在。日本宪兵队门外经常有持步枪的宪兵二人布岗,里面当然还有更多的人驻守,在二十号附近有任何动静,都在他们的视界之内,如有枪声也必然会惊动他们。届时他们是采取观望呢,还是过来干预?则不能肯定。   由于没有快速的交通工具,没有办法采用尾随的方式,追踪王克敏的座车,同时因为东城日本宪兵队的存在,谁也不愿意在这里经过,宁愿绕着走,万不得已非得路过的话,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停留,所以煤渣胡同里行人非常稀少。如果采用在平汉铁路俱乐部门前蹲守的方式,等待王克敏前来,那会显得很扎眼。说不定还没等到王克敏,却等到了日本宪兵的盘查。   所以,陈恭澍他们经过事先的几次演练,把时间拿捏得非常准确后,又将行动组六个人分成两组,第一小组由天津站特工兰子春等两人组成,执行刺杀任务;第二组由王文的弟弟王文璧率领另外两人组成,在胡同口那儿担任掩护,只要第一组得手了,立刻骑上预备好的两辆自行车逃跑,第二组就负责把胡同口封锁,掩护第一组撤退,然后自己也跟着撤退。   行动的日子终于在焦虑的等待中来到了,这天中午十一点半,在东四牌楼根底下的一家烧饼铺里,行动组人员分三桌团团坐齐,每人一碗馄饨,外加夹肉火烧,谁也别讲话,吃完便各自付账扬长而去。   下午一时左右,陈恭澍又坐在煤渣胡同对面大街人行道的一个吃食摊上,王文则站在不远处的裱糊店门口,负责具体行动。一阵狂风夹着细小的雪尘吹来,陈恭澍将头往衣领下埋了埋,顺势看了下手表,还差三分钟两点,他抬起头,尽目观察着。不一会儿,华北第一号大汉奸的坐车出现在远处,正由南向北行驶而来。      第052章 误中副车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陈恭澍却忘记了寒冷,将脖子伸得直直的,向王文看了一眼,王文也同样向他看了过来,眼色是紧张和兴奋交加。由于害怕丢掉目标,陈恭澍立刻扭转头,盯牢了越驶越近的两辆汽车。   果然是王克敏的座车,两辆车保持着三个车身的距离,和那位警卫队长介绍的情况一样。车子越驶越近,陈恭澍发现前座一名司机,一名卫士,正常;后座却多出一个人来,难道是日本联络部长喜多诚一?陈恭澍心中一阵兴奋,莫非今天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容不得多想,第一辆车已经驶至煤渣胡同东口,第二部车缩短了与第一部的距离,两车开始减速慢行。陈恭澍陡然站起,站在裱糊店门前的王文心陡地一紧,知道这是下了“预备令”。瞬息之间,第一部车已经驶入胡同,车尾尚在巷口,第二部车正打转方向等待进入。陈恭澍迅速戴起礼帽,发出了攻击的暗号。   汽车的速度在减慢,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向胡同里边拐,当他的视线习惯性地向两侧扫过时,突然吃惊地发现几个手持武器的大汉象平空冒出来一样出现在汽车的四周。   枪声骤然响起,清脆粗哑,高低不同,迎面飞来了出自不同枪管的子弹,向着汽车猛射,兰子春作为主攻,他打得很准,第一枪就打在车门的侧面,车玻璃应声而碎,随后几颗子弹准确击中了后座的“王克敏”,汽车也被打得象蜂窝一样。枪声象爆豆般响个不停,密集的子弹狂风般卷向各自目标,两个行动组都按事先的计划开枪射击着,而周围的老百姓则吓得四处逃窜,一时间周围的秩序大乱。   枪声夹杂着风声。大约持续了二三十秒。枪声忽然停了下来。四周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忽然静止。眼看着任务已经完成,陈恭澍随着四散奔跑的人群,迅速离开了现场,同时他看到兰子春、王文等人或骑车或步行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行动成功,陈恭澍安全逃回落脚点,心中十分高兴,这几年手风不顺,流年不利,刺杀石友三、殷汝耕接连失手,铩羽而归,组织的滦榆忠义救国军也不见大的起色,实权都控制在王抚洲手中,他只挂了个空头副司令的名头,令戴老板大为失望。这次打起十二分精神,终于扬眉吐气,戴老板对他的不快也该改变了吧?   但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晚上消息传来,王克敏竟然逃脱了此劫,临时搭车坐在他旁边的日本顾问山本荣治中弹身亡,王逆只是胳膊受了轻伤。到底是王克敏把他推到面前挡枪子儿,还是山本荣治作为华北伪政权的顾问,自认有保护王克敏之职,用他那硕壮宽粗的身体舍身救人,这个就只有当事人王克敏知道了。当然,陈恭澍不关心这些,他只得再次慷叹连声,时也,运也,自己这霉气什么时候能消失啊?   紧接着,又是一个坏消息传来,兰子春和他的助手在客栈被捕,这让陈恭澍大吃一惊,赶紧下令,所有行动人员迅速撤出北平,以免被牵连入狱。   原来,刺杀行动中,兰子春受了轻伤,但他处于精神高度紧张,并没有觉察到,和同伴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藏身的客栈。这时才发现胳膊在流血,便简单包扎了一下,也没多想。但他们没有想到,日本鬼子这一次会使用一种特殊的手段,那就是军犬。可以说,这些军统特工此前并没有这个概念,没有想到军犬追踪,更没有采取相对的预防措施。日本鬼子用军犬,顺着稀稀拉拉的血迹,直接追到了客栈,将兰子春和他的同伙抓捕了。   陈恭澍这个郁闷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误中副车不说,竟然还损失了两名干将,自己也要落荒而逃,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尽管他相信兰子春和同伴的忠勇无畏,但必要的预防措施还是要采取的,所有兰子春认识的人员要么隐蔽形踪,要么撤离北平,又是一阵的忙碌。   第二天,戴老板从重庆来电,除对陈恭澍等人的忠勇除奸表示嘉勉外,让他马上返回天津,另有要事。临行前,陈恭澍想再次约见张作兴,却又来了一个令他万分焦急的消息,那位热心爱国的武旅长在大搜捕当中被抓了,下落不明,为了避免连累,张作兴已经连夜逃往天津。陈恭澍再次长叹,嘱咐了王文几句,很是黯然地离开北平,返回了天津。   尽管刺杀王克敏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但这次袭击将这个大汉奸往日的得意和盛气扫荡无余。王克敏一下子变得衰老而虚弱,象一杆风雨飘摇中的枯竹,透露着迟暮死亡的气息。他开始为后路打算,甚至劝告伪中储银行总裁汪时璟,不要一味讨好日本人。同时,他自己也千方百计拉关系,向国民政府暗送秋波。   当时的战争形势,确实让人看了悲观失望。国民党军队一溃千里,连首都南京都丢了,腥风血雨侵袭下的沦陷区民众,心境普遍地灰暗消沉。刺杀温世珍,刺杀王克敏,刺杀所有投敌的汉奸,刺杀趾高气扬的日本侵略者,不管成功与否,在这个非常时期,却具有着更大的实际意义。   每件案件的产生,都如惊蛰的春雷,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它在昭示:中国人民没有屈服,斗争依然继续;它在警告:正义永远存在,卖国必将受到惩罚。当时,大后方的报纸对此大加宣扬,将忠勇除奸的特工比作古代视死如归,如荆坷般的义士,毫不吝赞赏之语。而在沦陷区,虽然新闻封锁使这种消息不得见诸报端,但消息却会不胫而走,且越传越广,越传越神,老百姓暗自谈起,都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在一片阴霾中看到了一丝暖和的色调。      第053章 妓院里的眼线      人的成熟在正常情况下,是只有积累大量的社会经验,并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增多,个人领悟的加深,自然而然的一个变化过程。但还有一种捷径,那就是主动去经历许许多多人生的坎坷与辛酸,或者在恶劣的环境中必须竭尽心智,努力改变,努力适应,那是被逼迫出来的一种成熟。   在血雨腥风中,抗团成员迅速地成熟起来,但他们的行动却暂时告一段落。当然,并不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放弃抵抗,而是着重于监视、探听、甄别。大光明影院重新开张营业,这本身就释放出一个对抗的信号,固执的日本人并没有放弃,他们用这样的行动在向抗团示威:我不怕你们,虽然吃了点亏,可这算不了什么。   抗团的成员希望再搞一次类似的行动,继续打击日本人的气焰,但黄历却并不同意。再一,再二,或者再三、再四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特工之间,能干特工这一行的,谁都不是傻子,会毫无防备地再次吃同样的亏。   连窝端虽然过瘾,但参加的人员过多,动静太大,也存在着容易暴露的危险。既然日本人铁了心要在公共租界里与抗日分子和抗日团体进行一番较量,那就换着花样与敌人周旋吧零打碎敲,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另外一方面,利用抗团成员社会背景复杂,消息灵通,牵涉极广的优势,逐渐向华界渗透,在华界进行行动,更可以震慑日伪人员。   暂时的平静,孕含着暴风雨的前奏,敌我双方都在加紧进行着各自的工作,准备在下一回合中给对手以沉重的打击。   夜幕降临,正是南市夜生活的开始。饭庄里高朋满座,戏园子管弦齐奏,妓院灯火辉煌,嫖客盈门。由于日本的入侵占领,这里似乎比事变以前更加繁华热闹了,而妓院又形成南市一切活动的中心。   黄历此时,正坐在名叫“和春楼”妓院的一个小单间里打茶围。叫春窈的妓女穿着短袖乔其纱底丝绒织花拖地旗袍的妓女,在严寒的冬季,还光着两只粉白细嫩的胳膊,透露着戴有粉色胸罩的高高乳房,显得格外诱人。她坐在黄历的大腿上,一边撒娇一边把剥好的大蜜柑橘子瓣往他的嘴里塞。   说起这和春楼妓院,就不得不说到它的女领班李香月,虽然她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穿着打扮既入时又俏丽,反倒成为一些老官僚政客、富豪贵商喜欢沾惹的对象。而且李香月还会说日语,又招来了不少日本嫖客,甚至日本警察署和宪兵队也有人常在这里出入。渐渐的,这里形成了日本宪兵队、警察署和特务机关以外,通向民间的一个搜集、交换情报的据点,同时也成为中国寓公、遗老遗少买官鬻爵或和日人秘密交易谈判的场所。   “听说新到任的日本特务机关长,叫藤泽的,走访了三野公馆、柴山公馆,具体谈了什么,却不清楚。”春窈紧贴着黄历的耳朵低声说着,热气吹得黄历耳朵发痒。   三野公馆,是多田峻的亲信、天津日本驻屯军参谋三野友吉在日租界石山街的宏济里成立的一个特务团体,袁文会、张璧的便衣队,便是他们拉拢组织起来的。三野公馆还有一位很厉害的特工,川岛芳子,她靠卖肉与多田峻勾搭到一起,在东北卸任安国军司令职务后,还是多田峻,又把她介绍到三野公馆。   柴山公馆,则是土肥原贤二在背后主持的特务机构。在整个对华战略上,多田骏与土肥原贤二分属“北进派”和“南进派”,策略的不同,便得两人的特务机关侧重点也是不同,并且互不往来。   难道这个藤泽要实现日本特务机构的联合,共同对付抗日分子的活动。黄历听到这个消息,微微皱起眉头,说道:“继续探听,不要着意去,免得惹人怀疑。”   “你关心人家呀?”春窈搂着黄历的脖子,飞了个媚眼,向黄历的身上贴了贴。   假如春窈能好好的读几年的书,以她的容貌,以她的聪明,她必能成为一个很有用的小女人。退一步说,即使她不读书,而能堂堂正正的嫁人,以她的社会经验,和所受的痛苦,她必能一心的作个好主妇。她深知道华美的衣服,悦耳的言笑,丰腴的酒席,都是使她把身心腐烂掉,而被扔弃在烂死岗子的毒药。在表面上,她使媚眼,她歌唱,她开玩笑,而暗地里她却以泪洗面。   春窈没办法,一个被日本鬼子打得骨断筋折,爬不起床的父亲,两个饿得象老鼠似的弟弟,她只剩下了哭,但眼泪救不了父亲,眼泪不能喂饱了弟弟,她得拿出更实在的东西来,为教父亲和弟弟活下去,她得卖了自己的肉。   在这里,她须向任何人都微笑,都飞眼,她须取悦每一个人。但在心里,她不比任何人坏;或者,因为在江湖上走惯了,她倒比一般的人更义气一些。以一个女人来说,她也不比任何女人更不贞节,出卖肉体,那并不是她自己的罪恶。   对于春窈的亲热举动,黄历并没有闪避,这更多的是一种职业习惯,而且在这尽是耳目的杂乱之地,做出这个样子也是很必要的。他抱着春窈,在她身上捏摸着,就是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你父亲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两个弟弟也很好。”   春窈身子僵了一下,抿了抿嘴角,这是一个好消息,她能离开这里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在她眼中,世界是空虚的,她切盼遇到个老实的男人,给她一点生活的真实。假如她遇上一个好男人,她愿立刻改掉一切的恶习,除了她的媚眼无法一时改正。   在黄历的脸上蹭了蹭,春窈又飞了个媚眼,这个习惯不好改,她的脸忽然红起来,露出几个白牙,可是话没能说出。她的生活使她不能不忘掉羞耻,嗫嚅着说道:“你,留下过夜吧,我那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放,放心,我的身子还没病。”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就告诉我,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同样是一个女人在男人的怀中,那女人是自己愿意的,还是强迫的,给于男人的享受,是截然不同的。春窈是真心的,黄历能感觉得到。而且,在他的眼里,她也并不脏,她是美在骨头里,就是她满身都长了疮,把皮肉都烂掉。她美,她年轻,她要强,她勤俭,她还恨日本人。   春窈的嘴唇有些白了,她不恨,也不恼,“我没法子”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一句总结了她一切的苦难,并且含着无限的希望。   “我知道。”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自打第一次春窈上门找他来为父亲看病,他便知道了这一家人的苦难,让春窈在妓院当耳目,把看到的、听到的转述给他,虽然他付了钱,并且看病的诊费几乎不收,可还是觉得有些歉疚,他本是有能力让这个苦命的女人不用再出卖自己的肉体的。   “再过些时候。”黄历轻轻拍着春窈的后背,亲了亲她的面颊,低声地说道:“我会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春窈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是个脑子好用的女人,你们想干什么事,我全明白,但决不会去点破。你让我办的事,能办的我全办。不该问的,我一句都不会多问。她突然将嘴凑了过来,并且紧搂着黄历的脖子,黄历略微后仰了一下,似乎是想躲避,但只是稍许的停顿,他便迎着吻了上去。不为别的,只是一种安慰和感谢,当然,也有男人的那种需要。   ……   女人一旦对某个男人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便会变得心细如发,明察秋毫。虽然程盈秋极不愿意承认这点,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她既郁闷又恼火,偏又要保持自己的骄傲,不能让黄历笑话她吃醋,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对,绝没有那回事。于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便一句一句地从嘴里迸出,向着黄历发泄而去。   “有的人心里秘密越多,脸上却要作出镇静的样了。”程盈秋手指暗暗使劲捻着从黄历衣服上摘下来的长头发,似乎要将那不知名的女子捏死,“就好象戏台上的诸葛亮,脸上越镇静,就越叫人看出他揣着一肚子的坏水。”   黄历摸了摸脸,这是说谁呢,我很镇静嘛,给我把羽毛扇子,也和诸葛亮扯不上关系呀!   “哼,哼,庸脂俗粉,闻这味儿就知道是便宜货。”程盈秋目光闪烁,没好气地将黄历的日本短式西服抖了两下,恶声恶气地说道:“不洗是没法穿了,熏得人直犯恶心。”   切,黄历撇了撇嘴,不知你一般见识,看这样子,倒像是在吃干醋?嘿嘿,有那吃醋的劲头,还不如洗白白,脱光光,躺到床上乖乖地等着朕宠幸呢!      第054章 趁火打劫(一)      情报,有的很系统直观,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价值;有的则支离破碎,甚至看起来无观紧要,但一个出色的特工能经过仔细地分析研究,并且发挥充分的想象,从中得出有价值的线索。   从春窈那里得来的东西,有的是她听客人说的,有的是她听姐妹们说的,只言片语,零碎不堪。但黄历却从中得出了几条有用的情报,而且在不久以后被证实了。   藤泽朋野确实在按部就班地实现着自己的计划,为避免天津各派出机关的矛盾,他频繁拜访,舌绽莲花,要组成一个统一的委员会,简称“竹机关”。经过了再三地劝说,以及讨价还价,他的设想已经接近了成功。   而另一个情报,看似没用,但黄历却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其中的一个名词“打红旗”,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一连两天,黄历都在思索,琢磨,而这两天,程盈秋也正在生气,和他闹别扭。本来呢,如果是正常夫妻,哪有隔夜的仇,搂一搂,亲一亲,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事情也就过去了。但他俩的关系有些微妙,这个纠结便始终解不开。   黄历呢,也懒得哄她,而且也是刻意地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不过是临时的工作搭档,听曾澈说过,这种临时性的组合以前军统也有过,女特工应该都很懂规矩,在床上或许风情万种,但任务一旦完成便各走各的,决不会纠缠,若是以后遇见,有时还能重温旧梦,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但同事之间一般是不可能产生什么感情的。   近卫声明发表后,日军开始继续进攻,直逼武汉三镇。同时,华北日军开始了一系列掠夺沦陷区资源的行动,天津便成为这些被掠夺物资的重要中转站。在天津火车南站,日军为了将堆积如山的掠夺所得尽快转运,修建了一座巨大的仓库,堆积着高耸入云的棉花、小麦、煤炭、钢铁、木材、军火……   经过周密的侦察,抗团主力决定对天津南站仓库进行毁灭性打击。为了了解敌情,抗团成员杨大森用稚嫩肩膀扛了几个月的百斤麻包,摸清了敌人的换岗规律和仓库的物资摆放位置。   日近黄昏,黄历默默地收拾好武器装备,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程盈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为了赌气,竟然还没给黄历做饭吃。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说几句温柔的话,结束两人的冷战,但一抬头,黄历已经不见了。   天虽然还冷,风依然还凉,但春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黄历先和几个抗团成员会合,交代了任务,然后便分头向目的地进发。   或许这是在天津的最后一次行动了,黄历坐在黄包车上,慢慢吸着烟。曾澈已经向他打了招呼,准备派他去北平工作,组建北平抗团,但具体的安排还没最后定下来。程盈秋能否跟着,也就在他的一句话。曾澈绝不会让一个任性固执的女人,跟在他的身边,影响他的工作。   这样也好,说服她也去大后方读书吧,即使是需要女人配合,黄历更希望是一个职业的特工。   ……   夜幕低垂,华北最大的物资仓库象一个怪兽,沉沉地卧在那里。探照灯象怪兽的凶目,在不停地扫来扫去。   参加行动的抗团成员聚齐了,人不多,只有五个。杨大森低声地向黄历汇报着:“我利用装卸棉花包的机会,用小刀给棉花包豁开,把饭盒里的燃烧铅笔塞了进去,一共三包,各自卸在不同的位置……”   “离燃烧还有多长时间?”黄历看了下表,认真地问道。   杨大森说道:“还有半个小时,如果燃烧铅笔的定时准确的话。”   黄历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今晚的目标,日本兴中公司的三层大楼。日本兴中公司,是日本对中国华北进行侵略的殖民机构,设立于1935年,总公司在北平,其实就是臭名昭著的南满铁道公司的子公司之一。同南满铁道公司一样,它也负责搜集中国军事、政治、经济方面的情报,换而言之,也是一个谍报机构。   经过事先侦察,兴中公司此时应该已经人去楼空,警卫由五六名日本浪人或退伍军人担任。选定兴中公司作为攻击目标,一来是因为它防备较松懈,因为不远处就是火车站,那里驻有不少日军,间接地起到了保护作用;二来是根据春窈听来的消息,这几天兴中公司收到了大笔账款,正好可以顺手牵羊,洗劫一番。或许还能缴获到一批有价值的情报,那也说不定。   在焦急和不安地等待中,火终于烧了起来,先是不大的小火苗,在探照灯照射下,浓烟从仓库顶上愈升愈高,愈来愈浓。时间不大,伴着消防车凄厉的尖叫,火舌曲卷着,旋风似的向上冒。高高的天空中荡漾着一朵黑云,但银白的天河仍然看得清清楚楚,雪被照得通红,仓库被火装饰得象教堂里的圣诞一般。   如果不是还有任务,在场的抗团队员几乎要欢呼着把孙大森抛向空中,他们兴奋地推一下,拍一下,表达着兴奋的心情。   “开始吧,小冯,你和我上。”黄历赞赏地拍了拍孙大森的肩膀,带着冯运修快步向兴中公司的大铁门跑去。   兴中公司的大铁门关着,几名警卫扒着栏杆,紧张地盯着远处的火光,叽叽咕咕地议论着。   “着火了,快去救火。”黄历和冯运修加快了脚步,黄历用日语大声喊着。   几名警卫愕然地望着奔过来的两个人,黄历的日语使他们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为这两人是从火车站的火场跑来的。   黄历跑到近前,喘着粗气,继续用日语说道:“里面有消防器材吗?有多少人可以去帮忙救火?”   一名警卫眨着眼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只有拖把和水桶,而且只有我们五个人在警卫值班。”      第055章 趁火打劫(二)      五个人?黄历的目光飞速扫过,只有四个呀,那一个呢?他决定等一会儿,便装出急切的样子,说道:“请打开大门,把拖把和水桶借给我们,棉花啊,全是要运往本土的棉花,都要烧得精光了。”说完,便用力去摇铁栏杆,一副惶急心痛的样子。   “好,好,马上就借给你,别推啦”一个警卫慌忙去掏钥匙。   远处的火势越发大了,消防车的尖啸催人心急,黄历的表演十分逼真,这几名警卫根本没料到竟是催命鬼来了。   大铁门一开,黄历便和冯运修挤了进去,着急忙慌地向楼门跑。   “哎,你们别乱跑,在这等着——”两名警卫赶忙尾随着,不断呼喊着。   冯运修紧跟着黄历,每次和黄历出来行动,都能学到新的东西,他钦佩黄历的从容不迫,逼真表演,以及流利的日语,原来是可以这样骗人的,学会日语还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技能。想想,什么人最安全,当然是日本人了,即便是碰上戒严,冒充日本人,也可以化险为夷吧?   黄历刚跑进楼门,迎面急匆匆过来一个日本人,满面的不悦,呵斥道:“站住,谁让你们进来的?”   第五个,黄历向冯运修使了个眼色,挺身上前说道:“我是来借消防工具的,那边仓库的火烧得很大——”   这个日本人看来是警卫们的头儿,紧跟黄历他们跑进来的两个警卫来到近前,解释道:“山田君,把消防工具借给他们吧,咱们不能出去帮忙,尽点力也是应该的,听说那仓库里可都是要运往祖国的物资呢!”   叫山田的日本人眨着眼睛,微皱着眉头望着黄历,黄历赶紧陪上笑脸,向前凑了一步,没等山田说话,他已经动手了。一掌猛戳在山田的喉咙上,随即侧身,化掌为拳,一个上钩,打在一名警卫的下巴上,力量之大,几乎将警卫打飞。冯运修也猛然抽出匕首,一手搂脖,另一只手持刀狠狠插入了一名警卫的后心。   山田咽喉的软骨被黄历击碎了,痛苦地跪倒在地,他捂着脖子,瞪大着眼睛,非但说不出话,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黄历一个侧踢,大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太阳穴上……   “快上。”李如鹏的眼睛盯得都有些发酸,终于看到了铁门处发来的信号,连划了两根火柴。   几个抗团成员飞快地跑进了大铁门里面,按照计划,各司其职,看门的看门,搜索的搜索,不一会儿便完全控制了这座大楼。嗯,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楼,自然很容易控制。   黄历拿着警卫室里的钥匙,直奔总经理室,这应该是最有价值的房间。果然不出所料,在一个壁橱里,黄历找到了保险柜。找倒是找到了,但如何打开呢?   通常来说,对付保险柜有两种办法:明的,暗的。或者说是软的,硬的。所谓硬的就是指无后顾之忧的一次性买卖,不管是用手钻、焊枪,甚至是炸药,只要能把东西弄出来就行。软的就不同了,它要求既把保险柜打开,又不能让保险柜的主人觉察,这就决定不能动用任何破性的工具。   黄历倒是想图省事,可手钻、焊枪不易携带,用炸药,又怕声音太大。搬走保险柜,嘿嘿,这东西是镶在墙里的,谈何容易。那么就只有用万能钥匙,再加上他的耳朵,运用他的开锁技能,打开这个保险柜了。   把钥匙盘交给李如鹏,让他带人去搜索别的房间,黄历则双腿跪地,耳朵紧贴在保险柜的钢门上,双手扭动柜门把手和那个圆码盘。这是一个二级保险柜,采取了当时世界上最为普遍的簧片式结构,黄历全神贯注地听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了万能钥匙,从中拿出一根三寸来长的小金属杆,插进锁孔,慢慢转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十分钟过去了,周围一片寂静,依靠着耐心和经验,以及敏锐的听力,黄历靠着这个小工具,把卡住横杆的簧片位置逐一弄清,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扬开了,用力一扳把手,保险柜被打开了。   不出所料,保险柜果然有文件资料、纸币、金条,以及几张空白通行证,黄历毫不客气地全部笑纳,又将办公桌的锁头砸开,将抽屉里的东西翻拣了一通,转身走了出去……   火车站仓库的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下方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浓云降到了地面。它的上前,好象矗立着一座颤巍巍的、摇晃不息的喜马拉雅火山。消防队浇的水,仿佛是给火海解渴似的。   日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在他们的头上动土。他们既没有隔离易燃易爆品,也没有消防通道之类的设计,火势蔓延,出动了二十多辆消防车也无济于事,只好睁睁地看着这个华北最大的仓库被烧成一片白地。   烧吧,烧吧,让侵略者知道愤怒之火的厉害,让侵略者掠夺来的物资化为灰烬。黄历带着抗团人员过了海河的法国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火场,又向兴中公司的楼房瞥了一眼,那里不久也将燃起熊熊大火。他抿了抿嘴,今天是火神的生日,盛大的焰火晚会,摆了摆手,大家在兴奋中分散逸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   外面的院门似乎响了,程盈秋赶紧隔着窗户向外张望,什么也没有,是自己的错觉。她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望着桌上的饭菜皱起了眉头。呆了一会儿,程盈秋起身穿上了大衣,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黄历和众人分手后,又走了几条街,方才叫了辆黄包车,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累点也绝对值得。   情报到手了,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有价值的,黄历觉得有些饿,出来时没吃饭,只在路上买了个夹肉火烧,那点食物早就消耗在剧烈的运动中了。算了,回家自己弄点饭吃吧,这么晚了,早点回去才安全。在妓院安插眼线,或者收买消息,已经被曾澈所认可,已经在着手进行。自己要离开天津了,顺便把春窈安排好,钱,现在有了一大笔,除了留给抗团的经费,还绰绰有余。   北平,黄历轻轻出了一口长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温婉贤惠,又爱脸红害羞的女人的形象,珍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昏黄的路灯下,程盈秋紧了紧大衣的领子,回来挪动着脚步,夜里还是很冷的,让黄历空着肚子出去行动,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过分?为什么要生气,他和自己不过算任务夫妻,而且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即使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自己也没什么权力干涉呀!   难道——,不会的,不会的,程盈秋使劲摇着头,绝不是爱情,只是有那么点,那么点喜欢,对,就是喜欢,不讨厌,有好感,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   “小姐,天冷了,我带你去旅馆暖和暖和吧!”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很有礼貌地停下脚步,对程盈秋说道。   程盈秋被打断了思考,不悦地横了这个男人一眼,使劲摆了摆手,“走开啦,我不冷。”   眼镜男看着程盈秋的俏脸,咽了口唾沫,镜片后的目光很淫邪,“小姐,价钱不是问题,随你开,而且我读过书,很有素质——”   程盈秋的眼睛瞪了起来,这回她听明白了,敢情这家伙把自己当成站街拉客的妓女了,不可饶恕,她心情正烦躁,这眼镜男正碰到枪口上。   “好啊,你很有钱,还很有素质,那我们好好谈谈吧!”程盈秋的笑很怪异,似乎是在咬着牙,但眼镜男色迷心窍,竟没有注意到。   呼,程盈秋的拳头突然打在眼镜男的鼻梁上,紧接着是一招断子绝孙脚,带尖的皮鞋狠狠踢在眼镜男的胯下。   呕,眼镜男象个小鸡子似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双眼发直,手捂着要害,昏厥在地。   “敢把我当那个——踢不死你。”程盈秋的怒火随着这一拳一脚发泄完毕,轻轻揉着手,过了一会儿,她发现眼镜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得害怕起来,不会是打死人了吧?这家伙虽然可恶,可也罪不至死呀!   黄历坐在车上,看见了远处前面路灯下的人影,程盈秋,她在那里干什么?脚下好象还躺着个人,日本特务?他一脑子问号,赶忙指挥车夫拐弯停下,付完钱,他看着车夫走开,才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黄历一把拉住程盈秋,急切地问道。   “我,我,我打死人了。”程盈秋嘴一瘪,差点哭出来,手指躺在地上的眼镜男。   黄历皱了皱眉,蹲下身子,探了探眼镜男的鼻子,还有呼吸,不过是暂时的昏厥。   “他是谁?为什么打他。”黄历的手移到了眼镜男的脖子上,准备杀人灭口。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惊魂不定地说道:“他调戏我,我就——”   黄历稍微松了口气,起身拉起程盈秋,快步向胡同里走去。      第056章 变幻无常      黄历拉着程盈秋,一口气回了家,把门一关,沉着脸训道:“大半夜的,你跑外面去干什么?这是碰见个戴眼镜的家伙,要是撞见成伙的流氓,或者被日本特务盯上,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程盈秋本来想说几句软话,把这几天的别扭弄过去算了,可这家伙,不说安慰安慰自己,反倒不问青红皂白地训斥起来,她火往上撞,啪的一下将大衣甩在床上,大声说道:“大半夜的,你也知道是什么时间啊,人家做好饭等你,等着向你说小话,哄你高兴。又担心你,到外面迎着你,你倒好,出了事儿不说安慰几句,虎着脸训人家,你,你——”   满腔的委屈发泄出来,程盈秋越说越气,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她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抽泣着继续说道:“你把人家当什么了,嫌我不会过日子,人家不是正学呢吗,有不对的,你可以教我,犯得着在外面找女人来气人家嘛?人家发点牢骚,你就不理不睬,象个男人嘛……”   黄历挠挠头,听着程盈秋的血泪控诉,皱着眉在琢磨,嘿,全都是我的错了?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再想想一个女孩站在寒风中,在深沉的夜里,在昏黄的路灯下眺首以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度一些,宽容是美德。   “好了,别哭了。”黄历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程盈秋,说道:“是我没搞清状况,刚才不该训你。”   程盈秋抬起泪眼,望着黄历,竟一下子扑到黄历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还用小粉拳捶着黄历。   哎,这是怎么搞的,不哄还好,这一哄倒把蒙蒙细雨变成倾盆暴雨了。黄历愕然,见惯了珍娘的顺从和温柔,象程盈秋这样变化莫测的女人还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眼泪濡湿了黄历胸前的衣服,软玉温香在怀,黄历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他伸手轻抚着程盈秋的头发,刚才是假哄,现在才是真心的安慰。   “好了,好了,哭得邻居都听见了。”黄历捧起程盈秋的脸,用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别哭喽,本来挺好看的姑娘,变成小花脸了。”   程盈秋哭够了,也打累了,看黄历态度有了变化,心里也得到了慰藉,任由黄历捧着她的脸,给她擦干眼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黄历,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呵呵,我饿了。”黄历看哄得差不多了,轻轻捏了下程盈秋的脸蛋儿。   “我,我给你热饭去。”程盈秋抿嘴一笑,春光灿烂。   程盈秋象个体贴贤惠的小媳妇儿一样,将饭菜热好,摆在桌上,她则坐在黄历对面,双手托着下巴,淡淡地笑着。   “嗯,这菜烧得不错,大有进步,你也一起吃点。”黄历端着饭碗,大口地吃着,几句赞扬让程盈秋更感高兴,眉飞色舞。   “尝尝这个,我从菜谱上刚学的。慢点,慢点吃。”程盈秋拿起筷子,殷勤地给黄历挟菜。   唔唔,黄历恍如在做梦,电闪雷鸣,涓涓细雨,又到倾盆暴雨,再到雨过天晴,阳光暖照,这一系列变化让他暗暗咧嘴。女人哪,真是奇怪的动物,让人欢喜让人忧,一惊一乍的,令人难以弄懂。   “那位姐姐是谁呀?你们是以前相识,还是最近刚认识的。”程盈秋淡淡地笑着问道。   黄历抬头疑惑地看着程盈秋,问道:“哪位姐姐?我没听明白。”   “就是你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程盈秋扬了扬眉毛,脸上神情象是不经意,但心里却七上八下,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我在外面没女人。”黄历很干脆地回答了一句,低头继续吃饭。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似信非信地问道:“真的?”   黄历点了点头,将春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件事情要是不说清楚,程盈秋也消停不下来,两个人天天见面,闹了别扭,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程盈秋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鼓起勇气问道:“工作是工作,你还是要小心,在那种脏地方,啊,你明白的,可别象前些日子来看病的那个人,那个,啊?”   黄历看着程盈秋,意味深长地笑了,女孩红了脸,低着头摆弄着手帕。那个病人,哦,睡了妓女,尿不出尿来了。   呵呵,黄历笑了起来,更加弄得程盈秋面红耳赤,坏蛋,哪有这么取笑人家的。   嗯,黄历放下饭碗,起身很庄重地对程盈秋说道:“我出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好。”   程盈秋愣了一下,等看到黄历坏坏的笑容,不由得轻啐了一口,不解恨,又追了两步,捶了黄历的后背。   ……   台灯被遮掩了半边,窗帘拉得紧紧的,挡住了室内的光亮。   黄历拿着缴获的情报,慢慢阅读着,程盈秋轻轻递上一杯茶,坐在旁边,也看着桌上的文件。   好半天,黄历放下文件,摸着下巴,终于搞明白“打红旗”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阴谋还真厉害,如果抗团不加防备,还真容易吃大亏。   原来日本人也注意到了抗日分子及抗日团体的组成,多是一些青年学生,由此便想出了这个招数。所谓的“打红旗”,就是从东北或当地招揽意志薄弱、甘于为日本人服务的青年,伪装成学生,进入天津各学校,这些人要表现得很积极、勇敢,争取打入抗日组织,或骗取抗日分子的信任,从而获取线索。   “好狡猾呀”程盈秋突然指着文件说道:“日本人要改变策略了,由过去的一网打尽,变成放长线,多钓鱼。”   黄历看过这份文件,这也是日本人的一个花招,对抗日团体尽量不采取一网打尽的办法,而是每破获一个组织都留下一、两个人做为钓饵,引诱更多的鱼儿上钩。   “你也看得懂日文?”黄历很诧异地问道。   “呵呵。”程盈秋狡黠地一笑,起身走到黄历身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说道:“梦雨曾和我说过会日语的重要性,那个时候我就偷偷在学了,就是现在,我也抽空看日文字典呢!”   黄历轻轻拍了拍程盈秋的小手,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个女人,有时还是蛮可爱的。      第057章 战争的主题      天津火车南站仓库的大火烧了一夜,半夜时分,兴中公司大楼也燃起了火苗,并且迅速蔓延扩大,同南站仓库交相辉映,象两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将日本人惊得目瞪口呆。   翌日清晨,华北最大的仓库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兴中公司大楼也只剩下漆黑的残垣断壁,在仓库发黑冒烟的灰烬堆里,负责把守仓库的日军大佐羞惭无地,剖腹自杀。   接连的袭击暗杀,接连的破坏纵火,使得包括藤泽朋野在内的日本人深感愤怒,同时也感到有必要建立一个相应的统一的特务机构,来保证日伪要人的安全,消灭天津的抗日分子,而且藤泽朋野提出了建议,这个特务机构要拥有大量的中国人,最好是叛变的军统、CC等系统的特工,来帮助他们打入似乎难以渗透的中国社会关系网。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日本人由于疏忽和轻敌,遭到了以公共租界为基地的抗日分子的有力挑战,现在他们已经开始重视并积极筹谋对策,中日之间血腥而残酷的特工大战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进入了白热化。   夜深了,路灯亮了起来,战争似乎并未影响某些人娱乐的行为,大光明影院的晚场电影正在放映,兴许也是最后一次营业了。   黄历和程盈秋坐在座位上,象一对正常的小夫妻,在闲暇的时候来此度过饭后时光。远看中国农民,近看一堆老外,裹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嘴里吐着洋文,拼命拍打着黑压压的蝗虫,这绝对是一部令作者赛珍珠都要目瞪口呆的好莱坞式的中国戏,名字叫《大地》。   此时,目瞪口呆的还有黄历,那扮演中国人的老外,化装还差强人意,只是大鼻子无法遮掩,他几乎要笑出来。只是程盈秋及周围的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他才想起自己的审美观和别人有着不小的差异。   散场了,黄历和程盈秋手挽着手走出了影院,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娱乐休闲,看电影的还有六七名抗团成员,利用休息的时间,他们将燃烧铅笔放在了影院的各处。时间一到,同时起火燃烧,这又将是兴中公司大楼的翻版。为了更加彻底地打掉这个日本人建在租界的联络点,影院内部燃起大火之后,埋伏在前、后门的另外两组抗团人员将把燃烧瓶投掷到大门上,来个内外夹击。   “那个女主角演的真好,一个老外,演得很有传统中国女性的味道。”程盈秋边走边向黄历说道。   “嘿嘿,演得是不错。”黄历随声附和着,其实他虽然看得很想发笑,可这得看分谁,人家老外还引以为豪呢,觉得他们的扮相就是很中国哩!   “咱们回家?”程盈秋有些不太确定地偏头看着黄历,“要不要等行动结束后再走?”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孩子总会长大,他不能象个家长似的处处照顾,而且他行将前往北平,抗团总是要脱离他的指导而独立开展工作的,今天的行动由李如鹏全权指挥,他在场的话,反倒容易让李如鹏得不到独立的正常发挥。   程盈秋没再继续追问此事,而是岔开话题,“你说,我们的每次行动,都会引起日本人的报复,他们会处决一批无辜的中国人。每每想到这些,我总觉得有心理负担,觉得是我们害了那些人。”   黄历对此也有着同样的困惑和不安,但他知道,不管怎样,放下武器投降,是绝对不可以的。   “杀戮并不是我们的嗜好与理想,这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只有杀戮,以暴制暴,杀败了敌人,我们才能得到和平。”黄历缓缓地说着自己的理解和结论,“和平是用鲜血换来的,刀枪的亮光是解放与自由闪电。现在不能只算计人命的多少,而是要向日本人证明,中国人不全是狗和奴才,想征服这样一个民族,也是要搭上他们的狗命的。”   程盈秋挽着黄历的手臂,很紧,她越来越离不开黄历了,不仅是黄历有着厉害的身手,能给她安全的感觉。黄历更象一个长辈,一个师长,能带给她很多启示,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和徬惶,解除她的心理负担。   “如果我们能再见到和平,也许我们应该去忏悔但现在,双手沾满血腥,我也绝不后悔。因为我们遇见了吃人的野兽。所以我们要战斗,要英勇刚毅,放弃那小小的人道主义,为和平与真理去杀戮,去牺牲。”黄历说得有些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但对于程盈秋来说,却深信不疑,而且还能总结出新的东西来。   “鬼子滥杀无辜,仇恨才越分明。会恨,会报仇的人才不做亡国奴。”程盈秋捋了下额上的头发,说道:“日本人在表面上不是作出了很多中日亲善的把戏吗,但他们的滥杀正是给所谓的‘亲善’与‘和平’作反宣传呢日本人一边杀人,一边给死鬼奉经的,也只有杀戮,彼此在血水里乱滚,老百姓才能明白日本人的亲善是假的,才能不再上他们的当。”   “嗯,嗯。”黄历连连点头,不愧是接受过新教育,有新思想的女子,总结得比自己才全面。   得到了黄历的鼓励,程盈秋的思路更加拓展开来,她笑道:“由此延伸,那些汉奸岂不是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为了黎民百姓,而委身事贼,他们岂不成了忍辱负重的仁人志士。我们却都成了不顾百姓安危,只顾自己痛快的暴徒。想想,也真是可笑。”   “嗯,有创意,真该把你的结论发表到报纸上,让大家都好好学习领会。”黄历呵呵笑了起来。   “你又逗人家。”程盈秋虽然这么说,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交流是有益的,黄历多少也从以往的疑虑中解脱出来,借口也好,自我安慰也罢,战争来了,杀戮便是主题,恐怖也是必须造成的气氛。等到多数恐怖由他们造成,他们也就看见了光明。      第058章 去北平的准备      经过了刺杀王克敏事件,北平的王文行动组损失两人,又在日军的大搜捕中难以立足,纷纷撤出或隐蔽,北平军统的活动陷入了低谷。   曾澈安排黄历赴北平,一来是想打开局面,二来也是想仿天津抗团的样子,再组织起一个北平抗团。而且天津抗团有几位成员年龄渐大,行将从中学毕业,准备进入北平的几所大学继续深造,这其中就有李振英、冯运修、叶于良等核心成员。也就是说,黄历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有着比较象样的一个小团体。再者,天津抗团已经相对比较成熟,李如鹏等人应该可以挑起大梁了。   但这件事情也不象原来想的那么容易,因为日本人在北平实行了严格的户籍制度,而且那些北平的伪警察基本上是原封不动地被日本人接收过去,这些人熟悉自己管区的家家户户,而且这些北平的所谓警察,很多都是少廉寡耻、左右逢源、有奶便是娘的无赖。有助纣为虐、鱼肉百姓、敲诈勒索、无恶不作的本性。如果事先不做好充分细致准备,到了北平,很容易暴露。   而且,北平不比天津有租界可以托庇,如果象以前所想,开医馆作掩护,那可以说是要直面日本鬼子和伪警察的监视和骚扰,随时会受到搜查逮捕,即便是没有破绽,被错抓也是常有的事情。现在不是和侵略者说理的时候,更没有说理的地方。   对于黄历,曾澈是有感情的,这不光是感激黄历卓有成效的工作,带给了他和天津站很大的声誉,也包括人与人之间相处融洽而逐渐积累起来的好感。为了黄历的安全,曾澈经过再三考虑,细致研究后,决定找门路让黄历进入燕大,这应该是最保险的措施。   说起燕京大学,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大学校园,可谓是大名鼎鼎,在北平未沦陷前,“北大穷、燕大阔、清华俊、师大老”这个顺口溜在女学生之间流传很广,听说找男朋友时管用。“清华、燕京可通融”,文化古城时期在摩登仕女的心目中,清华的男士是“天之骄子”,燕京更是“天之骄子”了。自然最好是欧美留学生,剑桥、牛津、哈佛、巴黎……这些学府中取得博士头衔的留学生,退而求其次,也要勉强找个清华、燕京的学生作意中人,“可通融”者,略有勉强之意也。   燕大是20世纪上半叶四个美英基督教差会在北京开办的一所著名的教会大学。由美国建筑师亨利·墨菲进行总体规划和建筑设计,建筑群全部都采用了中国古典宫殿的式样。虽然燕京大学建筑群在外部尽量模仿中国古典建筑,但在内部使用功能方面则尽量采用当时最先进的设备:暖气、热水、抽水马桶、浴缸、饮水喷泉等等。   燕京大学的东西轴线以玉泉山塔为对景,从校友门经石拱桥、华表(取自圆明园废墟),方院两侧是九开间的庑殿顶建筑穆楼和民主楼,正面是歇山顶的贝公楼(行政楼),两侧是宗教楼和图书馆,沿中轴线继续向东,一直到未名湖中的思义亭,湖畔还有博雅塔、临湖轩。东部以未名湖为界,分为北部的男院和南部的女院。男院包括德、才、兼、备四幢男生宿舍以及华氏体育馆。女院沿一条南北轴线,分布适楼、南北阁、女生宿舍和鲍氏体育馆。   燕京大学下有神学院、法学院、医学院(又称医预院,学制为三年预科),以及文科和理科相关专业学系。燕京大学虽然十八个系,可是学生并不多,办学规模只是八百人,有的系四个年级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个人。但是它的水平和质量是有保证的。燕京学费、宿费、杂费,一学期一百五六十元,在当时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但一些“书香门第”、“高门大户”的子弟是不在乎的,一些海内外巨商的子弟也是无所谓的,但有些普通人家子弟,往往就担负不起这样昂贵的学费、生活费,但如果直考进燕大,努力再争取到好成绩,那还是有办法读的,它有名堂众多的奖学金。能获得一个奖学金名额,便可解决问题了。自然,更为贫寒的青年,或是要赚钱养家的人,要在燕大读书,那就困难了。自然,家中再有钱有势,而功课不好,中英文不过关,智力低下,那也是考不上燕大的。   “七七”事变之后,燕京大学是少数几个未迁址的大学,因为是美国教会学校,司徒雷登又当了校长,由他来对付日本人,学校并未受到影响,颇似一座“自由的孤岛”。而且这时期燕京,有最充足的外汇经费,有世界名望第一流的学人教授,有风景幽美、建筑华丽、湖光山色的校园,有语言到生活一切都美国化的环境,与校外恐怖压抑的气氛比,宛如世外桃源。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中日两国全面进入战争状态。在此之前,华北许多高校纷纷南下或内迁,但司徒雷登经过仔细权衡并商请在美的燕京托事部同意,决定留在北平继续办学。燕京大学升起美国国旗(这以前它只挂校旗和中国国旗),恢复了因为战争而中断的入学考试。当时燕大的学生,大都是有爱国心和正义感的进步青年,不少教员也都有强烈的民族感和爱国精神。   听说,在燕园里人们可以收听短波广播,可以谈论抗战消息,《义勇军进行曲》不时在校园中飘荡。所以,曾澈预料,在燕大校园内开展抗日活动会比较容易,而且还能得到一定的支持和掩护,甚至可以建立一个稳定的基地。在燕京大学里既能掩饰身分,而且日本人也不敢公开到校园里去抓人,果然是个好办法。   “这么好,那么好,那你打算是让我去当学生?还是去当打杂的?”黄历听完曾澈的介绍,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当学生似乎有点困难,要知道汉花园、清华园、燕园,这三园的入学考试都不是好闯的关,是不讲情面的。”曾澈有些为难地解释道:“进入校园当个管理人员,倒还能勉强办到。”   嗯,黄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两下子,除了英文能过关外,其它的还是别去丢脸了,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要是考打架,杀人嘛……   “当然了,当个管理人员也不错,比如说警卫啦,清扫员啦……”曾澈继续说道。   说得好听,不就是看大门和扫大街的嘛,黄历撇了撇嘴,翻着眼睛开始琢磨自己还能干点什么有体面的工作。   “只是这样一来,你们这对小夫妻就要分开了。”曾澈有意缓解气氛,笑着调侃道:“我看你们现在倒是渐入佳境,只是为了国家,也只好作一点牺牲了。”   程盈秋脸一红,辩解道:“二哥,您这是说什么呀,我们之间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哪能公私不顾呢!”   “那你是怎么决定的?”曾澈笑着问道:“是去北平上大学,还是留在天津?”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不可觉察地看了黄历一眼,黄历还没最后决定,她还想等一等,便敷衍着说道:“让我再想想吧,反正还有时间。”   黄历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曾兄看着办吧,让我看大门,扫大道,我也认了。”   “不要说得那么不堪。”曾澈笑道:“我会尽量给黄兄找个体面的工作,呆在燕园,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当然,如果事情办得不顺利,也只好按照原来的计划,你们小两口继续双宿双栖,以医馆为掩护了。”   ……   曾澈走后,黄历倒是没什么,顺其自然罢了,而程盈秋却有些患得患失,沉默了半晌,她有些抱怨地找到了话题,“你们男人怎么老爱开那种玩笑,听起来很舒服吗?”   “你是说双宿双栖,小两口儿什么的吗?”黄历转着手上的戒指,这是和程盈秋差不多的毒针戒指,这种方便携带的隐蔽武器,他也很喜欢,但一直没机会施展。   “对,老把男女之间的事情放在嘴边,很烦哪”程盈秋翻着眼睛说道。   黄历淡淡笑了笑,这恐怕是男人的通病吧,很有快感,他揶揄着说道:“其实也没说错呀,不管是真是假,咱俩可不是夫妻嘛,而且,还睡在一张床上,呵呵,如果不加解释,谁会相信咱们之间还没那个。其实,就算解释了,也没人相信。”   呸,程盈秋脸红了,轻啐了一口,心里怪怪的,并不反感黄历用这种暧昧的关系说事儿。   “你要不要准备考试的事情?”黄历问道。   “简单看看书就行了,我对自己有信心。”程盈秋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黄历眨了眨眼睛,笑道:“其实我还真不想去北平,在这里多好,和你睡在一起,睡着睡着就有感情了,没准哪天就进了一个被窝,你说,是不是啊?”   “呸,呸,你白日做梦。”程盈秋用力捶了黄历两拳,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第059章 大明星      上海公共租界,在圣母院路的一所花园洋房的别墅里,阳光从百叶窗里折射过来,窗上格子的花纹,投影到大红漆的地板上,这里是新一届电影皇后慕容凌雪的住宅,一名出道只有两年,却已经以歌声和电影红遍整个上海滩的超级明星。   慕容凌雪,这个极具感染色彩的名字已经被人达成了这样一种共识:她是一位美人儿,一位性感高挑儿的美人儿;她是声音优美的歌星,能让歌迷们为之疯狂;她有才华,能自导自演,《这个杀手不太冷》一经推出,立时引起了轰动,不仅在上海,在中国,甚至包括世界,美国的福克斯和华纳都争相购买版权,准备翻拍成美国风味的电影,这使慕容凌雪俨然有了国际巨星的声誉。但也有人说她是个喜怒无常的妖精,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将男人的热情提到最高点,再无情地羞辱折磨,使这个男人了无生趣。   现在,充足的阳光把慕容凌雪的房间照得一派空明,身着纯白衣裳的凌雪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国男人。   “慕容小姐,关于上次谈到的事情,希望今天我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个中国男人带着上海口音微笑着开口说道:“条件嘛,我希望你可以换一个。”   凌雪轻轻张开小嘴,用手遮着,打了个呵欠,姿势很美妙,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李先生,我再说最后一遍,那就是,条件不会更改,这是原则问题。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对不起,我要失陪了。”   李先生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微笑的面容,“慕容小姐,我知道你向美国大使馆递交了加入美国国籍的书面申请,如果有我们的帮助,你会很快如愿以偿的。”   慕容凌雪抿起了嘴角,怎么看都象是在冷笑,“李先生,你不是在说笑吧,你认为我拿到绿卡后,作为一个美国公民,还会为你们服务吗?当然,你们可以暗中阻挠这件事情,但我不在乎,英国、瑞士、巴西……或者是日本,你觉得你们的组织能一手遮天吗?”   李先生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这个女人是个难对付的家伙,并不是那种光有美色,只会招蜂引蝶,而且头脑简单的浪荡女人。尽管小报上有种种关于她的暧昧传闻,而且她对阔少豪富的殷勤也并不拒绝,但据他们所掌握的情况,她并没有与哪个男人真正发生那种关系。   “呵呵,慕容小姐误会了,我们只会助你一臂之力,哪能暗中阻挠呢?”李先生很快便作出了决定,此时还不能与她撕破脸皮,他笑得很真诚,“买卖不成,仁义在,况且慕容小姐的条件,我们也未必不能达到。”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慕容凌雪轻轻站起身,作了个送客的手势。   李先生走后,慕容凌雪稍微收拾了一下,迈步走出了别墅,一辆福特牌汽车早已等候在那里,一个保镖似的年轻健壮的女人快步上前,为她拉开了车门。   汽车行驶在上海的街道上,建筑、行人从车旁闪过,凌雪叼上根香烟,保镖马上用打火机给她点上。凌雪笑了,人都在适应,这个原来打把式卖艺的姑娘,现在当保镖已经做得有模有样,可自己,为什么还在执着于回到原来的世界呢在原来的世界中,自己只是一个民间特工组织中的一员,默默无闻,哪有现在这么风光无限。影后啊,媒体的宠儿,万人瞩目的明星,无数公子王孙追逐的对象。但自己为什么就觉得这世界是空的,一切都是虚的,令人不安呢?   在美国的孤儿院长大的慕容凌雪,由于种种令人难过的遭遇,没学过中国历史,甚至连小学的基础知识都没有学全,这种状态无疑会使她的适应性大大减弱。凌雪迫切地想要回去,回到自己那个熟悉的世界,可以去酒吧狂饮,可以疯狂打电玩,可以在迪厅跳个通宵,可以在加勒比的海滩上晒太阳,可以开着跑车在高速路上飞驰……   去他妈的,我不愿呆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看见乱七八糟的人,遇到乱七八糟的事,凌雪深深吸了口烟,将烟头弹到窗外,心绪很繁乱。四哥,你快点出现吧,凭你那聪明睿智的头脑,一定能把我送回去,你是我唯一希望的寄托。我打拼出名声,不就是想让你看见我,知道我也来了,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呢?   车子停了下来,这是公共租界的射击场,凌雪喜欢用射击来舒缓心情,把自己的郁闷和徬徨凝聚在子弹上,疯狂地射出去。   凌雪刚走下车子,两个年轻男子便满脸谄笑地迎了上来,争相的问候,献殷勤。其中一个的小干脸刮得极干净,象个刚刚削去皮的荸荠;脸蛋上抹着玉容油,小干手上的指甲,打磨得十分整齐,而且擦着油。头发三七分缝,生发油与生发蜡上得到要往下流的程度。另一个长得好象还有些男人味,微微的胡茬,头发修剪得特别整齐,还烫了几道大波纹,穿着顶有款式的衣服。   面对这两个狂热的追求者,凌雪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对男人没兴趣,更讨厌这种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她今天的心情也不好,决定狠狠整整这两个家伙,让他们以后都不敢在她面前出现。   凌雪走进了休息室,刚坐下,一个公子哥便让侍者端上了她平常爱喝的葡萄酒,凌雪抽出烟,另一位马上将打火机伸了过来,真是殷勤得无可挑剔。   “我最喜欢男子汉,就象电影里那样的。”凌雪似笑非笑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挟着香烟,似乎要找烟灰缸。   “弹这里,弹这里。”那个有胡茬的公子哥捧着双手递了过来,说道:“我是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为了您,慕容小姐,上刀山下火海——”   凌雪没有弹烟灰,而是将烟整个放进了公子哥的手里,斜眼看着他的反应。   咝,公子哥倒吸了口冷气,差点跳起来,但一接触到凌雪的眼神,又咬牙挺住,任由烟头烧烤着他的肉。   另一个公子哥咽了口唾沫,很庆幸自己没尝到这个滋味,也希望旁边这个竞争者因为忍不住疼痛而在凌雪面前出丑。   凌雪喝着葡萄酒,柔媚地笑着,各种勾引男人的表情和手段她都很精通,每种表情她至少对着镜子练了三个月,这是她的武器。她深信很少有人能抵挡住她的诱惑,她并有看他们,这个时候他们才是观众。虽然再换一个环境,他们没有资格做她的观众,但她的确是一个一流的演员。   两个公子哥如醉如痴,直到淡淡的烤肉味出现,凌雪才抿了抿嘴角,起身走开了。   射击场是一大片空地,没有几个人在玩,凌雪先是乒乒乓乓猛射了一阵,心情随之有所好转,两个公子哥象苍蝇一样围在她身边,讨好、献媚、奉承的话如大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   凌雪微微皱了皱眉,随着又是那副勾人心魄的柔媚笑容,“你们两个都很优秀,我真的很难取舍。到底谁爱我更多一些呢?咱们做个小测试,好吗?”   “好啊”两个公子哥异口同声,都挺起了胸膛,互相对视,象两只好斗的公鸡。   “你们都会射击吧?那我们就比比枪法。”凌雪指了指耳朵上的耳环,说道:“谁打中了,就算赢了。”说完,凌雪走到了远处,双臂交叉,笑意殷殷地望着两人。   两个家伙站着没动,谁有把握能只把耳环打碎而不把人打碎呢?嗯,这定是一个小把戏,谁敢狠心举枪,谁就会失去美人儿的芳心。   “怎么,害怕了,那就算了。来,你们站过去,该我打了。”凌雪走回来,不由分便推着两个公子哥向前走,一直到了远处,她从地上拣起两根枯草,分别插在他们头上,转身跑了回来。   两个家伙脸色变了,但还存着侥幸心理,以为这又是一次胆量的考验,只要有个人害怕退出,事情就会结束了。   凌雪娇笑着,数着一、二、三,“啪啪”两声枪响,子弹在两人的耳旁擦过。当这两个家伙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不禁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胆怯而让美人儿失望。   “哈哈,站着别动,我今天一定打得中。”凌雪不紧不慢地再次举枪,呯、呯……枪声不断响起,子弹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围着两位“男子汉”打转。   终于挺不住了,两个家伙都瘫倒在地,而满头都是发油、发蜡的家伙更是顺着裤腿流出了淡黄色液体,目光呆滞。   “嗨,小朋友,别害怕呀”凌雪走过来,笑吟吟蹲下身子,“你们要赶快长大啊,我在等你们娶我呢哈哈……”   看着凌雪笑着离去,两个公子哥羞惭满面,一个家伙终于捂着脸哭了出来。      第060章 跟踪反跟踪      大光明影院作为日本人伸入天津公共租界的据点的使命终于完结了,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了残垣黑墙,房倒屋塌,狼藉一片。再加上大火还造成了人员的伤亡,日本人不得不黯然而退。但这并不意味着日本人停止了行动,在公共租界里打探消息,刺探情报的特务以更隐蔽的方式继续活动。   黄历基本上交卸了抗团的职务,只是偶尔有重要会议才会去参加,或是作些技术上的指导,他也只和几个队长保持着联络。关于日本人“打红旗”的策略,抗团实行了谨慎的收缩,不再以扩大组织为主要任务,甄别人员的工作在暗中进行着。   程盈秋又拿起了书本,她已经报考了燕京大学,过些日子,她和李振英等人便都要去北平参加入学考试了。很难得,这短短的日子过得平淡而悠闲,让黄历又想起了在北平的那段舒服的时光,想起了珍娘,想起他抱着她时那逗人喜爱的娇嗔小样儿。   春天好似不管人间有什么悲痛,又带着它的温暖与香色来到人间。地上与河里的冰很快的都化开,从河边与墙根都露出细小的绿苗来。柳条上缀起鹅黄的碎点,大雁在空中排开队伍,长声的呼应着。一切好象都有了生机,只有沦陷区的人心还冻结在冰里。   这一天,曾澈传来了消息,黄历的安排已经办妥,近日便可以启程,程盈秋可以暂时住在朋友家中,到考试的日子再前往北平。   要离别了,程盈秋有种淡淡的惆怅,默默地给黄历清点行装,发现还需要买一些日常用品,便征求了黄历的意见,两人最后一次上了街。   天气晴朗,温暖如春。黄历和程盈秋两人买了不少东西,有黄历用的,也有程盈秋的,平常逛街有说有笑,黄历也不时地逗程盈秋,看她脸红嗔怪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但今天程盈秋的情绪不高,有点懒洋洋的,他几次打趣,也没有起到调节气氛的目的。   “对了,还得买内衣内裤呢”黄历指着旁边的商店,提醒道:“一起进去看看?”   程盈秋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你去吧,我不需要,就在外面等你。”   “也好。”黄历点了点头,也不勉强,自己迈步走进了商店。   程盈秋慢慢走到旁边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出神地看着里面陈列的婚纱,她很喜欢,素白的象云朵,穿在身上是不是有腾云驾雾的感觉,穿在我身上,一定比穿在那个假人身上好看,甚至梦雨也赶不上。年轻的女孩到了这个年龄,都是容易幻想,容易自我陶醉的时候,和黄历朝夕相处,有了异性关爱,有比家更温暖的地方,这些都产生了更强烈的诱因。   不自觉地挺了挺胸,是不是成熟了很多,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大人了。程盈秋抿起了嘴角,不由自主地笑着转了转头,仿佛已经穿上了这美丽纯洁的婚纱。   蓦然,程盈秋的眼睛睁大了,从玻璃橱窗里反射出的人影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令她难忘而恐惧的家伙。她眨了眨眼睛,再次进行了确认,没错,是那个瘦削的阴沉的家伙,在黑暗的胡同里使劲抓着自己的手腕,差点将自己活捉的日本人。   服部小五郎是个报复心很强的家伙,两次都失手,还被打伤,对他来说,是个洗刷不掉的耻辱,只有抓住凶手,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腿伤好了之后,他便经常在公共租界里晃悠,希望能找到线索,这样做已经有些日子了,没想到今天会遇见程盈秋。   起初,他也不敢确定对面橱窗前微笑欣赏的女人就是那天夜间从他手上逃脱的家伙,毕竟那天是晚上,程盈秋又戴了鸭舌帽,有简单的化装。所以,服部小五郎晃来晃去,从不同角度辨别着,没想到却被程盈秋发现了。   怎么办?听黄历说,那个家伙很厉害,今天出门,黄历象往常一样,没有带武器,如果正面交锋,能不能安然脱身?万一闹起来,被街上的巡捕抓到,进了巡捕房可就麻烦了。程盈秋的脑子急速转动着,心呯呯直跳,急得不行。也许这个家伙只是盯上了自己,还没发现黄历,把他引开,大不了自己跟他同归于尽。咬了咬银牙,程盈秋没有回头,转身顺着大街走去,暗暗将戒指里的毒针用指针尖顶了出来。   黄历走出商铺,四下瞅了瞅,程盈秋竟然不在门口,他再抬头远看,终于看见程盈秋的背影,正走向远处。怎么啦?等着急了,要自己回家,可这方向不对呀?他皱了皱眉,好象有些不对劲儿,没有叫喊,他悄悄跟了上去。   程盈秋走了一会儿,速度慢了下来,刚才的慌乱是很正常的,她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形。现在她又有些后悔了,没有黄历在身旁,她总觉得心里没底,不由得有些害怕。努力使自己镇静,她装作看路旁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停下脚步,向身后看了看,黄历跟来了,在她三十多米以外的地方。   有他在保护我,一定没事的。程盈秋的心中一定,思绪也冷静了许多,也就想起了上特工课时学到的,还有和黄历在一起时听到的。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一定不要慌乱,不能让那个家伙觉察到黄历的存在,以方便黄历暗中下手。想到这里,程盈秋渐渐镇静下来。   成功跟踪的秘诀在于不要孤立于人群之外,也一定不要盯着你跟踪的人,要在街的另一边跟踪你的目标,与其步伐一致。程盈秋停下来的时候,黄历却没有停,他保持着正常的速度,横穿了马路,来到了街道的另一侧。他敏锐的眼睛已经发现了服部小五郎,那个令他记忆深刻的家伙。   干掉他,送上门来的家伙。黄历眯了眯眼睛,起了杀心。但怎么动手呢,如果带着武器,在他背后来一枪,很轻松便能搞定。可现在,他手无寸铁,这家伙的近身搏斗和甩飞镖的功夫又是那么强,别打虎不成,反受其害呀!      第061章 乱中下手      程盈秋心里有了依靠,脚步便慢了下来,走走停停,商店橱窗,电线杆上的招贴都成了她欣赏观看的对象。她在等,等黄历采取行动。她对黄历有信心,相信他定能看出端倪,想出办法。   服部小五郎不紧不慢地跟着,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女人就是从他手中溜掉的那个,她就一定和那个打伤自己的家伙有关系,他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再说,这是在公共租界,他想在大街上抓程盈秋,也不是那么方便。而且,他没发现还有人在跟着他,因为他并不认识黄历的真实面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跟踪者反被跟踪,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黄历的脑子急速转动着,他最拿手的是用枪,徒手格斗或冷兵器对战,他没有战胜这个瘦子的自信,这个家伙的速度和灵敏实在令人惊讶。但时间又不能拖得太久,否则很可能被瘦子发现,即便瘦子主动退缩,那也是后患无穷。   “先生,太太,可怜可怜吧!”一个精瘦的小乞丐在路旁向着行人伸出了手。   黄历心中有事,本无意施舍,但脑子里一个闪念,他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乞丐。   ……   程盈秋仍旧向前走着,她想甩掉身后的尾巴,但苦于技艺不精,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本来还想着等那个日本人靠近,出其不意地用毒针扎他一下,可因为有了黄历在后面,她又怕贸然行动会影响到黄历的计策。   “太太,太太。”一个小乞丐跑过来,冲她叫着。   程盈秋有些莫名其妙,诧异地盯着这个脏兮兮的孩子。   “太太,晓西让我带话给你。”小乞丐伸出手,眨着眼睛说道:“他说,你会给我两块钱。”   “没错,你说得好,我给你三块钱。”程盈秋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脸上浮现出会心的笑容,掏出钱先给了小乞丐两块,另一块钱则拿在手里晃了晃。   小乞丐咽了口唾沫,眼睛直盯着钱,说道:“你听好了,诬陷、撒泼,用针扎坏蛋。”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   “没了。”小乞丐老老实实地回答,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张票子,好象生怕程盈秋不给他。   程盈秋似懂非懂,将钱给了小乞丐,小乞丐咧嘴笑了,转身跑掉了。   什么意思呢?诬陷,撒泼,用针扎坏蛋,这么简短,肯定是怕小乞丐记不住,也是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领会其中的含义。程盈秋思索着,脚步更加缓慢起来。   服部小五郎眼看着一个小乞丐与程盈秋在街对面说了几句话,程盈秋又给了小乞丐钱,他有心去追,又怕中计,反倒放跑了正主。或许只是正常的乞讨,女人嘛,就是心软,给点钱,也算正常,服部小五郎这样安慰着自己。又走了一小段路,服部小五郎发觉不对劲儿了,因为程盈秋横穿了马路,并且掉转方向,向自己迎面走来。   如果你的跟踪对象停了下来,你不要立即停下来,继续走一段,然后停下来假装系鞋带或打开包在找什么东西,直到对方重新出发;如果你觉得被发现了,不要惊慌,如果你立即逃离,就会很明显暴露出自己在跟踪她。只是一瞬间,服部小五郎便作出了决定,他拉低了帽子,继续向前走。如果真的被这个女人发现,那就来点冒险的,凭自己的身手,一招打晕她,然后再将她伪装成昏迷的病人带出公共租界,还是有成功的希望的。   迎面向自己心中恐惧的人物走去,这需要一些勇气,程盈秋大致想明白了黄历的计划,却几乎没怎么犹豫,便遵照执行。在与黄历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黄历在她心中已经树立起权威的形象,她非常非常地相信黄历。   走过服部小五郎的身边,在服部小五郎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时,程盈秋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服部小五郎的后背高声尖叫,“流氓,你干什么?快来人哪!”   街上人不少,程盈秋的高分贝喊叫立刻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注意,服部小五郎愕然转身,他没想到程盈秋会在背后下手,现在众目睽睽,原来想好的对策竟然没办法施展。   “该死的小偷,你偷了我的钱,我回家会被男人打死的,快还给我。”程盈秋又是一盆污水迎头泼下。   程盈秋这么一叫,一闹,立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天津是九河下梢,漕运终点,河漕海漕交替发达,最盛时有上万条漕船往来。但有趣的是没留下什么船长文化,水手文化,反倒是青皮亚文化对天津人影响最大,天津人打架的特殊心态与形态,在历史上都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一般来说,天津人关于打架有这么几种反应态度。一曰“架挑”:打架往往背后有教唆者、挑拨者。他们煽阴风点邪火,而后却坐山观虎斗,另有一些小市民也爱起哄架秧子;二曰“拉偏手儿”:打架必出于是非曲直不分,拉偏手者却貌似公正以劝解者身份出现,暗中对与自己利害关连的一方助一臂之力,而向对方暗下毒手。这种人被天津人称为“暗毒”,即俗称之阴毒损坏;三曰“打便宜人儿”:本来事不关己,可不劝解,也可远离是非之地,这种人却要趁人之危,暗伸小手,揍他两下子。然后退出人群“嘻嘻”一笑,在心理上获得难得的快感;四曰“看热闹儿”:“嘿,那边干起来了”一传俩,俩传三,一会儿就一伙子人围观。他们拿打架当“西洋景”看。有时见打架者身手不凡,还要喊“好儿”助阵。如果架没打起来,他们便会如丧考妣、耷拉着脸喟叹:“真他妈的没劲”五曰充“光棍”:打架本来不文明,却要在此中逞强斗胜,充英雄好汉。打人者固然扬眉吐气,被打者也要当“没事人儿”,目的是博得别人挑大拇哥,说一声:“有两下子!”   服部小五郎到底是日本人,对中国人,特别是天津人的这种风俗不甚了解,忽拉围过一群人,他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嘴里慌忙辩解道:“臭女人,你胡说什么,谁是流氓,谁是小偷?”   “就是你,你偷我的钱包,还——”程盈秋也豁出去了,将大衣的前领拉开一些,大声骂道:“还使劲捏了我这里一下,臭流氓,下流坯。”   哄,看到年轻貌美的女人露出雪白的脖颈,围观的人兴致更高。   “打这个臭流氓”黄历挤在围观的人群中捏着嗓子叫道。   “对,揍他。”“什么玩艺儿,大街上捏女人奶子。”“打他。”……   围观者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向服部小五郎逼了过来,先是推推搡搡,这个小瘦子,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不伸手来两下子,岂不吃亏了。   服部小五郎手上招架着,目中露出了凶光,这么多人,他倒也不怕,只是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有可能中断,那个女人就是想制造混乱,再趁乱逃跑。他想上前抓住程盈秋,或者至少给她来一下,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突然,服部小五郎的后背刺痛,并不是很厉害,就象是针扎了一下似的。他转身划拉了一圈,人多手杂,也找不到是谁干的。下面又有人用脚踹他,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左臂又挨了下针刺。   低吼了一声,服部小五郎这回使出了真功夫,手下一使劲,架秧子、拉偏手、打便宜人儿的,呼啦一下被推开摔倒了好几个。   程盈秋向后退了两步,她已经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黄历,黄历得手之后,还向她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这下子她可不怕了,冷笑着望着服部小五郎,说道:“臭流氓,还敢打人,等巡捕来了,看你还能猖狂。”   服部小五郎咬牙道:“那咱们就去巡捕房,谁也不要走。”说着,他上前想抓程盈秋,刚一迈步,就是一个踉跄,黄历趁乱从地上捡起根竹杆,不声不响地绊了他一下。   “揍他,别让他溜了。妈的,天津卫没有爷们儿吗?”黄历继续煽风点火,同时使劲摆手,示意程盈秋快点离开,他在拖延时间,等着服部小五郎毒发。   程盈秋转身挤出人群,嘴里还叫道:“扭住这个坏蛋,我去找巡捕。”   服部小五郎立稳身子,见程盈秋要跑,也来不及追究是谁绊了他,便要向程盈秋追去。可围观的人见识到了他的厉害,虽然有些害怕,但人多势众,又被黄历挑拨,便围着他不放,动手的少了,但骂声不绝。   服部小五郎简直要气疯了,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用这种方法绊住自己,她就要逃之夭夭了。   “滚开,滚开。”服部小五郎怒吼着,拳打脚踢,终于在一片惊叫声中杀出了重围,再看,程盈秋已经跑出了很远,并坐上了黄包车,他赶紧快步追赶。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抓住这个可恶的女人,让她知道戏耍自己的后果。      第062章 临别的勇敢      五步蛇,七步蛇,百步倒,不过是形容蛇毒的猛烈,多为夸张之语。但服部小五郎不知中毒,剧烈活动之下,使蛇毒的发作迅速,倒是不争的事实。   眼看着离黄包车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了,服部小五郎突然减慢了速度,使劲摇了摇头,希望摆脱有些头昏眼花的感觉。但显然,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效果,反倒是又胸闷气促,四肢有无力的感觉。   黄历跟在服部小五郎身后,见他动作慢了下来,不仅抿起了嘴角,挂上了冷酷的笑意。没想到吧,身手那么厉害,却会死在无声无息的暗算之下。   冷汗不停地冒了出来,服部小五郎中毒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蛇毒正无情地破坏着他的神经系统,视线开始模糊,头脑开始迷糊,咽部象是堵了块东西,呼吸感到了困难。好冷啊,服部小五郎抱起臂膀,瑟缩了一下。眼睑垂下去,就不想睁开,好想睡一觉前面的黄包车又与他拉开了距离,管他呢,随她去吧服部小五郎扶住了路旁的电线杆,艰难地呼吸着。   我这是怎么了?服部小五郎的头脑已经迟钝,本来他的脑袋就小,脑子也没有多少,思考不是他的强项。   “先生,你怎么了,要帮忙吗?”一个声音象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服部小五郎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喉部的麻木让他发音都困难,黄历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在面前,大手已经轻轻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嘎巴,服部小五郎听到自己颈椎发出了脆响,神经和脊髓被中断,他的一切感觉都没有了,进入了无边的黑暗。   就是这么容易,黄历扶着服部小五郎,让他倚坐在电线杆下,然后大声说道:“好吧,我去叫车,送你回家,喝得烂醉如泥,老婆不和你吵架才怪。”   走过的路人有侧头看一眼的,也有无视的,黄历大步过了街,向停在不远处一个饭馆门前的黄包车走去,上了车,料定已经没人注意他了,他向车夫指了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开了。   ……   程盈秋坐上黄包车,在街上胡乱绕了好长时间,确认没人跟踪了,才又换了辆车,回到了家里。度过这紧张危险的时间,程盈秋坐在屋里,身体软得几乎要瘫下来。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她才恢复了一些,可又开始担心地等着黄历回来。   在度日如年般的等待中,程盈秋听到了院门的响声,立刻飞也似地跑到门口,扶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看到黄历笑呵呵地走进来,她不由得将头一偏,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除掉了这个祸害。”黄历进屋,甩掉大衣,一身轻松,“那个家伙没想到会被暗算,注意力全在你身上,真是活该。”   程盈秋给黄历倒了杯水,然后沉默了半晌,黄历很奇怪,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小手,问道:“怎么了,吓着了?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程盈秋反手握住黄历的手,握得那么紧,低沉地说道:“每天都要生活在危险之中,生活在恐怖之中,每个夜晚都在想,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或者你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死亡并不可怕,可这种煎熬实在让人难受。”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程盈秋的头发,一个女人,成天生活在紧张、压抑、恐怖的气氛中,确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她们外表看起来坚强,但很难克服那种来自于女人天性的软弱。   程盈秋看着黄历,目光越来越迷离,这个男人是可以依靠的,她需要有个男人的胸膛可以依靠。这没什么可丢脸的,自己本来就是个女人,只是有些对不起何梦雨,但那是遥远的事情。现在,她要抓住现在。明天,黄历就要走了,谁知道在这随时都有危险的环境中,她和他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勇敢一些,抛掉那可怜的矜持,程盈秋脸越来越红,突然不顾一切地将黄历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呢喃着:“阿历,晓西,你喜欢我嘛?你抱着我好嘛?”   黄历愣住了,手上传来的温软让他知道这不是做梦,而且,程盈秋的眼神——。当女性对你的感情升华到准备以身相许的地步时,她便会丢开羞怯和一切警戒心,睁大了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你,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含情脉脉的眼睛。法斯特教授说过,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事物时,瞳孔就会不知不觉地放大。女人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心上人,或许就是基于这个原理。   黄历有些短暂的失神,他见到的绝不是一个女孩子的那种单纯天真的眼光。这种连自己也有些心动的眼神,乘人不备,突然显现出来,半是天真,半是未来的情爱,它那危险的魅力,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那是一种在期待中偶然流露的迷离惝恍的柔情。   被这种目光瞥到,很少能不惹起绵绵的梦想。是天真于无意中设下的陷阱,既非出于有意,程盈秋也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以妇人的神情望人的处子。   每一个少女都有这样望人的一天,谁碰上了,就该谁苦恼,该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程盈秋脸上的红晕显得更加鲜艳了,而且蔓延到了耳后颈间。说这红象苹果,苹果哪有这般灵活?说象霞彩,霞彩又哪有这样凝炬?只有无可比拟的处女才拥有这独特的色泽,就凭这点色泽,她们已足够骄傲一切。   虽然脸臊得发红,但程盈秋的眼睛却执着地望着黄历的脸,望着他的嘴,望着他的眼睛。在这少女勇敢而热切的注视下,黄历感到了一丝局促,他想说几句话,却发现程盈秋已经站起来,扑进了他的怀抱。   “阿历,要我吧”程盈秋低吟着,“有了今天,明天你就是去天涯海角,我也会与你同在了。”   黄历感动了,冲动了,他又产生了那种不屈不挠的激情,低哼一声,他低头吻上了程盈秋笨拙迎上来的嘴唇,两人的嘴唇胶着在一起,四周的物体似乎旋转起来……      第063章 当老师的机会      对于程盈秋,这是第一次,她是完全凭着本能和感觉做着这一切。而面对赤裸的程盈秋,黄历便面对了一种最纯洁的美丽,那些轮廓、线条和色彩,让他感受了一种全新的人体,他惶恐了,缩手缩脚。两个人在床上做得战战兢兢,从接吻到抚摸,从吮吸到挤压,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事情的发生发展就是这样的无法预料,冥冥中是命中的注定,但却无人事先能告诉你。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发生了就是事实,就是真理。尽管它们与你近在咫尺,或远在天涯。尽管事情的发生有时不合逻辑,但也总能顺理成章。   激情暴雨过后,黄历从床单上多出的红色花瓣,更深地感觉到了程盈秋的真情,同时,他觉得程盈秋象是一条绳子,或许以后还能变成一口陷阱。   黄历躺在床上,程盈秋枕着他的胸膛,点着根香烟,黄历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说道:“盈秋,我想好了,你不要去考燕大了,到后方去,听说北大、清华、南开的学生们已经撤离长沙迁往昆明,国府决定成立西南联合大学,你去云南找他们,继续完成学业吧!”   程盈秋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后便释然了,她用手在黄历的胸膛上划着圈,柔声说道:“你心疼我,爱我,不愿让我冒险?”   “嗯,那个,算是吧”黄历有些不太好意思,说这话也觉得别扭。   “我有一个条件。”程盈秋狡黠地眨着眼睛。   “讲吧。”黄历说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陪着我一起去云南。”程盈秋笑得很畅快,“否则我就不走。”   黄历叹了口气:“唉,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心呢?你留在沦陷区,我便要担惊受怕,很容易做出冲动的决定。你不希望我因此而牺牲——”   程盈秋伸手捂住了黄历的嘴,柔声说道:“别赶我走,让我和你一起战斗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感激你的好意,你不忍见心爱的人受到伤害,所以骗走了梦雨。但你不觉得让我在千里之外为你担心,为你牵挂,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吗?现在这个环境,这个时代,能和你有这么一段感情,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哪怕我明天就死去,也没什么遗憾——”   程盈秋说完这些话,脸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低沉地吟诵道:“爱情,希望,平静的光荣。并不能长久地把我们欺诳,就是青春的欢乐,也已经像梦,像朝雾一样消亡;但我们的内心还燃烧着愿望,在残暴的侵略者的重压之下,我们正怀着焦急的心情,在倾听祖国的召唤……现在我们的内心还燃烧着自由之火,现在我们为了荣誉献身的心还没有死亡,我的朋友,我们要把我们心灵的美好的激情,都呈现给我们的祖邦庄严的刹那就是永恒你生命的火花,在人类的历史上,也将同那些辉煌的名字一起,放射光芒……”   黄历苦笑,即便是要舍身报国,程盈秋还是不脱浪漫的心怀,这诗歌想必就是她现在的人生追求,还放射光芒,很天真,很高尚。看来多说无益,这些时间的相处,程盈秋的脾气,他还是了解得比较深的。   ……   玉泉山的泉水还在闲适的流着,积水滩,后海,三海的刚冒头的野草还在吐放着乡野的清香;北面与西面的青山还在蓝而发亮的天光下面雄伟的立着;天坛,公园中的苍松翠柏还伴着红墙金瓦构成最壮美的景色;可是北平的人已和北平失掉了往日的关系;北平已不是北平人的北平了。在苍松与金瓦的上面,悬着的是日本旗人们的眼,画家的手,诗人的心,已经不敢看,不敢画,不敢想北平的雄壮伟丽了北平的一切已都涂上耻辱与污垢。   整个的北平变成了一只失去舵的孤舟,在野水上飘荡舟上的人们,谁都想作一点有益的事情,而谁的力量也不够拯救他自己的。人人的心中有一团苦闷的雾气。   黄历再次来到了这块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感受到这天壤般的不同,看到了日本鬼子的皮靴和车轮在蹂躏着北平的土地。   一夜的缠绵并没有象黄历想象的那样,程盈秋会变成千依百顺的小媳妇儿。没有恋恋不舍的挽留,程盈秋是笑着给他收拾好行李,笑着陪他一路,笑着送他上的火车。在程盈秋看来,国难期间,男女间的关系是含泪相誓,各自珍重,为国效劳。任何事情只有和国家联系起来才有意义,爱情也是如此。   “今天你是国家的人,而不是我的爱人,我的丈夫,我不准你再停留一会儿,赶紧去,好好地尽职战斗。死是你的、我的,也是一切人的必然的归宿;但是我们要死得光荣。殉国是不分地方的,带着我的爱,我的祝福,去吧等着我”程盈秋的送行语还在黄历耳旁萦绕,临别拥吻的甜蜜,还在黄历心中荡漾。   真是一个既天真,又可爱的女子,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虽然身隔两地,但他感觉已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住了,他叫了辆黄包车,直接向着燕大驶去。   燕京大学当时由校长与校务长双重领导。校长之设立完全是为了应付国民政府关于教会学校要由中国人当校长的规定。而校务长的职务,则是为了向美国托事部和基金组织负责。校务长的英文名称叫President,校长的英文名称叫Chanellor。这两个字在美国人看来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大学的一校之长。不过在当时的燕大,学校实权主要掌握在校长手里。   黄历到了燕大,拿出推荐函,原代理校长陆志韦在办公室接待了他。陆志韦给人的印象是庄重严肃,但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十分幽默的。   “嗯,身体健壮,学过国术——”陆志韦看着这封军统搞来的推荐函,抬头看了看黄历,又低下了头,“哦,会英语,品质优良——”   陆志韦看完了推荐函,突然用英语对着黄历发问,黄历微微一笑,同样用英语回答。陆志韦笑了,说道:“我说吗,老朋友怎么会骗我。只是这职务安排有些为难,当老师肯定是不合适,可干杂役,又有些对不住……”   “陆校长,我是不嫌职务高低,薪水多少的。”黄历赶紧接口道:“我没上过大学,视为今生的遗憾。但能留在这一流的学府里,感受上大学的气氛,也算是一个弥补。”   “嗯,嗯,我理解,我理解。”陆志韦点了点头,说道:“陈先生——”   “陆校长,叫我小陈就行。”黄历赶紧表示谦逊。   陆志韦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的国术水平如何?”   黄历不明所以,谨慎地说道:“马马虎虎,还可以吧!”   陆志韦明显有失望的表情,说道:“本来是个机会,可惜——算了,你还是不要去冒险和那两个人比试了。”   有机会?黄历觉察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陆校长,请您说得明白一些,我的国术水平其实也很不错的。”   陆志韦呵呵一笑,说道:“是这样的,学校原来是有体育课的,都是些强身健体的简单活动。但现在,学生们觉得不太满意,觉得体育课的内容满足不了他们的需要,提议请一位国术老师,学些自卫防身的技艺。你知道,现在这个年月,学会这些,确实有用处。学校经过研究,认为这个提议还是可行的。学国术和搞军训是两码事,就算是日本人,也没有干涉的理由。所以,就在外面请了两位国术大家,准备甄选后聘任其中一位。”   “我愿意与这两位国术大家切磋一下。”黄历一听,来了精神,这还真是个好机会,从打杂的一下能升为老师,有意思。至于什么国术大家,既然是竞争上岗,那就拳脚下见真章,谁怕谁呀!   陆志韦看了黄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可以去试一试。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的,那两位国术大家一位年龄偏大,另一位呢,嘿嘿,实在是不好恭维。如果你能胜出,会外语,年纪和学生们又差距不大,估计学生们也很乐意。”   “陆校长,这什么时候比试?”黄历有些跃跃欲试。   “别急嘛!”陆志韦笑道:“你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我这就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希望你能旗开得胜。”   “我一定全力以赴,多谢陆校长。”黄历笑着表示感谢。   “不要叫我校长了,我只是协助办理校务而已。”陆志韦笑着摇了摇头,又关心地问道:“你还没找到住处吧?”   “我下了火车就直接来了,一会儿去找家旅馆。”黄历说道。   “旅馆不好,日本人查得很紧,你初来乍到,容易出事。”陆志韦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你先住在我家里,等事情定下来,再搬去宿舍。”   “太谢谢您了,陆校长。”黄历起身鞠了一躬。      第064章 北平现状      在日军进入北平的时候,最先出现于北平人眼前的新组织是新民会,一个从炮火烟雾中钻出来的宣传机关。开始不过是几个地痞流氓,胳膊上戴着白箍儿,在胡乱吆喝。后来,档次提高了,很多道貌岸然的文人也参加进来,向日本人鞠躬磕头,为“中日亲善”摇旗呐喊。   北平沦陷后,经过一番甄别,北平的警察系统被日本人进行了大改组,市局局长和各分局长、各警察署署长都由日本人重新任命,然后那些警察多数都被留用了。当然,这种甄别也仅仅是走一下过场,不可能达到应有的效果。北平,这座城市里到处是密如蛛网、迷宫般的小巷、胡同,日本鬼子离开中国警察的协助简直是寸步难行,尽管他们心里清楚,有些中国警察不是太可靠。   “大致情况就是这些。”杜百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苦笑道:“根据我的观察,日本鬼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新民会的,警察局的,没有他们通风报信,监视刺探,日本人的什么特高课,宪兵队,走路趾高气扬的,却是聋子、瞎子,想抓抗日分子,连门儿都找不到。”   黄历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会有这么多甘心作走狗的人这错处在哪里呢?是的,历史,文化,时代,教育,环境,政治,社会,民族性,个人的野心……都可以给一些解释,但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开这个媚外求荣的羞耻!   “帮我留意一下房子,条件不用太好,一般就可以了。”黄历只是将酒沾了下唇,便放下了。   “好房子不好找。”杜百升挟了口菜,嚼着说道:“日本人不停地向城里涌,好的房子都被抢没了,房租给多给少也没人敢计较。真他妈的巴嘎牙鲁!”   这倒是句很有创意的骂人话,黄历揶揄着说道:“杜兄骂人很有进步,中西合璧啊!”   “呵呵,我还会很多句呢”杜百升无奈地说道:“日本人在警察局内部开办了日语培训班,我很积极地报名参加。怎么样,是不是更象汉奸了?”   黄历淡淡一笑,起身拍了拍杜百升的肩膀,“联络方法已经说完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喝。”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杜百升愣了一下,举杯问道:“嗨,好容易来一趟,不陪我喝一杯呀?”   “不喝,喝了酒手会发抖。”黄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杜百升摇了摇头,看了看手里的酒杯,一口喝干,将黄历放在桌上的一沓钞票揣进怀里。   ……   街上行人车马很少,铺户已差不多都开了门,可是都没有什么生意。那些老实的,规矩的店伙,都静静地坐在柜台内,有的打着盹儿,有的向门外呆视。胡同口的洋车夫们有的嬉皮笑脸的开玩笑,有的靠着墙根静立,有的在车簸箕上坐着。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不要命的,一种是认命的。无论到什么时候,认命的都是大多数。黄历不想责怪他们,其实,死亡是容易的,生活才是艰难的,只不过很多人想不到这一点。   两个武装的日本兵,象一对短而宽的熊似的立在街心。人们都低头快速而过,生怕惹上麻烦。生活在丧失了主权的土地上,生命没有保障,死就是他们的近邻!   黄历极想去看看珍娘一家,但脚下却拐了方向,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少联系一些人,便是少给他们招惹祸端吧在没有立稳脚跟之前,还是少在外面晃悠,快点回去吧!   陆志韦家的小院里很安静,陆志韦坐在后院他的书房里,专心致志地整理资料。桌上堆着报纸,地上铺满剪辑下来的废报。他的儿子陆小华在另一张小桌上帮着父亲用糨糊往一个大本子上粘贴。父子俩聚精会神的工作,竟没有听见前院的门铃声。   正在前院东厢房刷洗碗筷的陆太太,听见有人按铃叫门,便用围裙擦着手,前来开门。习惯地隔着门缝儿往外看了看,见是客人黄历,她才把大门开了一扇。   “陆夫人,您在忙着呢?”黄历进了院,客气地问道。   “我在做饭,陈先生回屋稍等一会儿,饭马上就好。”陆太太关上院门,笑着说道。   “我买了些熟食,请陆太太切一切吧”黄历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   “你看你,又买东西。”陆太太犹豫了一步,伸手接过,有些嗔怪地说道:“天天花钱,倒比住旅馆更费钱了。出门在外,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   “对,对,您说得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黄历陪着笑,进了自己的小屋。   半躺在床上,黄历仔细思索着。在北平展开行动,确实要比在天津困难得多,环境也恶劣危险得多。日本鬼子和汉奸频繁查户口,经常大搜捕,即便不露出破绽,被误抓起来也容易坏事。可只有燕大,鬼子还不能自由出入,肆意捕人。   “陈叔叔,吃饭了。”陆小华敲了敲门,探头招呼。   “好,好,马上就来。”黄历赶忙起身,走了出去。   饭菜已经摆好,陆志韦招呼着黄历坐下,照例又说了他几句,无非是要节省,花钱不能大手大脚之类的,黄历含笑答应,频频点头,方才端起饭碗。   吃了一阵子,黄历突然想起件事情来,急忙问道:“陆校长,明天就要比试了,不知道是文比呀,还是武比?”   陆志韦愣了一下,明白了黄历的意思,反问道:“那你觉得是文比把握大,还是武比把握大呢?”   黄历嘿嘿一笑,说道:“说实话,我学的是实用的功夫,不是那种花拳绣腿。”   陆志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看来你很有自信,说明国术的水平还真不是一般高。”   “实用的岂不是更好,打把式卖艺的那一套既费时,又无大用。”黄历笑道:“还请陆校长成全。”   陆志韦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只能说是尽力,如果你不能得聘,我再想别的办法。”   “那就多谢陆校长了。”黄历打趣道:“您要是不安排好,我可就赖在您家吃白饭了。”   “哈哈,你倒是吃不穷我。”陆志韦笑得很开心。      第065章 沈栋的愤怒      阴暗潮湿的监牢,隔着铁栏杆,能看见两个日本鬼子低声说笑,偶一转头,那脸竟是绿油油的,眼睛也放着绿光,象黑夜中野兽的眼睛,象看老鼠一样凝视着他。忽然的,嘴一咧,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啊,沈栋从噩梦中惊醒,满头都是冷汗,一只白净的手拿着毛巾伸了过来,温柔地给他擦着。   “啊,我,我没事。”沈栋缓缓闭上眼睛,但胸脯剧烈起伏着。   武秀兰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吃点饭吧,我扶你起来。”   “我,我能走。”沈栋的腿还疼痛得很,但他咬着牙,下了地,艰难地向前迈步。   在组织的安排下,沈栋和武秀兰来到了北平,冒充成姐弟,和先期到来的武先生住在一处小房子里。沈栋心急,不待组织打听到游击队的确切消息,便独自去北平西北的黑山寻找,因为昨晚那里响了半夜的枪炮,他认为游击队肯定在那里与鬼子战斗。可不幸,他在路上被鬼子抓住了,在拘留所里被关了五天。   这是怎样的五天啊,它让沈栋明白了战争的残酷,鬼子的毫无人性,经受了刑讯拷打,坚强了自己的意志。那里面的情景,已经成了他永久的记忆,使他更加迫切地要去战斗,才能把他心中要爆炸的愤怒喷发出去。   刚被关进拘留所时,当沈栋看清监牢里一连串排列着的七八个人时,他差点惊倒,头脑晕眩了。   这八个人都没有鼻子,再仔细看,耳朵那里紫的血凝成一堆,代替了耳朵原来的位置。他们是用一条铁丝串在一起的,而且是让铁丝通过嘴巴,把两颊穿两个孔,从牙关中间穿过去。   他们是中华民族最最英勇的战士,是北平近郊的游击队员,北平沦陷后,他们还在作着顽强的抵抗,后来被俘虏了,就受着这样的待遇。   他们被捕来两天了,天天被拉出去拷问,问不出来的时候,日本野兽就把穿过他们嘴巴的铁丝烧红,闻着那股腥臭味,听着象煎油条似的声音在狂笑。   这还不算,这八个人中有四个已经没有了第一根肋骨。据说这是一位有名的日本医博士的“新发明”,首先拿中国人做实验,这四个人,就是这位残忍的医博士的实验品。   八个人的小腿肚子被割开一条一条的缝,里面放着沈栋说不出来的药。在审讯的时候,叫他们跪着,把杠子压在他们的小腿上,肌肉都被压成扁平状。   过了三天,八个人当中的班长死了,临死前他低声地对沈栋说道:“你要是能够出去,我很希望你能够出去,好把我们的死……告诉全国人民,叫全国打日本打到底,只要打到底,我们死了也值得……”就是这么说的,沈栋听得清清楚楚,尽管由于铁丝穿过了他的嘴,字眼说得模糊而无力,但他永远也记得。   班长的身子软了下去,铁丝在其他人的嘴上加了重量,沈栋扶着那个死者,眼泪象潮水一样流着,流在死者的脸上,溶解了他凝结的血迹。   沈栋也遭到了拷打,鬼子把他吊起来,用棍子打他的大腿根,精液都流了出来。但这些不算什么,与那些英勇的战士相比,沈栋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不死,我就要让你们血债血偿,让你们为残暴的行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字:杀,杀,杀……   幸好,他没有什么口供,鬼子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武先生和组织的努力,花了一笔钱将他从监狱里救了出来。   想到这些,沈栋的眼泪又不可遏制地落下来,武秀兰递过手帕,却被沈栋轻轻推开。   “我,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流泪。”沈栋胡乱擦了一把,咬牙切齿地说道:“以后,我能流的,只有这一腔的血。我,我要去杀鬼子,一个不留,见一个杀一个。我……”   “好,杀鬼子。”武秀兰象安慰小孩子一样,柔声说道:“那也得吃饱饭,养好身体呀,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沈栋愕然地瞅着这个象大姐姐一样的女人,武秀兰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知道吗?我会骑马,也会打枪,你的枪法不一定比我好呢!”   嘿嘿,沈栋讪讪一笑,低声嘟囔着,“要论枪法,没人比得上他,要是能跟把他的本事学会就好了。”   ……   此时,沈栋嘴里的他,也就是黄历,正在燕大的体育馆里竞争上岗呢!   嗯,这位一绺长髯,白色宽松的国术练功服,脚下软底布鞋,坐在那里眼睛似睁似闭,很有些宗师的风范。听说是什么门派的掌门人,果然很深沉,很有谱。黄历暗自警惕,再看另一位。哦,这位便是陆志韦口中的不敢恭维了,粗壮,块头相当大,瞪着铃铛般的牛眼,倒像是天桥摔跤的那位?   穿得都很传统,黄历瞅瞅自己,觉得有些惭愧,国术嘛,就应该穿成那样,自己怎么能穿皮鞋呢,穿着西服,竟然还没打领带,也太休闲了。   陆志韦和几个老师简单商量了一下,笑着宣布道:“三位热心来应聘,我代表燕园师生表示热烈的欢迎。只是这名额只有一个,就需要竞争一下。大家都知道,我们燕园的学生都是青年,这身子和骨骼已经长成,有些功夫是不太适合了。所以呢,我们挑选老师的标准便是以实用为主,按江湖上的话说,就是以拳会友。”   哼,掌门人捋了捋胡子,不高兴了,他身后有个小徒弟,赶紧上前说道:“陆校长,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师傅那是什么身份,一代宗师,形意拳掌门,肯来燕大授徒,那是给你们多大的面子。怎么着,以拳会友?说白了,也就是打擂台呗,那可不行。让江湖上的朋友听见,该说我师傅是以大欺小,以老压少,我师傅可丢不起那个人。”   “得了吧,什么宗师,掌门人,自己胡吹大气。”不敢恭维满脸的不屑,讥讽道:“我看哪,怕人笑话是假,您那两下子中看不中用,才是真吧?”      第066章 体育教员      “放屁,王三脚,你就一个打把式卖艺的,你会的什么国术?”宗师眼一瞪,精光四射,站起来大声斥责道:“我们形意拳讲究功力,形松意紧,外形不拘一格,打法变幻多端。重点突出所取动物的进攻技巧,不求形象但求意真的练法,五行中讲究金、木、水、火、土的内涵……”说着,宗师拉开架式,练了几招,口中还念着拳谚:“出手如钢锉,落手如钩竿;迈步如行犁,落脚如生根;有意莫带形,带形必不赢;眼要毒,心要奸,脚踏中门裆里钻;远了便上手,近了便加肘;远了用脚踢,近了便加膝……”   黄历暗暗佩服,你瞧人家,不愧是宗师,这动作,这招数,一屈一伸,节奏鲜明,富于自然之美。嗬,那就一个好看。   宗师打过收势,撇了“不敢恭维”和黄历一眼,稳稳地坐了下来。那意思,我这玩意儿还过得去吧,你们不行吧,趁早滚蛋。   王三脚脖子一挺,起身拍了拍宽厚的胸脯,撇着嘴说道:“别整没用的,咱们伸伸手,看谁把谁整趴下,那才叫那个,那个实用,对,就是实用。来,来呀,别耍完了就没事儿了。”   宗师一脸不屑,很清高,很孤傲的样子,绝顶高手的风范,好象伸个小指头就能把这大块头按趴下。   王三脚叫嚣了一会儿,见没人答理他,几位考官也是面色古怪,拧眉挤眼,有些讪然地不好下台,一眼看见了黄历,好象找到了台阶,那个老家伙不能硬拉,这个年轻的先给打发走,也算是先声夺人。   “这位兄弟,别干坐着,来,咱俩比划比划。”王三脚向黄历发出了挑战,“这推三阻四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也对,黄历站起身,陆志韦等几位考官脸色不愉,可别一气之下,取消这次竞聘了。他向大块头拱了拱手,笑道:“兄台稍等,我活动活动,咱俩切磋切磋,胜负无所谓,就算交个朋友。”   “好,我就喜欢爽快人。”王三脚又伸胳膊踢腿,摆出了撂跤的架式。   黄历将各个关节活动开,很礼貌地向各位考官拱手示意,然后摆开了架子,微笑着对王三脚说道:“兄台,准备好了吗?我可要出手了。”   王三脚嘿嘿一笑,说道:“来吧,我等着呢!”   黄历深吸了一口气,向前快进两步,左手一晃,右手直击王三脚的面部,王三脚的块头比黄历还要壮,他伸手一挡,另一只便抓住了黄历的衣服。原来他是擅长摔跤的,力大身沉,他觉得只要抓住黄历,便能取胜。没想到,却上了黄历的当。   一个比你弱小,没有你高大的人多不会在街头向你挑衅。即使他同你动手,在个头和力量上也都会处于劣势。所以,如果在街头发生争执,多数对手可假定为比你强壮、高大。你是弱者,因此同对手比力气非明智之举。   但也有一点,喜欢使用蛮力的对手,很容易受到技术高超的打斗者的攻击。尽管力量和力气是非常重要的,但每个人应该首先拥有技术优势。一个技术精湛的人比用蛮力的人更省体力。在恰当的地方、恰当的时机使用杠杆的原理,可以非常省力地达到预期的目的。   黄历掌握的是近身功夫很杂,拳脚以泰拳和西洋拳为主,近身纠缠则是巴西柔术。   说到巴西柔术,它虽起源于日本柔术,但却又与日本柔术不同,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格雷西格斗体系。格雷西格斗体系最大的创新,在于它发展出最接近真实打斗的策略,即将打斗在地面上进行。特别是在对付肌肉比你发达、体重超出你很多的对手时,如果你将对手拉到地上,他的武器——击打和踢击会大大地被削弱。这种先进的打斗策略让巴西柔术的斗士在众多无限制格斗赛中取得胜利,使其格斗系统被世界接受。这种格斗体系,对任何对手都有效,让所有的训练者获得相同的效果。   王三脚抓住黄历,心中一喜,用力一推,脚下就使出绊子。黄历身子一偏,手已经勾住了王三脚的身体,这是个依赖臂力的平衡小技巧,王三脚推出的力气大,却也相当于在推自己,黄历的脚与他纠缠在一起,两人几乎同时摔倒,进入了地面战斗,摔跤便失去了用武之地。而且王三脚认为两人应该分开,再来比试。   但黄历不是这样想的,在扭动当中,他很快地使出“钳夹防御式”中的十字固,牢牢锁住了王三脚的胳膊,尽管王三脚的胳膊很粗壮,但依然无法承受。   “停,停,我的胳膊要断了,你使阴招,不是这么打的。”王三脚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大声叫道。   黄历笑着放开了王三脚,他觉得这种表现已经够了,主考官大概不会考虑让这种粗豪的家伙进入燕园的,只要自己证明有实力就可以了。   王三脚爬起来,揉着胳膊,还要找黄历较量,却被陆志韦制止了。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那个自大的老家伙,肯定不合学生们的口味,这个粗鲁的家伙,自己原来就没看好。黄历的到来,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最好人选。   陆志韦想含糊其词地结束这场比试,然后在单独通知黄历入选,可那位宗师却还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想与黄历比试,输了可栽了面儿,以后没法混了。可身边不是还有个徒弟嘛,上去打倒黄历,不是证明自己更厉害。   “这小子擅长擒拿和地趟拳,你去教训他一下,记着,别让他靠近。”宗师暗自指导着徒弟。   “师傅,您就等好儿吧”徒弟倒是自信满满,估计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得到师傅指点后,挺着胸脯上前两步,对黄历草草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弟,咱们比划一下吧!”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对宗师很有些鄙夷,自己不敢上来,倒把徒弟当枪使,他转向宗师兼掌门,有些嘲讽地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你来当老师,还是你徒弟呀,如果你只会光说不练,那还是回家去当掌门吧!”   “狂妄。”宗师发怒了,站起身,说道:“你这小辈,我与你动手岂不是让江湖人耻笑,你若侥幸打赢了我这徒弟,我便将这个老师让给你。”   呸,死要面子,还让给我,说得好听,估计就是个靠吹的家伙。黄历转向他的徒弟,摆好了架式。   甫一开始,黄历便发起了猛攻,拳脚齐上,肘膝交加。他采取了与打王三脚完全不同的战术,让宗师的徒弟措手不及,疲于招架,一个疏神,肚子上便挨了黄历一拳。   痛,胃部受到重击,差点让徒弟昏过去,他疼得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差点呕出来。   ……   人都走了,靠嘴撑门面的宗师,还有靠撂跤挣饭吃的王三脚,虽然没当场宣布,他们也知道所谓等通知不过是个照顾面子的幌子,他们没戏。   陆志韦和几位主考官耳语了一阵,然后笑呵呵地叫黄历上前,用英语问了几个问题,黄历回答得很流利,几位主考官点头表示满意。   “事情就这么先定下来,等司徒校长回来,我再带你去见一见。”陆志韦笑着说道:“试用期一个月,现在新生马上就要入学了,你呢,就先在校务处帮帮忙,等正式上课,再算时间。”   “谢谢陆校长,谢谢各位先生、教授。”黄历轻轻长出了一口气,这就算在燕大落下脚了。   “你先在燕园里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这里可是大得很哪,以后要是迷路可让学生们笑话了。”一位外国教授好心地建议道。   “说的是,咱们先散了吧,我找个人给陈教员做向导。”陆志韦热心地说道:“顺便给他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好,好,那我们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几位考官打了个招呼,笑着纷纷离去。   陆志韦领着黄历向体育馆外走去,还没到门口,身后便有脚步声追了过来。   “陆先生,听说体育教员已经选好了,给我介绍一下呀”说话的是个女人,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黄历赶紧回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感到很惊讶,竟然在这个地方遇见了她。   泰丽笑眯眯地瞅着黄历,不易觉察地向他眨了下眼睛。等陆志韦给双方做了介绍,她还装出刚认识的样子,与黄历握手问好。   女生部的生活指导,这个职务倒挺有意思,不过,泰丽不应该是在贝满女中的吗,黄历有些疑惑,但现在也不方便来问。   “陆先生,我正好没什么事情,就做一回义务向导吧!”泰丽很热情地接受了这个任务,这让黄历有种不安的感觉。   泰丽并不是刚刚才来,也不是偶然碰上,她在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直在看着这场竞聘会。黄历的身手,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又想起了很久前所经历的一件事情。      第067章 军统的叛徒      未名湖,安然地躺在燕园之中,周围起伏的地势与湖岸交接形成流畅的线条,将未名湖勾勒得象一块温润的软玉。未名湖除了它本身的美丽以外,更多的已经凝结为一种文化意义的象征。   据说,当时为未名湖取名时,提出了很多参选名称,但都不很令人满意,最后国学大师钱穆先生一锤定音,直接以“未名”称之。在今天看来,空旷的未名湖,配上钱穆先生命之的“未名”二字,正体现了知识分子追求的心境:淡泊名利,宽容无争。   “我从贝满女中来到燕大,已经有半年了,都是教会办的学校,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泰丽先将自己的情况作了简单介绍,接着问道:“你呢,怎么改名字了,又跑到燕大当体育教员,让人感到很意外呢!”   “一言难尽哪”黄历装模作样地喟叹一声,把事先编好的瞎话说了一遍。   泰丽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自从那次在船上出事以后,我便觉得如果自己会点自卫的功夫,以后肯定会有用处,便抽时间去武馆学习。你不知道,武馆的人看到一个女洋鬼子来学武术的时候,眼睛都快要掉在地上的样子。可惜,他们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收我这个学员。”   “呵呵,一个女洋人去学武术,的确有些让人接受不了。”黄历很同情地笑道。   “听说这次要招聘会武术的体育教员,我便很留心,今天早早便到体育馆观看。”泰丽很有深意地看了黄历一眼,继续说道:“看着看着,我产生了一个疑惑,那位在船上救我的人,与你在身材和动作上,竟然很相像。如果光从背影来看的话,我几乎要认为就是同一个人了。”   “哦,竟然有这种事情?真是很奇妙。”黄历装傻充愣。   “那天我太紧张了,后来仔细想了想,头等舱客人不多,你真的好象不在那里面。”泰丽一副循循善诱的表情,“听说你们中国有种很神奇的人皮面具,你是不是戴着那东西,我现在越来越有些怀疑你就是那个家伙。”   “怀疑,你有证据嘛?”黄历一脸泰然地反问道。   “时过境迁,即便你承认,又有什么关系?”泰丽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怕出名?我又不会满世界去讲;怕我感谢你,嘿,象你们中国女人常用的那个,什么以身相许,我可没那想法。”   “你这个女洋鬼子,什么话都敢说。”黄历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是就是,反正我又没有亏吃,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泰丽笑了,笑得很畅快,冷不防给黄历来了个拥抱。   “为人师表,要注意形象。”黄历退了一步,苦笑连声。   “困扰我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心情好。”泰丽呵呵笑着,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走吧,陈老师,我领你再四处看看。”   ……   黄历算是在燕大落下脚了,而且比预先想的结果要好很多。闲着的时候,他便围着燕大慢慢转悠,呆在燕大是挺保险,但行动起来却不方便,他得在校外建个临时落脚点。当然,不用担心房子老没人住,惹人怀疑,崔小台就是一个现成的看门人。   此时,天津抗团成员冯运修在天津中日中学毕业,考入北京辅仁大学,回到了在北平的西四北四条的家中,并与黄历建立起联络。由于冯运修在北平有可靠的落脚点,按计划部署,便负责抗团组织材料、行动文件和枪械的保管。但黄历认为秘密组织保留书面材料非常危险,便让他将文件翻译成密码,存进了花旗银行的保险箱。   就在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军统北平站的内部又出现了问题,情报员曲旭东叛变投敌,带着日本宪兵接连端掉了军统的两个联络点,抓捕了几名军统情报员。虽然曲旭东不是什么军统的高级干部,所知道的情况,所认识的人员有限,但他熟悉军统的活动特点和规律,所以此次打击,使本就力量薄弱的北平站遭到重创,更主要的是对潜伏特工的心理打击。军统组织在北平的活动由此陷入低谷,特工人员要么潜伏不动,要么暂时撤离。   大浪淘沙,能现出金子,也能浮起垃圾。幸好杜百升与曲旭东没有什么联系,而且自曾澈决定要组建北平抗团开始,他便基本处于“罐头”状态,现在更只与黄历保持着单线联系,传递着天津来的指示。   “军统是怎么回事?特工的忠诚度竟然还比不上业余的抗团。”黄历很恼火,如果原来军统还是抗团的后盾和支柱,现在倒成了抗团的危险因素。   杜百升咧了咧嘴,苦笑道:“平常都人五人六的,谁知道在关键时候就反水叛变呢这人心哪,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你呢,也别对抗团的人太过自信,被抓进日本宪兵队,就是铁嘴钢牙,也难保不被撬开。”   黄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给曾澈带个信儿,军统和抗团不要联系太紧密了,抗团已经能独立执行任务,除了重要人员的沟通指导,其他人员最后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以免互相影响,一出事就涉及一大片。”   “好,你说的也有道理。”杜百升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曲旭东这家伙当上了警察局的副局长,气焰很嚣张,领着一伙人四处抓人,不制裁他,影响很坏呀!”   “那你注意一下他的行踪规律,我们现在人手太少,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监视他。”黄历说道:“按你所说,这个家伙确实做出了一个坏榜样,很坏的榜样,如果不得到制裁,难免有人起而效尤。”   “对,我也是怕会造成这样的效果。”杜百升气愤地说道:“这什么事儿呀,不光得和小鬼子干,还有汉奸,现在又多出了叛徒。”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在沦陷区作战便是这样,四处都是敌人,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068章 怡春      日本人进城以后,北京城里南方人经营的妓院清吟小班就关了个一干二净。妓女们都在小房子里躲着。老板们不能从妓女身上剥削榨取,还要供她们一天三餐饭,个个叫苦连天。有些妓女则另开码头,到天津租界的大饭店里作流娼去了;有些就在北京耗着等机会。等到北京城里的恐怖情势稍为缓和一点,留春园首先开了张。   刚一开张,就有大卡车开到,车上满坐着日本人,来找花姑娘。“留春园”没有这么多妓女,就把二等的妓女找来充数。本来清吟小班有许多清规戒律,要费很多周折,妓女才肯和客人发生关系。但日本人到来却是纯粹人肉买卖。当时的行话,叫做“拉铺”。拉铺一次,付二十块钱,从八点钟起,开始交易,十二点以后,就减价到十二块。本来妓女看见日本人就害怕,鸨母也有些发怵。但鸨母看见有钱可挣,早已眉开眼笑,不管妓女是否害怕,也强迫她们接日本人。一个妓女,往往一天开三次铺。妓女原来接客的房间不敷分配,连账房都临时搭铺。这样,留春园老板每天至少可以收入一二百块。别的老板,鸨母看见眼红,于是满春院、环翠阁、莳花馆、群芳班、潇湘馆等都相继复业了。家家门口还安上霓虹灯,留声机里放送的是日本流行歌曲。   同时,在八大相同里北洋番菜馆、新华番菜馆、小乐意南饭馆,也相继开业。在子夜时分,妓女总要想叫客人请他们吃一餐“宵夜”。往往一要就是十个“炸大虾”或者十盘炒面,连第二天的午饭都有了。   在过去,清吟小班的妓女,因为生活浮华,享受舒适,龟鸨们把她们当做“小姐”一样看待,再加上妓女一变就可能成为达官贵人的姨太太,受很多人的趋奉。这样,就迷惑了她们的本性,忘记了她们精神、肉体各个方面受到的侮辱。但是,日本鬼子来后,这一切舒适享受的生活都被剥夺干净了,只有含羞忍辱,日日夜夜出卖自己的肉体,这都是日本鬼子给她们的灾难。因此,她们给日本人起个名字叫做“千刀头”。   战争给无数人带来的相近或相似的苦难,而一个风尘女子身份的大起大落,也会让人们想起自己身处大乱世的现实。   莳花馆里,当家头牌怡春姑娘轻轻抚着垂下来的头发,微皱秀眉,老鸨满脸赔笑地在旁劝说着:“怡春,妈妈的心头肉儿,那个日本人又来了,你出去照应照应吧,惹恼了他,没了人家的保护,咱这院子就得让人给砸了。你也不想姐妹们没了吃饭的地儿,都饿死吧?”   日本鬼子在妓院里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但妓院的老板、鸨母们,提起日本人来都是恭维的,因为日本人给他们带来了发财的机会。在他们的眼中,日本人对于妓院是保护的。日本鬼子想利用妓院维持它市面的繁荣,让妓院作为它们“慰劳”炮灰的工具,同时,还可以麻醉许多中国人的“抗日”思想,让他们醉生梦死,昏天黑地,腐烂下去。因此,沦陷区里,娼妓和鸦片、海洛因、赌场都是得到敌伪组织的保护。   “妈妈,当初说得明白,我一天保证给你们卖二十个盘子,可是你们不能让我破身,日本人来了,你们也要想法儿庇护我。”怡春脸带不悦地说道:“怎么,钱我没少给你们赚,现在却又要把我往日本人身上推呢?”   “哎呀,妈妈不是这个意思。”老鸨心里怨恨,但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这个木村先生真是看上你了,非要你来接客。你也知道,他是宪兵队的大官,咱们惹不起呀连警察局的曲局长也过来了好几趟,劝你顺了木村先生的意吗?”   “哼,曲局长,他不得好死。”怡春恨得紧咬银牙,骂道:“自己给日本人当狗就罢了,偏还要拉着别人去跳火坑,要不是他,那个日本鬼子怎么会跑到咱们这里给我添大麻烦。”   “哎哟,这话可说不得。”老鸨吓得面无人色,上前要捂怡春的嘴,却被怡春一手打开。   “既然不让我说,就别让我去招待那个日本鬼子。”怡春霍然站起,眼睛瞪了起来,“否则,我惹出祸来,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鸨咬了咬牙,她也害怕逼着怡春去接客,万一怡春使什么坏招,激怒了日本人,这妓院可就大祸临头了。可外面的日本人又不是那么好答对,她讷讷地说道:“那可怎么办,日本人在外面等着哪!”   怡春冷笑道:“就说我得了瘟疫,快要死了。日本鬼子最怕这个,保管以后连门都不登。”   老鸨咧了咧嘴,讪讪地向外走,边走边嘟囔:“你也知道日本人怕这个,你存心想让日本人封我的门哪一口一个鬼子的叫,也不知道日本人和你结了多大的仇,让他们听见,就得抓你去坐老虎凳。”   怡春待老鸨走出去,咣当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呆了一会儿,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又从地上蹭了些土,抹在脸上,然后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怡春本名叫李倩心,原是上海闸北一家面粉厂小老板的女儿,一家人本来其乐融融地生活着,但六年前的一·二八淞沪事变彻底毁了这个美满的家庭,毁坏了李倩心幸福的生活。   从天而落的炸弹炸塌了面粉厂,炸毁了她的家,炸死了她的双亲和八九岁的小妹妹。到现在她还记得妹妹死时的样子,一件暗花格小褂子被染红,满月似的小脸蛋上满是血迹,还有那遍地的面粉,象冬天凄冷的雪……   两行泪水从怡春的面颊上无声流了下来,家破人亡,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经历了多少苦难,又落在这活地狱里,不知何日是归期。想着想着,怡春凄然一笑,南下洼子的乱坟岗子,一口狗碰头的棺材,恐怕就是她的结局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怡春赶紧侧身,将被子连头盖上。   “哎呀,我的乖女儿呀”老鸨凑到跟前,笑得脸上的粉直往下掉,“别装病了,木村先生有急事,已经走了。”   怡春依旧不回头,害怕是在骗她。老鸨又说道:“有个豪客来开盘子,一下子就是五十块钱的大手笔,指名要见你呢他说了,只坐着聊聊天,说说话。”   当时,一般开盘子都是两块、五块,十块钱以上的就很少了。五十块钱的盘子,在老鸨和伙计眼中那真是罕见的豪举了。   怡春缓缓坐起,冷嘲道:“妈妈又赚了一笔呢,日本人走了,我再不接客,倒真是不识抬举了。你让客人呆会儿进来吧,我梳一下头。”   “好,好。”老鸨赚了钱,笑逐颜开,“那位客人脾气很好,笑眯眯的样子,你好好伺候,兴许还能得赏钱呢!”   过了一会儿,黄历“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这个塑胶面具便是如此造型,与那个刀疤脸正好形成了对比。   照例是没有营养的客套话,怡春已经辨不出这个曾经来过的客人。呆了一会儿,黄历慢慢将话题转到了曲旭东的身上。   “曲局长啊——”怡春有些鄙夷地说道:“那可是大忙人,并不常来。先生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他和日本人关系很好,我呢,想在政府里谋个差事,可惜找不到门路。”黄历象每个钻头觅缝想当汉奸的人一样,根本不把这当成一件丑事,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怡春姑娘肯帮忙,我必有重谢。”   “我和曲局长并不熟悉,恐怕爱莫能助。”怡春心中厌恶,不冷不热地拒绝了,当时想当汉奸的人并不少,有很多北洋政府或国民党时代的大官都想在日本人手下吃碗残羹剩饭,这种事情怡春见得多了,都想着从女人身上打主意,接近或讨好某某人。   黄历见她冷淡,也不以为意,继续巧妙地探听着曲旭东的行踪规律,怡春虽然心中不悦,但也不好冷了场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含春姑娘不在这里了?是从良了,还是——”黄历在中间也穿插着别的话题,想到了和他开过房的那个姑娘,便随口问道。   “她——”怡春神色黯淡了一下,低沉地说道:“她得了病,被转卖出去了。”   黄历明白其中的意思,定是被卖到下等妓院,那里条件更加恶劣,他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可是掉进了地狱。”   怡春有些奇怪地看了黄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她固然是生活在地狱里,而象我这样,也仅仅是略上一层的地狱而已。都说地狱有十八层,含春是在最下面,我便是在第十七层,比她又能好到哪去?”   黄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怡春,这个女人倒是心里清楚,不象某些妓女被迷惑了本性,忘记了她们精神、肉体各个方面受到的侮辱。      第069章 曲局长来了      中国人有一句骂人最狠的话:“男盗女娼”。似乎窃盗、娼妓,最为卑贱,几乎不齿于人类了。这些人都是社会阶层的最底层,朝不保夕。   作为社会地位最卑微的妓女,出污泥不染,历风霜不枯,而不再仅仅是床榻上的一块性感的肉块,是妓院门内高挂的一块鲜艳的花牌,供别人春风一度。从红颜祸水到巾帼英雄的过渡和跨越,并不是所有青楼女子都能完成的。只有如李师师、小凤仙和赛金花少数人,才能够创造出那样的传奇。   怡春虽然不是什么巾帼英雄,但她也有爱,也有恨,也有发自本能的爱国心。就象她日后曾对黄历所说:“我虽然是个妓女,却究竟是中国人,也恨日本人遇着可以帮助中国或者中国人的地方,自然要出力相助。”   乱世战争,却能让一名卑贱的妓女袒露出高尚的情怀,岂不要羞死那些饱读诗书,道貌岸然的汉奸、卖国贼。他们的情操竟然比不上一名妓女,他们的恶行比最下流的妓女还要卑鄙无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黄历淡淡地笑着,有些嘲讽地说道:“怡春姑娘明知道是在地狱,倒也安之若素,令人钦佩。”   怡春脸色一冷,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此话何意,是在说我自甘下流,不知廉耻吗?你可知道想跳出这个火坑有多难吗?”   除了鸨母狠毒,老板凶恶,难以脱身外,从良或许是当时很多妓女的出路之一。跟什么人从良?这却是每一个妓女苦恼的问题。想找个年貌相当知心如意的“郎君”,恐怕是不可能的。因为年轻的男子,没有足够的财力从妓院将她赎出来,即使他有这样的力量,他的家庭也不会允许。   因此,妓女从良多半是嫁给比她大几十岁的官僚政客、买办经理做第XX房的姨太太,由大家的玩物变成个人的玩物。由于在妓院里过惯了淫逸享受的生活,一旦有钱有势,可供自己挥霍,就更放荡起来,很多人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往往被丈夫抛弃或送与同僚或再次卖与红尘。有些红妓女,手里有了钱,就有人图她的钱,把她娶过去,结果把钱骗光,就随意遗弃了。还有一些流氓,专门骗娶那些“自家身体”的妓女,骗到手,转卖到天涯海角,永远不能翻身。   也有很多妓女并不做什么从良的打算,自己年纪大了,就买两个女孩子,养大了,让孩子们做生意,自己为鸨母,继续吃这一碗妓院的饭。而更多的妓女,被蹂躏摧残,折磨死了;或者不愿忍辱偷生,过这卖淫的生活,抑郁死了;也有在这种放荡淫逸生活中,得了各种性病,无力医治,烂死了。   “困难是有,但不去抗争,那就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黄历听完怡春的讲述,沉吟着说道:“我认为,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不要命的,一种是认命的。人要是不要命,连鬼都害怕。”   怡春陷入了沉思,这个客人虽然想当汉奸,但说话倒是很有意思,而且说的也很道理。说书的不也有: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嘛。   “怡春姑娘,上次听你唱曲儿,有意犹未尽之感,不知今日可否再展歌喉啊?就是那种江南的乐曲,听起来很舒服。”黄历转弯抹角打听了半天,也不得要领,这曲旭东虽然也来莳花馆寻欢,但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在这里守株待兔,时间又不允许。随便呆上一会儿,就先走吧,杀曲旭东的事情再想别的法子。   怡春点了点头,起身拿出琵琶,悠扬的乐声响起,江南气息的吴侬软语从口中吐出……   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瘦长脸的汉子带着两个手下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惶急的老鸨。   瘦长脸的汉子进得屋中,瞥了眼黄历和怡春,冷哼了一声,说道:“怡春姑娘好兴致呀,木村先生你不见,说是有病,可陪起小白脸来,这嗓子可亮得很哪!”   黄历皱起了眉,冷冷地望着这个家伙,觉得有些面熟。   “曲局长,曲局长,您是误会了。”老鸨陪着笑脸上前说道:“怡春哪敢不见木村先生呀,是木村先生有急事,被人给叫走了。正好,来了客人,就这么——您多体谅,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曲局长?黄历再次盯着瘦长脸,仔细打量,果然与杜百升的描述很相像,由于没有照片,所以,刚才只是觉得眼熟。   “少给我打花腔。”曲旭东一瞪眼睛,骂道:“爷给你的钱呢,怡春不许再接客,你他妈的说话是放屁呀!”   “妈妈,把曲局长的钱还他,我虽然下溅,那几个钱还买不走我的身子。”怡春冷笑道。   “吆嗬,怡春姑娘这脾气见长啊”曲旭东皮笑肉不笑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说道:“嫌钱少,这好说。你的身子金贵,是论斤卖呢,还是论两啊,爷掏得起。只要你答应陪木村先生——”   “日本人,我是绝计不会陪的。”怡春坚决地摇头,“一个不想活的人,你们也没办法吧?”   “不想活?呵呵,是不识抬举吧”曲旭东的脸阴沉下来,威胁道:“带你去监狱看看,你就知道,想死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木村先生看上你,那是你的造化,别给脸不要脸,比你好看的婊子有的是,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千人骑万人压,装什么清雅高洁。”   “那个,请问——”黄历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请问木村先生是尊驾的什么人,是你爹吗?”   “嗨,你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滚?”曲旭东光顾着和怡春斗嘴,倒是忽略了黄历,此时黄历一插嘴,他便又将怒火转移了目标,指着黄历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把你抓进宪兵队,扒你三层皮。”      第070章 徒手格杀      “哟西”黄历笑得很阴险,突然用日语说道:“你抓我进宪兵队,很好,我很想进去见识一下。”   屋里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竟然是个日本人,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日本人还有这样形象的?虽然外表有些不象,但人家这说的鸟语多纯正,没人听得懂哩!   曲旭东吓了一跳,眼睛瞪得铃铛大,坏了,口无遮拦,竟然得罪了日本干爹?他赶紧站起身,堆着笑脸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您是太君,请问您刚才说的是什么?”   黄历似笑非笑,用中日混合的话说道:“我的,喜欢这位小姐,你不要吓唬她的,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曲旭东心中一沉,嗫嚅着说道:“宪兵队的木村阁下也很喜欢这位怡春姑娘——”   “木村?让他来,大和男人争女人的,嘿嘿,得用这个的。”黄历握起大拳头,用力挥了挥,接着又是一串日语。   明白了,横刀夺爱,曲旭东苦笑着点头,日本人咱惹不起,让木村跟他理论吧他瞅了怡春一眼,现在倒真希望她强硬到底,把这个日本人给气跑。   怡春轻捂着小嘴,还没应过来,这怎么突然又变成日本人了,不可能呀,咋看咋不象。   黄历的脑海里急速转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碰上了就别放过,否则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可是姓曲的带着帮手,贸然动手,有些麻烦。怎么能把那两个手下支在门外,把姓曲的留在屋内一举击杀呢?   “太君,您乐呵着,我告辞,告辞。”曲旭东点头哈腰地向外退去。   “怡春姑娘,咱们继续,今晚我就住在这里,哈哈”黄历转向怡春,一反刚才道貌岸然的神态,变得色迷迷的。   “哦,不,我不能陪你。”怡春吓得连连后退,“你快走,我这里不开铺,不留客人过夜。”   “不开铺的规矩就从今晚改掉吧”黄历瞪起了眼睛,凶狠地说道:“大日本皇军的尊严不容你这个妓女污辱。”   怡春继续后退,被绊了一下,顺手操起了剪刀,直接顶在咽喉上,无声地瞪着黄历。   黄历愣住了,眨着眼睛不说话,老鸨咋咋唬嘘地叫着,曲旭东也被这样的情景惊呆了。   “巴嘎牙鲁”黄历脑子里一闪念,冲过两步,抓住了曲旭东的衣领,摇晃着骂道:“都是你坏了好事,你要不闯进来,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现在想跑,我掐死你。”   “太君,太君。”曲旭东被勒得喘不过气,急忙陪着笑脸说道:“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来劝她,我定能劝好她。”   “滚”黄历松开了曲旭东,冲着老鸨和门口曲旭东的两个手下怒吼着,“都滚得远远的,让我看见你们,统统死啦死啦的。”   老鸨和两个保镖屁滚尿流地滚远,房门被重重关上,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怡春姑娘,你放下剪刀,咱们有话好好说。”曲旭东苦着脸劝道:“你这是何苦呢,现在是谁的天下,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得清楚,你咋就执迷不悟呢!”   “你,你们将来都不会好死。你给日本人卖力,只图个人享受,还好得了么?”怡春这话是偶尔听别人说的,此时一急便脱口而出。   “你真不懂事,平常哪有这么阔的太君来照顾你,你强顶着又能熬到什么时候?开了铺,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往你身上趴,你受得了吗?若是跟了太君,那就一步登天,不仅吃好的喝好的,还没人敢欺负你了。”曲旭东想发火,又忍住了,继续劝说道。   黄历听着外面的动静,应该没人,或者是离得远,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出手,粗壮的胳膊一下勒住了曲旭东的脖子,曲旭东呕了一声,手刨脚蹬地挣扎。黄历加力勒紧,然后突然猛地一扭,嘎巴一声,曲旭东的脖子被扭断了。黄历松了下胳膊,嘴里骂着,手上打着,将曲旭东拖进了卧室。   怡春傻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曲旭东已经在她眼皮底下被杀死了,还以为是日本鬼子在发泄愤怒,殴打曲旭东。这个死汉奸,揍他一顿还真解气。她使劲握紧了剪刀,向门口慢慢挪动着脚步……   黄历挟着曲旭东进了卧室,以极快的速度搜了他的身,一把带鞘的很精美的短刀,一把驳壳枪和两个弹夹,钱包、证件都到了黄历的身上。这下子心里有底了,他今天只是想来打探一下,身上并没有带武器,现在刀枪在手,事情败露,他也有信心冲杀出去。   听到外间屋轻轻的脚步声,黄历起身冲了出来,和怡春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一个惊愣无语,一个皱眉无言。   “把剪刀放下吧,自杀不是那个样子的,再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黄历沉吟了一下,向前迈了一步。   怡春“啊”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黄历一个大步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一个掌刀切在她的脖颈上,怡春两眼一直,昏厥倒地。   对不起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少些麻烦,我也好脱身而去。黄历抿了抿嘴角,转身进了卧室……   老鸨和曲旭东的两个手下在离门很远的位置,不时探头观察。只见门吱呀一声打开,黄历迈步走了出来,回身关上门,手里拎着一个布包的圆形物,大步走了过来。   “我出去一下,去取怡春姑娘的赎身钱。”黄历冷冷地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们,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日本人的横行霸道是有目共睹的,平常妓院便有许多日本人前来发泄兽欲。这些日本人大都不醉装醉,又唱又闹,很难应付。而且,一旦招待不周,或真发起酒疯来,便见人就打,见物就砸,把客人都得吓跑。   所以,黄历一交代,老鸨陪着笑脸,连个屁也不敢放。另外两个小汉奸面面相觑,也是苦笑连连,这太君,咱惹不起,听话得了。   黄历毫无阻拦地出了妓院,叫了辆黄包车,并不直奔燕大,而是向相反的方行驶,走了不远,他下车付钱,将车夫打发走。然后黄历改为步行,向另一个方向走过两条街,在一个厕所里,将外衣脱下,面具摘下,又叫了辆黄包车,才向燕大方向行来。   ……   啊伴着老鸨的一声尖叫,曲旭东的两个手下冲进了屋里。怡春躺在外间屋的地上,依旧是昏迷不醒,老鸨坐在卧室与外间屋的门旁,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进了卧室,这两个家伙也目瞪口呆,惊愣在当场。   地上一大摊鲜血,已经变紫,曲旭东的无头尸体躺在地上,只能从衣着上分辨出原来的身份。曲旭东的外衣被敞开,白色的衬衣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字:汉奸,叛徒。   消息一传开,便是混乱不堪,妓院里鸡飞狗跳,客人们落荒而逃。发生命案了,谁也不想沾惹上麻烦,即便自身清白,可日本宪兵会管这一套吗,死的可是警察局副局长啊现在还是日本人的红人,这动静小不了。   等到日本宪兵和警察局的大队人马赶到,妓院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桌倒椅翻,杯盘水果遍地都是。妓女们吓得都跑进了小房子,伙计们站在角落脸色惊惶,倒霉的老板和老鸨哭丧着脸,面面相觑。   妈拉个巴子的,死得好,你个脑后生反骨的家伙,还想着舔木村的屁股,来挤占我的位置。警察局长赵万英满脸凝重,心中却是乐开了花。看过曲旭东的尸体,赵万英摇头叹气,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训斥着曲旭东的两个手下。   “你们这两个饭桶,这是失职,无能,才导致曲副局长被杀。”赵万英对这两个曲旭东的亲信可没什么好印象,借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来人,把他们先铐起来,带回去慢慢审问。还有——”赵万英环顾左右,瞪着眼睛说道:“还有这家妓院的所有人,都带回去,他们都是嫌疑犯。”   “赵局长,您高抬贵手,您通融通融。”妓院老板苦着脸哀求着,手上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暗示着赵万英。   赵万英心中冷笑,早干什么了,这回不整治你,别的妓院能乖乖地上供听话嘛,别以为有日本人逛窑子,老子就不敢收拾你们。   “木村队长来了。”一个亲信低声提醒着赵万英。   赵万英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咔地向木村立正敬礼。   宪兵队长木村有三十多岁,一身黄凡尔丁料子军装,腰带挺得溜直。粗壮的身躯结实得象一头野牛,圆滚滚的头,宽嘴巴,带着棱角。圆眼睛,射着凶狠的光。上唇一小撮黑胡须,不住地嗅着鼻子,好象一只狼狗时刻准备上前厮咬。   “什么情况?”木村淡淡瞟了一眼赵万英,他很不喜欢这个只顾捞钱,却没有什么工作能力的草包,所以才有让曲旭东顶替的心思。   “据卑职分析,这定是蓝衣社的报复杀人。”赵万英有些谄媚地笑着,嘴里说道:“他们割走了曲副局长的人头,并在其衬衣上写下血字,汉奸、叛徒,由此便可判断出凶手的杀人动机。”      第071章 无题      木村不置可否,迈步走进了凶案现场,仔细检查过之后,他基本确信了赵万英的判断。当然,这也并不复杂,只看曲旭东胸前的血字便能猜出大概。但木村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将老鸨和曲旭东的两个手下分别叫进来,细细询问了一番,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曲旭东的死对木村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木村接任以来,对军统潜伏人员的打击并不顺利,以致于发生了王克敏的重大案件。虽然捕获了两名案犯,但对军统北平组织并未构成太大的威胁。曲旭东叛变后,木村才意识到,只有军统内部的人员,才会对军统构成真正的威胁,因为只有熟悉军统的活动规律、行事方式,才能象一个熟识野兽习性的老猎人,无论是下套,还是埋伏,都能得心应手,让野兽无可逃脱。   然而,正当木村对曲旭东寄予厚望,并大力支持的时候,军统却抢先下手,制裁了曲旭东,这让木村恼火不已。但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木村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如果对外宣称是军统所为,大张旗鼓地搜捕、抓凶手,这是最普通、最平常的作法,但岂不是为军统免费作了宣传?曲旭东之死,可以说使木村要利用军统叛徒打击军统的设想遭到了重大挫折。但此事也不是不可补救,木村想尽量把此次军统震慑性的行动变一种性质,争风吃醋,妓院殴斗,情杀仇杀,都可以用作遮掩的名义。然后先找个替死鬼,对外就说案件已破,凶犯正法。再采取内紧外松的抓捕策略,没准这样做,还会使敌人的警惕性放松。   木村起到这里,暗自点了点头,不能让军统的诡计得逞,割下曲旭东的脑袋,不就是想激怒我们,好把此事弄得沸沸扬扬,既打击了我们,又给有心投靠的人敲响了警钟嘛,哼,偏不让你们如意。   “赵局长,你的过来。”木村主意已定,招手叫过赵万英,并令手下关上了房门。   ……   哦,头痛,迷糊——,怡春轻轻呻吟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被离得很近的一张面孔吓了一大跳。   “怡春姑娘,你的,醒了,不要怕的。”木村往后坐了坐,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怡春不顾头晕,慌忙坐起,先看自己的衣服,好象没什么异样,她惊惶地向床里靠去,双手抱肩,低着头,缩成一团,也不吭声。   “不要怕的,你是怎么,怎么的被打昏,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说清楚的。”木村继续和蔼地问道。   怡春皱起眉头,努力思索,又胆怯地看了看木村。   “哟西”木村淡淡一笑,起身走到门口,将老鸨叫了进来,由老鸨来问,他交叉双臂,象是在欣赏墙上的字画,其实是在倾听。   老鸨虽然可恨,但怡春的紧张还是消除了不少,她慢慢想着,断断续续地把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末了还说道:“如果你们不信,那就去问曲局长好了,他被日本人打,不关我的事情。”   “哎哟,我的姑娘啊,曲局长已经被人砍了脑袋,你还问他?”老鸨苦着脸,惊魂未定地说道。   徒手杀人,胆子也真大呀这样的人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就是身怀绝艺,对自己有着超强的信心。木村缓缓转过身,现在事情已经完全清楚了,凶手不仅身手很好,而且脑子灵活,还会日语。他利用了汉奸都怕日本人的心理特点,将曲旭东的手下支出,便下了毒手。更讽刺的是,杀完人,还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混没将外面的人看在眼里。木村微笑起来,他远不象粗鲁的外表那样没有头脑,相反,他却是个耍阴谋的专家。   “怡春姑娘受惊了,我们会抓住凶手的。”木村眨着眼睛说道:“妓院照常营业,我们只带走几个人进行调查,不会影响太大。”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怡春,快起来,谢谢太君。”老鸨听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也不会被抓到宪兵队,没口子的点头哈腰。   “不必了。”木村摆了摆手,说道:“怡春姑娘不是有个规矩嘛,只卖艺不卖身,以后也这样吧,任何人不得勉强。”   “是,是,太君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老鸨谄媚地笑着,“只陪太君,别人都不陪。”   木村摇了摇头,说道:“她愿意接待什么样的客人,那是她的自由。”   怡春有些猜不透木村的心思,低着头,捻着被角,也不知说什么好。   木村颇有深意地看了怡春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紧接着,外面一阵喧闹,警察撤了,日本宪兵带着几个伙计和妓女也撤了。   “妈妈,那个曲局长是怎么死的?我没听太明白,是那个日本人杀的?”怡春揉着脖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什么日本人哪?那是装出来的。”老鸨撇了撇嘴,拍着胸口叹着气,“我说怎么出手这么大方,原来他是——”说到这里,老鸨四下瞅了瞅,凑近怡春低声说道:“听老板说,他是什么蓝衣社的,杀人不眨眼,是专冲着姓曲的来的。不光杀了个,连脑袋都割了去。”   怡春打了个寒战,蓝衣社的名头,从她接待过的三教九流的客人中听说过,前些日子王克敏被刺,北平城里大搜捕,听说也是蓝衣社干的。看来,蓝衣社是专和鬼子和汉奸对着干,倒也不失为有骨气的中国人。只是听到曲旭东被杀,还是在自己的房里被割了脑袋,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害怕和恶心。   “我没死,倒还是捡了条命啊只是那屋子,打死我,也不去住了。”怡春有些后怕地摸着脖子,自己的小脑袋是不是也差点被割下来。   ……   从莳花馆带走的三名妓女被日本人押到了东城离城根不远的孤零零的一所房子里。其中一名妭女叫月月,刚上捐做生意不久,岁数还小,吓得很厉害。进去之后,日本人开始详细地问了她们的履历,并把她们的履历都记录下来,然后,月月被领进单人独间的小屋,很小,只有一床一椅。   “这是你的屋子。记清楚,四十九号。以后,你就是四十九号,没人再叫你的姓名。”说完,日本人向外面喊了声:“二号!”   不大的工夫,进来个年轻的女子。极恭敬的向日本人敬礼,而后她笔直的立定。   “告诉她这里的规矩”日本人走了出去。   月月的心要跳出来,不知是怎么回事,想赶快逃跑。二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地说道:“别动这里,进来的就出不去!”   “怎回事?怎回事?是不是要在这里砍头?”月月带着哭腔的问。   “待下去自然就明白了,也不会砍你的头,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人,我还有要紧的事呢”月月的眼泪掉了下来。   “放了你?这里还没放过一个人”二号毫不动感情的说。   “我必须得出去,得赚钱去救我的妈妈”月月抹着眼泪,她不知道二号是不是在骗她,不砍头,那是不是要枪毙。   “在这里待下去,将来立了功就能救你的妈妈”二号笑了笑,笑得极短,极冷,极硬。   “真的?”月月似乎有了点希望,急切地问道。   “信不信由你”二号又那么冷笑了一下,而后开始告诉月月此处的规矩。   月月的心凉了半截,这里一切都有规矩,而且很严酷,仿佛要把活人变成机器她哭了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月月感觉刚刚睡着,便被刺耳的铃声吵醒了,天还不十分亮呢。二号在门外低声地说:“快起,你迟到一会儿,打个半死!”   月月颤抖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往外跑。天很凉,冷气猛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但是泪水又迷住她的眼睛,跑到盥洗处,她含了口水漱漱嘴,捧了一把水抹抹脸,就赶紧离开,恐怕要迟到挨打。月月随着大家,一共有三十多个青年男女,都跑进后院的一块空地去集合。   空地的三面是高墙,墙头上密扎铁网;另一面是房子,山墙上有几个方方的洞儿。院子的东墙外不远,便是城墙;那灰黑的、古老的、高大的城墙,不声不响的看着院内。地面是光光的,冰硬的,灰黄的,城墙是灰黑的,坚硬的,光光的。天是灰碌碌的,阴冷的,光光的。月月由地面看到城墙,再看到天,作梦她也没梦过这么可怕的地方。一切是灰的,冷的,静的,光光的,她不敢再看。但即使不看,她还觉得到那冷气,和灰暗,象要把她冻僵,凝结在灰暗里。她想抓住谁的胳膊,好使自己立稳。她浑身都发颤,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地响。   男的在前,女的在后,大家站成一排,面对着有方孔的山墙。由四十七号到四十九号立在最后,她们都是昨天新进来的,神情上都显出特别的不自然与不安。   大家站好了一会了,四位教官,三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才全副武装的,极庄严的由前院走来。队长喊了敬礼。三个日本教官还礼,眼珠由排头看到排尾,全身都往外漾溢着杀气,严肃,和得意。   中国教官向日本人们敬过礼,而后动作僵硬的,象个木头人似的,转向了队伍,把鞋跟磕得像小爆竹那么响。他开始训话,说了几句关于全体学员的话,他又叫新来的几个号数:“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号,向前五步——走!”   月月看了看旁边的同伴,而后随着她们向前走。中国教官嗽了一声,相当亲热地说:“你们已经知道了这里的规矩,不必我再重复。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来决定你们到底愿意在这里,还是不愿意。有不愿意的,请再向前走五步!”   没有人敢动。后面的老学员们似乎已都停止了呼吸。月月想往前走,可是她的脚已不会迈动。她向旁边看,左右的人也正看她。   “没有?”教官催问了一声。   在月月左边的一个女人,有二十四五岁,艺名叫红宝的,扁扁的脸,红红的腮,身体不高,而颇粗壮,模样不俊,而颇浑厚可爱,猛地向前走去。她有一个病怏怏的老爹,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妹,她要出去赚钱。   “好”教官笑了笑。“还有没有?”   月月也要迈步,可是被身旁的一个女的轻轻拉住。她晃了晃,又站住了,不解地看了看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好,你过来”教官向扁脸红腮的红宝说道。   红宝迟疑了一下,而后很勇敢地往前走。教官把她领到房子的山墙下,叫她背倚着墙上的一个小方洞。这时候,太阳上来了,把灰碌碌的天空忽然照红,多半个天全是灰红的,象淤住了的血。城墙更黑了,而院中的墙与人都更清楚了点儿,红宝的身上都发了红。   一个日本教官跳起来,手一扬,喊了声:“好的!”   呯屋里边开了枪,红宝象个口袋似的,沉重地往前栽倒。天上更红了,地上流着殷红的血。   “归队”中国教官向月月和同伴大声说道。   月月不晓得怎么退回去的。她的眼前已没有了别的东西与颜色,只有一片红光由地上通到天空,红光里有些金星在飞动。   “向左转跑步”教官发了命令。   月月跑不动了,可是,有那具死尸躺在那里,她不敢不跑。每逢跑到死尸附近,她就想闭上眼。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偏偏看见了尸体,还有那地上的血。她透不过气来,又不敢站住。她张着嘴,双手捧着小肚子,肠子仿佛要扯断了似的。忍着疼,她东一脚西一脚的乱晃,仿佛是个醉鬼。不久,她的眼前遮上了一块红幕,与红的天,红的血,联接到一处。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觉得天地,红的天地,在旋舞转动。   月月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到屋里的。她睁开眼,是在床上躺着呢,已经正午了。她又哭了一会儿,但已经不敢想什么。她怕死,她惜命,决定不去靠一靠墙上的方洞儿。   青春是铁,环境是火炉。过了一个月,月月又“活”了。她不再怕血与死,她的心已变成石头的。于是,她又回到了莳花馆,涂着胭脂寇丹,笑语殷殷地迎送客人,但她的耳朵是竖着的,眼睛是毒辣的,她已经变成了日本人的特务。   这都是木村的计划,他确实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要利用中国人,利用中国人训练出来的特务,分布到北平的各个地方,各个职业,打入中国这个独特的社会,让他们变成日本人的眼睛和耳朵。   而曲旭东被杀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了结,凶手被枪决,已经控制了公众媒体的日本人将凶手的行凶动机确定为因财杀人,所编的故事也颇为合理。似乎,这件大案便要这么在公众面前淡去了。   但又一次意外便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天早上,在通往北平的城外大道旁,一棵大树上突然挂出了一颗人头,人头的下面挂着一张白纸,写着血淋淋的大字“叛徒曲旭东,汉奸之下场”。   中国人害怕血腥,却喜欢观看血腥,更喜欢谈论血腥,在日本人和汉奸还未采取行动的时间里,新的传闻已经进了北平,口口相传能象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播,将日本人编的瞎话击碎。   非常及时,非常巧妙,人头若挂在城内,很快便会被警察和宪兵发现,迅速加以处理。但是日本人还无法遍布岗哨,更无法兼顾到城外,而从四里八乡进城的百姓在早上正是一个高峰。   “八嘎”木村重重地把拳头击在桌上,他虽然猜出了凶手割走曲旭东人头的用意,也采取了相对的防范措施,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面面俱到,现在出现这种结果,虽然愤怒,也并非是无计可施。   谎言已开始,就要用更大的谎言来弥补,木村立刻布置,在报纸上郑重说明,城外所挂人头并非是曲旭东,乃是奸人故意混淆视听,这种阴谋是无法得逞的,也将很快遭到沉重的打击。   ……   黄历翻过报纸,不屑地甩到一旁,这种苍白的辩解也只有日本人才能想得出来。人要是不要脸,还真是无敌。就象战争爆发,明明是日军开进、侵略中国,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么“一贯尊重中国的领土、主权以及各国在中国的权益的方针,决不丝毫加以改变”;明明是杀人放火,在南京屠杀了三十万中国人,却装成一位善心菩萨,说什么“国民政府狂妄策动抗战,对内不察人民涂炭之苦”,真是无耻到极点、也滑稽到极点了!   这一阵子,黄历一直老实地呆在燕大里面,仅有的两次外出,也是在附近谈租房子的事情。躲避风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燕大开学在即,程盈秋和崔小台就要来了,他必须做好准备。      第072章 遇故人,西山行      女孩子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即使她以前对你并没有真的感情,但她若已被你得到,她就是你的。嗯,黄历很相信这一点,而且也相信程盈秋跟他并不只是有了肉体上的关系,在精神上,也应该有了紧密的联系。想起她,心里便甜甜的,想起临别前那天的亲热,程盈秋的羞怯和慌乱让他感到刺激,男女交欢的欢愉让他象是上了天。还有,那女孩子在睡过一觉后,枕着他的肩膀,暗示再来一次的表情让他更升腾起了疼爱和怜惜。   现在,程盈秋要来了,不仅仅是来燕大读书的,更是冲他来的。黄历心情愉悦地出了城,到城外的联络点取东西。   城外的联络点是在土城——那在鞑子统辖中国时代的,现在已被人遗忘了的,只剩下几处小土山的地方。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长长的,亮亮的场院;左边有两棵柳树,树下有一盘石磨;短短的篱笆只有一人来高,所以从远处就可以看到屋顶上晒着的金黄色的玉米和几串红艳艳的辣椒。   乡间地广人稀,狗们是看见远处一个影子都要叫半天的。两条皮毛模样都不体面,而自以为很勇敢,伟大的,黄不黄,灰不灰的狗迎上前来,狂吠着。黄历施展出他的武艺,把手中捡来的树枝棍子耍得十分伶俐,可是不单没打退了狗,而且把自己的膝盖碰得生疼。他喊叫起来:“啾打看狗啊有人没有?看狗!”   从院子里跑出几个小娃娃来,有男有女,都一样的肮脏,小衣服上的污垢被日光照得发亮,倒好象穿着铁甲似的。   小孩子嚷了一阵,把一位中年男人嚷了出来,他的一声尖锐而细长的呼叱,把狗们的狂吠阻止住。狗们躲开了一些,伏在地上,看着黄历的腿腕,低声地呜——呜——呜的示威。   黄历跟中年男人说了几句话,算是对上了暗号。中年男人在前面引路,黄历,孩子,和两条狗,全在后面跟着。屋里很黑,很脏,很乱,很臭,但是主人的诚恳与客气,把这些缺点全都补救过来。中年男人东一把西一把的扫除障碍物,给黄历找座位。然后,他命令身量高的男娃娃去烧柴煮水,教最大的女孩子去洗几块白薯,给客人充饥。   “唉,来到我们这里,就受了罪啦没得吃,没得喝”中年男人的北平话说得地道而嘹亮,比城里人的言语更纯朴悦耳。   男孩子很快的把柴燃起,屋中立刻装满了烟。黄历不住地打喷嚏,但面对主人的热情,他只好没话找话地聊着。烟还未退,茶已煮热。两个大黄沙碗,盛着满满的淡黄的汤——茶是嫩枣树叶作的。而后女孩子用衣襟兜着好几大块,刚刚洗净的红皮子的白薯,不敢直接的递给客人,而在屋中打转。   这就是中国人,中国文化这整个的屋子里的东西,大概一共不值几个钱。这些孩子与大人大概随时可以饿死冻死,或被日本人杀死。可是,他们还有礼貌,还有热心肠,还肯帮别人的忙,还不垂头丧气。他们什么也没有,连件干净的衣服,与茶叶末子,都没有,可是他们又仿佛有了一切。他们有自己的生命与几千年的历史他们好象不是活着呢,而是为什么一种他们所不了解的责任与使命挣扎着呢。剥去他们的那些破烂污浊的衣服,他们会和尧舜一样圣洁,伟大,坚强!   在谈话中,黄历知道中年男子叫周二,是给人家看坟的,这里只有他一家。转过柳树,再走两里多路,才是一个小村子。黄历没有询问周二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加入军统的。其实说是加入军统,其实周二不过是个外围人员,军统只把他这里当成一个传递情报的小中转,临时的歇脚点。   在黄历看来,周二象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没有什么苦难和顶大的仇恨,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和日本人作对的。也正如他所想的,周二确实最恨日本人,他的老父亲进城挨了日本人的打,抬回来不久就咽了气。咽气前盯着周二说道:“儿子,你有骨头没有?有骨头没有?给我报仇!报仇!”   无疑,周二是个有骨头的人,比他的爸爸脾气更硬,牢牢地记住报仇两个字。当军统的人前来试探的时候,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他或许不敢亲手杀鬼子,但能帮着杀鬼子的中国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黄历喝着枣叶茶,而后拿了一块生的白薯,他并不想吃,而是为使主人和孩子们安心。   “嘻嘻,你的胡子掉了,胡子掉了。”拿白薯的小女孩象看到了什么西洋景,一扫刚才的紧张,捂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哦,哦,黄历也不由得失笑,伸手把唇上的胡子粘了粘,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从兜里掏出十几块钱,放在她的手里,说道:“出去玩儿,再买点好吃的,我和你爹有话说。”   周二起身要谦让,黄历一把就将他按坐下来,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但那个小女孩却把钱放在了桌上。   “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黄历赞了一句,正色道:“把东西拿出来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周二应了一声,来到炕前,掀开破炕席,又抠掉几块砖,从炕洞里将一个箱子拿了出来。   黄历接过来,打开,正是自己的那把狙击步枪,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外面的狗又叫了起来,黄历皱了皱眉,将箱子一下盖上。周二又将箱子放进炕洞,方才走了出去。   黄历在门后听着外面的说话声,觉得挺耳熟,而且对方说出了暗号,应该是自己人,便挪了个位置,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沈栋的伤好了,耐不住心中的急迫,得到联络点的地址后,便急急忙忙地赶来。而武秀兰跟着来,说不上是真的报国心切,还是已经对沈栋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周二有些犹豫,屋里还有一个,他不知道是否该让这新来的两人进去。此时,黄历已经看清了是沈栋,不由得哈哈一笑,大步走了出来。   “小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历笑着伸手招呼,“是从城里来,还是从山里来呀?”   “是,是老三吗?”沈栋仔细辨认了一下,不由得惊喜地冲过来,抓着黄历的手。   “呵呵,至于这么亲热嘛?咱们进屋谈吧”黄历笑得很开心,能见到昔日的战友,怎么说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几个人进屋坐下,周二又去忙着沏茶倒水,黄历和沈栋、武秀兰攀谈起来,讲述着离别之后的事情。   “原来你又进监狱了?”黄历笑着拍了拍沈栋的肩膀,“还真是千锤百炼,二进宫啊!”   “您就别笑话我了。”沈栋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监狱里所闻所见讲述了一遍,神情变得很难过。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日本鬼子真是畜生不如,你参加游击队,以后多杀几个,替那些死去的中国人报仇。”   “那是肯定的。”沈栋咬着牙说道:“如果抓到活的,我也狠狠整治他们,剖开他们的肚皮,看看是不是长的狼心狗肺。”   “那武小姐呢,是送你一程?还是——”黄历好奇地问道。   武秀兰面对黄历有些放不开,她嗫嚅着说道:“您知道,我也恨日本鬼子,在北平城里呆着,成天看见那些矮锉子,还有汉奸,心情很郁闷。再说,我也会骑马打枪……”   黄历点了点头,对周二说道:“他们要去西门找游击队,这路上好走嘛?”   周二眨了眨眼睛,摇头道:“原来倒没什么,可现在日本鬼子也怕游击队变得人多势众,便在通往西山的路上加了哨卡,盘问得很紧。象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恐怕进山不是那么容易。再说,山里有好几股人马,都说是打鬼子的,可也不能蒙着头就入伙,那里面也不尽是好人。”   “那你详细说一说,我们了解下情况。”黄历和蔼地说道:“对了,这快中午了,我们就在你这吃饭了。再说,他们两个赶路也要带些干粮,这里有些钱,麻烦找两个大些的孩子去买回来。”   “这附近都是穷人,有钱也买不到什么象样的。”周二苦笑着吩咐两个大孩子,让他们去二里外的小村子去买些吃食,不外乎是馒头、面条、鸡蛋、活鸡,还是要拿回来现烧火做熟的。   经过周二的讲述,三个人明白了山里游击队的大致情况。首先,这些游击队因为成分不同,所以纪律也很不一致,因此反映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也就不同。据一般农民的看法,最好的游击队要算是爱国学生的队伍。他们抗日,到老百姓家里只要点凉水喝。其次是二十九军所组成的队伍:抗日,喝开水。再次是保安队、便衣队的队伍,他们是:抗日,喝开水,要钱。最坏莫过于流氓地痞土匪的组织,他们除了抗日,喝开水,要钱之外,还加上绑票、抢女人。学生的队伍遇到最后一种,便尽力劝告,不许糟害老百姓,二十九军的遇到了便老实不客气地打起他们来。   而日本鬼子也对活动在西山、黑山里的游击队越来越重视,在通往山里的路上设置岗哨,对来往的人员严加盘查,稍有可疑,便被抓进宪兵队,活着出来的机会便很少了。   “原来参加游击队并不象想的那么容易。”沈栋搓着手,半晌抬头对武秀兰说道:“要不你先回城,等我找到真正的游击队,再来接你。”   “哄谁呢?”武秀兰不假思索地撇了撇嘴,说道:“你啥时候能回来,猴年马月呀?”说完,她觉得说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赶忙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爬山越岭,并不比男人差。”   “周兄,你能找到向导吗?”黄历转向周二,客气地问道:“他们俩这么瞎撞,不是个办法。”   周二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领他们走吧,往年闲的时候,我都要进山采些山珍野果回来,一来换些钱,二来也能给孩子们吃点,道路还是比较熟的。”   “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黄历摇头。   “穷人家的孩子,一两天饿不死。”周二满不在乎。   “除了你,就再没合适的了?”黄历再次询问道。   周二想了想,说道:“还有我那大小子,我领他进过两回山,呆会儿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路。”   大小子也不过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行吗?黄历皱起了眉头,可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而且他决定送沈栋和武秀兰一程,手无寸铁闯过岗哨,实在是太危险了。   见黄历似乎并不满意,周二苦笑了一声,说道:“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会来当向导,那是要掉脑袋的。当初我也想杀日本人,为我爹报仇。可村里的人害怕呀,他们掰开揉碎的劝我,差不多要给我跪下了,我知道,要是真去杀了一个日本人,哼,这五里以内的人家就全得教日本人烧光。所以,我才憋着这口气。等到收庄稼的时候,日本人派来了人看着,连收了多少斤麦秆儿都得记下来。把麦子,连麦秆儿,都用大车拉了走。人哪,是奇怪的玩艺他们明知道,粮食被拉走,早晚是饿死,可是他们还怕我去惹祸,倒仿佛只要我一老实,他们就可以活了命!”   黄历说不清是该同情,还是该痛骂,为什么呢,就这么默默地让鬼子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就为了能多活了三天五日,难道那三五日的时间就足以让人去当奴隶,去屈膝投降。   ……   下午两点多钟,黄历等人吃饱喝足后出发了,向导是周二的大小子,一个十三四岁黑不溜秋的男孩子。   黄历和向导在前,沈栋和武秀兰在后,四个人直向西山行去。黄历已经把枪组装完毕,用一小卷席子包裹,当成个扁担扛在肩上。   原野被温煦的阳光照耀着,没有炊烟,没有云雾,一切都象刚洗过一样的清新明朗。一望无际的黄色田垅,还没长满叶子的树丛,偶尔望到的零散村落,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多么美好的景色啊,然而这片景色,现在却寂静无声地在沉浸在一个恐怖的、痛苦的氛围中。   “你走在我旁边,不要蹦蹦跳跳的,更不要四处乱跑。”黄历向着小周说道:“你爹都说了,这路上有鬼子的岗哨,咱们混是混不过去的,只能是在鬼子发现之前绕路。”   “要是没有路能绕呢?”小周吃了大饼鸡蛋鸡肉,还喝了鸡汤,比过年的时候都要丰盛,顽皮跳脱的本性便显露出来。他还背着个筐,说是回来的时候要给弟弟妹妹拿回来山里的好吃的。   “没路能绕,就只能硬闯了。”黄历拍了拍肩上的枪,说道:“待会儿打枪打炮的,你怕不怕?”   “怕个逑。”小周昂起脖子,学着说书人的话语,“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跟谁学的?”黄历好笑道:“大人都不敢这么吹牛,你这小屁孩倒大言不惭。”   “大言不惭,什么意思?”小周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难道要象旁的村里的冯阿贵,鬼子睡了他媳妇儿,他只蹲在外面哭。鬼子走了,他又打老婆出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历哭笑不得地斥道:“小孩别乱说话,你只要记住,待会要真打起来,你就往地上一趴,头也别抬,屁股也别撅就行了。要是听话,等咱们回去后,我就给你家买一头毛驴,或者骡子什么的,你不是很喜欢赶车吗?”   “说话算数?”小周瞪大了眼睛。   “当然。”黄历很笃定地说道:“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可对不起,今天你们家吃的好东西可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你们得还我。”   啊,小周咽了口唾沫,家里穷他是知道的,这还钱可是千难万难,旁的村里,赵老夏不是因为穷,把自家的孩子都卖了吗?嗯,自家可不要出这种事,跟着爹是苦了点,可好歹是一家人在一起呀!   半下午的工夫,黄历他们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村,听小周说,过了这村,再走十几里,还是入山的山口了。黄历觉得事情还算顺利,便想进村找人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可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村子满是残垣断壁,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墙壁房梁,而且村前村后竟找不到一个人,村里一片死寂。   “这个村子去年还好好的呢”小周纳闷地嘀咕着,“怎么会一下子被烧得这么厉害。”   黄历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席子打开,端起枪,用瞄准镜向村子里仔细观察。      第073章 青石岭上的碉堡      沈栋和武秀兰也赶了上来,躲在黄历身后,探头探脑地向远处的破村子张望。观察了半天,黄历确认村中无人,而且这村子被火烧的时间也不长,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   这是鬼子干的?黄历将瞄准镜望向远处,继续四处寻找,突然看见离村不远的小山坡的树林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再仔细观察,那个人的装束不象是鬼子,倒像是个老百姓。   “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那边看看。”黄历回头交代了一声,猫起腰,向着那片树林摸了过去。   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半边已经枯干,用石头充填起来,上面挂满了褪色的红布,写着“保佑一方”、“有求必应”之类的字句,这是村人把老树当成了敬奉的神灵。但他们真正危难的时候,老树,或者称为神灵,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神迹,来庇护他们。   郭强挥了下手中的镰刀,直想砍掉这棵光受香火供奉,却不管百姓疾苦的破树。但这有用嘛,徒然白费力气罢了。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把从村子里划拉来的残余的物品和器皿捆扎起来。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真想不辞而别,到山里去,那里有敢同东洋鬼子开枪打仗的人们,他也想痛痛快快地干掉几个狗娘养的鬼子,是的,他真的走出去一二十里地,虽然腰里没有手枪,可是带着一些干粮。   但郭强毕竟是个中国人,因此他对家庭,对还健在的老母亲,就有许多不好意思的地方。好象母亲的手中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这条野驴拴在了大树上。不行,老母亲的白发与没了牙的嘴不容许他去作英雄,去痛快地和鬼子干。   郭强收拾好了东西,有用破草绳捆着的,有用烂布条勒着的,他伸手拎了拎,嗯,应该能拿得了。他突然回头,一个陌生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手中有枪,枪口斜对着自己。   “你是这个村的人嘛?”黄历开口问道。   郭强眨着眼睛,面对这个拿枪的家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话也忘了说。   “不用怕,我们只是过路的,找你问点事情。”黄历挤出一丝笑容,手里的枪放低了一些。   郭强咽了口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要问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黄历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拿着枪,这个家伙有实话可能也不告诉自己,倒不如把他押到那边。有武秀兰这个女人,还有个小孩子,这个家伙应该能稳定住情绪。想到这里,他淡淡地说道:“把镰刀扔了,跟我去那边,快点。”   郭强使劲握着镰刀把,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无奈地松了手,乖乖地跟着黄历走出了树林。还真如黄历所料,看到了武秀兰和小周,郭强的心情确实放松下来,这样的组合,应该不是坏人。慢慢地,他的话也流利起来。   原来,就在前些日子,游击队到了这附近。离这十多里的地方有个教堂,他们在教堂里休息。哪知这教堂的长老很不开眼,生怕日本军队怀疑他,给他招惹祸端,便偷着派了个人给日军送信。不料这位信使,送信回来时却被游击队给抓住了,他们便老实不客气把他捆了起来。并在山坡上安置好两挺机枪,设下埋伏,静候着日军的攻击。   果然,不久,日军“剿匪”的队伍来了,一共三辆大汽车,前面两辆是中国的伪警察,后面一辆是“皇军”,这三辆车刚下对面的山坡,迎面的机关枪便怒吼起来,子弹如雨点一样飞来,一顿猛打,这支“剿匪”的队伍死伤惨重,只逃回去几个人。这一下子就闹大了,又是坦克车,又是飞机,拼命的冲击,轰炸,而游击队依据有利的地形,还占据教堂对抗了五天,最后才退回到西山里面。   日本人经受一挫,兽性大发,又杀人,又放火,把周围的几个村子糟蹋得够呛,村里的老百姓便都躲进了山沟,以逃避这突来的大祸。   “你知道游击队在哪吗?我们就是去入伙的。”黄历想了想,向郭强询问道。   “不知道,只有进山里去找。”郭强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日本人在进山的大路上正建炮楼,想过去,不容易。”   “大路?”黄历很敏锐地觉察了郭强话中隐含的意思,追问道:“那小路呢,你知道进山的小路吧?带我们进去,我们必有重谢。”   郭强犹豫着,嗫嚅着说道:“小路,我倒是知道一条,可,那现在有没有鬼子把守,就不知道了。”   “这没关系,碰上鬼子,我来保护你,肯定保你没事儿。”黄历知道是说大话,但此时鼓励才能让这个小子勇敢起来,而且他们非常需要帮助。   郭强低头想了一会儿,这头野驴还真的想见见游击队是啥样,以后说不定自己也会去入伙,便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我带你们走小路。”   ……   黄历等人一气走了十几里路,翻过一道土坡,通过一片灌木丛,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道山岭。   “前面就是青石岭,过了岭,再穿过一条河谷,才算真正进了山。”郭强抹了把头上的汗,指点着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爬上一块大石头,拿着瞄准镜向青石岭瞭望着,坏了,黑黝黝的青石岭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碉堡,枪眼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象个怪物似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岭下的道路。   “鬼子建了碉堡,这岭不好过。”黄历放下瞄准镜,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啊,这里也有鬼子?”郭强吃了一惊。   “那怎么办?”沈栋着急地问道。   “先歇歇脚,等天黑透了,再看看情况。”黄历示意众人坐下,又让沈栋拿出干粮,嘴里慢慢嚼着,想着办法。   碉堡不是很大,看样子也就能装十来个人。当然,想要攻打,却不是那么容易,居高临下,架起机关枪一封锁,没有重武器,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那能不能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开,让沈栋他们偷偷地穿过去呢?      第074章 闯关      “……战斗进入了一个很诡异的境地,你无法想象,十几个大日本皇军的英勇士兵,竟然会被一杆枪封锁住了,或者说是震慑住了。面对支那匪徒的狙击,我们不得不缩在碉堡里,透过射击孔向外盲目地扫射。但我们根本不能冲出去,或者探出头来,这个恶棍的枪法极准,而且很喜欢瞄准我们的脑袋!我亲眼看见身边的同伴因为暴露在外,而一个个地倒下去,好几个人的脑袋都是血肉模糊……”   ———摘自日军一等兵桥本太郎战地日记   风卷着树叶飒飒作响,灌木丛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偶然有两声飞禽和野物的叫声被风裹着送来,象是闷在坛子里似的空洞而细微。人们心里象压上一件沉重的东西,谁也不愿说话,任凭着一个希望在心里闪亮了,又被远处碉堡里的鬼子破碎了。   “怎么办?难道还得回北平,再在那令人窒息的城市里苦熬。”武秀兰轻轻叹着气说道。   “真的没有别的路了?”沈栋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郭强询问。   “我说过了,还有一条路,可是要绕大远,没有个两三天走不进山里。”郭强揪起根野草使劲捻着,捻成了泥,团成一小团再弹出去。   “兴许老三有办法,等他回来再说吧”沈栋望着远处黑乎乎的青石岭,也不是太确定地说道。   武秀兰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此时再说丧气的话,可就太不知道眉眼高低了。   黄历借着夜幕的掩护,在草丛石块之间潜行,仔细观察了碉堡周围的地势地形,思考着穿越那条小路的可能性。然后,他又隐蔽地摸了回来。   “怎么样,能过去吗?”沈栋用希冀的目光望着黄历。   黄历笑了笑,坐了下来,说道:“可以,不过要稍微费点工夫。来,我和大家说一说,呆会儿就按商量好的行事……”   青烟一般的新月的光辉,倾泻下来,倾泻到悬岩断壁上、山坡上、岩角上,象手臂一样伸展着的树枝上,一切都象笼罩在雾中,朦朦胧胧。   碉堡是鬼子伸向山里的前哨,起着预警和封锁作用,在岭下的小路上还有一个木制的岗楼,有五名士兵,负责盘问检查过往行人。由于物资供应的关系,鬼子无法在这里屯驻太多的人马。不过,凭着十几个士兵,两挺机关枪,一门掷弹筒,鬼子相信能够牢牢守得住。   根据黄历的观察,如果解决了岭下岗楼里的鬼子,并且封锁住碉堡里的敌人,从小道上偷过,还是有死角的。和沈秀兰等人商议完毕,给他们指好了偷越小道的路线和注意隐蔽的地方。他又给沈栋布置了任务,让沈栋在战斗开始后,相机扰乱分散鬼子的视线。   黄历和沈栋匍匐在草丛里悄悄接近了岗楼,在夜色中,木制的二层岗楼象个戴着尖帽子的鬼怪,阴森森地矗立在路旁,路上横放着缠着铁刺网的路障。一个鬼子哨兵在路上来回走着,不时的东张西望,就象一条寻食的野狗。过了一会儿,那哨兵朝着木制岗楼吆喝了一声,没有动静,他便迈步走了过去。   “这家伙是去找火吸烟。”黄历听懂了哨兵喊的日语,悄悄地说道。   “哦,我们还等什么?”沈栋轻轻点了点头,不解地望着前方。   过了一会儿,那个哨兵手里闪着一粒鬼火般的烟头回来了。离这个哨兵三十米的地方,也亮起了一粒光亮。   “看到了吗?”黄历伸手指点着说道:“一明一暗,共是两个哨兵,他们大概认为是绝对安全了,连那个暗岗都抽起烟来了。”   “明白了。”沈栋很佩服黄历的细心。   趴在草丛中,黄历紧盯着暗哨的方位,悄悄地迂回接近过去。   鬼子暗哨躲在一棵大树后,惬意地吐着烟雾,眼睛不时瞅一下路上巡视的另一个哨兵。他没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他,正要把死神的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   黄历悄然来到了树后,慢慢绕了过去,从侧面猛然一拳击在鬼子的太阳穴上。鬼子哼都没哼一声,便昏了过去。黄历扶着鬼子的身体,慢慢放倒在地,卡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咔吧一声,鬼子哨兵在昏迷中便去见了天照大婶。   慢慢爬着,黄历爬回到小道旁的草丛中,紧盯着来回巡视的哨兵,等着鬼子再次转身折返的时候,他飞快地爬上了小路,就后就地翻滚了几下,躲进了一块小凹地,一动不动。   一步,两步,三步……笨拙的、缓慢的皮鞋声由远而近,从黄历脸前走过,然后又是一步、两步、三步走了回来。黄历突然伸出双腿,用力一绞,鬼子哨兵猝不及防,哎哟一声,一下子猛然摔倒在地,还没等他再出声,嘴便被捂住,一把冰冷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   岗楼里没有人询问,看来里面的鬼子都睡熟了,黄历弯着腰,将鬼子的尸体拖到路旁的草丛里。沈栋赶紧接过鬼子的枪,又将鬼子身上的子弹盒,手榴弹,皮带都解下来,武装到自己身上。   黄历伸手指了指,沈栋点了点头,猫着腰小跑着,守住了通往岭上的山路,黄历则迈步走向岗楼。贴近了岗楼,甚至能听见里面象猪一样的呼噜声,黄历狞笑着的推门而入,挥舞匕首,只听噗噗的闷响,两个鬼子在睡梦中一命呜呼。   “得手了,咱们快走。”武秀兰看见岗楼旁一个红色的烟头画了三个圈,赶紧拉着小周的手,和郭强小跑着向岗楼冲去。   通往岭上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鬼子兵,叼着烟,哼着小曲晃晃地走了下来。一转变,这家伙正看见几个人影跑向岗楼。   “什么人?干什么的?”这个家伙把枪从肩上一摘,哗啦一声,拉动着枪栓。   呯沈栋没有经验,一见被鬼子发现了,立时便开枪射击。子弹从鬼子头顶飞过,倒是吓了鬼子一跳。他立刻窜到山路旁,开枪还击,嘴里还大声叫喊起来。   黄历一见露了馅,立刻把肩上的枪摘了下来,脚下划拉了两下,将从岗楼里缴获的武器弹药踢了踢,对着跑过来的三个人说道:“把这些东西背上,等我把鬼子吸引住,你们就过路,进河谷,在山里等我。”说完,他猫着腰跑向沈栋。   哒哒哒……,岭上的碉堡里开始盲目射击,子弹打在路上,激起一朵朵灰尘。几个鬼子端着枪冲了出来,下岭增援。   黄历隐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将枪慢慢伸了出来,那个率先发现情况的鬼子还在射击着,沈栋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慢慢地将准星瞄准了这个坏事的鬼子,黄历手里的步枪轻快地往后动了一下。子弹带着对侵略者的仇恨,射进了鬼子的脑袋,先是爆裂了他的左眼球,接着头也不回地蹿入了他的颅内,在里面做着自由翻滚,将脑子搅成了一锅糟豆腐之后,在鬼子后脑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告别的大血洞,宣告了此次旅行的结束。   “快走,和他们到一起去,找机会就跑进河谷,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们。”黄历冲着沈栋大声说道。   沈栋点了点头,拿着枪快步向隐藏在碉堡射击死角的武秀兰等人奔去。   鬼子报复的子弹漫无目的从头顶飞过,还夹杂着掷弹筒胡乱的爆炸,但这一切却无法打扰黄历的行动。潜出了二、三十米,黄历来到了事先看好的狙击阵地,那是两块巨大的岩石,中间露出尺把宽的缝隙。他把枪从缝隙里伸出,静静地等着下山增援的鬼子。   黄历手中的枪身端得又稳又平。虽然狙击手一般是双人一组,但他还是选择了单独行动,因为没有人与他配合过,互相之间的了解少,便容易产生误会。反而不如他一个人更加随意自由。   一个带着黄帽子的小鬼子露头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五六个小鬼子出现了。一股熟悉的狩猎前的兴奋劲开始蹿上黄历的后脊梁,每次都是这种感觉,他的肾上腺激素开始沸腾,杀气盈溢。   最前面的一个鬼子瞪着眼睛,抱着机枪,向前方的各个可疑目标打着短点射,脸上的肌肉跟着在不停颤动,可惜,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痛快的打枪了。黄历扣动了扳机,枪声再次响起;第二颗弹头准确地射进了这个鬼子的前额,然后从后脑穿出,在继续飞行了十几米后,它在半空里划了个弧线,然后精疲力尽地落向地面,滚了几圈,不动了。   机枪哑了火,另一个鬼子立刻跑前两步,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机枪。   “砰!”枪声响了,子弹从防火帽中飞出,随即被三百多米外的脑袋挡住了去路,但势不可挡的弹头并不在乎头骨那里脆弱的障碍,直接钻了进去。几厘米的穿行之后,弹头猛地破障而出,一些红白相间的液体也随之喷溅出来。   “隐蔽,注意隐蔽。”一个鬼子一等兵大声喊着,和同伴分散找着隐蔽所。   枪声还在继续,都是鬼子在射击,黄历躲在这个防护绝佳的隐蔽所后,冷静地继续等待着时机。      第075章 狙击      对于受到狙击的部队来说,通常采用对可疑方位的火力压制来干扰狙击手的射击,同时迅速接近敌人,以寻找狙击手。寻找敌方狙击手的方法包括通过枪声、动植物的动态、子弹的射入角,甚至是猜测敌方可能采用的有利地形来判断。   当然,这是受过反狙击训练的军队的作法,在现在这个时候,相信世界上也没有哪支部队受到过系统的反狙击训练。而对上黄历的这些日本鬼子,便只能自怨命苦倒霉了。   此时,黄历所用的狙击步枪便显示出了威力。虽然三八式骑步枪的口径只有6.5mm,但火药燃烧充分,枪管又长,射击时几乎看不到亮光和烟雾,鬼子光凭枪声的方向,在黑夜里,很难确定黄历的准确位置。   月光静静地流泻在山林、树木、岩石、草丛上,然而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这里的月光,仿佛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似的,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使人想起了罩在灵柩上面的麻布。   鬼子在射击着,被风吹动的丛林树枝,象妖怪一样张牙舞爪,飒飒作响,似乎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有黑洞洞的窗口。   黄历瞄准了一个藏在石头后的鬼子,这个鬼子的动作很标准规范,探头出枪射击,蹲下隐蔽装弹,象个兔子似的起伏着身体。一,二,三……,黄历心中默数,计算着时间,有规律就好,别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也足够送你见阎王了。   蹲下,起来,黄历扣动扳机,子弹尖啸着飞出弹膛,击中了刚刚探头举枪的鬼子的脑门,子弹击穿了钢盔,击碎了头骨,这个鬼子向后一仰,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飞向了天空。   射击完毕,黄历收枪隐蔽,向前慢慢爬去,这是职业习惯,按照狙击战术,狙击手在发射第二颗子弹后必须立刻撤离,否则就有被歼灭的危险。   碉堡里的鬼子完全被吸引过来,机关枪哒哒地叫着,被打断的树枝纷纷落下,落在黄历的头上、身上。但黄历并不害怕,射击是盲目的,鬼子找不到自己的确切位置。   狙击手怕什么?第一是怕同行,要知道,对付狙击手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另一名狙击手;第二怕炮,一个覆盖轰炸,能把狙击手的藏身之地炸得片瓦无存。现在这两样都不存在,黄历颇有些有恃无恐。   机关枪转向别处扫射了,黄历爬行了一段距离,慢慢抬起头,将枪从草丛中伸了出来,几个残存的鬼子还滞留在碉堡与岗楼之间的半山坡,接连的死亡打掉了他们的嚣张。神出鬼没、杀人于弹指之间的狙击手能给人制造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和压力,谁也不知道子弹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飞来,带来致命的一击。   沈栋等人终于找到了机会,猫着腰快速穿过道路,钻过灌木丛,窜进了山林之中。没有了岗楼,从碉堡和岭上或许看不太清楚沈栋等人的行动,但从黄历这边还是都收入了眼底,他轻轻地松了口气。   鬼子们打了一阵枪,见再没有还击的子弹,猜测着敌人是不是已经溜走,或者是偷偷地跑过去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坡上的鬼子开始耐不住了,一个老兵大声吆喝着,一个新兵有些无奈地从隐蔽处戒备着走了出来,端着枪四下张望着。   没有情况,这个被当作试探的鬼子新兵感到很庆幸,他一直走到掉落的机关枪旁,也没有子弹射来,该死的敌人肯定是走了,他直起了腰,望着四下的山林,长出了一口气。   老兵这下放了心,大声喊叫着,躲在石头后,趴在草丛中的鬼子爬了出来,黄历数了下,还有四个家伙。鬼子兵们忙忙乎乎地检查倒地的同伴,没有幸存者,而且都是一枪致命。   “巴嘎”老鬼子满脸的络腮胡子,长相很是凶恶,他看过几具尸体,不禁恨恨地骂着,心中却很骇异,支那神枪手,还真是很厉害。   指挥着几个鬼子兵将死者都抬了下去,放在岗楼的旁边,老鬼子吩咐其他人布哨,他要回碉堡报告情况。这下可吃了大亏,死了七八个人,竟然连袭击者的影子都没看清。   黄历悄悄地潜到了碉堡射击的死角,但却可以对岗楼附近的鬼子进行精确的打击。看着这四个鬼子完全暴露出来,他仔细观察着鬼子的位置,盘算着先打哪个,后打哪个,然后冷笑着再次伸出了枪管。   呯枪声骤然响起,黄历先射击的是拿着机关枪的鬼子,因为他威胁最大。子弹呼啸而至,子弹击断了鬼子兵的胸骨,将一团狼心狗肺搅得稀巴烂。拉动枪栓,退壳,上弹,再次瞄准,黄历的动作异常迅速。   老鬼子听到枪声,反应极其迅速,几乎是本能地窜向旁边的草丛。任何一个奔跑移动着的物体都有一个提前量,当你瞄准他的时候,那个奔跑的物体却已经过了你瞄准的那个点,所以你瞄准的应该是他移动线路前的某一个点。当然,这个提前量是很不好估计的,必须详细地计算到移动物体的速度,方位,和当时他所在的环境,因为路面中任何的弹坑,凹凸等因素都会影响到提前量的估计。   呯,黄历的枪再次打响,子弹斜着射进了老鬼子的胸腔。特意处理过的弹头在身体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震碎了老鬼子的无数个肺泡。他象被人重击了一拳,沉重地栽倒在地,随着呼吸,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出。不久,鲜血就会堵住他的气管,他再也呼吸不到空气,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机关枪响了起来,但对黄历已无影响,他只需要专心对付余下的两个鬼子。如果碉堡里再出来人,正是他所希望的,出了乌龟壳,在他的枪下,便几乎是死路一条。   剩下的两个鬼子一个窜进了岗楼,一个滚进了凹地,惊慌地叫着,胡乱地射击着。      第076章 游击队      黄历抿着嘴角,脸上带着狞笑,他把鬼子引到了隐蔽物少的地方,这两个鬼子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瞄准了趴在凹地里的鬼子,黄历将枪口稍抬了抬,扣动了扳机,子弹由上而上斜着射进了鬼子的腰部。鬼子发出了惨叫,痛苦地佝偻起身子,却没有死。   岗楼里的鬼子愤怒地叫着,一枪一枪,从窗口向着黄历大概的藏身方向射击着。黄历缓缓爬行,换了个地方,举枪瞄准。   如果这个鬼子藏在岗楼里一动不动,黄历可能还真没办法击杀他,可这个家伙已经被愤怒或恐惧冲昏了头脑,咒骂着,不断地用射击来发泄,也就给了黄历再次表演的机会。   岭上的碉堡里,鬼子的机关枪在拼命射击着,一个鬼子军曹在地上来回走着,然后猛地冲到射击孔前,尽目向外张望,黑黝黝的山林,凄冷的月光,什么也看不到。同伴的哀嚎传了过来,令鬼子军曹的脸有些扭曲。   “桥本,你在向哪射击?”鬼子军曹的怒火无处发泄,快走两步,一把将射手拉开,他操起机关枪,向着外面疯狂地扫射。   呯外面一声不经意的枪响过后,似乎再没了声音,只有那个重伤的鬼子发出求救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微弱。   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打击士气的。鬼子军曹射击了一通,喘着气停了下来。倒不是累了,可是觉得这样做无济于事,而且异常愤怒。支那人真是卑鄙无耻,只会偷偷摸摸地躲起来打冷枪。如果堂堂正正地战斗,来多少也不是大日本皇军的对手。   “日本天皇是婊子养的。”外面有日语的骂人话响了起来,“日本人都是蛆虫,只能在大粪里爬。”   日本军曹瞪大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呼,事情已经很诡异了,竟然还会出现这种状况。不可原谅,侮辱伟大英明的天皇陛下。他冲到射击孔前,大声嚎叫道:“胆小鬼,是男人就滚出来。”说完,他操起机关枪,向外面猛扫了一梭子子弹。   呯一颗子弹从外面射来,斜着打在射击孔的墙壁上,崩起的水泥碎屑打在了鬼子军曹的脸上,鬼子军曹退了一步,脸上已经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八嘎”鬼子军曹摸了下脸,然后看着手上的血,恶狠狠地骂道,但他心里却十分后怕,要是子弹射进来,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要是水泥碎屑再偏一些,可能会打瞎自己的眼睛,外面的支那人确实厉害。而且他虽勇猛,但却还有些头脑。现在是黑夜,出去便极容易遭到偷袭,再恼恨,也只好等到天亮了。   ……   沈栋等人顺利冲了过去,在郭强的带领下,穿过树林,进入了一条小河谷。深夜的河谷,两边陡峭的崖壁巍峨地对峙着,巨大的阴影遮盖了整个河谷,只在高不可攀的崖壁上方,映照着一片月光。在阴影里,走在沟底的人,显得十分渺小。一条小河沿着弯曲的河谷蜿蜒着,淙淙地向远处流去。路是没有的,只是沿着山壁的边缘,趟着浅水,踩着松软的泥沙向前走。   枪声时急时停地在后面响着,渐渐远去,声音也慢慢小了下来。   “老三会没事儿吧?”武秀兰有些担心地问道。   沈栋摇了摇头,说道:“我对他有信心,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可越接触,越觉得他深不可测,身上似乎有让人一辈子也学不完的本事。”   武秀兰抿了抿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不愿意与沈栋较真儿,凡事都顺着他,即便心里不同意。   “要是我有了老三那样的能耐,不,只要能赶上他一半,小鬼子在我眼里,就是土鸡瓦狗。”沈栋慨叹道:“可惜,咱们在老三眼里,只是累赘,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添乱。”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武秀兰劝道:“什么都是学来的,咱们以后多下工夫就是了。”   边说边走,前面出现了拐弯,沈栋等人贴着山壁,刚走过去,便被突然冲出来的几个人用枪顶住了。   “别动”、“不许动”、“把手举起来”……随着几声低沉的呼喝,黑洞洞的枪口直顶在胸口上,罩着红布的手电光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扫来扫去。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参加个游击队,咋就这么不顺呢沈栋叹了口气,和武秀兰对视一眼,无奈地举起了手,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哪?要是缺钱,我兜里还有几个,麻烦你们放我们过去吧!”   “我们是游击队,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钻进山来干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一缕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个头与沈栋相仿,长得属于清秀的那种,扁嘴短下巴,眼睛很灵活。   “游击队?我们就是——”沈栋喜出望外,张嘴就说,武秀兰在一旁踢了他一下。   “你们是哪支游击队呀?是学生队,保安队,好汉队,还是二十九军?”武秀兰谨慎地接上了话。   呵呵,年轻人注意到了武秀兰的小动作,轻轻笑了笑,说道:“我们是西山抗日先锋队。”   沈栋喜道:“我们就是来参加抗日先锋队的,请问赵维光赵队长在不在呀,我这里有给他的信。”   赵维光愣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赵维光,不知是谁写给我的信?”   沈栋赶忙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信来,递了过去。这是组织上搞到的,写信人是赵维光的一个老师,听说赵维光在北平念书时对这个老师很是尊敬。   赵维光接过信,旁边的一个队员用手电照着,他快速地阅读了一遍,展颜一笑,对如临大敌的队员摆了摆手,说道:“把枪收起来,这是来加入游击队的好朋友。”   沈栋和武秀兰等人这才轻松下来,但赵维光的视线停留在他们被收缴的枪支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哪来的,你们能带着枪摸进山?”   “哦,这是刚刚缴获的。”沈栋赶忙解释道:“就在那个,那个青石岭。”   “你们能从那里冲过来?还缴了两支枪?”赵维光更加诧异,眼中也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武秀兰的心细,立刻觉察到了,便详细地将经过讲述了一遍,末了又侧耳听了听,指着青石岭的方向说道:“你们听,那边还在战斗,保护我们的人还在与鬼子打呢!”   赵维光沉吟了一下,笑道:“一个人与鬼子厮杀,风险太大了,不如这样,由沈兄弟带我们去支援一下,把那位英雄接应过来。”   沈栋倒没想别的,立刻欣然同意,武秀兰别有深意地看了赵维光一眼,这个家伙心很细,怪不得能当上游击队的队长,听说他原来是东北的学生,九一八之后随家迁入北平,后就读于东北大学,经历的曲折,也是增加他人生经验和阅历的一个方面吧!   赵维光带着七八个人跟着沈栋又顺原路返回,今晚他们本来是想侦察青石岭的,鬼子在那里建了碉堡,几乎卡死了他们出山的道路,他们一直想打掉它。   走出小河谷,穿过树林,赵维光等人在灌木丛中隐蔽起来,他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他们来到的时候,正赶上黄历将鬼子引到岗楼旁边,一一射杀。赵维光用望远镜看得比较清楚,子弹零星地射来,鬼子则纷纷倒毙,但开枪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好准确的枪法,好隐蔽的移动,赵维光啧啧称奇,此人的军事素质实在是高,竟然打得鬼子一点脾气都没有。慢慢地,他也琢磨出一点门道来,黑夜的掩护,巧妙隐蔽的潜行,精准的枪法,这便是制胜的法宝。鬼子一直找不到那个枪手的准确位置,空有力气却无处去使。机关枪倒是打得欢,但这种盲目射击,对枪手却构不成威胁,而且那个枪手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杀人杀上瘾了,竟然不慌不忙地与鬼子周旋起来。   等到黄历解决了岭下的鬼子,又向岭上碉堡里的鬼子挑衅时,赵维光差点乐出声来,这人,也太损了点,竟然没完没了,骂日本天皇来引鬼子出来。   “队长,他喊的什么?叽哩呜噜的。”一个队员在旁边低声问道。   “哦,他在用日语骂日本天皇,想把碉堡里的鬼子引出来。”赵维光淡淡地笑着,“这是激将法,日本人把天皇视为神一样的存在,是不容许别人污辱的。”   “队长,我去把那里的机关枪捡过来。”一个队员两眼放光地盯着岗楼附近鬼子掉落的机枪。   “现在不能去。”赵维光摇了摇头,说道:“小心让人一枪毙了,呆会儿再说。”   “我去联络一下?”沈栋在旁插嘴道:“他认得我,不会开枪的。”   赵维光想了想,点头嘱咐道:“好,你小心一点,联络上之后,拍三下巴掌,我们就上岗楼收缴物资。你不知道,我们游击队最缺的就是枪支弹药。”      第077章 在山里      沈栋虽然不知道游击队的艰苦,但见赵维光说得郑重,也知道他们对那些武器弹药十分看重。他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我先过去,等发来暗号,你们再上前打扫。”   黄历向碉堡的射击孔打了一枪,见半天没有动静,有些失望,这鬼子怎么不出来拼命啊,老子正等着你们呢虽然想再杀几个鬼子,发泄发泄平常积攒的怒气,但黄历也知道,凭他想冲上去占领碉堡,无异于用鸡蛋往石头上撞。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该走了,等到天光大亮,自己就没那么潇洒自在,鬼子的枪法也不是盖的。只不过,现在看不见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黄历刚要慢慢地往回爬,却看见一个人影时趴,时跑地窜了过来,对于沈栋的身影,他还是熟悉的,所以,只是略抬了抬枪,便又放低了下来。心中纳闷,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他们又碰上了麻烦?算了,还是先迎上去问清楚再说吧!   ……   赵维光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终于看到了枪手的身影,几乎与草丛、树木、山石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枪手跳出隐蔽所,在向沈栋移动,他根本别想找到他。   啪,啪,啪,三下清脆的击掌声响起,赵维光看见枪手又离开了沈栋,猫着腰钻入了草丛,然后又看不见了。他举着望远镜,使劲在枪手消失的地方寻找,但显然,他失望了。   “队长,咱们快去吧”一个队员见赵维光没有反应,似乎没听见沈栋的击掌声,忙在一旁提醒道。   哦,赵维光这才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严肃起面孔,下令道:“张华,李国全,肖大鹏,黄新强,你们四个把身上的东西放下,去收缴物资。”   “是”四个人答应一声,收拾齐整,窜出灌木丛,曲曲折折,隐蔽地接近着路上的岗楼。   “注意监视,不要让敌人摸上来。”碉堡内,鬼子军曹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心神不宁,他也很郁闷,竟然被憋在乌龟壳里不敢动,实在有损大日本皇军的威严。但人已经剩得不多,能守住碉堡,总比被人家连窝端了更实际一些。   “咦,看,尸体在动。”机枪手桥本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混蛋,你眼睛有毛病啊”鬼子军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推开桥本,向外张望。   视线所及,倒在岭下路上的一具鬼子尸体确实在动,不是走,不是跳,而是平平在地上滑动,很诡异。鬼子军曹眨了眨眼睛,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其实鬼子也迷信,比如说怕砍头,没有脑袋就不能回到天照大婶的怀抱,成了孤魂野鬼等等。   尸体滑动着,移出了鬼子军曹的视线,他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今天的怪事一桩接着一桩,他的脑袋有些短路。   呯,一颗子弹又打到了射击孔,碎屑四溅,吓得鬼子军曹赶紧后退,外面的枪手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向射击孔开枪,而碉堡里的人视野有限,却并不一定能看到袭击者。当然,这是对于枪法极佳的人来说。   黄历淡淡一笑,游击队的人还挺有办法的,其中的一个家伙甩绳套甩得很准,将碉堡射击范围内的鬼子尸体一一套住,拖到死角,其他人则七手八脚将鬼子剥得只剩下了兜裆布。   哒哒哒……鬼子又开始扫射,大概是看出了些门道,这不是诈尸,而是有人在拖拽尸体。   黄历瞄准了射击孔,呯,开了一枪,机关枪稍停了一下,继续扫射,子弹向他这个位置飞了过来。他赶紧趴下身体,翻滚到一块大石后,再次瞄准,射出了一枪。这回子弹打在了射击孔的内边缘,形成了跳弹,正击中桥本的左脸,击碎了他的颧骨,他惨叫着捂住了脸,疼得直跳。   碉堡里一阵忙乱,机关枪停止了吼叫,游击队的人抓紧时间将岗楼里的物资搬运出来,将倒毙的鬼子身上的装备尽皆摘走,连衣服也不放过。   呯,黄历继续向碉堡的射击孔开枪,掩护着下面的人,直到全部收拾完毕,开始撤退。他才收起枪,跟着游击队的人钻入了灌木丛,直奔小河谷而去。   ……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这时好象谁在淡青色天畔抹上了一层粉红色,在粉红色的下面隐藏着无数道金光。忽然间,粉红色云片被冲开了,天空展开起来,太阳升起在这睡意朦胧的大地之上,以其慷慨无私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活的和死的,方生的和垂死的,白昼的奉献就这样开始了。   走了快两个小时,众人穿过了小河谷,视线豁然开朗。一条大路沿着弯曲的河水蜿蜒,路旁的河水象一条带子忽左忽右地盘绕着大路。河水横断大路的地方,冲山洪冲垮了的桥梁没有人修复,只有几条架桥的大木凳放置在岸边。代替桥的是一溜垫脚的踏石,石边冒着白色的水花,人们扭曲着身子小心地在踏石上跃过。小小的黑色鱼阵,见了人倏地散开。   这一行三十多人一边走,一边说笑,摆脱了鬼子的封锁,又得了这么多战利品,心情都很愉快。沈栋和武秀兰感到现在才是自由了,他们只想早点开始游击抗日的新生活。   赵维光一直走在黄历的身旁,他实在是对黄历非常感兴趣,如今天光大亮,他更注意到黄历装束的与众不同。   “你的这身衣服——实在是,那个——”赵维光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   黄历淡淡笑了笑,他的衣裤本来是浅灰色的,战斗之前被他用树叶草棍和泥土好一顿蹂躏,现在是绿的、黑的、灰的、褐的,各色俱全,脸上也是绿黑相加,被汗水一冲,看起来很是怪异。   “丑是丑了点,但这样很安全。”黄历解释道:“藏在山林草丛中,即便是白天,也不容易被发现。”   “原来这是你故意弄的。”赵维光有些恍然,笑道:“我还以为是在战斗中弄脏的呢对了,你这支枪也很特别呀!”   “加了个瞄准镜,就变成了狙击步枪,可以在较远的距离实行精确打击。”黄历将枪摘下来,指点着说道:“你看,也不是很复杂,但威力却是大幅增加。”   赵维光接过来比划了两下,说道:“确实不错,但我认为武器是好是坏,还在于使用的人,这把好枪到了别人手里,却并不一定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黄历点了点头,赞同赵维光的结论,“这话倒没错,武器优劣是决定胜败的一方面,但人的因素更为重要,平心而论,鬼子的战斗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呵呵,从你的角度,给鬼子这样的评价,倒不为过。但在别人眼中,鬼子的战斗素质可是异常优秀呢,这也包括我在内。”赵维光苦笑着说道:“不过,你能加入游击队,可真是上天眷顾,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好教官。”   黄历犹豫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送两位朋友加入游击队,很快便要回去了。”   “是这样啊”赵维光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沉默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教官。”黄历说道:“我只会教偷偷摸摸的杀人,战场上的知识所知不多。”   “偷偷摸摸的杀人,这有些过谦了。”赵维光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没见过一个人把十几个鬼子给弄得晕头转向,憋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如果准备再充分一些,我看拿下碉堡也有可能。”   “这有各种因素在内,并不是我的能耐大。”黄历谦虚道:“当然,如果你们还没有狙击手,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下。不过,时间有限,这恐怕还要看个人的素质和天分。”   “那就多谢了。”赵维光虽然不太满足,但还是表示感谢,“可惜,我们队伍中枪法好的实在太少。原来都是些学生,有的连枪都没摸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想成为狙击手,强健的身体和钢铁般的意志是必备的前提条件,而好枪法只是基本的素质而已。”黄历详细说明道:“另外,如何测量和修正枪支的弹道,如何掌握射击的时机都需要不断地训练和积累经验。”   赵维光轻轻点头,看来想培养一名狙击手,特别是象黄历这种水准的,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目标。如果黄历不能留下,给队员们做系统的训练,只靠指点是绝对不行的。   “说起来,我这个总队长当得也是困难哪”赵维光慷叹道:“总队有三个大队,保安队和失散的国军军人自成一队,称第一大队;当地自动起来抗日的农民自成一队,称第三队;青年学生们便是第二大队。原来彼此名虽合作,实则是各自行动。究其原因,就是我们都没当过兵,让人瞧不起。后来经过攻打监狱一战,学生队才让人刮目相看,合作才密切起来。要是有你在学生队撑着,我这个总队长当起来才有底气。可惜——”   “人总是在成长的。”黄历劝慰道:“既然攻打监狱能扬眉吐气,以后便会有更多的机会来证明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在战争中的作用也是有限。”   赵维光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请问,陈先生是为哪个组织效力的?”   黄历愣了一下,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还要分得这么细,有意义吗?我们面前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日本鬼子。”   在民族危亡之际,国内各政党、各派系能够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历史的必然,更是全中国人民所最愿意看到的事情。但先不说国共两党的貌合神离,既斗争又联合,单说各个派系,也是矛盾重重,争权夺利。   什么中央军、桂系、晋系、杂牌军,而大系中又有小集团,比如中央军又有土木系和何应钦系,以上只是粗分,细分就更复杂了,可以说国军一个军事集团就是一个系统,从侍从室,十八军,第五军,第四军(粤军)等系统,不一而足,除了校长,大家谁都不服谁,简直就是多如牛毛了。   军人不能专心打仗,倒要考虑到小集团、大派系的利益,还要提防突然射来的暗箭冷枪,排挤打压,不得不说,这是中国的独特现象,更是中国人的悲哀。而游击队也不能超然物外,也要受到大环境的影响。   “说得对,打鬼子就是打鬼子,保家卫国,是每个国民的责任,又管他是哪个派别,哪个系统。”赵维光自嘲地一笑,算是把此事扯了过去。   终于到了游击队的驻地,这是个在半山坡的小村子,只有学生队驻扎在这里,其余两个大队则驻扎在别处。   见队长出去侦察回来,大家又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还背着扛着武器弹药,留守人员一阵欢腾,这肯定是打了胜仗,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   黄历已经和赵维光在路上打了招呼,不想与别人有深入的了解和交流,只在游击队的驻地休息一天,晚上便要回去。所以,赵维光将黄历让到了一处房子里,便不再打扰。   黄历简单洗了洗,躺在炕上便是大睡。折腾了一夜,也确实有些累了。而郭强和小周则全是好奇,屁颠屁颠地看稀奇。   一直睡到下午,黄历突然被枪声惊醒,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拿起枪便冲了出去。村子里已经是乱哄哄的一片,不多的村民拖家带口,背着仅有的衣物,向山上逃离。远处的枪声时紧时松,正在向这里接近。   黄历正想找个人打听情况,沈栋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地说道:“快走,土匪打过来了,赵队长请你过去呢!”   土匪?黄历皱起了眉头,还真如在外面听见的传闻,山里不光有打鬼子的游击队,还有祸害老百姓的土匪。他来不及细问,跟着沈栋一直跑到村边的一所房子里。这所房子挺破烂,门扇窗户都是临时用木板钉上的,屋里除了一个破板柜,什么也没有。赵维光正在和几个人在简短地交代着任务,看来情况挺紧急。见黄历来了,伸手示意他先坐在炕上,转头继续说着话。   黄历在旁听了几句,好象来进攻的土匪头子叫胡顺,共来了三百多人,游击队只有不到两百人,还分三处驻扎,寡不敌众,准备节节抵抗,为老百姓争取些逃跑的时间。   赵维光交代完毕,众人领命而去,黄历这才站起身,询问道:“土匪为什么来打你们,他们不也是打着抗日的旗号,并没有去当汉奸嘛?”   “陈先生是不了解其中的情况,来,咱们边走边说。”赵维光苦笑一声,领着黄历向外走,两名游击队员带着郭强和小周已经来到门外,赵维光摆了摆手,大家一齐向村外走去。   在日寇大举进攻,大片国土沦陷的严重时刻,类似于胡顺这样的土匪,打着抗日的旗号,却横行在百姓世世代代经营的家园里,象大地上生的一个毒疮,为所欲为地吞噬着、破坏着一切固有的和新生的可以抵御外侮的物质力量。   被胡顺收编、强征的士兵们表面上震慑于枪毙的威胁,而听从着胡顺的命令,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生与死的绝望中盲目地挣扎着。一种完全出于自私的欲望而形成的野蛮的残忍的气氛,象瘟疫似的感染着他们的灵魂,逐渐唤醒了人类意识中所有的原始式的破坏本能。凭仗手里的刀枪,只要一有机会,就把抢劫、强奸、杀人当成机不可失的乐事。当眼前一切财货、女人都没有了的时候,就只好用赌钱、抽大烟来填补灵魂上的空虚。   国家多故,战乱纷繁,百姓们苦不堪言,乱兵、土匪、帮会等浊流便泛起了沉渣,这个变异的犯罪群体,用暴力来蹂躏整个社会,并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手段,给这苦难深重的土地,增加着杀戮和血腥。   不要以为当土匪都是破产的农民,以及实在活不下去的良民百姓必不得已的行为。也不要以为土匪大多数都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只有少部分是烧杀淫掠、为非作歹的劣徒。当了土匪,环境的熏陶,血腥的刺激,钱财的吸引,女人的诱惑,即便原来是良民,堕落的速度也会是异常快速的。   前些日子,胡顺手下的一支队伍来到这个偏远的山村,又抢又夺,烧杀淫掠,正好被游击队赶上,赵维光先是尽力劝告,不许糟害老百姓,可土匪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三句话没说上,双方便火拼起来。保安队和农民队随后赶来,三面夹击,将这伙土匪打得大败,还打死了胡顺的拜把兄弟。   “看见村子里的破烂景象了吗,就是土匪干的好事。”赵维光讲述着,十分气愤的表情,“和鬼子也差不多,这简直是不让老百姓活呀,在我们的帮助下,劫后的山村刚刚恢复了些生气。这伙土匪又来报仇了,要不是他们人多势众,真想彻底消灭他们。”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黄历低沉地问道。      第078章 潜入村子      与其饿死,不如造反。虽然黄历对于大多数土匪的起因并不反感,但对他们的烧杀淫掠却是深恶痛绝。鬼子本来就是畜生,是侵略者,杀人放火不足为奇,为什么同是中国人,却忍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手,做着和鬼子一样的事情呢?   黄历还不太清楚,国人似乎很喜欢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转加到别人身上。就象反抗恶婆婆的儿媳妇,等到自己做了婆婆,并不因为当年反得辛苦而有所改变,反而变本加厉地压迫下一代。而什么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在土匪势力中也很少有人再去遵循,只成了挂在嘴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口号。   而国家多难,战乱纷繁之时,乱兵、土匪、帮会等浊流更是趁机泛起了沉渣,这个变异的犯罪群体,用暴力来蹂躏整个社会,并以此作为自己生存的手段,给这苦难深重的土地,增加着杀戮和血腥。   “没有办法,只能暂避锋芒,我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赵维光无奈地说道:“陈先生,你和这两位兄弟先走吧,事起仓促,也来不及好好招待你们,实在是抱歉。等你们下次——”   “这些客套话就不要说了。”黄历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大敌当前,不知有没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如果有,你也不必客气。”   赵维光望着黄历丝毫不作伪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支土匪实在是祸害,我们不能一面和鬼子打,一面还老得提防着土匪背后捅刀子。但我考虑到游击队成立不久,力量还不够,便暂且忍让,想等队伍壮大后,再采取行动。可现在看来,这土匪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为敌了。嗯,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土匪里的几个头目之间颇为不睦,很有些矛盾,如果能杀掉胡顺——群龙无首之下,土匪们可能会分崩离析,陷入分裂。到时候,我们各个击破,胜算就大了许多。”   黄历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就让我试试吧,你们先退出这里,看天色,胡顺应该会在这个村子里宿营,如果有机会,我也许能够在远距离射杀他。”   “那就这样试一试吧”赵维光回答得很爽快,对这伙土匪,他实在是厌恶得很,使得游击队不能专心对付鬼子,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提醒道:“你要小心,胡顺虽然很凶恶残暴,但却是一个很惜命的家伙。而且他手下的几个护卫是惯匪,枪法很好。”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快撤吧,留下个认识胡顺的,手脚利索的帮我,再借我一支盒子炮和一些子弹,我现在就要寻找最佳的潜伏和狙击地点了。”   ……   游击队节节抵抗了一阵,在夜幕即将降临前,全部撤退了。土匪们没有继续追赶,胡顺命令土匪们进村夜宿,并理所应当地进入了最好的宅子居住。其实这个时间天色还早,满可以趁胜追击一番,也不是魏富财累了、饿了,而是他的大烟瘾上来了。这个家伙烟瘾特别的大,光抽好烟不说,每隔四个钟头就得抽一次。为了不断烟顿,他在马鞍子上特地装上了个皮兜儿,烟灯、烟枪、烟钎子,连特制的长方形的小铜烟盘儿都放在里边带着。下完命令,他打着呵欠进了一屋子,在小土匪的伺候下,开始吞云吐雾过起瘾来……   夜风呼啸,阴沉的天空只有层迭和驰逐的灰云,深墨色如同薄刃上着了一层血锈的部分,如同失眠后的嘴角的青晕,低沉中含着多少惨恻的哀意。   深沉的夜,在大部分土匪们都进入了梦乡的时候,已经有两条黑影从山上下来,缓缓地向村子靠近。   黄历走得很慢,他不仅仔细分辨着周围一切可疑的东西,而且留心听着一切响动。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周围每一件细小的东西他都看得到,矮树、土堆、石头,他非判断确实了,才带着后面的人前进。   穿过玉米秸地,他们来到了离村口三百多米的那片杨树林。村口的火堆旁,两个土匪慢慢地踱着步子,人影在火光中摇晃着。   到底是土匪,太大意了,没修工事,只是胡乱砍了几棵树木,把树身向里,树枝子向外,并排摆着,在村口形成的障碍。中间的进口有哨兵把守着,夜里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哨兵在那里笼起的篝火。黄历冷笑起来,大概他们以为游击队已经被打跑,已经绝对安全,绝不会有人主动前来挑战,甚至摸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村子里已经安静下来,零零星星地从几处屋子里透出点光亮,看来土匪们睡得挺安稳。黄历在树林里忙乎了一阵,用手榴弹弄了三个绊雷,找好位置端起了枪,用枪上的瞄准镜继续观察。   土匪们进村时乱哄哄的,黄历和赵维光派来的帮手躲在山上的一个洞里,仔细观察着,由于距离远,黄历并没有把握,但胡顺住的屋子他已经记在了心里。狙击并不是万能的,原来的计划也会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而变动。   “你在这里等着,我得摸进村去。”黄历观察已毕,对旁边的帮手说道。   “可队长要我帮你,还交代不要太冒险。”帮手是个年轻的学生,姓李,很认真地执行着赵维光的命令。   “赵队长还说了,一切要你听我指挥。”黄历一顶大帽子扣上去,堵住了年轻人的嘴,“记着,如果村里打起了枪,你就向村口的哨兵射击,然后向山上跑,边跑边打,吸引土匪的注意。你——能不能顺利逃脱土匪的追击?”黄历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小瞧人?”小李不悦地翻了翻眼睛,说道:“放心,我手脚利索得很,你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行。还有,这三个机关,我会让土匪过来上当的。”   呵呵,黄历笑了,将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伸手从小李头上拿下顶破草帽,戴在头上,冲着小李眨了眨眼睛,蹑足潜踪地向村子里摸去。      第079章 刺杀      豺狼当道,黑白颠倒,日本鬼子烧杀淫掠,土匪盗贼也横行霸道,最终倒霉遭殃的还是老百姓。而土匪们绑架人质、勒索钱财是常有的事情,很多人深受其害,最终家破人亡。那些被强绑去作人质的人,偶尔侥幸逃离虎口,每当回忆起那些在匪窟中的日子时,无不毛骨悚然,如同经历一场恶梦。   胡顺匪帮来攻打游击队,在沿途两个村子里大肆为恶,绑了不少人质,抓了几名未得逃脱的女人。这些肉票被关在黑屋子里,无一例外会遭到非人的折磨。常常是用鞭子或木棒对把绑来的肉票进行拷打,逼问家里有多少地、多少钱或其他财产,如果被打三遍而不改口,土匪就此罢手。假如前后说的不一,那就更倒霉了,土匪会十遍八遍地抽打,直到把衣服抽破,脑袋打肿,打得遍体鳞伤,甚至死去才肯住手。   土匪们折磨肉票的另一残忍手段是熬鹰,即不让睡觉。一天两天不睡觉还勉强支持得住,若三五天不合眼,谁受得了。只要谁打个盹,被发现后就用棍棒砸头,打得疼痛难忍不能或不敢再睡为止。有了土匪为了夜间看守省事,每到夜里就用细麻绳把肉票的两个拇指并在一块拴牢,吊在屋梁上,只让脚尖沾地。这样,往往是细绳勒进肉里,十指连心,疼得彻夜难以合眼。要是女肉票,不仅要被罚苦役,还被土匪们随时玩弄,任意取乐,更是苦不堪言。   被绑的肉票如果有家中亲人或托亲朋前来赎人,土匪们为多勒索钱财,通常还会当着亲人的面进行拷打,边打边叫喊:“如不快赎,几天内就‘撕票’”被绑肉票的亲人见此情景,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把人赎回,以免亲人遭此非人折磨或惨死土匪之手。   黄历在山上已经观察出土匪的弱点,外面岗哨还算尽责,村内的制高点架着两挺机关枪,除了这些,只要混入里面,便如履平地。土匪们的成分极杂,穿着极乱,纪律更差,谁要能将所有人认得清楚,那才是咄咄怪事。黄历避开哨兵,从一处矮墙翻进了村子,然后歪戴着帽子,大摇大摆地向胡顺的住处走去。   “妈的,你到底有多少田地,多少钱财,不说实话,打死你个鳖犊子……”从一处亮着的院子里传出了粗野的喝骂声和凄惨的叫声。   黄历皱了皱眉,这肯定是关押肉票的地方,土匪们正在折磨肉票。院墙不高,黄历翘了翘脚,看到院子里几个土匪正用粗木棍在暴打一个老头,被打的老头儿发如飞蓬,鲜血满面,一边惨叫,一边哀求着。另一边靠墙站着一排肉票,用一根绳子绑着胳膊,看着这惨景都在瑟瑟发抖。   老头儿被打得奄奄一息,土匪们才罢手,又解开绳子,拉过来另一个肉票,照例是毒打和喝骂,惨叫声传出去老远,但其他房子里的土匪却已经习以为常。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救世主,而且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把肉票从土匪窝里救出去。他走过这个关肉票的院子,继续向前走去。   “两好啊,五魁首啊……”、“天牌,天牌,哈哈……”土匪们有的在喝酒划拳,有的在赌博作乐,都是醉生梦死的垃圾,灵魂极度空虚的行尸走肉。   黄历觉得这些人都该死,他们活在世上除了给百姓增加苦难,浪费生活资料外,别无用处。他继续向前走着,路上也碰见了几个土匪,但没有答理他。   前面就是胡顺住的房子了,黄历看到了大门处站岗的两个黑影,稍放缓了脚下,绕着院墙拐了个弯,他不想从正面进去,院墙有一人多高,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   胡顺是个淫棍,玩女人就象野兽一样,每到一处都要女人陪着。有一次,他占领了一个村子,老百姓都吓得跑光了,实在找不到年轻的女人,一个老太婆生病在家,未能跑掉,结果被捉住。手下人把那老妇人送到胡顺面前,他却也不嫌弃。虽然胡顺也有几个老婆,但每到一处,他还从掳掠的妇女中挑选年轻漂亮的同居奸宿,因此他的老婆便暗地里与人私通,给他戴的绿帽子也是不少。   此时,胡顺刚刚发泄完兽欲,吸着大烟,被蹂躏过的女人送到了隔壁的屋子。那里住着他的四个护兵,都是他的亲信,心黑手狠,枪法准,身手好,胡顺寻欢作乐,也没忘了笼络他们,他们正在屋子里调戏侮辱着那个女肉票,女人绝望悲惨的叫着。   嘿嘿,哈哈,胡顺美美地吸着大烟,淫笑着望着刚被带进来了一个女肉票,嗯,这个长得比刚才的那个也不差,好象还更年轻一些。女肉票被绑着双手,缩在墙角,恐惧的眼睛紧盯着这个土匪头子。   黄历翻墙进了院子,贴着墙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他先是到了有响动的屋子,看见四个土匪在侮辱女人,又去了另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从窗户的缝隙看到了一个刀疤眼的汉子光着上身在吸大烟。应该是这个家伙了,黄历根据小李的描述,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抽出了匕首。   胡顺吸够大烟,淫心又起,起身扑向正心惊胆战的女人,那个女人发出了惊叫和哀嚎。   门一响,黄历闪了进来,一个箭步便来到了胡顺的身后,胡顺正用力撕扯着女人的衣服,对这一点点响动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根本不会想到竟有人敢潜入到这里来要他的狗命。   一手捂嘴,一刀搅动着刺入了胡顺的后心,胡顺双眼翻白,手脚痉挛了几下,便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尸体被黄历放倒在地。   女人发出了惊叫,黄历反手就是一巴掌,随即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闭嘴,不想死就别出声。”   这是一个刚刚开始成熟的少女,虽然衣着褴褛,却却拖盖不了她姣好的姿容。她长着一副秀美的面孔,只是因为过多的操劳,皮肤稍黑一些。惊恐地看着黄历,她使劲咽了口唾沫。   “你听着,我是游击的人,来杀土匪头子的。”黄历低声说道:“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就打昏你。如果你想逃出去,就闭上你的嘴巴,老实听我的话。听懂了吗?”   少女眨着含泪的眼睛,停顿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黄历伸手撕下一块布条,将少女的嘴勒住,这样才最保险,即便她控制不住,也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将少女手上的绳子解开,将胡顺的衣服扔给了他,低沉地说道:“穿好衣服,在屋里等着,一会儿我来接你。”   ……   大门口的土匪岗哨打着呵欠,晃悠着身子,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小了下来,互相咧嘴笑了笑。快半夜了,等到换岗的来了,他们也能去快活快活。   脚步声响起,两个人影走了过来,岗哨没在意,如果是外面来的,那当然要问一声。可从里面出来的,一定是自己人,而且是老大的亲信,多嘴乱问,说不定要换来几记耳光。   噗,黄历的匕首轻快地划过一个岗哨的脖子,这个家伙立时捂住鲜血喷溅的伤口,大张着嘴,发出咝咝的响声。另一个岗哨刚转头,黄历已经跳了过来,噗地一声,匕首从肋骨缝里扎进,直刺进他的心脏。   金秀晕晕地走着,手臂被那个杀死胡顺,又捅死两个土匪的大汉握着,有些疼,但她的嘴上还勒着布条,想叫也叫不出来。如果能叫,她早就发出声音了。鲜血、死人,在她的眼前晃啊晃,她几乎要昏倒,只是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持着她的腿脚。   黄历拉着金秀,一直来到了自己潜进来的地方,半蹲下身子,使劲招了招手,示意金秀踩着自己肩膀向上爬。金秀傻呆呆的,好不容易才弄清了黄历的意图,手软脚软,又费了半天劲,才爬上了墙头,紧接着又骨碌摔了下去,发出了一声闷哼。黄历摇了摇头,翻身上墙。   “谁在那儿呢?”一个头裹黑纱包巾,身穿褐色短衣,双手系着裤子,面目狰狞的匪徒从墙后转了出来,原来这家伙躲在那里拉屎,所以没被黄历看见。也活该这个匪徒命尽,他不仅在问,而且抬头与墙上的黄历正打了个照面。   “哎,你是谁呀,呆着别动。”匪徒伸手去掏枪,嘴里大声吆喝着。   呯,黄历比他动作快,抬手就是一枪,打了他个脑浆迸裂。随后,跳下墙头,拉起摔得七荤八素,刚刚坐起来的金秀就跑。   村子里喧闹起来,灯火多了起来,人喊马嘶,土匪们纷纷跑出屋子,四下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一挺架在村里高房顶上的机关枪响了起来,向这边胡乱射击着。   呯,村外响起了枪声,等候多时的小李开枪向村口的哨兵射击,为黄历他们提供着掩护。      第080章 各怀心思      金秀嘴上系着布条,跑得喘不过气来,但被黄历拉着,脚只能机械地向前拼命猛跑。只听到子弹在头顶耳旁嗖嗖地划过,她心跳得象打鼓一样,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跑到一块大石后,黄历将金秀一推,转过身来,端起了枪,瞄准后面追来的土匪。呯,长久的沉寂后,黄历扣动了扳机,瞅着瞄准镜里的土匪倒了下去。   枪声一响,村里的土匪便纷纷冲出,两个头领许老末和傅老二一边派人追赶,一边赶来向大当家胡顺报告,听候命令。进了大门,才发现两个岗哨死在了门后,两人大吃一惊,立刻呼喝起来,直奔胡顺住的屋子。进去后,点亮烛火,便看见胡顺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的血泊里,两人不禁目瞪口呆。   两人都是胡顺的拜把兄弟,老窝里还有一个头领,堪称胡顺的三驾马车,如今胡顺一死,许老末的心眼最多,他不想着先替胡顺报,而是惦记这大当家的位置该由谁来做,惦记着老窝里劫掠勒索来的钱财。   “老三,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偷进村子里来杀人。”傅老二相比许老末,头脑要简单不少,他瞪着眼睛,握着拳头,怒不可遏,“抓住他,我要零割了他,为老大报仇。”   许老末眨了眨眼睛,也装出愤怒的样子,说道:“二哥,外边的弟兄正在追击杀人的王八蛋,麻烦你去指挥,我先留在这里,给老大收拾收拾。”   傅老二没想别的,答应一声,转身冲了出去。此时,胡顺的四个护卫也跑了过来,傅老二张口就骂:“你们这群废物,怎么保护老大的?等抓住凶手,把你们也绑了,一起零割了。”说完,出了院子,喊叫着,招了批人,直奔枪响的地方追去。   许老末见傅老二走了,嘿嘿冷笑,转身出去。那四个土匪面如土色地在院里站着,面面相觑。平常,他们仗着是胡顺的心腹,横行霸道,在土匪中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胡顺死了,他们没了靠山,而且追究起来,他们也逃不脱责任。见许老末出来,四个家伙赶紧哭丧着脸上前,向许老末说着好话。   许老末倒不象傅老二那样疾颜厉色,而是温言安慰道:“虽然老大被杀,你们多少要承担些责任,但我会为你们说话,保你们无事的。”   “多谢四爷,多谢四爷。”四个家伙一反平日的嚣张,连连道谢。   “你们先守着这屋子,我出去准备东西。”许老末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他找到几个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个亲信便分头前去行动。   枪声如爆豆,多数是土匪们射出的子弹。黄历和小李分两个方向撤退,土匪也分开追赶。但天色黑暗,山林复杂,追击的效果很不理想。   轰,轰,树林里传来了两声爆炸,那是土匪们追进树林弄响了手榴弹。这种杀伤效果不好估计,但却能为小李的撤离赢得宝贵的时间。   狙击手第一大戒律:狂热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持续不断的射击,更不意味着要留连在同一个阵地上。黄历接连击毙了四名追在最前面的土匪,使得土匪们叫嚣的势头为之一缓,然后,他又拉起金秀,继续向着山里逃去。   “追,追,给大当家的报仇啊”傅老二带着一票人赶过来,在他的指挥下,土匪们的气势又旺了起来。   黄历拉着金秀再次隐蔽,伸手扯下她嘴上的布条,这家伙倒真老实,自己不发话,就不敢摘,气喘得跟牛一样粗。   “你,自己顺着这条小道跑吧”黄历皱着眉说道:“我来把土匪引开。”   金秀眨着眼睛,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爷,您给我一枪吧,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黄历一瞪眼睛,用枪捅了金秀一下,厉声喝道:“快跑,不然我扒光你的衣服,再把你扔给土匪。”   金秀咽了口唾沫,转身蹒跚着跑去,这种跑比走也快不了多少。   黄历向另一个方向跑了一段距离,端枪瞄准,呯的一枪,不仅打伤了一名土匪,更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傅老二指挥着土匪向黄历追了过来,却没发现土匪的人数在逐渐减少,另一边的枪声也稀落下来。原来许老末的几个亲信正在不声不响地招呼着自己的人马,这些人悄悄地返回村子里集结,许老末准备先行撤回老窝夺财争位了。   “哒哒哒……”随着枪响,两挺机关枪突然怒吼起来,一串串的子弹从侧面扫射着猝不及防的土匪。   “砰,砰,砰……”游击队战士们手中的步枪和手枪也开始射击,将愤怒的子弹射向土匪。   原来赵维光率领人马暂时撤退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妥,便带着学生队又靠近了村子,隐蔽起来,准备接应黄历。村里大乱,土匪们乱哄哄地涌出来追赶,赵维光也看在了眼里,立刻调整了布置,做好了袭击的准备。   傅老二手下的土匪追赶得已经失去队形,也疏于防范大规模的进攻,被一顿乱枪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面的土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中弹倒地,后面的却停不下脚步,结果和前面的人撞在一起,土匪中弹后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怒骂声响成了一片。   呯,黄历精神一振,停止了逃跑,一枪一个,准确地击毙着土匪中拿着短枪的家伙,让土匪们没有机会组织抵抗。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土匪们损失惨重,慌了手脚。只听得枪声响成一片,杀声四起,弄不清有多少人马压了过来。残存的土匪纷纷卧倒,盲目还击,刚放了几枪,东面的一小股人马又包抄上来,一阵排枪射击,把土匪又打了起来,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乱撞乱窜。这伙土匪仓惶向西逃窜,跑不了多远,又被西面的一支部队迎头拦住,一阵猛烈而突然的射击,打得土匪蒙头转向,掉头又向回跑,互相挤撞着乱成了一团。   许老末的人马在村子里基本集结完毕,外面突然爆发的战斗吓了他一跳,登高瞭望,见傅老二的人马被打得混乱不堪,东奔西跑,不禁露出了冷笑。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袭击傅老二的部队人数并不多,只是打得突然,打得猛烈。如果他率队出援,应该马上就能扭转局面,可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傅老二啊,傅老二,你的人死得越多,才对我越有利。我的人马损失越少,回去后才更有资本和赵老三争夺位置。对不起了,我带人先走了。许老末想到这里,挥了挥手,带着自己的人马不声不响地从另一方向出了村子,向前急速行进。   左一下,右一下,游击队一通乱打,将土匪们打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加上黄历的准确射击,缺少了小头目的督管,土匪们便显出了“胜则一拥而上,败则一溃千里”的本色,向村子里败退下去。   赵维光指挥游击队击退了土匪,也不敢过分深入,追到村前便主动退了下去,并和黄历顺利会合。   “怎么样?陈先生,你没事吧?”赵维光拉着黄历的手,没先问刺杀土匪头子胡顺的事情,倒先关心起黄历的安全,很会做人,难怪能当上游击队长。   “没事。”黄历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来得真是及时,我正被土匪象赶兔子一样,没命地跑呢!”   “呵呵,想抓您这样的兔子,土匪们真是瞎了眼。”赵维光打趣道。   黄历淡淡一笑,将系在身上的一个厚布包递给了赵维光,“幸不辱命,胡顺的人头在此。”   啊,赵维光已经接了过来,听到这话差点给扔到地上,愣了半晌,正好沈栋跑了过来,对着黄历表示关心,他赶紧交到了沈栋手里,说道:“你先拿着,我指挥部队撤退。”   村子里,傅老二捂着被子弹擦伤的脸暴跳如雷,不是被游击队袭击所激怒,而是因为许老末的出卖。他虽然没许老末聪明,但也不是傻子,手下也有一两个头脑灵活的土匪,他现在也知道了许老末急急忙忙带人走的原因。   “妈了个巴子的,许老末,老子早就知道他鬼,没想到竟会如此不讲义气。”傅老二跺着脚,咬牙切齿地骂着:“追,马上去追,老子要掐着这个王八蛋的脖子,好好问问他,当初结拜时所说的话是不是放屁。”   “二爷,您还请三思。”一个手下不无担心地说道:“现在他的人多,我们人少,追上去,就怕他狗急跳墙,在路上埋伏起来向您下黑手啊!”   嗞,傅老二倒吸了口冷气,也不知是脸上的伤在作痛,还是真的想到了这样的后果,他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道:“那怎么办?不从那条路去追,咱们还要从这边打出去不成?那岂不是人越打越少?还怎么跟姓李的王八蛋较量。”      第081章 有希望的部队      赵维光指挥着游击队员打扫战场、警戒防御,如果他不是受过高等教育,那简直就要把黄历等人当成游击队的幸运之星,而千方百计地留他们下来。短短的一天时间,游击队得到了鬼子的歪把子和几支三八大盖,现在又打了一个漂亮仗,缴获了不少土匪的武器弹药,实力大增。   更令人意外的事情随之又来了,村里的土匪放出了一个肉票,提出了条件:只要游击队撤走,土匪愿意拿钱买路,并且释放所有肉票。   “诡计,这可能是土匪的阴谋。”虽然游击队获得小胜,但也不准备与土匪硬拼到底,可已经准备撤退,还是有人对土匪的要求提出了疑议。   “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赵维光也挠着脑袋犯起了嘀咕,“他们想干什么呢?”   “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发发善心吧”来送信的肉票头脸青肿,看来是没少受土匪的折磨,他不停地哀求,甚至跪了下来,“俺们知道游击队,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从来不糟害老百姓。现在二十几个肉票就等着您们来救呢,如果您们不答应,这二十几口子就都没命了。”   “陈兄,你怎么看?”赵维光转向黄历,这是一种尊重的表示。   “呵呵。”黄历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们本来就准备撤退了,现在土匪肯为此付出些代价,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维光想了想,也不由得笑了,本来就很简单,就是因为有些诡异,反倒扰乱了正常思维。虽然不知道土匪内部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游击队还真没做好与其打硬仗的准备。正如黄历所说,答应不答应土匪的条件,游击队都是准备撤退的,那为何不乘机捞一些呢?   “好,你回去告诉他们,条件我们可以答应。”赵维光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对着千恩万谢的肉票说道:“还有,让他们拍着良心想想,到底是不是中国人,为什么要糟害自己的同胞呢?是好汉的、有能耐的跟鬼子和汉奸干去,别欺负老百姓。如果再不悔改,我们游击队还要打他们,为民除害。”   黄历抿了抿嘴,这叫什么,得便宜卖乖,这赵维光不错,并没有青年学生们的那种幼稚和单纯,反倒有几分成熟和狡猾,有这样一个队长,也是学生队的幸运。   傅老二率领的土匪已经无心与游击队拖延,他们要连夜走别的路,争取抢先赶回老窝,联合守家的赵老三,与李老末说道说道。   钱财不多,但对游击队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肉票除了被乱棍打死的两个,还有撞墙自杀的一个,其余的都被释放,这却是游击队争取民心的一件大事。   游击队全神戒备,土匪们行路匆匆,两方都不十分了解对手的情况,在紧张的对峙中,双方脱离了接触,也算是各得所需。   “你们为什么要划成什么学生队,保安队,农民队?”黄历十分不解地问着赵维光,经过几件事,双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说话也就相对随便了。   “我何尝想这样划分。”赵维光苦笑着摇头,“虽然溃散的保安队,还有当地自动起来抗日的农民,都是由我们陆续收容的。但起初他们谁也看不起学生,都不愿和学生编在一起。所以,才会各自成队,虽然之后他们对学生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但再想打乱重组,却又遭到了强烈抵制。为了避免分裂,我也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先维持住整个游击队的团结与合作。”   黄历点了点头,赵维光说得简单,事实上肯定经历了不少困难,看得出来,他也很无奈,很着急,“那起码你们对外不要再自称学生队才好,这样才有利于大量吸引新队员,力量大了,说话才有分量。”   “我们已经在这样做了。”赵维光很感激黄历的提醒,“队里也吸收了不少军人和农民,可这应该是个较长期的过程,我感觉有些队员还是书卷气太重了些,不能很好地与那些不同身份的人交往沟通。”   北平游击队的活动,虽然给予日军的活动以威胁和损害,在整个抗日战争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但他们的本身,也不是没有缺点的。譬如,就纪律说,有的固然很好,能取得人民的信仰崇敬。有的却是不大高明,甚至会惹起人民的误会,以致影响到工作的效率。就组织方面来说,更是零乱。各自为战,很少广大的联系,使袭击敌人的范围缩小。   由于这场土匪来袭的意外,黄历耽搁了返回的时间,只好又在村子里呆了大半天,才在游击队派出的向导引领下,绕远走另一条路返回山外。   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黄历没有光睡觉,而是四处走了走,观察着这支游击队,这也是为沈栋和武秀兰负责,另外,他也有更长远的打算。   在游击队里,黄历看到了青年学生们那种深切的爱国热情,那种渴望对侵略者决一死战的悲愤情绪。特别是他们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切“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面对强敌,渴望“起来,……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渴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那种时代感情,只有身临其境的人们才能理解,却正是广大爱国青年的心声。另外,在这支游击队里,还有许多流亡关内的东北籍学生,每当在一起哼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哼唱起“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时,常常泪流满面,激愤难抑。   尽管他们力量还不大,尽管他们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却是一支有希望的部队,黄历在心中暗自下了结论。他们有知识,有热情,有爱国心,有不怕死的精神,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战火中成长壮大,这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事情。      第082章 校门前的冲突      风渐渐平息了,田野上升起了淡淡的晨霭,朝阳把它的光辉抹在山顶上、树梢头。在满山明媚的晨光中,黄历等人登上了山顶。在这条东西大川的中腰上,向北又伸出了一条大川,丁字形交接的地方汇成了一个小小的盆地,靠南、靠西的山畔有几个小村子,遮掩在树丛当中。   “陈先生,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游击队的向导指着山川说道:“顺着这道山梁直走,便是黑山,离北平就很近了。”   “多谢你了。”黄历和向导握了握手,说道:“回去时小心,有紧急的事情就去和小周联系,联系地点记住了吧?”   “记住了。”向导和郭强、小周也握了握手,弄得这两人有些不知所措,对这种礼节不太适应。   向导大步向回路而去,走至很远,还回头招手示意。   “咱们也该走了。”黄历看着向导消失在远方,回头对两人说道。   郭强舔了舔嘴唇,说道:“我要向那边走了,要回家照顾我娘。”   “你一个人走——能行嘛?”黄历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儿,自小就钻林子,爬山沟,陈大哥,您就放心吧”郭强咧开嘴,憨厚地笑着,又晃了晃手里的木棍,“就是遇见狼,我也能对付几下。”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不少钱,他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杀完人要是有时间的话,会顺手牵羊搜刮一下,这便是从胡顺屋里找到的。他把钱塞给郭强,“我还有事,着急回去,就不去看望伯母了,你拿着这钱,给伯母买些爱吃的,就算我的一番心意。”   郭强扎撒着手,脸涨红着不肯接,但拗不住黄历,硬塞进他的口袋。   “嘿,这么大人,还脸红。”小周在旁取笑道:“给你就拿着,那才象个男子汉。”   “小屁孩,贪财才叫男子汉哪?”黄历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道:“好了,跟郭大哥说再见,咱们也回家了。”   郭强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在承平之时,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只知寻求一己的个人利益,家人的安全冷暖。但是当侵略者触及到他们的底线时,他们的内心就会变成只要一粒火种就能点燃的干柴。他经历了这次进山出山后,虽然还割舍不下老娘,但那种心中的向往却更加强烈了。   ……   战争象地震,把上面的翻到下面去,把下面的翻到上边来。黄历不想再事先判断什么,对他来说,日寇铁蹄下的北平简直是最大的一个谜:它冷落,但有阳光;它消沉,而也有抗团和游击队员的热烈。   如果可能,他还真的很希望过游击队员的生活,起码是真实的、自由的。不象现在,进了北平,看到趾高气扬的侵略者便感到了压抑,便要戴上面具,将心中的仇恨和不满强压下去。   黄历拎着装着杂物的箱子进了城,狙击步枪则分散装在周二的破蔬菜车上,混进了城里。在一个僻静的地方,黄历把枪收好,和周二告别分手。军统很不地道,对周二是利用为主,经费给得很少,或者说是被克扣掉了。而黄历很大方,这也让周二对他充满了好感,甘愿冒险。   叫了辆黄包车,黄历直接回到燕大,虽然出城时请了假,但临时出了变故,耽搁了两三天,他能赶紧回去说明一下,否则来之不易的老师名头可要丢了。   燕大门前,进出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招生考试很快就要开始了,都是前来报名的。不得不承认,在风雨如晦的岁月中,抗日救亡的呼喊得以在这个由美国人创办的教会大学中发出时代的最强音,是得益于司徒雷登的努力。他完全是以一个中国人自居并为此感到欣喜。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不仅把燕京大学看作自己毕生的事业,更是把它看成是中国事业的一部分,认同这所大学是“中国人的大学”。也正因为如此,司徒雷登在当时的燕大师生当中受到极高的推崇。   七七事变后,日寇因顾忌于与美英尚有外交关系,不能占领燕大校园,于是总算保留了燕京大学这么一块处于敌人刺刀丛中的自由学习园地。燕京大学这个为敌伪包围下的孤岛被人们私下称为敌后抗日根据地。那时,平津一带沦陷区很多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撤退到后方去的青年学生,纷纷奔向燕京大学。燕京大学则尽量多招生,以便培养更多的抗日爱国青年,因此,学生人数猛增。   黄历拎着装枪的箱子直奔燕大校门,在这里不会担心被日本宪兵和伪警察搜身检查,应该是最保险的地方。但当他来到校门时,那里却起了一阵骚动,吵吵嚷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能进去,你不是燕大的学生。”燕大的两名门卫拦住了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日本人。   太显眼了,日本宪兵都不能进入燕大,这个日本人穿着一身合服,竟然大摇大摆地向里面走。   “我来找鸟居龙藏教授,请容许我进去。”这个日本人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倒还算是有礼貌。   “鸟居龙藏?燕大没有日本教授,你搞错了,快走吧”门卫对日本人没什么好印象,沉着脸说道。   “该死的日本人,快滚吧”围观的学生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   这个日本人的脸色变了变,目光凌厉起来,扫视了一下学生们,却找不到那个骂人的家伙。而且学生们仗着人多势众,并不畏惧,都用憎恶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哼,日本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藏头露尾,不敢承担,这就是你们支那人的本性。”   哗,学生们喧嚷起来,国土沦陷,本来就够窝心上火的了,这小日本竟找上门来羞辱中国人,实在是不能忍受。   “小日本,别太嚣张了。”一个身体健壮的学生走了出来,指着日本人的鼻子骂道:“识相的就快滚,否则对你不客气。”      第083章 出手与切磋      日本人盯着伸到鼻子尖的手指,抿了抿嘴角,轻蔑的表情显而易见。他缓缓抬头,在胸前交叉起双臂,很随意地看着这个健壮的学生,淡淡地说道:“希望你有让我滚开的能力,而不是只会耍嘴皮子。”   话说到这份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双方都不可能退步,那个健壮的学生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这个日本人激得脸涨红起来,一拳便打了出去。   黄历在旁边看着,他觉得这个日本人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出于谨慎,他便没有过分靠前,而是一边打量,一边琢磨。   健壮学生一拳击出,围观者无不睁大的眼睛,握紧的拳头,被压抑的情绪极度渴望随着日本人的满脸是血而宣泄。   这个日本人稍往后退了一下,头一偏,便将打来的拳头躲开了,同时右手探出,一把便抓住了学生的手腕,猛地转身,重心移到左脚,双腿分开,用胯骨猛撞他的侧面,整个动作好像有某种魔力帮助似的。他的屁股成了强力发球机,健壮的学生飞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沉重的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挺狠,这个学生咬着牙,有点爬不起来,扶着肩膀,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一招得手之后,日本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手再次交叉在胸前,目光从围观的学生们脸上扫过,说道:“还要谁想跟我练练?打得我趴下求饶,你们都是这么打算的吧?”他哈哈大笑,表示他觉得这念头实在太滑稽可笑。   人越来越多,又有一个较瘦的男学生被激怒了,他先是冲到被摔倒的学生跟前,焦急地询问了几句,然后迈步走了上来,看来是练过些功夫,边走边脱外衣,要赤膊大战小日本。   黄历终于认出了这个日本人,那是在天津,他帮着何大魁一家逃离,与混混儿帮的二狠子他们一场殴斗,打完之后曾有一个男人鼓掌叫好,正是眼前这个家伙。因为只是瞥了一眼,而且服装不同,所以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刚才这个日本人摔倒学生的动作很迅速,很有力,是个技击高手,那些学过三脚猫四门斗的学生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黄历便向前靠近。   新上来的这个学生使出了猴拳,蹿蹦跳跃,但功夫显然没练到家,也不是很实用,三下两下,又被日本人抓住了手腕,日本人故伎重施,转身扭胯,用屁股猛顶对手,只听得一声惊呼,对手飞了起来……然后又落了下来,竟然没甩出去。   黄历一把抓住瘦学生的腰带,制止了他的空中飞行,同时推了日本人后背一把,卸去了他的力道。   日本人松开了手,转而紧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黄历的形象稍有改变,他并没有认出来。   “这里是学校,不是打架闹事的地方。”黄历将瘦学生拔到一旁,对着日本人说了一句,然后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被摔倒的学生,肩部被扯脱臼,别的倒没什么。   “我要进去找人,并不想打架闹事。”日本人双手环抱,谨慎地说道。   黄历歪头瞅了瞅日本人,手里揉捏着学生的肩膀,突然一使劲,咔吧一声,将肩膀重新复位。   啊,健壮学生没有防备,发出了一声痛叫,黄历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日本人面前。   “鸟居龙藏教授,他确实被燕大聘请了。”黄历很平静地说道:“但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   日本人看黄历给学生接好了脱臼,脸色郑重起来,眨着眼睛说道:“这么说,我可以进去找鸟居教授了?”   “不行。”黄历很干脆地拒绝道:“按照学校规定,会有学校的工友为你通知,至于鸟居教授见不见你,那就不一定了。”   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虽然尚未占领燕大,但是刁难与摩擦则无时不有。例如,他们要求学校组织学生参加“庆祝”日本侵略军攻占中国城市的游行,学校没有同意。又如,他们借口说燕京大学既然是一所国际性大学,那么就不能对日本学生封闭,应该招收日本学生。燕大虽然同意了,但日本学生实在差劲,竟然考不进来,让日本人很没脸面。   前些日子,日本人又提出燕大应该有日本籍教授,于是,提出要向燕大派遣三位日籍“教授”,实际上是三个监视爱国师生抗日活动的特务。在这种形势下,为了维护这块自由学习园地,使之不被敌伪的奴化教育污损,校方提出日籍教授不能由日方派遣,而应由学校自己聘请。于是,校方主动聘请了一位真正的学者、考古学家鸟居龙藏教授,这才算搪塞过去。燕京大学就是这样不断应付日寇的种种无理要求,坚持真理,坚持学术自由,维持课业,勉为其难地苦撑了四年。   黄历通过陆志韦知道这件事情,但鸟居龙藏刚进燕园,别人都不了解,加上对日本人印象太差,倒惹出了这场风波。   这个日本人听到了黄历的答复,很不甘心地歪着头,半晌说道:“那就现在去通知吧,我叫宫城正雄,教授会出来见我的。”   黄历倒也认得门口的工友,便向其中一个说了情况,请他去通知鸟居龙藏,然后挥手对围观的学生们说道:“大家散了吧,看热闹、架秧子可不是你们这些大学生应该有的素质。”   学生们见事情平息了,虽然恨日本人,但既然日本人遵守了学校的规定,也就不能无礼阻拦。于是,大家议论着纷纷散去。   “谢谢您”刚才脱臼的学生走了过来,向黄历道谢。   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给你接好了,但三天之内你的肩膀还是不要太使劲。好了,你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请问您是——?”这个学生试探着问道:“您不象是学生,老师?我也不认得。”   “我是学校刚刚聘任的体育教员,姓陈。”黄历自我介绍道。   “啊,陈先生。”这个学生露出了惊讶和喜悦的表情,微微鞠了一躬,说道:“我叫楚怀忠,是大二医学系的学生。陈先生竟然精通推拿之术,实在让人惊讶。”   “学过一点,谈不上精通。”黄历谦虚地摆了摆手,笑道:“你也不错啊,那招黑虎掏心使得很有力道。”   楚怀忠有些不好意思,怨恨地剐了宫城正雄一眼,宫城正雄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望着天空,似乎天上有什么新鲜的景物让他欣赏。   “侯元同,你快过来,这是咱们新的体育老师陈先生。”楚怀忠的眼镖落了空,有些无趣,又招手将那个瘦子叫了过来。   “陈先生,您好。”侯元同别看刚才打拳时猴相十足,来到黄历面前竟然有些腼腆的样子。   “猴拳,打得不错。”黄历随口赞了一句。   “我——嘿嘿,让您见笑了。”侯元同挠着脑袋,呲牙咧嘴,“要不是您出手,我也得让小日本摔了口袋。”   “呵呵,你们没打过架,缺乏经验。”黄历笑着宽慰道:“而且不熟悉柔道的招式,吃点亏,也没什么丢人的。”   宫城正雄将目光从天空收回,转移到了黄历身上,离得不算太近,但他的耳朵很灵敏,黄历等人的说话他都听见了。而且,他同黄历一样,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陈先生,我想与您切磋一下。”宫城正雄迈步走了过来,提出的要求让黄历愣住了。   “我非常想和支那的武术名家较量,可找了很多人,要么不堪一击,要么推三阻四,以各种的理由推脱。”宫城正雄继续说道:“在天津,我见过您出手,不同于那些以漂亮的招式唬人的假把式。所以——”   黄历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这里没有什么支那的武术名家,只有几个中国人,我也不会与你切磋,因为这毫无意义。”   宫城正雄眨了眨眼睛,说道:“怎么会没有意义,只有不断地比武,不断地切磋,才能使自己变得更强,创造出更切合实战的招式。”   “我不想使自己变得更强,也不想创造什么切合实战的招式。”黄历很干脆地拒绝道:“你怎么想无所谓,可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说着,他走到一旁,但并未离开,他怕这个日本人再生是非。   宫城正雄被晾到了一旁,皱着眉头,不甘心地望着黄历。   “陈先生,您应该教训教训这个小日本。”楚怀忠同样有些不甘心,对黄历说道:“要不,这个小日本会看不起您的。”   “他?嘿嘿,看得起,看不起,对我重要吗?”黄历反问道。   楚怀忠和侯元同对视了一下,觉得黄历的话还真不好反驳,打赢了,不过出了口恶气,也实在没什么大的用处。   “陈先生,我一定要与你比武。”宫城正雄自以为猜透了黄历的心思,不就是怕输了没面子吗,中国人讲究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时间、地点随你定,一定不会有外人知道。”      第084章 你来了      神经病,黄历对宫城正雄的挑战不屑一顾,倒不是怕他,也不是怕输了没面子。而是没意义,没好处,还浪费力气的事情,他不想做。打赢了又怎样,又不能将这个日本人打死,他才刚开始在北平混,还得偷偷摸摸地杀鬼子汉奸呢!   幸好这时鸟居龙藏这个日本老头儿出来了,面色不善,见面就大声斥责,宫本正雄立刻变成了忍者神龟,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听训。   嘿嘿,黄历嘲讽地撇了撇嘴,和两个学生转身进了校门,挥手道别。黄历先把箱子放进了自己的宿舍,然后跑到教务处解释超假的理由,还好,没耽误什么事情,只是让陆宗韦碰上,教训了几句,才让他去工作。   黄历对陆宗韦的教训只是含笑点头,一点也不着恼,因为陆宗韦讲话的语气就象一个长者,意味深长,充满了对年轻人的期望。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午休时间到了,黄历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出了校门,再次看了看校门旁边的电线杆,那上面有个粉笔画的×。他笑了,迈步向自己租的房子走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黄历来到了门前,发现房子里已经进人了。他的邻居,一个瘦削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笑着打招呼,“陈先生,您回来了,您的太太和侄子昨天刚到,我已经把钥匙给她了。您真好福气,陈太太长得比画上的仙女还要漂亮。”   “谢谢您,金三奶奶。”黄历笑眯眯地表示感谢,老师在当时真是个好职业,特别是在燕大这样的知名学校,连街坊邻居都高看一眼,尊敬地叫声“先生”。   “快进去吧,你们小两口儿有空上我家来玩儿。”金三奶奶热情地发出了邀请,转身走回了院子。你瞧人家陈先生,不论他穿着什么衣服,他的样子老是那么自然,文雅,和气。这个文文雅雅的态度,在这个胡同是独一份儿。什么时候都带着笑,和谁都能聊上几句,一点没有那种目高于顶的气派。   确实如此,黄历努力使自己很大众,使自己除了心中打算以外的任何时间里,都抱着一颗平和善良的心。因为,如果你想成功,你必须提前改变自己。你不是没有时间给与残疾的邻居以照应,你也不是没有时间帮楼上的邻居抬东西,并且偶尔相遇时给予他们一个亲切自然的微笑。但你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并且对此嗤之以鼻,你愿意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叼着牙签装酷,那么你的层次只能是一名小痞子,或者去当一名黑社会的打手。   因为在很短时间里你就会被人怀疑,对于长久的特工兼杀手行当构成威胁。要对人和蔼和亲,充满热情,让邻居朋友都对你抱有好印象,至少不要对你厌恶,这对你来说都见证着你良好的品行,都有利你隐身于都市,有利于你继续从事杀手或特工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杀手,或者说是特工,在很多人心目中都有各自的评价和印象。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肌肉虬结,蛮不讲理,其实您描述的是愚蠢糊涂的杀人犯,或者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大煞星。真正的杀手不会具备这样的特性。   如果阁下您长得獐头鼠目,歪瓜裂枣;或者满脸横肉,一身杀气。那么在下就奉劝您一句,赶紧把当杀手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不是说您长得丑的问题,而是人的相貌决定于一个人应有的心境,讲台上的教书先生,很少流露出仿佛杀猪卖肉者一般的凶气;公司工作的高级白领,再落魄也不会去沿街行乞。你长得太奇怪不是你的错,但就这形象想去当杀手可就是火中取栗、不自量力了。当然,你可以当一名凶犯,过一过杀人的瘾。   坚持每天锻炼身体,隔三差五要出门远行一次,这样一方面对你的健康有利,能使你保持灵活的身手;一方面也让大家适应你常常出门的习性,不会为你偶尔的一次出行而印象深刻。你还要遵纪守法,谨慎而行,做一个大家眼中很安分守己的好市民。千万不要大意,案发前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情,很可能让你到监狱里痛哭流涕、悔恨终生。   如果你眼睛有少许度数,你该去为自己配上副眼睛,这样看起来会非常文质彬彬。你要学着让自己整洁干净,头发按时理,胡子每天剃。在警察看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人其实最可疑。找时间多学学外语,因为天知道你以后会亡命到哪儿去。当然,稀奇古怪的土著语你不用去学,只要几种常用的语言,只要会常用对话也就可以了。否则,杀手就会变成语言大师了。   好好照顾亲人,善待周围的朋友和邻居,因为他们都是你这一生最大的助力。找份工作,而且工作起来要认真,要勤奋,尽管你天资驽钝,但这个印象一定要留给大家。另外,交际圈子要合适,人际关系很复杂,谁知道你会不会结识被害者的朋友亲戚。   杀手要有天赋,有决心,不是你想怎样都可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很可能不久就会远离这个世界,所以,对亲人和朋友一定要多加关心。须记住:杀手亦有情!   到现在,黄历认为自己还是很成功的,他温文尔雅,他和蔼可亲,他乐于助人,他既不吝啬,也不铺张,总之,他在努力将一个好市民形象留给众人。   迈步走进自己的屋子,刚进院门,一把扫帚柄便迎头打了过来,黄历早就看到院门的缝隙里有人影闪动,那个小女子在偷听,在偷看,如今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嗨,见面就打呀”黄历伸手抓住了扫帚柄,笑道:“尊师重道懂不懂,我已经是老师啦,你还敢打我?”   程盈秋头上包着块布,穿着一件旧衣服,正在打扫卫生的样子,她哼了一声,双叉腰,说道:“你这里是猪窝呀,来了就得给你干活。”      第085章 缠绵      这所房子的院子很小,且不是四合院,而是一种北平独有的齐眉罩式的小院,狭长并不幽深。住房前面搭着一个葡萄架,风一吹过,那架上的绿叶便发出刷刷的声音。   黄历租完房子后,也清理打扫过,可显然与程盈秋心目中的标准相距甚远。不过黄历倒不是这么想的,程盈秋虽然表面凶巴巴的,但隐藏在女人内心的那种爱恋的感情还是能从眼睛里和行动中看出来。   “猪窝,猪窝。”黄历笑嘻嘻地将扫帚放在一旁,伸手给程盈秋擦了擦脸上的灰渍,调侃道:“那你这只小花猫是怎么来的?”   程盈秋轻轻侧了侧头,好象想躲开黄历的亲昵举动,但却被黄历轻轻掐了掐,强绷着的脸终于垮了下来,笑着用拳头去捶黄历,三两下之后,被黄历一搂一抱,一切便都云开雾散。   “讨厌哪”程盈秋嘴上说着,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厌恶的表情,轻轻推了黄历一下,说道:“为人师表懂不懂,我看你就是个流氓老师。”   “嘿嘿,流氓就流氓,反正你没地儿去告我。”黄历满不在乎,“走啊,咱们出去吃饭,下午我还得去学校上班呢!”   “我换件衣服啊”程盈秋轻轻打开黄历伸向她胸前的咸猪手,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大声招呼着崔小台,然后快步向屋里跑去。   崔小台灰头土脸地转了出来,冲着黄历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这孩子很懂事,也很勤劳,黄历教过他的东西不多,无非是使身体健壮、敏捷的一些锻炼方法。但他非常认真,每天都练到大汗淋漓。一些日子不见,他又长高了,加上吃得好、睡得香,身体也壮实了不少。   “师父,我给您练一趟,您看我有没有进步。”崔小台见到黄历,二话不说,便脱下小褂子。   “晚上看,然后再教你些新的功夫。”黄历赶紧制止,伸手捏了捏这小子的胳膊,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长了不少肌肉。快去洗脸换衣服,咱们出去吃饭,等我晚上再指导你。”   “好哩”崔小台兴高采烈地转身跑了。   ……   弯弯的月牙在天上挂着,相爱的人才能看出它的美。天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月牙清亮而温柔,把一些软光儿轻轻送到葡萄架上。院中有点小风,光不强,影儿不重,都是那么温柔。月牙下边,有一对星儿好象微笑的仙女的眼。   美景就在身边,简直随处可见,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注意到呢?黄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道是因为心境的原因?   “小台可算又见到你了。”程盈秋和黄历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任由黄历握着她的手捏摸着,望着另一间屋子里亮着的灯光,微笑着说道:“现在,肯定又在练你教他的新把戏。”   “把戏?那可都是很实用的功夫。”黄历不服气地辩解道。   “看不出来。”程盈秋故意摇了摇头,说道:“给我说说,你这段时间在北平都干什么了,有没有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呀?”   黄历眨眨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相说道:“我错了,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去逛八大胡同了。”   “八大胡同?那是——”程盈秋还是知道那个地方的,眼睛瞪了起来,将手用力往回抽,还想站起来。   黄历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程盈秋反应这么大,他赶紧强搂住她,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才让程盈秋消了气。   “饶你这一回,下不为例。”程盈秋白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在黄历的手上掐了一下。   程盈秋咬唇的动作是那么的动人,微露的洁白牙齿使她整个人更添俏丽。黄历忽然想起了《洛神赋》的几句话,“齿如编贝,肩若削成,明眸善睐……”用在她的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黄历坐在程盈秋身旁,翻过手,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脸蛋,然后搂着她的纤腰的手紧了紧,程盈秋娇躯一震,黄历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顺势拉过程盈秋的小手,在自己鼻下嗅着、吻着,程盈秋抓紧了他的手,将头倚在他的肩头。   黄历的嘴贴近了程盈秋的耳垂,轻声说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想把你拥在怀里,看在眼里,捧在手心,记在脑中,留在心头。这就是爱情,对吗?”   “嗯”程盈秋脸红心跳,低声下气地说道:“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希望战争结束,我们便能——”   “那有些遥远啊”黄历舔了下程盈秋圆润的耳垂,痒得她轻轻扭动了身子。手上象征性的捏了捏,以示惩罚。   黄历得到了鼓励,将程盈秋搂得更紧,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使劲凝视着她那美丽的脸庞,她那妩媚的大眼,闪着月亮般的光辉。好半天,程盈秋慢慢克服了娇羞,这使她在外形的柔美之外,更增加了心灵美的魅力。她扬起脸,用那么温存、柔顺、信赖和爱慕的眼神,看着黄历。   黄历在这圣洁的目光鼓励下,勇敢地把程盈秋抱了起来,走进屋里,用脚踢上了房门。然后,将程盈秋搂在怀里,热情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直到程盈秋满脸通红,微闭双眼,喘气急促,把双手无力地放在黄历的双肩上,搂着他的脖颈,就像常春藤缠绕在树干上一样。   亲吻是用舌间去传递双方的爱意,在纠缠之间融化一种叫爱的东西。黄历感觉到爱人呼吸的如馨气息,闻到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体香,听到她急促的心跳,看到她甜美的表情。他不由自主的将舌尖轻轻滑进她温暖湿润的小嘴里……   一瞬间,程盈秋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思维似乎轰的一声变成了空白,失神了足有两、三秒钟,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抱住黄历,身体微微地颤动。   自古英雄多少年,最难消受美人恩。美女是上帝对人类的恩赐,有什么理由不去欣赏她们?不去虔诚地接纳她们?对美女的熟视无睹,实在是暴殄天物,更是对上天的最大不敬。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男人,就没有办法拒绝。   黄历是个男人,还是个很正常的男人,所以他没有办法拒绝。他只觉自己似已投身于一团灼热的火焰中,全身也已燃烧起来,全身都已融化,灵魂也已融化。   他一边轻轻抚摸程盈秋紧张的肩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替她解开了衣服钮扣,手隔着内衣贴在她的双峰上面。   程盈秋面红似火,紧闭双眼,没有反抗,只是开始细细的喘息起来,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于是黄历隔着那一层薄薄内衣,开始搓揉起来,并将嘴唇贴在她的颈上,亲吻着啮咬着她的肌肤,程盈秋浑身一震,她把脸紧紧扎在黄历的脖子旁边。   “你是我的至宝,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好妻子……”黄历激动得不得自已,语无伦次的说着,手上加快了笨拙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程盈秋的遮羞物已经被彻底的解开,半敞的衣服下映衬着柔嫩的娇躯,还有那挺耸的玉峰,丰腴白嫩的诱人大腿赫然呈露出来,她的肌肤细腻光滑得如同像牙一般,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的结合在一起……   云收雨住,两人依偎在一起,回味着刚才的甜蜜和激情,慢慢聊着各自分开后的经历。专家曾有过调查,长期生活在恐惧和紧张的状态中,夫妻生活的频率比平时要高,因为这能缓解相当的负面情绪。   “你一个人和鬼子周旋,还打死了好几个,真了不起。”程盈秋枕着黄历的肩膀,用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划着圈,美女爱英雄,她为身边的这个男人而自豪。   “只要经受了狙击训练,对付鬼子还是比较容易的。”黄历捉住程盈秋调皮的手,亲了一下说道:“我发现鬼子还没有对付这种狙击战术的有效办法。”   “那你看我能行吗?”程盈秋突然很感兴趣地问道。   “怎么不行?”黄历随口鼓励道:“只要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在理论上,谁都能成为狙击手。当然,要想成为顶尖的,还是需要一些天分的。”   “那你就训练我吧”程盈秋用胳膊肘支起身子,很认真地望着黄历的眼睛。   黄历眨了眨眼睛,笑着把程盈秋搂在怀里,说道:“好,夫唱妇随嘛,我还真想培养个观察员呢!”   “你当观察员,我当狙击手。”程盈秋有些撒娇地说道。   “好,你说怎办就怎么办。”黄历好笑地说道:“夫妻搭档,无敌天下。对了——”黄历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试探着问道:“要是你考不上燕大,不如就留在家里当好陈太太,你觉得呢?”   “什么意思,小瞧我。”程盈秋用脸在黄历的肩上蹭了蹭,笑道:“我明白你的小心眼,可你不知道那句诗嘛,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唉,我没那么洒脱。”黄历轻轻闭上眼睛。   随着时间的流逝,黄历感觉自己已经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但残酷的现实,脑海里的黑色记忆,坚持锻炼所维持的强健体魄,在需要的时候,将会使他很快重新象一台好机器那样运转起来。      第086章 惩戒(一)      游击队,能和那么多志同道合的青年们并肩奋战,与鬼子真刀真枪地拼杀,再不用呆在这到处都是可恶的侵略者的地方,再不用强压愤怒,甚至装出笑脸来对着那些汉奸和鬼子。想想,这有多痛快,多自由,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为国为民抛洒热血的道路。   程盈秋想着,想着,竟是出了神。黄历讲述的在游击队的经历和体验,就象是一本精彩的童话书迷住小孩子一样,深深地吸引了她。她憧憬着,想象着,似乎已经扛起了枪,用充满仇恨的子弹把一个个鬼子送回老家。   “嗨,你在想什么?还傻笑。”黄历睁开眼睛,捏了捏程盈秋的下巴,有些纳闷地问道。   “呵呵,没想什么。”程盈秋轻轻摆了摆头,眨着眼睛问道:“你说,我要是能达到你那样的射击水平,成为最厉害的狙击手,要花多长时间?”   “这个,不太好说。”黄历挠着头,思索着说道:“一个良好的狙击手需要具备三个条件,优秀的射击技术只是所有狙击技巧中最后也是最基础的一点,纪律及细心才是最重要的元素,狙击手并不是拿着枪胡乱扫射的杀人狂,单为射击而盲目的向目标射击只会增加被发现、俘虏及杀害的机会,纪律和耐心是非常重要的。在成为一个狙击手之前必须先问问自己:你是否很怕冷或怕热?是否很容易发怒?愤怒会使你不小心以及做一些不寻常的行为,这是最坏的一点。有没有尝试过一个人单独过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狙击手并不一定是个孤独者,但事实上如果你每日的生活都不能缺少其他人的存在的话,狙击手一定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程盈秋仔细想了想,笑了起来,“好吧,这就让你看看,我是否能单独生活。”   黄历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他苦笑着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我在一起,绝对不是衡量你能否成为狙击手的关键。”   “不行,我不能老和你在一起。”程盈秋很郑重地说道:“爱情固然重要,但国破家亡之时,这些都应该抛到一边……”   “唉,真受不了你,咋就那么高尚,那么伟大。”黄历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使你改变些想法吗?”   程盈秋也叹了口气,偎在黄历身上,柔声说道:“阿历,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但这种幸福却是没有保障的。我们还有更大的责任,更要紧的事情,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我愿意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如果你那时还爱我,就让你为我穿上婚纱,共同享受和平的时光。如果那时我死了,或者你另有所爱,我也不会怪你,起码你给了我这么一段幸福的回忆。”   幼稚但真诚,幻想但高尚,黄历没法再说什么了,他抱住了程盈秋,吻上了她的小嘴。程盈秋笨拙地回吻着,发出了呢喃的娇吟,两个人的身体又热了起来。抓住眼前的幸福吧,在这随时都有死亡危险的沦陷之地。   ……   燕大的入学考试结束了,由于黄历在燕大成功落脚,除程盈秋外,李振英、冯运修等人也遵照指示,报考了燕大,北平抗团在燕大悄然成立了。   北平抗团成立,这只是第一步,加上黄历,也只是六七个人,枪支、武器、爆炸物极为缺乏。由于刺杀王克敏,使得日本人对军统进行了猛烈反扑,北平的军统人员或是进入潜伏状态,或是暂时撤离,提供些情报还勉强可以,由他们来供应物资,显然有很大的困难。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稳定期后,黄历决定自力更生,从鬼子和汉奸手中夺取武器,武装自己,以备日后的大行动。   零抢碎夺,那倒是挺随便,街上的伪警察便是现成的目标,溜到他们身后,只要用手指头一顶他们的腰眼,管饱让他们软了骨头叫爷爷。但黄历觉得这样没意思,而且要多次行动,这样比较容易露出破绽,比如声音、身高体形、走路姿态……要干就干一次大的,为北平抗团来个开张大吉。   目标选定了,非常偶然,是李振英和同学闲聊时得到的信息,地点是在西单牌楼附近的一家公寓里。   以前,那里是一家专招待学生的,非常规矩的公寓。公寓的主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妇,男的管账,女的操厨,另用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仆给收拾屋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给沏茶倒水和跑跑腿儿。这里,没有熟人的介绍,绝对租不到房间;而用功的学生是以在这里得到一个铺位为荣的。老夫妇对待住客们几乎象自己的儿女,他们不只到月头收学生们的食宿费,而也关心着大家的健康与品行。学生们一致的称呼他们老先生和老太太。学生们有了困难,交不上房租,只要说明了理由,老先生会叹着气给他们垫钱,而且借给他们一些零花。因此,学生们在毕业之后,找到了事作,还和老夫妇是朋友,逢节过年往往送来一些礼物,酬谢他们从前的厚道。这是北平的一家公寓,住过这里的学生们,无论来自山南海北,都因为这个公寓而更多爱北平一点。他们从这里,正如同在瑞蚨祥绸缎庄买东西,和在小饭馆里吃饭,学到了一点人情与规矩。北平的本身仿佛就是个大的学校,它的训育主任便是每个北平人所有的人情与礼貌。   七七事变以后,永远客满的这一家公寓竟自空起来。大学都没有开学,中学生很少住公寓的。老夫妇没了办法。他们不肯把公寓改成旅馆,因为开旅馆是“江湖”上的生意,而他们俩不过是老老实实的北平人。他们也关不了门,日本人不许任何生意报歇业。就正在这个当儿,侦缉队长马大平看上了这里,他第一喜爱这所公寓的地点——西单牌楼的交通方便,又是热闹的地方;第二,他喜欢这所公寓既干净,房主又是老实人,好欺负。   当然,马大平是不会付钱的,他认敌作父,借着日本干爹的威风,去欺侮一对无辜的老夫妇,是使他高兴与得意的事。他派了四名腰里带着枪的“干员”去威胁公寓的主人。公寓的老夫妇看到四只手枪,只好含着泪点了头。他们是北平人,遇到凌辱与委屈,他们会责备自己“得罪了人”,或是叹息自己的运气不佳。他们既忍受日本人的欺压,也怕日本人爪牙的手枪。   马大平搬进公寓,经常招妓女,或打通宵的牌,这里俨然成了他的“别墅”,老夫妇成了他的佣人。而且,他白吃白喝还不满足,还经常命令老夫妇给房子里添置东西和器具,这三间屋子收拾得越来越体面,他也就越来越高兴。等老先生向他要添置东西的费用的时,他就瞪眼,拍着腰间的手枪说:“我是给日本人作事的,要钱,跟日本人去要我想,你也许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吧?”老先生果然不敢再问,而悟出来一点道理,偷偷的告诉了太太:“认命吧,谁教咱们中国打不过日本,北平让日本人占了呢留在这里,咱们早晚让这个混帐王八蛋给榨干了,还是带着房契走吧。咱们得活着,等中国打胜了,再把这房子拿回来。”   与李振英闲聊的那个学生曾住过那个公寓,前几天去看望老夫妇,正赶上马大平不在,老先生、老太太便把这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并告诉那个学生以后不要再来,免得被马大平撞见找麻烦,而且,他们马上就要去外地了。回来后,那个学生异常气愤,便把此事向同学诉说,顺便痛骂一番马大平这个为狐假虎威的狗汉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振英知道黄历正在寻找目标,便把这个信息告诉了黄历,众人一商量,还真是个下手的好对象。一窝端了它,五六把手枪便得来了,还杀了汉奸,为受欺负的老百姓出了口恶气。   侦缉队,嘿嘿,一群草包混蛋,就拿他们先练练手吧黄历恨日本人,也恨这些汉奸。假若圣贤是道德修养的积聚;汉奸却恰恰的相反——是道德修养的削减。浮浅,愚蠢,无聊,甚至还凶狠,这样才正是日本人所喜欢要的。日本人喜欢他们,正如同日本人喜欢中国的鸦片烟鬼。杀他们绝对没有廉耻,他们绝不会受任何道德的、正义的感动;而且,他们只怕死。杀戮是对待他们的最简截的办法,正如同要消灭蝗灾只有去赶尽杀绝了蝗虫。谁去杀他们呢?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因为每一个人都受了他们的连累,都随着他们丧失了人格,杀他们与杀日本人是每一个国民的无可推诿的责任!   杀汉奸,杀鬼子,教那最好战的日本人吃一惊,教汉奸们的心中冷一冷,也教中国人能挺起胸,中国人还是有英雄好汉的。抚慰民众和惩戒汉奸那将是多么兴奋,多么象传奇的故事呀!      第087章 惩戒(二)      这是王克敏、曲旭东、马大平等人的时代。他们丑恶,他们无耻,他们狠毒,他们是人中的垃圾,而是日本人的宝贝。   武汉会战即将展开,日本人为确保后方安全,更加紧的肃清北平的抗日分子,实行清查户口,大批的捕人。马大平忙碌了起来,他其实并不忠心于日本主子,而是为他自己弄钱。他随便的捕人,捕得很多,而后再依次的商议价钱,肯拿钱的便可以被释放;没钱的,不管有罪无罪,便会丧掉生命。在杀戮无辜的人的时候,他的胆子、贪念、淫欲与他的腰包一样,迅速膨胀了起来。   老实说,马大平从来没有想过冤有头,债有主,他根本不认为自己造了什么孽,犯了什么罪。他的眼里只有钱,没钱,如果是个漂亮女人来求他,他也不放过。房主逃跑了,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房子现在是他的了,只要日本人还占着北平,这房子就永远是他的。   今天是周六,黄昏时分,马大平带着几个侦缉队的干事,还有两个妓女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和爱好,他喜欢方城之战,能在噼里啪啦的声音里玩个通宵,再睡个大觉,然后坐在客厅里等着那些苦主来向自己奉上金银钱财。   马大平的麻将打得本来是很好,但他太贪,总想多胡几番,这样便听牌慢,容易被别人抢胡;而当牌气不大顺的时候。他摔牌,他骂骰子,他怨别人打的慢,他嫌灯光不对,他挑剔茶凉。他自己毫无错处,他不胡牌完全因为别人的瞎打乱闹。尽管如此,他还是赢多输少,因为侦缉队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多多少少都让着他。   “胡了,哈哈,满贯。”马大平一把推倒了面前的竹墙,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伸手在旁边侍候局儿的妓女月月身上捏了一把。   “马队长真是太幸了,已经坐了三庄喽。”月月当了特务,领着一份不算高的津贴,但依然干着下贱的工作,日本人称之为考察期。   她已经忘了以前的一切,对将来也没作任何打算。她告诉自己:在日本人手下找生活,只有鬼混。这样劝告了自己,她觉得一切都平安无事了,而在日本人手下活着也颇有点好处与方便。没有反抗精神的自然会堕落,她的心被享受与淫荡包围着,她只觉得把握住眼前的快乐是最实际最直截了当的。   “哈哈,我曾经坐过十四庄,你信不信?”马大平的手指灵活无比地洗着牌,由于酒精和兴奋,他的鼻子尖都在发红,发光。   “信,怎么能不信呢”月月伸出胳臂,搂住马大平的脖子,拖着长腔,柔声柔气地说道:“我看哪,您今天能坐十五庄。”   “好,好,你这小嘴是越来越会说了。”马大平侧头在月月的脸上吧叽亲了一口,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在楼下看门的侦缉队干事走了进来,凑到马大平耳旁低声说道:“队长,有人前来送礼,是来求您办事儿的。”   “让他明天再来。”马大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打扰他的牌兴,实在是没有眼力劲儿。   这个侦缉队干事眨了眨眼睛,再次低声说道:“队长,这可是个大头儿,出手就是五条黄鱼呀!”   马大平动作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看了看这个家伙,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收了多少好处?”   “我哪敢呀,这好处都给您留着呢”侦缉队干事谄媚地说道。   马大平一笑,说道:“好吧,我吃肉,你们跟着我,怎么也得喝口汤,让他上来吧,我在客厅等他。”说着,他将牌哗啦一推,说道:“休息一下,这把我包庄,每人一块大洋,等我回来,咱们再战。”   ……   黄历和程盈秋拎着稻香村的礼盒,笑容满面地走进了客厅。客厅的桌子上有几个小盆景,一株粗而短的松树,斜倚着一块奇形的山石;或一个茶碗大小的盆子,种着一小枝仙人掌或仙人拳;或用人工曲扭成的小树,开着一两朵花。他知道这是日本人的东西。日本人的“自然”必经过残忍的炮制,把花木都忍心的削折歪扭,好显出不自然的“美”来。中国人也学会了这一套中国人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可是只没学会怎么强硬与反抗!   马大平坐在堂屋的正当中,声震屋瓦的咳嗽一声,连呼吸的声音也好象经由扩音机出来的。见有人进来,他并没有起立,而只是极吝啬的点了一下头,而后把向椅子那边一摆,请客人坐下。他把嗓子不知怎么调动的,象有点懒得出声,又象非常有权威,似乎有点痰,而声音又那么沉重有劲的叫:“来呀倒茶”作官不就是为抖威风么?这样才能榨出更多的钱。   “您好,马队长。”黄历点头哈腰地坐了下来,伸手给马大平递过去一张名片,说道:“鄙人姓张,是特意为不争气的外甥来求马队长的,请马队长高抬贵手,所需花费,只要您开口,绝无问题。”   今天就是来要你命的,你要多少,都是一个数字,半个子也落不到你手里。就连刚才让那家伙看的金条,也不过是镀了金的黄铜罢了。   “这个——不好办哪”马大平心中暗喜,这是遇上冤大头了,但还是要深沉一些,多得一点是一点,他的眼睛落在了程盈秋身上,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女人长得漂亮啊,皮肤很细很白,眉眼清秀,她走道儿很慢,而且老低着头,象怕踩死一个虫儿似的。当她这么羞怯怯的低头缓步的时候,倒象戏台上的那个谁来着。   “晓得,晓得。”黄历伸手掏出一个布包,放在茶几上,打开,几根黄澄澄的金条露了出来,“这是一点小意思,如果能把我那外甥放出来,我再奉上五根,马队长,您看如何?”   真他妈的有钱,这个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是白粉客,出手怎么如此大方,马大平的眼睛被金子闪得发花,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      第088章 惩戒(三)      马大平的戒心完全被解除了,那闪着光芒的金条,还有那漂亮的小娘们,让人无法想到是催命无常驾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黄历这样大方的人物,越是这样,越勾起了他心中的贪欲。他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手下先出去。   贪心不足蛇吞象,马大平就是这种人,平常见的都是磕头作揖,苦苦哀求,讨价还价的人,黄历越是大方,他便越是想多榨出些油水。好半天,他的目光才从“金条”上面收回来,努力装出司空见惯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不知令外甥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真有嫌疑,就是拿再多的钱也是没用,日本人可不好讲话。”   “那是,那是。”黄历谄媚地笑着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我那外甥绝对没有问题,只要马队长多多美言,事成之后,我带来的这个女人也送给您……”   马大平的眼睛望向程盈秋,程盈秋轻轻一笑,春风满面,马大平有些晕,咧开大嘴,却没看到黄历的手在腰间一抹,一支粗钢钉已经捏在了手中,这个家伙脑海里刚浮现绮念,只觉得喉咙剧痛,黄历象铁钳似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喉结,钢针闪过一点寒光,直刺他的眼睛,力道又狠又猛又准,穿透了他的眼睛,刺入了他的后脑。   所有的医生都知道人体只有一个地方被破坏才会使得瞬间即时死亡,这就是大脑的运动反射神经区。人的头部算是比较大的目标,直径大约有二十至二十五公分,但能够真正使得瞬间即时死亡的部分其实非常小,脑部控制运动反射神经的地方位于眼睛后面,其大小不足六公分。   换而言之,在劫持人质的事件中,尽管不论指挥官或狙击手本人都希望子弹击中恐怖分子令其立即死亡,但就算是最好的狙击手配合最好的狙击步枪及子弹也绝对不能保证有此理想的效果。因为纵使该名恐怖分子刹那中弹,手臂神经和肌肉不自主的痉挛抽搐也会导致向人质开枪射击。所以,如果一个狙击手想一枪瞬间毙命敌人,他实际所能瞄准的目标就只有六公分而不是二十至二十五公分,再加上湿度、密度、风向、角度、气压、子弹抛物线以及后作用力的影响,要一个普通的特种部队狙击手于两百米外发出能做到瞬间即时死亡的一击是十分困难的。   好在黄历在狙击时不需要如此严格地做到这一点,也就是不必考虑令对手瞬间即时死亡的事情,他瞄准的是敌人的整个脑袋,以及胸膛,这就是战争杀戮与和平时期解救人质的不同。   马大平这回真是瞬间死亡,甚至连腿都没来及蹬一下,身体便软了下去。钢针缓缓抽出,一滴血珠从尖端落下,滴在马大平的脸上。   程盈秋抿了抿嘴,显然对这种血腥场面有些敏感,但她还是将绑在大腿上的手枪取了出来,还有藏在胸前的消音器,迅速组装起来,背在了身后。   黄历击杀马大平后,迅速来到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对门外的侦缉队员笑着说道:“这位爷,马队长让您进来呢!”   哦,侦缉队员也没多想,转身进屋,门被黄历关上,左手一捂侦缉队员的嘴,右手闪电般地挥手一刺,钢针从侧面扎进了侦缉队员的太阳穴,又是一个瞬间死亡。   黄历收起钢针,藏进了自己的腰带里,然后从马大平和侦缉队员身上迅速搜出了三把枪,马大平还真是挺谨慎,除了腰里的左轮手枪外,小腿上还带着一把小撸子,可惜,在黄历的一击必杀下,他没有了使用它们的机会。   “你两个,我三个。”黄历冲着程盈秋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程盈秋摇了摇头,说道:“我三个,你两个,我不想杀女人。”   黄历苦笑了一下,抓起客厅里沙发上铺的毛毯,将手里的枪包裹严实,冲着程盈秋点了点头,走到门前,侧耳听了听,拉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打麻将的屋子里三个侦缉队员正吞云吐雾地闲聊着,不时伸手在妓女身上捏摸,弄得妓女发骚发浪,淫声浪语不断。   虚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黄历和程盈秋快步冲了进来,没等这几个家伙发问,举枪便射。   程盈秋双手持枪,快速扣动着扳机,和黄历朝夕相处,这射击的姿势绝对无可挑剔。黄历的右手被毛毯包裹得足足大了四五倍,鼓鼓囊囊象个大毛球,子弹射出,声音也被减得足够小。   谁两个,谁三个,不过是放松的调侃,两人早就商量好,一人打左边,一个打右边,相对来说,还是黄历的射速和准确性高,他先干掉了右边的两个人,都是一枪爆头,然后又对左边的一个侦缉队员补了一枪。程盈秋虽然枪法不错,但她和大多数人的习惯一样,不是优先向人的脑袋射击。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黄历和程盈秋共开了七枪,将屋子里的四个人全部击杀,而且似乎并未引起外面的注意。但出现了一个小意外,有一名妓女并不在屋内。   “分头找,你楼上,我楼下。”黄历交代完,又关切地叮嘱道:“小心点。”   嗯,程盈秋点了点头,转身和黄历走了出去。   黄历下了楼梯,先来到大门处,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打开门,稍停顿了一下,将烟头弹了出去,然后伸手将门关上。   过了有半分钟,门被推开,李振英和冯运修闪身而进。   “你们看到有人离开这里吗?”黄历将身上带着的缴获的枪分给李振英和冯运修,试探着问道。   “没有,没见过有人走出这门。”李振英接过一支驳壳枪,很肯定地回答,冯运修则接过黄历手中的左轮,也点了点头。   “小五,你守在这里,小七,你搜索楼下的房间,有一个妓女不见了。”黄历的神情郑重起来,“我上楼帮着十二找。”   北平抗团成立,黄历采取了新代号,在行动中绝对不许称呼姓名,以免暴露,新代号暂时是以每个人的姓氏笔划代表。以后还会有变更,让代号更隐秘。   程盈秋右手持枪,左手托着右手,很稳定,很标准的姿势,挨屋搜索着,直搜到厕所。推了推门,是在里面闩上的,那个妓女是在里面。这时,里面传来了娇揉做作的声音,看来这个妓女并没有发觉外面的情况,程盈秋决定不破门而入,而是静静地等待。   厕所门开了,月月扭着身子刚要向外走,程盈秋突然闪出,黑洞洞的枪口伸了过来,月月半张的嘴被枪口堵住,惊得目瞪口呆。   程盈秋的心还不够狠,还不能杀人不眨眼,她杀鬼子和汉奸能不犹豫,但对一个妓女却迟疑了。   月月受过特务训练,要比一般人头脑灵活,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知道自己正面对着死亡。她跪了下去,眼泪马上便涌了出来,哀恳地望着程盈秋,嘴里含糊地说道:“饶命啊,我是个苦命的女人,家里有生病卧床的丈夫,还有吃奶的孩子,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干这下贱的营生……”   程盈秋皱起了眉头,枪还指着这个女人,但扳机却显得那么严重,她的思想进行着斗争,咬住了嘴唇,枪口慢慢从月月的嘴里缩回。   “我给您磕头,磕头,求您饶了我,也救了我一家老小。”月月见危机有所缓解,用力地叩下头去。   程盈秋无声地叹了口气,挥起枪,将枪柄砸在月月的后脑上,看着月月昏倒在地,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月月拖进厕所。   黄历匆匆跑上了楼,迎面正碰上从厕所里出来的程盈秋,不待他发问,程盈秋抢先开口道:“人已经干掉了,我把她扔在了厕所。”   “好,我们打扫现场,尽快撤离。”黄历也没想太多,行动之前便有过决定,不留活口,这不是狠不狠心的事情,而是关系到他,关系到程盈秋,甚至关系到北平抗团安危的大事,绝不能有任何的疏漏。   程盈秋望着黄历的背影,有些歉疚,但她很快地摇了摇头,实在是不忍心去厕所结束那个苦命的妓女的性命,自己化了装,那个妓女只瞅了自己一眼,一定再认不出来。她这样自我安慰着,戴上了手套,和黄历一起开始抹除痕迹,搜缴武器和钱财。   整个计划都经过了仔细的研究和推敲,武器和钱财分别装在两个箱子里,因为黄历和冯运修在北平都有落脚点,所以由黄历和程盈秋拿一个,李振英和冯运修拿一个,分别坐黄包车和骑自行车撤离。   由于计划周密,各有分工,再加上行动迅速,四个人很快便收拾完毕,分头开始撤离。先是冯运修和李振英出门而去,黄历透过窗户又观察了片刻,拎着箱子和程盈秋也走了出去。      第089章 小错险铸大祸      哦,头好痛啊月月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后脑勺,脑袋渐渐清醒,她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打了个冷战,她缩起身子,紧靠着厕所冰冷的墙,怕得要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有人要杀我?她满脑子问号,一时竟找不到什么思路。   不知道外面的人走了没有,呆了半晌,月月侧耳听着,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咣的一声,似乎是楼下的门响,吓得她一哆嗦,蜷缩起了腿,将脸埋在膝盖上,心脏呯呯地乱跳。   又过了一会儿,月月慢慢地抬起头,楼里再没了声音,从厕所的窗户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有汽车声,有叫卖声,还有粗野的喝骂声,这些声音似乎给了她些生气。她不敢从厕所走出去,害怕突然再蹦出个持枪的家伙,把枪塞进她的嘴里,将子弹射进她的小脑袋。   厕所简陋而原始,大概很多北平的厕所都是这样,一只马桶,两块垫脚石,一扇窗户冲着房后肮脏的小巷,窗户边悬着一条长长的绳子。月月慢慢地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轻轻地推开,将绳子顺了下去,然后爬上窗户,抓着绳子向下溜去……   黄历和程盈秋出了门,没有马上坐黄包车,而是不紧不慢地过了大街,沉着而镇定地向远处走去。干净利索,没有活口,大概要等到明天天光大亮才能被人发现,或者更晚一些,黄历心中很笃定地这样想着。   他们走过一条街,拐了个弯,进入了一条小胡同,嗯,从这里穿出去,就可以叫黄包车了。   嘟,警哨声从远处响了起来,黄历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难道这么快便被发现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关自己的异常情况?快走,不管是不是东窗事发,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快,才最安全。边走,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将预备好的胡椒粉不动声色地撒在路上。   警哨声象在耳旁,让程盈秋心慌意乱,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她不敢确定,也不敢排除,咬着嘴唇,她脚下有些乱。   “别怕,没事儿的。”黄历觉察到了,稍微放慢了些,安慰道:“不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做得干净,哪有那么快就被发现?”说着,他脱下了外衣,反着披在了程盈秋的身上。这样,两人的装束都有所改变,这也是以防万一的应急措施。   “我——”程盈秋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两人出了胡同口,坐上黄包车,此时,街道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也有警察和鬼子宪兵向警哨的方向奔跑,乱纷纷的景象。在这沦陷的城市里,恐怖随时会降临。听警哨的声音,没准出了什么大事,再呆一会儿,可能又要戒严,又要挨家搜捕了。   虽然因为月月的报警,使得马大平的死被早早发现,但还是稍晚了一些,给了黄历和程盈秋逃脱的时间,等他们快到家的时候,城里开始戒严了。街道胡同空荡荡的,店铺和居民关门闭户,一派恐怖和萧条的景象。   开锁进屋,黄历和程盈秋赶紧换衣藏物,幸好准备工作做得到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已经洗净了化装的面容,换好了睡衣,作案穿过的衣服包成一团,和箱子一起藏进了院里的地洞中。   崔小台还没睡,虽然没告诉他具体的事情,但如何应付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黄历只是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各自回屋。   程盈秋钻进被窝,缩起了身子,好象很冷的样子。黄历以为她是害怕了,便轻轻地伸过胳膊,将她搂在怀里。没有情欲的感觉,只是一种慰藉。怀中的女子慢慢将缩起的身子伸展开来,情绪似乎有所稳定。   “怎么啦?”黄历突然感到肩头一股湿热,竟然是程盈秋在流泪,不由得半起身子,拉开灯,关切地问道。   “对,对不起。”程盈秋将头埋在黄历的肩膀上,哽咽着说道:“我,我没听你,你的话,那个妓女我没忍心杀死。”   黄历愣住了,他的脑子急速转动,急切地问道:“她看见你了?你和她说话了吗?”   程盈秋停顿了一下,哭着说道:“她,她看见我了,可我没,没和她说话,她跪着求,求我,说家里有,有卧病的男人,还有吃奶的——孩子,我就心软,心软了,只是打昏了她。”   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来情况还不是特别严重,不说程盈秋化了装,就是那个妓女被枪一吓,心慌意乱之下也未必能记得清楚。再说,程盈秋没有说话,想从声音作判断,也没有根据。责怪程盈秋?这话也不好说,她到底是个女人,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面对妓女的可怜哀告,就算是李振英和冯运修,也未必能硬起心肠,杀人灭口。   “好了,不哭了。”黄历想到这里,柔声安慰着,伸手给程盈秋擦去眼泪,“你的心还不够狠,作为一个女人,本来这是优点,但形势不同,在这战乱之时,有时候就必须要冷血心硬。你想想,如果你放的那个妓女提前醒过来,报了警,咱们还能顺利地跑回来吗?还有李振英和冯运修,如果有人被捕,可能还会牵扯更多的人,北平抗团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程盈秋默默无言,眼泪似乎流得更欢了。黄历所说的这种情况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自己的一点点小仁义,有可能给爱人和同伴带来巨大的危险,她感到非常的后悔,非常的内疚。   黄历用枕巾给程盈秋擦泪,柔声说道:“咱不哭了,再哭明天眼睛就该肿得象个桃子,别人该笑话了。”   “我,我知道错了。”程盈秋苦着脸说道:“你骂我一通,打我一顿吧!”   黄历笑着将女人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安慰着。外面有警车在凄厉地叫着,但程盈秋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她紧紧抱着黄历,那有力的臂膀给了她安全的保障。      第090章 反抗与良心      过度爱和平的人没有多少脸皮,而薄薄的脸皮一旦被剥了去,他们便把屈服叫作享受,忍辱苟安叫作明哲保身。自从沦陷后,北平人便开始享受着屈辱。粮食统制了,大米白面已经很少吃到,但还有窝头咸菜,只要饿不死,就没多少人能生出反抗的心。就像鱼市中那一大盆鳝鱼,静静地压在一起,懒得动弹,最后会把自己压死。   是的,北平是个大盆,北平人是鳝鱼,如果没有几条泥鳅在盆里乱动,鳝鱼们会被活活压死。屈辱的人们只能敷衍,他们没有生命的真火与热血,他们只能敷衍生命,把生命的价值贬降到马马虎虎的活着,只要活着便是尽了责任。而黄历等人,就是那好动的泥鳅,在北平这个大木盆里掀起了水波和骚动。   王克敏被刺未遂,随着日本人的反扑,军统行动陷入了低谷;曲旭东在妓院被杀,日本人努力掩盖,杀了两个无辜人蒙蔽群众;马大平等五个侦缉队员一同被铲除,凶手又不见了踪影。   每当日本人以为局势已经平稳,便有一个大事件出来坏他们的心情,也向被统治的百姓昭示,反抗没有停止,还有那不屈的勇士与侵略者,以及侵略者的帮凶进行着殊死的战斗。   或许黄历等人,以及千千万万在沦陷区与敌人战斗的人,他们的工作不容易影响大局,他们的工作就像沙漠上的一滴雨,可是一滴雨到底是一滴雨,一滴雨的勇敢就是它敢落在沙漠上!   从评书里得到见识的老百姓,相信这些与狠毒的鬼子和讨厌的汉奸战斗的人是剑侠与刺客,最起码也会飞檐走壁吧,他们越发起劲地想象,夸张,传播,如果有人不相信,他们还会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事情传到大小汉奸耳朵里,杀人的已不是剑侠与刺客,而是有组织的暗杀团,或许还有国府从内地派来的绝顶高手。嗯,那些向高树影儿大的汉奸不得不低调一些,谨慎一些,对老百姓宽容一些,明哲保身是必须遵守的古训,对什么人都适合。   黄历让程盈秋住进了燕大女宿舍,虽然她不愿意,虽然也有很多北平本地的学生在走读,但黄历的态度很坚决,呆在燕大才是最安全的,才能安安稳稳的睡觉,一夕数惊的生活不适合她,而且过于危险。   不仅程盈秋搬进了燕大,黄历也在做着万全的准备。尽管校外的这个落脚点不能放弃,但不经过改造,住着也实在不能安心。这座小宅子里原来有个小菜窖,是冬天储存白菜、萝卜、土豆等蔬菜用的。黄历计划着将小菜窖与卧室挖通,然后再挖到院外,为此,他让李振英出面,将隔了两座小宅子的另一处房子也租了下来,想形成一个互通的安全所在。   设想很巧妙,但操作起来却颇费时间,颇费精力,但即便如此,李振英、冯运修等人对此计划却非常热心,再加上一个义务的劳力崔小台,他们用简陋的工具,抽出课余时间,轮班轮点地进行着挖洞工作,能容两人并着爬行的窄小地洞缓缓地向前延伸着。   ……   王二柱打了个呵欠,他没事可做,于是只好勤擦橱子与柜子上的玻璃,玻璃越明,却越显出货物的陈旧,旧绸缎越发显出暗淡,白的发了黄,黄的发了白。   “甭擦了,擦也没用。”掌柜的好没生气地走了进来,他泡了一壶茶,坐下来,一杯一杯又一杯的慢慢喝,这不象是吃茶,而倒象拿茶解气呢!   掌柜的是个好商人,他从学徒干起,特别珍视门前挂着的牌匾,那可是老字号,拿钱也买不来的。可现在,货物来不了,报歇业,日本人又不准。他刚刚偷偷地去看邻近的几家铺户。点心铺,因为缺乏面粉,清锅子冷灶;茶叶铺因为交通不便,运不来货,也没有什么生意好作;猪肉铺里只有那么几块肉。看见这种景况,他稍为松一点心:是的,大家都是如此,并不是他自己特别的没本领,没办法。   但当掌柜的斜眼看到柜台时,他嘴里的茶水便都变成了苦的,一口一口的咽下去。他的体面,忠实,才能,经验,尊严,都一笔勾销了。这不是生意,而是给日本人做装饰——没有生意的生意,却还天天挑出幌子去,天天开着门没有野心的人往往心路不宽,掌柜的便是这样,表面上,他还维持着镇定,心里可象有一群野蜂用毒刺蜇着他。   王二柱也替掌柜的发愁,而且他好象也变成毫无作用,只会擦擦玻璃,只会白吃三顿饭的人。杀死个日本人,他紧张了好些日子,甚至在梦里会被日本人拉去砍头,或枪毙。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相安无事,他又放松下来,又后悔没能砍下那个死鬼的爪子,去向小琴显摆。胆量就是这样,经一事长一点,谁也不是天生的就敢去杀人。   “掌柜的,您没扫听扫听,杀侦缉队那几个家伙的人——”王二柱低声地问道,他并不是真希望能从掌柜的嘴里得到什么有新意的故事,而只是想将这沉闷的气氛舒缓一些。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掌柜的果然被这个话题分开了注意,他嘿嘿冷笑两声,说道:“抓了,杀了那么多人,这回遭老天报应了,日本人,也保不住他们的狗命。”   是的,老百姓对这种事情最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的那种传统观念: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恨鬼子,恨汉奸,虽然不敢起来反抗,但却敢在嘴上,在心里去诅咒他们,去怨骂他们,这是一种发泄的好方式。   “可不是老天在报应,而是英雄好汉在给咱们出气。”王二柱陪着笑说道:“我听人说,那些英雄好汉都能高中高去,飞檐走壁,甩手一枪,百发百中的能人,比评书里的剑侠都厉害。”   掌柜的虽然心里不赞同,但却着实佩服那些敢杀人的好汉,嗯,北平的老百姓大概没有不佩服的。他以沉稳的专家般的口吻说道:“咱北平还是有英雄好汉的,虽然不象外界传说的那样神,可敢杀人,就冲这一点,咱就得佩服,日本人就得害怕,那些给日本人做事的也得哆嗦。”   王二柱很憧憬那样的英雄行为,他使劲点头,杀过日本人的壮举,令他不仅不感到害怕了,反倒有炫耀的冲动,“嘿嘿,掌柜的说的对,这恶人还需恶人磨,日本人也不是刀枪不入,挨上枪子照样没命。”   短暂的聊天过后,掌柜的又开始发愁,他苦恼地对王二柱说道:“你说,这买卖可怎么做下去呢?货物来不了,又不准歇业。好,现在,听说又要全部由日本人定了官价——不卖吧,人家来买呀;卖吧,卖多少赔多少。这是什么生意呢?”   王二柱的脑袋里没多少东西,也琢磨不透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而且,他觉得日本人是无可捉摸的,替日本人揣测什么,等于预言老鼠在夜里将做些什么。他信口说道:“掌柜的,咱们好歹还比一些老百姓过得好,日本人也不能老这么折腾不是。这年月,唉,谁让咱们赶上了呢!”   掌柜的也只是随口一问,一个伙计的见识还能大过他嘛,他轻轻叹了口气,紧锁愁眉,思索着,难道就糊糊涂涂的把生意垮完?   正想着,外面一阵喧嚷,掌柜的一看来人,脑瓜子立刻疼了起来,原来是查货的人来了——有便衣的,也有武装的,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这声势,不象是查货,而倒象捉捕江洋大盗。没办法,日本人就喜欢把一粒芝麻弄成地球那么大。查货的人拿着铺子递上去的表格,每一块布都需重新量过,看是否与表格上填写的相合。掌柜的几乎忘了规矩与客气,很想用木尺敲他们的嘴巴,把他们的牙敲掉几个。这不是办事,而是对口供,挑毛病;他一辈子公正,现在被他们看作了诡弊多端的惯贼。   第一关过去了,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弊病。但是,铺子里缺少了一段布,那是昨天卖出去的。他们不答应。掌柜的脸都气紫了,可是还耐着性儿对付他们。他把流水账拿出来,请他们过目,甚至于把那点钱也拿出来:“这不是?原封没动,五块一角钱!”   不行,这一帮人不承认这笔账这一案还没了结,他们又发现了“弊病”。为什么有一些货物定价特别低呢?他们调出旧账来,瞪着眼睛吼道:“你定的价钱,比收货时候的价钱还低呀怎回事?”   掌柜的嗓子里噎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这是些旧货,不大能卖出去,所以……”   不行这分明是有意捣乱,作生意还有愿意赔钱的么?掌柜的象一条野狗,被堵在墙角,有些走投无路。   “可以不可以改一改呢?”掌柜的强挤出一点笑来。   “改?那还算官事?”一群人吼叫着,象一群暴徒,手脚齐下。   王二柱赶紧过来,他不怕挨揍,他一边用身体挡着,一边向暴徒敬烟献茶,陪着小话,而后偷偷地扯了扯掌柜的袖子,低声提醒道:“递钱!”   掌柜的含着泪,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自动的认罚,递过五十块钱去。他们无论如何不肯收钱,直到又添了十块,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掌柜的,他们走了。您,您没事儿吧?”王二柱从门口回来,看着掌柜的捂着脸,木呆呆地站在那里,象是失去魂魄。   “到底怎么了?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掌柜的觉得那几个嘴巴已经把他的尊严和体面全剥夺了,他什么也不是了,现在只是一块立着的肉。   “掌柜的,您先回去歇歇。”王二柱好心地劝着,他恨那些人,日本人,还有那个威风仅次于日本人的中国人,他认识他,经常去这条街上的那家浴池泡澡,永远斜着眼睛瞅老百姓的家伙。   掌柜的失魂落魄地走了,铺子里只剩下了王二柱一个人,他没有再去擦玻璃,而是阴着脸想着什么。   侦缉队队长马大平,肯定比斜眼的家伙威风多了,不是照样让人弄死。还有那个被自己弄死的鬼子,就连马大平见了也要鞠躬,斜眼的家伙大概要下跪磕头,凭什么,他就敢欺负咱们,他不知道爷的厉害。   王二柱摸了摸脑袋,这里被打得很痛,这与“卖味儿”是两码事,卖味挨揍那是能出名的,现在挨揍不仅白挨,还要被骂作软蛋,这让他很不爽。杀人上瘾,这是无稽之谈,但杀过人的心理状态与常人是不一样的,胆子也会大不少。   那个家伙身上好象有枪啊,王二柱回忆着刚才偶尔瞥见的情景,那个家伙腰里似乎揣着个硬东西,而且那家伙的体格,嘿嘿,肯定比不上那个小日本鬼子,弄死他,夺了他的枪。王二柱的这个念头一起,便不可抑制,枪啊枪,他实在太想得到这个东西了。有了那个硬东西,谁还敢欺负我,谁还敢说我不是好汉,我要象干掉曲旭东,干掉马大平的英雄一样。   与大多数的北平人不同,王二柱没有什么牵挂,而没有牵挂的人才更容易去冒险,就象一个人穷得只剩下了一条命,那他还在乎什么呢,铤而走险,不常常是被逼上绝路的人才会选择吗?北平人不是不知道,只有炸弹和手枪可以解决一切,可即使炸弹就在手边,他们也都不敢去扔他们只知道照着传统的办法,而不敢正眼看那祸患的根源。他们的教育,历史,文化,只教他们去敷衍,去低头,去毫无用处的牺牲自己,而把报仇雪恨当作太冒险,过分激烈的事。   ……   通过杜百升的渠道,黄历知道程盈秋确实差点铸成大错,如果那个妓女早一点醒来,如果那个妓女冲着外面鬼嚎一声,如果他们撤退得稍晚一点,情况便会变得异常糟糕,也许就是一场血战,也许有人殉国,也许有人被俘,刚刚成立的北平抗团便会遭到沉重的打击。   未名湖上波光粼粼,轻风将岸边的垂柳下梢托起,姿势整齐而好看,默默之间,又一齐垂下,仿佛小女郎梳齐的头发。   “有些话我也不想再说了,只是你以后要特别注意。”黄历坐在石凳上,手中捻着一片柳叶,语重心长地对程盈秋说道:“敌人已经知道杀死马大平等人的凶手中有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至于长相,现在还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但那个妓女可能会天天在街上转,后面跟着特务,寻找她认为眼熟的嫌疑犯。”   “我,我——”程盈秋内疚地捏紧了衣角,指甲因为用力而被挤得发白,她似乎想到了很多无辜的女人因为那个妓女的指认,而被抓进了监狱,正经受着非人的毒刑,而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造成的。   “其实,我很希望你是一个温柔心善的女孩。”黄历轻轻握住程盈秋的手,说道:“但现在这种形势,我倒希望你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这样对你来说,会更加安全。讲人道主义也有大小,也是要分时间场合的,现在应该是争取比妇人之仁更大的人道主义,这不仅是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希望这次教训过后,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合格的特工,该杀时杀,该救时便救。干我们这行的绝不能感情用事呢,否则害人害己。”   程盈秋沉默着,道理她全明白,可感情上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当然,一个人的思想转变不是那么容易,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疑惑,对黄历,她不能不说出来,“那我们还要不要良心?如果因为要抗日救国,就使我们变得没有一点人味儿,那我们——”   “唉,这是个很难说得清的事情。”黄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因为马大平被杀,日本人在城里又抓了不少无辜的百姓,这些百姓会遭受毒刑,甚至有很多会丢掉性命,这是不是我们的过错?如果我们也象其他人一样做顺民,是不是就会避免这些悲惨的事情?再延伸下去,国府不投降,是不是陷民于水火,使生灵涂炭?如果你要讲良心,那我劝你一句,别干了干别的行业可以凭良心,唯有当特工却不能凭良心,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讲良心。”   程盈秋有些凄苦地笑了笑,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了神,黄历也不打扰她,静静地等着她自己想通。或许自己所说的也不正确,甚至有些偏激,但他现在只能说这些,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生与死,爱与恨,笑与泪,爱国与战争,象一对对的双生的婴儿,让人认不清哪个是哪个,和到底哪个好,哪个坏程盈秋呆呆的坐着,从湖面又看到柳叶在随风摆动,她的心乱纷纷的……      第091章 慢刀子杀人      北平城内的气氛因为几次重大的恐怖活动而变得紧张,搜捕、戒严、查户口成了家常便饭。尽管这几次行动都是针对汉奸的,但日本人依然感觉到了即将临近的危险,从马大平等人被杀的现场勘察来看,这个秘密的抗日团体的目的是为了夺枪。夺枪是为了什么,用脚也能想出来,那就是为了日后更大的行动。   日本宪兵队长木村翻阅着案件的详细资料,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他还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许久,木村摸着下巴,仰在椅子上,他感到很棘手。虽然有月月这个目击证人,但有价值的情况依然太少,甚至对手连弹壳都没有留下,从容而迅速,必定是经过训练,并有着周密计划,否则不能如此干净利索。木村轻轻叹了口气,曲旭东的案子还没有着落,马大平又死了,那下面又该轮到谁了,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当然,木村并不因为马大平的死而感到痛惜,那不过是条狗,这条狗死了,还有无数的狗等着来啃日本人扔下的骨头。这些人贪婪,只要有官做,有钱捞,那他们就毫无保留地将狡猾和残忍发挥到极致,那狗咬狗的哲学,正是日本人需要的。对,这些人从来不考虑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说他们是狗都有些抬举他们,他们不过是群苍蝇——吸了一滴血,或者吃块粪便,就心满意足的苍蝇。世界跟他们没关系,只要有一口臭肉可吃,世界就是美好的。   木村担心的是事件背后的政治影响,担心事件对人心的鼓动作用。城外有游击队的活动,城内又有抗日分子在破坏,日本人想用恐怖和残酷来威压百姓,就要考虑到可能的反弹。没办法,现在要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以前,木村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战略到战术,日本人虽然打下了大半个中国,但显然并未达到他们的目的。国民政府没有投降,战争向长期化演变,他们必须要考虑如何使占领区稳定,以攫取更多的资源,来支撑这场他们本不希望的持久战争。   只要想侵略别人,征服别人,伤害别人,就只有乱搞,别无办法。侵略的本身就是胡来,因为侵略者只看见了自己,而且顺着自己的心思假想出被侵略者应当是什么样子。这样,不管侵略者计算的多么精细,他们必然的遇到挫折与失算。为补救失算,他们只好再顺着自己的成见从事改正,越改也就越错,越乱。小的修正与严密,并无补于大前提的根本错误。日本人,在小事情上的确是费了心机;可是,一个极细心捉虱子的小猴,永远是小猴,不能变成猩猩。   日本人陷入了持久战的泥潭,便要牢牢的占据住华北。于是,北平人又遭了殃。“强化治安”,“反共剿匪”,等等口号都被提了出来。西山的炮声又时常的把城内震得连玻璃窗都哗啦哗啦的响。城内,每条胡同都设了正副里长,协助着军警维持治安。全北平的人都须重新去领居住证,在城门,市场,大街上,和家里,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遭到检查,忘带居住证的便被送到狱里去。中学,大学,一律施行大检举,几乎每个学校都有许多教员与学生被捕。被捕去的青年,有被指为共产党的,有被指为国民党的,都随便的杀掉,或判长期的拘禁。   而黄历他们得到的情报,显然要比北平百姓多得多:日本人在强化治安,控制思想,“专卖”图书,派任里长等措施的后面,还有个更毒狠的阴谋:他们要巩固华北,维持治安,而后计口授粮,计人售布,还要按月献铜献铁,逐步从百姓口中夺去食粮,从百姓身上剥去衣服,以饥寒迫使人民就范,从而把被统治人民从各方面管治得伏伏帖帖。   未名湖湖心岛,这里有一个地下密室,已经成为了北平抗团的最重要的据点。在这里,正在召开秘密的会议。   参加会议的人不多,只有黄历、李振英、冯运修、孙大成等核心干部,新发展的队员并不知道这个地方,也尽量不进行交叉接触。   “软刀子杀人才是最可怕的。”黄历将最近的形势作了讲解,不无忧虑地说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难道没人懂,等到大家醒悟过来,恐怕已经没力气去蹦出牢笼了。”   “哼!”李振英很气愤地说道:“都怕死城里的人不敢逃出去,不敢抢粮,怕死城外的人,往城里走,等着被饥寒夺去性命,怕死!”   “看看,日本人有多狠毒,六岁以下的,六十岁以上的,都不给粮食。”冯运修不住学校,更能了解老百姓的心思,骂道:“不给老人们粮食,咱们的孝道到哪儿去呢?不给孩子们粮食,教咱们断子绝孙这真是绝户主意,除非没有屁眼儿的人,谁也不会这么狠!他妈的,仓里,大汉奸们家里,有的是粮,抢啊!”   “你让他们抢,他们就抢了?”孙大成平常就很看不起那些鞠躬磕头的软骨头,如今正在气头儿上,便有些口不择言,“他们是什么人?北平的中国人,甘心做奴隶的中国人,慢慢的饿死与因抢粮而被杀头比起来,还落个全尸首他们是宁可饿死,冻死,也不敢造反我估计他们会退一步想:好啦,老的小的没有粮食,就大家分匀一下吧;谁也吃不饱,可是谁也不至于马上就饿死;不也是个办法吗?这就是他们的‘智慧’,那‘智慧’正象北平的古老的,无用的城墙,虽然无用,而能使他们觉出点安全之感。”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程盈秋缓慢而无奈地说道:“中国的老百姓一向规规矩矩,也把自己的儿女们调教的规规矩矩,这是他们引以为荣的事;可是,他们错了,他们的与他们儿女的规矩老实,恰好教他们在敌人手底下,都敢怒而不敢言。活活地被饿死,被冻死,而不敢出一声!”      第092章 大行动的准备      中国人的惜命忍辱确实很让这伙热血青年感到愤怒和无奈,从历史的久远上看,作一个中国人并没什么可耻的地方。但是,从只顾私而不顾公,只讲斗心路而不敢真刀真枪的去干这一点看,又确实没办法佩服中国人。北平亡了这么多日子了,除了他们,还真就没看见一个敢和敌人拚一拚的很多时候,他们都在热切地讨论这个话题,难道我们的文化只能产生因循苟且的家伙,而不能产生壮怀激烈的好汉?   黄历对此却很少发表感慨,他的思想相对要成熟一些,是的,中国的传统文化有问题,教育制度有问题,观念思想有问题,但这不是他们要解决,或能解决的问题,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用杀戮,用热血,甚至用生命去警醒更多的人,鼓励他们敢于向欺辱他们的鬼子和汉奸挥起拳头,抡起菜刀。   况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况,想飞,却要看身子能不能动。连小燕子都不忍放弃了一窝黄嘴的小雏儿,而自己到南海上去飞翔。家庭,亲人,这些都是难以割舍的羁绊,你不能希望每个人都是岳武穆,都是文天祥。   “现在咱们不说这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去影响,去鼓动更多的人吧”黄历摆了摆手,制止了无谓的发泄和争论,转而又笑道:“我们为什么不想些令人激动的事情呢,抗战以来,有多少热血男儿用生命撑起了中华民族的不屈脊梁。虽然日本人占领了大片国土,但中国不仅没有亡,而且还正在拚命的挣扎奋斗;中国不单是活着,而且是表现着活的力量与决心。这样下去,中国必不会灭亡,日本人也接近强弩之末,再有世界各国也绝不会永远袖手旁观。我们要看见国家的光明,看到令人振奋的一面。”   众人都不说话了,或许是相信了黄历的话,或许是对于黄历的钦佩和尊敬,让他们不想反驳,不愿反驳。   “我想组织一次大行动。”黄历见安静下来,很坚决地说道:“七七事变,日本人要庆祝,我们更要纪念,而且在这个日子里行动,应该更有意义。”   “我同意。”李振英率先表态,“前些日子日本人组织了游园会,庆祝攻陷徐州,你们看到游逛北海的那些人了吗,他们忘了南苑的将士被炸弹炸飞了血肉,忘记了关在监狱里受毒刑的亲友,忘记了他们自己脖子上的铁索,而要痛快的,有说有笑的,饱一饱眼福。所以,我们非常有必要在特定的纪念日提醒那些人,现在不是歌舞升平的时候,而是应该流血抗争的日子。”   “要干就干大的,手枪、炸弹,全用上,让鬼子和汉奸胆战心惊。”冯运修咬着牙瞪着眼说道。   “我同意,干他个轰轰烈烈,我们既爱好和平,而在必要的时候又会英勇刚毅,肯为和平与真理去牺牲。这,这就象一座山,既长着芳草香花,又有极坚硬的石头。”程盈秋用特别有哲理的话表述着自己的感情,“这样,我们才会产生一种新的文化。”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程盈秋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和感悟,也耳闻目睹了一些事情,她的心态变得愈加成熟,这从她的话语和眼神里便能看出来,当然,这只有他才觉察得到,因为两人的关系不仅是肉体上的,在灵魂上也有着交集和感应。   “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加紧准备吧”黄历拿过一张纸,上面写着关于行动计划的一些设想,“这计划还不完善,我们逐步改进。先简单分下工,有什么问题及时提出,我们好研究修正。振英,你抓紧时间组装炸弹,所需材料我从各国洋行分次购买,或者想其他的办法;运修,你上学放学的路上,多观察记录日本人惯常游行的路线,制作一张地形详图;大成,你负责甄选可以参加行动的可靠人员,人不要求多,但要绝对可靠……”   “我有个问题。”李振英心比较细,在黄历交代完任务后,率先发问,“现在日本鬼子和汉奸盘查得很紧,我们行动时如何携带武器?”   “嗯,你说得很对,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把这茬给忽略了。”黄历拿起笔,在纸上又刷刷点点添上了东西,然后抬起头说道:“很多时候,好计策并不需要设计得很复杂,但要成功,却必须抓住对手的心理特点,抓住对方的薄弱之处。鬼子和汉奸盘查谁,老百姓,对自己人却粗疏大意。携带武器不要紧,关键是看谁携带。日本人组织侦缉队,调动伪警察,训练中国特务,看似编织了一张大网,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些华而不实,人员复杂的组织,却也给我们提供了可乘之机。”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化装成可以合法执枪的侦缉队或者是警察、特务?”孙大成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这倒是个办法,肯定能出奇制胜。”   “这就是我要交代的任务。”黄历坏笑着说道:“你们量力而行,看看自己是象特务,还是象侦缉队的家伙,当然,如果你们能化装成日本人,那就更安全了。汉奸怕什么,地球人都知道,狗是怕主人的。汉奸有几个敢豁出胆子跟鬼子硬抗,嗯,不是绝对没有,但我相信遇到的机会是寥寥无几。到时候,你就是横着膀子在街上晃,也没人管你。”   “嗯,这又涉及到了服装问题。”冯运修挠了挠脑袋,笑着指了指孙大成,说道:“别说,你在鼻子下边贴上胡子,倒也有点日本人的味道。”   “你呢,我看能化装成特务。”孙大成笑着反讥道。   “那我怎么办?”程盈秋眨着眼睛问道:“没见过女特务呀,难道让我化装成象磁娃娃般的日本女人?”   黄历嘿嘿一笑,把夫唱妇随这句话咽到了肚里,我化装成日本人,你就变成磁娃娃,这有什么可说的。   ……   已是掌灯的时候,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将走过的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围的铺子依次关门,王二柱上好了铺板,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小屋。他蹲在床下,伸手摸索了一阵儿,拽出一个小布包和一把新斧头。打开小布包,里面是他那把磨得飞快的小攮子,他用手小心地试了试刀刃,很好,很锋利,他将小攮子绑在了小腿上,试着抽了抽,嗯,很顺手。然后,他又拿起了斧头,这是他昨天刚刚买来的,沉甸甸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他将斧头别在后腰上,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在屋里翻拣了一会儿,穿上了一件旧的蓝衣服,又换上了一双破旧得要扔掉的鞋子,戴了顶破帽子,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经验都是从实践中得来的,经过上次杀人,王二柱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首先,用小攮子杀人容易出血,弄不好就溅到身上,很不方便,不如用斧头砸,砸不死也让他昏晕过去,还能少发出声音;其次,要尽量避免让人看见,或者被人看见了,也认不出是他来,他这么一拾掇,确实与平时的形象有了很大差别。   王二柱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守株待兔,要干掉那个打他嘴巴的家伙了,所以他比较轻车熟路地来到浴池附近,浴池还没有关门,门口的电灯把牌匾照得通明。王二柱在斜对面的一个黑角里蹲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等着。   起风了,一阵凉风把王二柱吹得缩了缩脖子,由于这段时间的盘查和戒严,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他倾耳细听,街上没有一点声音。那最常听到的电车铃声,与小贩的呼声,今天都一律停止。周围静悄悄的,偶然有行人走过,脚步声也是匆匆忙忙,象在逃避着怪物的追赶。   天空阴沉下来,似乎有一场大风大雨即将来临,夜空中已经看不见指路的大熊星,但王二柱的眼睛却还把浴池门口出入的人看得清楚。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过去,王二柱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想要起身离开,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说失望,也谈不上,不过是晚睡了一会儿,也不是第一次了,今天算那个家伙命好,不过,爷早晚给你的脑袋瓜开瓢。顺便,还能抢支硬货,那时候爷就快变成康小八了,没有枪,怎么能变成八太爷。   就在王二柱将起未起的时候,突然睁大了眼睛,浴池的门里走出来一个人,掌柜的随后跟了出来,不停地打躬作揖,客气到了极点。那个家伙大大咧咧,根本没把掌柜的看在眼里,哼哼哈哈了几声,转身向远处走去。   没错,是他王二柱捏了捏小腿上的攮子,慢慢站了起来,后腰上的斧子给他带来了自信的感觉。靠上去,给他一下子,那个家伙的小脑袋定会象个烂西瓜似的爆开,简单,就这么简单。   夜色昏沉黑暗,象举行葬礼时一样的凄惨。两条黑影被路灯拉得老长,拖在地上,靠近,靠近,王二柱举起了斧头,猛砸了下去……      第093章 夺枪与买药      拳头硬会使矮子变成高子,黑的变成白的。有钱人还不算什么,腰里有了硬家伙,才能真正横起来。   驳壳枪在国人眼中的分类方式非常奇特和形象,它们是按体型大小区分的,称为“几号”或“几把盒子”:“头把盒子”采用全尺寸枪管和全尺寸握把,因其枪管细长,又称为“长苗盒子”;“二把盒子”,采用稍短的枪管和全尺寸握把,在军用毛瑟手枪中这种型号最为常见;“三把盒子”则是采用短枪管和小尺寸握把的警用型。   现在,王二柱的床铺上便摆着一支“三把盒子”,枪上的烤漆已经有了些许脱落,显得陈旧,但在王二柱的眼里,这不亚于金光灿烂的绝世宝贝。他摸着,看着,激动得难以入眠。得到枪的狂喜,使他忘记了刚才杀人时的紧张,其实很容易,很简短,一斧子下去,那个家伙便象死狗似的倒在了地上,连哼都没哼一声。手枪啊,这是多么亲切,新颖,使人口中垂涎的东西呀!   对嘛,这才有点康八太爷的样子。王二柱躺在床上,将枪紧紧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想象着,憧憬着。康八太爷没有喽啰,没有山寨,而敢在北京城里作案。作了案之后,大摇大摆的走进茶馆酒肆,连办案的巡缉暗探都得赶过来,张罗着会八太爷的钞。一语不合,掏出手枪,砰谁管你是公子王孙,还是文武官员,八太爷是毫不留情的。那才是好汉,那才是英雄,使北京城里城外军民官吏一概闻名丧胆,而且使各州府县都感到兴奋与恐怖的人物。   康八太爷又矮又黑,自己呢,也是面黑身短,对,自己就是康八太爷转世,黄天霸不过是个小白脸,只会打镖,而有了会打手枪的好汉在眼前,谁还去羡慕那手使板斧,或会打甩头一子的人物呢!   而到了投案打官司的时候,人家八太爷入了北衙门,还是脚上没镣,手上没铐,自自在在的吃肉喝酒耍娘们。在南衙门定案之后,连西太后都要看看这个黑矮子。到了菜市口,八太爷自己跳上凌迟柱子下倒放着的筐子,面不改色。不准用针点心,不准削下头皮遮住眼睛,人家八太爷睁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刽子手割下,而含笑的高声地问:“八太爷变了颜色没有?”成千成万的人一齐喝彩:“好吗!”   这才算是好汉,王二柱睁开了眼睛,脸涨得通红,为什么那个黑矮子可以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来,而自己这个黑矮子只能蹲在这里为了三顿窝头而受屈?他渴想得到一把手枪,现在有了,他就要象康八太爷那样横行霸道,大闹北京城。而且他得去试一试枪,增加一点威风。   王二柱憎恶日本人,正和所有的中国百姓一样。他们不知道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但是日本人这一名词在他们心中差不多和苍蝇臭虫同样的讨厌。而且,他矮,他黑,便有人把“东洋鬼”这个绰号加在他自己身上了,他没法忍受,他要用手枪消灭这个可恶的绰号。   王二柱一心一意的想教大家叫他作八太爷,而人们现在却全都诅咒着日本人。噢,日本人,他自己也憎恶日本人。今天,他的八太爷的称号与威风被日本人压下去,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他已经有了枪,是不是应当去和日本人干干,教日本人也晓得他是八太爷呢?他不能决定,他想得太多,脑子不够用了。   ……   北平并不沉寂,也许比在战场上还更紧张这里,也许只有在这里,才真能闻到敌人刺刀上的血味,看到天牢的锁镣与毒刑。   这才是工作,真正的抗日工作,真的把生命放在火药库里。北平抗团的青年们充满了激情地工作着,为着即将进行的大行动拼命地工作着。   不可否认,青年是抗日的中坚,他们有热情,他们有知识,他们心里有国家,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肯抛弃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中国这个社会里还没有太多的历练,没被磨平了棱角,没学会明哲保身,忍辱偷生的至理名言。   燕园里人们还可以收听短波广播,可以谈论抗战消息,他们知道老百姓所不知道,或者不关心的国家大事,台儿庄大捷让他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武汉三镇的陷落又让他们唉声叹气,情绪低落;但中国还没有灭亡,中国也没有投降,在黑暗之中,还有那光明存在,而青年们也更切迫的需要光明。正因为中国被侵略了,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才会睁开眼,点起自己心上的灯!   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紧张进行着,北平抗团的人在心里燃着一团火,他们要在日本人纪念暴力的胜利的日子里,同样用暴力去回敬他们,让他们知道,北平城里还有不怕死的北平人。   就在这个时候,黄历看到了周二在城里留下来的联络暗号,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他将工作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在周六的黄昏前,带着程盈秋搭了个顺风车,悄悄地出了城。   夏夜的野外,安详又清爽,远山、近树、丛林、山丘,全都朦朦胧胧,象是罩上了轻纱。黑夜并不是千般一律的黑,树林山岗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墨、浅黑、淡黑,还有象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很象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所有的一切都好象不是静的,都象在神秘地飘游着,向着人身上靠拢。   程盈秋走了一段,便想起刚才的不快,有些吃味地说道:“那个洋女人怎么和你那么熟,还是洋人就那么随便?”   黄历轻轻笑了笑,说道:“什么洋女人哪,你不应该叫泰丽老师嘛,刚才还笑呵呵地谢人家,怎么翻脸就不高兴了?”   程盈秋撇了撇嘴,说道:“你也是老师,她也是老师,倒是挺合适的,她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吗?”   “她又不傻,不知道也能猜个大概。”黄历轻描淡写地说道:“她呢,欠我一个救命之恩,所以对我比较亲近一些,也没那么多追根究底的问题。你呀,别瞎吃醋,噢!”   “谁吃醋了?”程盈秋嘴硬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利用人家的汽车,夹带你的武器,我又不傻,我懂!”   黄历将手里的提箱换了个手,这样便能方便拉着程盈秋的小手,程盈秋象征性地挣了挣,便顺着黄历的意了。而她的右手,则一直拈着拴在衣服上的一根长线,单手灵活地打着结。苦练、勤练才是根本,作为一个狙击手,除了天分,更是要靠血汗来养成的。她的这种锻炼手指灵活性的方法,就是黄历教授的,更加适合女性来使用。   程盈秋听过黄历所讲的话:狙击手是战场上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杀人于无形。没有人敢否认他们的存在,却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藏身何处。防不胜防,避无可避,狙击手的特定称谓总是暗含着黑暗中隐隐的杀机。狙击手应该冷血无情,面对死亡不动声色,即使瞄准镜后对手的脑浆飞溅,即使战友甚至亲人在身边倒下……   是的,她渴望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看着鬼子脑浆四溅,血肉横飞,那种复仇的快感,想一想,她就焦急得不得自已。但在北平城里,在燕大学园,她没有机会实弹射击,也摸不到真枪,只能偷偷地用木棍、断桌子腿练习端枪,练习瞄准,锻炼手指的灵活性,锻炼腕力和肘力,所以她才急着随黄历出城,她要试试真枪的感觉。   再过一片小树林,便能看到周二的房子了,黄历拉了拉程盈秋的手,示意她停下来。他蹲下身子,打开提箱,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推弹上膛,并把一支手枪递给了程盈秋。他必须谨慎,这是环境所造成的,甚至于他对周二也不是十分的信任,万一联络点已经暴露呢,万一约他来是个圈套呢,他不得不防。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子虽然不大,却显得特别幽深。仿佛世界上的黑夜统统集中到这时来了,使人望而生畏。林中静得可怕,就象巨大的黑暗陷阱,只要前脚进去,就休想再爬出来。程盈秋望着黑得瘆人的树林,明显有些紧张。   “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别害怕。”黄历端起枪,轻声安慰着。   程盈秋低声答应,死死握住手枪,咧嘴笑了笑,这样能给自己壮壮胆。   走在黑黑的林子里,程盈秋仍然紧张,黄历本来和她有几步的距离,她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说是跟着,可现在几乎是在侧面贴着黄历在走了。黄历的膀背间能触到程盈秋温暖挺耸的胸脯,觉察她的心呯呯乱跳,还有那短而快促的呼吸。   女人就是女人,有些天生害怕的东西,比如黑暗,这需要长时间的锻炼和适应。黄历害怕吗?嘿嘿,他也有点心里打怵,但他能控制得住,他知道自己的腿在这个时候不能软。   好在林子不大,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程盈秋回头看了看寂静的树林,微风吹动树枝发出刷刷的响声,她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前面出现了亮光,远远看去,只有那么一点,但却给夜行的人带来的温暖和希望。黄历拉着程盈秋的手,湿冷冰凉,不禁好笑地说道:“你呀,这胆子还得练哪,说是跟着我,可刚才都贴到我身上了,这要是遇到情况,还真有些麻烦。”   程盈秋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但说话的口气可一点也不硬气,“这破林子,黑乎乎的还真瘆人,别说我是女人,就是男的晚上走这里,估计也要挠头。”   黄历点了点头,对这点他不否认,他微笑着说道:“你说得没错,刚才我也有些紧张,恐惧很正常,但要想办法克服,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说得容易。”程盈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别忘了我是女人,你是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   嗯,黄历想了想,指了指远处,说道:“我记得那里有片坟地,想练胆量的话,晚上去那里睡觉,应该是个不错的办法。”   程盈秋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怕鬼把你捉去。”   “呵呵,要是漂亮的女鬼,我倒是很想捉几个。”黄历调侃道:“关在笼子里,让她们给我来个五鬼搬运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做梦哪”程盈秋嗔怪地打了黄历一下,快步走到前面,说道:“我在前面走,这样放心,要不老觉得后面有东西在跟着,后背发凉。”   “慢点,看着脚下。”黄历不放心地提醒道:“亮的是水,黑的才是地。”   ……   经过仔细观察,黄历确认周二家一切正常,他才按照事先约定,拍掌发出了暗号。不大一会儿,周二走了出来,打开院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在屋子里,黄历和程盈秋颇感意外,等着他们的两个人中竟然有沈栋。这短短的三个多月,沈栋变化很大,脸晒黑了,皮肤粗糙了,身体倒是粗壮了一些,眼睛也更有神了。看来,游击队的生活确实艰苦,也很能锻炼人。   “呵呵,臭小子,黑了,倒像是结实了。”黄历上前给了沈栋一个熊抱,然后又与当初送过他们的吴姓向导热烈握手,“原来是老朋友,真是没想到。”   吴向导呵呵笑着,说道:“我们俩是接力来的,我领他走山路,他领我来到这里,互补了。”   黄历伸手给众人做了介绍,“我的爱人,嗯,代号十二,呵呵,别见怪,这是我们的组织纪律。”   “理解,理解。”吴向导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和程盈秋握了握手,称呼“陈太太”,再有沈栋笑呵呵地看着,倒让程盈秋颇有些不好意思。   周二端上了茶水,还是枣叶泡的,有些发黄,但黄历等人谁也没在意。   “你们游击队最近干得很猛啊,我老听见城外在打炮,连睡觉都不安稳。”黄历笑着说道:“说起来,我爱人还真是羡慕你们,老在我耳边提起,说要到你们游击队去,痛痛快快地打鬼子。”   “最近鬼子加紧了对游击队的进攻,搞那个‘强化治安’运动。”沈栋苦笑了一下,说道:“游击队最近的战事确实频繁,给鬼子打击的同时,伤亡也不小。”   黄历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既然找到自己,那肯定是需要帮助,与其让他们提出来,不如主动开口,倒显得仗义。   “游击队有什么困难吗?虽然我们力量有限,但也会尽力提供帮助。”黄历说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目标,也算是志同道合,你们不必客气。当然,能否帮上忙,还得看具体情况。”   沈栋看了看吴姓向导,得到点头示意,便开口说道:“游击队确实遇到了困难,由于鬼子的封锁,再加上伤亡较大,我们手头上的药品马上就要用尽,急需一批进行补充。”   西药,这可是鬼子重点限制和封锁的物资,只有在城里,日本人开的药店里才能买到,不仅价格高,而且限量供应。再退一步,就算是分散购买齐了,怎么运出北平城,也是一个问题。   黄历沉思起来,沈栋和吴向导对视了一眼,倒也不觉得意外,这件事确实很难办,但这关系到很多伤员的生命,他们不得不来试一试。   “这件事情很棘手,我要慎重考虑,成与不成,或者是如何去做,这两天我就给你们答复。”黄历思索半晌,很慎重地说道。   “我们知道困难极大,陈先生只要尽力,哪怕只弄到一支两支,我们也感激不尽。”吴姓向导很会说话,他越是客气,越让黄历觉得歉疚,也只好去尽最大的努力。   又闲聊了一会儿,吴向导和沈栋去休息,黄历和程盈秋随着周二来到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面很脏,周二忙着打扫。   “老周,最近生活怎么样?”黄历为了表示关心,随口问道:“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周二苦笑连连,有些低沉地说道:“陈先生,多亏了您给的一笔钱,还过得下去。只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看现在的状况,是越来越糟了。”   “怎么了,越来越糟是怎么说呢?”黄历疑惑地问道。   周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陈先生,您这一路上可看见地上都种的什么?都只种着白薯啊,没有玉米,高粱,谷子,都是趴在地上的绿的白薯秧子,看着就焦心头晕。我打听明白了,凡是日本人占领的地方,铁路公路两旁二十里以内,都只准种白薯。日本人怕游击队,所以不准种高杆庄稼。白薯是什么玩艺,不瓷实啊,吃少了,一会儿就饿;吃多了,胃里就冒酸水,那能当饭吃吗?日本人真缺德,纯心是想饿死咱中国人……”   又是一把杀人的软刀子,黄历看了看程盈秋,两人的眼中都露出愤慨和无奈交织的神情。      第094章 不倦的练习      在往年,周二看见各种的农作物,便感到高兴,因为他是个庄稼人。那高高的高粱与玉米,那矮的小米子,那黑绿的毛豆,都发着甜味,给他一些希望——这是给他与大家吃的粮食。特别是在下过大雨以后,在两旁都是青苗的大道中,他不单闻见香甜的青气,而且听到高粱玉米狂喜的往上拔节子,咯吱咯吱的轻响。这使他感到生趣,觉得年轻了几岁。   现在呢,这一岗一岗的,毫无变化的绿秧子,使周二伤心。看到那些没有香味,没有红的缨,没有由白而黄而红的穗子,而只那么一行行的趴伏在地上的绿而不美的秧蔓,他马上便想到这一家子人,还有旁的村的老少,能靠白薯养活?   周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个庄稼人的伤心和担忧,由白薯,他似乎看到了将来,没错,他虽然没有大见识,但这道理却说得不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逐渐断绝中国人的生路,大米、白面没有了,棒子面也会看不到,等到连白薯也没了,就是大家都要死的时候了。   黄历和程盈秋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将满腹牢骚的周二送走,两人坐在土炕上,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教我用枪吧”程盈秋幽幽地说道:“在校园里还不觉得怎样,可现在是真想把鬼子都杀光,一个也不留。”   黄历点了点头,没说别的,把狙击步枪拿了过来,开始细细地讲解。   “这是三八式骑步枪,小日本造的。”黄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当时选狙击步枪的时候,我试过汉阳造,中正式,德国毛瑟,还有俄国的水连珠,最后才选定了这支枪。如果以后你具备了狙击手的素质,我建议你也用三八式。首先它的弹道平直,精确度高;其次是后坐力小,要知道,在子弹出膛时即使有一丁点的偏差,到两百米以外的目标时,可能就要差出一米开外。所以,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手臂、身体要纹丝不动,而使用三八大盖,便比较容易达到这个要求……”   程盈秋认真地听着,又在黄历的指导下拉动枪栓,将枪抵在肩上,扣动扳机,模拟着真实射击的情况。   很多人都以为狙击手只要枪射得准就够了,当然,这句话并没什么错,但是射击训练内容复杂的程度可能会让人大吃一惊。   枪支的弹道会因膛线、地心引力及风的影响而使弹着点产生误差,因此步枪的表尺和照门是可调节的,以便修正这些误差;光学狙击镜的倍率和镜片质量也会产生射击差,温差及光学偏折现象也能造成相关问题,因此狙击手必须在各种不同的天气、温度、日夜环境下进行不同高度、距离的射击训练,以帮助了解枪械的性能与误差所在加以修正,直到可以接受的范围;动态目标的移动速率会因行走、跑步或所搭乘交通工具而有所不同,而依目标与狙击手间的距离、风速所取的前置量也有所不同……距离,风向,风速,风偏,光向,方位角,甚至射击时的呼吸方法都是大有讲究的。   黄历稍有些意外,此时程盈秋非但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反而兴致极高,象个好学生一样,认真地学习,谦虚地请教。虽然在燕大校园里她已经接受了黄历的部分教导,经常坐在高处,用手指和眼睛进行测速,测风的练习,但那时还偶尔流露出不耐的情绪。但现在手中拿起了枪,有些浮动跳脱的性子竟看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沉稳坚韧,以及聪慧刻苦的精神。   如果这样保持下去,或许她真的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她曾对自己说过:她迷恋于那安静后突然的爆发,迷恋于子弹无可阻挡的飞驰,迷恋于击中目标后那种战胜自我的喜悦。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窗外射进了月光,程盈秋丝毫也没感到困倦,完全沉浸在听讲,瞄准,射击里。反复地练习,反复的纠正,黄历很细心地教,程盈秋很认真地学,不知不觉已经是半夜了。   “我也要一把你这样的枪。”程盈秋突然抬起脸,极为期盼地说道,淡淡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象蒙了一层圣洁的纱。   黄历伸手轻轻地在她脸上滑过,笑道:“好,你要便送给你。不过,你要勤学苦练,别辜负了这把好枪。”   程盈秋笑了笑,坐在黄历身旁,轻轻摩挲着枪身、枪托,还有瞄准镜,半晌才柔声说道:“我要你亲手制作一支,你能吗?”   “一模一样的?恐怕有些难度。”黄历沉吟了一下,把手从程盈秋的衣服里伸进去,捏摸着她腰臀上的软肉,“将枪拆分成三段,还能再严丝合缝地组装起来,这需要机床。要是用一支整枪,加装上瞄准镜,这样就容易得多。嘿嘿,不管怎样,我尽最大的努力,一定让你用上合手的武器。”   程盈秋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将身子扭了扭,轻声说道:“这么晚上,咱们睡觉吧!”   黄历扳过程盈秋的身子,似笑非笑地问道:“睡觉啊,我喜欢。”   程盈秋轻轻推了黄历一下,嗔道:“别瞎想,就是睡觉,什么也没有。而且,我要搂着枪睡。”   “没有娱乐活动啊”黄历装出很失望的样子,又伸手拍了拍枪,说道:“还是搂着我睡舒服,这凉冰冰、硬梆梆的,你也不怕硌着。”   程盈秋架不住黄历劲大,被他强搂在怀里,程盈秋挣了两下便老实下来。月光如水,照在两人的身上。过了半晌,程盈秋低声问道:“买药的事情怎么办?要不咱们动员大家,分头去各药店少量买点,积攒起来,也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吧?”   “这也是个办法。”黄历闭着眼睛,思索着说道:“不过,这样也有憋端,一是购买的量少;二呢,我担心有可能被特务盯上,西药可是日本人严格控制的物资。别着急,睡吧,我再想想办法。”   嗯,程盈秋答应一声,不再言语,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      第095章 坟地枪声      天空里,被灰色云块所掩蔽住的月亮,早已经突出了云块的包围,露出自己皎洁的玉面来。云块仿佛战败了似的,很无力地四下消散,将偌大的蔚蓝的天空,完全交与月亮,让它向着大地展开着光明的微笑。   万籁俱寂,一切都在沉睡中,山、树、水、物……只有那不甘寂寞的蛐蛐还有发出叫声,演奏起那舒适的催眠曲。   程盈秋在黄历温暖的怀里已经睡着,无论在什么环境中,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躺在爱人的怀里总会觉得放心,觉得放松。黄历想了一会儿买药的事情,心中有了个大概的计划。买不如抢,既省钱又省力,还能打击一下讨厌的日本人,何乐而不为呢药店就是药店,白天有特务坐在里面查看可疑人物,晚上却不能当全职警卫。也就是说,到了夜里,药店里应该只是日本商人和家眷,就算有枪,在偷袭之下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关键是怎么把抢到的药运出来,这倒是个棘手的事情,需要认真考虑。   在程盈秋均匀而细缓的呼吸中,黄历也迷糊了起来,行将进入梦乡。突然,就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一个来自远处轻微的异响使他猛然睁大了双眼。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过了半晌,又是一下。   这是,枪声,没错,是手枪声,虽然很远,很轻微,但逃不过黄历的耳朵,或许别人听不到,或者没有在意,但黄历的警惕使他不能忽略这两声枪响,微小的疏忽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这是有历史教训的。   黄历轻轻地抽出程盈秋枕着的胳膊,睡得香甜的女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嘴唇翕张了一下,继续沉浸在梦乡之中。黄历犹豫了一下,是该将所有人都惊动起来,还是先去看一下究竟?半晌后,他苦笑了一下,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将手枪放在程盈秋的脑袋旁边,操起狙击步枪,溜出了房门。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下来,一棵棵树木,一丛丛杂草,都染上了朦胧的青色。象是一层轻纱,裹住了疏枝密叶。   黄历猫着腰,快速地向前行进,步枪紧贴在身上,以避免刮到树枝而发出声响。在月光下潜行,如果选择植被茂盛的林中,的确非常隐秘。据实验,茂密程度一般的植被就可以为狙击手在夜间提供良好的掩护。然而隐蔽只是夜间潜行的一个要求,另一个要求是尽可能快地抵达目的地。在空旷地带行进可以提高速度,但被发现的可能性则大大增加。黄历采取了一个折中而有效的方法:他在开阔地带快速行进,但却是沿着开阔地带边沿与树林的交界处行进。这样,如果一旦遭遇敌情,他可以迅速向林中隐蔽。   两声枪响过后,只给黄历提供了大概的方向,他此时希望再响一枪,距离已经近了很多,再听到枪声,他便足以确定较准确的方位。   前面有个黑东西一晃,黄历立刻作出了反应,他侧滚隐蔽,作出了战斗的姿态。沙沙的声音由远而近,黄历看清了,那是一只四足动物,圆圆的肚子,从他身旁跑过。   呆了一会儿,黄历慢慢起身,再次向前行进。再走不远,应该是一片坟地,那里有什么状况?黄历疑惑地想着……   王二柱拿起手枪,比划着不远处墓碑上的一个破瓶子,两枪竟然没有打中目标,他有些懊丧。不过,他已经摆弄明白了如何开枪,这也是一个进步嘛,他决定再打两枪,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没有人的僻静地方,他要练得纯熟一些。   有了枪的王二柱,现在的胆量大了起来,他没有将这片阴森的坟地看在眼里,枪可以保护他,可以打败任何对他不利的家伙,连鬼也不例外。试枪的快感和冲动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他再次举枪,瞄了半天,才扣动了扳机。   行进中的黄历停顿了一下,又加快了脚步,不远了,他已经能判断清楚枪响的具体所在。这是什么人呢,好象在打靶,又象是在试枪,半天来一下,显然不是枪战之类的事情。   又没打中,王二柱使劲端详着手里的枪,有些失去了信心,难道是把坏枪?他是第一次打枪,连准星、标尺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却不想是自己的技术太差。他摆弄了一会儿,找不到毛病所在,皱着眉头向前迈了几步,再次举枪,射出了第四发子弹。   黄历伏在土包上,仔细看着前面的那个家伙,真是有病,大半夜的在坟地里试枪,搅得人连觉都睡不好,如临大敌地前来侦察。他有些生气,也有些庆幸没有叫醒程盈秋。臭手,还不滚蛋,非要用枪声把人招来不成?   王二柱嘿地一声,使劲跺了下脚,扬起了脸,虽然子弹又打偏了,但这回似乎靠点谱了,子弹在墓碑上划出了几点火星,使他能够确认,子弹并没有飞到天上,或者不知所踪。   月光正照在王二柱的脸上,使黄历能看得清楚,他仔细观察辨认着,王二柱的相貌并没有什么改变,黄历认了出来,这是那个卖过味儿,出过彩的混混儿,是那个随自己和妞妞来到北平的家伙,他怎么会有枪呢,大半夜又发神经似的跑到这里来玩?   王二柱见有了希望,索性忘掉刚才打两枪就走的想法,他犯了拗劲,又举起枪,左瞄右瞄,非要打中那个破瓶子才肯罢休。   而黄历却着急了起来,这家伙,玩枪玩上瘾了,这一枪一枪,跟蹦豆似的,万一将敌人引过来,那可就麻烦了。   咣当,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王二柱吓了一跳,正要击发的手枪垂了下来,他急速转身,四下张望。   高处丛生的树木,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峭愣愣如鬼一般;风吹动杂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正要蹦跳而出。   看了一会儿,王二柱没发现什么,转身又向那个破瓶子运气较真。   这个倔种,黄历心中暗自骂着,又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谁?”王二柱这回可不敢马虎,他瞪起了眼睛,枪随着身子的转动四下指着,“告诉你,爷这手里可是枪,管你是人是鬼,照样打你两个窟窿。出来,再不出来爷可就骂你八辈祖宗了,操你母亲,操你媳妇儿,操你……”   “王二柱,你真有病啊”黄历忍不住出声了,但却没现身,在树后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这坟地来折腾。”   “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王二柱有些紧张,难道真有鬼神,怨恨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好梦,从棺材里蹦出来找自己算账了?   “你过来,好好看看我是谁。”黄历没好气地说道:“想练好枪,就拜师父,我教你。瞧瞧你那笨样,射击的姿势都他妈的不对。”   王二柱咽了口唾沫,觉得声音有那么点耳熟,但也不敢冒冒失失地走过去,有些傻愣愣地发呆。   “你就这点胆子?”黄历好笑道:“过来吧,我们一起从天津坐车来的北平,你吃过我的包子,还拿过我不少钱呢,现在,该还了吧?”   王二柱眨着眼睛,使劲地想,终于想起来了,他将枪别在腰里,很不好意思地向前走过来,“黄先生,是您啊,可是吓了我一跳。”   ……   程盈秋醒了,那温暖有力的肩膀并不在自己的头下,顺手摸了一下,空空的,竟然没有人。她赶忙睁开眼睛,四下看着,黄历呢,跑到哪里去了?不对,不象是去解手,手枪在自己的旁边,狙击步枪却不见了,上厕所需要枪吗?她赶忙披好衣服,拎着手枪,走出了屋子。   四下静悄悄的,远处的山林在月光下显得很幽深,程盈秋犹豫着,她不知道黄历去干什么,又是向哪个方向走的。想了一会儿,她挨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听着四面的动静,不断地四下张望。   月亮清亮而温柔,把一些软光投射到黄历和王二柱身上,黄历拿着王二柱的手枪,笑着给他做着讲解。   驳壳枪虽然射程远,子弹初速高,但也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枪口上跳得厉害,射击时手腕不够稳,或者连发的时候,准确性将有很大的影响。而中国人创造了一个小方法,那就是将枪身平放,向敌人横扫,这样由上跳,变成了横跳。这么一个伤透了脑筋也没有解决的难题,被中国人轻轻地动了一下手腕,就解决了。   武器的有效射程要满足两个条件,通俗的说,一要打的中,二要对目标达成理想的毁伤效果。对于手枪来说,主要是第一条不好满足。毛瑟手枪其有效射程较其它手枪大,达七十米。但这都只是对一般的射手而言的。旧中国,许多武装人员将毛瑟手枪的有效射程发挥到极致。据有的资料载,当年东北的胡子(土匪)能够在二百步开外用毛瑟手枪打中高粱杆。为抗日而英勇牺牲在东北土地上的抗联主要领导人杨靖宇将军,在被敌包围后,孤身一人,手持毛瑟手枪与敌对射,使数百想活捉杨将军的猖狂之敌迟迟不敢靠前,最后只好在远距离上将其射杀。因在敌伪中,早就传说杨将军能够在二百步距离上用毛瑟手枪左右开弓打落苹果。象这种例子在革命战争年代还可举出很多。      第096章 无题      王二柱对黄历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这不仅是自己挨过揍,也因为看见过黄历杀人如草芥,站在黄历面前,他变得老老实实。当黄历很随意地问他,手里的枪是哪来的时候,他竟然也没有隐瞒。而且很兴奋地告诉黄历,他也是个除暴安良的好汉。   黄历也很诧异,本来是希望王二柱能不当小混混儿,找个正经的活儿干就挺满意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杀人的胆量,夺枪的勇气。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真小瞧这家伙了。   本来黄历只想出来制止王二柱,顺便训斥他几句,就让他离开,可现在,他忙乱变主意了,碰到一个有血性的家伙不容易,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康小八,什么黄天霸,都不重要,他敢起来反抗,就难能可贵。   “这种手枪我试过,虽然火力很猛,但控制却需要一些技巧。”黄历摆弄着王二柱的手枪,慢慢给他讲解道:“由于枪口上跳得厉害,所以即便是单发射击,你最好也将枪侧向倾斜一定角度,让枪口自然指向目标,在概略瞄准后果断击发,这个动作有点象这样——”黄历甩枪,连续作了几个同样的动作,继续说道:“如果面对的是一群敌人,你要先将这个钮,就是快慢机转至连发状态,手心向上举枪,伸向左前方,扣动扳机。这样,枪口的上跳作用将使盒子炮能从左前方后射至后面方,将敌人打散后,你再拔至单发状态,将敌人一个个撂倒。”   王二柱接过手枪,学着黄历的样子摆了几个姿势,当然,这只是一些技巧,要想达到百发百中的程度,还需要大量的苦练。   “你不要在这里练枪,容易被人发现。”黄历提醒道:“你知道过了这片坟地,还有那片树林,靠近山里有个废弃的土窑吗?”   “我不知道,但我能找去。”王二柱说道。   “好,那咱们明天在那里会合,我好好教教你打枪。”黄历笑着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说道:“你有睡觉的地方吧?”   “有。”王二柱咧开嘴,笑着指了指,“那里有个破庙,我带着干粮,就睡在那里。”   “好了,那就先回去吧”黄历笑着摆了摆手,扛起枪,说道:“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黄先生。”王二柱很恭敬地给黄历鞠了个躬,转身走远了。   鬼子之所以不可一世,把中国人不当人看;汉奸之所以强横霸道,敢于欺侮同胞。一是靠着他们的残忍狠毒和厚颜无耻,二便是中国人的逆来顺受给他们惯的。等他们看见或遇到了越来越多不怕死的中国人,他们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倚仗的资本。   黄历看着王二柱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他才收起思绪,转身向周二家里快速行去。明天,不仅要教王二柱,还有程盈秋,这也是他带她出来的一个目的,实弹射击,那种感觉和进步,不是光练端枪就能得到的。   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空气透明、新鲜,经过这一两个小时的折腾,景物已经能看得清楚,甚至能辨得出路边一根根的草茎。   黄历离得老远便看见了周二家门口那棵大树下的纤纤人影,他的心里涌上一阵温暖,越发加快了脚步。   程盈秋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因为黄历的出现而安定了下来,她迎了上去,没有责怪,没有询问,两个人影重合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连天上的月亮都害羞得躲进了轻纱般的薄云之中。   黄历捧起程盈秋的脸蛋,凉凉的、滑滑的,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也没有了羞怯,就那么真诚地望着自己。他不禁暗自庆幸,有一个关爱自己的女人真好,他轻轻吻了吻女人的嘴唇,再次将程盈秋拥入怀中。   ……   早上,当第一缕曙光照到地平线的时候,周二便起床了,烧火做饭。过了一会儿,几个孩子陆续起来,小院里便热闹起来。   程盈秋睁开了眼睛,黄历侧躺在她的旁边,似乎睡得还挺沉,她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可又有些担心突然有人闯进来,没有房门,那个破布帘似乎只是个象征,而且两人的姿势很不雅观。黄历的一只手正放在她的胸脯上,捂着一只白白的“馒头”。   矛盾,程盈秋轻轻拉了拉那床薄被,想将黄历的手和自己半裸的胸脯盖好,却发觉黄历的手动了动,开始捏着、捻着。   “坏蛋”程盈秋意识到黄历在装睡,不禁又羞又恼,抓过黄历的手,便咬了一口。   呵呵,黄历坏坏地笑了一声,凑到她的耳旁,轻轻舔了舔她的耳垂,低声地叫道:“妞妞乖,妞妞好乖——”   程盈秋脸红心跳,只有两个人在亲昵情浓时,黄历才会这么叫,而她则会被这温柔的称呼弄得全身舒适,沉浸在那无比的爱意之中。   “别,别闹。”程盈秋一动也不想动,但嘴上还是柔声拒绝,“当心,人家看到,多,多丢人。”   黄历就想看程盈秋那娇羞的样子,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这个环境不能闹笑话,他轻轻搂着程盈秋,将她的衣衫扣好,又在温润的唇上轻轻一触,蜜意柔情尽在其中。在残酷的战争的环境中,幸福和亲密可能随时会被打断,能抓住的,就不要放过。   黄历知道周二家的生活很苦,几个孩子象小老虎似的,昨天出城的时候,便买了很多夹肉火烧,又带了一笔钱。于是,在小院的地桌前,就着周二熬的小米粥,几个孩子的吃相让几个大人都有些心酸。周二有些不好意思,刚训斥了孩子们一句,便被黄历制止了。   “别说他们,吃苦吃得够多的了。”黄历劝了周二一句,又对稍有收敛的孩子们笑道:“别着急,慢慢吃,不管今天有,以后还会给你们买呢!”   沈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游击队的生活也很艰苦,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更痛恨日本鬼子,更想早一天把鬼子赶出自己的国土。”   程盈秋只吃了一个火烧,便停了下来,只端着粗瓷大碗慢慢喝着粥,听到沈栋发着感慨,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愿望到底是愿望,这需要无数人的觉醒,无数人的牺牲才能实现。对了,秀兰姐当了女兵吗?还是只干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会骑马,会打枪,已经当上了小队长。”提到武秀兰,沈栋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之色,笑着说道:“手下有七八个女兵呢!”   程盈秋眼睛亮了起来,偷偷瞅了黄历一眼,低头喝粥,心中暗想:会骑马,会打枪,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要是自己真的成了狙击手,岂不是比她们都厉害。只是这个想法不好让黄历知道,他有他的任务和工作,估计也不会愿意让自己长期留在游击队,而自己能够舍得离开他吗?   吃过饭,黄历等人聚在一起,继续研究买药的事情。   “这件事情虽然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希望。”黄历将自己昨晚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强行夺取,既不费钱,又能满足游击队需要的数量,顺便还能打击城内日本人的气焰,“城里的日本人太嚣张了,不光是日本兵,连那些侨民都横行霸道,残忍刻毒。药店卖的紧俏西药,非用真金白银不能买到,有时还用假的、便宜的药来骗钱。老百姓争论几句,他们就瞪起眼睛,威胁要送宪兵队,让那些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吴向导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些日本侨民固然可恨,可要把事情闹大,这药恐怕不易出城吧?”   “买药不通过正常渠道,出城当然也不能按照正常的方式进行。”黄历捏着下巴,思索着说道:“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现在还是先不急于说出来了,等我们回城后侦察一番,再敲定最后的计划。”   “那就一切拜托了。”吴向导嘴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了黄历,说道:“这是游击队筹集到的买药的钱,不多,请您多担待。”   黄历轻轻打开,里面是几样金银首饰和一些大洋,其中一枚金戒指很好看,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却发现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兰”字,不由得愣了一下。看来,这真是游击队倾其所有了,这个戒指应该是武秀兰的贴身饰物,能够拿出来,说明游击队的经费短缺,也说明游击队对药物的迫切。   程盈秋向黄历使着眼色,意思是不要收游击队来之不易的财物,既然是要抢,那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黄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现在就慷慨推辞,未免有些托大。而且这些东西未必没有别的用处,一切都在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说吧!   几个人又简单说了一会儿,黄历便告辞而出,他和周二说好,让他这几天都要按时进城,充当他和城外沈栋、吴向导的联络员,又给周二留下一笔钱,才带着程盈秋向土窑而去。      第097章 目标的确定原则      在荒凉的山坳的废弃的土窑里,程盈秋端起了枪,瞄准墙上的一个小黑点,全神贯注地瞄准着,然后屏住呼吸,稳稳地扣动了扳机。枪身轻轻地后座了一下,她感受着枪托撞击肩膀的力度,这是真实的感觉,和打空枪是两码事。她知道实弹射击的宝贵,努力将所有的感觉都记在心里,以备在练习时进行复制。   黄历刚才已经向她演示了精准的射击,他倒不是奢望程盈秋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只是给她树立一个高高的目标,让她明白苦练、勤练才是根本,一手好枪法,除了天分,更是要靠血汗来喂的。   程盈秋端着枪,身子向后一动一动,模仿着刚才击发时枪身的后座,同时,还要努力保持着枪身的平稳。刚才黄历在枪上放了块大洋,而射击时大洋不落,却能击中目标。这样的稳定性让程盈秋感到惊叹,知道了自己的差距。想成为狙击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程盈秋有个倔劲,否则也不会从广州偷跑回天津。这股倔劲使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而只会加倍的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黄历在土窑的另一端教授着王二柱,兴趣决定学习效果,王二柱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他的热切却使他掌握起射击技能来,并不比别人慢多少。再者,黄历是将自己花费了无数子弹而总结出来的经验无私地传授,这条捷径更使王二柱能够事半功倍。   见王二柱已经能够基本掌握驳壳枪射击的要领,黄历点了点头,条件所限,时间也不多,他只能做到这些。王二柱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水平,那就看自己的努力了。他询问了王二柱在城内的住处,又问到王二柱如何带着枪进出城门。   “板车,我把板车上面的一块厚木板抠了个窟窿,正好能把枪放进去,然后盖上一块薄木板,在缝隙处用泥土或粪渣糊好,从外面便一点也看不出来。而且又脏又臭,日本兵也懒得细查。”王二柱有些得意地说道。   “不错,是个好办法。”黄历赞赏地笑着,城门口虽有搜查,但还是能让人琢磨出逃避的方法,当然,只是偷带一些小物件,象大量的药品,也只能去想别的办法了。   程盈秋再次扣动了扳机,她迷上了这种射击的感觉,对枪托的后坐力也有了一些适应力,但枪上的大洋还是失衡落了下来。   “有进步”黄历走了过来,笑着鼓励。   “可大洋还是掉了。”程盈秋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有没有后坐力更小的枪械?”   “据我所知,好象还没有。”黄历从地上捡起弹壳,冲着程盈秋晃了晃,说道:“这是6.5mm子弹,应该是口径最小的了,后坐力应该能承受。要是换成中正式或汉阳造,发射7.92mm子弹,你会觉得更吃力。”   三八式步枪使用的6.5mm有坂子弹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其杀伤力不足,往往造成一枪两洞,却并不致命。但它仍然有两个不可思议的特性:平均来说,小口径的弹头经过约24吋长度的枪管后,枪口在射击时的闪焰几乎不明显,原因在于这一段距离的空间内,弹药的燃烧程序不是完成就是接近完成,因此射手得以在黑暗中得到掩护与隐匿。   至少由三八式改造成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在这一特性上发挥的非常优异。在太平洋战场上,美军官兵在特定距离内死于日军冷枪之下,而无法标定日军狙击手的位置进行还击。在夜间,美军官兵无法看见九七式狙击步枪吐出的火焰,在白天也基本上见不到九七式狙击步枪口的白烟与尘土;另外一个不可思议的特性是三八式拥有低深平稳的弹道与终端弹道,这对于提高射击精度便具有了很大的作用。   程盈秋不再怨天尤人,其实刚才所说也只是向亲密的人诉诉苦,减轻一下心里压力而已。其实,她真的很喜欢这把枪。   “再练一会儿,咱们就该走了。”黄历提醒道:“和泰丽约好的时间,咱们不能让人家老等着吧!”   “嗯”程盈秋点了点头,抓紧时间开始继续练习,黄历则在旁细心指点着。   ……   坐在汽车里,黄历望着外面,陷入了沉思。他想向泰丽请求帮助,他相信泰丽一定会凭着美国人的身份帮他弄到药品,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他决定只有在最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去麻烦泰丽。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他想借着抢药的事情,对七七事变那天的大行动来一次小小的预演。   安全地回到燕大,黄历连夜召集了几名北平抗团的干部,通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征求大家的意见。   “游击队的困难,我们必须全力予以帮助。”李振英很痛快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的长远计划中便有内外结合这一项,而且也设想过将暴露的同志送出城外,送到游击队里加以保护,那现在打好关系就很必要。”   “时间太紧了。”孙大成不无忧虑地说道:“五天哪,既要侦察,又要抢药,还要想办法运出城去,难!”   “困难是有,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克服。”黄历缓缓说道:“一个一个地解决嘛,实在不行,就用最笨的办法,分散购买一些,先解决游击队的燃眉之急。振英说得很对,我们要借此机会与游击队建立稳固而长期的联系,以后才能互相协作。”   “目标不如定在西四牌楼附近的那家什么丸药店。”冯运修眨着眼睛,很气愤地说道:“那个日本老板黑心得很,我看见他指挥伙计把一个老实的农民赶了出来,硬说农民没给钱。你想啊,中国人敢到日本人的店里行骗?这不是睁着眼睛说谎吗?”   “老板黑心是一回事,关键是看那家药店有没有咱们需要的药品,存货的量是不是很大?这样好了,明天先分头侦察一下,大家多选定几个目标,然后再确定。”黄历虽然同情那个农民,但制定行动计划却还是需要理智一些。      第098章 药房杀戮      平则门,拉大弓,   过去就是朝天宫;   朝天官,写大字,   过去就是白塔寺;   白塔寺,挂红袍,   过去就是马市桥;   马市桥,跳三跳,   过去就是帝王庙;   帝王庙,摇葫芦,   过去就是四牌楼   ……   这首童谣唱的是旧时北京的风貌和地理分布情况,平则门就是现在的阜成门。相传,在阜成门的城门洞里边,墙上嵌有一块汉白玉石雕,镌刻着一支梅花,以梅花谐音煤炭的煤,表示此门是运煤之门。阜成门外有一条“阜石路”,通往北京西郊的门头沟,而门头沟自元朝就是产煤的地方。   城门洞里,洋车、粪车、土车、骡车、大车,以及各色的破破烂烂的人,背着筐的,挑着担子的,提着一挂猪大肠的,都挤在一处,谁都想快走,而谁也走不快。连负责搜查的日本宪兵都嫌这里的味道太臭,太熏人,而躲到一旁,而由两个伪警察捂着鼻子,在虚应故事般地检查。   这里又脏又乱又差,进城出城的都是浑身散发着异味的贫民,没有油水可捞,连伪警察也无精打采。而城外两里多地便是乱尸岗,每天都有巡警的卡车将城内或饿或病倒毙在街头的尸体由平则门拉到城外,象倾倒垃圾似的扔在乱尸岗。   黄历站在一家卖煤的煤铺前,一边与伙计谈论着价钱,一边仔细观察着平则门的戒备情况。由周二口中得知,这里应该是进入北平城检查最为松懈的通道,据他的观察,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一部大卡车扬着尘灰行驶了过来,车上没有座位,没有棚子。车板上躺着几具衣衫破烂的尸体,还有些血条子,被阳光晒得发着腥臭。就是这部车,它是专往城外拖死尸的。汽车毫无阻拦地驶入了城门洞,日本人、伪警察似乎连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黄历抿了抿嘴角,结束了和伙计的交谈,转身向城里走去。出城已经有了些眉目,那辆汽车,是个很好的掩护,现在就去找杜百升打听清楚,汽车在城内转悠的时间,或者停放的位置。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看似困难,只要去做,就总会有办法解决,而且,往往到了最后会发现,其实并没想象中那么难以完成。   经过两天的侦察,目标已经选定,就是冯运修耿耿于怀的明川丸东洋大药房,店主明川正一,狡诈、贪婪、狠毒,干得坏事很多,而且他的药房储货不少,也达到了黄历的要求。   抢药的计划在一步步落实,细节也逐渐被敲定,成功的希望也越来越大,距离游击队的五天期限也越来越近。在第四天傍晚,黄历率人开始行动了。   明川丸药房是前店后宅的布置,天一黑大门便上板落锁,从前面是不太好进。但后院有个厕所,厕所的后墙不靠屋,从那里爬进去或者挖墙进去都可以。到厕所里,也更好隐蔽,行动的突破口便选在了这里。   风刮个不停,浑浊的浮云把天空搅得灰蒙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雨刚刚停过不久,北平的街道上显得分外冷清和萧条。临街的墙壁上,“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武运长久”的字迹不停地刺痛着百姓的眼睛。   黄昏刚刚逝去不久,黑暗却过早地来到了北平城,比乡村还要黑暗得多。摇颤在夜风里的路灯,光线惨白,如鬼眨眼一般。日寇巡逻兵的钉靴沉重的踏过街道,咔嚓咔嚓象是践踏在人们的心上,黑暗中时隐时现着刺刀的寒光。这颜色,这声音,这气味,使人联想到虚拟中的阴曹地府的景象。店铺提早打烊,人们深思简出。古老的城市愤怒地沉默着,象化石般凝结在黑暗之中。   四个人影大摇大摆地顺着街道走了过来,从装束上看,便知道是侦缉队或特务队的汉奸,也只有他们才会将武器展露在外,在这充满压抑和恐怖的城市横行,而且会不时地胡闹翻腾一阵,正象粪坑里的蛆虫,有事无事总要瞎拱乱钻,唯恐四方平静,天下不乱。   本来就稀少的行人老远就躲开这几个人,生怕无故惹上麻烦,这四个人走着走着,拐了个弯,很快地靠近了明川丸药房的后院,黄历贴着右边夹道的院墙角上仔细倾听了一下。然后冲着旁边的三个人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人蹲了下来,他踩上两人的肩膀,两人慢慢站起,黄历的手扒到了墙头,双臂较劲,脚下一蹬,他翻上了墙,消失在墙后。   黄历跳进了厕所,从腰间解下盘着的绳子,虽然外面的三个人身手已经比以前敏捷了许多,但有了绳子,能更快地潜进来,减少被发现的危险。   笃,笃,笃……一阵木屐踏地的声音传了过来,黄历赶忙侧身,紧贴墙壁隐蔽好。   一个穿着和服,五官明秀,皮肤白净的日本女孩迈着小碎步进了厕所,还没等她转身,黄历有力的胳膊已经勒住了她的脖子,猛然收然,这个日本女孩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眼睛开始鼓了出来,手徒劳地在黄历衣服上抓挠了两下,身子软了下去,一股液体顺着大腿流了出来……黄历将日本女孩的尸体扔在了厕所的一角,用和服的一角盖住了她紫胀的脸。凡是日本人都该死,女人也该死。她们服从,为是由服从而得到光荣。她们不言不语的向那毒恶的战神深深的鞠躬,鼓励她们的男人或父亲杀戮,去掠夺。她们从战争中获得了利益,她们吃了中国人的粮食,喝着中国人的血,她们为日军的胜利和兽行而欢呼,她们都是帮凶,没有这种坚定的、狂热的帮凶,日本人、日本政府不会这么疯狂。   墙里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敲墙声,在外面等得焦急的孙大成赶忙咳嗽了一声,作为回应,一根绳子甩了过来,孙大成立刻抓着绳子使劲拉了拉,然后三两下爬了上去,紧接着是冯运修,李振英。   厕所的角落里躺着那个日本女人,三个人只是略略瞥了一眼,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出声。这次行动要求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黄历已经私下跟三个人交代过,并且没有让程盈秋参加。明川正一该死,而他的家属,也不能放过。为了安全,只能这么做。无辜,只是相对的,谁又仔细算过,有多少无辜的中国人丧命在日本鬼子之手?又有多少中国人因为日本侨民占用的粮食而被饿死?   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众人都掏出了武器,并且做好了准备,黄历一摆手,两人一组,四个人走出厕所,在院子里散开,直奔两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黄历带着李振英来到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叽哩哇啦,日语的对话声他听得很清楚,可这些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他要抓紧时间,他要带着他的人在这所宅子里掀起血雨腥风。   推开房门,黄历一步便迈了进去,有时候直接就是最好的方式,他对自己的射击速度和准确性有很强的自信。   屋内有三个人,已经摆好了吃饭的桌子,明川正一独据一桌,很威严地样子;另外两个是女人,一个年纪很大,一个刚到中年,在明川正一面前很恭敬、谨慎的样子。门一开,明川正一便抬起头,他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张嘴就要训斥,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大汉,手中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袋。   卟,黄历手中的枪发出了一声闷响,明川正一的额头多了个血洞,他晃了晃,趴在了面前的小桌上,撞碎了杯盘,在哗啦的响声中,黄历掉转了枪口,卟,卟,两个女人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惊呼,便纷纷倒地。   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内发出了几下轻微的响声,然后是咣当,啪嚓,沉重的人体摔倒和桌椅碰撞的声音。担任主攻的冯运修使用的是掌心雷,虽然总体威力不大,但枪声小,在这种贴身的距离倒也适合。   黄历和李振英已经检查了屋内,确认只有这三个人,便快速出屋,直奔孙大成他们负责的房间。孙大成在门口探头看了看,笑着伸出两个指头,黄历和李振英这才放了心。根据情报,药房内除了明川正一一家四口,还有两个日本人,既是伙计,又是半武装的警卫。现在已经全部解决了,这个宅子被黄历他们全部占领。   进了屋子,便看见是一片狼藉,桌倒椅塌,两个日本人一个仰倒,一个趴着,身上流出的汩汩鲜血已经汇成了一小泊,也不知道中了几枪。   “按计划分头打扫战场,咱们还有几件事情要做呢”黄历微微一笑,对手下的进步感到满意,看来以后并不需要他亲历亲为,在残酷的环境中,人们成熟的速度都很快,或者可说是被逼出来的,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人们身上的潜力,这是无奈,也是必然……      第099章 “鬼车”出城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凉气,草上掩盖着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半明半暗的云空里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天际,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魏老三打着呵欠,发动了汽车,他旁边还坐着外号叫“斜眼”的巡警。他们是收尸的巡警,也许还有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活人,这不是他们的意思,这是日本人的命令。   日本人其实很迷信,日本军人的身上都带着神符与佛像,而且也迷信世界上所有的忌讳。比如西洋人的礼拜五,十三,和一枝火柴点三枝香烟。他们好战,所以要多方面的去求保佑。他们甚至于讨厌一切对他们的预言。有个英国人曾预言过中日的战争,说日本人会因瘟疫而全军覆没。日本人的“三月亡华论”已经由南京陷落而不投降,和台儿庄的大捷而成了可笑的梦想。他们便又深怕被传染病把他们拖进坟墓里去。因此,他们不惜屠了发现霍乱或猩红热的村子,不惜将根本不是传染病,而只是晕倒的,闹肚子的,都拖走去活埋,并冠以“消毒”的名义。   “斜眼,听说日本人嫌咱们不够认真,要由他们来开这‘鬼车’。”魏老三打开车窗,吸着带潮味的空气,无精打采地说道。   “那就让他们干,这缺德差事,干多了会断子绝孙的。”斜眼的眼睛更斜了,忿忿地说道:“人没死,咱们不往城外拉,这还有错吗?”   魏老三苦笑了一下,斜眼说的是良心话,可这世道是日本人说了算,他们就是要让你丢弃良心,抛掉头脑,变成只会听话咬人的狗。   “哎,哎,那躺着个人。”斜眼的眼睛虽然有点斜,但视力却不错,他指着前面大声提醒道。   魏老三停下了车,两个人跳了下来,走到近前,斜眼弯下腰,伸手拔拉了一下,“路倒”突然翻身,一掌击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迅速扑向魏老三,一块带有异味的毛巾捂住了他要叫喊的喊巴……   天蒙蒙亮了,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寥廓的苍穹似乎在屏息静听那云雀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   “鬼车”悄然停在了明川丸药房的门前,停得是那么靠近,后车厢几乎与大门连接到了一起,黄历等人迅速将几个药箱子放在了车厢的最里面,盖上些干草,又把几具经过处理的尸体扔上了车进行遮掩,然后,已经换上巡警衣服的黄历和冯运修上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沿着街道缓缓开走。李振英和孙大成则从里面锁好药房大门,从后院再次翻墙而过,迅速消失在北平密如蛛网的小巷子里。   黄历和冯运修开着车在街道上转悠着,掐算着时间,直到太阳终于从遥远的地平线探出头来,把光辉洒向大地。黄历才把转方向盘,缓缓地向平则门行驶。   等他们开着车来到平则门时,城内城外又在日本人的刺刀下,在警察的呵斥声中开始了人流的涌动和交流。   冯运修看着前方的检查哨,有些紧张,右手垂下去,握住了手枪,计划已经执行到这个阶段,如果出现意外,那就只能开枪硬闯出去,后果如何,不敢预料。   黄历的后腰上左右各插着一支手枪,只要把手向后一伸,能很快地出枪射击。面对前方的鬼子宪兵和伪警察,他竟然微笑起来,还哼起了小曲,一脸轻松自在的表情。   是啊,怕什么,自己不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殉国的准备吗?冯运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向后靠了靠,也尽量将镇定挂在脸上。但他心里还是忐忑,倒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计划失败,费尽辛苦抢来的药品不得送到游击队的手中。   嘟,嘟,黄历好象生怕没人注意似的,按响了喇叭,冯运修吃了一惊,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城门口处的日本宪兵摆了摆手,向着伪警察喊了几句什么话,两个伪警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拦路的横杆升起,黄历又按了下喇叭,将汽车不紧不慢地开了过去。   天空忽然黑了下来,车声象雷似的响,汽车已经开进了城门洞。冯运修瞪大眼睛望着前方,直到阳光再一次迎头照来,他才呼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长气。车冲过关厢,尘土被车轮卷起多高,黄历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是那么灿烂,天空是那么明媚。   汽车停在了一片榆林外,榆树叶已经被虫子吃了不少,秃眉烂眼的非常难看。树枝上,裹着好些虫网,网上挂着一颗颗的黑的虫屎。林外,四面都是白薯地,灰绿的叶子卷卷着,露出灰红的秧蔓,象些爬不动的大虫子。   黄历右手握着枪,按响了喇叭,两短三长。然后,他静静地瞅着榆树林,仿佛在等着什么。   人影一晃,从榆树后转出了沈栋,他跑到车前,黄历和冯运修也跳下了车,沈栋认出了穿着警察服装的黄历,欢快地喊了一声,冲着榆树林招了招手。吴向导和周二转了出来,也是一脸的惊喜和兴奋。   “快,别客气了,咱们先把活儿干了。”黄历笑着说道,指手划脚地指挥起来。   几个人将尸体从车上抬下来,扔进了榆树后面挖好的坑里,黄历从驾驶室里拿出两把铁锹,一阵猛干,明川正一一家彻底从人间消失了。   还有两个人被留在了车厢里,魏老三和斜眼被乙醚麻醉,还不知要很长时间才能清醒。留下他们二人的小命,这是一个小小的花招,因为他们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太可能敢向日本人报告。没有这条线索,日本人便不能很快地将明川丸药房的案子与这辆汽车联系上,也不会知道药品已经出了城。众人都上了车,黄历将车子尽量开远,并停在了一个隐蔽的树林里,几个人或扛或背,将车上的药箱卸下,沿着小路,向周二家奔去。      第100章 木村的算计      药品,比原先预想的多了几倍的数量。而且并没花什么钱,甚至黄历他们从药房里还劫掠了一批钱财,当然,这是不好向外人显示的。吴向导真的惊讶了,惊讶于黄历等人在鬼子占据的北平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量,更惊讶于整个计划的大胆和巧妙。   沈栋却比吴向导显得更镇静,因为他一向对黄历抱着盲目的崇拜和自信,什么困难似乎都能解决,这次又得到了验证,使他倍有面子,出山时,他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满载而归的。   “这么大的量,你们两个人恐怕一次是背不回去的。”黄历端着粗瓷大碗,喝着淡黄色的枣叶茶,缓缓说道:“周二家的那个地窑很隐秘,先在那里藏起来,你们分批运走比较合适。”   “是啊,又得麻烦周大哥了。”吴向导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先挑选一批急用的,剩下的下次再运。”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周二憨厚地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茶也没有,饭也是对付,还怕你们嫌乎呢!”   黄历笑了笑,掏出吴向导给他的那包金银,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块大洋推给周二,其余的又还给了吴向导,“这些你拿回去,你们没有经费来源,凑出这些很不容易,留着给游击队办些别的事情吧!”   吴向导推让了一下,便收了起来,黄历说得很对,游击队确实挺困难,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省下这笔宝贵的经费,能办很多事情。   简单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吴向导和沈栋背着两个竹筐,带着一批急用的药品告辞出发了。他们这几天归心似箭,惦记着那些伤员。现在任务圆满完成,感觉到一阵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   黄历和冯运修帮着周二把剩下的药品藏好,也返回城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明川丸药房的事情会不会被提前发现,到时候城里又该戒严搜查,他们也不想惹上麻烦。   在平则门外观察片刻,黄历等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检查甚至比早上时还要松垮。周二推着他的木板车向城里走去,按照王二柱的办法,他也把木板凿空,成了一辆能夹带小件物品的工具,很安全,很方便。   黄历和冯运修空着手进了城,与周二会合,取走武器,坐上洋车,直奔燕大而去。而此时,还不到中午。   ……   清冷的风徐徐吹来,木村双手交叉在胸前,沮丧、震惊、愤怒……各种情绪交错涌上心头。又是一件大案,明川丸药房老板一家失踪了,而且已经变得冰冷,尽管还没找到尸体,但木村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结果。   木村深切的感到对手的强大和狠辣,这是个非常有势力的组织,能做出如此干净利索的事情。而且从丢失的药品来推断,城内的组织和城外的游击队似乎已经建立起联系,因为只有游击队与皇军频繁战斗,才会急需这种物资。   但截止到目前,自己还没有抓到有价值的线索,狂捕乱抓被事实证明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只能造成恐怖,而这种恐怖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还是需要时间来确定。是慑服人心,还是官逼民反,这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专家,日本的支那专家不是已经从中国人的历史中得出了结论,只有用暴力和残酷才能使中国人屈服嘛,就象当初清兵入关,在大肆杀戮后才坐稳了江山。   木村的视线转向操场,一群新到的鬼子宪兵正在练习劈刺,他们疯狂地吼叫着,象一群杀人的魔鬼,丧失了人性的野兽。一个日本兵单独立在一边,被一个军官打着嘴巴,鼻子、嘴里已经被打出血来。但日本兵挨着毒打,每次都努力站直身子,还是那么规规矩矩地挺着胸膛立正站着,象个木头人似的喊着“哈依”,任由鲜血从脸上不断地滴下来。   “嘿,哈”龟田一个过肩摔,将对手甩出老远,“呯”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了一片烟尘。   宪兵队副队长龟田是非常残暴的一个混蛋,他力大如牛,喜欢摔跤,时常让日本士兵抓来无辜的中国人做他的对手,不把人摔得半死不活,他是绝不肯住手的。   见对手被摔昏过去,龟田竭力故作威风地挺着胸膛,在阳光下微风鼓荡着他的白衬衣,他认为他的举动非常好地显示出了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道”精神。   木村轻轻摇了摇头,对这个勇猛而少智的副手感到很无奈,这个家伙应该被派到战场上去一显身手,在北平城里与抗日分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很不合适,而且与自己在思想观念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就如同在军部里的争论一样。   日本的军部省向来就有两派争论,一派认为应该用坦克、推土机把支那人的泥巴房统统推掉,再学秦将白起数十万人一个坑,把多余的支那人尽坑之,然后用机器进行耕作,把支那变为麦粮之仓;一派则认为,用机器耕作并不现实,应该用怀柔之策,实行并村并乡,一手拿鞭子,一手拿甘蔗,逼其劳动,以廉价劳力供养圣战。   木村显然是后一派的支持者,而龟田则比较拥护第一派,这与两人的脾气禀性也有关系。木村爱思考,比较有耐心,而龟田则脾气暴躁,极易发怒,一发怒便要杀人。当然,木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认为支那人懦弱,敢于反抗大日本皇军的还是少数。只要用血腥手段震慑,将支那变成大东亚圣战的后勤基地是可取的。现在,战争的趋势越来越向长期化转变,那就只有先稳定了后方,大日本皇军才能占领更多的土地,取得更大的胜利。   而一味用强,显然并不能达到稳定后方的目的,木村不想学白起,可也不准备太软弱,这是需要勇力和智慧兼备,才能胜任的工作。      第101章 新情况新应变      人人都当自己是最精明的人,正在走向胜利,但是螳螂捕蝉,黄雀伺其后,强中还有强中手在已经展开的血火战斗中,谁又知道是不是能笑到最后?   黄历作为北平抗团的头儿,那种感觉并不是身为领导、颐指气使的风光,而是觉得如履薄冰,谨慎小心,抗团成员信任他,无形中也给了他巨大的责任感。   在沦陷的北平城内战斗,稍一不慎,便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为了这些年轻人的热血不白白抛洒,黄历必须负起这个沉重的责任。这不仅需要强健的身体,更需要坚强无比的神经。而在原来的历史上,北平抗团遭到破坏后,团长李振英在监狱中,就是被巨大的责任感所压倒,以致精神分裂了。   虽然借助燕大这个沦陷区的孤岛,人身安全暂时还有保障,但黄历却并没有放松警惕。随着日本宪兵队开始增加士兵,并大力培训中国特务,黄历等人也意识到了以后的战斗将更加残酷,活动将更加艰难。相对的措施也开始推行,抗团组织不同于城外的游击队,组织在于精干,而不在于人多势众。越是人多,被敌人侦察到的可能性越大,人员越杂,出现叛徒的几率越高。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北平的军统已经给抗团提供了很好的教训。   明川丸药房行动之后,北平抗团又蛰伏起来,借助于抗团成员的社会关系复杂,消息灵通的优势,黄历和李振英等人指挥着抗团,小心翼翼地探听着情况和敌人的反应,而针对七七事变纪念日的行动也在更加隐秘地准备。   微风在轻轻吹拂,在燕园湖心岛的林子里,程盈秋象举枪一样端着根木棍,全神贯注地瞄着前面树上的一枚树叶。汗水从毛孔里钻出来,沿着皮肤流开去,好象有许多只小虫子在四处乱爬。程盈秋的眉梢不禁抽动了几下,可两只手依然端得又稳又平。   明川丸药房的行动她没有参加,甚至黄历对她保了密,事后她才知道,感到很失落。但她没有与黄历争论,更没有去闹。正如黄历所说:想当一名医生,就要学会残忍;想当一名战士,就要学会无情。她不敢确定,自己即使参加了行动,会不会依然对着日本的女人下不去辣手。没错,黄历对她的评价很客观,那就是心还不够狠,手还不够辣。   程盈秋知道自己的弱点,她昨晚几乎一夜都没能睡好。她想了很多,对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无情杀手,她实在没有自信,可又不能让自己投身到战争的大浪中,去尽自己的一点对国家民族的责任。既然无法改变自己,那就改变环境吧她越来越期待着到游击队去,在那里,战斗的对象是日本鬼子,杀他们,她没有一丝的心理障碍,而唯恐杀得太少。她知道,黄历准备在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去游击队,她要跟着去,而且不再回到这个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的城市。   在理智上,她愿坚决地斩断一切情爱,男女,父母,兄弟,朋友的,都包括在内。但爱情总设法挤入她的理智,教她给自己在无路可通的地方开一条路上。她想:假若她能和黄历一起呆在游击队,一同担任起抗战的工作,该多么美好。但她也知道,北平抗团还离不开黄历,自私地将黄历留在自己身边,对北平抗团的其他成员不管不顾,她又感到歉疚。   现在,程盈秋已经真感到国家,战争,与自己的关系,她经过了一夜的思想斗争,作出了决定,她要把一切亲情与感情都放在一旁,而且只有摆脱了这些最难割难舍的关系,她,和他才能肩起更大的责任。在分析不清自己到底是勇敢,还是软弱,是富于感情,还是神经脆弱之际,程盈秋想起日本人的另一罪恶——有多少母与子,夫与妻,将受到无情的离异,与永久的分别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决心便不可动摇。   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激情燃烧的年代,更是仁人志士为了国家和民族而视死如归的年代。他们是光,是电,短暂而绚烂,带来人们争取自由的胜利,带给民众冲倒侵略者的热情。自己也将投身于此,但程盈秋更希望能做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她的热血开始沸腾,已经觉得沉重而僵硬的手臂也似乎有了力气。   ……   黄历并不知道程盈秋的心思,他很自信地认为,程盈秋已经被他征服,已经离不开他,却没想到程盈秋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已经有了抛开一切,舍身为国的觉悟。   随着一份份情报和一条条消息被抗团成员从各个渠道搜集来,针对七七事变的行动已经摆上了日时议程。是在游行的路上袭击日伪要人,还是在中山公园社稷坛会场搞一次大爆炸,把那些觉得已经彻底胜利的日本矮子和汉奸走狗炸得粉碎?他必须反复地权衡,认真地研究,这是一次大行动,他必须为参加行动的抗团成员提供最为安全可靠的行动计划。   黄历坐在垂柳的湖边思索着,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正在苦练的程盈秋,他不是没意识程盈秋情绪的细微变化,但他以为程盈秋还在为没让她参加明川丸药房的行动而生气,并没有想得过多。而刚刚结束的追悼会也让他心情感到沉重,分散了他的精神。   前几天,燕京大学学生冯树功骑自行车行经西直门外白石桥时,被一辆横冲直撞的日本军车轧死。消息传到学校后,群情激愤,纷纷提出要日本军方严惩肇事凶手。燕京大学当即以书面向占领军当局提出抗议,并在校内组织召开了追悼会。   那天的追悼会是由陆志韦先生主持的,黄历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陆先生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主席台,笔直地站在讲台上,面色阴沉,头深深地垂下,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礼堂内一片肃穆,足足有两分多钟的静寂。这难忍的沉默使全体与会者们都透不过气来突然,陆先生用嘶哑悲痛的声音讲道:“我……我讲不出话来因为我这里(这时他以拳捶胸)好像有一大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是,我相信,不仅是我,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感受到同样的压力”这时台下鸦雀无声,人们似乎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大家都感觉到了感情在交流。   接着,陆先生又大声说道:“死者有一颗善良的心。他追求真、善、美,但是他却被假、丑、恶给毁灭了……他向往美好的境界,向往正义、友谊和幸福,但他得到的却是黑暗、不义和残忍……死者不可复生,但我们生者决不能忘记死者永远、永远不能忘记”人群中的饮泣声,突然爆发成一片大声地哭泣。   黄历当时没有哭,他不流泪,只流血。死亡,在亡国的时候,是最容易碰到的事,冯同学的死并不罕见。生活在丧失了主权的土地上,死是他们的近邻而交涉是软弱的象征,你会希望日本人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吗?行动才是唯一的方式,让杀人者也尝到被杀的滋味。   在沦陷了的北平城,日本占领者杀个把中国人是司空见惯的事,中国人只能敢怒而不敢言而在燕京大学里却引起了这么巨大的风暴,侵略军怎可能不怀恨在心在日本侵略者的心目里,燕京大学是一颗眼中钉、肉中刺,但一时又难以对燕大下手。可黄历还是注意到了燕大校门口,多了一些陌生人,看着他们有恃无恐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特务,日本特务。   这是一个新的情况,这些特务在校门口监视打探,以后出入校园便会有很大的不便。黄历必须要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现在还暂时不能对这些特务下手,那会引起敌人更加的注意。   那要如何应对这些讨厌的家伙呢?黄历正在冥思苦想着,一颗石子从身后飞来,落在了湖水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程盈秋揉着胳膊,慢慢走了过来。   黄历看了下手表,笑着说道:“好厉害,比昨天多坚持了半分钟。”   程盈秋淡淡一笑,坐在黄历身旁,说道:“别老敷衍我,要真心使我进步,就多挑毛病,多教我些东西。”   “我当然真心希望你进步。”黄历觉得很冤,对于程盈秋,他真的是没有什么保留,可人家还不满意,“甚至为了你,我还将狙击知识和要领全都写了下来。有毛病才说,没毛病硬挑毛病,吹毛求疵,难道才是你喜欢的?”   程盈秋抿了抿嘴,望着黄历那强硬有力的、象雄马一样的颈脖,感到说不出的愉快和幸福。可她马上转了视线,和黄历分离将是一种不堪的痛苦,但她必须这样做,从现在开始,她便要开始适应。   黄历握住程盈秋的手,轻轻捏摸着,视线转了转,最后落在松软的草地上,他眯了眯眼睛,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第102章 行动的宗旨      地道,这个在抗日战争中大显神威的中国特色的设施,出现在了古城北平,先是黄历将所租住的两处房子由地下连接,形成一个双眼洞的安全结构,现在一条从燕大校园通往外面的地洞又开始紧张地挖掘之中。严格来说,黄历搞的就是通行的地洞,与能打能藏的地道还是有天壤之别,但对抗团成员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创举。起码,冯运修等住在北平城内的成员都有了在家里挖一条逃生之路,以备万一的想法。   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挖地洞看似一件小事,却可以避开校门口监视的特务,进出自由,非常方便隐秘。根据情报,日本人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派出特务加紧了对几所涉外学校的监视,一切都还在侦察刺探。而北平抗团所作的预防工作,便是让日本人找不到漏洞,无从下手。   七七纪念日越来越近,抗团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日本人在绞尽脑汁抓捕抗日分子,破获抗日团体,汉奸们也没闲着,他们又要为讨日本干爹的欢喜而忙碌起来,一次游行,又一次游行,学生们,叫花子们都“游”惯了,百姓们也看惯了,这次该来点新鲜的,带劲儿的,不光要游行,还要有盛大的集会,精彩的演出,还要请一些日本要人来,看看他们的能耐,好能得到更大的官儿,弄更多的钱。   “集会和演出会在中山公园社稷坛进行,这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李振英作为抗团的副团长,率先发言:“我们的行动就可以围绕着这个地点进行商讨,这两天便开始侦察,时间还来得及。”   “我看也不用搞得那么紧张,去侦察可别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要象逛公园一样,放松些。如果能带上个女朋友,那就更好了。”黄历笑着说道。   呵呵,几个人笑了起来,平日又是学习,又是行动,还要时刻注意可疑人物的监视,弦绷得够紧的,也就是黄历,还能开开玩笑,舒缓一下大家的情绪。   “老三,听说学校里要成立一个剧社,开场大戏要由老师来演,有这回事吗?”冯运修笑了一会儿,转向黄历好奇地问道。   “嗯,陆先生倒是和我说过,前两天,泰丽还找过我,问我对演戏有没有兴趣。”黄历笑着说道:“我对她说,对于演戏实在不在行,我这个人比较害羞,内向,当着大家的面,连话都会说不利索。”   “害羞?内向?”孙大成望着黄历,好象听见了天下最可乐的事情,边说边笑。   黄历也知道这四个字好象与自己扯不上关系,他摆了摆手,正色说道:“城外传来了消息,游击队愿意与我们保持长期合作的关系,我上回曾提出,请他们提供一些手榴弹或者炸药,这次他们捎来了一批,算是作为我们提供药品的回报,有了这些东西,对我们的行动将大有帮助。”   “全都用上,将北平掀个底朝上。”冯运修兴奋地挥了下手,好象真的投出去一颗手榴弹,将鬼子和汉奸炸得血肉横飞。   “还是要细水长流,有个统一的规划,可不能光图一时痛快。”黄历拍了拍冯运修的肩膀,缓缓说道:“你们想没想过,现在我们干得轰轰烈烈,等到暑假,我们行动一停顿,岂不是令日本鬼子有了线索,循着这个规律,他们的注意力就会全集中到为数不多的几所学校上,对我们以后的行动十分不利。”   李振英点了点头,黄历在假期要到游击队去,并且还有几个抗团成员会一起去,这样势必造成北平抗团的一个低落时期。他也考虑到了这点,也有着一点想法和计划,自然,这也是对他的考验。   “我们不会停止战斗,虽然人可能会少一些,但我们会尽力保持一定的行动频率,力争让敌人不会发现异常。”孙大成很坚决地说道。   “这就要涉及到细水长流、统一规划的事情了。”黄历微笑着解释道:“把手榴弹和炸药留一些,这东西弄得动静大,也就能弥补人少的缺陷。比如说,把手榴弹放在礼品盒子里,赶上哪个鬼子、汉奸的好日子,送一个去祝贺祝贺,炸不死他们,也要吓得他们睡不好觉。”   “老三的意思我明白。”李振英摸着下巴,慢慢地说道:“他是关心咱们,担心咱们留在北平的成员进行无谓的冒险,而把威力大的武器留给咱们,让咱们可以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方式,却能造成比较大的轰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我觉得不必动用太多的人员,要精悍出击,要迅速撤离。要知道,涉及到的人员越多,出现纰漏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我们已经决定用炸弹,这比手枪的威力可要大很多,所以,人少并不会影响行动的效果,反倒减小了失败的可能。”   众人互相看了看,黄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北平抗团在燕大发展了不少人,但这些人由于环境所限,并没有经受太多的训练,虽然都很热血,都很爱国,但让缺乏训练和实际经验的人员参加这样的大行动,确实有些勉强。   “从计划上看,我们最少需要四组人员,一组按两个人算吧,也就是说,我们最少只需要八个人就能完成此次行动。”黄历手指敲了敲桌子,很细致地分析道:“我,振英,运修,大成,各领一组,自己挑选组员,每组最多不能超过四人,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我看可以。”李振英赞同地说道:“等新团员再成熟一些,再让他们参加行动,或者循序渐进,先由简单的工作做起,以积累经验。”   “我的小组,两个人就够了。”孙大成笑道:“本来我还费脑筋在挑选呢,现在轻松了。”   “我也只需要一个帮手。”冯运修不甘示弱。   李振英呵呵一笑,他是一个比较深沉的人,不想和别人争着表现。      第103章 两个女人的思维      北平的人们忘了一切,而只看到死亡的黑影。日本人和国民政府还在激战,可他们并没十分注意。因为,那象是隔得太遥远的事情,他们已和世界隔离,只与死亡拴在一处。不敢希望别的,他们只求能不倒卧在街上便是胜利。   在那晨露未消的大路上,他们看见,老有一部卡车,那把人送到“消毒”的巨坑的卡车,慢慢的游行。这是鬼车每逢它遇到路旁的僵尸,病死的,饿死的,或半死的,它便随便的停下来,把尸身拖走。看到鬼车,他们不由的便想到自己也有被拖走的可能——你倒在路上,被拖走,去喂野狗没有医生看护来招呼,没有儿女问你的遗言,没有哀乐与哭声伴送棺材,你就那么象条死猫死狗似的销声匿迹。   珍娘的胆量并不大,走在路上,她见到鬼子兵,便会大吃一惊,手心直出冷汗;偶而听到一声犬吠,她也会被吓一跳。虽然她害怕,可是不便显出慌张来。她低下头,心跳得很快,轻快地往前走。她怕,可是决不退缩。她的责任心使她坚强,勇敢,任劳任怨。   使她最胆战心惊的是那部鬼车。不管是阴是晴,是寒是暖,一眼看见它,她马上就打冷战。有时候,车上有三四个,甚至于十来个死尸,她不由得便闭上了眼。那些死尸,在她心里,不仅是一些冰冷的肢体,而是和她一样的人;他们都必定有家族,亲友,与吃喝穿戴等等的问题。她想,他们必然还惦念着他们的儿女,父母,和家中的事情。   小琴很懂事,虽然受到了鬼子的欺侮,可还是会争着出来办事,以此作为报答,报答珍娘的善待,报答在这个家里得到好的对待。但小琴不是铁打的,她也会生病,也会不舒服,而珍娘不想让她倒在路上,被那可怕的鬼车拉走。她便必须走出大门,去领粮,去买药,去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白吃饭的废物。   黑糊糊的一大排人,已站了有半里多地长。大家都老老实实的立着,即使彼此交谈,也都是轻轻的嘀咕,不敢高声。人群处,有十来个巡警维持秩序,其中有两三个是拿着皮鞭的。看一看皮鞭,连彼此低声嘀咕的都赶紧闭上嘴;他们爱惯了“和平”,不肯往身上招揽皮鞭;他们知道,有日本人给巡警们撑腰,皮鞭是特别无情的。   及至立久了,太阳越来越强,阴影越来越小,大家开始感到烦躁,前前后后都出了声音。巡警们的脚与眼也开始加紧活动。起初,巡警们的眼神所至,便使一些人安静一会儿,等巡警走开再开始嘈嘈。这样,声音一会儿在这边大起来,却在那边低下去,始终没打成一片,成为一致的反抗。渐渐的,巡警的眼神失去了作用,人群从头至尾成了一列走动着的火车,到处都乱响。   珍娘有点发慌,唯恐出一点什么乱子,她想回家。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她又改了念头。不,她不能逃走,她必须弄回粮食去她警告自己:必须留神,可是不要害怕。   很热的阳光已射在她的头上。最初,她只感到头发发热;过了一会儿,她的头皮痒痒起来,痒得怪难过。她的胳肢窝和头上都出了汗。抬头看看,天空已不是蓝汪汪的了,而是到处颤动着一些白气。风已停止,马路旁的树木的叶子上带着一层灰土,一动也不动。便道上,一过来车马便带起好多灰尘,灰白的,有牲口的粪与尿味的,呛得她的鼻子眼里发痒。无聊的,她把包着粮证的小手绢从腕上解下来,擦擦头上的汗,而后把它紧紧地握在手中。   就在这时候,她敢起誓,她的的确确的看见了黄历他穿着日式的短西服,坐在洋车上,旁边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嘴唇抹得通红,紧紧搂着黄历的胳膊。车走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走出去老远。珍娘慢慢合上了嘴,她想喊:“阿历”可是,她终于没有出声。   阿历回来了刚才,他离自己不过有两丈远珍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腮上红了两小块,她觉得无须再怕任何人,任何事,阿历就在北平城里,就离她不远,他是无所不能的。象以前那样,到了危急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一定会救自己的。   ……   黄历和程盈秋坐着洋车从中山公园社稷坛回到了租住的房子,换过衣服后,分头回了燕大。今天的侦察算是结束了,可他们的心情却并不快乐。   公园,北海,天坛,万牲园,在星期日完全是日本人的世界。日本女的,那些永远含笑的小磁娃娃,都打扮得顶漂亮,抱着或背着小孩,提着酒瓶与食盒;日本男人,那些永远用眼角撩人的家伙,也打扮起来,或故意不打扮起来,空着手,带着他们永远作奴隶的女人,和跳跳钻钻的孩子,成群打伙的去到各处公园,占据着风景或花木最好的地方,表现他们的侵略力量。他们都带着酒,酒使小人物觉得伟大。酒后,他们到处发疯,东倒西晃的把酒瓶掷在马路当中或花池里。   同时,那些无聊的中国男女,也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在公园里挤来挤去。他们穿得讲究,笑得无聊,会吃会喝,还会在日本男女占据的地方去表演九十度的鞠躬。他们仿佛很高兴表示出他们的文化,亡国的文化,好教日本人放胆侵略。最触目伤心的是那些在亡城以后,还无动于衷的青年,他们携带着爱人,划着船,或搂着腰,口中唱着情歌。他们的钱教他们只知道购买快乐,而忘了还有个快亡了的国家。   程盈秋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城市,她要成为一个游击队员,不强颜欢笑,不装腔作势,不再看那些人令人作呕的嘴脸,她要象一个勇士那样,去和鬼子进行真正的战斗。   黄历不知道程盈秋的思想在起着变化,他完全沉浸在未来的行动计划之中,如何混进会场,如何放置炸弹,如何定时引爆,如何乘乱撤退,或者在混乱之机,对在场的日伪官员进行第二次打击。这一幕幕,象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掠过,一开始还有些支离,但慢慢地连贯起来,逐渐地完整。   血与火,爆炸与子弹,也只有这些,才能打破这沉闷的城市象死亡一样的静寂,让那些甘心做亡国奴的人重新考虑自己的行为。   黄历坐在湖边,一时想得入了神,直到有人在背后叫他,才醒过神来。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和蔼含笑的面孔。   司徒雷登这个人在很多老北大人眼里,是个对中国相当有感情的老人,评价他相当的不容易。对北大的发展,他也应该说有一份贡献的。特别是抗日战争期间,司徒雷登在文化孤岛北大,利用职务之便尽力保护北大免遭日寇蹂躏,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他自己被日军拘捕。   从他的所作所为中,可以看出他对于中国抗战的同情。比如湖心岛的密室和北平抗团的密谋,司徒雷登就是心知肚明的。沦陷期间,北大学生不断有人南下国统区或西去解放区投入抗日工作,司徒雷登一面指定人员协助他们出走,一面每次有人走时,都在临湖轩为出走学生设宴饯行。   黄历和司徒雷登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密。今天,司徒雷登上来招呼黄历,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陈教员,学生们对你的反应很好,这说明你是个称职的老师。”司徒雷登伸手示意黄历坐在石凳上,他轻轻抚着脸,先是赞扬着,“陆先生对你的评价也很高,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我曾经看过你的课,确实很好,很适合这个年纪的青年。”   “校长过奖了。”黄历淡淡地笑着,语气平和地说道:“只是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招式,现在这个世道,谁都想有点自保的力量。”   “不排除这方面的理由。”司徒雷登颇有深意地望着黄历,说道:“可光会一些武艺,恐怕并不是太容易得到学生们的认可,学生们可都是很有甄别能力,眼光很高的哟!”   “或许我的年龄也是一个因素。”黄历面不改色,很坦荡地回望着司徒雷登,“我与学生们年龄的差距不大,很有共同语言,他们也没有把我当成老师,而是当成一个大哥,一个兄长。”   司徒雷登微笑着点了点头,黄历看出他并不相信,不过没关系,这个美国老头儿有着长者的慈祥,学者的博学,更有着一颗同情抗日的心。   “日本人下了命令,要求北平的所有学校统一体操的标准。”司徒雷登说话的语气变得沉重,“他们已经编好了柔体体操,陈教员所教的武术动作,恐怕到下学期,就不能再教了。”   黄历并没有说话,他摸不清这是不是司徒雷登要解雇他的一个借口。      第104章 中山公园      越过历史的沧桑,越过战争、离乱、一个民族的悲情以及意识形态的对峙,客观而言,司徒雷登无论是在中美关系史上还是在更广泛的中国对外关系史上都终究是一个“政治上的小人物”。他的“大使”岁月只有短短两年时间,而在此之前的四十八年,他一直在中国从事传教以及教育工作,并因此获得尊敬。   司徒雷登曾说自己是“中国人多于美国人”,决不是一句嘴上的空话,他用行动一次次证明过对中国的至爱。五四运动,他公开同情学生,说:“燕京大学应该成为训练爱国青年的场所,造就爱国青年学子,期其能服务祖国,拯救同胞,为中国全民族谋福利。”五卅惨案中,司徒雷登坚决支持燕大学生抗议英国巡抚在上海租界枪杀中国工人的暴行。“9.18”事件,司徒雷登和燕大学生一起上街游行示威,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口号。“12.9运动”司徒雷登在美国,称赞学生运动是“在中国当代生活中最有希望的运动”。司徒雷登的这种对民众的热爱,对中国命运的同情,这种强烈的正义感,值得人们尊敬和热爱。   对于燕大校园成为抗日人士的秘密据点,司徒雷登是心知肚明的,虽然内情并不详知,但从学生们对黄历的态度,他也能猜出黄历是抱着何种目的而来到燕大的。   “陈教员,你认为柔体体操是否会对学生们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司徒雷登双手叉握着放在膝上,用温和恳挚的目光望着黄历。   “既是体操,就能起到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的作用。”黄历想了一下,有些嘲讽地说道:“日本人不高兴中国人会运动,身体强壮,而刚性和柔性的动作却不能使人的思想产生变化。”   司徒雷登伸手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揶揄着说道:“他们害怕了,害怕中国人变得强壮。学生们很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继续留下任教,对于柔体体操,你应该能很好地掌握,并稍稍地做一些改动吧?”   黄历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地说道:“这没有问题,我很愿意在司徒校长的领导下,使燕京大学成为训练爱国青年的场所,使其能服务祖国,拯救同胞,为中国全民族谋福利。”   司徒雷登苦笑着摇了摇头,黄历重复了他在五四运动中的讲话,这是他的希望,但现在的环境,让他有举步维艰的感觉。   “如果需要,你可以随时用我的汽车。”司徒雷登拍了拍黄历的肩膀,四下看了看燕大的景色,那是一种深情和自豪,他用低沉而又有些怀念的语气说道:“那时候,我骑着毛驴……”   望着这个既有严父的沉静,又有慈母的温存的老人缓缓远去,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贤人,有着良好的修养,宽阔的胸襟,令人赞叹、钦佩但在日本人逼迫、监视的恶劣环境下,你不必褒扬他的长处,也不必为他的短处辩护,应当做的便是体谅他的难处。   ……   七月七日,去年的今天,炮声隆隆,南苑、卢沟桥的将士们浴血奋战,与蓄谋已久的日军展开了殊死战斗。他们用大刀,用手榴弹,用血肉之躯,与日军的飞机大炮抗衡,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上演了可歌可泣的一幕。   在这个值得每个中国人须永远记忆的日子,又有一批战士要用炸弹和手枪来纪念它,来震醒浑浑噩噩的民众,不要忘了流洒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血,和守护着这片土地的英灵。   前几天,鬼子和汉奸们便为纪念七七事变纪念日的到来,煞费苦心地忙活起来。日本人的御用报纸《庸报》、《新北平画报》、《民国晚报》等报刊上,用通栏醒目的大标题,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大肆吹嘘他们赫赫战果,以及中日两国人民应该更加亲善的虚假口号。   繁华地段的日本商铺门前还装上了霓虹灯,一入黄昏,“共存共荣”、“中日亲善”、“建设华北、剿灭共匪”等灯光标语便不时地闪烁着,变换着,射出青磷似的绿焰和火一样的红光。挂在高楼上和城墙上的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日本的音乐,以及战场上“皇军”高歌猛进的消息。   大街小巷,增加了很多维持秩序和治安的日本宪兵,他们左肩右斜地挎着“皮兜式”手枪,皮带左侧吊着军刀,左臂戴着白布袖章,上面印着拳头大的“宪兵”两个字,显得十分刺目。一边高喊着“中日亲善”,一边还在抓人杀人,日本人的寡廉鲜耻已经到了极致。   不到九点,中山公园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今天的天空并不晴朗,可也并不十分阴沉,太阳懒洋洋的,偶尔透过云缝,向下窥望一会儿。这亮光便使白玉石的桥栏更洁白了一些,黄的绿的琉璃瓦与建筑物上的各种颜色都更深,更分明,象刚刚画好的彩画。小白塔上的金顶发着照眼的金光,把海中全部的美丽仿佛要都带到天上去。   这全部的美丽却都被日本人沾满血腥的脏手握着,它是美妙绝伦的俘获品,和军械,旗帜,与带血痕的军衣一样的摆列在这里,纪念着暴力的胜利。湖边,塔盘上,树旁,道路中,走着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人。他们已失去自己的历史,可还在这美景中享受着耻辱的热闹。   公园里,有不少青年男女分外的兴高采烈。他们已经习惯了给日本人排队游行,看熟了日本教师的面孔,学会了几句东洋话,看惯了日本人办的报纸。他们年岁虽轻,却已经学会了得过且过,他们也许还记得自己是中国人,可是不便为这个而不去快乐的玩耍和热闹。   黄历和程盈秋混进了公园,黄历一身宽大的和服,眼睛瞪得很大,很有日本人颐指气使的派头,程盈秋也是日本妇女的打扮,手里拎着个食盒,低眉顺眼地跟在黄历身后。   因为他们是“日本人”,公园门口盘查的日本宪兵在听到黄历的几句日本话后,便放行了。而伪警察和侦缉队更不敢搜查,他们这号汉奸的特点就是:在日本人面前你让他下跪,骂他、打他,他们都认为是理当如此,从来不觉得可耻;而在中国人——尤其是他们认为比他们低下的中国人面前,有人顶撞他们一句,他们都会觉得丢了面子,甚至可以为此而大打出手。   高大的木台上,铺着地毯,摆着一溜桌子,桌子上蒙着红布,一直拖到舞台上,上面摆放着名牌,几个胸前带着红绸条的汉奸在木台周围跳跳钻钻的忙活着。   黄历伸手想去提食盒,那里面除了第一层的食物外,底下装的可是炸弹和手枪,份量着实不轻,而为了与日本人无异,也只有让程盈秋先拎着。   “不要。”程盈秋脸上铺着厚厚的白粉,表情显得很僵硬,似乎连说话都费劲,见黄历伸手,她微微让了一下,用日语说道。   为了这次行动,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细节而功亏一篑。虽然沉重,但她还支持得住,而且她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她长力气了。   黄历抿了抿嘴,迈步向远处的树林走去,那里是与其他队员的会合地点,这里的情况已经看清了。程盈秋换了个手,跟在他的后面。   树林里还有别的人,几个日本侨民拖儿带女地席地而坐,一个矮胖子喝得有些高,正狼哭鬼嚎地唱着象哀乐的日本歌曲。黄历和程盈秋远远地绕开了,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程盈秋放下食盒,轻轻活动着手腕。黄历则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红布条,拴在了树枝上,象一面小红旗,在给其他人指示着方位。   “你长力气了”黄历笑眯眯地望着程盈秋,说道:“昨天捏你胳膊,感觉硬了不少呢!”   “嗯”程盈秋笑了笑,似乎怕脸上的粉往下掉,又赶紧收住,四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没问题,你坐下歇会儿。”黄历指了指食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给她按摩。   “别”程盈秋将手往回抽,简短地说道:“你看日本男人,哪有这么客气的,妻子就是他们的奴隶。”   黄历无奈地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摆出一个很傲气,很自大的形象,四下望着,等待其他队员的到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不远处走了过去,黄历看到了怡情,急忙将头转向别处。虽然她应该认不出自己,但还是小心为妙。   程盈秋的手伸了过来,搭在他的胳膊弯里,头低垂着,用急促的声音说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夺枪时,我没杀死的那个。”   黄历皱了皱眉,安慰道:“别怕,她认不出你来。”尽管这样说,他还是偏转了头,盯着不远处的那几个妓女。      第105章 凶手锏,重头戏      月月甩开了同行的几个妓女,急跑了几步,向着一个日本男人深深地鞠躬,用生硬的日语亲热地说着话。是的,一边笑着,一边和那个满脸色相的日本人说着话。怡情看到月月高声地说笑,右手抓着那个日本人的手臂,脸上的肌肉都大起大落的活动:眉忽然落在嘴角上,红唇忽然卷过鼻尖去。及至笑得喘不过气来,她立住,双手抱住日本人的臂,把蓬蓬着的头发都放在他的怀里,肩与背一抽一抽的动弹。   怡春看着月月的丑态,想向地上啐口唾沫。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是那样鲜艳,尽管不是她自己愿意穿上的,但也让她失去了鄙视月月的勇气和资格。为了纪念这个日子,妓院的娼妓必须出来,为日本人的暴行胜利而庆祝,用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为日本人粉饰太平。她不想去参加游行,任城里的百姓指点围观,她还有着羞耻心,也没忘了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所以她宁肯来到这里,能少让人看见,并且将手中的小纸旗卷起来。   假若月月的丑态让怡春感到脸红,而月月所讲述的那个放过她的女抗日分子则让怡春感到女人并不是白吃饭的废物或男人的玩物。要是我也有枪,我会向日本人射击吗?会为死去的父母和妹妹报仇吗?多少次,怡春曾经这样地问过自己,但却一直没有最确定的回答。   呸,程盈秋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她抬起头来,觉出自己的硬正。在就要亡国的时候,她没有变成那样无耻的女人,她觉得应当自傲。   黄历轻轻扯了扯程盈秋的衣服,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出现了李振英和吴寿贞的身影,他俩油头粉面,穿着日本式的短西服,象所有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公子哥一样,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因为只有黄历和程盈秋的英语比较好,携带武器进公园的任务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其他人员则空手进场,与黄历会合后武装起来,以备行动。   “老三,我们在狙击地点附近都已经布置完毕,你们快走吧”李振英看着地上的食盒,对黄历说道:“你们注意安全,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黄历点了点头,和李振英挨得很近,从怀里掏着东西,吴寿贞和程盈秋知机地用身子提供着遮挡。食盒的空间有限,有两支手枪是藏在黄历的身上带进来的。   武器交接完毕,黄历关切地说道:“你们要小心,一击即走,不要贪功,一切以安全为要。”   “放心吧”李振英使劲握了握黄历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便是战友之间传递感情的方式。   黄历和程盈秋离开中山公园,来到了西长安街北边的一条小街道上,沿途所见,汽车上,电车上,人力车上,人家与铺户的门前,都悬着旗,结着彩,日本鬼子和汉奸为这次纪念活动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里是一座三层楼的公寓,公寓的主人姓韩,叫韩德宗,是个心中只知道他自己的人,从老早,他就恨恶南京,因为国民政府,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差事。由这点恨恶向前发展,他也就看不起中国。他觉得中国毫无希望,因为中国政府没有给他官儿作再向前发展,他觉得英国法国都可爱,假若英国法国能给他个官职。等到日本人攻进了北平,他又起了念头,日本人是不是能启用他呢?于是,便在全城的人都惶惑不安的时节,他便开始去活动。   可是,日本人并未给中国人准备下多少官吏来发号施令,于是,韩德宗的奔走一直也弄出什么眉目来。可他没有灰心,他是个很体面的苍蝇,哪里有粪,他便与其他的蝇子挤在一处去凑热闹。他转而又想到了别的法子,他有房子,而涌进北平城里的日本人越来越多,房子便成了他与日本人沟通的桥梁。   等到日本人搬进了他的房子,韩德宗的腰板都挺拔起来,是的,他的房客是日本人,这是多么光荣,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万一哪个日本房客看他孝顺,看他恭敬,给他推荐推荐,这官儿不就到手了。这么一想,他简单觉得以前四处奔走,请客喝酒,简直是太幼稚了,他颇为自己的办法而感到自豪,仿佛官位已经到手,甚至对警察局的杜百升警长都不客气起来。   二三十年的军阀混战,“教育”成象韩德宗一样的一大伙苍蝇。他们无聊,无知,无心肝,无廉耻,因为军阀们不懂得用人,而只知道豢养奴才。在没有外患的时候,他们使社会腐烂。当外患来到,他们使国家亡得快一点。   行动计划确定以后,特别是刺探到游行的线路后,黄历等人便开始发动关系,寻找合适的狙击地点。既不能离游行的主街距离太近,又要有合适的射击线路,最好还是居高临下。从杜百升嘴里,得知了韩德宗的情况后,黄历又实地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韩德宗的房子可以充当狙击位置。于是,他这个假日本人便粉墨登场了,云山雾罩地一顿忽悠,韩德宗立码给他腾出了三楼的一个房间,象供祖宗一样地恭敬而虔诚。虽然黄历只来过几次,但每一次都给韩德宗带来好消息,韩德宗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七七纪念日之后去北平新民会任干事,并且会有一个科长的实缺在等着他。   黄历和程盈秋进了公寓楼,只有看门的向他们鞠躬,韩德宗很会鞠日本式的躬,连这个看门人也学得很好。公寓楼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日本房客应该去参回庆祝活动,而韩德宗,这样的热闹,他是必然要去凑的。   进入房间,黄历关上房门,从床底下拉出了箱子,三下五除二,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立在窗侧,用瞄准镜向着长安街方向张望。程盈秋则从箱子中取出了两支手枪,一支带在身上,一支交给了黄历。中山公园的行动并不是重点,他们俩的狙击才是此次行动的凶手锏,重头戏。      第106章 绝杀      选择狙击及藏身位置对狙击手来说是行动中成败的关键,能否勘查整个区域就是能否控制整个区域的主要因素。依常理来说选择狙击位置通常是越高越好,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制高点”,但对于市区的战斗环境来讲,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狙击手需要从制高点向下俯瞰整个区域而经常忽略身边的即时危险。   打个比方吧,如果狙击位置位于一栋二十层大厦的顶楼平台,狙击手要观察下面的大街他便要探头出去俯瞰,位置立刻就会暴露。到时候,狙击手对于附近环境所需要应付的突发情况及意外就无法预计了,而这些突发情况及意外更是比下面的大街更接近和快速,假如对面的楼宇藏匿了敌人狙击手,那便非常危险了。   如果想模仿电影电视剧中在楼顶天台开枪,那是非常愚蠢的事情。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以天空作为背景色,如果那样,随便一名接受完基础射击训练的敌方狙击手便可以在两百米外轻松命中你身上“十环”的位置。所以于市区环境选择狙击位置必须全面兼顾近、中、远三个距离,狙击位置应设于不高过十五米的地方,就算暴露了位置也有足够的时间跑到大街上混入人群当中逃走。所以,绝对不建议狙击手再往更高楼层走,最愚蠢的狙击手也知道那里是死路一条。   时间还没到,黄历很细心地给程盈秋讲解着注意事项,并让她举枪向着长安街方向进行了瞄准,估计一下在这个距离击中目标的可能性。   相对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狙击及藏身位置,有比较合适的距离,还有窗户作为射击平台。如果要移去某些砖石去制造一个窗口或射击平台的话,便要担心因为影响楼宇外观而引起敌人的注意了。美中不足的,便是射击角度的问题,因为不是正处在游行的大街上,便需要狙击手具有快速的反应能力,在目标出现,通过自己视野,并且被其它建筑物挡住的短暂时间内,一击必杀。   黄历脱下和服,将预备好的一身日本宪兵的衣服穿好,除了军刀,然后又将一套宽大的中式裤褂穿在外面,程盈秋走过来,细心地将领口袖口遮掩好,仔细地上下打量。   “象吗?”黄历笑着问道。   程盈秋点了点头,说道:“要是个子再矮一点,目光再骄横一些……”边说,她边脱下身上的和服,换上了比较利索的中式服装,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打了个包,放在门旁。   “明白了。”黄历翻了翻眼睛,开始酝酿情绪,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黄历以极快的动作靠近窗口,在窗帘的遮掩下,将窗户推开一半,端起了枪……   游行队伍在缓缓前进着,里面有戴钢盔全副武装的鬼子兵,有戴烧饼帽的伪军,有穿长袍马褂的汉奸,有腰掖短枪叼着香烟的特务,还有些不三不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土娼妓女……这些家伙乘坐着几十辆黄色大卡车,手里举着纸糊的太阳旗,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呼喊着。一大群洋鼓洋号在前面吹吹打打,沿街店铺都要燃放鞭炮,把北平城闹得乌烟瘴气。   日本鬼子得意万分,一个个挺胸瞪眼,荷枪实弹,趾高气扬,摆出一副胜利都的姿态,好象世界已经是他们的了。披着人皮的汉奸特务,一个个魔相鬼脸,歪眉挤眼,象条狗似的在日本主人面前讨好献媚。臭名远扬的汉奸头子、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王揖唐和伪北平市地方维持委员会委员长江朝宗,象牛头马面一样,站立在日本驻华北派遣军参谋长田边盛武中将的两旁,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十足的奴才相。   田边盛武中将是这次庆祝游行的最高指挥官,他穿着笔挺的黄呢大衣,胸前挂着一排闪亮的军功勋章,头上戴着红箍大檐帽,肩上挎着黄色绶带,戴着白色手套的爪子握着指挥刀,一动不动地站在敞篷指挥车上。他瞪着金鱼般的眼睛,凝神向前直视,显出一副日本军人典型的骄横姿态。   游行队伍在缓缓前进,黄历端着枪,身体一动不动,房间内的时间也似乎停止,程盈秋轻轻捂着嘴,她没想到自己的呼吸竟然会这么响,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   黄历只有一次的击发机会,唯一的机会。这机会是如此微小,计划确定时,就没有把田边盛武作为唯一的目标,按照情报,指挥车上有三个人,都是大奸巨擘,打中谁都应该满意。不过,黄历嘴上没说,脑子里却是充满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黄历慢慢移动着枪支,估算着提前量,他的双手把持得极稳,从瞄准镜中看出去,“十”字的交叉,停留在长安街的一根电线杆处,那里有一处不为人注意的高度记号,也就是说,当目标刚刚与电线杆重合的时候,黄历扳动枪机,子弹就会射进目标的眉心,一枪致命,绝不落空。   天上的父,请你原谅我的罪,   我的这双手沾满了许多人的血,   你看不到我,找不到我,感觉不到我   我就躲在尽头的某个角落   躲在这并不是因为想脱逃   而是在瞄准你的一举一动   我在等待这一刻致命的一击   到最后0.9秒我想你再也逃不掉   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光荣的遭遇   对我来说这是光荣的结局   当你们群龙无首想找出我并不可能   象石头,象蝙蝠,象静止的瀑布   我懂得冷静思考,并伪装我自己   这不是华丽的攻击   这是一种最冷静的反击   保佑我在战场上   有个完美的演出   ……   游行的车辆行驶过来,黄历看见了指挥车,看见了那个骄横的日本将军,他的手指轻轻扣动了扳机。   又一阵爆竹声响起,蓄着胡须象瘦猴样的大汉奸王揖唐很满意这种热闹的场面,向道路两旁的人群点头微笑,招手致意然后谄媚地向田边盛武转过头,张嘴要奉承几句。就在这一刹那,王揖唐看到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事情,也是日后令他睡不安寝,恐惧异常的景象。   田边盛武大睁着眼睛,张着嘴,象是想说什么,可是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的太阳穴附近,有一股血流了出来,极浓稠,王揖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那么浓稠的血,接着,他倒了下去……   王揖唐发出惊恐至极的喊声,那上了年纪又吸大烟的嗓子本来有些嘶哑,这时再用尽力气一喊,声音不但是劈裂的,而且当最后的长声往上一挑的时候,竟发出一种尖叫的啸声,听了令人毛骨悚然,产生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奇异效果。鞭炮声、锣鼓声、口号声似乎都被这尖叫压了下去,周围的人立即回头向指挥车这边张望。   黄历射击完毕,抽枪而回,几下便将枪拆开,程盈秋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窗户关上,窗帘拉好。黄历已经将枪放入手提箱,转身就向外走,程盈秋也顾不得迈小碎步了,紧紧跟上。   张牙舞爪的游行队伍已经乱了套,洋鼓洋号不响了,从烟花巷拉来喊庆功口号的也闭了嘴,戴袖章的日本宪兵吹响了警笛,满街乱跑。惊恐的市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喊叫着,奔跑着,匆匆奔向自己的家门。   黄历和程盈秋冲下楼梯,理也没理看门人的鞠躬问好,快步来到街上,几百米外的长安街上人喊马嘶,警笛长鸣,骚乱显然还没有传到这里。过了街,在道对面,黄历拉过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飞身而上,程盈秋拎着手提箱,坐了上来。黄历弓背曲腰,猛蹬几下,钻进了小巷。接连骑过两条街,穿过三个小巷,黄历和程盈秋钻进了一个小胡同,在第三个大门处稍停片刻,见四下无人,推门便闯了进去。   院子里,两个青年正在焦急地等候,见黄历和程盈秋进来,赶紧站立而起,掀开院子角落里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地洞,接过程盈秋手中的提箱,放了进去,黄历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包也扔到了里面。   黄历接过一个青年递过来的盒子枪,挎在身上,又向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催促道:“快走吧,这里交给十五号。”   “对,你们快走,我处理完这些痕迹,马上回学校。”一个瘦削脸的青年向木板上撒着土,闻声赶紧停下来,走到大门前,探头看了看。   “你小心。”程盈秋看着另一个青年推上院里的自行车,关切地嘱咐道。   “放心,咱们学校见。”黄历推着自行车走到门口,冲着三个人微笑地点了点头,大门一开,他快速冲了出去。   轰,轰……北平城里响起了爆炸声,那是抗团成员按照计划在日本商铺或高丽棒子大烟馆放置的定时炸弹,不求伤人,只求造成更大的混乱,让日本宪兵和伪警察顾此失彼,忙得晕头转向,判断不出真正的敌人在哪里?      第107章 会场爆炸      中山公园的开会是带有戏剧性的,台上的播音机忽然响了,奏着悲哀阴郁的日本歌曲。台上,忽然上来一了排人,有穿长袍的中国人,也有武装的日本人。那广播的音乐没有使社稷坛充满了声音,而只象远远的有人在念经或悲啼——一种好自杀的民族的悲啼。台上,那穿长袍的与武装的,都象些小傀儡,在一些红红绿绿的小旗子下,坐着或立着;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可是他们除了象傀儡而外,什么也不象。   一个穿长袍的立起来了,对着扩声机发言。由机器放大了的声音,散在那象没有边际似的广场上,只象一些带着痰的咳嗽。李振英等人已经在外围放好了两枚定时炸弹,现在都象那些没心没肺的人们一样,慢慢靠近着会场,从几个方位,他们虽然人少,但却要用勇敢和血性来包围这些敌人。   穿长袍的坐下,立起个武装的日本人。胸前带着红绸条的新民会干事已分头在各冲要的地方站好,以便“领导”观众。他们拚命的鼓掌,也示意教观众们鼓掌,那个日本武官是用中国话说明日本兵的英勇无敌,可是他应该完全白费了力气,即将到来的行动将给他们沉重的一击。   李振英在吴寿贞的帮助下,已经挤到了前面,离会场的木台不过十几尺,他们装作要十分狂热地鼓掌,将食盒放在了木台下面,并打开了定时炸弹的引信,然后赶忙后退了几步,用力地鼓掌,并深深地鞠躬,新民会的干事向他们投来赞赏的微笑,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食盒的危险。   互相对视了一眼,李振英和吴寿贞缓缓向一边走去,他们要保持与木台的距离,保证自己的臂力能将炸弹投上木台,而且还要保证食盒的爆炸不会危及到他们的安全。   一个接着一个,台上的东洋人和穿长袍的小木人都发出嗡嗡的蚊鸣,台上和台下的新民会干事们喊了几句口号。他们的口都张得很大,手举得很高。就在这场猴子戏达到高潮的时候,轰食盒爆炸了,威力并不大,却向四周抛撒出几个呼呼冒着烟雾的小炸弹。   台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台下的观众也目瞪口呆,死一般的寂静,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毒气弹啊,快跑啊”吴寿贞尖声喊叫起来,他伸手握住了怀里的手榴弹,小手指勾住了拉环,但并没急着投出去,还不够混乱,再等一会儿,等烟雾更浓烈,人群惊惶逃窜,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其他队员的举动了。   “毒气弹,快跑啊”人群中的其他队员也应声附和。   人群惊惶莫名,烟雾成了催命无常,他们象一群被追赶的鸭子,叫着,喊着,四散奔逃。   李振英和吴寿贞对视一眼,反其道而行,向前冲了几步,烟雾几乎完全遮掩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向台上投出了手榴弹。   轰,轰两团火光在烟雾中闪现,一阵惨叫声刚起,又是两声爆炸,另一组的行动队员从另一个方向也向木台发起了攻击。   木台子的后侧有一架木制楼梯,这是上来下去的唯一通路,冯运修带着两名队员怀揣手枪和炸弹,负责在爆炸后封锁这里。食盒爆炸,烟雾升腾,冯运修等人也狂呼乱叫,一边加剧着现场的混乱,一边成品字形向楼梯靠近。三人一手用湿手帕捂着口鼻,一只手插进了怀里,握着手枪,边向前走,边用眼睛使劲盯着前方。   一个日本军官踉跄着出现在冯运修的前面,虽然有烟雾遮掩,但还没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冯运修紧走两步,手中的掌心雷几乎是顶着日本军官的胸口开了火。日本军官象猛然挨了一拳,后退了一步,颓然摔倒在地。一个穿长衫的家伙咳嗽着出现,左边的队员刘永康冲了一步,对着这个汉奸的脑袋开了一枪,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杀戮是简单而快速的,接连杀了三名侥幸逃下木台的敌人后,冯运修等人按照计划向东坛门撤退。社稷坛又称中山公园,是北京最早成为公园的皇家园林之一。面对长安街的是正门,后又凿开了东坛门的围墙,修成了月亮门的样式。又是爆炸,又是枪声,社稷坛正门定然人满为患,挤满了要逃出去的人们,而且,作为今天唯一开放的正门,日本宪兵和伪警察很多,也定然要进行更严格的盘查和抓捕。   轰,在一处树林的边缘,一枚炸弹突然爆炸,逃跑的人群再次发出了尖叫,虽然没伤到什么人,但这些来看热闹,来快乐玩耍的人象是丢了魂,地上散落着帽子、鞋子,有的女人光着袜底在跑,却依然保持着很高的速度。逃跑的人流挤占了公园里通向正门的大路小路,使前来抓捕肇事者的日本宪兵和伪警察举步维艰。这里不光有中国人,还有日本侨民,还有高丽棒子,这让日本宪兵和伪警察有所顾忌,不敢用刺刀和子弹开路。   李振英等人来到了东坛门的围墙拐角处,掀开一块草皮,取出了两套事先放置的铁钩和绳子。   “一组警戒,二、三组搭人梯,先看看动静。”李振英下达着命令,计划再好,再巧妙,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作为指挥者,必须要考虑到这些。   三个人的人梯迅速搭起,扒在墙头向外观察,随后向李振英传来了正常安全的信号。   李振英挥了挥手,两根绳子甩了上去,队员们开始翻越围墙。   ……   黄历与程盈秋等人分手后,猛蹬自行车,直奔中山公园的东坛门围墙,他要接应自己的手下安全撤退,这是他的责任,他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   在路上,黄历又听见了两声爆炸,他相信城内的敌人必然会被扰乱,四处皆警,敌人便分不清哪里是他们的主攻方向,分散兵力四处救火,也会无形中增加他们的安全系数。      第108章 城内追与逃      李振英和冯运修双脚落地,马上抽出手枪,向围墙两边移动,为其他翻墙的队员进行警戒。   尽管计划很好,但变数依然存在,三五个特务从东坛门拐了过来,一个特务抬头正看见墙头有人,不由得大呼小叫起来。   李振英咬了咬牙,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预料,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要枪和手榴弹冲杀而出吧!   呯,呯,呯,李振英闪出墙角,率先开枪,先下手为强,黄历说过,近战时就是意志力和反应速度的考验。   两个特务应声倒下,其他的人骤然遇到袭击,惊惶地叫着,四处散开,有一个竟然扭头就往回跑。   呯,呯……,冯运修和另一个队员赶过来支援,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害怕,反倒因为有了大打出手的机会而感到兴奋。   子弹横飞,又有两个特务被击中倒地,在这个时间里,所有行动成员都翻过了墙,会集到一起。李振英知道不能恋战,大声指挥着,趁残存特务被压得抬不起头,率人向西北方向撤退。   警笛声嘶叫起来。领头的笛声一叫,远近的笛声就跟着响起,就像那荒郊野外的狼群,一个狼叫所有的就都随上了。   东坛门虽然没有开放,但也有日本宪兵和伪警察把守,听到枪声,便跑了过来,在李振英等人身后紧紧追赶。李振英等人已经跑过了一条街,见有追兵,复又回头以大树、电杆、矮墙为掩护,边打边撤。   对于李振英等人来说,虽然有过行动,但这种街市巷战还是第一回,还欠缺经验,边打边撤只能让敌人越聚越多,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后将他们包围。李振英等人的失误就在于,忘了自己的化装是接近于特务的打扮,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混淆冒充,以假乱真,让敌人疑神疑鬼,才是脱困的好办法。   黄历心急如焚,他已经骑到了附近,听到枪声,便知道李振英他们撤退时遇到了麻烦,他赶紧以更快的速度向枪响的地方驶了过来,看见两伙人正在进行对射枪战时,他甩掉了自行车,稍观察了一下,便从侧后方向那伙追兵靠近,边跑边抽出盒子枪。   这就是黄历与李振英等人的区别,他镇静、胆大,能够随机应变,对自己有自信,他向追兵靠近,并没有躲躲闪闪,鬼鬼祟祟,而是大大方方,就象是闻声赶来支援的同伴一样。边跑还边高声喊道:“是破坏分子嘛,要不要我喊人来包围他们。”   追兵共有七八个人,在对射中死伤了两个,一来是日本的龟盖匣子性能不好,再者便是伪警察的素质太低,要不是有两个日本宪兵在场押阵,谁会这么卖力。看到来了援兵,象是特务或侦缉队员,一个日本宪兵大声叫道:“开枪,开枪,缠住他们,援兵快要到了。”   黄历侧身躲在一棵大树后,冷笑着举起了枪,因为毛瑟手枪枪管长,瞄准基线长,有效射程远,所以只要粗略瞄准,命中率就很高,基本上指哪打哪,即使磨平准星,有的神枪手仍能随便甩手命中百米以外的电线。许多优秀的射手根本不用缺口和准星,只是根据手感概略瞄准射击,便能打落空中的飞鸟、抛掷的铜钱,这些并不是夸大的传说。   呯,在追兵散开的队形中,躲在最后的一名伪警察的后背中弹,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最危险,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呯,呯……黄历不慌不忙,轻松地将那些完全把后背暴露给他的敌人点名击杀,战斗,需要武力,但智慧也同样重要,等到日本宪兵发现不对劲时,一颗子弹已经钻入了他的后脑,掀掉了他的天灵盖。   追兵的枪声由稀疏到停止,李振英等人还在纳闷,黄历已经解决了所有的敌人,冲着他们大声喊道:“我是老三,你们分组撤退,我来掩护,快呀!”   李振英停顿下来,他知道黄历将要面对的危险,远处又奔来了一群敌人,有宪兵,有特务,有警察,接下来可能又是一场血战。   “快走”黄历边喊边向这边跑了过来,他的步子很大,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来到了跟前,急促地说道:“快走啊,别担心我,你们分组撤退,别聚在一起。”   李振英咬了咬嘴唇,环视手下的几个队员,说道:“按组分头撤退,路上注意撒药粉,别让警犬盯住了。”   “谁还有手榴弹,给我留两个。”黄历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有两个队员从怀里掏出三颗手榴弹,递给了黄历,李振英又拿了两个驳壳枪的弹夹,黄历接过来,往衣兜里一揣,挥手催促着队员们快速离开,他则向不同的方跑去,藏在一堵矮墙后,将盒子枪与盒子组装起来,迅速变成了一件肩射武器。   驳壳枪外观上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那个木制枪套,平时作贮藏和保护枪支之用,枪套头部设计有连接件,可以此将木套固定在手枪握把后部。当接上枪套后,驳壳枪便摇身一变,从手持射击的手枪变成了一支可以抵肩射击的微型卡宾枪,可以在敌方手榴弹投掷距离之外将敌人轻松摞倒。   不过,这种木制枪套并不是驳壳枪的专利,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这种可以使手枪实现抵肩射击的木制枪套是很普及的。举例来说,卢格P08、勃朗宁M1903、南部1904年式等手枪都有带此类枪套的型号,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的手枪都有追求远射程的倾向,M1896驳壳枪的最大表尺射程达到了一千米,尽管它的射程远远达不到。   当然,驳壳枪接上枪套抵肩射击时精度有很大提高,实际有效射程比一般单手射击时翻了一番有余。   一群拎着枪的家伙从斜角的地方奔了过来,黄历端枪瞄准前面那个领头的日本宪兵,扣动了扳机。他不是要守在这里,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他要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拖着他们向另一面,好掩护李振英等人的撤退。   呯,呯,呯……敌人发现了目标,立刻分散开来,各找掩蔽物,向黄历射击起来。   黄历举枪还击,他的肩射盒子枪射程远,枪法准,几个蹦跳着想要靠近的敌人都倒在了他的枪下,但敌人并没有溃散,一来是人多,撂倒几个不显眼;二来是邀功领赏心切,再加上有鬼子宪兵督阵,所以他们不能后退。   黄历把弹夹打光,又换上了一个,翻身贴墙急走。走到一堵砖墙下面,将枪背在身后,一纵身,双手扳住墙头,又用脚一点,一弓身子,就上去了。他没有再往下跳,踩着墙头就往另一条街方向跑,他跑很快,一口气就到了另一个墙角。他翻身跳下墙头,不走胡同,而是翻墙又穿过几层院落,惊得人家关门闭窗,惊叫连声。   激烈的交火引来的大批的宪兵和警察,他们在胡同、小巷里搜索着,叫嚷着,蹿来撞去,枪声不断,即便是突然窜出来的狗,也让这帮家伙连连开枪。   混乱,黄历就需要这样的混乱,他迎面遇到了十几个敌人,还没等那边的敌人叫唤,一颗手榴弹带着“丝丝”的轻响从天而降,“轰”,手榴弹在人群里爆炸了,惨叫声一片。等到硝烟散去,没死的敌人又不看不见对面的人影了。   黄历又飞快的掏出了两颗手榴弹,一边跑一边支起耳朵听周围巷子里的动静,鬼子的皮靴会发出一种轻微的“塔塔”声,他的观察力和听觉极为敏锐,能够判断出周围是否有敌人,或者距离自己大概有多远。   在巷子的拐角处,一个日本宪兵刚刚探出头来,“砰”黄历一枪正中其额头,一阵哇啦哇啦的大叫后,一群人嚎叫着冲了进来,黄历侧身贴墙而立,用电线杆遮掩着自己,并立刻将扯掉手榴弹的引信,让两颗手榴弹“丝丝”的延时了片刻后才丢了过去。这样手榴弹将在敌人的头顶上爆炸任何炸弹悬空爆炸时的威力要比落地后爆炸的威力大得多!   “轰、轰”两声巨响,两颗手榴弹一前一后的在半空中爆炸了,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敌人嗷嗷的嚎叫声也戛然而止,硝烟散去后小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大片,重伤没死的敌人痛苦的哀号着。   还没有等那些敌人从剧烈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黄历就已经冲了出来,驳壳枪“叭叭……”的一阵急射,受伤的敌人昏头昏脑的想站起来,可是他们又哪里有这种机会?不过七八秒钟的时间,残存的和受轻未死的敌人又纷纷中弹再次倒下去,这次他们彻底见阎王去了。   黄历双手一撕,外衣应声而裂,露出了里面的宪兵军服,他又甩掉裤子和鞋子,将这些东西胡乱扔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旁边,自己倚墙而坐,往脸上身上胡乱抹了两把血和泥土,听着周围的动静,还来得及,他又飞快地扒下一个日军宪兵的皮靴,使劲穿上,挤脚,算了,将就一会儿吧!      第109章 脱险      这不是一会儿的工夫,黄历都等得心急,又往脸上身上抹了几把血,才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两个日本宪兵带着几个伪警察和侦缉队员跑了进来,立刻被眼前的杀戮场吓了一跳。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死尸,流淌着鲜血,破衣、烂帽到处都是。   半躺在墙边的黄历突然发出了呻吟,慢慢地动了起来。两个日本宪兵赶紧跑到跟前,这位满脸血污,身上也受了伤的同胞竟然幸免于难,实在令人欣慰。   “那边,凶手向,向那边跑了,快,快追。”黄历断断续续地说着,手臂费力地抬了抬,指了指另一边的巷子口,“脸上,脸上有刀疤,抓住他。”说完,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似乎情况不妙。   很有价值的线索,两个日本宪兵精神一振,已经有了近距离目击凶犯的证人,凶犯的面目特征也有了,看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你,你——”一个日本宪兵伸手指点了两个伪警察,高声说道:“马上送这位皇军去医院,我们的,继续追赶搜捕。”   两个伪警察心中暗喜,这是个安全,又讨人喜欢的工作,看看地上的死人,凶犯有多厉害,那就不用说了。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可别冒傻气,为日本人丢了性命,绝对不值。   黄历的冲杀捣乱,已经将日本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这一片区域,人员不断向这边会集,封锁着大街小巷,卡车、摩托,拉着人,架着机关枪在街上呼呼地开着。两个伪警察抬着黄历,在街上拦了一辆刚卸下一批警察的卡车,径直向医院驶去。   “太君,您感觉怎么样?”两个警察一边一个,挽扶着黄历,其中一个还关切地询问。   黄历的眼睛似睁非睁,轻轻哼了一声,看着挂有特殊标志的汽车畅通无阻地行驶在大街上,这倒是轻松,舒舒服服地就出了敌人的重点封锁区,让那些家伙瞎忙活去吧听外面的动静,枪声已经停了下来,并没有在别的地方响起,这说明李振英他们应该脱离危险了。是的,按照计划,他们都有逃跑的路线,并且准备了交通工具,只要甩掉追击的敌人,他们就如同鱼入大海,敌人想全城戒严搜捕,也需要时间来调集人力,应该是来不及的。就象现在,出了刚才自己战斗的那片区域,盘查明显松懈下来。但还是能看见汽车拉着宪兵和警察开过去,看来敌人把那里作为重点区域,要进行地毯似的搜索了。   “停车的——”黄历突然左右一分,两肘重重地撞在警察的肚子上,两个家伙痛得立刻弯下了腰。黄历伸出大手,咔吧,咔吧,将这两个家伙的脖子扭错了位,两人歪着脖子,流着口涎,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停车,我要去战斗,身为皇军,不会因为这点小伤而休息。”黄历一副狂热的被武士道洗脑的鬼子模样,掏出了龟盖匣子,从车厢后面的小窗品伸进去,顶在司机的脖子上。   “别,别开枪,我停车。”司机咽了口唾沫,生怕被这个抽疯的日本人枪毙。   卡车在路旁停下,黄历将两个警察踢下车厢,然后跳下车,从驾驶室里将司机拉了出来,自己跳了上去,理都不理司机的哀求,调转车头,扬起烟尘,向远处驶去。   “这日本人,真是疯了。”司机骂了一句,突然又想起旁边还有两个奇怪形状的警察,赶紧闭上了嘴。   两个警察的头歪向一边,口对准了肩头,额上的青筋绽得老高,口角有涎沫流出来,眼睁得老大,手在胡乱比划着,口唇在抖动着,但是除了“唔唔”的声音之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二位,你们这是——”司机仔细瞅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脖子扭了?还是睡落枕了。”   ……   等待的心情各自不同,有的是即将见到爱人的憧憬和甜蜜,有的是牵肠挂肚的担惊受怕,有的是不知结局如何的忐忑不安……   程盈秋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在看表,然后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爆炸声停了好久,枪声也由稀疏变得消失,她低头看着地上的木板,她极希望木板一掀,黄历笑呵呵的脸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李振英等人回来了,告诉了她黄历在后掩护的事情,她心里觉得黄历应该这么做,但又觉得他太逞能,他的技能高,可也是抗团不可或缺的人物,理应保重自己。她嘴上没说什么,忙着照顾包扎吴寿贞等两名受伤的抗团成员。好在都是轻伤,并无大碍。   忙碌之后,黄历还没有回来,程盈秋的心悬了起来,她不能和别人说,也不想听别人说起担心黄历的事情,那会让她更添忧虑。她默默地走到一旁,守着那条通往学校外面的地洞口。   我为你祈祷,愿天父保佑你平安归来,程盈秋极力控制着自己要钻入地洞,出去寻找黄历的冲动,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地祈祷着。   咔,木板似乎动了一下,程盈秋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是不是幻听。木板慢慢被推开,先是两只手,然后是脑袋,当那沾着些许血污,却是熟悉和期盼中的面孔出现在程盈秋眼前时,她激动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黄历爬出地洞,一下子看到程盈秋,稍愣了一下,抿嘴笑了起来,说道:“嗨,想我了吗?”   哼,程盈秋翻了翻眼睛,伸手拉了黄历一把,然后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黄历,眼神越来越温柔,竟然有了丝水气,她用力眨了下眼睛,突然快活地叫了一声,扑进了黄历的怀里。她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只有一颗心在猛烈跳动着,甚至能感到它撞击在胸膛上的份量。   黄历回抱着程盈秋温软热情的身体,一种醉人的快乐,一种无限的柔情爱意浸透了他的身心,女人的发丝擦过他的鼻际,痒痒的,让他欢喜得要发狂……      第110章 木村的黯然      从长安街混杂在鞭炮轰鸣中的第一声枪响,到下午……点钟止,时间不过几个小时,木村却象度日如年般的难受他本来以为北平的局势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对田边盛武的保护是无懈可击的,纪念日的活动一定会搞得有声有色,他必然还要在平坦的大道上走着步步高升的路,谁知大地忽然颤抖起来,一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刮得他蒙头转向,六神无主。他平时自以为是庞然大物,这时却像裹在巨浪中的一块鹅卵石,一会儿被飞浪卷起抛向海滩;一会儿又被惊涛吸走沉入海底,他完全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一场狂风把他卷到那残酷的现实面前,爆炸、破坏、刺杀在他负责治安的北平城里闹腾起来了他恨不能一下子扑上去,把这伙抗日分子抓在手里,扯碎,嚼烂,咽到肚子里,以解心头之恨。但是他和他的喽啰们在这场敌人精心策划的行动中东奔西扑,但却无济于事。   长安街上的精准刺杀,社稷坛的爆炸枪杀,城里街巷之中的枪战与搏杀,以及前几次的案件,本来是在木村的脑子里塞了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而在这些难题之中,不断闪现的一个神秘人,让木村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眉目和线索。这个人是那么强而有力,神出鬼没,枪法精准,身手敏捷。木村想到这个人,就有些不寒而栗,以目前的保安和戒备状况,似乎挡不住此人的手段。也就是说,这个人在理论上能够杀死任何他想杀死的目标,也包括他,木村,北平宪兵队队长。   但现在,木村要担心的并不是那个神秘的高手来要他的命,而是担心他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华北派遣军参谋长,现役中将,在北平被刺杀,这件事情本身便足以使自己的仕途划上句号,打上背包到南方战场或许是个好结局,也许他还要被送上军事法庭,为自己的失职辩解。不,那是一个军人的耻辱,木村握紧了拳头,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保持体面,用剖腹来证明自己的武勇和刚烈。   宪兵副队长龟田挪动着短粗的身材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戴眼镜的日本人,他的脸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小胡子一撅一撅地,白眼仁闪动着寒光。   “阁下,弹道专家已经来了,也许能得到有价值的线索。”龟田也知道这次北平的事情闹得太大,他和木村都免不了处罚,声音变得很低沉。   木村轻轻点了点头,无言地迈步向前走,龟田等人跟在后面。拐过走廊,便是太平间,两个日本宪兵在门口向上司敬礼让路,木村面无表情,推门而入。   田边盛武早已经变得冰凉,被白布盖着,木村掀开盖着的布看了一眼后,眼中露出不忍卒睹的神情,抬头示意两个弹道专家上前检查。   两个所谓的弹道专家上前又看,又量,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完事。木村又派人带着弹道专家去刺杀现场实地勘测,方才示意龟田跟着自己,一直来到了医院的露台上,居高临下,他望着北平城久久无语。   “龟田君,你看这座城市,历史悠久,雄壮伟丽。”木村伸手指了指,带着无限的感慨说道:“我喜欢去北海,爬到小白塔上,去看西山的峰峦,那高而远的山峰把我的思想引到极远极远的地方去。再看看城里数不清的名胜古迹,都带着它的由历代的智慧与心血,宫殿,坛社,寺宇,宅园,楼阁与九条彩龙的影壁,合抱的古柏,倒垂的翠柳,白玉石的桥梁,与四季的花草……”   “阁下,皇军统治着这座古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龟田不知道木村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猜测着说道。   木村抿了抿嘴,为龟田不解其意而感到悲哀,他慢慢地说道:“除了人心,那些不能活动的死物都是我们的。别小看了这摸不着,看不到的东西,它能使皇军的统治只能停留在表面上,它还能使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上海,蓝衣社已经开始了恐怖行动,天津、北平,也不会安宁。”   “阁下,如果有人用恐怖手段来对抗皇军的统治,我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去回敬他们,而且会恐怖百倍。”龟田眼中射出了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木村微笑,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人类在没有进入战争状态以前,脸上总是虚伪地遮盖着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一旦进入了战争状态,人类就会变成野兽,疯狂地进行野蛮的杀戮,战争意味着流血和死亡,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谁也无法摆脱这个现实。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喜欢这种残酷的游戏,但恐怖是必须的统治手段,却不是唯一的。每个案子发生,我们都杀了不少人,可真正的作用有多少?那些抗日分子要达到一种目的,那就是利用我们的恐怖手段制造仇恨,我们越多杀,支那百姓对皇军的仇恨才越分明;会恨,会报仇的人才不会老老实实地接受我们的统治。”   龟田挠了挠头,他的小脑子还理解不了这高深的结论,在他的印象中,支那人都是软弱的绵羊,抗日分子只是极少数冥顽不灵的个体。   木村苦笑一下,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龟田君,以后你会明白我说的话。你去吧,希望我的后任能抓住那个神秘的家伙,能将北平的抗日分子一网打尽。这是我的心愿,却没法亲手完成了。”   龟田张了张嘴巴,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拙嘴笨腮,而且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太大了,即便皇军为了脸面,不会向外面公布田边中将真正的死因,而且还会极力遮掩,但对于内部责任人的惩罚却是不会宽容的,作为北平的宪兵队长,木村无法逃避责任。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木村再次把目光投向眼前的古城,这是一片古老的土地,古老的土地上有着古老的建筑和设施,近百年来列强驰骋在这片领土上,给这个国家和民族造成了严重的创伤,但却无法带走一寸土地,无法带走一座建筑。历经沧桑的土地和建筑依然存在,冷眼观看着血与火的燃烧。   感悟,就在这个奇特的时刻,木村竟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升华了,他鄙视龟田,鄙视龟田之流的皇军军官。哼,除了杀人,他们还懂得什么?低能,愚蠢,他们杀戮、破坏,正是缺乏主人的观念,而这种观念恰恰是创建东亚霸业的精神支柱,抽掉了这根支柱,东亚霸业的大厦还靠什么支撑?圣战还如何进行下去?又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又慢慢地在每一瞬间发生着变化。   兴奋与喜悦过后,存在黄历心中的便是更多的问题,行动是成功的,但也要考虑到以后更加艰难的环境。斗争的策略是否要改变,又如何改变,便成了围绕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念头。   根据曾澈传来的情报,上海的军统特工依靠租界藏身,对日本人和华籍通敌分子展开了大规模的恐怖活动,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曾澈的言外之意是想让黄历也在北平搞类似的行动,但黄历却不是这么想的。   上海与北平不同,北平除了燕大等寥寥几所外籍学校外,尽皆被日军占领,出了校门,便陷入了危险之中。日本宪兵、伪警察、侦缉队、特务,在街上巡逻乱窜,可以随意对可疑分子进行检查逮捕。而上海,有各国的租界提供庇护,日军无法嚣张跋扈,无所顾忌。   如果在北平开展象上海那样频繁的恐怖活动,北平抗团必然要遭到日本人的反扑,暴露的危险大大增加,本来不大的力量便有被瓦解的危险。   反抗不能停止,但却不必象上海那样见日本人就杀,而是要选准目标,精心策划,每击必中,讲质量而不寻求数量。就象七七纪念日的大行动,对日本人的打击,对民众的鼓舞,要胜过十几次,甚至几十次小行动。   日军现役中将啊,这条大鱼被杀,应该能堵住曾澈的嘴了吧?黄历抿起了嘴角,真的是很得意。斩将夺旗,这可是评书里的大英雄最露脸的两件事情,自己已经干成了一件,嘿嘿,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如此厉害。   程盈秋匆匆忙忙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来解黄历的衣扣,急三火四地弄了黄历一头雾水。   “嗨,干嘛呀?”黄历抓着程盈秋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想那个,我也想啊,可这天还没黑呢,再说,在学校里,不太好吧?”   “少废话,快脱。”程盈秋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胡思乱想什么,人家是看你褂子上有个枪眼,担心你受伤,什么这个那个的。”   哦,哦,原来会错意了,黄历哭笑不得地松开了手,安慰道:“我有宝甲,刀枪不入,你别担心了。让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是女色狼呢!”   程盈秋脸涨得通红,抡起了粉拳……      第111章 后方关注      中、日全面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随着华北、华东大地的相继陷落,武汉,就象个秋后熟透了的果子,孤零零地悬挂着,随时都可能落向地面。贪婪的日本人垂涎它,是想把这颗肥大的硕果揣入腰间,再给中国一次重击。中国人关注它,是想抵住外来强盗的暴虐,保护已越来越少的果实。   半年多来,中国军队在战场上是败了,而且败得挺惨,尽管其间也有台儿庄、乎型关的几缕辉煌。可中国作为一个保种保国的被侵略民族,无论胜败,她的最终意志都是不会改变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中国军队已从战争初期的仓皇失措中镇定下来。而中国人几千年“大国梦”所激起的民族意识也并未泯灭,他们以令世人无不为之惊叹的承受力,默默地忍受着战争带来的一切苦痛。一次次失败后,他们仍能站起来,舔抚着身体创口中涌出的鲜血,继续在沉默中希冀着、期盼着、战斗着。   武汉战事还在激烈地进行着,但明眼人已经看出来,国民军败局已定,日军正从北、东、南三面逐渐包围武汉城,炮声隆隆,震憾着武汉三镇。   蒋介石尽管已经决定放弃武汉,并且厂矿、机关、团体、学校等等也已按计划撤退完毕,可他还留在武昌军委会里,没有撤走。这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大智大勇,不怕死的军人性格,也可能是为了表现他同将士风雨同舟的统帅风度。但是现在的武汉三镇已无险可守,他蒋介石呆在武汉一天,几十万大军就得在外围硬撑着同敌人苦战一天,这牺牲毫无价值。   因此,当日军迫近武汉三镇外围时,又气又急,简直就要破口大骂的陈诚,便开始再三催促蒋介石尽快离开武汉了。   被炸得破破烂烂的武昌军委会里,蒋介石手中拿着一份刚刚发来的电报,脸上竟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使得他枯黄的脸庞有了几分生气。   陈诚很是愕然,仗打到这份上,中国内地繁华的、有影响的大都会中,能容得了他蒋某人的,也就这武汉三镇了。控制武汉,就能吸引住全国、全世界的目光,蒋某人就仍能自豪地对外界炫耀:中国并未亡于日本,中国政府依然存在,他蒋中正仍旧领导着国共统一战线,在抗击着日本人。非常时期、特殊的形势,给武汉三镇披上层神秘的政治色彩。但现在,这个象征性的城市也即将被日本人的铁蹄踏过,他怎么还能笑呢?   “委员长,武汉三镇即将失守,这确实令人沮丧,但日军只能得到一座空城,我军的战略企图已然达到。况且日军突然在广州登陆,威胁我华南后方。因此,武汉的战略地位已失重要性,如我军勉强保持,则难免损失惨重,不如尽快放弃,保全若干力量,以为持久抗战与最后胜利之根基。”陈诚谨慎地说道。   蒋介石保持着脸上的一丝笑意,说道:“辞修,这些话在讨论战局时已经说过,我心中有数。嗯,只是武汉会战再度失利,我若早走,恐民意、军心、士气皆受影响啊现在,嗯,这个顾虑倒是可以减轻不少了。看看,这是雨农刚刚发来的电报,此时此刻正是需要这样的好消息来扫除会战失利的阴霾,提振那个民心士气!”   陈诚有些纳闷地接过电报,戴笠不是正在重庆布置委员长的安全事宜吗,他能发来什么电报,让委员长如此高兴?他心中不解,便认真地阅读着电报,脸色慢慢变得高兴起来,脱口而出:“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如果属实,倒的确是个轰动性的好消息。”   蒋介石微微点头,初时的喜悦又化作了担心,低沉地说道:“此事暂不要外传,等到真正确认成功之时,再大力宣扬,最为妥当。”   现在的中国,太需要提振民心士气的好消息了,前些日子,川军第30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曾向蒋介石报告:说在万家岭总攻时,敌第27师团长本间雅清中将被击毙(本间师团长被击毙为误传)令得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对着电话筒大叫:“军委会将传令全军嘉奖第30集团军,并发给奖金三万块!”   结果,这个好消息转瞬之间便被证实是误传,从欣喜若狂到失望沮丧,着实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了一回。如今,击毙日军中将,这个不亚于当时误传的重磅消息,再次勾起了蒋某人的希望。   陈诚也知道前几天搞的乌龙事件,心中也赞同要谨慎小心一些,说道:“委员长考虑周详,卑职明白。”   “你去安排吧”蒋介石摆了摆手,见陈诚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道:“今晚我和夫人就坐飞机离开,嗯,先去湖南吧!”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陈诚喜出望外,敬礼后转身而出。   蒋介石又仔细看了遍电报,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自语道:“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奖金、勋章,我是不吝啬的。”   也难怪蒋介石和陈诚接到电报后兴奋喜悦,自抗战爆发,中国军队在战场上是屡战屡败,而且败得很惨,尽管其间也有台儿庄、乎型关的几缕辉煌,但武汉即将失守,广州已经沦陷,确实让中国的局势变得更加不利,舆论陷入了低潮。   而此时,确实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振奋民族精神,打压亲日倾向,消除抗战必败的言论。因为,一贯反对以武力与日本相对抗的汪兆铭,在武汉、广州失陷之后,其反对抗战的意图将会更加露骨。本来,他就认为中国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必然全部变成日军的占领地,与其这样,倒不如在尚未彻底失败之前,与日媾和,尚能保持一些力量,争取一些“自立”的条件。   对于汪精卫,蒋介石一直存有很大的戒心。因为汪精卫自清末以来一直追随孙中山革命,很有些德高望重的份量,现在又在执政的国民党中央身居要职,对中国中上层人士很有号召力。武汉一失,汪氏会不会趁机发难,想要出马收拾中国这残局呢?这个后果,严重的话会使国民政府分化瓦解,使抗日阵线精神崩溃,是绝对需要预防的。      第112章 激励与担心      日本人寡廉鲜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在二战中,为了避免“影响国内士气”,鬼子故意隐瞒伤亡数字的事例比比皆是。特别是在太平洋战争时期,日军的精神第一主义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谎报军事便成了家常便饭,按照日军的战报,美国舰队至少被他们完全消灭了好几回。   田边盛武中将在占领区被刺杀,而且是在敏感的日子,是在军警的保护下被刺杀的,这可是个大丑闻,会给皇军,会给大日本帝国抹黑,这绝对不能承认。   “跳梁小丑,白费心机:本市于七七事变纪念日举行隆重游行和集会,市民万众欢腾,热烈庆祝。竟有奸党,暗藏武器,于游行街道和社稷坛广场行不轨之举,拟行刺皇军武官及政府要人,破坏日中亲善之良好关系。当场,经军警奋战,奸党或被击毙,或被擒捉,而皇军武官及政府要员无一受伤者……”黄历把这几句又看了一遍,微微的一笑。哼,无一受伤者,真的他再往下看:“奸党行刺破坏之时,市民义愤填膺,勇于协助军警,共捕奸人,其时秩序尚佳,只有二三老弱略受损伤。另有可疑人员被押送宪兵队审讯,无嫌疑者日内可被释放云。”   黄历点了点头,赞许记者的“创造”天才,也有些不安和难过。他知道,所谓的可疑人员都是无辜的百姓,有的人也许将永远出不来狱门他想了一会儿,又不能不告诉自己:“就是这样吧这才是斗争只有死,死,才能产生仇恨;知道恨才会报仇”而且,反抗侵略注定要付出牺牲,绝对不能把屈膝投降看成是救民于水火的仁义之举,那套说词只是汉奸卖国贼标榜自己的遮羞布,愚弄百姓的无耻谎言。就象秦桧,你能说他是和平主义者吗?说他是为了让百姓免遭涂炭,而除掉了好战分子岳飞吗?   推而言之,所有英勇抵抗日本侵略者的志士,包括拒不投降的国民政府,岂不都成了无辜民众伤亡的罪魁祸首,日本鬼子随便杀人放火,难道就是因为别人不肯屈服,不肯受他们的奴役和统治?   扔下报纸,黄历走出了办公室,在林荫下躲着太阳,向湖心岛走去。学校马上就要放假了,他要到密室里将物品收拾一下,以后的战斗将是在城外,在游击队里重新开展。   燕园山水如画,景物宜人,固然有大量人为的因素,但自然条件也是不容忽视的。特别是这里的地形变化,对于造园非常有利。三百多年来,从芍园初辟到淑春、镜春、朗润园的先后兴起,都不出这一隅之地。   漫步在未名湖畔,环湖一带岗峦起伏,树木葱茏,平添不少野趣,也使得湖面倍觉幽深。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塑造,并不是自然的本来面貌。湖是人工开凿的,环湖起伏的岗峦也是人工堆积的,互相之间,起着十分巧妙的点缀作用。   黄历边走边看,在湖光山色间,很想躺下来,就这么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美景当中。但却总有那么一种压抑,让他舒畅不得。孤岛,在这片相对宁静的校园内,不知道这种安适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也许转瞬即逝。   宁静祥和的生活,在这个时候真是一种奢望,战争打乱了每个人的生活,谁也无法逃避,谁也无法保持原先的平静。   走过小桥,黄历来到了湖心岛密室,却发现有人比他先到,李振英等人都在,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收音机的广播。日本人占领北平后不久,便把全城所有的广播收音机都没收了去,而后勒令每一个院子要买一架日本造的,四个灯的,只能收本市与冀东的收音机。这是一笔大买卖,日本人既赚了钱,又闭塞了百姓们的信息渠道,使他们只能听日本人造谣,听日本人的亲善。   在燕大,还有能收到短波电台的收音机,那来自国府的声音,给爱国的学生们提供着斗争的动力和信心,中国政府还在抵抗,还没有亡国,那来自遥远地方的电波,让每个人都感到了亲切。   “老三,你怎么才来?”李振英兴奋地站起身,说道:“收音机刚刚广播了倭酋田边盛武毙命的消息,还有新民会的几个汉奸与日军几个军官在社稷坛被炸死。这是咱们干的,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广播中称赞咱们继承侠士遗风,创造历史传奇,鼓舞民众斗志,军人士气……”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赞美传奇式的英雄和无名英雄,是笼络人心的一个好办法,特别是对于这些热血青年来说。他们因为自己被描绘成保国安民、奋勇抗战的当代奇侠,而感到热血沸腾,视死如归。   “知道伪军怎么说吗?”冯运修嘿嘿笑着,作为华北伪治安总署督办齐燮元的外甥,他经常有机会出入军营,伪军对这位风流倜傥的甥少爷也颇为恭敬,他的枪法之所以进步神速,也得益于他在军营里以学枪打猎为名,进行的苦练,“他们可把你传神了,还编成了顺口溜呢:蹲着象熊,坐着象钟,站起来象尉迟恭,走起来象黑旋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往人面前一竖,有如一座黑塔,刀枪不入,杀人如麻。”   “呵呵,我会是这个样子?那不成了妖怪了。”黄历失笑道:“坊间传闻,总是夸张失实,大家听听即可,不能当真,更不能骄傲自大啊!”   “那不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孙大成很自信地说道:“老三,你放心地去游击队,北平这里,不会出什么差错。咱们耳目灵通,鬼子警察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立时便知道,还怕什么呢?我们要继续组织行动,给日本鬼子和汉奸沉重的打击。”   黄历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说道:“也不要太过拿大,千万不要把敌人想象得太愚蠢,这本身就是对自己能力的贬低。敌人几次劳而无功,难道不会想别的法子,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历史上,因为平津抗团成员的社会背景十分复杂,消息灵通,牵涉极广,使日伪对抗团的侦办往往投鼠忌器或者事倍功半。而实际上,日本方面注意到平津地区抗团活动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只是几次采取行动都因为抗团社会关系复杂,消息灵通,成效极微,没有能够给抗团以致命打击。到1940年八月,日本华北特高课和北平宪兵队牵头,秘密调动伪满军警到北平实施行动,从而避开抗团的情报系统的,而且抗团内部也因为有轻敌骄傲情绪,防范不周,所以给抗团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黄历虽然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但总觉得领导人过于自信,对一个团体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好处。而且,军统通过收音机以及上海、天津租界内的报纸对暗杀破坏事件都大加渲染,有关社论把刺客比为替天行道的当代奇侠,这无疑给李振英、孙大成等人打了兴奋剂。   “老三,你看——”李振英将记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了黄历,“这是中国特工在各地成功进行的行动,很鼓舞人心哪!”   黄历没想到李振英竟会把这些都记下来,无疑,这些东西对他们的心态会有很大的影响,直接影响到北平抗团的行动频率。   ……上海行动二队三名队员在闸北区将三名强行检查的日寇哨兵击毙,随即会合潜伏队员向日寇警备队队部投掷手榴弹,炸死日寇官兵八名,行动队员全身而退;行动一队五名队员潜入上海某日本宪兵队驻地,待日寇熄灯休息后,向寝室投掷手榴弹,日寇仓皇逃出时,遭到隐蔽于暗处的队员的扫射,共击毙日寇九名,队员全身撤出;天津行动队队员用刀砍死日军少佐田梅次郎,并杀死三名在随军妓院寻欢作乐的日寇军官……   沦陷区军统特工格杀日寇的行动,虽然没有正面战场那种轰轰烈烈,但他们在严酷的斗争环境里,满怀对中华民族的热爱,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不顾个人安危,奋勇杀敌,他们用自己的勇气和鲜血,书写了中华民族抗战史上光辉的一页。   看过李振英记录的东西,黄历看着李振英激动兴奋的表情,有些不太好说话。他何尝不想多杀些鬼子,多干掉些汉奸,但总要策划周密,不能凭一时冲动。   “行动不看多少,看重的是质量。”黄历犹豫了半天,还是斟酌着字眼提醒道:“上海与北平,形势还是有区别的,我们不放弃反抗,但也要谨慎小心,即便不怕死,也要让鲜血流得有价值。”   李振英沉吟着,孙大成在他身后轻轻碰了他一下,抢着说道:“老三,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一定谨慎小心,绝不盲目草率行动。”   黄历抿了抿嘴,话已经说到了,再说就有打击别人的意思了。这世界上万万不能以为就自己是正确的,别人都不行,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第113章 抓队伍      军统虽然是特务组织,但当时军统在抗战中的表现,是和当时的中国同命运紧密相连的。据后来的沈醉提供,军统局的正式在册人员和学员,在抗日战争中牺牲者就达一万八千人以上,而抗战结束时全部注册人员为四万五千余。其他附属人员牺牲者更众。   以上海战事为例,沈醉本人先担任虹口地区的对日情报收集工作,为日军排挤不能立足以后,转而带领特工潜伏人员深入浏河,大场,直达前线乃至于日占地区,亲身担任战场调查工作,为中国炮兵部队指示目标,鉴别战果,铲除汉奸。其时,每日在生死线上徘徊,饮水三餐皆不能为继,但沈醉和其他特工人员皆以苦为乐,丝毫不以危险为念,与前线官兵同进同退,死亡相继,前后达数月之久。沈醉后来还感激戴笠能够给他这样的为国效力的机会,认为是在军统最为快乐的日子。   要知道那时候沈醉已经是戴笠手下着力培养的四大金刚之一(陈恭澎,赵理君,沈醉,王天木)。其实应该是六大金刚,包括文强和吴庚恕(牺牲于上海)。如此人物居然舍得放到前线,可见军统在抗战中的投入。   即便是被形容为“杀人魔王”的戴笠,从抗战初起,既是中国军队在淞沪战场的情报枢纽。据沈醉回忆,那些天戴笠从来没有过的精力充沛。沈醉的原话是:“他是中国人嘛。”戴笠白天坚持在上海前线,一边忙于组织对日情报战,一边竭力建立军统武装别动队(后来的忠义救国军),协助正规军作战。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每天晚上还亲自坐车从上海到南京,向蒋介石汇报战况和情报分析。那时南京到上海铁路已经不通,汽车也只能灭灯行驶,日军飞机不断轰炸扫射,时时如身临鬼门关,戴笠却乐此不疲。   而且,戴笠并非全无政治头脑,但大多数时候他是跟着蒋介石的思想运转,蒋要反共,他就想方设法的反共,蒋要和谈,他就把要在重庆“杀毛立功”的特务缴枪拘禁。唯独对于抗日,戴笠的政治思想非常明确。淞沪抗战之前,国民党大员们在南京开会,休会的时候议论纷纷,戴笠很坚定的对其他人说:“这次我们一定要打了。”国民党元老吴稚辉问他:“武器,经济都差的那么远,拿什么打呢?”戴笠说:“哀兵必胜,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等不来独立平等的。”这句话给其他国民党人震动很大,后来成了军统对于抗日的经典创见。   “军统”(BIS)在其最鼎盛的时期,拥有特工以及各类准军事的交通警察大队共约十万余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势力渗透至党政、军事、教育、文化、警务各个层面。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BIS一直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效率最高,同时也是电讯破译技术最先进的情报机关。而那时,CIA前身美国战略情报署(OSS)不过才刚刚起步而已。   抗战中,军统特工在抗日战争时期深入沦陷区,制造针对日军的恐怖活动,而隶属BIS的各个“游击司令部”和“交通警察大队”则深入日寇占领区开展广泛的游击战,对打击日寇和汉奸,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在民族危亡之际,国内各政党、各派系能够联合起来,一致对外,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历史的必然,更是全中国人民所最愿意看到的事情。1938年前后,正是国共两党的蜜月期,可即便如此,由于意识形态的差别,以及多年的恩怨对抗,合作并不能称为亲密无间,虽然国共等各方势力都在抗战,但培养自己的抗战英雄和抗战队伍,无论从风光上还是从实力上都是非常重要的。   派黄历去游击队,是曾澈的主意,也报请了军统上层的同意。在抗战初期,特务处华北区天津站的活动,主要的一项便是组织华北忠义救国军。从1938年春天,戴笠命令天津站站长王天木就近在天津组织华北忠义救国军以来,王天木即在河北、山东北部着手拉拢一些失业军人、土匪头目、地主恶霸,委任官衔,招兵买马,自立山头,先后在冀东、冀中、鲁北各地组成了二十一路军,可谓声势浩大。   但这二十一路军中除少数几路有武装数百人外,其余大多仅有番号和光杆司令,有名无实而已。而且,这些杂牌部队,抗日无力,欺压百姓则绰绰有余。其中天津站行动组组长王文曾在宝抵、宁河一带组成第六路军,自任指挥官;赵光远在冀东一带组成第四路军;还有霸县地主黄某组成第九路军。为了加强对各部队的控制,王天木调离天津后,曾澈便陆续从军统华北区外围特务组织抗日锄奸团中抽调些骨干人员到各路指挥部任政治指导员。   而黄历被指派到平郊游击队,却又与其他人不同,因为平郊游击队目前既不属于国民党,也不属于共产党,是相对独立的一支部队,派黄历去的目的,是要在各方势力染指之前,将这支队伍拉到国民党这边。   既然是要拉队伍,当然要付出本钱,为此,曾澈特别从天津赶到了北平,与黄历秘密会面。   “黄兄,你是这个——”曾澈见面便伸出了大拇指,脸上笑得象开了花,“金子呀,到哪里都发光。我的幸运星啊,兄弟可是跟你沾光了。”   黄历咧了咧嘴,调侃道:“曾兄,咱俩的关系,你就别恭维我了,再说,你也不会拍马屁。瞧瞧那些汉奸,是如何讨好日本人的,那马屁拍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却不觉得肉麻,让人浑身舒坦,却不觉得你在故意恭维,咱们的境界呀,差得远了。”   哈哈哈哈,曾澈大笑起来,往椅子上一坐,说道:“这地方不错,象保险柜一样,只是,我这个惹人讨厌的家伙,老是给黄兄找事做,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甭说虚的,你让我去游击队,总要给些硬货吧?”黄历扬了扬眉毛,揶揄道:“让我去当大头兵,那我可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第114章 准备      一张画得曲曲弯弯的纸,黄历伸手接过,仔细看着,然后疑惑地望着曾澈,试探地问道:“地图?别跟我说那上面的几个红点是宝藏啊,太俗套了。”   “说是宝藏也不为过。”曾澈笑着说道:“告诉你吧,那是二十九军的几个小仓库,他们败退得太快,无法完全携带,一部分丢弃了,一部分隐藏在天津租界,一部分封存了起来。”   “这里是北平城啊,难道在城里还有仓库?”黄历诧异地问道。   “照地图上看,应该是这样。”曾澈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是二十九军撤走时的样子,到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还是需要侦察一下的。”   黄历翻了翻眼睛,不满地说道:“什么意思?合着你就给我这一张空头支票,能不能找到东西,那得凭我运气喽?”   “总有能用的吧”曾澈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在城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不少硬货呢,有人,有物,都是你跟我提起过的,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给你凑了一部分。”   “说说,都有什么?要不我心里没底。”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那表情,摆明了不太相信曾澈的样子。   “你这是怀疑兄弟的人品——”曾澈苦笑起来,扳着指头说道:“两名二十九军负伤躲藏在天津租界的军官,两名原冀东保安队的军官,一名修枪的工匠,一名外科医生,两名天津抗团的成员,两名报务员。这是人员配备,全部归你指挥。另外还有些物资——”曾澈停顿了一下,看着黄历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好,好,全告诉你,省得你叫苦,说我不够义气。四支蔡司单筒瞄准镜,嗯,嗯,这可是从上海一家德国洋行买到的,很不容易。电台,特工专用机呀,除了耳机和电池,只有这么大——”说着,曾澈伸手比划了一下。   “小是够小,性能怎么样,不会是摆设吧?”黄历调侃道,特意扬了扬眉毛,这副表情让曾澈有些哭笑不得。   “和北平、天津潜伏电台联系,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也别离得太远了,你钻大山沟里,恐怕是不行。”曾澈话说得很谨慎。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曾兄,游击队能不能争取过来,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组织上投入这么大,会不会——”   “没有关系,黄兄尽力了就好。”曾澈赶紧给黄历吃着宽心丸,“这点投入算不了什么,有了击杀日军中将的成绩,我向上面要钱要物,底气也足。而且,这种事情哪有百分之百成功的,这谁也不敢保证嘛!”   黄历点了点头,曾澈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尽管有着特工固有的狡猾,但在强调上下级之间垂直的忠诚的同时,也对同志之间横向的手足情义很重视,在军统这样一个秘密机构里,要在垂直的忠诚和横向的义务关系之间摆正轴心的位置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黄兄,你在游击队里呆的时间不能过长。”曾澈有些为难地说道:“上海区制定了一个方案:以身着军服的日本人为格杀对象,无论军阶高低,职务大小,无须申报,得手就当场干掉,执行地点以日占区及其势力范围之内为限。尽管戴老板对此方案还在考虑之中,但被批准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恐怕平津也会接到任务,少了你这样的绝顶高手,我怕会力不从心啊!”   “格杀日本军人,这倒是能造成更大的影响。”黄历思索着说道:“嗯,我明白了,曾兄也不必把我看得那么重要,没了我,饭照样吃,事儿照样办,北平抗团正在渐渐成熟起来,你也不要老用原来的眼光看人。”   “嘿嘿,他们还嫩,还是黄兄让我最放心啊”曾澈拿出烟来,甩给黄历一支,自己点着,缓缓吐出一团烟雾,说道:“为了挫败日本与伪政权达成部分和平的企图,组织上展开了系统的活动,刺杀了不少汉奸。而玩弄‘以华制华’伎俩的日本人却躲在幕后遥控指挥,这也是上海区提出诛杀日本人的原因吧!”   “不管什么原因,杀日本军人会起到更好的效果。”黄历没有吸烟,只是放在鼻下闻着,缓缓说道:“日本鬼子太嚣张了,最好杀得他们不敢穿军装上街,不敢独自在街上晃荡,不敢再乱闯民宅,不敢再欺侮妇女,不敢再横眉立目,这样,我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也许——”   “也许什么?”曾澈有些好奇地问道:“黄兄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脑海里确实有个念头,但却并不是最理想的,在各项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他还不想说出来。   “曾兄,既然都准备好了,我这两天就打算出城了。”黄历岔开了话题,说道:“你也尽快离开北平吧,这里不比天津,很危险的。”   “在天津也是一样。”曾澈叹息一声,感慨地说道:“工部局属下的英美行政当局越来越难以抵御日军的苛求,公共租界被日军占领,我看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不至于这么快吧?”黄历随口安慰道:“日本人还没有挑战英美的实力?虽然英美的绥靖和软弱,让日本人有些嚣狂,但英美等国也应该有个底线,不能让日本人随心所欲。”   “但愿如此吧”曾澈慨叹一声,说道:“只是工部局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强硬了,虽然还没有把抓到的政治犯引渡给日本,但在日本方面的不断施压下,谁也不敢说,会一直这样。”   黄历皱了皱眉,曾澈也许并不是杞人忧天,但这种政治层面上的东西,租界工部局已经不算什么,起作用的还是英美等国政府的权衡和考虑,还有国际大形势的影响,涉及到国家利益,政府的立场才是最终决定租界工部局态度的根本原因。起码,在他们这些小人物来看,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如果天津、上海没有了租界作掩护,北平没有了燕大这座孤岛,与侵略者的斗争又将会是怎样艰苦的局面,后果真的是很严重啊!      第115章 洗澡与偷窥      天上没有半点浮云,浓蓝的天色,受了阳光的蒸染,蒙上了一层淡紫晴霞。黄历等人在吴向导的带领下,经过一天多的跋涉,进入了深山的安全地带,在一条重重绿树遮掩着的小溪边暂时休息。   小溪的叮咚象一曲最美妙的沁人肺腑的歌曲,响声是由一处两米高的落差造成的,在青翠的杂树丛中一股溪流白练似地飞溅而下,在陡崖下溅起层层水花。   如果处在正常情况下,它根本算不上瀑布,甚至谈不上景观,可是对穿越了鬼子的封锁全,被烈日烤得窒闷干渴得要死的一行人来说,这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人们被这近似虚幻的景象所鼓舞,变得忘乎所以,有的人来不及卸下身上的包裹就扑进溪水,用手掬饮甘泉,把头钻在水中……   “现在安全了,大家尽情轻松一下。”吴向导很善解人意地大声说道:“在这里休息几个小时,躲过中午的酷热,咱们黄昏前就能到达营地,你们会受到游击队最热烈的欢迎和款待。”   “好啊”人们发出一阵欢呼,把清爽的溪水扑打得水花四溅。   这时本是中午酷热难当的时候,掩在树丛中的溪流却使人们享受到幽静、芬芳和清凉,鸟雀在不远处的林间啁啾鸣啭,使人们充分感觉到焦虑之后的安适和疲惫之后的酣畅,这是上天对他们的赏赐。   黄历被程盈秋拉了一下,他当然也想去水里痛快一下,但马上明白了程盈秋的意思,跟在程盈秋的身后,向溪水的拐弯处走去,边走边坏坏地笑着说道:“让我看你洗澡啊,你说清楚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愿意让我看——”   “再胡说,我揍你啊”程盈秋转头嗔怒地挥了挥拳头,指了指拐弯处的大石头,说道:“你就在这里站岗,不准让别人过来,也不许偷看。”   黄历抿嘴笑而不语,程盈秋被他盯得发窘,连打了他两下,才转身跑开,跑到了大石头后面。黄历将身上的背包放下,脱掉上衣、外裤,慢慢地走进小溪,没想到山里的溪水竟然这样清澈凉爽,他快乐地洗着被汗垢侵蚀的肌体,快活得直打哆嗦。   哗啦一声,程盈秋用水壶将水从头上浇下,水珠不断的从她的身上、头发上滚落。她的皮肤是白白的,两条结实修长的双腿让人血脉贲张,丰挺的双峰上粉红的豆豆让人目眩神迷。清爽、凉快,一身的酷热和疲惫都随着水带走了,程盈秋抚摩擦洗着自己的身体……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程盈秋此时有一种彻底解脱般的感觉,离开了压抑的北平城,不必再赤手空拳地面对鬼子、汉奸的盘查,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这种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的期待。潺潺的流水,欢快的波浪使她暂时忘记了战争,也忘记了炎阳的酷热,阳光仿佛也感到焦渴,透过夹溪的绿荫在波浪里闪耀嬉戏。看,游击队并不总是象外界传说的那样苦不堪言了?他们享受这种山林美景的时候肯定很多。   程盈秋洗完身子,换上新内衣,又抓紧时间洗净被汗水浸透的衣裤和内衣,既然已经安全了,还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洗好的衣服放在岸边的灌木丛上晾干,什么事情也不耽误。   另一边,黄历三下五除二,已经洗涮完毕,坐在树荫下,享受着凉爽。并且从包里拿出了几本书,这都是曾澈送给他的,随便挑了一本《新式游击战术纲要》,他慢慢翻看起来。   应当指出的是,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党是不重视游击战术的,军事上主要是依靠正面战场的“一线式”阵地防御战。游击战只是零星用之,而且限于平津、太原会战期间的北战场。在多山地丘陵的北战场,适宜机动游击,国民党军也有此前在江西山地与红军作战的经历。   但是随着平津、晋冀和江浙等大片国土的沦丧,国民党正规部队的迅速溃败,许多有识之士深感中国“以劣势的装备,光是同敌人在一点一线上争胜负,一定得不到很好的结果。于是‘全面战’与‘全体战’的论调,就成为当时最流行的术语。而游击区(沦陷区)的如何控制,游击战的如何开展,遂亦成为当时人们最感兴趣的问题”。国民政府也意识到了这点。   为顺应新情势,国民政府军委会策定新的计划,指出“国军以确保武汉核心,持久抗战,争取最后胜利之目的,应以各战区为外廊,发动广大游击战”。同时,军委会也意识到日益扩增的沦陷区在抗战中的战略地位,因而对沦陷区作了如下全方位的战略指导:“在失陷地区除对敌政治经济文化始终不妥协外,同时展开广大游击战,使侵入敌军只能占点占线,不能利用其军事威力发生政治势力而占有其面积,且使敌军对其所占点线之周围在军事上发生严重顾虑,不能长驱直入,以摧毁其战略上之企图。”   国民政府对敌后游击战的战略决策完成后,国民党内部研究游击战术的风气日炽一日,许多富有作战经验的高级将领纷纷著书立说,纵谈游击战的妙法,从而推动了敌后游击战的理论研究。其中新桂系编撰的《焦土丛刊》,蒋百里著有《新式游击战术纲要》,冯玉祥著有《抗日游击战术问答》,黄绍竑著有《游击战的理论与实际》,甚至文人政客也纷纷对游击战品头论足。   “游击队之战斗,主在敌军后方行之;以运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攻,声东击西,避实就虚,乘敌不意,出奇制胜之妙诀,求达扰乱、破坏、牵制、消耗敌人之实力为目的。故攻坚、硬战、死守等,皆须求避免……”黄历虽然记忆缺失,但并不影响他的智力水平,他是个相当聪明的家伙,当看到这几句话后,他便放下书,陷入了沉思。   理论与实践是相辅相成的,但有了理论,却未必会在实践中得到好的结果。游击战术,说到底就是以弱敌强的取巧之计,不硬拼,不攻坚,不死守,以机动灵活对付鬼子的力大招沉。说得通俗一些,游击战,就象一只蚊子对付一头野猪,野猪虽然凶猛,但却对飘忽不定,不时来骚扰它美梦,叮咬它的蚊子束手无策。   看透了事物的本质,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黄历就是有这样的头脑,这样的本事,就如同在北平的重大行动,初看时,困难重重,但经过黄历的分解研究,往往能用若干个简单的行动叠加来达到目的。   只有东方人才能在东方人的土地上进行游击战,只有本国人才能在本国土地上进行游击战黄历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两句话,这是他的最新体会,也是他的至理名言。兵书谁都能看,理论谁都能学,但能成为名将的却寥寥无几,为什么,这就是领悟的深浅,以及在实践运用中的区别,只有具备了军事理论和战斗实践的两个翅膀,才可以在战场上任意翱翔!   墨绿色的树叶在黄历头上飒飒响着,他倚着大树,望着对面的山林,游击战,还是要在山地中进行,利用地形的复杂多变,将鬼子机械化的优势抵消。而且,鬼子的弱点还有一个,那就是兵力少,只能实行点和线的占领,也就给了游击队纵横驰骋,各个击破的机会……   突然,黄历看见对面的山丘上闪过一点亮光,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不会是有人在用望远镜窥视着我们吧?   ……   许老末收起了望远镜,贪婪地舔了舔嘴唇,远处溪水里洗澡的女人勾起了他的欲望,虽然看不清脸面,可光看那婀娜的体态,那柔软的动作,就让人小腹发热,控制不住。   “真是一只让人想入非非的翠鸟啊”许老末摸着又粗又硬的胡子盘算起来,“下面一共十几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硬家伙,虽然自己的人马因为与傅老二和赵老三火并而惨失很大,但现在还有三十多人,收拾下面这伙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伙人背包扛箱的,想必有不少油水,即便没有油水,只要把那只漂亮的翠鸟抓到手,也值了。”   “当家的,咱们冲下去,劫了这伙人?”一个亲信凑上来建议道:“大包小裹的,好象很有油水。”   许老末想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离得太远了,还没冲到跟前,这帮家伙就兴许钻了林子,找起来可就麻烦了。”   “那您说怎么办?”这个亲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咱们去前面的山谷等着他们。”许老末阴阴地笑了起来,“等他们钻进去,咱们两头一堵,嘿嘿,他们就插翅难逃了。”   “高见,当家的比诸葛亮还厉害,我这就去告诉弟兄们。”亲信先是跟上一记马屁,然后才向下面的人传令。   “嘿嘿,小翠鸟,你不是愿意洗澡嘛,以后爷要天天地看,还要和你来个鸳鸯同浴。”许老末淫笑着向远处看了一眼,设想的美好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第116章 应变      黄历发现了山丘上的一点亮光,他不动声色地转到树后,从兜里掏出一支单筒蔡司瞄准镜,透过枝叶的缝隙,向对面山丘上搜寻着,观察着。他看到了一伙扛枪的家伙,也看到这些人在山林中时隐时现偷偷摸摸地向西走了,更看到那个拿着老旧的单筒望远镜的家伙边走边回头向这边瞅。他的瞄准镜的性能比许老末的望远镜要好很多,所以看得也比较清楚。   对于突然出现在附近的这一支武装,黄历心生警惕,当初在游击队时,与土匪交过手,对他们的印象实在太差。虽然这支疑似土匪的武装似乎是开走了,但也不敢保证这些反复无常的家伙会不会半路伏击,或者再杀回来。   想到这里,黄历觉得有必要向吴向导打听清楚,土匪走的那条山路与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有没有重合的地方,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可别还没到游击队,就让土匪给半路截了,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真是太窝囊了。   “喂,你躲在那里干什么?”程盈秋从大石头后面转了出来,穿着一件白衬衫,裤子也挽到了膝盖,湿发随便地盘在头上,很奇怪地冲黄历说道。   黄历走了出来,上下看着程盈秋刚出浴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是脱光了洗的?”   “你偷看?”程盈秋嗔怪地白了黄历一眼,却没什么底气,早就是黄历的人了,浑身上下早都被看得通透,也确实没火可发。   “我去挖偷看人的眼珠子。”黄历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走,弄得程盈秋一头雾水,一愣之间,黄历已经走得远了。   吴向导听了黄历的讲述,很诧异,本来以为难关已过,以后就是轻松旅行,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情。他顺着黄历手指的山丘方向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我们计划是沿着溪水走,这样不用钻林爬山,比较轻松一些。你说的那伙人走的是山道,方向与咱们一样,很有可能在前面的小山谷里与咱们相遇。”   “那小山谷夹着小溪,土匪要是在那里埋伏,咱们就处境危险,对吧?”黄历想象着双方走的道路,试探着问道。   “是这样的。”吴向导点了点头,又存着侥幸心理,说道:“也许他们只是路过,我们休息后再走,也许遭遇不上。”   黄历陷入沉思,不能把什么情况都想象得太乐观,也许,大概,这些拿不准的事情会害死人的。   “不如这样,我趟过小溪,上山跟着那伙土匪。”黄历思索着说道:“你们还按原计划休息后出发,咱们在小山谷会合。如果没事,那自然是好,如果有事,也有个应变,不致太被动。”   吴向导想了想,点头道:“你再带几个人,咱们兵分两路,这样更保险。”   “好吧,我去挑人。”黄历站起身说道:“然后咱们再商议一下,联络暗号,如何行进,都定下来,省得出差错。”   ……   在山地行进,往往会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往往望着前面的目标不远,却是要走很长的距离,因为山石、树木、荆棘会挡住你直线前进的道路,你只能不断绕过这些障碍,寻找合适人类行走的道路。   别人都还在溪边休息,黄历带着三个人,趟过溪水,拐来绕去,终于爬上了山丘,立足于刚才土匪们逗留的地方。   这里的痕迹很明显,杂乱的脚印,碰折的树枝草棍,还有两个烟头。黄历对着两个原二十九军的军官说道:“土匪是往那边走的,我们就跟着他们,以匀速前进,如果他们是路过,那就各走各的,大家不会遇上。要是他们心怀不轨,在那个小山谷,我们可能还要大战一场。”   “土匪嘛,乌合之众。”长得孔武有力的冯生易曾经是个连长,眼神很威严,是个带兵的老手,而且脾气倔强,曾有顶撞长官的历史,他有些傲气地摆了摆手,说道:“要是有挺机枪,我全给他们突突喽!”   “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咱们还是上路吧,你们小两口儿在后面跟着。”王老蔫,是冯生易的副连长,说话也很随便,看似整天有些无精打采,迷迷糊糊的样子,好象就算娶媳妇儿也是那副德性,但这家伙属于精明在内的类型,鬼门道不少。   “操,说什么不好,说上路,晦气。”冯生易骂了一句,从腰里拔出盒子炮,率先在前面开路。   黄历抿了抿嘴,没吱声,这两个家伙虽然听命于他,但眼神里总透着一丝轻视的意味,行事也有些喧宾夺主,嗯,嗯,先不和你们说道,总有机会收拾收拾你们,让你们知道老子不是个生瓜蛋子。   四个人都是轻装,顺着土匪们走的山路向前跨涉,有的地方枝叶遮天,连点阳光都看不见,有的地方全是积年的枯叶,踩下去软绵绵的。   程盈秋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但她还咬着牙,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既然选择了游击队的生活,那就把这看成必不可少的锻炼吧,她是个倔强要强的女人。   “别大喘气,深呼吸,慢慢来。”黄历伸手扶了她一把,低声教导着呼吸要领。   过了一会儿,程盈秋没那么喘了,回头冲着黄历感激地一笑,眼睛亮晶晶忽闪忽闪的,弄得黄历的心扑腾扑腾猛跳了几下。   在山林中行进,既是体力的考验,更是耐力的考验,走惯山林的土匪或许不觉得什么,但黄历等四人在连续行进了两个小时后,都显出了疲惫,程盈秋更是在黄历的不断扶持下,用最后的意志坚持着。   程盈秋忽然叫了一声,向后急退,原来从树上落下一条花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花蛇昂起头,嗞嗞地吐着信子,黄历伸手拉住程盈秋,将她向后一拽,从后腰里抽出了匕首,寒光一闪,匕首飞出,将蛇头钉在了地上,垂死的蛇在地上扭动着丑恶的身子。      第117章 谷口遇敌      尽管程盈秋无时无刻不在锻炼自己,但女性有些天生的东西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比如怕蛇,怕老鼠,怕脏……她的一声惊叫,引得前面的冯生易和王老蔫都回转过身,走了回来,让她觉得很是羞愧。   冯生易起初是皱着眉头,他确实想训斥几句,当初程盈秋要跟着,他心里便很反感,一个女人,逞什么能,带着个累赘,够麻烦的。但他隐约看到了黄历的出手,眉头皱得更紧,嘴上却没有说出恶言,而是上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抢上前拔出了匕首,用脚将蛇头踩烂。   “好刀法。”冯生易这样的粗豪汉子,用言语是很难说服的,他服气的只是有本事的人,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把造型怪异的匕首,冯生易将匕首递还给黄历。   “老冯也是使刀的高手呢,你们有空儿的时候切磋切磋?”王老蔫在旁笑眯眯地说道。   “玩刀我可不行,要是玩枪嘛,嘿嘿——”黄历话没说完,但看表情,便知道他充满了自信。   “咱们继续往前走吧,我想快到小山谷了。”冯生易微微一笑,说道:“没准就遇上土匪,再这么大呼小叫的,可是要坏事。”   程盈秋脸一红,咬住了嘴唇,黄历接口道:“这样吧,咱们换换班,我俩在前开路,你俩断后,怎么样?”   冯生易愣了一下,没等说话,王老蔫便拉了他一把,立在路边,给黄历和程盈秋让开了路。   ……   黄历小心翼翼地前进,不时用蔡司瞄准镜观察山野及周围的情况,为了再因为意外而发出叫声,程盈秋嘴里叼着一截树枝,紧紧地跟在后面。   他们在山丘间绕行,经过不断地左拐右弯,直到看到了山口的一段挂满苍藤的峭壁。黄历把瞄准镜举起,那峭壁立即来到他的眼前,石壁上有几株苍松,虬龙似地探向深谷,山风吹过,它在翻腾颤抖、挣扎、低吟、啸叫,似有万般痛苦。所谓的小山谷,其实就是一座小山裂开的缝隙,溪水在石缝里跳跃奔腾。阳光从裂缝中投射其上,金光闪闪,看了让人目眩。   黄历停了下来,并示意程盈秋蹲下身子,然后他开始检查枪支,不一会儿,冯生易和王老蔫也靠了过来。   “前面就是小山谷了,我去侦察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黄历低声说道。   冯生易眨了眨眼睛,说道:“要不,还是我去吧”让黄历和程盈秋当先开路,他未尝没有看笑话的心思,但现在到了正经时候,可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他觉得还是自己去把握性更大。   黄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去侦察,我在后面掩护。”   冯生易和黄历一前一后,翻过石梁,横在面前的是一片长满荒草的开阔地,这条狭长的足有两百多米的荒草地一直延伸到谷口的一片树林里。   看着地下的脚印,冯生易皱了皱眉,这伙土匪还真是穿过荒草地,直奔了小山谷,而且,从地形地势上看,他们可能就在那片树林里藏身。如果不是黄历发现了异常,他们将毫无防备地顺着溪流来到这里,然后被埋伏的土匪包围。荒草很高,足有一米多高,冯生易猫着腰,顺着其间的小径,向前潜行而去。冯生易一直潜行到树林边缘,然后匍匐前进,侧身翻滚,进入了树林。黄历从瞄准镜中看得真切,不禁点了点头,这家伙,动作很干净利索。   黄历找了处隐蔽的阵地,将狙击步枪支好,细心地观察着树林,嗯,终于捕捉到了树林里人影的晃动。该死的土匪,果然心怀不轨,埋伏在这里。他想了想,远距离狙击虽然安全,但由于树木的遮掩,用这种战术对付树林里的土匪似乎作用不大。   “妈的,那群肥羊是属乌龟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个影子。”许老末无聊地吐掉嘴里嚼的草棍,不耐烦地骂道。   “当家的,您别急嘛”一个喽啰在旁宽慰道:“好饭不怕晚,您睡一觉,小的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保险连个鸟儿也飞不过去。”   “睡觉?”许老末啪的一下,拍死个脸上的蚊子,瞪着眼睛说道:“你想让蚊子小咬把我的血喝干哪?”   “那,咱弄点烟熏一熏?”小喽啰刚说完,不由得轻轻打了自己个嘴巴,“您瞧我这臭脑子,这一冒烟,可就把肥羊给吓跑了。”   哼,许老末撇了撇嘴,微闭上眼睛,倚着树干,似乎不想再费力气说话。   小喽啰马屁没拍成,倒讨了个没趣,讪讪地一笑,起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冯生易潜进树林,借着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忽然,他闪身树后,一动不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操,什么东西,跟着你混是越混越完蛋,东奔西跑,连个睡安稳觉的地方都没有。”小喽啰见四下无人,边走边骂,来到一棵大树后,解开裤带,冲着树根撒出一泡黄汤,还没等他提上裤子,冯生易在他身后突然闪了出来,有力的胳膊勒住了土匪的脖子,人高马大的他挟着土匪,慢慢地退到大树后面,缓缓将土匪放倒,这个倒霉的家伙双眼翻白,差一点就被勒死了。   冯生易先抽出这家伙的裤带,将这家伙双手反绑,又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啪啪使劲拍着他的脸。   小喽啰慢慢缓醒过来,傻乎乎地望着冯生易,脑袋被拍得左一摇右一晃,终于明白过来,眼睛瞪得老大,身子扭动起来。   冯生易从小腿上拔出一把锋利的尖刀,在土匪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在他的脸上左右抹着,仿佛象在面包上抹黄油。唔唔,土匪不敢动,被堵着的嘴发出两下怪声。   “听着,小子,要想活命就闭紧了嘴巴,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敢叫唤,我把你脑袋割下来当尿壶。”冯生易的尖刀移到了土匪的脖子上,轻轻刮了刮。   唔唔,土匪停止了扭动,轻轻点了点头,生怕割伤了自己的脖子。   ……   “树林里有十几个土匪,剩下的在山谷的另一边。”冯生易咧嘴笑了笑,说道:“嘿嘿,想得挺美,等咱们进了山谷,来个两头堵。”   “他们的武器怎么样?”王老蔫皱着眉头问道。   “三个家伙用的手枪,其余的都是长家伙。”冯生易说道:“还有一门手炮,起不了多大作用。”   黄历抿了抿嘴,土匪躲在树林里,远程狙击难以奏效,但近战却正合适。他们四人一共有三支短枪,一支长枪,而土匪则是长枪居多,在树林里磕磕碰碰,难以发挥,再加上他们的战斗素质不高,在树林里与之周旋,未必便会落于下风。这股土匪占据了谷口通道,逼得黄历等人只有想办法来消灭他们,尽管不太容易。   “咱们几个人,把树林里的土匪灭了?”冯生易见黄历一直没说话,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神里既是撺掇,又有那么几分挑战。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好啊,咱们来商量一下,在树林里怎么配合,如何分工,还要留出一个人,封锁谷口,让另一伙土匪没法来支援。”   王老蔫冲着冯生易翻了翻眼睛,那意思是说:什么时候比试不行,偏这个时候,土匪是那么好对付的?   冯生易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家伙胆子这么大,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下来,看着黄历开始布置,他也只好仔细听着。   在丛林环境中,人的视距由于植物的影响,战斗基本以设伏战以及遭遇战为主,这与街市巷战倒是很相近,都是需要依靠有效的移动来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而且,在寂静的丛林中移动,势必会发出一些声音。这些声音在自己听上去是很大的,未经训练的人会被自己身体与植物摩擦发出的声音吓得谨小慎微,行动缓慢。那可是非常愚蠢的,不过也不是就可以胡乱行动,而是有一定的技巧。   等到黄历说完,冯生易的眼神有些变化,但心里依旧不太服气,嗯,说得头头是道,不过是纸上谈兵,等一会儿,咱们比比,看谁干掉的土匪多。   “盈秋,你先留在这里等待。”黄历将狙击步枪交给了程盈秋,指点着地形地势说道:“等到枪声一响,你就从这边绕过去,在那堆乱石后面隐蔽,如果谷里的土匪冲出来,你就开枪射击,争取牵制住他们。”   “明白了。”程盈秋接过步枪,使劲点了点头。   黄历张了张嘴,想着要再嘱咐几句,程盈秋扬了扬眉毛,递给他一个眼色,然后笑着侧转过身子。   好吧,好吧,你不让我唠叨,我就少费点唾沫。黄历将安全系数最高的任务交给了程盈秋,虽然还是不放心,但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好再婆婆妈妈。他和冯生易、王老蔫将身上收拾得利索,猫着腰穿过荒草地,扑进了树林里。      第118章 杀戮的威慑      黄历在前,冯生易和王老蔫在他身后两侧五六米远,三人形成了一个箭头,象树林里搜索前进。黄历稍微含胸弯腰,手持匕首于胸前以便于快速反应,尽量把脚步放轻,走十米左右就停一下,利用视觉和听觉仔细观察一下四周,再继续前进。他的行进路线靠近树木,以此树作为屏障物直到有下一棵树可以替换。   一个土匪斜倚着大树,正惬意地吸着烟,一缕缕淡淡的烟雾吸引了黄历的注意,他慢慢靠了过去,猛然从后面捂住了土匪的嘴,匕首扎入了土匪的心脏,土匪挣扎了几下,蹬蹬腿,身子软瘫了下去。   看着黄历漂亮地干掉一个土匪,并将尸体轻轻放倒,又向前摸去,冯生易暗暗吐了下舌头,这家伙,绝对不象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亲,杀起人来利索得很,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前面出现了两个土匪,斜背着枪,懒散地慢慢走着、聊着,长时间的等待让他们都有些不耐烦,但也绝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遭到袭击。所以,警惕性都不高,俨然将这片树林看成了自己的天下。   黄历突然窜出,从两个土匪的侧后方快速奔跑,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到,两个土匪听到脚步声,傻乎乎地回头,黄历已经飞出了手中的匕首,同时身体腾空而起,一个旋风踢,正中一个土匪的面部。   冯生易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两个土匪在一刹那间全部被干掉,他自认还做不到。只见一个土匪眼睛鼓了出来,两只手把住匕首柄,鲜血奔涌而出,带走了他的最后一丝力量,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一头栽下。另一个土匪被黄历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鼻口喷血,牙齿都飞了出来,已经晕倒在地。   黄历照着晕倒的土匪脑袋补了一脚,转身拔出匕首,擦了擦血迹,继续向前,经过了热身运动,他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杀气也喷涌而出,他的眼神更加凌厉,动作更加敏捷,象一只择机而噬的豹子。   前面是一小块林间空地,也是土匪的聚集地,或倒或卧,这群家伙完全没有想到杀神已经来到了身边。而且,他们马上要被包围,被三个人包围。   黄历停下脚步,将匕首插好,从腰里抽出了手枪,回头看了看冯生易和王老蔫,左右挥手,示意两人包抄上去。   许老末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可能正梦到与美女共浴,哈拉子流出老长,脸上还露出淫笑。猛然间,似乎有一个炸雷在耳旁响起,他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扑通,一个土匪头目手里的枪掉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汩汩流出,大睁着眼睛,他像根木头似的摔倒在地,正倒在许老末的跟前。   十几个土匪,包括许老末都惊呆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大汉正用阴冷的目光看着他们,就象在看一群死人。   黄历一把揪住许老末的头发,将他提溜起来,挡在身前,厉声喝道:“谁乱动就打死谁,都给我放老实点。”   许老末疼得嗷嗷直叫,手刨脚蹬,土匪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黄历手一松,抬脚一踹,将许老末踢倒在地,许老末猝不及防,一头扎在地上,弄了个满脸开花,连门牙都磕掉了。   呯,黄历随手一指,一个偷偷掏枪的土匪脑袋开花,红的白的迸溅得到处都是。   连杀两人,震慑其余,效果很明显,土匪再没有敢轻举妄动的了,虽然只有一个人,一支枪,但谁也不想当出头鸟。一拥而上,没错,都拼了命上,应该能制服这个家伙,但人就是这样,怕死,只希望别人先反抗,自己却不会主动挺身而出。   许老末满脸是血,扭头恨恨地看着黄历,他哪吃过这样的亏,虽然嘴上没敢叫嚣,但眼神的怨毒却掩饰不住。   黄历抿了抿嘴,这个土匪头子就是祸害,绝不能放过,他不会施展假仁假义,而为以后留下后患,那才是愚蠢之至。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有这个家伙在,其余土匪也不会甘心听话。   许老末看到这个大汉的眼神射出了凌厉的杀气,让他有汗毛都竖起来的感觉,他不信,不信这家伙就凭一个人,就敢大开杀戒,但显然,他想错了。   黄历毫无征兆地抬手一枪,许老末瞪着眼睛,带着惊愕、不可思议的表情扑倒在地,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子弹打破了他的肺脏,一张嘴,便吐出大口大口带着气泡的鲜血。   土匪们起了一阵骚动,瞪着黄历,黄历竟然淡淡一笑,和缓地说道:“我这枪里还有七颗子弹,你们还有十个人,来呀,看谁是最幸运的三个——”   没有人动弹,死亡的威胁最终压倒了心中的愤怒,土匪之间的凝聚力不强,土匪头子不过是靠着金钱和武力使众人臣服,也就谈不上什么忠诚。而且,这些土匪不知道,还有两支枪口在对着他们,冯生易和王老蔫没有露面,他们在暗中一是保护黄历,一是提防有零散的躲在树林里的土匪。   在黄历的命令下,土匪们解开裤带,互相捆绑,他们杀人、放火、抢劫,在无辜的百姓面前穷凶极恶,横行霸道,但他们反而会更怕死,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当家的死了,黄历也不再杀人,他们便认为这不过是一场绿林火并,不过是换个首领,换个名号,他们这些当喽啰的跟着谁都是那么回事。   程盈秋按照黄历的吩咐,听到枪声,便穿过荒草地的小径,从树林边缘绕过去,来到了斜对谷口的一片乱石滩,找好位置,又测距离,又调标尺准星,然后将枪支好,紧盯着谷口的动静。   时间不长,一个小土匪探头探脑地从谷口趟着溪水出来了,接二连三的枪声让埋伏在谷里的土匪不明所以,派他打探。   程盈秋仔细瞄准,这还是她第一次用狙击步枪打人,还是打活动的人,既紧张又兴奋,她努力压抑着情绪,枪口慢慢移动着,然后扣动了扳机。她很有信心,枪发人倒,就象黄历那样。   呯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小土匪一跳,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让他惊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转身,象兔子一样地向谷里逃跑。   哎,没打中?程盈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正逃跑的土匪,她才想起拉动枪栓,再次推弹上膛,恨恨地想着:跑,我让你跑,我就不信打不着你。   黄历听见了枪声,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很担心,眼见这里的土匪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大声喊道:“老冯,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外面看看。”   冯易生答应着,晃晃地从树后转了出来,经过这一战,他对黄历的观感有了质的飞跃,这家伙心狠手辣,身手又好,是个人物,在他手下听命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妈的”冯易生走到跟前,先给一个土匪来了一脚,骂道:“瞧你人模狗样的,刚才眼珠子叽哩骨碌乱转,想啥坏主意呢?”   黄历瞅了瞅冯易生,微微一笑,这家伙,出来显威风了,他也没说别的,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树林,直奔程盈秋藏身的地方。   呯程盈秋这次射击的信心很足,还别说,刚才高了,这次低了点,小土匪嗷的一声,蹦起老高,一手捂着屁股,更加飞快地窜进了谷里。刚才是兔子,这回就变成受了伤的兔子了。   嘿,程盈秋眼睛瞪得溜圆,从隐蔽位上支起了身子,盯着小土匪消失的地方直发呆。   黄历连跑带颠地奔了过来,程盈秋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把枪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想找出毛病出在哪里。   “怎么样?你没事吧?”黄历来到程盈秋身边,关切地问道。   程盈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怎么回事,我都是按着程序来的呀,怎么会打不中?”   黄历呵呵一笑,伸手接过狙击步枪,说道:“来,我帮你看看——嗯,标尺定得对,瞄准镜也作了微调,心很细,很有进步啊!”   程盈秋得到了夸奖,但仍旧不解心中的疑惑,轻轻打了黄历一下,说道:“那怎么打不中呢?别光说好听的,你得给我找出毛病呀!”   “谁说没打中,我远远地看见那个家伙捂着屁股跑了。”黄历调侃道:“你不就是瞄准这儿开的枪嘛?”说着,黄历将手放在了程盈秋的腰臀之间,轻轻拍了拍,又用力捏了捏,嗯,感觉真好,这阵子程盈秋加强了锻炼,腰肢和臀部变得坚挺起来。   “去你的,谁瞄准那儿了。”程盈秋脸色微红,照着黄历的咸猪手就打,黄历这么一说,她想起刚才那个小土匪的狼狈样儿,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走,咱们上那边,你选的这个阵位并不十分理想。”黄历拉着程盈秋向左侧跑去。      第119章 手把手的教导      黄历拉着程盈秋换了个阵位,在两块大石头的缝隙间将枪支好,耐心地教导道:“远距离射击是个复杂的活儿,不是测准距离,调好枪支,然后把瞄准镜上的十字中心对准目标就完事大吉了。风向风力,呼吸的强弱,扣动扳机的力度,都会影响枪支的稳定性,这里差一毫米,子弹到达目标可能就要差出半米。而且,打移动目标时必须要算好提前量,你看,谷口离这里有近三百米,你能打中目标,已经是不错成绩了。说到底,还是你的射击经验太少,所以,你不能着急,多练习,只要心理素质稳定,总能达到一个高水平的。”   程盈秋仔细回想着自己刚才射击时的情形,正如黄历所说,她似乎忘了屏住呼吸,而且扣动扳机时用力过大,还有,枪托顶在肩头不够紧,这看起来都是小问题,甚至对于普通士兵来说,都不算问题,但她要成为狙击手,就要做到毫无瑕疵,精益求精。   “嗯,我找到些毛病了。”程盈秋点了点头,冲着黄历一笑,说道:“呆会儿土匪要是还来,你还得让我来打。”   “好,媳妇儿说啥我听啥。”黄历笑呵呵地满口答应。   程盈秋再次端起了枪,按着黄历的指点,向谷口练着瞄准。   时间不长,土匪再度出现了,先是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然后有五六个人在一个头目的指挥下,呐喊着冲了出来,边跑边乒乒乓乓地开着枪。谷口也出现了七八个人,分别占据了两侧的石头和树林,开枪给冲出来的同伴提供着掩护。   “别着急,放近一些再打。”黄历用手里的瞄准镜观察着,在程盈秋身边叮嘱道:“瞄准那个拿手枪的家伙,打胸腹部。”   程盈秋有黄历在身旁,心里便觉得踏实,她仔细瞄准,屏住呼吸,将枪托顶得牢牢的,轻轻扣动了扳机。   呯,子弹飞出了枪口,划破空气,发出了尖啸声,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土匪头目的胳膊,这家伙又跑了两步,才感觉到疼痛,捂着伤口,趴在溪边的一块石头后面叫唤起来。   “注意左侧风向,十字线中心略向右移。”黄历看得仔细,立刻给程盈秋提出了修正建议。   程盈秋推弹上膛,再次瞄准,然后扣动扳机,跑在前面的一个土匪突然顿了顿,然后向后一仰,“哗啦”一声砸在溪水之中,水花四溅。   “很好,保持稳定性,继续射击。”黄历不失时机地鼓励道。   程盈秋的信心随着黄历的真心鼓励和自己的实际成功不断充盈起来,有黄历在身边,她对还向上冲的土匪一点也不害怕,而且这个阵位极巧妙,狭小的石缝使得土匪的子弹很难伤到她,象极了一个坚固安全的碉堡,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瞄准射击,体会着子弹击中目标的快感。   六个冲上来的土匪已经伤亡了四个,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妙,各找掩蔽所,与程盈秋展开了对射。   程盈秋接连打空了三枪,动作便慢了下来,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应对之策。   躲在掩蔽处的土匪只在射击时才露出头来,不仅时间很短,而且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看来是两个惯匪,或者就是溃兵变成的土匪,有些战斗经验。   “来,该换个阵地了。然后要冷静地寻找目标出现的规律,不要随着目标的移动而频繁转动枪口。”黄历轻轻拍了拍程盈秋的后背,提醒道:“仓促地瞄准,仓促的射击,不会有什么效果。”   程盈秋向右侧移动,换了个阵地,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中一个土匪的出现规律。这个土匪躲在一块只有一米来高的石头后面,左右上,不断地在这三个位置探出身子用长枪射击。程盈秋脑子并不笨,她将枪口瞄准了石头的上方,静静地等着土匪来探身射击。   左,右,左,这个土匪终于再次选择了在石头上方探出身子,程盈秋扣动了扳机,两个人几乎同时射击,枪声叠加,声音显得很大。土匪的子弹还是射向程盈秋原来的藏身地,而程盈秋的子弹则击中了土匪的肩膀,惨叫一声,这个土匪停止了射击。   很好,狙击手不光要求的是射击技术,头脑也要灵活聪慧,程盈秋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这让黄历也感到欣慰。其实,程盈秋能够有这样的表现,除了她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锻炼外,黄历的言传身教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对程盈秋的教导中,黄历很自然地将自己的一些实际经验和实用技巧毫无保留地教给了程盈秋,这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少花费了时间去得到那些需要切身体会才能得到的宝贵经验。   “来,盈盈,把枪给我,看你男人怎么把土匪打垮。”黄历见双方的战斗进入了僵持局面,程盈秋到底还是嫩得很,便笑着伸手拿过了枪,并将手里的瞄准镜塞给了程盈秋。   程盈秋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最好的锻炼时机,能打这么多枪,也是黄历在照顾她,并且给自己提供着心理上的保护。如果是自己在这里,看着土匪冲过来,恐怕要心慌意乱,哪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练习枪法呢!   黄历经过了观察,已经知道该如何下手。从现在看来,土匪们的战斗意志并不顽强,大概是见树林里的同伙始终不来支援,觉得他们已经凶多吉少,更不知道树林里埋伏了多少敌人,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在逐渐丧失。撤退不甘心,进攻又害怕,正在迟疑之中进退两难。   呯黄历换了个地方,冷静施射,在山谷口的一个土匪只是将头再次伸出来张望了一下,子弹便象长了眼睛似的钻进了他的脑袋。这不奇怪,这个家伙虽然露头的时间很短,可他不停的犯着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在他蹲下躲避的原地再次出现。千万不要让“他也许不会看见我”的想法占据你的大脑,否则等待你的结果只有一个词——“挂掉”。      第120章 击退土匪      黄历冷静施射,并且不断快速移动。这是一种有针对性的战术,如此反复袭击可以扰乱敌人对己方人数的判断,从而使其不敢轻易采取先去。当然,能否扩大战果就看你的能耐和造化了。   乒乒乓乓,黄历和土匪们周旋着,双方不断地互相射击,几经较量后土匪才知道什么是技不如人。土匪不仅在动作上不如黄历敏捷灵活,枪法更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没有瞄准镜,在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土匪们只能偶尔看见模糊的人影在乱石堆里若隐若现飞快地移动,开枪打中的多是石头,而黄历却可以不断准确地射中暴露身体的土匪,因为他们的阵地太小,每人的掩蔽物不过是一两块大石头,而且不停的犯着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在范围很小的地方重复出现。   说到近代中国土匪的战斗能力,当以东北的胡子为最高,从满清、日俄战争直到现在的抗日战争,最多的时候有上千股之多。在接连不断的战事中,在白山黑水的恶劣环境中,这些土匪与俄国人打,与官府斗,与日本人干,往往是祖辈相传,而且身经百战,在其中立足便要以本事取胜。关内的土匪则多是由地痞流氓、无业游民、溃后游勇组成,素质照响当当的东北胡子差得多了。   土匪的伤亡不断增加,信心不断低落,最后有点顶不住了,一个头目唿哨一声,高声喊了几句,土匪们立刻猛射一阵,然后向山谷里逃去。   黄历抿了抿嘴,土匪只剩下了十来个人,而且退进了山谷,道路依然没有打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的战果已经是出乎预料的大了。   “咱们就守在这里?”程盈秋走了过来,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土匪还会不会出来了?”   “我看够呛。”黄历挠了挠头,说道:“他们要么就跑路,要么就躲在山谷里等咱们进去。我想,他们逃跑的机率要大一些。”   程盈秋伸手拿过黄历的枪,摆弄着,好象小孩子没玩够的样子。   “以后有的是机会。”黄历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到树林边上,那里凉快,谷口的情况也能看到,土匪们钻不了空子。”   两个人猫着腰,一溜小跑地来到树林,也没深入,就在几棵大树旁边停下脚步,在这里既有树荫遮阳,又能看到谷口的情况。   “刚才不是一直在看,现在躲起来干什么?”黄历向着一棵大树喝道。   王老蔫嘿嘿笑着从树后晃了出来,说道:“你们小两口儿过来了,我寻思就别在这碍眼,还是去找老冯聊天呢!”   程盈秋翻了翻眼睛,对小两口儿这个名词听得很不顺耳,黄历倒是无所谓,淡淡一笑,说道:“那些土匪还老实吧?老冯一个人能行吗?”   “对,对,我得去帮着老冯。”王老蔫仿佛真有些担心似的,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那些人也该到了,咱们拼死拼活,他们倒是不紧不慢。”   黄历抿了抿嘴,对程盈秋说道:“阿盈,你跟着他去树林里面,看看土匪的枪里有没有好一点的,你先挑两支用着,一长一短,哦,别忘了多拿子弹,以后练枪用。”   程盈秋答应一声,跟在王老蔫身后,向树林里走去。这回终于要有自己的枪了,她心花怒放,又觉得还是黄历的那把枪比较顺手,挑把好的,跟他换,嘿嘿,他答应过的,一定要让自己满意。可程盈秋转而又想到,黄历应该是要回城里的,那把能拆卸的枪在那种环境中更加适合。   “你男人的枪法很厉害呀”王老蔫边走边在想着什么,突然头也不回地闷声问道。   程盈秋愣了一下,转而一种自豪感浮现在心头,笑着答道:“那当然了,他的远程狙击应该无人能赶得上,最远的距离能达到八百米。”   “八百米?这,嘿嘿。”王老蔫干笑了两声,意味不问自明。   程盈秋不高兴了,黄历是她的偶像,是她的爱人,瞧不起他,这让她非常不满,她哼了一声,“知道大汉奸池宗墨怎么在日本人的保护下被杀死的吗?那就是他一枪毙敌;还有伪天津市长温世珍,就说眼前吧,在北平城纪念七七事变的游行中,日军中将田边盛武也被一枪爆头。这些都是他干的,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王老蔫回头诧异地看着程盈秋,似乎在分辨这个女人是不是在撒谎。程盈秋翻了翻眼睛,昂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仿佛那个制造了几次大案的就是她自己。   ……   呯,呯,呯……山谷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枪声,激起了一波波的回音,久久在山林中回荡。   怎么回事?黄历用瞄准镜观察着谷口,却什么情况也看不到。土匪们跟谁在战斗?枪声很乱,由于回音,黄历听不出别的。   不一会儿,程盈秋和冯生易各提出一支长枪,飞跑了出来,他们以为土匪又冲出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黄历不待他们发问,便摇着头说道:“好象土匪们在山谷里又遇到了对手。”   冯生易凝神听了听,笑着说道:“那好啊,省得咱们动手了,用不用去看看情况?”   黄历谨慎地说道:“等等看,我们人太少,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看,我们的人上来了。”程盈秋突然伸手一指,高兴地叫道。   吴向导领着几个人出现了,他们也听见了枪声,行进中显得小心翼翼,谨慎异常。直到黄历走出树林,大声喊话,他们才加快了脚步。   黄历简单地交代了下情况,吴向导等人才恍然,他们来晚了,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战斗。   “大家进树林,换上土匪的长枪,准备战斗。”吴向导赶紧指挥着,侧耳听了听疏落下去的枪声,颇有些担忧地望了望谷口方向。   时间不长,一群人重新聚集到一起,在树林里各找位置,准备进行战斗。      第121章 不眠的山村之夜      谷里的枪声渐渐稀疏,直至完全停止。山林里安静下来,远处受惊的鸟儿又开始啾啁鸣叫,太阳偏西,将溪水映得发出金黄。   谷口出现了一个人,端着枪,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程盈秋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那人的耳旁飞过,那人也算机灵,立刻弯腰前窜,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停了一下,他高声喊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西山抗日游击队——”   吴向导赶忙摆手,说道:“大家别开枪,我来问问,别误伤了自己人。”说完,他大声喊道:“既然是游击队的,请报上名字,以免误会。”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的喊声,“我叫李文华,你是谁呀?”   “我是吴天放啊,哈哈,小李子,别猫着了,都是自己人。”吴向导哈哈大笑着喊道,然后大步走了出来。   李文华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确认是吴向导,才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来到近前,苦着脸说道:“这是谁呀,见面就开枪,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程盈秋脸一红,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亏了没打中,这要打中了,该怎么交代呢?   原来游击队的赵维光队长为了感谢黄历上次的送药之情,掐算了时间,带着一个小队二十余人前来迎接。快到山谷时,他们便听见了枪声,以为吴向导一行出现了意外,立刻加快速度,前来解救。进到山谷之中,正赶上十几个土匪撤退了进来,赵维光指挥游击队员立刻予以迎头痛击。土匪们本就受挫,又遭到了这一队人马的突然袭击,只顽抗了一会儿,便被全部歼灭。   两伙人在谷口聚集到了一起,除了黄历和游击队的一些人还算是熟悉,其他带过来的人都有些拘束。赵维光等人倒是非常热情,特别是由黄历先一一作了介绍,赵维光更是笑得开心。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赵维光和黄历并肩而行,感慨地说道:“陈兄,你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上次送给游击队的药品救了很多人的命,使得游击队能够继续战斗下去。这次又带来了几位专业人才,游击队便可以成立一个枪械修理所,一所野战医院,能与敌人长期地战斗下去了。”   黄历笑了笑,说道:“只是人太少,想要达成你的计划,恐怕还要费不少时间。”   “不管多长时间,这是游击队能长期战斗的基础。”赵维光转而有些低沉地说道:“如果早有一个外科医生,也许很多战士们都能活下来,每当想起他们,我都觉得是我的责任,是我这个队长没有能耐。”   “你不要把责任硬揽到自己身上,游击队能坚持到现在,而且还有了发展壮大,这不也是你殚精竭虑的结果吗?”黄历安慰道。   赵维光苦笑连连,责任感是驱动人勇往直前的不竭动力,同时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特别是对于他这种以抗日救国为己任的热血青年来说,游击队的吃喝拉撒,打仗行军宿营,事无巨细,让他这个几乎没有军旅经验的青年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他这个队长纯是为了个人利益,象土匪头子那样只图享受,也就不会那么身心俱疲了。   “现在游击队的状况如何?我只是听吴兄弟简单聊了一些,似乎还可以啊”黄历岔开了话题。   “那只是表面。”赵维光有些无奈地说道:“为了不打击士气,有很多事情我只能藏在心里。鬼子和伪军的封锁越来越紧,药品、粮食、布匹、食盐,这些必需品越来越难搞到。前段时间的扫荡围剿,使游击队损失很大,虽然又不断补充,人数看起来比原来要壮大了,但那些新兵的战斗力难以保证,弹药缺乏又不能很好地开展练兵。枪支损坏得不到及时修理,伤员得不到很好的救治,老百姓害怕鬼子屠村,游击队力量有限,又不能给他们提供安全的保护……”   黄历默默地听着,没想到游击队竟然有这么多的困难,如果不能解决,这些困难将像滚雪球似的越变越大,最终不用鬼子来打,游击队就会被压垮。而打破封锁,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夕阳的光线,在一片大地和山峦上散出一层花粉似的光辉。太阳在下沉之前,还在射出它最后的光芒,仿佛是对人们行着一个匆匆的敬礼。   黄历等人来到了游击队的营地,一个叫王家洼的小山村,由于众人长途跋涉,已经又累又饿,赵维光很善解人意地取消了原定的一些欢迎仪式,而是直接在一处大院子里设宴招待远来的客人。   野兔、山鸡、蘑菇……再加上一坛老酒,一锅香喷喷的大米饭,让黄历等人吃得满嘴流油,体会到了山珍的原滋原味。   “这饭多好吃,山里的生活似乎也不那么艰苦啊?”程盈秋喝了赵维光敬的一小杯酒,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用有些迷离的眼睛望着黄历,傻笑着说道。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是为欢迎我们特意准备的,平常想要填饱肚子都不是那么容易,你就别想得那么美了。”   “你骗人。”程盈秋撇了撇小嘴,说道:“靠山吃山,山上有的是野物,还能饿着?”   黄历嘿嘿一笑,不想再和程盈秋继续解释,生活在城里的大小姐,哪里知道乡下人的艰难困苦,靠山吃山,说起来容易。他不怎么喝酒,也不想陪着别人喝,吃饱了饭,便借口休息,要赵维光安排了宿处,带着程盈秋走了。而冯生易等人喝得兴起,还在吆五喝六地叫唤。   叫李文华的游击队员和黄历并不陌生,他就是和黄历打土匪时的那个帮手,带着黄历和程盈秋来到了村北头的一间院子,喊了一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刘大娘,又得麻烦您了,这是我们游击队的两位客人,这几天就得住在您家了。”李文华很客气地说道。   “好,这没说的,就是怕人家嫌我这屋子破。”老太太笑着打量了一下黄历和程盈秋,伸手将两人让到了北屋里。   屋子不大,右边一个炕便占了大半边,炕上铺着席子,还有一床自织的黑粗布薄被。   “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城里人,俺们家穷,可别嫌乎。”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刘,刘大娘,是吧?”程盈秋一屁股坐在炕上,迷离着眼睛说道:“您就别客气了,我们可不是住一两天,可是要住,住很长时间,嫌乎,嫌乎什么?”   黄历将两支枪立在炕边,从李文华的中接过包裹,放到了炕上,笑道:“好了,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刘大娘,客气话就甭说了,再说可就是往外撵我们了。”   刘大娘连连点头,这对小夫妻倒是和气得很,一点也没有城里人的毛病,她招呼一声,出去烧水,说是要给黄历二人烫脚去乏。   李文华见事情都安排妥当,和黄历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黄历和程盈秋两个人。   程盈秋和衣躺在炕上,微闭着眼睛,半开的小窗外传来了蛐蛐的鸣叫,透过小窗,能看见葫芦架上的葫芦沉重的下垂,遍体生着象婴儿嫩皮上的茸毛,一朵宽大的白花,挺着长长的箭开放着。她的头有些沉,但却很兴奋,她终于闻到了期盼已久的山野的气息,这以后,她便要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战斗。再没有鬼子警察半夜的盘查,再不用听见响动便疑神疑鬼地担心敌人来抓捕。   “阿历,你看我挑的枪怎么样?”程盈秋懒洋洋地向上动了动,半倚着身子。   “嗯,不错,有改造的价值。”黄历很随意地瞅了一眼,敷衍的意味很浓,但程盈秋却没听出来。   “我还是觉得用你的枪顺手。”程盈秋笑嘻嘻地说道。   “能拆卸的不太适合野战。”黄历向后一躺,双手向脑后一枕,说道:“明天,我和赵队长说一声,看能不能从别人手里换支三八枪,再进行一下改造,估计和我的那支差不多。”   “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嗯?”程盈秋斜着眼睛看黄历,似笑非笑。   月亮已经照满了院,风吹进屋子,带着地里的泥土和揉碎的小草的味道。月光从葫芦的枝叶里,从窗户的棂格里照进来,落在她丰满的胸脯上,心口似乎还在突突地跳动。   黄历微微一笑,抓过程盈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程盈秋任由黄历的亲昵,低头轻声说道:“带我出去转转,我怎么喝完酒,倒不觉得困。”   初来乍到,什么都觉得新鲜,黄历很理解程盈秋的这种心情,喝完酒睡不着,也是程盈秋的一个习惯,那次不是拉着他在院子里坐了两个小时嘛!   黄历轻轻咬了下程盈秋的手指,坐了起来,准备陪兴奋不已的媳妇儿晃悠一圈。门帘一挑,一个弯眉圆脸的姑娘端着盆水走了进来,两个黑浸浸的眸子正对上黄历的视线,这个姑娘眨了眨眼睛,吃惊地呆住了。      第122章 月下之谈      晚上的月亮非常好,她挂在中天,虽说只有半边,离团圆还远,但她一样地把柔和清澈的光辉洒遍了大地。山峰、树木、田垄、屋宇、篱笆和草垛,通通蒙在一望无涯的洁白朦胧的轻纱薄绡里,显得缥缈、神秘而绮丽。   赵维光和一总队队长白春国,还有吴向导带着微熏的醉意,漫步走到了村外的一个小山丘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周围的景致,久久出神。   “醉翁之意不在酒,维光,你可要多加提防啊”白春国轻轻长出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说道。   赵维光淡淡一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学白文秀士王伦,嫉贤妒能,反丢了性命。其实,你知道,这个队长的位置对我来说,压力实在太大,要是有个能人来接手,我倒是巴不得拱手相让。”   白春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就算你要让贤,也得摸清人家的路数,给游击队找个好靠山吧?”   赵维光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初举旗抗日时的理想吗,天放,你怎么不说话?”   吴天放正咀嚼着一根草茎,闻言吐掉了嘴里的渣子,笑道:“照我说,双方联合抗日,倒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们这伙人不仅背景深厚,而且在北平城里能量很大,从上次搞药品就能看出一二。前些日子北平城里的大行动估计也是他们弄的,一个日军中将,十几个日伪要人,啧啧,胆子比天大了,说实话,我还真是挺佩服他们。”   “呵呵,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赵维光一拍手,笑道:“他们既是真心打鬼子,又有能耐,又有背景,我就算让出这个破队长,又如何?唉,自从拉起队伍,我这心都要操碎了,太累了,太他妈的累了。”   哎,白春国伸手一指,月光下,有两个人相携相挎着从村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边走边低声说话,偶尔发出一阵笑声。   “是他们两口子。”吴天放笑着说道:“还真是浪漫啊,月下散步,谈情说爱。”   “陈先生,上这边来,这边景致甚好,正适合月下谈情。”赵维光揶揄着大声喊道。   黄历拉着程盈秋走上土丘,程盈秋甩了下手,黄历却紧紧抓着不放,笑呵呵地和众人打着招呼,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还调侃道:“我们两个月下谈情,男女搭配倒还说得过去,你们三个大男人在干什么,莫非也在谈——情?”   哈哈,赵维光笑了起来,点头道:“没错,我们也在谈情,在谈兄弟感情,与你们二位倒是不同。”   “原来如此。”黄历点了点头,拉着程盈秋也坐在了石头上,笑道:“那咱们一起,这回不光有兄弟,还有姐妹呢!”   “应该叫嫂子才对。”吴天放打趣道:“我们还真不知道眉眼高低,打扰二位的甜蜜了。”   黄历掏出烟,发了一圈,赵维光深吸了一口,连连赞道:“好东西呀,可有时间没抽到烟卷了。”   “买不到嘛?”程盈秋诧异地问道:“鬼子不会连这个也封锁吧?”   白春国苦笑道:“不是买不到,也不是封锁,而是我们没钱,就算有了点资金,也得用来买粮食、食盐等物品。”   程盈秋点了点头,突然转向黄历说道:“你不是带了很多钱吗?是给游击队花的吧?”   黄历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对,对,就是给游击队用的,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吗”这败家媳妇儿,哪有这么问的,把底儿都露了。   赵维光三人相视一笑,吴天放主动岔开了话题,问道:“陈兄,你们在北平城里可是闹得天翻地覆,鬼子汉奸寝食不安哪外界传闻太多,这回你给我们说说,让我们也知道个清楚。”   黄历很平静地讲述了一遍,没有炫耀,更没有夸张,反倒是很简单,似乎并没有太过看重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太平淡了吧”白春国挠着脑袋,给出了评价。   “陈先生又不是说书的,外行听热闹,内行看门道,你仔细揣摩,就会学到新东西。”赵维光笑着说道:“能在那么残酷的环境中有所作为,很值得我们学习呀!”   黄历谦虚道:“你们干得也很好啊,在城里经常听见西面的炮声,这让城里的老百姓很有些心气儿,知道北平附近还有跟鬼子作战的队伍。”   赵维光苦笑不已,黄历接着问道:“沈栋呢,他表现得怎么样?”   “他呀,很不错。”白春国说道:“已经是小队长了,前几天领着人去侦察,估计也快回来了,希望能找到鬼子封锁线的漏洞。”   黄历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有没有打破鬼子封锁的办法,比如说拔掉几个据点。”   “我们也试过。”赵维光低沉地说道:“一来鬼子的据点坚固,我们没有重武器,很难进行攻坚作战;二来呢,你拔掉据点也不能久占,鬼子很快便会反扑,徒费人力。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能找到一条秘密的补给路线。”   “有了补给路线,你们的资金有固定的来源吗?”黄历继续问道。   “没有。”赵维光很干脆地回答:“我们不能象土匪那样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糟蹋老百姓。山区的百姓也都很穷苦,连吃饭都成问题,收税是不用想了。为了钱的事儿,我可是愁得都有白头发了。第一总队还好,第二、第三嘛,如果再不发军饷,嘿嘿,那可就不好说了。”   黄历想了想,说道:“鬼子以战养战,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当然,这是我的不成熟的想法。你们肯定也能想得到,就是不知道实际困难在哪里?”   “说得来简单得很,那就是游击队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赵维光望着远处的山峦,低沉地说道:“那些游杂武装不敢跟鬼子对阵,只扩充武装,勒索敲诈老百姓。而我们,跟鬼子打,便有死伤,又要提防这些混蛋从背后下手,所以——”      第123章 要官儿做      对于实力的认识,赵维光与黄历的看法是不一样的。赵维光的依据是人数、武器,黄历更注重于人的素质,这也是北平抗团的经验,不盲目扩大,加入前要严格考察,加入后要经过训练。战争哪会不死人,可有的队伍越打越强,有的队伍却由强变弱,甚至逐渐消亡。这里面有指挥上的问题,也有队伍运作上的弊病。   而赵维光的游击队在这两方面都有毛病,首先,赵维光等游击队的干部并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半路出家,只能是在实践中慢慢学习,在与日军的战斗中犯了正面作战的错误,以至于损失过大;其次,对于军队的训练不够重视,当然,这也是抗日战争时期大多数军队的弊病,由于子弹缺乏,新兵往往只打两三发实弹,便要上战场了。训练的不足,也是抗日战争中,中国军队的伤亡远远大于日军的重要原因。   “游击队最强的时候,有五、六百人枪,土匪和游杂武装都不敢轻易招惹我们。可经过鬼子的扫荡围剿,游击队伤亡很大,虽然补充了一些,但战斗力大大下降,那些混蛋们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白春国皱着眉头,接着赵维光的话忿忿地说道。   黄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以人枪数量来评价部队的实力,恐怕并不准确。而且,恕我直言,游击队的运作似乎并没有进入一个良性的循环,打过仗后,需要的恢复时间太长了。”   赵维光沉默下来,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不是军事专才,拉起游击队,也是赶鸭子上架。陈先生说得对,游击队的运作确实有问题,还请陈先生不吝赐教,多多帮助才是。”   黄历淡淡地笑着,却不置可否。程盈秋有些着急,在他身后轻轻捅了一下。   赵维光和白春国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黄历为何这种态度,很简单,他在要权力。   没错,黄历确实有这种想法,他是带着计划,而要实施计划,就要在游击队里有一定的地位,有一定的权力,让他只当一个智囊型的谋士,那不行。   “陈先生的意思我明白,要尽展胸中抱负,就得有发号施令的权力。”赵维光笑着说道:“我不是那种恋栈权力的野心家,而且这游击队长的职位也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要陈先生有更好的办法,使游击队能够发展壮大,我立刻把这位置让出来,去当一个不用操心的大头兵。”   “呵呵,赵队长这话说得,好象我此来便是要鸠占鹊巢,争权夺利。”黄历笑着站起身,对赵维光说道:“不过,我确实有一个计划,如果赵队长觉得对游击队有利,那便给我个名义,让我去放手实施。如果觉得不好,那也没什么,我们还是共同抗日的兄弟,联合抗日的宗旨不变。”   “好,咱们一言为定。”赵维光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今晚咱们就抵足长谈,熬个通宵。”   “别,别,我把文件资料取给给你,你慢慢看,我可得陪媳妇儿睡觉。”黄历刚说完,便感到胳膊上被掐了一把,不用看,定是程盈秋恼羞成怒,施展绝技了。   赵维光没有让黄历给他送文件资料,而是亲自陪着他们回到了住处,又聊了一会儿,才带着东西告辞。   “嗨,你是怎么回事,刚来就向人家要官做,这还象不象话?”等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早就憋得够呛的程盈秋便开口问道。   “你不懂。”黄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出去转了一圈,确认无人偷听,才走了回来,脱衣上炕,笑道:“来,媳妇儿,把灯吹了,我好好讲给你听。”   程盈秋哼了一声,坐在炕边没动地方。黄历也不着急,往炕上一躺,闭上了眼睛,半晌,竟然发出了鼻息,似乎睡着了。   “你这家伙——”程盈秋知道黄历是在逗她,不禁气恼地翻了翻眼睛,一口将油灯吹熄,爬到炕上,推了推黄历,“说呀,你不是要讲给我听嘛?”   嗯,黄历慢慢睁开眼睛,低声说道:“媳妇儿,有些事情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离我近点,咱们小声说话,别让人听见了。”   程盈秋使劲锺了黄历一下,侧身一躺,给了黄历一个后背,又拱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好了,说吧!”   黄历伸手搂住程盈秋,在她耳边说道:“你以为游击队里都是一心抗日的爱国青年哪,三个大队,到现在赵维光也未必能完全控制,起码那个由二十九军士兵和冀东保安队残部组成的第二大队就并不惟命是从。至于那个由农民组成的第三大队,如果再不发军饷,也保不准会干出什么?我们的到来,对赵维光来说,是件好事,特别是你,提到我带来了钱财,你没看见他们的神情?”   程盈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抗日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军饷会那么重要?”   “那是你天真的想法。”黄历轻轻捻着程盈秋的手指,缓缓说道:“并不是所有高尚的行为背后都有高尚的目的,说得简单一些,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你没有钱,又不肯象土匪鬼子似的去抢,士兵饿着肚子,还会听你的命令吗?”   程盈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最实际的,但听起来却让人不太舒服。”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这样,满脑子为国为民的高尚思想,甘愿流血牺牲去抗日而别无所求。”黄历戏谑地说道:“我向他要官儿做,只是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我身上除了金条,还有委任状,就算他是个野心家,想靠着手里那点人马升官发财,我也能单独拉出一支队伍来,虽然这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你当我带的人那么简单哪,他们都有各自的作用。”   “冯黑子和王老蔫原来是二十九军的,那两个军官好象是冀东保安队的,你是想凭他们把第二总队——”程盈秋瞪大了眼睛。   “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黄历搂得更紧了些,有些困倦地说道:“明天看赵维光的行动吧,如果他是个嫉贤妒能的家伙,我们就自己干,总要让计划落在实处,让你能圆自己的心愿。当然,如果我们不管不顾,照现在的情形发展,这支游击队想继续支撑下去,很难哪!”   “不说了,睡觉吧”程盈秋有些意兴阑珊,就是想一心一意地打鬼子,这种涉及到阴谋诡计的事情让她很反感。   “睡觉。”黄历闭上了嘴巴,他也确实困了。   ……   油灯闪烁,赵维光在埋头苦读,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却没有困倦之感,反倒很兴奋,不时击节赞叹。   这才是游击战,这才是游击队应该采取的战略战术,想想自己引以为豪的妙峰山之战,与日军十几坦克,十几架飞机周旋战斗,这哪是勇敢,是盲干啊,真是令人汗颜哪,纯粹是一次莽夫行动。   黄历给他的不仅是计划书,还有关于游击战的书籍,这对于赵维光来说,不亚于获得了无价之宝。经过了真正的战斗,也多少认识到问题的赵维光,在书里找到了自己指挥上的不足,获取了大量让他感到耳目一新,有如醍醐灌顶般的感悟。   诚然,国民党抗日游击战术思想的成长,是抗战爆发前后国民党所面临的军事困境使然。这一情形必然使其呈现出应急性与实用性的功利目的。但依然有其一定的指导意义,对敌后游击战场的开辟和发展起着重要作用。   赵维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下地缓缓走出了屋子,望着天边的月牙,陷入了沉思。   正如黄历所想,游击队的发展遇到了障碍,没有固定的资金来源,没有源源不断的武器供应,面对着鬼子的封锁和扫荡,游击队举步维艰。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赵维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游击队里的号召力,只限于那些热血青年。而发不出军饷,第二总队和第三总队就有哗变的可能。赵维光知道不能奢望别人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精神境界,一年多来的历练也让他知道现实和理想总是存在着差距,这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   与黄历合作是不可避免的,不管他身后是什么样的背景,只要他是坚决抗日的,只此一点,赵维光便非常赞赏。而且,黄历的计划书也十分细致中肯,对游击队的发展非常有好处。赵维光知道黄历的身手和智慧,这从上一次潜入村子里杀土匪,北平城里的大行动便能看得出来。给游击队找个靠山,得到一个令人信服的名义,再加上黄历的指导和训练,游击队的强大是可以预期的。   那还犹豫什么?赵维光自失地摇头苦笑,难道自己说过的慷慨之辞都是虚假的,自己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队长之职?可人家也没要求自己退位呀,只是要先成立一个教导队,为游击队培训一批骨干而已。   一阵夜风吹来,赵维光不由得紧了紧衣服,东方已经有些发白,新的一天即将来到,自己该做出决定了。      第124章 名正言顺      魔鬼撒旦,不,比撒旦还撒旦。程盈秋脑袋已经发晕,腿象灌了铅似的沉重,每迈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偷偷望了望背手而立、面无表情的黄历,心里骂了一句。骂完,她又觉得很愧疚,是的,在训练中,黄历铁面无私,象个黑脸包公,可晚上回到住处,是谁给累得象一摊泥的自己按摩放松,烧水烫脚,别人可没这个待遇,否则自己也不会奇迹般地坚持到现在。   对于游击队员来说,黄历的训练是残酷的,也有那么点撕心裂肺的恨,但也只能忍着。在他们眼里,黄历很变态,不是一般的变态,看他就像恶魔,是那么的让人从心底发出颤抖,害怕和恐惧占据着每个人的心理。没错,他们只有被黄历搞的份,是黄历嘴里说的红薯、木瓜一类。   初期训练,三百多游击队员被淘汰了一半。也就是说,能达到黄历眼中士兵基础标准的只有一百多人,这还只是从体能上来判断。而接下来的训练更为严格苛刻,不断有人被踢出去,或者被抬出去,在十天的时间里,淘汰率达到了三分之二,现在只剩下不到四十人,还在勉力支撑。   这些人将由黄历亲自训练,而那些淘汰下来的也不能闲着,自然有人按照黄历制定的标准天天督促着他们苦练。将士兵分级,按级发饷,游击队采用了正规军的办法,但这种办法不是论资排辈,而是论真实的本事。换而言之,能者多劳,能者多得,这是一种激励,也代表着自身的能力。分级的另外一个作用便是把游击队分成了一线部队和二线部队,领的军饷不同,执行的任务也有区别,这样便能避免因为战斗素质低下而造成大量的伤亡,并给了新兵成长的时间。   今天是最后一次考核,能够坚持下来的便成为了黄历亲自领导下的一支精锐,这些士兵将领取与班长同级的军饷,这支精锐的名称便叫教导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不仅仅是军饷的事情,还关系到脸面和荣誉,特别是学生兵,更是咬紧了牙关在坚持,非要让黄历看看,他们不是废物。   黄历看了看手表,吹响了哨子,还剩下三十六人,从整个游击队来说,百分之九十的淘汰率,就这样,黄历还是感到不满意。但时间有限,队员素质有限,也只能先将就了。   ……   “华北忠义救国军第二十二路,司令赵维光,政治指导员李子祥,参谋长王大庆(王老蔫),下辖三个支队及一个特勤队,一支队支队长白春国,二支队队长冯生易,三支队队长……”黄历很郑重地将委任状递到各人手中,正式宣告争取游击队的工作顺利完成。   赵维光等人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虽然军统天津站抽调了不少抗团的人员安插进来,但这些人与他们同样是热血青年,不是那种老于世故的特务,而且游击队的整体架构并没有大的改变。不仅如此,游击队有了正式的名称,有了薪饷的来源,再加上冯生易、王老蔫等人的工作,原来有些松散的三个总队终于能够打乱重组,这样也就消除了什么学生、军人、农民的隔阂,成为了一个相对团结的整体。   权利和金钱,在什么时候都是足够诱惑的筹码,或者赵维光和一些人并不在意这些,但既能继续抗日,又能名利双收,这个买卖是那么划算。再说,黄历是打着国府的旗号,游击队能成为国军的一部,游击队员能当上国军的正式军官和士兵,名正言顺,在当时也是相当令人羡慕的事情。   “呵呵,这下子咱们可不是假冒虚名了。”赵维光看过委任状,笑着说道:“有了国府的任命,正经的编制,就连老百姓都得高看一眼。”   “恭喜赵司令。”黄历像模像样的给赵维光道喜,又拱手象周围人示意,“还有诸位,如今都是吃皇粮的官儿了,可喜可贺。”   “大家伙以后都好好干。”白春国笑着说道:“虽然咱们在敌后很艰难,可国家政府还记着咱们,只要干出点样子,这官儿是小事,咱们可都出了名了。天天那收音机里的广播一提咱们,嘿,多带劲。”   “那是,在这北平附近,也就咱们是真敢跟鬼子干的,别人哪,都不行。”   “对,咱们马上就拉出去跟鬼子干一仗,来个开门红,打出咱二十二路军的威名。”   ……   “鬼子肯定是要打的。”赵维光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谨慎地说道:“我看还是再练练兵,吴天放不是带人按着陈兄拿来的地图去取武器了嘛,总要兵强马壮,才好出动打鬼子呀!”   “练兵是肯定的。”黄历说道:“不过,赵司令,你也不要对那些武器弹药抱有太大的希望,二十九军哪,那本来就是一个穷队伍,机枪、大炮就别指望了,就算是普通的枪支,我看也不一定有。我听冯队长说过,二十九军靠的是大刀片儿和手榴弹,这两样应该是有,可对队伍的战斗力提高,我看效果不大。”   赵维光眨了眨眼睛,笑道:“手榴弹也不错啊,还记得上次打土匪吗?陈兄在树林里弄的那个拉线雷,小李子回来一说,我们可是大受启发。在黑山扈突围时,还用这招炸过尾追的鬼子,争取了不少撤退的时间呢!”   “陈兄,不知你的训练还要多久才能结束?”白春国紧接着说道:“最近虽然有你带来的资金支持,但鬼子的封锁线也日趋严密,我们必须出击,否则买到东西也运不进来呀!”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再过一周,我对特勤队进行一下强化训练,然后就对鬼子的封锁线展开行动。”   “陈兄是要以特勤队作为杀手锏了。”赵维光笑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陈兄训练出来的精锐有多么厉害。”   如果时间充足,管饱让你们惊掉下巴,黄历抿嘴含笑不语。      第125章 金秀的心思      哎哟,程盈秋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住处,终于躺到了炕上,腰酸背痛,手指都懒得再动一下。   阿历,你快回来呀,给我好好揉揉,虽然你这家伙按摩时老占人家便宜,可我认了,人都是你的了,亲亲摸摸就不算什么了。   门帘响了一下,程盈秋的眼睛都懒得睁,便腻声道:“都怪你啦,一张嘴就是五公里,十公里,都快累死人家了,快来给我揉揉,要不——”   金秀端着一碗山果愣住了,程盈秋不耐烦地又催了一遍,她才走了过去,放下碗,笨手笨脚地给程盈秋捏着腿脚。   程盈秋马上便觉出了不同,黄历的手拿捏得恰到好处,痛而舒服,而这双手——,她睁开了眼睛,才看见竟是金秀。   “阿秀,是你呀”程盈秋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倚着枕头半坐起来,“我还以为是他呢,好了,快停手。”   难得有同龄的女伴,这段时间里程盈秋和金秀相处得很好,成天姐姐、妹妹地叫着,但金秀似乎一直对黄历有所忌惮,或许是因为从土匪那里救她时,黄历的态度有点凶,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俺今天上山采到了野果,很好吃的。”金秀将碗里的果子端到程盈秋面前,象献宝似的笑着。   程盈秋看着红通通的果子,不禁咽了口唾沫,一抬胳膊,呲牙咧嘴地一副怪样子。金秀很有眼力架,忙拿起一个果子,喂到程盈秋嘴里。   又酸又甜,嗯,好吃,程盈秋吃了一个,眨了眨眼睛,赞不绝口,金秀便不停地喂,到最后,弄得程盈秋都不好意思了。   “阿秀,好了,我不吃了。”程盈秋伸手拉住金秀的手,说道:“以后自己不要上山啊,我夜里听到山上有狼叫,你没有枪,要是遇上了,是很危险的。”   “俺不是一个人,所以不害怕。”金秀抿着嘴笑道:“不过,要是象盈姐似的,手里有枪,那就更好了。”   程盈秋累得有些反应迟钝,没听说金秀话里的意思,只是随便点了点头。   “盈姐,你哪儿疼,俺给你揉揉。”金秀殷勤地说着,伸手给程盈秋捏着胳膊。   程盈秋呵呵地笑着,“歇会儿吧,上山也很累,我没事儿,等他回来再说吧!”   “俺不累。”金秀捏完胳膊,又给程盈秋捏腿,绕着圈子说道:“盈姐,俺去看过你们训练,哇,跑了那么远的路,还不让休息,端着枪在日头下晒,枪口还要绑砖头,真厉害。”   “不是厉害,是累人啊”程盈秋苦笑道。   “嗯,是挺累的。”金秀点了点头,深有同感地说道:“没人的时候,俺也照着你们的样子试了试,还好,俺也能坚持一会儿呢!”   程盈秋诧异地望着金秀,她有些觉出金秀与以往不太一样了,这小丫头,目光闪烁,绕着自己献殷勤,好象有事儿要说。   “阿秀,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程盈秋似笑非笑地问道:“别拐弯抹角的献殷勤,咱俩可是好姐妹,你用不着这样哦!”   金秀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双手捻弄着衣角,半晌才幽幽地说道:“盈姐,你能让俺也加入游击队吗?俺能吃苦,也不怕累。”   “你也想扛枪打仗?那可是要死人的,你不害怕吗?”程盈秋盯着金秀的眼睛问道。   “俺——”金秀犹豫了一下,反问道:“那盈姐你呢,你一开始害怕吗?”   程盈秋呵呵笑着,伸手点了下金秀的脑门,“你这丫头,倒考起我来了。好,我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害怕,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不害怕了。”   “俺也会习惯的,真的。”金秀很认真地睁大眼睛。   “呵呵,这事儿还不好办,还用得着你这么大费周章。”程盈秋笑着拍了拍金秀的手,说道:“你直接去报名不就完了,游击队天天招人,你是不敢去?还是——”   金秀撇了撇嘴,说道:“俺去过了,他们要俺去当什么护士,伺候那些男人,还要端屎倒尿,俺干不了这个。”   “你这是封建思想,在大城市里的医院,都是女护士。”程盈秋说到这里,看见金秀的脸垮了下来,她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和我一样去扛枪打仗吧?”   “俺就是想这样。”金秀的眼睛都发亮了,拉着程盈秋的胳膊说道:“有了枪,俺就谁也不怕了,还正好能和你做个伴儿。”   “可是——”程盈秋有些苦恼地揉着额头。   “你跟俺说说嘛”金秀轻轻摇着程盈秋的胳膊,恳求道:“陈大哥最听你的话,你一说准成。”   “听我的话?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情。”程盈秋苦笑着说道。   “什么事情都成,要不你就不让他——”金秀欲言又止,脸腾地涨红了起来。   “臭丫头,你懂什么?”程盈秋的脸也红了,嗔怪道:“好了,好了,让我试试吧,要是不成,你也不许恼。”   “不恼,不恼,只要你去说,俺就感谢,很感谢。俺再给你揉揉脚啊——”金秀喜出望外,又忙着讨好起来。   ……   从蒙古人入中原建立元朝,再有女真人入关建立清朝,帮着这些异族人或者亲自操刀上阵屠杀自己同胞的汉族人比比皆是,现在日本人来了,汉奸层出不穷也就不奇怪了。   独裁统治,吏治腐败,人民生活水平极端低下,造成社会离心力的加剧,使政府缺乏亲和力和号召力,为汉奸思想的流行打开了通道。民众思想意识里只有一家一姓,没有国家民族。一些人便卖国求荣,卖身投敌。   总之,方方面面的原因可以说上一大箩筐,如果开始辩论,估计一夜不睡也争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黄历缓缓说道:“从元朝、清朝,再到现在,总是越有家产的人越首鼠两端,目的就是倚靠强者,保住自己的地位、家人和财产,在这个时候反倒是穷人牵挂较少,敢于反抗。你们如果找个汉奸问问,准保他们也有一长溜的理由,会倒出一大堆的苦水。他们也许把咱们这些人都看成傻瓜、蠢蛋,振振有词的说:你们这个也说日本,那个也说日本,好像跟了日本就跟女人偷了汉子一样日本人是那么好打的吗?早晚中国是人家日本人的天下跟了日本不光荣,将来都成了日本的臣民,看你们还说什么!”   “黄兄,你怎么象在替他们说话似的?”赵维光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在替他们说话,我其实更加痛恨汉奸,但你们要明白汉奸也是有所不同的,也是可以利用的。”黄历笑着解释道:“就象在北平城里,给日本人干事的都应该称为汉奸,可我们只选那些真正作恶的。我想,游击队面临的环境,也要采取灵活的策略,那些表面敷衍日本人,心里向着中国人的,咱们可以进行争取,让他们暗中为我们做事。比如在敌占区购买物资,提供情报,他们应该更加方便一些。照现在的局势看,与鬼子战斗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工作,咱们总得有个侧重不。最好不要见谁打谁,到处树敌。”   “黄兄说的有些道理。”白春国眨巴眨巴眼睛,“没做坏事的自然可以放过,就象日本鬼子进北平,那些挂上膏药旗欢迎日本人的大户人家不能都称做汉奸,一棒子打死吧?”   赵维光想了想,说道:“那就先打出头鸟,找个铁杆汉奸收拾了,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再决定采取的策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办。”黄历皱着眉说道:“日本鬼子在中国犯下的罪恶数不胜数,惨绝人寰,你们可能见得很多,我想呢,就由你们尽可能的把这些记录下来,再转递到后方,在报纸广播上予以揭露,这样不仅可以激起民众的抗日意识,还可以留下这些东西给后人,让他们永远不忘国耻,不忘对日本人的仇恨。”   “好主意。”赵维光使劲点了点头,愤慨地说道:“请黄兄联系上面,支援我们几架照相机,及懂摄像,会洗相的专业人才,我觉得不仅要留下照片,还要记录下这些罪恶所发生的时间、地点,受害人的描述,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日本人是怎样的畜兽不如。”   “好吧,我抓紧时间去办。”黄历点头道:“我想这应该不是很难。”   “趁着今天人聚得比较齐,我想把一些事情都说清楚。”赵维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免得以后出了差错,不好处理。”   黄历看了看一直含笑不语、静静倾听的政治指导员李子祥,他是天津抗团的成员,曾在自己手下受过训,给他的印象是比较灵活,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圆滑。   李子祥见黄历投来了探询的目光,便也不再藏拙,笑着说道:“赵司令尽管施展手脚,我和陈大哥一定支持你。”   黄历微微一笑,对李子祥的表态很满意,这个时候,对赵维光的支持是非常必要的,这也是长远的考虑。      第126章 即将开始的行动      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预先掌握正确情报是取得胜利的前提,孙子兵法中的六韬便对此有所阐述。军事情报思想强调综合运用各种手段,有层次,有目的,有计划地进行情报搜集和对敌实施情报欺骗,通过情报手段的运用以期取得政治上和军事上最后的胜利。   当然,游击队现在还达不到这种水平,但依靠军统的情报网,以及自身眼线和派出人员的侦察,赵维光和黄历等人仔细研究甄别后,依然对周围的敌人有了更多的了解,制定出了相应的行动计划。   特勤队为期十天的强化训练结束了,锉子里拔大个,黄历终于选择出了其中的十人作为狙击手,两人一组,国际通行的标准双狙人配置。令人奇怪的是,黄历选择的并不全是特勤队里射击成绩最好的,别人也许不理解,但黄历却是有依据有理由的。   一个狙击手可能只为了开一枪而爬行一整天,有时还可能什么也找不到,你是否能一枪不发而放弃任务?有时你见到目标而开枪的机会只有三秒钟,假如你在做白日梦,吃饭又或者其他无关事情,你便失败了。你必须了解你的任务、位置并等待目标出现。你可能要整天保持不动以避免敌人的发现,这听来十分容易但其实十分困难,一个初学钓鱼者要将鱼线留在水面以下超过三分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总想要把鱼钩提上来看看,如果你有打猎的经验你会知道在猎物面前保持不动是如何艰难,更何况你将要面对的猎物是一看见你就会向你开枪的人呢?   所以,对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来说,细心和耐性就是他的一切,而且影响着他的决定,单是细心已经可以令一个狙击手成功,狙击手行动前必须决定要身处哪里,怎么走,怎么去,带什么装备,用什么伪装,如何通讯,行动时如遇紧急情况应该如何,任务完成如何撤退,无法完成又怎样避免损失?一个狙击手必须由开始到结束详细思考所有程序,其武器及子弹补给装备配置才会产生效果,射击术只是最后的要素。   尽管特勤队按照黄历的设想组成了,但还需要战火的考验和洗礼,也许还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够真正成熟,但时间不等人,游击队必须有所行动,他们也只有在实践中去学习进步了。   “这里,离鬼子驻扎的地方有一处十分险要的地方,两侧是斜度约四十度,高约三十公尺的峭壁,中间是一宽约十五米,深约五十公尺的峡谷。”黄历指点着地图说道:“如果能把鬼子引进来,他们就插翅难逃。”   “鬼子会中计到这里吗?”赵维光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当然要有人给他们引路,而且还要让他们钻进这条峡谷。”黄历微微一笑,说道:“当然,这需要使用一点点心理战,还要看我们的运气怎么样。”   “如果鬼子真敢来,我们在两侧峭壁往下扔手榴弹,嘿嘿,也许一枪不费,就把鬼子全给灭了。”王老蔫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咱们明天就出发,这些日子光是训练,战士们可是憋得够呛。”   “那就这么定了。”赵维光轻轻一拍桌子,说道:“按照陈兄的计划,由第一总队和特勤队执行这次诱敌伏击的任务,第二总队负责守家,第三总队作为预备队,负责警戒和支援。”   ……   夕阳在金红色的彩霞中滚动,然后沉入阴暗的地平线后面,通红的火球金边闪闪,迸出两……炽热的火星,远处树林黯淡的轮廓便突然浮现出连绵不断的浅蓝色线条来。   黄历在指挥部里商议已毕,踏着夕阳最后的光辉走回了住处,刚进门,程盈秋便迎了上来,象一个贤惠体贴的妻子似的递上湿毛巾。   嗯,黄历很喜欢这种感觉,也知道这段时间,程盈秋是因为金秀的事情而向自己献殷勤,他早就拿定了主意,却故意拖着,享受着程盈秋的温存和体贴。   “你就同意了吧”程盈秋晃着黄历的胳膊,撒娇似地说道:“你没看见阿秀这一阵子在锻炼身体吗,就冲着她的这份毅力,你也该满足她的心愿啊!”   “我要是满足了她的心愿,你还会这么温柔体贴吗?”黄历翻了翻眼睛,戏谑地说道:“我就喜欢你围着我撒娇的样子,你要不是有求于我,哪有那么听话,那么温婉。”   程盈秋瞪了瞪眼,黄历同样地瞪回去,嘿嘿,程盈秋马上干笑两声,这回是抱着黄历的胳膊了,“那你看在我表现好的份上,就不能答应下来吗?在特勤队里只有我一个女的,有你在还好,你要是走了,我和谁一组啊,很不方便,很尴尬的呀!”   黄历顺势搂住程盈秋的腰,捏摸着她的腰臀,犹豫了半晌,决定不再逗她,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事情我早想到了,我的媳妇儿怎么能跟别的男人在一组呢,所以,金秀的事情我答应了。”   “真的?”程盈秋有些不太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黄历笑着贴了贴程盈秋的脸颊,说道:“一开始呢,我是不希望你长期留在游击队的。可后来想通了,在这里未必没有在北平安全,或许呆在城里更加危险一些。金秀这些日子拼命地跑步爬山,那是因为我对她说过,只要她的身体达到要求,我就让她进特勤队,给你作伴儿。”   “你可真坏。”程盈秋咬了咬嘴唇,嗔道:“故意不告诉人家,让人家给你献殷勤。”   黄历搂紧了她,幽幽地说道:“我喜欢你那个样子,可也知道这个年头,容不得我们这么平静地生活。所以,能多享受一时,对我来说,也是特别值得珍惜的。”   “我知道。”程盈秋的声音轻柔下来,贴紧了黄历,“不管以后怎样,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都是我永久难忘的回忆,我也特别希望能做个温婉贤惠的妻子,让你感到幸福……”   程盈秋喃喃地说着,两个人的身子越贴越紧,两颗心也融合在了一起。      第127章 暗夜潜入      正是中午酷热难当之时,潺潺小溪却让人享受到幽静、芬芳和清凉,鸟雀在林间啁啾鸣啭,几个前来汲水的日本鬼子抓紧这短暂的时间,在溪水里洗涤着肌体,有一个家伙甚至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砰”一颗子弹从树林里射出,带走了一个鬼子的生命。“砰”“砰”……每隔不到两秒便是一声枪响,三个汲水的鬼子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只跑出十几米,便都被击杀在毫无遮拦的溪边空地上。   鬼子的驻地里立刻沸腾了,一群鬼子兵循着枪声向这里冲了过来。   枪声不断,不时有子弹带着尖啸从身边飞过。黄历沿着侦察好的路线飞快地撤退,沿途的树木、石头、洼地都给他提供了的极好掩蔽。当然,除了必要的规避来防范鬼子们的左右包抄以外,那就是循循善诱,不断地抓住机会射击,一边让鬼子上火,一边别让鬼子追错了方向。在他若即若离的引导下,追出来的二十多个鬼子兵渐渐的拉成了一条长线,不仅体力在下降,士气更是越来越低。鬼子们也许并不害怕死亡,残忍和血腥有时甚至还可以增加士气,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亡,特别是这种挨冷枪非常的伤害士气。   鬼子军曹愤怒地挥刀斩断了一根树枝,一个多小时了,断断续续已经有五六个士兵或死或伤,退出了追击的队伍。可前面三百多米外的那个凶手还在若隐若现的勾引着他的火气,而且看上去不仅生龙活虎,还能不断伤害帝国的士兵,他简直要气疯了。太可恶了,难道就不能面对面的堂堂正正的决斗吗?   尽管愤怒异常,鬼子军曹还是没有放弃作为军人的警惕和谨慎,他望着前面莫测的山林,犹豫半晌,还是下达了终止追击,返回驻地的命令。   嘿,鬼子不追了。黄历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片刻,确认了这个令人失望的结果。他想了一会儿,只好无精打采地打道回去了。   日头高高的挂在天空,热辣辣地照射着大地。坂井少尉擦着头上的汗珠,在屋里转了两圈,阴沉着脸问道:“你们没有抓住凶手,甚至没看清凶手的样子,就这样撤退了?”   “哈依”鬼子军曹立正低头,辩解道:“我担心中了支那人的埋伏,他似乎并不担心我们的追赶。”   坂井少尉呼出一口长气,作为刚刚接任此地的年轻的帝国军官,他很鄙视这个家伙的胆小,白白损失了七八个皇军士兵,却不敢深入追击,这绝对是令人感到耻辱的事情。   埋伏?哼,自己吓唬自己,支那人难道只用一个人来做诱饵,这真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好了,你下去吧”坂井少尉最终压下了胸中的不满,使劲摆了摆手。   墨绿色的树叶在飒飒响着,村子里点着不多的灯火,村口能看见两个日本哨兵的影子在晃动。原来好好的一个小村子,村民已经被鬼子驱赶或杀害,这里便成了鬼子扼守山里游击队行动的军事驻地,一个小队的鬼子驻扎于此。   “我交代的都记住了?现在就按计划行事吧”黄历郑重地问道。   “都记住了。”沈栋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您孤身冒险有些不妥,我看不如一起开火,将鬼子引过来。”   程盈秋也投来担心的目光,但却没有说话。   黄历笑道:“放心,老子最擅长在黑暗中偷偷摸摸的杀人,你们就放心吧”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时而匍匐,时而跃起,黄历绕过了村口的哨兵,从村子旁边的篱笆翻了过去,隐身在一个草垛后,观察着动静。然后他瞅准了一个亮灯的房子,悄悄摸了过去。   这个房子里躺着一名日本伤兵,应该是白天被黄历打伤的,还有一名似乎和伤兵的私人关系很好的家伙在陪着他,正向他嘴里喂着水。   “秋野君,这么快便把汤煮好了?”喂水的日本兵听见门响,头也没回地用日语说道。   一把冷冰冰的匕首突然搅动着从后面扎进了他的心脏,同时,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鬼子兵大瞪着两眼,手一松,当啷一声,饭碗掉在地上。   躺在床上的日本伤兵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黄历充满杀气的眼睛和正扎向自己的滴着血的匕首。   解决了两个鬼子,黄历刚要出去,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急忙闪身躲在门后。门一开,一个日本兵提着罐肉汤走了进来,随手将房门一关,伴随着关门的响声,“呼”的一阵风声,躲在门后的黄历将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后腰,肾部传来的剧痛使日本士兵立刻昏了过去。   片刻后,黄历换上了鬼子军服,又悄悄摸到了一所很大的院子旁边,翻过院墙,隐身在暗处。   一个哨兵在院子里晃晃悠悠地走来走去,把站岗放哨当成了消遣,整个村子里都驻扎着自己的同伴,在这村中心的地方,哪里会有敌人来袭。   黄历观察了一会儿,趁着鬼子哨兵转身的时候,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谁?”鬼子哨后听到了脚步声,回过身子问道,他压根也不会想到来的竟是敌人,连枪都没摘,依旧挎在肩上。   “有火嘛”黄历答非所问地用日语说道,脚步没停,已经靠近了这个哨兵。   鬼子哨兵有些不耐烦,伸手从兜里掏出洋火,刚要递过去,黄历手腕一翻,藏在袖中的匕首猛刺而出,同时左手伸出,捏住了鬼子的下巴,让他连垂死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将鬼子哨兵的尸体拖到暗处,黄历背着枪,蹑足潜踪走到那间亮着灯火的房子前,从窗户偷偷地向内张望。   坂井少尉心情十分不好,正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眼睛不时落在桌上的地图上。自己这个小队的任务就是占据这里,卡住游击队出山的道路。然而到现在为止,游击队的影子都没看到,这让他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思象浇了一盆冷水。而且今天被不明身分的袭击者打死打伤了多名部下,而自己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不,这绝对是对自己军人荣誉的污辱。不行,不能被动地等在这里,自己要向上面申请,带队进山搜剿,非要将什么叫游击队的乌合之众击溃,依据皇军的战斗力,这应该并不困难。   “咯吱”房门好象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坂井皱了皱眉,迈步走了过去。   哗,房门猛地被黄历用脚拔开,他的手中匕首闪电般向坂井刺去,坂井慌忙用手一挡,匕首的劲力太足,也锋利异常,竟然穿透了他的手掌,直接插入了他的咽喉。   嗞,嗞,坂井发出类似毒蛇的声音,喉咙里象塞了把沙子般难受,后退了两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黄历伸手将房门带上,冷冷地望着垂死的坂井大张着嘴巴,慢慢地扑倒在地。   借着屋里的灯火,王德标将桌上的地图叠好揣进怀里,走到窗子旁边,偷偷向外看了看。他吹熄了灯火,轻轻拉开房门,又闪进了黑暗之中。   “着火了。”一个草垛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村口的日本哨兵首先发现了情况,大声叫了起来,一个哨兵边喊边向着火的地方跑去,半晌,其他的日本兵才纷纷衣衫不整的从各自的屋里跑出来查看情况。   黄历隐在黑暗中,看着火堆前忙着救火的日本鬼子,暗暗把他们的人数和出入的房屋记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向村口的哨兵摸去。   “呯”村口突然响了一排枪,紧接着便是激烈的对射,乱哄哄救火的日本鬼子都是一愣,立刻有人去向军官汇报,又有几个人端着枪向村口跑去。   “报告坂井长官,草垛被人点着,村口有人在打枪。”日本兵来到门口,高声说道。   屋子里黑乎乎的,静悄悄地没有声音,日本兵停顿了半晌,提高了嗓门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有回答。日本兵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嘴上说道:“长官,您在里面吗?”   屋子里一股血腥味让日本兵暗感不妙,点着灯火一看,坂井趴在地上的血泊中,早已经断气多时了。   “长官。”日本兵扑上去,悲愤地叫道,用手摇晃着坂井的尸体。片刻后,确认了长官已经死亡后,这个日本兵撒腿跑了出去。   在村口,十几个日本鬼子跑了过来,木制瞭望塔上的两个哨兵已经被村外突如其来的一排子弹打死,下面的两个哨兵躲在沙袋工事后,正向村外射击。   “来了,来了。”沈栋指着村口的人影低声说道:“大家听我命令,仔细瞄准,一起开枪后马上撤退。”   几声枪响过后,有两个鬼子倒地,其余鬼子慌忙隐蔽起来,“在那里,偷袭者在那里。”鬼子大声叫道,开枪射击,又有鬼子向瞭望塔上爬,要居高临下,用机关枪射击。   “撤退。”沈栋下达了命令,特勤队第一小组的人马立刻猫着腰离开了阵地,向远处逃去。      第128章 诱敌      村里,一群日本鬼子围着坂井的尸体,咬牙切齿,默默不语。   听到村口跑来的日本兵的报告,一个军官立刻找到了发泄愤恨的目标,“该死的偷袭者,杀害了长官,趁乱跑到村外,一定要抓住他,将他碎尸万段,为长官报仇。”   “报仇。”一群日本鬼子狼嚎道。   “伊藤君,你带着人守卫驻地,我带着人去追击敌人,你看如何?”一个鬼子军官向着叫伊藤的鬼子军官征求着意见。   “朋野君,请把追击敌人的任务交给我吧”伊藤向着朋野深鞠一躬,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勉强压抑着极度的愤怒,“就算是追到天边,我也要把敌人全部消灭。”   朋野皱了皱眉,他就担心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一意孤行,才要求去追击敌人,而这个家伙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让人担心他会中了支那人的诡计。   伊藤却不等朋野说出反对的意见,小队长坂井死了,他和朋野是同等级别,所以他认为不必非得要朋野的同意。   “集合”伊藤按照自己的意思调遣起兵马来,一支三十多人的部队很快便全副武装聚集起来。   日军的一个标准小队辖一个机枪组(二挺轻机枪)、一个掷弹筒组(二个掷弹筒)和二个步枪组,人数在五十到七十人左右。而这个驻地的日军小队齐装满员,战斗力很强,也难怪伊藤如此骄傲和自大。   “伊藤君,支那人擅使诡计,请您一定要小心谨慎。”朋野有些无奈,他没有约束伊藤的权力和资格,但生怕这位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家伙过于莽撞,所以还是尽着自己的本分,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朋野君放心。”伊藤心里有些不耐,但脸上还是没表现出来,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脑子里却想着,在皇军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是无济于事的。   呯村子外不经意的响了一枪,一个在瞭望塔疯狂扫射的鬼子惨叫一声,仰面栽倒,旁边的副射手立刻推开他的尸体,操起了机枪,刚刚打出一个长点射,随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准确地飞了进来,撞断了他的鼻梁骨,带着碎骨屑翻着跟斗跌进了他的脑袋里。   太嚣张了,伊藤眼睛瞪得溜圆,鼻翅翕张,胆大包天的袭击者就在附近,并没有逃远,他抽出指挥刀,猛地一指,率领部队冲了出去。   朋野有些忧虑地看着伊藤消失在夜色之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只能祈求天照大神保佑了。   驻地里忙乱了一阵,重新布置了哨兵,加强警戒后,其他人便返回所住的房子。一个鬼子刚推开房门,一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便掉了下来,这个鬼子没有看清,稍微弯了下腰,“轰”爆炸声震耳欲聋,弹片、木屑、尘土四处飞舞,不光这个鬼子被炸死,他身后的两个家伙也遭受了池鱼之殃,倒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朋野吃了一惊,刹那间脑袋并没有反应过来,轰不远处又是一声爆炸,黑暗中一个鬼子绊响了手榴弹,他象高台跳水似地向上跃起,然后在空中翻转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一只胳膊落到了三米之外……他的枪则飞出更远。   “不要乱动,小心诡雷。”朋野终于清醒过来,大声喊叫道,袭击者不仅潜入驻地刺杀了坂井少尉,还用手榴弹布下了诡雷,实在是太阴险了。   在面对强大工业国侵略军(或占领军)时,既想要杀伤敌人又不想被敌人杀伤,最好的武器可能就是那种能自动杀伤敌人而不太需要控制的装置。如在丛林中可以设置的陷阱,就是一种“自动”武器,而且历史证明这种原始武器的威力不小。在没有丛林的平原或山地,地雷(后世更熟悉的名字是路边炸弹)就成为比较好的一种选择。   地雷在八年抗战时发挥的威力极其显著,因为它的优势很多。首先它物美价廉,制作时需要的材料不过是火药(黑火药)和铸铁,甚至可以不用铁而用石头陶罐做。当然这种自制的地雷威力不大,很难炸死人。但这好办——在埋地雷的地面上撒一些尖利的碎石头啦,往地雷里加点砒霜巴豆之类的佐料啦,都是可以考虑的嘛;其次地雷安全高效,对于放地雷的一方来说,地雷是比较“安全”的。因为埋完地雷以后是不需要派人守在边上的,因此通常也就不存在地雷被踩爆之后需要赶紧逃离犯罪现场的问题。   而对于被地雷炸的一方来说,地雷的杀伤力是有效的。地雷的杀伤都是抵近杀伤。不挨上则矣,挨上的话不可能全身而退。尽管威力有限,多数不会被炸得四分五裂,但不被炸死的话被卸掉一部分四肢也实在是美不胜收;再者,地雷还具有防不胜防,用途广泛的优点,实乃居家旅行、老少咸宜的必备良品。   用手榴弹当地雷使的方法经过游击队员集思广益,开动脑筋,已经有了拉线、踏板、夹子等很多种应用,原理相同,用途广泛,而且方便灵活。当然,黄历在匆忙之中也只在鬼子驻地内布置了三颗,可这也是地雷战的一个妙处,那就是敌人不知道有多少,被炸之后往往草木皆兵,战战兢兢,严重影响行动。   不说朋野等鬼子如何开始小心谨慎,提防着诡雷的杀伤。单说村外,一场追击战已经开始了。   边打边撤,黄历与沈栋等人会合后,并没有直接撤往伏击地点,而是趁着夜色不急不缓地先向北走,在第一丝曙光降临时,才转向西行。   在战争中,最常见的便是死亡,这是不难避免的事情,一名黄历精心训练的特勤队队员被尾追的鬼子击中而阵亡了。   对于黄历等其他人来说,这是平常的事情,但对程盈秋来说,曾经在一起训练的同伴的离去,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冲击。      第129章 伏击      蔑视生死,说起来容易,轮到自己身上,却会发觉在感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忘却忧伤。程盈秋的眼神不断地从被背着的阵亡士兵苍白的脸上扫过,她想起了在训练中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还清楚记得这个士兵跟她说过的几句话。   “满腔热血消失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悲伤和痛苦的回忆。而且,以后的日子里,这种悲伤和痛苦将会不断的出现。”黄历低沉地说道:“你要习惯这些,把悲伤和痛苦化为仇恨,凝聚在子弹中射出去。”   程盈秋轻轻出了一口长气,黄历说得对,自己如果不能调整心态,就始终会沉浸在忧伤之中,而现在要做的,却是忘掉忧伤和痛苦,拼了命去战斗。   “你们先走,我留下来抵挡一阵,记着,在前面挖个陷阱,再扔下点东西,让鬼子产生错觉。”黄历摆了摆手,天要亮了,这对追击一方会更有利,他要尽量牵制日军,让同伴走得更远一些。   “小心。”在这种时候,谦让是多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叮嘱告别,程盈秋用目光中的柔情表示自己的关心,沈栋等人则更为直接,深沉地点头便是他们表过情感的手段。   黄历上好了子弹,伸出了枪,再让鬼子上点火,这样他们才能乖乖上套。追击的鬼子出现了,这群家伙的体力还真是厉害,紧紧咬着黄历等人,一个鬼子在一条小沟前停下脚步,然后猛地跳起来,黄历把握住了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提前瞄准了他落脚的地方,“砰”的一声枪响,那个鬼子刚好和射来的子弹亲密接触,尸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小树前,脑袋被子弹开了洞,红的白的流了出来,那棵小树正是他准备隐蔽的地方。   睡眠不足,会使人心情忧虑焦急暴躁,而且大脑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就会影响创造性思维和处理事物的能力。鬼子们嚎叫着,发红的眼睛象饥饿的野兽,他们不断用战术动作隐蔽着自己,向着枪响的方向冲了过来,不可否认,这个时候的日军的战斗素质是相当高的。   而在山地地形进行攻击行动是困难的,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山地战中的士兵不仅必须打击敌人,而且也必须勇敢地面对残酷的地形因素所造成的作战困难。这些条件要求低级军官必须进行坚强的领导,不但必须在领导活动中以身作则,而且也必须在精神上足够坚强。   伊藤对自己和自己部队的坚强非常有信心,更认为这样的骚扰袭击无法阻止皇军勇士们前进的脚步。而且,他认为敌人的阻击活动,正是表明了他们心虚、害怕,而且当敌人用一件事来要使你害怕之际,你就绝不能感到害怕,而且还要使敌人以为你非但不怕,而且喜欢换句话说,当敌人不希望你前进的时候,你更要反其道而行之,用这个原则来应付敌人,通常十分有效,伊藤此时自然而然地运用了出来。   “前进,前进,彻底消灭敌人,砍掉他们的头,割下他们身上的肉,为殉国的帝国勇士报仇。”伊藤挥舞着指挥刀,吼叫着督促着手下的士兵。   黄历飞快地奔跑,并且路线忽左忽右,逃跑并不轻松,后背要面对敌人的枪口,由于曲折前进,就比直线追击的敌人更耗费体力。   一头扎进了树林,黄历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几乎同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让他吸了口冷气。但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猫着腰借着树木的掩护,蹿蹦跳跃,迅速拉大了与追击者的距离。并且利用树林中视线不畅,行走困难的时机,回身向敌人射击。纠缠了一会儿,黄历才又开始亡命狂奔。   伊藤呼呼喘着粗气,虽然疲累,但他并不准备放弃,他忍受不了失败,忍受不了一无所获,虽然疲惫笼罩着部队,但他不能就这么草草收兵,这是耻辱,一个武士最大的耻辱。   又追了一段路,伊藤的精神振奋起来。破鞋、烂袜子、染血的绑腿,被追的和追赶的同样的辛苦,当伊藤看到这些东西时,愈加坚定了他击败敌人的信心。这伙敌人也撑到了尽头,他们开始转向逃跑,袭击次数也大幅减少。他们面临着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境况了。   再加一把劲,就接近成功了。无数人在面临抉择时曾经这样鼓励过自己,现在伊藤也同样是这个念头。   “敌人同样辛苦,同样疲惫不堪,这伙敌人正不断抛弃多余的装备,正慌不择路地奔向死亡。我们是大日本帝国最勇敢无畏的士兵,就要用铁的意志坚持下去。”伊藤吼叫着鼓舞着士气,“追上去,给敌人最后一击。报仇,报仇!”   “报仇,报仇。”日军的情绪被鼓舞起来了,嚎叫着。   日本鬼子愈加疯狂地迈动小短腿,咬着牙向前追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一个士兵把步枪向上一举就跌落下去。在地面上消失了,随即发出非人的凄厉的哀嚎,吓了所有人一跳。   伊藤随即醒悟过来,大声提醒士兵们注意脚下的陷阱,并命令两个士兵去把落阱者拖上来。   其状真是惨不忍睹,这个鬼子被尖利的木棍象直矗的刺刀般从下腹穿进,并从后背透出,当把他从木棍上拔出时,他的肚肠拖了出来,陷阱边溅满鲜血,他被平放在地下,身下立即变成血洼,他的眼窝深抠下去,嘴里流着鲜血,布满血沫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头一歪死了,而他痉挛的手还抓着两把血泥。伊藤的心悚然沉落下去,愤怒地抬头望着前面,胸间升腾起怨毒恨火,我要为死去的帝国士兵复仇这种报复与仇杀的激情是狂烈的,难以抑制的。   黄历飞快地跑进山谷,跑到一半的时候,还不忘回身打上一枪。而对面,沈栋等人也占好了阵地,向追来的鬼子射击着,掩护黄历通过了这段危险的距离。   对面就是敌人,他们终于累得跑不动了,在这里作垂死挣扎吗?伊藤的心里充满了嗜血的兴奋和狂热,他要用指挥刀将这些敌人一个个砍死,用他们的头颅证明自己的武勇,维护自己的荣誉。   一阵对射过后,黄历等人仓惶后撤,而伊藤唯恐敌人逃脱,立刻毫不犹豫地挥动指挥刀,“牙西格格”他一声嚎叫,指挥部下追了上去。   “杀啊,冲啊”日本兵仿佛饥饿的恶狼,嚎叫着,打着枪向前猛扑,长时间的沉闷终于迎来了正面交锋的机会,而且看起来这伙敌人只会偷袭,根本抵挡不住皇军的勇猛进攻。   战争中,指挥官情绪的变化与军队的进退胜败有着极大的关系,指挥官的冲动或冷静,胆怯或鲁莽,往往决定了战争的结果和无数士兵的命运。   被愤怒占据大脑的伊藤在黄历等人的再三挑逗下,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象一头狂化的野兽一样,指挥鬼子们冲进峡谷。此举不仅将自己陷于险地,更把手下的士兵带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最前面的鬼子几乎就要穿过谷底了,呯一颗子弹迎面飞来,他的身子顿了顿,一头扑倒在地。紧接着,从谷顶冒出无数人脑袋,手榴弹象下雨似的落了下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鬼子兵也被吓得惊慌失措,失声怪叫。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连成一片,金属风暴顷刻间淹没了谷底的鬼子,鬼子惨叫声此起彼伏,伤亡惨重。   在狭谷的另一边,黄历和沈栋等人重新停了下来,与特勤队的大队人马会合,牢牢的堵住了鬼子们的道路。   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鬼子被打晕了,手榴弹雨几乎报销了一多半的鬼子,剩下的有的向前冲,有的向后跑,有的举枪向上射击,有的紧贴着狭谷的山壁躲藏。   “轰”,“轰”,“轰”……手榴弹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就象无数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激起无数漩涡和浪花,黑色的烟柱此起彼伏,碎石和着泥土冲天而起,横扫着挡在前面的一切障碍。把谷底的鬼子象稻草人一样毫不费力地击倒,抛起。   狭谷里硝烟弥漫,爆炸声震耳欲聋。战士们居高临下对敌人进行打击,打得敌人无处躲藏。伊藤带着后队向外冲锋,想杀出血路逃跑,但几块巨石从天而降,彻底堵住了鬼子的生路。   爆炸声渐渐停了下来,硝烟被山风吹散,呈现出一片狼藉的战场。几个弹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遍地碎石当中,有些尸体成了马蜂窝、麻布袋,残肢断臂、破烂枪械抛得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混合着在地上流淌,个别受伤未死的鬼子躺在地上翻转哀号。   呯黄历射出一枪,结束了一个鬼子伤兵的性命。稍微停顿了一下,程盈秋等人也开始射击,没有宽恕,没有优待,这是黄历在他们进入特勤队后立下了第一个规矩。      第130章 噩梦      风吹着,空气中的硝烟味已经很淡,地上遍布弹坑,有的还冒着热气,残破的武器和肢体,满是鲜血的土地,各种各样的尸体,当活生生的呈现在程盈秋面前时,她皱起了眉头。   鬼子多数是被手榴弹炸死的,这样的死状尤其显得血腥恐怖,残肢断臂、破碎枪支、血污肉块撒遍了整个小山谷。   这就是战场,充满血腥的战场,程盈秋强迫自己不表现出异样,装作拉领口掩住了小嘴。   “打扫战场,鬼子的衣服也要扒下来。”黄历站起身,摆了摆手,下达了命令。   沈栋只是稍愣了一下,立刻带着士兵上前行事,这是一次很成功的伏击,到目前为止,特勤队只有一个阵亡,三人受伤,至于谷顶的第一总队,向下扔榴弹,除了用力过猛累了胳膊,应该没有什么伤亡。   “你,你为什么让人把鬼子的衣服都扒了。”站在黄历身边,程盈秋不解地低声问道:“别拿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来哄人。”   黄历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抗日是个长期艰苦的过程,现在情况还好些,等到鬼子把注意力放到稳定治安上,日子就难过了,封锁会越来越严,别说衣服,就是吃饭都要成问题。想想你们训练的时候,谁没弄破过几件衣服。”   “长期的艰苦的过程,你估计要打多长时间。”程盈秋轻轻叹了口气。   黄历想了一下,摇头苦笑道:“天知道,照再在的情形来看,没有个三四年估计是够呛。”   程盈秋抿了抿嘴,走上前和士兵们一起打扫战场,黄历伸了伸手,又闭上了嘴巴,适应血腥也是一个合格战士的条件,就让她去多加锻炼吧!   鬼子被全歼,消息没有泄漏,守卫驻地的鬼子还蒙在鼓里,这是一个机会,是机会就得抓住。   黄历和沈栋、白春国聚在一起,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沈栋和白春国听了黄历的设想,都瞪大了眼睛,显出惊讶的神情。但仔细一想,却又是很自然的事情,成功的几率极大。   “鬼子还剩下不到三十人,我们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黄历仔细分析道:“强攻未必有把握,偷袭应该没有问题吧?”   “呵呵,陈兄,我不是担心打不赢,而是被你的想法给惊着了。”白春国挠着脑袋笑道:“从来没尝试过这种打法,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我同意陈长官的计划。”沈栋明确表态,对黄历他有着发自心底的崇拜和信服,而且在训练当中也听黄历谈起过化装奇袭的想法,所以比白春国更能接受这种新鲜的战术。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黄历还是很尊重游击老人的意见,哪怕是做个样子,这也让人心里很舒服。   “好,我就再开一回眼界。”白春国指了指战场,说着说道:“这些零七碎八的工作就由我们来做,陈兄和特勤队抓紧时间休息,然后进行晚上的行动。”   所谓零七碎八的工作,便是把鬼子军服洗涮晾干,然后简单缝补一下,起码在夜色中看不出破绽,这也是化装奇袭必不可少的条件。   说到化装渗透、化装奇袭,想法很简单,但要实施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一方面因为道具的问题,干净的日军军服,钢盔,枪支,有的时候还要马匹、机枪、掷弹筒来装门面,不富有的部队没这套行头,总不能扛着老套筒愣说自己是日本鬼子吧;另一方面还要有会简单日语的人随同,有装日本军官的,有装翻译官的,还有人装勤务兵,演员要齐整,角色要全面,这才能唬住敌人。   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军队化装奇袭的事例不少,但大多数是化装成伪民或者特务,化装成日本鬼子唬弄日本鬼子的,不能说没有,却也是屈指可数。   这种战术得胆大心细,必须由熟悉日语的人员配合,而且装备必须经得起推敲,现在游击队这几个条件都满足,而且为了小心起见,黄历等人还选择了黄昏或者夜幕降临之时,利用光线昏暗来增加行动的成功几率。   计议已定,特勤队吃过干粮,开始在附近树林空地里宿营休息。正是日上三竿的酷热之时,躺在树荫下睡觉,称得上难得的享受。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神仙,神仙托梦自然也是虚无飘渺,封建迷信的东西。但心有所思,便有所梦却是人们经常遇到的事情。程盈秋真正经历了血腥的战斗,心情总不能平静,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裹着毯子慢慢睡着了。   ……天空黑云乱翻,震耳的霹雷,好像从地底下迸发出来的,又隆隆地向四外滚去。四外是黑雾沉沉,一阵寒风暴雨打在身上……程盈秋看到黄历浑身是血,舞动着刺刀在与鬼子拼杀。鬼子要么缺胳膊,要么缺腿,要么没了半边脑袋,光着身子,只穿着个兜裆布摇摇晃晃的从四面围过来,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带着诡异恐怖的笑。她想向黄历靠拢过去,脚却象灌了铅似的沉重,挪一下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喉咙里象堵了沙子,喊也喊不出……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前额,那样温存地揉捻着。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很温暖很有力。程盈秋伸手去摸着那双手,象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喘息着微微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黄历,脸上带着爱意和关切的神情。   “做噩梦了吧?”黄历咧嘴笑了笑,用力握了握程盈秋的手,拿过水壶,递到程盈秋嘴前。   程盈秋舔舔嘴唇,慢慢喝着水,振作精神微笑了一下。   “战场很血腥,不过什么都在适应。”黄历缓缓地说道:“慢慢就会好的。”   “我没惊动别人吧?”程盈秋瞅了瞅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应该没有。”黄历笑道:“又滚又翻,连蹬带踹,出了一头汗,张着嘴就是没喊出来,倒也奇怪。”   程盈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喝着水,黄历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心在那双温柔有力的大手的抚摸下渐渐平静下来。      第131章 化装奇袭      疲乏的太阳,静静地燃烧了中午和早晨之后,缓缓地向地平线下方落去。正在隐灭的白昼迷人地、忧愁地、鲜艳地泛着红光,象疾病缠绵的美女临终前颊上的红晕一样。蔷薇色的斜晖,闪烁不定地把大地上的景物变得如同大火烧着了一般,一片金红。   朋野站在木制了望楼上举目眺望,远处的青山顶带着灿烂的红光,山哪,树哪,云哪,霞哪,都变成金色的一片,他眼光缭乱了,不得不闭上眼睛,稍做休息。   伊藤率领部队追击敌人,已经一天一夜了,而且并没有丝毫的消息传递回来,这让他很担心。他开始后悔为何不强硬一些,阻止伊藤的行动,或者由他带队追击。凭他的谨慎多谋,应该比伊藤更安全一些。   想到这里,朋野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下了了望楼,向村子里走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请求天照大神保佑,保佑伊藤能够把部队安全带回来。现在驻地的防守由于兵力不足,已经让他感到了危险。   太阳缓缓落下了西山,月亮从那黑黝黝的东山顶露出圆圆的白脸,把清凉的光辉洒了下来。   二十多个鬼子从夜幕中冒了出来,披着月光,拖着疲惫的步伐,押着两个俘虏,抬着几副简易担架缓缓的接近了村口。虽然光线不足,距离稍远,但哨楼上的哨兵还是马上就认了出来。   “是伊藤阁下带人回来了,快去向朋野阁下报告。”哨楼上的哨兵冲下面大声喊道。   “快找军医,伊藤阁下身负重伤,需要马上医治。”离村口的鬼子哨兵还有一段距离,黄历便大声喊道,使得村口的哨兵注意力被分散,忙乱中不会仔细观察。   很明显,日本鬼子对化装渗透奇袭之类的战术并不了解,甚至可以说在开战之后就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根本没有提防。四个鬼子哨兵走出了掩体,站在村口迎接远道归来的同伴,这显示出日本鬼子已经相信了他们,放松了警惕。   特勤队员们默不作声,鱼贯而入,他们脸上都涂抹着泥土和污垢,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巴巴的,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几个鬼子从村里匆匆地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身穿白大褂,挎着药箱,应该是这里的军医,黄历猛地咳嗽两声,示意手下做好行动的准备。特勤队员无声地散开,各自盯上周围的几个鬼子。   “伊藤阁下在哪里?”日本军医来到近前,推了推眼镜,焦急地询问道。   黄历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一副担架,日本军医蹲下身子,瞪大眼睛仔细观察。   噗,一柄刺刀突然从背后刺下,用力很猛,刀尖从日本军医的前胸透了出来,日本军医张开了嘴巴,嘴里流出汩汩的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刺刀尖,一只大脚踹了过来,他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特勤队员们突然发难,向身边的鬼子发起了攻击,刺刀、匕首向鬼子的要害杀去,惨叫声响了起来。这是黄历预料得到的情形,若论杀人的干净利落,这些人还差得远呢!   “怎么回事?”了望楼上的鬼子扒着栏杆张望着。   呯黄历手起一枪,正中他的胸口,惨叫一声,这个鬼子一头从了望楼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枪声响起,村子里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黄历留下一部分特勤队的战士占领了望楼和村口工事,准备接应第一总队的人马,又率领着其他人向村子里杀去。   鬼子在村子里并没有建立街垒等工事,也就是说一旦外围被突破,鬼子基本无险可守,只能依靠房屋建筑进行顽抗,他们的骄狂现在终于尝到了苦果。   枪声混杂着呼喊叫骂响成了一片,地上、房上、树后处处闪耀着爆炸的火光,子弹乱三绞四地在空中穿射飞鸣。鬼子匆忙之中组织起抵抗时,黄历带着特勤队已经勇猛的冲杀了上来。他们象一群猛虎,在了望楼上机关枪的掩护支援下,横冲直撞,步枪、驳壳枪一个点地扫射,手榴弹一个劲地猛扔,十几个鬼子的仓促抵抗并没有达到目的,反倒被压得步步后退。   说实话,黄历想得挺好,突破村口防御,猛打猛冲,直扑鬼子指挥部所在的大院。但他不是神仙,还是没想到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因为特勤队并不擅长巷战,一打进村子,三个小队的干部都带头向前冲,战士们也不停地跑,缺乏总体协调。几个回合下来,有的人冲到了前头,有的被堵在了后面,周围到处在开火,一时也弄不清哪座房子里是战友,哪间屋子里有敌人。   而鬼子也被打晕了,本来兵力就有限,在四个村口站岗放哨的便占了将近一半人马,剩下的成股兵力也就不到二十人,在朋野的指挥下,反击了两回,都被黄历和特勤队的战士击退。倒不是鬼子战斗力不行,而是黄历为了保险起见,将第一总队的短枪都借过来,装备了特勤队,连队长白春国都无奈地扛起了步枪。要知道,在近战中,手枪可比三八大盖给力,又是连发,鬼子虽然勇猛,拼刺技术高超,却也是抵挡不住。   朋野无奈之下,带着七八个鬼子退进了指挥部的大院,这是村子里唯一的砖瓦结构的房子,他们缩在屋子里,拼命地向外开枪,负隅顽抗。   黄历爬上房顶,想居高临下狙击鬼子,没想到这房顶是用麦秸铺成的,椽子是葵花杆,只听喀嚓一声,他便跌下房来。虽然摔得头晕脑胀,所幸只是些擦伤,并未伤筋动骨。   “这他妈的。”黄历呲牙咧嘴地被人拉出来,嘴里骂着,他四下听了听,除了这里,村子里还有几处在响着枪声,想必是残存的鬼子还在顽抗。   “找汽油,抱柴禾,用火烧。”黄历制止了战士们的进攻,奇袭战打成了大混战,已经够丢人的了,再不能狠冲硬打招致伤亡了。   这时,第一总队的人马也冲进了村子,在搜杀着残存的鬼子,己方人数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负隅顽抗的鬼子只是在做垂死挣扎了。   片刻后,火把,稻草捆,装着火油的罐子被扔上了房顶,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映红了天空。顽抗的鬼子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和惨嚎,然后在朋野的指挥下疯狂地冲了出来,进行了徒劳的绝死突击……   火头越烧越大,嘎巴嘎巴,房梁发出刺耳的响声,最后轰然落地,激起了一大片的火星。   枪声在村子里渐渐停息,黄历望着不远处的大火,捏着下巴在冥思苦想。经此一战,他也明确地知道了特勤队的不足。还是时间太紧,训练不足,实战经验缺乏呀,本来应该是一场轻松的奇袭战,却打成了这样一副模样,伤亡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长官,这家伙原来没死,只是被手榴弹震晕了。”两个特勤队的战士拖着一身是血的朋野走过来,狠狠地摔到黄历的面前,还递上来一把指挥刀。   朋野支撑着伤腿,试图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战士在后面抡起枪托狠狠砸了下去。   黄历冷冷地看着这个日本鬼子,抽出刀,耍了个花,直接放在朋野的脖子上,骂道:“杂碎,无能愚蠢的杂碎,我要砍了你的脑袋。”   “只会使阴谋诡计的胆小鬼。”朋野用不屑的眼神望着黄历,“懦弱无耻的支那猪,看你们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猖狂到日本被彻底打败,可惜你是看不到了。”黄历冷笑道:“我能想到你们的倭皇会象个娘们儿似的跪地求饶,能看到所有的日本人象狗似的乞求宽恕,能看到你们日本人贱笑着把妻子女儿送给中国人享用。”   “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的。”朋野愤怒已极,猛的抬起脖子,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不可战胜?呵呵,你去阴间看着吧”黄历站起身,用力一脚将朋野踢得满脸开花,将手上的刀抛给旁边的战士,“砍了他,这个畜生还不值一颗子弹。”说完转身而去。   黄历感到不满意,但对于白春国、沈栋,以及其他游击队员来说,却是一次了不起的大胜利。一次伏击,一次奇袭,便将一个小队的鬼子全部歼灭,而自身的伤亡还不到三十人,这样的结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抗战以来,有哪一支部队创造过这样伤亡比例的战绩,恐怕还没有吧,倒是听说过一个日军小队追着国军一个师跑的奇闻。   两战两胜,不仅全歼了一个日军小队,还打破了日军的封锁线。虽然固执的日本鬼子会很快再将这个缺口补上,但突然的袭击使鬼子来不及毁坏物资,使游击队在此战中缴获了驻地内存放的粮食和弹药。有了这些物资支撑,有了缴获的武器补充,游击队实力大增,已经可以对周围的游杂武装下手了。      第132章 杀出封锁线      阵亡战士们的遗体整齐的排列在树林里的空地上,一些士兵正在为袍泽擦去脸上的泥垢和血污,整理他们的遗物,场面静悄悄的,弥漫着肃穆哀伤的气氛。   就是这些普通得或许连名字都带着狗儿猫儿的烈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保卫着这片神圣的土地,保卫着中华五千年的传承。中华有辉煌的历史,有铁一般的热血男儿,更有着那种至死不悔的精神。所有这些,才使中国屡经磨难,却始终屹立不倒。   游击队在作战中,对战死者的遗体收容十分重视,只要条件允许,都会妥善安葬。这一点是由于中国人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同时也是保证士气的手段。当然,这对各国军队来说都很重要,想想战死后尸体被丢弃在那儿慢慢腐烂,再勇敢的士兵也会心中忐忑。抗战中九江之战张发奎几天就败下阵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战区仓促应战,没有安排好伤兵和阵亡人员的处理,士兵在战壕里看到身边战友被打死没人管,负伤了只能慢慢死去,导致士气一落千丈,这个仗能打好才怪。   “都记录清楚了吗?”黄历默立了片刻,沉声问道。   “是的,全部记录清楚。”白春国低沉地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为抗日而死,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我们就算没有能力给他们建忠烈祠,修纪念碑,但也要写下他们的名字,记下他们的事迹,让后人尊敬崇仰他们。”   白春国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把鲜血流在祖国的土地上,是一种荣幸和光荣,我们都有这个机会。”   “殉国是不分地点与时间的。”黄历回头看了看已经集合列队的特勤队,说道:“我们要分手了,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一路保重。”白春国与黄历用力握了握手,在战争年代,每次聚首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每次分别都可能再也见不到面,所以每次都显得那么郑重。   黄历与白春国握手完毕,走回到特勤队的队列前,由于伤亡减员,原来三十六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三十人,但黄历相信,只有经过血火洗礼淬炼,这支队伍才能成为精锐之师。威严的目光从每个队员脸上扫过,黄历有力地一挥手,率领着队伍出发了。   封锁线被打破了一个缺口,趁着鬼子还没来得及补上,黄历率领特勤队跳了出去,要在外线骚扰袭击,打乱鬼子的布署,让他们疲于奔命。   黄历带着队伍穿过封锁线,便拐上了小路,在山林之间穿行,在熟悉此处地形的队员的引导下,黄昏前赶到了流花沟。流花沟是一条横沟,沟里到处都是纵横的怪石,曲曲折折的岩洞,在一块矗立的岩石缝里流出一股清澈的泉水,直流到附近的小河里,因为夏天泉水上面经常飘着野花,所以老百姓叫它流花沟。每逢动乱,便有百姓藏到这些岩洞里来避难。在这里,特勤队队各自找好了洞穴,在洞里铺上柴草、被褥,支上锅灶,就这样开始宿营。   夜色渐渐深沉下来,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天宇闪烁着动人的眼睛,岩洞内、篝火旁,疲惫的战士们都酣然入睡,传来一阵阵的鼾声。   黄历坐在篝火旁,与担任向导的战士聊着,借着火光,在一张地图上勾勾抹抹,这是他从鬼子驻地内缴获的,画得相当细致准确,从这点便可看出日本人侵略中国是蓄谋已久,用心极深。   “从这里翻山过去,再沿着一道横岭向东走,便能插到河滩上去,沿河的大道正穿过这道山岭,这是鬼子向各个封锁线上的据点运送物资的必经之路。”这个队员虽然熟悉地形,却看不大懂地图,黄历只好边听,边问,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你是这里的人,对地形很熟悉呀”黄历做完标记,笑着问道。   “是啊,我就是在这一带长大的。”这个战士举目四下望了望,虽然天黑看不清什么,但他眼中还是透出亲切的神情,“我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赶着羊群爬遍这里的沟沟坎坎,还在这附近开过荒,打过柴。那面的山坡,便是从前放羊的地方,我常和别的孩子比赛谁的鞭子抽得响,还在那里打死过一条麻花蛇……后来,我去了北平,在一家店里当小伙计……”   黄历听着这个战士絮絮叨叨的说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感情,可这里的村子再没有了平和的景色,鬼子四处扫荡抓人,那条沿河的大路便是逼着老百姓修起来的,可以说,这条路上满是中国人的鲜血和尸骨。   “长官,我是不是很烦哪”这个战士说完了,自失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黄历说道。   “不烦,听起来很有趣。”黄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该休息了,明天还要翻山越岭呢!”   看着这个战士离去,黄历又看了会儿地图,才将地图收好,起身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来到泉水旁停下了脚步。   明天,我将带领特勤队去跟敌人搏杀,我的前面将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我掌握着许多人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又掌握在谁的手里呢?黄历看着泉水从岩缝里涌出,又汇成了小溪,向山下流去,溪水上飘着几点野花和几枝野草。   水流潺潺有声,它冲刷着岩石,带走了花花草草,而这些花花草草会在大自然的生物圈中转化成新的生命,重新展现出来。大自然真是神妙,即便是倒在荒山野岭的腐尸白骨,也会慢慢变化,也许就化成了树丛、蒿草、山花,再去迎接又一个循环的生死枯荣。   在寂静的夜里,在充满自然气息的山林中,在这潺潺的流水前,很容易使人进入哲思,也容易使人陷入迷惘和淡淡的哀愁。冥冥之中,谁在主宰着每个人的命运?是不是有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轻轻拨弄着自己的命运?我此刻躺下睡觉,或者坐在这里熬个通宵,明天的命运是不是就会产生变化?明天早一分钟出发,或者晚一分钟出发,是不是就会发生不同的事情,影响很多人的命运?   黄历站在流水前,伸出手来,借着月光仔细看着,他忽然觉得,在所有世人身上无不涂抹了特别浓重的宿命色彩。该干什么,会干什么,都已经注定,人只是在命运这个大网中做着徒劳的挣扎而不自知,人类的生死相搏也实在没有意思。   一颗小石子扔了过来,在溪中溅起水花,黄历从冥思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程盈秋笑着走了过来。在月光下,黄历看见她的眼睛和牙齿在闪亮。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程盈秋笑意盈盈的吟道。   “呵呵,我哪有那份闲情逸致。”黄历自失的一笑,说道:“怎么,没有我在身边,睡不着吗?”   “切”程盈秋学着黄历的样子一哂,很随便的坐在旁边,“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担心我们这支孤军以后的境况?”   “有那么一点,可也不全是。”黄历坐下来,捡起根树枝拨着水,“大不了被鬼子追着跑呗,这大山,这林子,我就不信鬼子能把咱们都吃了。”   “是啊,大不了就跑呗”程盈秋抿嘴一笑,声音柔柔的叹了口气,“只是尸山血海,不知道中华民族到底要付出怎么样惨重的代价才能最终把鬼子打败呀?”   借着月光,程盈秋的侧影非常美丽,她没有戴军帽,长发披散在肩上,恬情的姿态非常迷人。深潭似的大眼睛,亮丽夺人,俊俏的鼻子,时隐时现的粉腮上的小酒窝,令人未饮先醉;红唇小巧而饱满;脖颈白皙而修长,肩膀圆润而方正,竟让黄历看得有些出神。   “嗨,发什么呆呢?”程盈秋伸手摆动了几下,嗔道:“人家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哦,你说什么了?”黄历尴尬的一笑,挠着脑袋说道:“不好意思,瞅着你走神了。”   “瞅着我?”程盈秋微皱秀眉,温柔女子的轻嗔薄怒带着淡淡的羞涩溶化了黄历那平凡的身体。   “妞妞。”黄历低声叫着,眨着眼睛。   “别,别叫人家的小名。”程盈秋心里暖暖的,但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   “呵呵,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可又舍不得。”黄历挨近了程盈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犹豫着说道:“行军打仗,你这长头发不太合适,而我又特别喜欢,你说怎么办?”   程盈秋伸手将头发拢到胸前,珍惜地抚着,女人爱美,这是天性,特别是对这引以为傲的秀发。   “算了,盘起来凑和着吧!”黄历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你不舍得,我也喜欢看——”   “阿历。”程盈秋突然开口,柔柔的目光望着黄历,“你来,我要你亲手给我剪头发。”      第133章 吃小灶的程盈秋      夜,静谧下来,月光清莹如水,泄地如银。远山如黛,近山峥嵘,河水潺湲流泻,夜风吹着宛若海浪起伏的丛林,此情此景,真是一脉关山月夜的意境。   一缕缕头发被小心地放好,黄历用匕首将自己所钟爱的女人的秀发一缕缕割断,程盈秋显得很平静,甚至脸上还有些笑意,直到黄历停下了手。   “好了?”程盈秋试探着问了一句,将脸转向黄历。   黄历轻轻颌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齐耳的短发,让自己看惯了的程盈秋的形象有些陌生。   “不好看?”程盈秋伸手摸着自己的短发,想笑,又扁了扁嘴。   “好看。”黄历微笑点头,“只是看惯了原来的样子,这一变觉得不太适应了。”   程盈秋抿嘴笑了起来,尽管下决心剪掉头发,可她还是担心自己变得丑怪,黄历的话让她心里得到了安慰。   黄历伸手解开衣扣,开始脱衣服,这让程盈秋吓了一跳,这家伙要干什么,不会是想那个吧,这周围都是特勤队员,谁知道有没有醒着的,再说还有哨兵呢!   “阿历,你干什么?快把衣服穿上,这,这太不合适了。”程盈秋又不敢高声喊叫,只好边向后退,边低声劝道。   黄历呵呵一笑,张牙舞爪吓唬了程盈秋一下,程盈秋退得更急,脚下一绊,坐到了地上。黄历将防弹背心脱下,将外衣一披,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程盈秋。   “来,把这个穿上。”黄历将防弹衣塞到程盈秋怀里,说道:“以前给你穿,你死活不肯,现在可不能再耍性子了,打仗时我不能再分心照顾你,你也得让我少操些心吧!”   “还是你穿着,你总冲杀在前,这样才安全。”程盈秋执拗地拒绝着。   黄历不由分说,也不想和她继续解释,一手使劲搂着她,一手便去解她的衣服扣。   程盈秋臊得满脸通红,又挣脱不开黄历的魔掌,只好无奈地求饶,“好了,好了,你松开手,我自己穿还不行嘛?”   黄历停顿了一下,松开了手,坏笑着威胁道:“你要敢不穿,我就来硬的,反正你是我媳妇儿,没人敢管。”   程盈秋使劲捶了黄历一拳,拿起防弹衣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将防弹衣穿在里面。当黄历穿过的带有汗味的衣服贴在她身上时,她有一种奇异、兴奋的感觉,仿佛黄历正在把身上的全部热力,注入她的身体,使她感到极度的充实……她的嘴唇登时有些发干。   周围被皓洁的月光笼罩着,景物静静地默立在银色的纱幕里,显得尤其肃穆。溪水潺湲地低吟浅唱着,伴着树上的夏蝉和草丛中的蟋蟀的鸣叫,更衬托出这夏夜的幽静。树荫里闪烁着流动的萤火,远处有鸟鹰和鸮鸟在叫。黄历和程盈秋并肩坐在石头上,尽情享受着这凉爽下来的夜带给他们的那种惬意。   “阿历,你说要教我们夜间狙击的技巧,不如先教教我,然后我也能体会上当教官的感觉。”程盈秋将头从黄历肩膀上抬起,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   黄历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笑道:“好啊,虽然我把这些技巧都写了下来,但媳妇儿先学会,也省了我的力气,还给我长了脸面。”   战争史上,很多战例都是借助夜色创造的。有时候,交战双方的强弱在白天和夜晚截然不同。客观地讲,夜暗对于狙击手是有利的。黑暗便于狙击手隐蔽,容易达成攻击的突然性。但在夜间观察目标,却有着常人所不知道的技巧。科学实验证明:在黑暗的房间内,观察一个目标,之后试着将目光焦点向目标左侧稍稍偏移一点,你会发现,这样观察反而比注视物体本身看的更清楚。这是因为人眼的最敏感区域与正常视场不一致,这被称作“左斜视原理”。   事实上,夜间利用左斜视观察在后世特种部队中已经非常游行,当然,现在的军队和士兵对此还是一无所知。知道了左斜视原理,狙击手要将视点放在目标左侧,偏移10度,以便获得更为清晰的图像。   程盈秋在黄历的指导下,练习了几遍左斜视观察法,感到特别新鲜有趣,不禁钦佩地说道:“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我看过的书不少,却没有听过。”   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无奈地说道:“我跟你说过,我忘了很多东西,甚至连我自己以前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不过,有些知识和技能显然没被遗忘,我一直在猜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亲人,生活经历是怎样的,这让我很苦恼。”   程盈秋将手放在黄历手上,两人十指相扣,都没说话,但相互之间的情感却不需要语言便能传递过去。   “我继续教你吧”好半晌,黄历的心态似乎回复过来,继续说道:“夜战对于狙击手来说既是歼敌的好机会,也隐藏着杀机。一名只接受过白天狙击训练的狙击手,会在夜战中一无所获,甚至难以生存下来……”   夜间狙击作战的研究,其核心内容就是对人眼的研究,一切战术、一切方法都围绕着这个核心。而夜间观察有一些独特的技巧:其中狙击手在观察时,要尽可能处于较低的位置。因为即使在夜晚,相比地面,天空还是要亮得多,会将位于高处的人影轮廓映衬出来;另外,在光亮出现的瞬间,要下意识地闭上瞄准用的那只眼睛,用不瞄准的那只眼睛观察周围。因为人眼从光亮环境到夜暗环境,需要一个过程。如果用双眼进行观察,一旦需要射击,狙击手很难迅速锁定目标。也许等瞄准眼重新适应了夜暗,战机也就失去了。   黄历所教的小技巧都很简单,却非常实用,那可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几经生死的士兵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程盈秋也学得非常认真和投入,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笨人,又受过现代教育,有知识基础,所以,她开始时要当教官的玩笑话却越来越接近实现了。      第134章 伏击车队      东山顶上飞出第一块红霞,山川里仍然阴暗暗的时候,黄历和特勤队便出发了。四下里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潮湿的空气里带着各种野草野花的青味。   不久,高山顶上的红光渐渐变成了白色,战士们的裤腿、鞋、袜子早被草水沾得湿漉漉的,但他们谁也没有怨言,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赶路。此时,黄历一直严格要求的特勤队员的体能便显露出优势,没有一个人掉队。   上午九点左右,特勤队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赶到了横岭。黄历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势。这条不知名的河流的北岸便是公路,这条横岭一直插到河沿上,河水紧贴着石岸,而且这岭上只能走牲口,撤退的时候就不必太过担心鬼子的机动工具。   观察已毕,黄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召集沈栋等人商议了一下,便分头带人进入了伏击阵地。   所谓的公路,不过是条土道,上面坑坑洼洼的并不十分平坦。特勤队选择的阵地是一段大约有两百米的直线路段,这里一面靠山,一面是个斜坡,斜坡上的草丛和树木给他们提供了隐蔽之所。而且,这里的整段公路是S型,在拐弯处可以安排人员提前预警并指示敌情。   第一小队掐头,第二小队伏击,第三小队收尾,黄历则带着几名狙击手另外找好了阵位。因为伏击的位置并不十分理想,距离公路只有不到一百五十米,在敌人的火力范围内。所以,将由他们先对车队进行狙击,给敌人造成混乱后才发动进攻。   战斗不是连续进行的,但学习却是无时不在。黄历有时并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来向自己的手下进行示范,然后再针对他们的不足进行指点和讲解。   狙击手之所以会让步兵恐惧,一方面在其的枪法精准,另外一方面就在于他们一般是不会给敌人发现,杀人于暗处,给人一种无所不在的恐惧。一位公认的前苏联超级狙击手瓦西里曾经讲过:“狙击手在战场上的任务就是发现而不被看见,杀而不被杀。”怎样能做到看见而不被发现,杀而不被杀呢?关键是狙击手要懂得如何选择一个良好的狙击位置并且学会伪装自己。也就是说,狙击手能否在战场中完成任务完全取决于狙击手对于不同环境下能否充分运用移动、隐藏、观察及伪装的技巧,这些也是狙击手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能否生存的重要关键。   黄历早已经观察了阵位附近的地形和植被,他很快地就地取材,用草、树叶等添加在衣服和装备上,并从兜里掏出几块昨天宿营时收集的几块木炭,在程盈秋脸上涂抹起来。   眼睛长在头上,正因如此,狙击手在隐蔽行动中,还是要不时的从掩体后方伸出头来观察四周的情况,导致头成了身体上最容易被察觉的部分,伪装头部,能使得被发现的几率大大下降。   “裸露的皮肤很显眼,就算是你长得很黑,也会因分泌的油脂反光而暴露。”黄历边用木炭涂抹,边对自己的手下解说道:“眼窝、耳蜗、眉心和鼻子下等凹陷位置,要涂上较浅的颜色,鼻尖、前额、下颚与两颊等凸出部分则涂上较深沉的颜色,与光线在脸上造成的高光与阴影效果刚好相反。不要笑,这不是玩乐,这是取决于你在战场上能否存活下来的重要手段。”   “你把我弄成丑八怪了。”程盈秋不易觉察地轻轻踩了黄历一脚。   “一会儿你来给我弄,我不怕丑。”黄历满不在乎地说道,然后冲着大家一瞪眼睛,“别干瞅着,赶紧行动,我可是要检查的,做不好,今天没饭吃。”   ……   等的无奈,在于等的人对于所等的事完全不能支配,对于其他的事又完全没有心思,因而被迫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存有期待使人兴奋,无所事事又使人无聊,等待便是混合了兴奋和无聊的境界。随着等的时间延长,兴奋转成疲劳,无聊的心境就会占据优势。这个时候等待宛如等候判决,心中焦虑不安,一颗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大受颠簸之苦。   说起来,此次伏击也有守株待兔之嫌,谁知道鬼子是不是天天有运输车辆经过,即使是有车经过,谁又知道是什么时间。但黄历却不以为意,今天不行就明天再来,而且这不正是考验特勤队队员耐性的机会吗?   十一点多了,就在大家都心焦难耐的时候,观察哨传来了信号,鬼子的车队来了,一共是六辆。得到信号,各小队长立刻督促各自的手下打起精神,举起枪支,准备着一场大战。   等待敌人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慢;而大战之前,时间却是过得飞快,让人总觉得还没准备好。十几分钟后,先是听到了远处的马达声,接着就看到鬼子的汽车一辆一辆地拐过弯来,慢慢进入伏击圈。   汽车越来越近,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每辆汽车上都插着一面膏药旗,但车厢里只看见货物,却看不见押车的鬼子。   嘿嘿,鬼子还真是“不可一视”,竟然如此轻敌,黄历暗暗冷笑。   也难怪鬼子如此托大,自从这条公路开通后,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袭击,甚至沿途连个人影也很少见到。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一支部队钻了进来,要在他们的肚子里搅个天翻地覆。   狙击车队在常人看来是首先敲掉头一辆,但是有经验的狙击手会从最后一辆打起。前面的车辆发现遭到攻击,到有所反应,再到搜索狙击手,枪口转向,起码需要四十多秒钟的时间,这个时间对于狙击手来说,足够他射光弹夹中的子弹。   目标已经完全进入了埋伏圈,六辆车,顶多十二个人,黄历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进行战斗就是要小心谨慎,要象猛狮搏兔,必尽全力。      第135章 下一个目标      “呯”黄历首先发枪,最后一辆汽车立刻歪扭起来。他立刻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瞄准倒数第二辆又是一枪,这辆卡车立刻撞向了路边。   枪声不断响了起来,程盈秋和其他几名狙击手都射出了各自的子弹,鬼子车队这才反应过来遭受袭击,不过他们不知道子弹来自什么地方。   “呯”黄历再发一枪,鬼子驾驶员的鲜血溅到了车窗上,汽车猛地拐弯,翻下了道沟。   鬼子车队遭到了突然的袭击,在狙击手的打击下,五辆车或停或转向路边,撞向一旁。此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幸免的头车不但没有停下救援,反倒加大马力,继续向前行驶,这应该算是逃跑了。   但前面埋伏的一小队让鬼子逃跑的美梦瞬间破碎,一排子弹射向驾驶室,驾驶员和副驾驶立刻被打成了筛子。   “呯”,黄历再次开枪,一名刚爬出驾驶室的鬼子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居高临下的子弹钉在了地上。   “冲啊,杀啊”埋伏在中间路段负责突击的二小队从山坡上冲了下去,声势很大,但能顽抗的鬼子已经寥寥无几,倒让杀气腾腾的战士们差点闪了腰。   黄历与几名狙击手没有冲下去,而是继续搜寻着残余的鬼子,冷静地施射,为同伴提供着掩护。   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在留下警戒人员后,也从公路两头围堵过来,枪声逐渐稀疏下去,整个车队的鬼子在袭击初期便伤亡惨重,残存的鬼子只有五、六个,根本构不成威胁。   伏击如此轻松,这让黄历也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他一时间竟想起了赵维光所说的话:“你是我们游击队的幸运神,有你在,我们游击队就会有好运气。”   “是不是该下去了?”程盈秋已经找不到射击目标,收起枪问道。   哦,黄历抿了抿嘴,胜利来得如此容易,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点名留下两名狙击手,然后带着其他人跑上了公路。   特勤队员们已经爬上了汽车,翻拣着车上的物资,以零伤亡的代价消灭了鬼子车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快离开,汽车着火了,会爆炸的。”黄历突然发现翻到路沟下的卡车正冒出黑烟,不禁吃了一惊,快步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正在汽车旁搬运物资的几名队员愣愣地望着他,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也难怪,游击队队员对汽车这种东西并不熟悉,有的农民出身的战士甚至没见过汽车。在历史上,八路军的部队也出过类似的事情,缴获了鬼子汽车,却没人会开,想破坏,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只好使出笨力气,用锤子、石头猛砸。   黄历又喊又摆手,终于让几个士兵扛着物资离开了那辆汽车,时间不大,汽车的发动机冒出了火焰,终于轰然爆炸,破碎零件飞上了半空,大火随之熊熊燃烧起来。   特勤队队员们都吓了一跳,场面变得极其安静。黄历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打鬼子车队顺风顺水,要是因为汽车爆炸而招致伤亡,那可太令人郁闷了。   “加快动作,敌人可能很快就来,快,准备撤退。”黄历大声将惊愣的队员唤醒过来,大步在公路上走着,看着队员们搬运物资。   军服、粮食、弹药,特勤队员们恨不得全部带走,一粒米都不给鬼子留下,黄历不得不命令队员们忍痛割爱,只带走最需要的物资。   半个小时后,黄历带着部队撤出了战场,沿着横岭向来路撤退。公路上,几辆汽车都燃起了大火,大火之中,特勤队带不走的物资在熊熊燃烧,化为灰烬。   十几箱子弹、手雷给特勤队提供了极大的补充,使之能在敌后坚持更长的时间;两大捆军服又给特勤队提供了大摇大摆、混充奇袭的便利;每人的粮袋都满满的,除了粮食,食盐也足够这支部队在山里再坚持个把月。可以说,经此一战,给特勤队打下了良好的物质基础。虽然没缴获到重武器,但十支龟盖匣子也让特勤队员长短披挂整齐的理想,迈进了成功的一大步。   队伍顺利钻进了山林,回头还能看见身后汽车燃烧冒出的黑烟,听到隐约的爆炸声。虽然身上负担沉重,但特勤队队员都喜色满面,边走边议论着这次成功的伏击。   “我们消灭这些小鬼子付出的代价不大,我想肯定有人以为小鬼子不过如此,可你得好好想想,要是这次鬼子车队里有押运的士兵,我们的战术又该如何变化?”黄历对沈栋语重心长地说道:“别人可以骄傲,可以轻敌,你作为未来的指挥官,一定要保持冷静,并且要多思考,多设想,这样你的指挥水平才能不断提高。”   沈栋被黄历浇了盆凉水,笑意渐渐收敛中,停顿了半晌,点头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我一直记着,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容易得意忘形的人。”   “嗯,那就好。”黄历说着快走几步,伸手抢过程盈秋肩上的物资,大步向前走去。   ……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天际凝聚着绚烂的晚霞,山中的岚风带着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   特勤队又回到了流花沟,这里洞多偏僻,实在是个存放物资,并宿营休息的好地方。夜里,这里便是他们的天下了,白天窒闷的生活这时又活跃起来,几个人围着篝火,惬意地闻着饭香,悠闲地抽着烟卷,谈论着,闲聊着。   “老三,我琢磨着你白天说的话,感觉你好象似有所指。”沈栋抱着柴禾过来,边向火里加柴,边疑惑地问道:“你问我如果鬼子有押运的士兵,我们的伏击就要采取一些变化,难道你还想搞一次这样的行动?”   “只是个想法而已。”黄历拿着根树枝在火上轻轻转动、烘烤,上面是一条蛇,已经烤得半熟,“伏击是个好战术,而且还在这个地点搞,我看也未尝不可。”   沈栋摇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鬼子哪会在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这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你没听过老祖宗的一句名言嘛,吃一百个豆不嫌腥。”黄历收回树枝,闻了闻,露出垂涎的神情,说道:“按我的理解,兵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互相琢磨对手的心理,谁摸得透,谁猜得准,谁就占了先机。你认为鬼子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中伏,而鬼子呢,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我们会故技重施,还在同一个地点伏击他们。”   沈栋凝神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区,但对特勤队来说,也确实有很大的风险。现在否定或肯定都操之过急,如果要再次行动,还是要侦察清楚后再说。   “当然,咱们最好等几天。”黄历将烤好的蛇肉递给了程盈秋,搓着手说道:“昨天晚上,我向余成志聊了很久,他说向东十几里地的样子,有一个叫商集的镇子,是这附近最大的村镇。七七事变后,原来的镇长何耀祖便投靠了日本人,被委任为维持会会长兼镇长。何耀祖又收买地痞流氓,组织了一支给日本人当狗的部队,用压榨老百姓的油水来讨好日本人。并且他还借着日本鬼子的势力,又开烟馆,又开妓院,使劲发着昧心财。”   “你的意思是收拾张耀祖?”沈栋想了想,说道:“那还是侦察一下的好,张耀祖有多少人马,镇子里有没有日本鬼子,这都是要慎重对待的。”   “很对,你现在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密了。”黄历赞赏地说道:“明天咱们就派人去侦察一下,那些缴获的日本军服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呢!”   沈栋笑了起来,如果镇上没有日本鬼子,凭那些汉奸对日本主子的畏惧和谄媚,化装袭击还真是很有成功的希望。不过,他已经变得成熟,离开了黄历,便去找余成志,了解商集和何耀祖的情况。   商集镇上的何家几十年来一直是镇上的头等大户,家中光护院就养了上百人,配备了汉阳造,还有几门小炮,都是从外面花高价买来的。日本鬼子占领这里的时候,何家家主何耀祖作为本地绅士代表,和几名富商地主打着膏药旗去欢迎。鬼子便让这些人组成了维持会,何耀祖被委了个分会儿兼镇长的职务。   拿着鬼子的委任状,得到了鬼子的授意,何耀祖便立刻行动起来。他严令附近各村各庄的村长和富户,把埋藏的枪支起出来,组织伪军替鬼子维持治安,收粮纳款。有些富户舍不得枪支,便让家中子弟背着,参加伪军。于是,这支仓促组成的队伍中,就有了很多“跟着枪出来”的士兵。   何耀祖让儿子当上了大队长,可他儿子是个二世祖,对出操跑步这些军事训练没有兴趣,都交给了何家原来的护院班头张岳山。他呢,背着个八音子,只会去串女儿门子,对相好的夸耀。      第136章 集市行刺      沈栋打听清楚商集镇和驻防伪军的事情,心中十分想打这一仗。虽然镇上的伪军有一百多,但战斗力虚弱,装成鬼子去唬弄他们,也许兵不雪刃就能解决。心中有了计议,他便兴冲冲地来找黄历。   “你打听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黄历听完沈栋的讲述,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如果我没料错,这应该是余成志参军之前的情况,那现在有没有变化,你并不知道。”   沈栋点了点头,老实地承认道:“不错,现在可能会有些变化,所以我想找人再询问一下,往南不远有个小村子,就上哪里打听怎么样?”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沈栋考虑事情越来越周详,这是沈栋的进步,也是特勤队的幸运,因为这支队伍早晚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   逢二逢七,正是商集镇的集市,从前,这也算附近数一数二的大集了。日本鬼子来了以后,这里的集曾经停了半年,后来才慢慢又恢复了,不过远没有从前热闹,都是些卖菜的,卖吃的;象家具、摆设一类的东西,这年头谁还有心去置办,而且想置办也置办不起。不过,集上倒添了一项兴隆的生意,那就是卖豆饼的,从前这东西多是喂牲口的,现在却成了人们的主粮了。   太阳出来一竿子多高,通向商集镇的路上,便出现了赶集的人群:担挑的,背筐的,推小车的,轰驴驮子的……虽然不比往年,可也比平时的人流拥挤了不少。   黄历头上戴着顶破马莲草帽,身穿破洋布白褂子,紫花裤,一双露趾头的鞋子蹬在脚上,裤腿角挽得过了膝盖,小腿上都沾满了泥巴。他夹在从南面赶集的人流中间,朝西河镇奔来,身边还有几个汉子在不远不近的跟着。   等到双脚踏进集市,黄历两眼虽然瞅西看东的,但那牲口经济人褪袖摸手指的神秘样子,那斗房刮粮端斗、边唱边倒的劲头,那货摊前面的主顾,那……他都视而不见。他瞪大眼睛四下寻找,却老不见那个本顾问的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听说这个好色的混蛋从不放过这样人多热闹的机会,吓得大姑娘小媳妇儿根本不敢出门露面,今儿怎么还没来。”他有些焦急,不自禁地将草帽摘下来,一会儿朝脸上扇扇风,一会又举过头扇他那青头发碴子的脑瓜顶。这样的扇法很快传染给了四下的几个队员们,都是这样边走边扇着。   经过侦察打听,商集镇的敌情确实有了变化,那就是伪军中派来了一个叫石桥的日本顾问,虽然只多了一个鬼子,却给特勤队化装奇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假鬼子碰到真鬼子,很可能会露馅儿,起码风险直线上升,特勤队以寡击众,就不能不考虑到意外情况对自己的伤害。   黄历和沈栋实在不舍得放弃这块肥肉,仔细研究之后,制定了刺杀计划,趁着商集镇的集市,干掉石桥,然后再实施化装奇袭的行动。   卖冰水的拿腔捏调地拉长声音吆唤:“快来喝!快来喝!五分钱,不算多,闹上两碗败心火!”卖凉粉的也“一毛一碗,解渴解热。”的大声吆唤着。   黄历用唾沫润润嗓子,正要去喝上两碗。突然,身后的衣襟被一个人扯拽了下,一个很熟的声音从脖子后面低低传来:“一个班下来了,鬼子顾问也在。”这时,赶集的人们都用紧张的语气你传他送地念叨起“鬼子下炮楼”的消息。有的掖藏钱,有的掖藏东西,很多人都把“居民证”放到手底下。   黄历点点头,努了下嘴,通知消息的队员急忙转身走了。黄历将手里的草帽高高一扬,然后扣在了头上。他低头瞅瞅自己的打扮,和眼前赶集的人们并没有两样,转身四下望望,自己人有的看货色,有的闲抽烟,但都在用眼角扫视着他。   忽然,拥挤不动的人群,象遇到浪高流急的洪水,刷地一下冲成两半,让出一条胡同来。集上嘁嘁喳喳吵吵嚷嚷的声音,眨眼之间沉静下来,几百人都象止住了呼吸。在人为的胡同中间,在不干净的黄土道上,走过一列肩扛步枪、贼眉鼠眼的伪军。日本顾问石桥走在中间,昂首挺胸,两只贼眼不停地在人群中扫视。石桥是个三十多岁的鬼子军官,一身黄凡尔丁料子军装,上身没系钮扣,露出胸前白色的衬衣。粗壮的身躯结实得象一头野牛,圆滚滚的头,宽嘴巴,带着棱角。圆眼睛,射着凶狠的光。上唇一小撮黑胡须,不住地嗅着鼻子,好象一只狼狗时刻准备上前厮咬。   这伙人越走越近,赶集的人躲闪得越急,把做买卖的杂货摊、广货挑、煎饼锅、火烧炉、布车、肉杠……挤了个东倒西歪,七倾八斜。   “站站吧!乡亲们,看把桃都挤烂了!”一个老头儿在大声央求。   这么一喊,一下就把石桥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向这边转了过来,舔了下嘴唇。他的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但看在伪军班长的眼里,却有着不必言说的意义。   伪军班长挥动手里的藤子棍朝人们吆喝:“赶集!赶集!都赶集!”迈大步子朝卖桃的老汉跟前凑过来。两筐青皮红嘴的大白桃,立刻摊摆在他的眼前。他哑着嗓子用藤棍敲打筐子问:“这是你的桃?多少钱一斤?”   “是我的!你吃吧,先生!”卖桃的老汉害怕得嘴唇乱哆嗦,不笑强笑地说。   “他妈的!”伪军班长象挨了蝎子螫似地叫了一声,手里的藤子棍也杵到老汉的脸上。他歪着脑袋问道:“他妈的!你说的这象什么话?吃吧,吃吧,爷白吃桃,你干哪?”   老汉被他这对凶神煞气的一吓唬,浑身止不住地抖动开,光张嘴,话儿说不出来。   伪军班长嘴一咧,冷笑了一声,猫腰从筐里拿起几个桃子,掏出条手绢细细擦拭,然后谄笑着走到石桥面前,将桃子恭恭敬敬地捧了过去。   石桥抿了下嘴角,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掏出自己的手帕又仔细擦了擦,然后吭哧咬去少半边,慢慢嚼着,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哟西,很好吃。”   伪军班长点头哈腰,象条哈巴狗,就差吐舌头,摇尾巴了。他扭过脸来,冲立在他身边的伪军们说道:“这桃不坏,顾问很喜欢吃,你们去多装点!”   伪军们早想听到这一声命令,顾问能吃几个,抢来的还不是大部分要落入自己的肚子里,这几个家伙象群饿狗似的呼噜扑到两筐桃子跟前,伸手探胳膊、大把抓小把拿地就往自己口袋里头装。两多半筐大白桃,一眨眼被抓去了少一半。   卖桃的老汉疼得心里直打哆嗦,眼睛噙着泪花朝伪军班长央求:“先生,我是个小买卖人,这一来就把我的老本倾了!”   “嘿!刚才还大大方方地说:‘吃吧!吃吧!’一转脸,就变成个小气鬼了。”伪军班长嗔着脸,嘴里吐出一颗桃核,顺手抓过老汉盛钱的面口袋:“老头儿,放心,给你钱!来,再给我装上半口袋子。”   “先生,那那……那是我的钱口袋,你……”老汉一见钱口袋被拿去,脸色急得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蹦跳。他想伸手去夺,又不敢,光猫腰作揖地苦苦哀告。   “口袋里有钱怕什么,回头到炮楼上一块算帐去!”伪军班长满不在乎地说道。   “先生,先生,我是说……”伪军班长没容得老汉说下去,后槽牙一咬,发狠地骂道:“你个老兔崽子是想挨打!”嘴到手就到,一巴掌扇过去,老汉的嘴角立即淌出了鲜血,鲜血染红了白褂子。   “喂,来个人挣口袋,我来装!”伪军班长根本就没理会老汉脸肿嘴流血,继续撅屁股猫腰地两手去拿筐里的桃子。   黄历挪动着脚步,四下瞅了瞅,队员已经不声不响的都靠了过去,将这几个伪军包围了起来。他右手伸进怀里,左手向空中高高一举,周围的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终于,手狠狠地落了下来。   “砰,砰,砰……”一阵乱枪将伪军们打得死伤狼藉,石桥的桃子还没吃完,脑门上便挨了颗子弹,被打得脑浆迸裂,黑血直冒。   集市上立刻混乱了起来,挑担的、提篮的、逛集的……象潮水似的向外涌去,炮楼的方向传来了枪声,伪军们不明所以,胡乱打着枪壮胆。   卖桃老汉一开始吓坏了,蹲在地上不敢动弹,伪军班长的尸体就倒在他旁边,大睁着死鱼般的眼睛,手里还抓着钱口袋。老汉咬了咬牙,伸手从伪军班长的手里抢过口袋,啐了一口,“王八蛋,叫你吃桃,吃桃,这回叫你们都吃黑枣!”   黄历等人顺着人流冲出了镇子,守在镇口的一个班的伪军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擅离职守,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跑了,倒捡了一条狗命。      第137章 父子计议      与镇外接应的队员会合,黄历等人绕了个大圈子,确信安全后,方才回到了落脚点。这是野地里一座荒废的砖窑,透光的地方都已经被特勤队队员们用砖和泥封住。   走进砖窑,沈栋等人便迎了上来,黄历笑呵呵地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老三出马,一个顶俩。”沈栋促侠地笑着说道:“我们可是等得心急如焚,有人都差点要冲出去救你了。”   黄历瞟了旁边一眼,程盈秋背对着他,似乎没把他的回来当件事情,但任谁都知道她是装出来的。   “鬼子顾问已经被除掉,现在伪军们肯定正在发愁,日本干爹死了,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吧!”黄历嘲讽地抿起了嘴角,说道:“趁着他们六神无主,咱们来个趁热打铁,拔了这个据点,灭了何耀祖这个汉奸。”   “现在就出发嘛?”沈栋迟疑了一下,望着黄历有些担心地说道:“你来回奔忙,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事不宜迟,迟则有变,商集镇装有电话,咱们没法预料会出现什么意外,还是尽快行动为好。”   “那好吧!”沈栋点了点头,开始招呼队员们准备开拔。   “嗨,你看我给你买的小玩艺儿。”黄历凑近程盈秋,将在集市上买到的一件做工精细的小木雕递到她的手中。   “凭这个就想收买我?”程盈秋翻了翻眼睛,嗔道:“谁让你不带我去的。”   黄历嘿嘿一笑,解释道:“你长得太漂亮了,我一听那个鬼子是个变态的家伙,这心里就担忧。你说,我这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站在哪,都光彩照人,只要不是瞎子,那眼睛都得发直。所以呢——”   “得了,嘴象抹了蜜似的,原谅你这回。”程盈秋见黄历说得肉麻,虽然心里很受用,可又怕被别人听见,赶忙拿过小木雕,顺便又白了黄历一眼。   “来,我给你化下装。”黄历笑着伸手去扳程盈秋肩膀,“哪有你这么俊俏的鬼子,我得给你化得丑一些。”   “母鬼子没有好看的嘛?”程盈秋揶揄道:“你不是说过,母鬼子千依百顺,把自己的丈夫看成天一样,还要我向她们学习嘛?”   “这是两码事。”黄历随口敷衍着,将程盈秋白皙的脸弄得黑了不少。   ……   商集镇的据点内,何耀祖坐在太师椅上,皱着眉头在苦苦思索,半晌,才抬起头,望着正满地绕圈的儿子何华宗,不满地哼了一声。何家在商集镇一直是头等大户,如今靠上了日本人,更让何耀祖踌躇满志,在梦里都为何家越来越兴旺发达的光明前景而感到高兴。但现在,一个危机却不期而至,令何耀祖很是担忧。   石桥顾问被人刺杀,凶手无影无踪,这个打击对何耀祖来说,可谓是当头一棒。金钱、女人,甚至连自己的小老婆都送到了石桥的床上,这才与石桥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而刚刚喂熟的靠山竟然嘎巴一下见了阎王,这不仅让何耀祖感到心疼,更让他为如何向日本人交代而发愁。   唉,虎父犬子,自己的儿子何华宗实在是不争气,伪军的实权正在慢慢落入张岳山的手中,没有石桥顾问撑腰,这个昔日的奴才就要爬到他的头上了。   何华宗虽说在北平朝阳大学学习过,可在一年级的时候,就不好好读书,而是开始习练官场的做派:长袍马褂,丝袜缎鞋,在宿舍里打牌,往公寓里叫窑姐儿。凭着他爹的头脑和家财,他才混上了伪军大队长的职位,可依着老百姓的那句老话: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他虽然军装笔挺,马靴锃亮,但在别人眼里,却是既没有军人的刚强勇猛,又没有儒将的举重若轻,在伪军中没有几个人看得起他。   “爹,怎么办哪?”何华宗停下了“拉磨”的脚步,一脸惶急地问道:“石桥太君死了,我可是有责任的,日本人可是狠着哪!要是上面怪罪下来,会不会拿我开刀呀?”   何耀祖摇了摇头,这个儿子,吃喝玩乐是把好手,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个怂包软蛋。可他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只能尽全力来帮助他。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何耀祖不悦地训斥了一句,轻轻摸着颌下花白的胡子,阴沉地说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日本人有个毛病,就是多疑,如果这时候有人落井下石,那才是最要命的。”   何华宗虽然不成器,却也不是傻子,他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道:“爹,您说的张岳山?他对儿子很恭敬啊,而且经常讲他穷困潦倒时,是爹收留了他,他要报恩呢!”   “报恩?嘿嘿,他暗地里搞的手脚以为我不知道吗?”何耀祖眯了眯眼睛,射出两道凶光,“他请军官喝酒,他请军官逛窑子,他和军官拜把子,这是什么,这是在挖墙脚,要架空你这个大队长。你也不争气,成天想着乌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能对军队多花些力气?”   何华宗眨了眨眼睛,这些事情他知道一些,可没太往心里去,经何耀祖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事态很严重。   “那怎么办?爹,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何华宗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何耀祖。   “唉!”何耀祖叹息一声,慢慢说道:“你带上人,先去抓捕刺杀石桥顾问的凶手,算是将功补过,也绝了一些人陷害你的路子。”   “抓杀手?”何华宗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爹,你知道是谁杀了石桥顾问,那怎么不早说?”   何耀祖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华宗,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找替罪羊,有了凶手,日本人的怒火要降下去很多。”   “我懂了,我明白了。”何华宗使劲点了点头,笑道:“我这就带队去抓人,嘿嘿,我说他是凶手,他就是凶手,我说他是帮凶,他就是帮凶,这简直太简单了。”      第138章 汉奸的嘴脸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何耀祖正捋须阴笑,为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一时间惊愣得手一抖,差点揪下几根胡子,“怎么回事,外面为什么打枪?”   何华宗也不明所以,大声唤着外面的手下,询问发生了什么状况。   不大一会儿,一个伪军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来到何华宗跟前报告道:“不好了,镇子北面瞭望哨发现有一队皇军向镇上开来,还开枪打伤了咱们的人。”   何华宗吃了一惊,望向何耀祖,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时,镇外再度响了一枪。   “赶紧派人去和皇军接洽,定是有什么误会。”张耀祖被枪声震醒了,慌忙吩咐道:“让管家和他儿子打上旗子,那小子懂几句日本话,告诉他们,要和皇军好言好语地说,问问是怎么回事?”   镇外,黄历领着三十多假鬼子,排好阵势,架起了机关枪,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样子,就等着镇上的伪军派人来呢!   奇袭鬼子车队,特勤队缴获了不少军装,这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崭新的鬼子军服穿在身上,架势摆得很足,不怕伪军不屁颠屁颠地跑来讨好。   果然,镇口的伪军忙乱了一阵子,几个人使劲摇着膏药旗走了出来,边走边喊。   “看看,这些土包子被吓坏了。”黄历用手拄着指挥刀,摆了个很酷的POSE,静等着几个汉奸上前来献殷勤。   何管家带着在伪军中任小队长的儿子战战兢地出了镇子,由于心中又惊又怕,当看到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和凶神恶煞的黄历时,他几乎软瘫成了一堆泥。   黄历鼻子下贴着仁丹胡,左颊上还粘着个大黑痣,狞笑起来,大黑痣连连抖动,更显得凶恶异常。   “你就是镇长?”黄历逼近何管家,刷地拔出指挥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有人说你要反叛皇军,胆子不小啊!”   何管家听不懂日本话,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把脖子向衣领里缩,他真希望有乌龟般的一副硬壳,把脑袋能完全藏进去才好。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日本人,只要刀锋一转,他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   “太,太君,误,误会,全是,全是误会。”何管家的儿子在老爹有性命之忧,赶紧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对皇军是忠心耿耿,哪敢反叛?何镇长特意派我们前来迎接皇军,请皇军进镇子,酒席已经摆好,米西米西,还有,还有花姑娘的,快活快活。”   这小子的日语也是个半吊子,连中带日,连说带比划,眼巴巴地看着黄历,希望黄历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半晌,黄历的脸色变得缓和了一些,收回指挥刀,淡淡地说道:“哟西!”   听懂了,这句话听明白了,兼职翻译点头哈腰,象条哈巴狗似的谄笑着,“太君,咱们进镇吧,有酒有菜,还有花姑娘,您请。”   “花姑娘的,哟西!”黄历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但旋即又摇了摇头,同样用半中半日的语言说道:“你的,回去,让人统统的出来站队,皇军检阅的干活,检阅完再找花姑娘快活,你的,明白。”   这小子瞪大眼睛,使劲琢磨,半晌陪着笑脸说道:“太君是让我们都开出来列队,接受您的检阅?然后再去吃饭喝酒,再去找花姑娘?”   “哟西!”黄历伸手想拍拍这个家伙的肩膀以示鼓励,这小子立刻哈腰,让黄历的手不必伸得太高太累,还真是条好狗。   镇子里,坐卧不安的何家父子得到了管家的回信儿,不由得松了口气。   “咱们问心无愧,这就遵命照办,让皇军不生疑心。”何耀祖转向儿子,吩咐道:“让你的手下好好表现,让皇军也看看咱们的人不是废物。”   “那石桥顾问的事情?先瞒着——”何华宗询问道。   何耀祖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见机行事吧,要是太君不问,咱们就别拣今天惹皇军不高兴。”   “那张岳山要是说出来怎么办?”何华宗担心地问道。   “他现在还不敢吧?”何耀祖不太确定捋着胡子,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去和他说清楚,在没有抓到凶手前,把石桥顾问的事情告诉皇军,对谁都没有好处。现在,把太君的检阅搞好,让太君顺心了,高兴了,才是正事。”   过了不大的工夫,镇子里人喊马嘶,热闹起来。为了以防万一,黄历高声传令戒备,假鬼子们推弹上膛,凝神等待。   很多时候,好计策并不需要设计得很复杂,但要成功,却必须抓住对手的心理特点,抓住对方的薄弱之处。何耀祖和伪军怕什么,地球人都知道,狗是怕主人的。那就以这招来对付他们,汉奸有几个敢豁出胆子跟鬼子硬抗,嗯,不是绝对没有,但黄历相信遇到的机会是寥寥无几。   又过了一阵子,伪军们列队开了出来,何华宗昂首挺胸,在前带队,张岳山紧随其后,喊着口令,队伍还算走得整齐。   来到黄历等人面前,伪军们立正站好,何华宗小跑着过来,谄笑道:“报告太君,商集镇皇协军大队列队完毕,请太君检阅。”   黄历冷笑着点了点头,挂好指挥刀,装模作样地在一百多伪军面前走了一趟。然后对何华宗说道:“让士兵们架枪稍息,我要向他们训话。”   伪军小队长跟在何华宗后面,深为自己能担任如此重要的工作而感到自豪,地位仿佛马上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向何华宗翻译了过去,看着伪军们却是趾高气扬的样子。   “训话,那太好了。”何华宗点头哈腰地拍着马屁,“皇军成东亚霸主,建王道乐土,仁义之名冠于海内。太君的训话定能鼓舞士气,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   黄历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何华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他赶紧执行命令。      第139章 满载而归      伪军——是日本在侵华战争中利用汉奸及国民党投敌分子组织的军队,是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采取“以华制华、分而治之”政策的产物。他们在日军的监视下成立,听命于当地的日军占领军并受其严密控制,为日军的侵华战争服务。   抗日战争中,为日寇充当炮灰的伪军超过百万之众,人数如此之多,的确令人深思。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帮助侵略者镇压、掠夺、屠杀自己的同胞都是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的。   而纯朴的百姓,往往仇恨汉奸更甚于日本鬼子。他们的想法是:日本鬼子生来就是坏的,就和狼一定要吃人的道理一样;可是这些同国土同民族的败类,却出卖自己的祖国和同胞,做敌人的帮凶;他们就象是失去人性变成豺狼的人,比野兽更加可恶!   鉴于伪军天生的贱骨头,见了日本主子就摇头摆尾,乞求能扔下几块骨头,所以特勤队假扮日军是成功率非常高的战术。   伪军副大队长张岳山曾经当过几天兵,倒是有些军事才能,而且为人阴沉,很有些心计。他靠着何家起来,在伪军中拉帮结伙,又想将何家踩下去。黄历等人假扮鬼子到来,别人倒没想什么,可这个家伙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日本鬼子他见过,平均身高都很矮,而特勤队中有几个比较高大的队员,让他看起来有些别扭。   何华宗对黄历言听计从,大声命令着伪军们架起枪,准备接受太君训话,张岳山的眼睛骨碌碌乱转,不时偷瞅着这支皇军,有意无意地放在腰间的手枪上。这一切都被一直冷眼观察的黄历看在眼里,他手按着指挥刀,起了杀心。听说这个张岳山当上伪军副队长之后,欺男霸女,强抢明夺,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再者,这些伪军也需要几颗人头来震慑,所以,张岳山是非死不可。   “太君,弟兄们都准备好了,请您训话。”何华宗上蹿下蹦,终于安排妥当,谄媚地跑到黄历身旁报告。   “哟西”黄历走上前两步,伸手指勾了勾,示意张岳山过来。   张岳山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还是堆起笑脸走了上来。   黄历眯了眯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地说了一长串日语,张岳山愣住了,担任翻译的伪军小队长也有些傻眼。   “太,太君,您说得太快了,我那个——”伪军小队长有些忐忑不安地说道,他的意思是想让黄历再说一遍,可又不敢直说出来。   黄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拔刀,指向伪军小队长,吓得这小子差点尿了裤子。   “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黄历吼叫着,突然手腕一抖,指挥刀横着划过,猝不及防的张岳山脖子上立刻血如泉涌,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手,从指缝中势不可挡地流着。   “扑通!”,鲜血带走了张岳山的最后一丝力气,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身子晃了晃,面朝下扑倒在地。   “妈呀!”张华宗已经被吓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着头委顿在地。   列队的伪军一阵骚动,“哗”的一声,特勤队员们端起了雪亮的刺刀,机枪手拉动枪栓,瞄准了他们。   “他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欺骗皇军的。”黄历一把揪住伪军小队长的脖领子,大声说道:“这队伍还有抗日分子,挑选出来,统统死啦死啦的!”   啊,啊,伪军小队长语无伦次地重复道:“是,啊,是,他的良心,良心坏了,敢欺,欺骗太君,罪有应得,应得,那个,死有,死有余辜。”   “哟西!”黄历用力一甩,伪军小队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如雨。   “何的,你的,不用害怕的。”黄历伸手又把何华宗拉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他们的留下,我们进镇的干活?”   何华宗快速眨着眼睛,被黄历摇晃了两下,才醒转过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进镇,我,我这就带着太君进镇子。”   黄历示意沈栋带着一部分人留下看管被缴了械的伪军,自己领着其他人随着何华宗和伪军小队长向镇子里走去。   “鬼子来了”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镇上冷冷清清的,在抗日战争年代,这四个字对老百姓来说,不亚于洪水猛兽,一个日本顾问就折腾得镇上鸡犬不宁,何况现在来了一队鬼子,还不知道要带来什么样的祸事。   不过,临到镇中心的时候,几个长袍马褂的家伙举着旗子迎了上来,其间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用说,这便是何华宗的老爹,老汉奸何耀祖闻讯前来欢迎日本干老子了。   “太君,鄙人是本镇的镇长,特在家中备下酒宴,请太君能赏脸光临寒舍。”何耀祖摘下帽子,深深地鞠躬。   黄历面对几个庸脂俗粉抛过来的媚眼,一阵恶寒,他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哟西,我们先去据点的,然后再去你的家,你的对皇军大大的忠诚,顶好顶好的。”   何耀祖听到夸奖,象喝了蜜水似的舒坦,连连点头哈腰,几个女人更加搔首弄姿,勾引着黄历。   来到据点,将几个留守的伪军集中起来,黄历不用多说,照例是缴械看管,然后又有几名特勤队员被留下处理善后,黄历这才和何华宗向何家大院走去。   何华宗心中又惊又怕,却还有那么几分欢喜,皇军虽然说自己的队伍中有抗日分子,可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还不错,请到家里,酒肉一款待,女人一贴上,说不定就又找到了一个靠山。况且,借日本人的手除掉了张岳山,这给他夺回兵权、控制伪军大队提供了很好的契机。只是这个日本人说翻脸就翻脸,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又着实令他后背发凉。   何家在商集镇经营了几十年,可谓是根深蒂固,宅院自然也是修得气势非凡。高大的瓦房,一排九间,一共三排;正房是三进三出,四周群厢环抱,屋里更加阔绰。一进门是两头卷须、乌黑闪亮、一丈多长的硬木大香几,上面摆着半人来高的细瓷花瓶,里面插着两把开屏式的孔雀翎古扇。中间供着文武财神,两边分列两个神龛。左边是大肚子弥勒佛,右边是观世音菩萨。玻璃窗上吊挂着红底黄穗的织锦窗帘,床头摆着漆雕金花的烟酒具。   何耀祖领着人在门前恭候,一直将黄历等人让进了客厅,酒菜已经摆好,很是丰盛,黄历居中一坐,似笑非笑地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太君,鄙人敬您一杯,祝皇军武运长久,祝您平步青云。”何耀祖自以为很了解日本人,一开始看起来严肃认真,三杯酒下肚便原形毕露,又是唱又是跳,搂着女人又摸又亲,所以,他对黄历的表现倒也不以为怪。   接到何耀祖的眼色,两个妖艳的女人一左一右凑了过去,浪声浪气地冲着黄历献殷勤。   黄历拈着酒杯转了转,万事妥帖,他已经失去了与这个老汉奸演戏的耐心。猛地一挥手,酒杯甩了出去,同时,他霍然站起,拔出了手枪。   特勤队员们端着刺刀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将何耀祖等人拖出客厅,在当院中捆绑起来。   “太君,太君哪”何耀祖此时还在叫着冤枉,“我们对皇军忠心耿耿啊,这是为什么哪?”   黄历收起手枪,用指挥刀敲着何耀祖的脑袋,冷笑道:“你这个老汉奸,到这个时候还没看出究竟?就因为你对鬼子死心塌地,所以,今天爷才要砍了你的脑袋。”   何耀祖愣住了,何华宗也晕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自己将煞神请进了家门。   ……   两颗滴着血的人头被挂在了镇中心,一张鲜红字迹,似乎是用鲜血写成的布告贴在了墙上,在镇上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黄历率领部队退出了商集镇。他们是走着进来的,但出去的时候却拥有了十几匹骡马,两辆大车,车上装着何家的钱财和据点里缴获的物资。   时间不长,镇外响起了枪声,伪军中的军官全部被枪毙,伪军侥幸留下了狗命,但这次打击却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很多人脱下军装,另谋生路;另一部分虽然又重新当起了伪军,但也惴惴不安,不敢再死心塌地的给鬼子卖命了。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特勤队虽然还是步行,但有了驮运的工具,速度依然快了不少。   “盈秋,你还在生气呀?”黄历紧走两步,赶到程盈秋身旁,笑着问道。   “没有。”程盈秋情绪有些低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对的,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虽然我恨不得把那些败类都杀掉。”   作为一个女人,当看到据点里关押着伪军从四里八乡强征来的、准备送给日本人糟蹋的年轻妇女时,程盈秋心中的愤怒无疑要比别人都要更强烈一些。      第140章 小村血案      女人往往能有决心,而在执行的时候却下不去手因为她们的心不够狠,但现在眼前的敌人却比毒蛇猛兽还狠毒着多少倍,心不够狠便永远成不了事!   表面上看,程盈秋还是程盈秋,但她的心已经在向无情和冷酷转变,刚刚在商集镇,她便亲手杀了两名伪军军官,因为一个妇女因为不堪受辱而悬梁自尽。这是黄历着意改造的结果,但此时,他却并不十分开心。   如果是和平年代,黄历自然希望自己有一个温柔贤淑,又会偶尔撒娇耍蛮的女人。但现在的环境下,她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战士,手沾着血腥,既是无奈,又是她的责任。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沉默着向前走的程盈秋,战争改变了很多人,程盈秋的胳膊、腿由于训练和奔波而变得健壮,化装使她看上去也不象女人,展现女人魅力的丰满的胸脯被布带紧紧束住,一想到此,黄历便不由得感到心痛。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程盈秋回头看着黄历,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脸上的小酒窝也显现而出,黄历心中一暖,快走两步,和自己的女人走个并肩,柔声细语地聊了起来。   ……   距离流花沟有二十多里路程的一个小村子,突然腾起了黑烟。   “畜生,别跑!”   “这儿,在这儿!”   “打死你们!”   这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的嚎叫,其中还夹杂着百姓们悲痛的喊声,幼儿尖锐的哭叫声,象剜肠割肚似的。   日本鬼子的到来,打破了小村的宁静。穿着草黄色军服,发红的上百只眼睛象饥饿的野兽,闪着令人恐惧的光,在狭窄的村子小道上和稻草葺的屋顶下到处蠢动着。啪,啪打碎了门板;咔嚓毁坏了家具……   不知是为了看守村子而留下来,还是不想作年轻人的累赘,二十多上脸上失去血色的老弱百姓被日本鬼子抓住了,驱赶到打谷场,雪亮的刺刀在他们胸前一闪一闪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你们,快交待,什么人袭击了皇军车队,要是不说就打死。”鬼子小队长土井提着军刀嚎叫道。这个家伙凶狠残忍,特别喜欢砍脑袋,有个外号叫“砍头土井”。   “皇军军车遭到了袭击,就是在这附近的公路上,你们快说是谁干的,说出来就饶了你们,否则皇军就要杀人了。”一个翻译挥舞着手枪,冲着老百姓一通喊叫。   没有人说话,百姓们互相对望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和害怕的神色。在紧张得喘不出气来的沉默当中,慢慢蹭出一个象是患病刚好的男人,伸着骨节突出的漆黑双手诉说道:“太君,我们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什么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让你好好知道!”土井瞪着眼睛向旁边的鬼子抬了抬下巴。   立刻,一个端着刺刀的鬼子向男人猛扑过去。几个老百姓试图用身体阻挡,嘴里不停地喊道:“他的有病,他的有病。”   “滚开,滚开!”日本兵挥舞着刺刀,用军靴狠踢了过去,有几个人痛叫着,鬼子终于抓住了那个男人,把他拉到土井面前,推倒在地。   “哼!支那猪,害怕了吧!”土井嘲笑着,刀光一闪,军刀离开了刀鞘。   那个中国男人的脸刷的变得煞白。   “坦白吧,说了就饶你,怎么样?”土井通过翻译逼问道。   “我们都是种地的农民,实在是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威胁面前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够非常平静地说道。   “该死的支那猪,砍了你!”土井怒吼着,朝男人的脸上猛踢,军靴底上的铁钉扎进了男人的脸,鲜血染红了那张变形的面孔。   一个鬼子兵迅速把水壶里的水倒在土井伸过来的军刀背上,然后回过身,逼近痛苦挣扎的男,抓住男人的头发,猛力把他的脖颈抻了出来。因为生病,男人已经不能用动作来反抗,但他费力的抬头,将仇恨的目光射向鬼子,让他们感受到一股不屈的精神压力。   嘈杂的人群嘶声喊叫着:“他是老实的农民,什么也不知道,饶命啊”很多人脸上泪水模糊,在地上磕着头,哀求着。   “不想死就老实坦白。”土井将军刀放在男人头上,尖声大喊道:“不愿意就立刻杀掉他。”   “听见了没有,赶紧说出来,要不就砍头啦!”没有心肝的翻译在狐假虎威的大叫着。   “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都是种地的,他也是不知道。”村民们激愤地喊道,希望能感动这伙狼心狗肺的禽兽。   军刀劈了下去,发出疹人的声音,男人的头向前飞了出去,没有头颅的身躯“哗”的喷出血来,往前一倒,扑在地上不动了。   “啊!”村民们发出了悲痛的声音,很多人敲打着地面,乱抓着胸膛,紧握着拳头,失声痛哭。母亲们把孩子紧紧抱在干瘪的怀里,在怨恨的脸下,婴儿小而圆的手抽动着。   “坦白,坦白,要不就杀掉!”土井咆哮着乱蹦乱叫,又指着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叫道:“把那个家伙拉过来。”   作为日本兽军的军官,为了提高威信,必须会“高明的砍头”,这是野战军队公认的。然而,刚才的砍杀,用力太大,一直砍到了地面上,当着部下的面,这还不能成为只留下脖子皮的“模范的砍头”。这对平素自封为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典型,隐没在凡人之中的土井来说,自然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我们是农民,对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你们要怎么样?”老人的眼睛愤怒地哆嗦着,淳朴的村民们以为,如果是老百姓就没关系了,仅仅是这样一点点的愿望。而对于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来说,军队对谁都一样,毫不留情的杀戮就是正义,就是荣誉。   “喂,坦白吧,怎么样?”土井用军刀刀背轻轻敲打着老人的脖子。   老人的喉头筋肉抽动着,知道不可幸免,反倒迸出与年轻人一样强有力的叫声:“一句话也不要说了,要杀就杀。”   土井脸上青筋暴露,把军刀放在老人的脖颈上,又高高举起,喊叫道:“好,好胆量。”   血坑中没有头的两具尸体,仍旧好象使劲地握着拳头,鲜红的血,被干燥的土地迅速的吸收进去。   原本悲哀地注视着同胞尸体的百姓,一个、两个、三个……都用仇恨的眼睛逼视着日本鬼子。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用力紧闭的嘴,由于愤怒而痉挛地抽动着。人群靠得更紧,这种无声的沉默让人感到一种被束缚的压力。   ……   “鬼子放火烧房子了——”村子附近的山坡上,几个年轻后生透过草丛望着村子里冒出的浓烟,悲愤不已。   嘿,林保根恨恨地扯下一把野草,又用力摔在地上,抓起身旁的土铳,便要冲出去。   “别去。”两个小伙子用力抓住了他,挣扎撕扯当中,三人都摔倒在地,滚得一身灰土枝叶。   “放开我,我和鬼子拼了。”林保根嘴里叫着,手刨脚蹬。   “拼有什么用,不长脑子的家伙。放开他,叫他去。”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过来,消瘦的中等个子,宽宽的肩膀稍有点向前塌,这不是衰弱的表示,而是从小的苦难生活,过重的劳动留下的纪念。这并无损于他的形象,相反,倒表示出无论有多大困难痛苦,他都有力量克服和忍受。他那瘦长的脸上,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眉宇之间,仿佛是生来就有一道上下的皱纹,里面象藏着深深的秘密似的。   这个汉子叫林大猷,早年闯过关东,听说还当过胡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所以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他这一喊,两个后生便把林保根给放开了,林保根看见林大猷那深沉威严的目光,象个泄了气的皮球,将脸扭到一旁,不言语了。   “林大叔,您不是到镇上买药去了吗?啥时候回来的?”旁边一个后生为了打破这难堪的顶牛局面,故意岔开了话题。   “嗯,我是去买药了,可也碰见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林大猷抬头望了望村子里的黑烟,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商集镇的何家被人给灭了,何耀祖和他儿子的人头挂在镇中心,黄狗子也完蛋了,当官儿的都被毙了。”   “谁干的?”一个后生瞪大了眼睛问道,旁边的人也都投过来惊讶的目光。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马。”林大猷抿了抿嘴角,微皱着眉头说道:“胆子真大,竟然装成了鬼子,可把那些黄狗子唬得够呛。听说何耀祖那个老王八蛋屁颠屁颠地把他们迎进家里,可倒好,没拍上马屁,倒把脑袋混没了。”   哇,哈,围着的人发出一阵惊叹,正在这时,一个后生突然指着村子说道:“看哪,鬼子走了。”      第141章 有骨头的男人      整个村庄少有完整的房屋,到处都是熏得焦黑的残垣断壁,残灰烂木中还有不少冒着袅袅的青烟。然而这都不算什么,鬼子杀掉了五个人,村子里哭嚎声一片,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林大猷阴沉着脸,领着几个小伙子在村中张罗着,忙活着,扑灭余火,抢救东西,装殓死去的,安排活着的,直到快夜半时分,才算消停下来。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轻风掠过,树叶摇曳着发出一阵响声,象是在交颈低语。不知是被什么响声惊起的小鸟,扑愣了几下翅膀,啁啾了几声,又缩回巢里。所有这些声响,并没有破坏夜的宁静,反而使月夜显得更加宁静、深沉。   月光静静地流泻下来,笼罩着整个小村子,但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这里仿佛变成了一座古墓的废墟,沉寂而又荒凉。   林大猷蹲坐在自家的破屋前面,吧哒吧哒抽着烟袋,火星一闪一亮,带着他的思绪在展开。   这世道简直是没法活了,战乱的时代,没有人不受影响,林家村虽然有些偏远,但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从传说中的日本鬼子要打过来,到溃兵退下来,又抓民夫又拉差的,吓得年轻男子和大姑娘、小媳妇都钻了山沟。开始村里还留些上年纪的人支应差事。后来打的人们再也顶不住了,干脆都逃到了山坡的野窑场。   每天起来,村村都是冷清清的,白天钻山沟,黑夜回家尽挑好的吃。大家都这么想:日本鬼子一来,杀个鸡犬不留,这还不知道活在哪天,死在哪日,趁早好好活上两天,临死也不要给日本鬼留下一星半点。   后来,谣言也多了起来,不是说哪个村的地堰上塌出一面石碑,说了什么话;就是哪个山洞里神仙在显灵;于是,这些老百姓上庙揭纸烧香、讨签打卦的便多了起来。   等到镇上的何耀祖派了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来村上通知,这日本人来了,何老爷已经荣升镇维持会会长,这天还是姓何的,大家该交的租子、赋税一点不能少,还要多收一成做为皇军的军粮。   村上老百姓心里骂翻了天,可又无可奈何,不过听管家的口气,以后倒不用钻山沟了,只要安心缴粮纳税,老实当顺民,这日本鬼倒是不会来祸害。   听了管家的话,又被带走了几个年轻女人去镇上何家帮忙做饭,招待镇上驻守的皇军,村里人倒是多少放下了点心。   五天后,村里的女人被抬了回来,其中还有一具尸体。   原来所谓的帮忙做饭是个幌子,这些女人还有其它村子的,到了镇上便被送进了鬼子军营,被如狼似虎的日本鬼子连着糟蹋了三天。赵家媳妇因为反抗激烈,被一个鬼子军曹用指挥刀砍掉了半边屁股,惨叫着在地上蹦跳了半天才咽了气,而毫无人性的鬼子则在一边拍手笑着围观。   几小袋掺了土的粮食便是给这些已经脸色苍白、爬不起来的女人们的所谓报酬,在以后的几天内,又有三个女人羞愤难当,或上吊或投井,一时间村子里哭声一片,丧事连连。   林大猷想到这里,已经是悲愤难抑,眼睛通红,拳头攥得直响。   “爹,该睡了。”林大猷的儿子林小华收拾好破烂的家什,走出来唤道。   林大猷翻了翻眼睛,对儿子说道:“睡,就知道睡,睡一天少两晌,混吃等死啊!”   林小华被骂愣了,不知道老爹为啥发火,摸着脑袋呆站在那里。   “妈的,都是怂包软蛋,连男人都不算。”林大猷有了发泄对象,便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都喷到了儿子身上,“老婆、女儿被鬼子糟蹋,连个屁也不敢放,还得老老实实的种地交粮,给那帮畜生吃,吃饱了再来祸害人。啊,过年连大米白面都不准吃了,经济犯,狗屁,自己种的粮食都吃不得了?都他妈的吃糠咽菜,就为了多活那么遭罪的一天。秋收的时候你们还没琢磨出味儿来呀,鬼子派来了人看着咱们,连收了多少斤麦秆儿都记下来。黄狗子赶着大车,把麦子,连麦秆儿,都拉了走。还告诉咱们:拉走以后,再发还咱们,狗屁,谁见过发还的一颗麦子?窝囊废,怕死鬼,都等着挨刀吧……”   林小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听着听着也觉出味儿来,这有骂鬼子的,有骂黄狗子的,有骂村里人的,甚至还有骂自己的。他摇头苦笑,也有点感到羞愧,因为这些窝囊废里也包括了他。   林大猷骂够了,也骂累了,蹲下来又装了袋烟,林小华赶紧上来帮他打着了火。   “人哪,真是奇怪的东西明知道粮食教他们拉走,早晚是饿死,可是老老实实的,这样就能我们就可以活命了?象狗似的多活那么几天,有个什么用呢?”林大猷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象是要找到什么答案似的望着儿子。   “爹,俗话不是说:好死不如癞活着。再说,就算是想不老实,手里也没硬家伙呀,拿个烧火棍去拼命,那不是白送死嘛?”林小华耐心地解释道,倒好象他是长者,在给小辈讲道理。   林大猷眨了眨眼睛,突然沉声问道:“你是我儿子吧,你是男人不,你有骨头没有?”   林小华愣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说道:“爹,您说的是啥话,儿子是男子汉,这骨头也硬得很。”   “那好。”林大猷霍然站起,说道:“那你跟爹走,离开这个抻脖子等死的地方,咱们去找打鬼子军车、杀黄狗子的队伍,过几天快活日子。”   啊,林小华当场便愣住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您要带着我去当土匪?”   “屁的土匪,那是好汉。”林大猷瞪了儿子一眼,大声说道:“打下镇子,一不劫财,二不抢女人,还把据点里各村抓来的妇女都发钱放走,这样的队伍能叫土匪嘛?你不去拉倒,我收拾东西就走。”   林小华无奈地跟在身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肤色微黑,带着乡里姑娘的蛮野和稚气,微圆的脸上,一双睫毛长长的黑黑的大眼睛,显得特别动人。唉,我要是当了土匪,她还会理我嘛?林小华不由得暗暗摸了摸腰里的荷包,苦着脸叹了口气。      第142章 蛰伏      杀人毕竟是一件不太令人舒服的事情,那么如果你需要做,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如果需要调整这种心态,就必须仇恨你所杀的人,复仇的快感会取代你的不安。尽量给自己找很多仇恨的理由,并且将自己定义为执法者。当然,对于特勤队,或者对于真正的中国人来说,对日本鬼子和汉奸的仇恨是不需要找理由的。   而无论是否有了心理准备,都一定要戒除在行动中激动和愤怒的情绪。冷静的杀人,而不是象屠夫般横砍猛剁。这样的方法也很简单,蘸水擦拭额头、鼻头,这样可以有效的调节大脑兴奋程度。因为出于人的本能,在处理一些很富有探险性质的外界刺激时,会感到非常的激动和兴奋,从而往往失误错手一些东西。   体能、心理都达到了要求,最后便是杀人的手段和技巧了。匕首格杀、徒手格杀,在流花沟蛰伏的五天里,特勤队员在黄历的指导下,两人一组,不断地演练,不断地熟悉。   嘿,程盈秋用左手臂快速勒住黄历的脖子,然后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腕,向后猛力勒拉,突然,她惊叫一声,松手跳了开去,脸色微红,瞪着眼睛,嗔怒地望着黄历。   黄历呵呵一笑,说道:“记住要领,要领啊双腿要紧闭,防止象我这样有经验的家伙反手撩阴;脑袋、脖子向后倾,以免被敌人的头部撞击到;要向下用力,这样敌人的腰、手就无法发力,彻底失去战斗力。”   “讨厌哪”程盈秋白了黄历一眼,说道:“就算动作不规范,你说就行了,谁要你动手乱摸了。”   “大姐”黄历一脸的无奈,解释道:“你勒着我的脖子,我的眼睛能看到你动作规范不规范嘛?为了求生当然要挣扎,这才最贴近实际情况吗!”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黄历说得很有道理,但从黄历有些坏笑的表情,她知道借机占便宜,逗逗她,也是黄历的小心思之一。   “你呀你,总是一套一套的。”程盈秋抿了抿嘴角,呵斥道:“过来,继续练,我就不信制不服你。”   切,要是让你制服了,还怎么当你老公?黄历暗自一哂,还是老老实实背过身去,等着程盈秋过来勒颈擒拿。   这里已经是流花沟的深处,一些原来被蛇虫占据的石洞,被黄历等人烟熏火燎刀砍棍砸的一顿折腾,换了主人。抢来的物资有了囤藏的地方,人员也有了隐蔽安顿之所。连续两次行动,一是让队员们得到休整的机会,二也是暂避鬼子的搜索,顶风作案绝对是冒险的。   白天留出暗哨警戒,其他队员则练习各种技能,学习日语。到了晚上,才在洞里点燃篝火,吃一顿热饭,顺便把第二天的干粮准备好,然后再躺倒呼呼大睡,日子过得倒也风平浪静。   但在风平浪静之中,也预示着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在本地长大的余成志被派出去侦察,今天天擦黑的时候,他满脸疲惫地回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打了车队后,鬼子便以小队为单位,出动了五六支人马,四处搜剿咱们,这附近村子的老百姓又遭罪了。”余成志接过沈栋递过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了底朝上,抹了把嘴。   沈栋和黄历对视了一眼,这也是能预料到的事情,两人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好受,但却并没有太过愧疚。反抗侵略者,这是每个国民应该做的事情,他们不应该为自己的英勇而受到指责。   “这两天消停了不少,看样子,鬼子要在好几个地方增加据点。对了,现在鬼子车队多了押运的士兵,车上架着机关枪,可是被咱们给吓坏了。”余成志说到这里,抿起嘴角,带着丝自豪的笑意。   “你把鬼子要建据点的地方标记出来。”沈栋拿过地图,对余成志说道:“这几天跑得辛苦了,吃过饭,早点休息。”   黄历见没有什么事情了,便走出了山洞,站在洞口,天空上奔涌的黑云正从南面碾压过来,这一片天地象是突然落进了黑色深渊,被囚在天罗地网里,看不到一丝光源,这将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也许还是个暴雨雷霆的夜晚,因为天边传来了沉闷的雷声。   “看这天,好象要下雨呀?”沈栋也慢慢走了出来,也望了望天,得出了与黄历差不多的结论。   “你应该等一会儿再说这话。”黄历淡淡地笑道:“等一会儿雨点掉下来,你再说该多合适。”   “呵呵,老三,你什么时候都能说出让人感到轻松的话语,这是性格使然,还是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沈栋笑着问道。   黄历沉吟了一下,竟然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低沉地说道:“害怕这个词有些不太合适,我是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害怕的事情,我害怕生离死别,害怕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爱人有什么不测。如果把害怕换成畏难,我倒是可以说,我从不畏难。”   沈栋也叹了口气,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感情,黄历的害怕也是大多数人的担忧,失去亲人、爱人、朋友的悲伤是难以忘怀和忽略的。   “对了,我刚刚听小余的话,忽然有了个想法。”黄历岔开了话题,抱着膀子,很放松地笑道:“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咱们这支队伍是不是也该有个响亮的名字。”   沈栋愣了愣,随即明白了黄历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老三,你要学《水浒》里武松杀人留字吧?这样也好,让鬼子听了就胆战心惊,让中国人听了就浑身带劲儿。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黄历摇了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快的,明天咱们再碰头,你把这事儿告诉大家,都开动下脑筋。”   “好,谁也别闲着。”沈栋哈哈一笑,转身要走,又回头说道:“今晚我来巡夜,老三,你就专心想名字吧,好歹是个老师,这事儿得多出力。”      第143章 行动的困难      一股劲风掠过林梢,密匝匝的树冠海浪似地涌动,波涛骤起,声撼群山,给黑苍苍的山林平添了凛然的威仪。   “小华,保根,二柱,你们快走几步,马上就要下雨了。”林大猷伸出手,一个一个地将人拉上来,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山洞。   林小华等人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呼呼喘着气,林大猷擦着了火石火绒,生起了一堆火,洞里亮了起来。   趁着天未降雨,林大猷又出去划拉了几抱碎枝枯草,才走进洞里,将火堆弄大,自己坐在火堆旁陷入了沉思,火光一闪一亮,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爹,咱们这么乱找,能行吗?”林小华凑了过来,腆着脸说道。   林大猷没有说话,只是点起烟袋锅,吧哒吧哒抽起烟来。   “哎呀,有蛇。”林保根突然蹦了起来,用土铳的枪托使劲捣着,然后用手拎起死蛇的尾巴,晃悠了两下,笑道:“嘿嘿,有烤蛇肉吃喽!”   林大猷看似无意地瞅了一眼,突然眼神凝住了,招了招手,说道:“保根,你把那死蛇拿过来。”   林保根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把蛇拿到火堆旁,林大猷使劲辨认了一会儿,笑着点了点头。   “大叔,您笑什么?这蛇还有什么特别嘛?”林保根不解地问道。   林大猷嘿嘿一笑,用力吸了口烟,说道:“我笑是因为高兴,咱们哪,就快找到那群杀鬼子的好汉了。”   “就因为这蛇?”林小华用棍子将死蛇举起来,疑惑地问道。   “没错,就因为这蛇。”林大猷笑着解释道:“咱们这方圆几十里,能藏身的地方并不是很多,而这流花沟就是一处。其实这流花沟啊,还深得很,只是里面蛇虫甚多,所以没几个人敢往那里深入。这蛇名叫菜花黄,便是在流花沟深处的洞穴里活动,轻易不出来——”   “大叔,您的意思是说,这蛇是受了惊动,才跑出来的?”林二柱平常话不多,但脑子最好使,一下子便猜到了原因。   “八九不离十啊”林大猷赞赏地点了点头,“等雨过天晴,咱们就往那里去,我估摸着差不离。”   “那可太好了。”林保根晃了晃手里的土铳,笑道:“见着好汉,先让他们给我换条好枪,然后就能痛痛快快地跟鬼子干了。”   “给你好枪,你会使吗?”林小华调侃道。   “看不起人,枪还不都是一样的,只有好坏的分别。”林保根不服气地说道。   “好了,别争了。”林大猷拿起根烧着的树枝,起身说道:“一人拿一根,在洞里捅一捅,找一找,别等睡着了,再让蛇咬了。”   ……   一派眩目的亮光,射得人双眼昏黑,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轰响,象爆了颗巨大的炸弹,隆隆的轰响在山间互相撞击,天摇地动。接着就是大雨倾盆,狂风怒啸,铁豆般的雨点打在石头上,土地上,啪啪爆响。   程盈秋举着枪,瞄着洞外,但雷声还是让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她的后背,才使她的心稍微稳定下来。   “闪电,照亮了敌人,然后是雷声,你扣动了扳机,枪声混着雷声,敌人倒下了,却不知道你躲在哪里。”黄历沉稳的声音给程盈秋勾画出了雷雨之夜的狙杀情景。   一声声霹雳在黑色天幕上闪出几道裂痕般的电光,那照亮山野的一瞬,却长久的留在程盈秋的脑幕上,象一道金色的划痕。   有黄历在身旁,害怕打雷闪电的她努力地稳定着手中的步枪,瞄着洞外被风吹得乱摆的树木,模仿着狙杀敌人的动作,适应着这样的环境。   “雷狼,你说这个名字怎么样?”黄历轻声问道。   程盈秋扣动了扳机,枪发出了空响,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拉动枪栓,再次瞄准,然后不解地问道:“雷这个字不错,代表威势和力量,雷霆万钧嘛狼是什么意思,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豺狼本性,听不出什么好来。”   黄历嘿嘿一笑,说道:“狼是动物中做的比较成功的一种,千万年来不曾灭绝,也没被驯服。它有几个特点,还真是值得我们学习。一,狼有卧薪尝胆的精神,它们不会为了所谓的尊严在自己弱小时攻击比自己强大的东西;二,狼狼虽然通常独自活动,但狼却是最团结的动物,你不会发现有哪只狼在同伴受伤时独自逃走;三,狼尊重每个对手,狼在每次攻击前都会去了解对手,而不会轻视它,所以狼一生的攻击很少失误;四,狼不会为了嗟来之食而不顾尊严的向主人摇头晃尾。因为狼知道,决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五,在狼的生命中,没有什么可以替代锲而不舍的精神,正因为它才使得狼得以千辛万苦地生存下来;六,狼的态度很单纯,那就是对成功坚定不移地向往,这叫什么,执着啊!”   程盈秋撇了撇嘴,外面黑锅似的天幕上,被一道闪电撕裂,接着就响了一声震天撼地的惊雷,她再次扣动了扳机。   “不错,时机掌握得相当好。”黄历夸奖道:“而且雷响的时候,你的身体很稳定。”   “嗯”程盈秋执着地继续端起了枪,等着再一次闪电的降临,缓缓地说道:“小余回来了,是不是又要有行动了?”   黄历沉吟着说道:“小余到底不是专业搞情报的,我们得到的信息有限,也就不好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我们在这里活动,最大的障碍还是情报太少,而给鬼子通风报信的汉奸倒是不少,所以行动时要谨慎再谨慎。”   “汉奸,该死的汉奸。”程盈秋专心致志的瞄准,要把对汉奸的愤恨都通过手中的枪发泄出来。   黄历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维持会,情报员,鬼子利用这些汉奸走狗,探听着可疑的情况,使特勤队的行动不得不小心翼翼。在整个抗日战争中,汉奸这个永远让真正的中国人脸红的字眼频繁出现。他们多得象走进一个管理不善的牧马场,随时都可能踏上一脚的马粪,又象在南方黄梅雨天气里到处滋生、蔓延的霉斑。   淞沪会战中,最后导致中国军队溃退的原因,乃是在于日军增援部队成功地从杭州湾登陆成功,立时陷中国军队于腹背受敌之窘境。日军之所以将登陆地点选在出乎所有中国高级将领意料之外的金山卫,便要首推汉奸的“功劳”。   奉命潜入金山卫的日军军曹山田武一,事后有这样的回忆:……我在接受任务时,感到了迷惑,我没有受过搜集情报这类事的训练,中国话也讲得不好,可是同伴们都鼓动我,用轻松的口气告诉我这是一趟愉快的旅行。我们随身带着许多当地人喜欢的小礼物,糖果、烟卷、电筒、胶靴,还有为数可观的法币。我们都穿着便衣,从上海出发,自松江县,经金山县来到金山卫。住在一个姓陆的当地人家中。我敢肯定,这家姓陆的,接待过的日本人,我们既不是第一批,也不是最后一批。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走遍这里的海滩,这里的海面辽阔,地形开展,很方便大部队的集散、运动。为使我们的工作成果得到维持,我们又发展许多亲日分子,发给他们电筒和信号枪。约定暗号,规定联络时间,在登陆前几夜,金山卫一带海岸线,到处都可以看到电筒的光柱和信号弹,像夏日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这种景象,连飘泊在海上的帝国军队都能清晰地看见,这是一个海军陆战队士兵亲自告诉我的。(转引自《国共抗战——肃奸记》)   另外,在武汉会战,长江江防抵抗战中,汉奸依然发挥着很大的作用。这些汉奸中有渔民,有船工,有农夫,有商人,有学生,有士绅,有流氓。中国海军设人工暗礁三十处,沉船三十艘,布雷一千六百余颗,指望马当江面能成为阻挡日本人西进的滑铁卢。却由于汉奸的情报,日本人对马当江面情况、中国军队的配置了如指掌。以至攻破马当要塞,直下九江。更严重的是,当时国军部队普遍都有一种被汉奸包围的感觉,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当时曾有一位署名味夫的作者在一份叫《呼声》的刊物上撰文惊叹:“在这九省通衢之地,抗战后重心所在的武汉,也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贩夫走卒,衣冠士林,即或在你每天打招呼的熟人中间,保不准许有一个黑透心的汉奸特务,如果把武汉彻底清扫一遍,准能理出一大堆这样的垃圾,熏臭武汉的江面。”   汉奸破坏的例子很多,日本人最常用的是一种包工头的模式,即用大汉奸收买小汉奸,可得两百块或者一百块,然后大汉奸再去收买小汉奸,可得十几块或几块,也有十一、二岁的做汉奸的小女孩,只得一块或五角。百姓的贫困是造就汉奸的主要原因,以至于不得不去做汉奸来维持生计,痛惜之余,更让人痛心。   但也有一些汉奸,即便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也在为日寇卖命,或许是丧心病狂,或许是狗仗人势,这种心理真的是很难琢磨。就象淞沪大战中,一位国军排长所见所说:“彼等汉奸素来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今却甘冒炮火,为敌张目,余对汉奸之理解浅薄也!”   中国,它的古老,它的悠久,都说明它有着存在的道理和能力。而中国军人拼死奋战的一幕,视死如归的精神,较之西方军队犹有过之,即使是一些童子军,那种爱国的热情也足以让人感动得落泪。但就在这些事迹发生的同时,汉奸的数量也达到了惊人、可怕的程度。他们几乎不受良心谴责,不在乎社会舆论。由于国民政府的无力,或者说是庸碌和腐败,造成了巨大的社会矛盾。很多汉奸正是利用这种普遍的不满,为他们的行为找到了辩解的理由。      第144章 意外来人      暴雨雷霆持续了三个小时,山林领受了一次彻底的洗礼,山隙间万泉齐流,激溅着的白色浪花夺路奔走。   朝暾灿然之时,山野一片清新,凸出的怪石、低矮的树丛,青翠的荒草,斑斓的山花,一派恍如梦境的迷人景色。   一丛沾着露水的草枝被轻轻拔开,露出警惕的眼睛,盯着四个进入了警戒范围的男人。   这四个男人正是林大猷一伙,他们在洞穴里睡了一宿,便在林大猷的带领下向流花沟深处寻来。年轻人虽然有一股子冲劲,前来入伙打鬼子报仇,但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心中忐忑,犯起嘀咕来。   “林大叔。”林二柱有些担心地问道:“咱们这么冒蒙来入伙,人家能收咱们吗,不会怀疑咱们是探子,给拖出去毙了吧?”   林大猷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关东也见过不少绺子,也听说过不少规矩,对自己来投靠的,绺子里的好汉一般不会施辣手。总是要先过堂,考验一下再说。”   “咋过堂?是上什么大刑吗?”林小华缩了缩脖子。   “听人说,过堂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叫来入伙的在头上顶上酒壶啥的物件,朝前走不许回头,走到百步左右,大当家的举枪射击,把头上的物件打碎。然后让人去摸摸他尿没尿裤子,尿裤子的,或吓懵了的,被叫做‘扒子’,自然不被收留;能挺住、胆大的,就叫‘顶硬’。”林大猷用手里的棍子拨打着草丛,以防蛇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种考验胆量的办法就是陪着炮头出去打食,不给他武器,却让他去打探情况,如果干得好,就算考验过了,于是就进行拜香。”   “原来是这样啊”林保根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咱没别的,就是胆子大,肯定能成。”   “别胡吹。”林二柱翻了翻眼睛,继续问道:“听林大叔说说绺子里的规矩,咱们都记着,省得以后犯错。”   “绺子里的规矩很多,主要的就是不走露风声,不叛变绺子,不出卖朋友,别的就是一些小的地方——”林大猷突然停下了话语,猛力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了手,示意几个年轻人别动。   但显然林大猷的提示有些晚了,三个披着雨衣,雨衣上插满野草树枝的人在离他们十几米的距离站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们……   很意外,对于黄历等人来说,有人能进到这里,这意味着特勤队已经不安全了,不管来人是什么目的,他们必须要做好撤退的准备了。   “老三,你对审讯有没有经验?”沈栋问着闻讯赶来的黄历。   “这个经验不好说,倒是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如果你们没把握,就让我来吧派人扩大侦察范围,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黄历脸色很严肃,这件事情可能很严重,他没有谦让的必要。   沈栋领命而出,黄历也走了出去,观察了片刻,首先让人将林保根带了进来。因为根据黄历的判断,这个年轻人似乎好对付一些。   出乎林保根预先听到的知识,黄历并没有让他顶什么物件,更没有开枪考验他的胆量。而是很平静地和他聊天,询问他姓名,年龄,住在哪里,以及进山来的目的等等,令他感到奇怪的还有,就是黄历始终在抓着他的手腕,始终在盯着他的脸。   当人撒谎时,会有一些小的掩饰性动作,比如烦躁不安、舔嘴唇或整理自己的外表,比如用手拢头发等等细微的动作,甚至心跳也会发生变化。黄历尽量利用林保根的不安全感,装作和他站在一边,并表现得更为真诚。他在身体上很靠近嫌犯,还运用了一些表示友好和关怀的肢体语言,比如触摸林保根的肩膀或者轻拍他的背部。   林保根被带了出去,然后是林小华、林二柱,最后才是林大猷,这是一个有相当阅历的人,黄历对他花的时间也很长。等到侦察的结果反馈回来,他已经结束了讯问。   “周围没有发现敌人,侦察的队员已经出了流花沟,也没有发现异常。”沈栋说道:“你这边讯问的怎么样?是否象他们所说,是来入伙的。”   “我反正是没看出问题。”黄历轻轻叩击着手掌,思索着说道:“如果是来鬼子派来刺探情况的,应该不会派这么多人,这样一个人出问题,就会连累到其他人。”   “那看来是真的了?”沈栋有些放松下来。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我看先放掉两个人,来场考验,让他们去打听附近的情况,然后我们做些布置,如果他们按时回来,并且没跟来鬼子,那就算通过了。”   “放哪两个?这是不是也有说道。”沈栋问道。   “放掉那父子二人。”黄历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如果是奸细,就让他们没有牵挂地去告密好了。”   “呵呵,老三,你可真够坏的。”沈栋笑着点了点头。   ……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林大猷和林小华兴冲冲地走出了流花沟。   “爹,看来咱们入伙是十拿九稳了。”林小华笑着说道:“原来人家是国军的游击队,为人还挺和气,还给了您手枪呢!”   “是呀真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林大猷摸了摸腰里的硬家伙,笑得很畅快,“这些好汉还真是爽快,保根和二柱也拿到了好枪,乐得嘴都合不上。咱爷俩这回可得卖卖力气,也算是投名状了。”   林小华也咧开了嘴,他原来的担心也没有了,自己不是当土匪,而是参加了国军,这下英子就不会嫌弃自己了。   “爹,你说国军队伍里有女兵,不是看花眼了吧?”林小华有了个新的想法,关心地问道。   “爹的眼睛不会错的。”林大猷很肯定地说道:“她的耳朵上有小眼,而且走路的姿势也与男人不一样,你这毛头小子哪懂啊!”   林小华嘿嘿笑着摸了摸头,想着是不是能让英子也来参军,这样两个人能经常在一起,可有多美。      第145章 怒火熊熊      林大猷父子刺探完情报,顺利返回。虽然特勤队精心设置的陷阱、地雷没派上用场,可也解决了黄历等人的心病。这四个人确实是来投奔的,而不是鬼子派来的汉奸。   余成志虽然是本地人出身,到底离开家乡有段时间了,所掌握的情况不如林大猷等人全面而细致。经过长时间的交谈,黄历、沈栋对周围村镇的状况有了深入的了解,不亚于得到了几个情报员。   根据最新得到的情报,特勤队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行动。此次行动,由黄历等六名狙击手向三个方向展开,进行巡逻狩猎,牵制并引起敌人的错觉,使敌人进行错误的调动。而特勤队大队将在三天后向另一个方向急进,袭击门头沟煤矿。   在许多情况下战地的情势经常是扑朔迷离的,既不知人、时、地、事物,也不知情势的发展与变化,为了确保情势有利,猎杀敌人重要关键人员是一个釜底抽薪之计。因此,以指定区域进行自由猎杀便成为有效的作战模式,以狙击小组在指定区域内进行猎杀往往会受到莫名的奇效。   空中飘浮着白色的云朵,在远方的山林之上,形成棉花似的蓬松轻柔的波涛。大自然的呼吸是那样纯静、清新,混和着嫩叶的芳甜。远处的山脉象一面沉郁的高墙,山林和缕缕冒起的炊烟尽在眼中,那是多么幽雅神秘的地方,又是多么的熟悉。   黄历、程盈秋在所配向导林保根的带领下,一气向东走了十几里路。他们选择的多是偏僻道路,避免被人发现。直到黄昏时分,才接近了山林的边缘。   “再走七八里路,便能看见陈村了。”林保根指着前面说道。   “我们不能进村休息。”黄历仔细看了看周围,远处的山坡上似乎有炊烟升起,“去那边,如果合适,晚上在那里宿营。”   三个人又走了一段路,黄历忽然抬手示意两人小心警惕,他举起了枪,通过瞄准镜仔细观察着。前面的大石旁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周围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黄历让程盈秋和林保根留下掩护,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大石头,来到跟前一看,却是一个死人,从苍白的面孔上看,这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穿一件对襟的短黑褂子,当胸被打进一枪,一摊黑血干涸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一天多。   黄历皱着眉头警惕的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情况,招手示意程盈秋和林保根过来。   “这附近有鬼子?”程盈秋皱着眉头,看着尸体,轻轻摇了摇头。   “看这血迹和尸体的颜色,最少是一天前发生的事情。”黄历想了想,说道:“我们要小心谨慎一些,鬼子可能还未走远。”   “那这个——”林保根指了指尸体,询问般地看着黄历。   “在那个土坑里埋了吧”黄历虽然不认识死者,但举手之劳的事情他也并不在意,林保根是一片好心,他也就不必去做恶人了。   三个人草草将尸体埋好,便又向前走去。黄历在前,程盈秋和林保根在后,形成了一个箭头形的小阵式。走了约有一个小时,便能远远望见山坡上确实有两座土房,黄历观察片刻,没有发现危险,他示意程盈秋和林保根暂且停下,自己加快了脚步。   他还没走到那两座土房跟前,一个站在门前引颈张望的老妇人已经发现了他,远远就喊道:“儿啊,你回来了。”   黄历被问得莫名其妙,也没回答。等走到跟前,那老妇人才看清了他,立刻愕然失色,一只脚退进门里,张着嘴惊慌地看着他。   一身粗布衣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危险系数零。黄历打量一眼,赶忙上前堆起笑脸说道:“老人家,您不必害怕,我是国军的士兵,走迷了路,想打听个道。再者,这天也快黑了,能不能在这里借个宿。”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看他的样子,听他的说话不象个歹人,或者说根本也没有胆子拒绝,有些无可奈何的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原来是老总,住吧天黑了,再走也找不着地方住了。”   黄历跟着老人进了屋,屋子很小,没有什么摆设,在黄昏的薄暗中,锅灶、柴草便占了很大的地方。   “老人家,给口水喝吧”黄历和蔼地说道。   老妇人从锅后提过一个罐子,小心地给他倒了一碗水,说道:“老总,你喝吧,就剩个罐底儿了。”   黄历一口气把水喝完,擦了擦嘴说道:“老人家,这荒山野岭的,就您一个人住吗?”   老妇人被问得难过起来,叹了口气絮叨地说道:“我男人死得早,我和儿子在这山上住,他是个猎户,跟老总差不多年纪。昨天突然来了些日本兵,把他拉去带路,现在也没回来。我老了,腿脚眼神儿都不济,连水都吃不上。我见天在门口望他,也不知他甚时回来。”   黄历心里一惊,立刻想起路上见到的那个被害的青年,忙问道:“你那儿子穿的什么衣服?”   老妇人说道:“他穿一件对襟短黑褂子,老总,你遇见他了?”她说着露出了满脸的希望。   老妇人的话完全证实了黄历的猜想,他十分难过地看着这可怜的老太太,嘴张了几张,终于没有忍心告诉她。他低下头黯然地说道:“没有遇见,他也许走远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说着他把罐子里剩下的水倒进锅便要去打水。   老妇人赶忙拦住他,说道:“水在沟底,要走三里多,老总您先歇会儿吧!”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我给你打水,家里有桶吗?我给你担一担吧我后面还有两个同伴,晚上也要在这里住,麻烦您了,我干点活儿算不得什么。”   老妇人十分不过意的赶忙跑到隔壁屋里,又找出一个罐子说道:“本来家里有一对木桶,叫日本兵摔坏了,连个盛水的破瓮也给打掉了底儿。”   黄历走出屋子,先将程盈秋和林保根唤了上来。然后到院子里看了看那对木捅,有一只还能对付用,便找了一条绳子,绑了一下,又找了一根木棍,一头挑上木桶,一头挑上两个罐子,顺着老妇人指的方向下沟里挑水去了。   等他把水挑回来,程盈秋和林保根已经点上了灶火,锅里“噗噗”的冒着热气,大米已经下锅了。老妇人有些畏怯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在忙乎。   饭做好了,白白的米饭端到了老妇人面前,她才不那么害怕,起身从墙角的坛子里捞了几块咸菜,放在桌上,说道:“慢待老总们了,我儿子不在,要不能有肉吃呢!”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程盈秋和林保根不知道怎么回事,照常吃饭,黄历心情不大好,只吃了一碗便说道:“我吃饱了,老人家,您多吃点吧!”   老妇人饭量不大,吃了一碗便不再盛了,她见锅里煮的饭很多,满怀希望地说道:“嗯,很久没吃过白米饭了,还能留些给他吃,没准今天他就能回来呢”说完,又到外面张望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吃得不多?”程盈秋疑惑地问道。   黄历苦笑一下,将老妇人说过的话讲了一遍,叮嘱道:“先别告诉她吧,我就怕听人哭了,心里会更难受。”   程盈秋放下饭碗,皱紧了眉头,林保根也沉默下来,他们都为这个老妇人而感到难过。   这个和善的老太太,一旦发现儿子死了的情景,作为一个年老的母亲,她该是多么伤心欲绝呀他们仿佛看到她坐在地下号啕大哭,但周围没一个人看见,也没一个人听见,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这间破房子,没人替她担水,也没人替她下山买粮……   林保根捧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就算是三个人的床铺上。三个人心里难过,话也少多了,都心情沉重地躺在地上。程盈秋脑海里翻腾不止,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也关上门回来了,盘腿坐在唯一的破木床上。屋里黑暗起来。夜晚山谷里的大风不时地扑打着破门,窗缝边糊的破纸发出呜呜的悲鸣。老妇人不断地叹气,叹完气又自话般地低声念叨着。一会儿她担心儿子晚上会不会挨冻,一会儿又担心儿子会不会挨饿……   她既愤怒,又难过,心里象点起一团火,该千刀万剐的日本鬼子,从现在到将来,不知造了多少孽,真是罪恶滔天。无数的平民百姓丧生在日寇的屠刀下,无数家破人亡的惨剧在上演,杀鬼子,多杀一个鬼子,就会让自己的心里更好受一些。   现在程盈秋对自己的生命,已经有些无所谓了。心里面却有团火燃得越来越旺。只要我活着,就要让灾难深重的祖国和人民减轻一些痛苦,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个人的行动,而是对百姓对国家的责任。我生于中国这片土地,也将死于这片土地。三尺之上有神明,如果我不是基于对苦难民族、祖国之大爱,如果我不坚持到底,奋勇抗争,上天将灭杀我。      第146章 河边的复仇之战      天色微明,山林里已经响起了鸟儿的歌声,起初是怯怯的,然后更加勇敢,变成响亮欢快的声浪。   黄历等人睡醒起来,老妇人还瑟缩地坐在床上,好心劝阻道:“现在露水重,等日头上来再走吧,我给你们热热剩饭。”她看着黄历和林保根,可能是想起自己的儿子,明显有—种依依不舍的心情。   林保根看着这个象自己母亲一样亲切的老大娘,心里一酸,犹豫起来,忽然问道:“大娘,你昨晚叨咕的该收的山药蛋种在哪里了?”   老妇人不解地问道:“怎么,你想吃那东西?窖里还有几颗,不用到地里掏了。”   林保根赶忙解释道:“不是想吃,您不是老惦记有块山药地没人掏嘛,我给你掏了吧!”   老妇人惊喜地说道:“不用啦,等俺那孩子回来收拾吧我是上了年纪,手脚不利索啦。年轻时候,我就收拾了,用不着别人。”   “把您的镢头给我吧”林保根执拗地说道。   黄历和程盈秋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大娘,你就让他干吧,盈秋,你留下做饭,我跟着去,看能不能帮上手。”   老大娘见没法推辞,便从门外把镢头找来,十分过意不去地说道:“等吃了饭再去吧!”   “现在不饿,回来再吃。”林保根拿起镢头就向外走。   老妇人把林保根和黄历引到院后的一块不大的坡地上,林保根立刻动手干了起来。黄历去找了副破筐,他不会干这活,只能帮着往筐里捡。   黎明的山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可干了一会儿,身上便热了起来,林保根只穿了小褂子,抡着镢头干得又快又好。   “那个,老三——哥,您不是庄稼人出身吧?”林保根一眼就看出黄历根本没干过这活儿。   “呵呵,我是吃庄稼出身的。”黄历讪讪一笑,说道:“干这活儿呀,还真是头一遭。”   “您是有能耐的人,不象俺们只蹲在家里拔麦子耪大地。”林保根并没有显示出骄傲的神情,因为不光是他,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干农活的都是粗笨人。   “话不能这么说,干哪一行都有出息,我呢,也只是有所专长,跟你是一样的。”黄历看筐装满了,便扛起来往回送。   林保根不停手地干,黄历来回地运,老妇人来催他们吃饭,也没停下。后来,程盈秋也过来帮忙,直干到太阳晒了满坡,才算把这地里的山药蛋都掏了出来。   送完了最后一趟,他们一起回到了小屋里,吃过饭,林保根又挑起水罐,来回三次,将老妇人家里的水缸灌满。   “大娘,我们要走了,您多保重。”黄历偷偷将身上的钱塞进炕上的被里,又和程盈秋、林保根将粮食袋里的大米留下大半,才招呼着上路。   “你们——这就要走。”老妇人现在已经没有了昨天刚见时的惊惶,露出了恋恋不舍的神情。   “是啊,我们都是兵,要去打鬼子。”林保根说道。   黄历三人走出了小屋子,老妇人追出来叮嘱道:“孩子们,以后走过这里,进来看看大娘啊”说着她老泪横流哭了起来。   “大娘,您多保重,我们有空儿就来看您。”黄历安慰着,程盈秋心里不好受,眼睛里有了雾气,转身快步下山,生怕忍不住掉下泪来。   三个人走出了很远,马上就要翻过山坡看不见时,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那个老妇人还呆呆地站着,山风吹拂起了她的白发。   ……   在二战中对狙击手给予足够重视,并且给狙击手在行动中的自主权,还创造了令人咋舌的战绩的国家以德国和苏联最为出色。只要查看一下著名狙击手的排名,便可以清楚的明白。   苏联在1939年的苏芬战争中,吃了芬兰狙击手的大亏,伤亡巨大,所以苏军非常重视狙击战术的研究和狙击手的培养。仅1939年一年,前苏联就生产了8万多枝莫干纳辛式狙击步枪。这些狙击手在卫国战争中的城市战中大显身手,涌现出瓦西里等一大批高手。并且在进攻东北时使号称精锐的关东军闻风丧胆,让那些幸存者每每想起都觉得毛骨悚然。   而德国的狙击手则在1944年的诺曼底登陆中让盟军真正认识到了他们的可怕。从诺曼底高大茂密的灌木丛到亚平宁半岛崎岖的山地,到处晃动着德国狙击手幽灵般的影子。他们躲在一个个隐蔽的角落射杀盟军登陆的军官、士官、观察员、炮兵和传令兵等重要目标。使得盟军部队行进速度变得异常缓慢,并且造成巨大的恐慌。尽管盟军不断采取新战术以减少狙击手造成的损失,但是这些看不见的魔鬼仍然顽强地对盟军实施骚扰。直到1945年,希特勒的第三帝国轰然倒地,纳粹德军狙击手的幽灵才彻底从欧洲大陆消失,永远成为了历史。   而现在,黄历和程盈秋、林保根已经潜行到了一个日军据点的附近,这里的日本鬼子非常幸运,他们将提前享受到狙击手为他们特意准备的死亡盛宴。   这个日军据点是个三层炮楼,位于一大段直线河滩公路的中间位置,视野很开阔,能很好地监视公路上的动静,里面驻有十五六个鬼子。   燥热的天,没有什么比到河里洗个澡更舒服的事情了,七八个鬼子扛着枪兴冲冲地跑到河边快活来了。架起枪,脱光了衣服,只留下一个哨兵看管,其他鬼子笑着唱着跳进了河里,在清凉的河水中痛痛快快地洗着。   不怪鬼子警惕性不高,这附近已经被他们糟蹋得人烟稀少,而且他们洗澡的地方两岸尽是光秃秃的河滩,有人靠近,一眼便能发现。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在四百米开外的草丛中,敌人能准确地将他们全部击杀。   “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开枪后,你可以随便射击,但不能超过十枪,打中打不中那没关系,主要是找感觉。”黄历这话要让山里的游击队听见,恐怕要气得吐血,宝贵的子弹竟然给了林根保这个初哥找感觉。因为这里距离河里的鬼子更远,十有八九是打不中的。   “明白了,老三——哥。”林根保很兴奋地推上子弹,黄历却伸手过来,关掉了枪的保险。   “等射击时再打开保险。”黄历有些担心这个愣头青心急坏事,故而采取了这个比较安全的措施。   “走吧”程盈秋已经伪装完毕,身上披着用植物汁液和泥土染成的伪装服,头上戴着草圈,为了效果更逼真,草圈儿上还插着几朵小野花。   黄历伸手在湿地上抓了把泥,把脸也伪装了一下,然后和程盈秋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进入了狙击阵位,在一片草丛中伸出了枪口。   这次狙击是由程盈秋担任主射,黄历当起了副射兼观察员,人总要有锻炼的机会,才能真正成长。   程盈秋细心地调整着枪支,按着黄历报上来数据,“距离420,风速偏西1——2,建议纠偏0.2,上下差适中。”   首先打击的是岸上的哨兵,他手中有枪,是能最快做出反应,也是最有威胁的目标。黄历的枪也在瞄准,如果程盈秋没有射中,他将马上补上一枪。   太阳升高了,四下里一片闷热。汗水从毛孔里钻出来,沿着皮肤流开去,好象有许多只小虫子在四处乱爬。程盈秋的眉梢不禁抽动了几下,可手中的枪身依然努力端得又稳又平。   呯枪声响起,岸上的鬼子哨兵正在缓步走着,突然象被人重击了一拳,胸口冒出一团血雾,他挣扎了两下,摔倒在河滩上。   黄历迅速移动枪支,转向河水里正洗得高兴,玩得水花四溅的鬼子们。枪声响过之后,这些家伙有了两三秒钟的惊愣,他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袭击。   程盈秋迅速拉动枪栓,推弹上膛,这些动作和声音并没有影响黄历的射击,几乎同时,林保根在更远的地方推开保险,也扣动了扳机。   一个半身在水下,离岸最近的鬼子还没有来得及迈动小短腿,一颗子弹已经飞了过来,击中上了他的后背,打断了他的脊椎骨,他大张着嘴巴扑进水里,鲜血立刻在河水中迅速蔓延。   鬼子们噼哩扑通地争相向岸上奔跑,准备拿枪还击,但显然,藏在暗处的敌人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   黄历和程盈秋一枪一枪地射击着,林保根更是兴奋得发抖,将枪里的子弹猛烈而快速地射出。   啊,啊……鬼子的惊呼和惨叫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同情,无情的子弹一颗颗射过来,将他们打死打伤,那一片的河水已经泛红,鲜血还在不断地污染着水面,鬼子的尸体顺着水流飘浮。   呯,黄历射出了弹仓中的最后一颗子弹,已经跑上岸、距离架起的枪支只有一步之遥的鬼子脸朝下摔倒,将架好的枪全部撞倒,他抽动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第147章 大势之变      枪声沉寂下来,黄历迅速换上了一个新弹夹,程盈秋虽然先发一枪,但动作却比黄历慢了不少,她枪中还有一发子弹,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仔细瞄着一个在河滩上受伤未死,正拖着一行血迹向前爬行的鬼子。   呯子弹离膛而出,斜着从向而上穿过鬼子的后背,从脖颈处穿了出去。   “撤退,我断后。”黄历端起了枪,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状况,掩护着程盈秋猫腰向远处跑去。   呆了一会儿,黄历见没有异常,也收枪转身,飞快地离开了这里,追着程盈秋跑进了树林。   一里地外的鬼子据点胡乱地打起了枪,几个鬼子冲出炮楼,赶过来支援,等他们赶到现场,看见的是一片凄惨的景象。前来洗澡的同伴都躺倒在地或被河水冲走,只有一个重伤未死的鬼子在费力地喘着气。而袭击者却不见了踪影,从枪声判断,敌人并不多,但在短时间内造成的伤害,却让人张大了嘴巴,感到难以置信。   抗战初期的日军战斗力很强,而且大多射击技术精湛,但直到战争结束依然没有完备的狙击战术,更提不上反狙击对策了。他们的狙击手往往作为敢死队员,而且他们深入敌方阵地后,多在树顶、水塔一类地点埋伏。这些地方虽然视野好、射界宽阔,但是没有退路,结果即使能一击得手,也很快会被对手发现,受到集中火力的攻击。   从狙击枪械上来看,日军更是落后,战争后期虽然日军也装备了一些三八式狙击步枪,但一来其数量少,二来其瞄准镜质量较差,所以总体来说,日军的狙击战打得一点也不出彩。虽然在太平洋岛屿争夺战中,犹如昙花一现般的灿烂了一下,但很快便在美军的强大火力下化为灰烬。   既没有完备的狙击与反狙击知识,也没有很专业的狙击手,日本鬼子在受到狙击时,很难做出正确的反应,并实施反狙击战术。   据点内鬼子的指挥官阴沉着脸在战场上转悠,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走,他愤怒地望着对岸的树林,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他非常想带人前去追击,围捕敌人,但据点又不能放弃,保护沿路车队,监视道路的情况,这才是他们的职责。   ……   就在包括黄历等人在内的英勇之士在沦陷区与鬼子进行着殊死战斗,体现着中国人不屈的精神之时,整个抗日战争也进了一个新的阶段。   以武汉会战为标志点,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在两年时间里,中国军队尸山血海、忠勇无畏,使日军太阳旗失去了炫日的光芒,雪亮的战刀钝锉于青山碧水之间。三个月灭亡中国成了贻笑大方的话柄。   武汉会战之后,中国失掉了许多土地,就一时的进退而言,表面上失败了,但从整个长期的战局上讲,中国军队顶住了日军的猛攻,在祖国辽阔的疆土上与日军周旋,使日军多次欲与中国军队主力决战,以求速战速决,彻底打败中国的企图,彻底落空和失败。   在从卢沟桥事变到武汉会战结束的第一期作战中,中国虽然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是也使日军付出了史无前例的惨重代价。而且,在第一期作战中,中国军队广大官兵以国家民族的利益为最高利益,出现了像佟麟阁、王铭章、郝梦龄等以身殉国的动人事迹。使一贯轻视中华民族和中国军队的日本侵略军,不得不为我国军人的牺牲精神慑服惊讶。也使世界各国和世界人民对中国军人的牺牲精神发出赞叹。   武汉会战之后,蒋介石在南岳衡山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会议中蒋介石说道:“抗日战争划分为两个时期,从卢沟桥事变到武汉失守为第一期,此后到中日战争结束为第二期……日军占领武汉以后,因兵力不足,补充困难,已无力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但是,敌陆海空军种和兵种齐备,训练有素,兵器配备较充足,战斗力仍很强。鉴于以上情况,第二期作战,将是敌我相持时期,也就是说在这个时期,日军不可能再深入到国民政府的后方;中国军队也不可能一下打败日本人,将其赶出中国去。”   蒋介石基于以上对形势的判断和综合全体到会将领们的意见,提出了中国军队第二期作战的指导方针和谋略:连续发动有限度之攻势与反击,以牵制消耗敌人;策应敌后之游击部队,加强敌后之控制与扰袭,化敌人后方为前方,迫敌局促于点线,阻止其全面统治与物资掠夺,粉碎其以华制华、以战养战之企图;同时,抽出部队轮流整训,强化战力。准备总反攻。   在这里,蒋介石已把游击战提高到战略高度加以重视,这恐怕或多或少取决于在前十年内战中,他的正规军同红军游击队作战吃亏受挫而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为扶持和培养敌后游击力量的发展壮大,蒋介石在这次军事会议上决定,正面第一线战场上,要不断地主动地出击日军,将日军主力和注意力都吸引到前线来,以此减轻敌后游击部队的压力。   而就在蒋介石在南岳召开军事会议的同一时间,在东京,日本天皇也正在召开大本营军事会议。中心议题是分析中国在武汉、广州失守以后的形势,制定日军对中国作战的方针策略。   会议对形势的判断如下:帝国于1938年秋季,以获取结束战局的时机为目的,实施攻占广州及武汉的积极作战,并取得了显赫战果。但判断蒋政权依然迷梦未醒,残存于西边数省,力图恢复其战力,建设新的补给路线,且在法属印度支那寻求补给港口,继续坚持抗战以挽回颓势。然而,在已丧失中原逃往内地,以及失去主要水陆交通线、丰富资源和大半人口的情况下,我方如采取适当的施策,即使不能加深其内部崩溃,但至少也可使之沦为地方政权。因此,从战略角度可以认为帝国已经粉碎了抗日的中国政权,今后已进入实施政略进攻、取得美满结果的阶段。因此,为即将诞生的新中国中央政权创造良好条件,支援其成长,是我军为达到战争目的的重要作业。对华战争的本质属于持久战,对沦为地方政权的蒋政权,与其一味以武力深入穷追,莫如保持必要的战力,向建设新中国迈进……   日本天皇和大本营对形势的估计确实太乐观了些,在他们看来,蒋介石及其国民政府已经降格为地方小政权。同时,他们尚有力量一直进攻下去,只是觉得一味深入穷追没意思,才停下来不追不打,而专心建设“新中国”。   而实际上,当时日本陆军在国内的兵力,仅有一个近卫师团,完全唱着空城计。而在中国已经配置了二十四个师团,完全丧失了继续进攻的能力。日本某些战略家也不得不承认:对华作战未能歼灭中国军队之主力即已达到攻击的极限。   此次会议后,根据天皇和大本营对形势的判断,日本陆军省起草了攻占武汉以后,中日战争的战略指导方针。其核心之点为:第一、日军从战略进攻阶段转变为长期持久战阶段;第二、日军应采取局部作战,以确保占领区。今后的主要任务是“自主指导新中国建设”,达到以华制华,以战养战之目的。   蒋介石政府要加大对敌后游击战的支持,而日本鬼子也要集中精力,采取行动,消灭敌后抗日武装,以确保占领区,沦陷区的争夺和战斗由此将变得激烈起来。      第148章 拷打无辜      抗战形势的变化,使得敌我双方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沦陷区,对平郊的这支游击队来说,既是机遇,又是极大的挑战。机遇是平津的抗团成员开始不断加入,增加了新鲜的血液,资金的支持也逐渐加大。同时,平津的军统组织开始建立第二条、第三条与游击队的陆上交通线,大力扶持并要切实控制这支军事力量。   山里的游击队感到了这种有利的变化,但征战在外的黄历、沈栋等人还在与鬼子、汉奸厮杀,尽着自己作为一个国民,一个战士的责任。   河边的鬼子还在忙乎着,他们从据点里推来了一辆木板车,将尸体一具一具放到上面,鬼子指挥官烦躁的来回走动,不时停下来,望着远处的山林。如果不是人少,如果不是他们负责着保护公路的安全,黄历认为他一定会带着人象疯狗似的向这边追击过来。   太阳高高的在天上照着,一阵突突突的摩托马达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四辆挎斗摩托车从公路上开了过来,拐下公路,冲到了河难上。   一名身材算是高大的鬼子少尉阴沉着脸跳下车,快步走到现场,对迎上来向自己敬礼的据点军官理也没理,而是来到板车前,仔细看了看被击毙的鬼子的尸首。   “阁下,卑职已经检查过了,应该是支那的神枪手所为,至少有两名,这些帝国勇士在洗澡时遭到了可耻的偷袭。”守卫据点的鬼子军官只是个军曹,他陪着小心解释道。   “洗澡?现在是你们的洗澡时间吗?”身材高大的鬼子少尉用威严的目光盯着鬼子军曹,用带着嘲讽的语气问道。   鬼子军曹低下头,立正站直,等着暴雨雷霆般的耳光。   鬼子少尉的目光移开了,踩着河滩上的石头走了几步,望着远处对岸的草丛,猜测着说道:“那么,敌人是藏在那里开的枪啰?”   “应该是的。”鬼子军曹跟上几步,指了指,说道:“这附近只有那一处适合隐蔽,距离这里快有五百米了,能在这个距离准确击中目标,而且皇军士兵身上的枪伤没有超过两处的,那一定是枪法极好的神枪手才能做到。”   鬼子少尉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草丛,然后向上抬高,又瞭望了一会儿更远处的树林,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敌人并没有走远,他们也在看着我们。”   “阁下,请允许卑职率部追击敌人,为死难的皇军士兵报仇。”鬼子军曹瞪大了眼睛,胸中升起怒火,太嚣张了,杀害了皇军士兵,竟然还敢悠闲地看热闹。   “记住你的职责。”鬼子少尉厉声教训道:“你知道敌人藏在哪里,你要率领多少人追击?敌人躲在暗处,又有精准的射击技术,你还要帝国的勇士白白送死吗?”   鬼子军曹闭上了嘴,他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有过多地考虑这些问题。   “守好据点,保护好公路,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鬼子少尉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树荫下、草丛里,黄历透过瞄准镜观察着河滩上敌人的动静,见鬼子的摩托车突突突地重新开上公路,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程盈秋在一旁用一把小刀,细心在地枪托上划出了三个小划痕,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划上第四道。   “我们走吧”黄历突然说道,让程盈秋有些诧异。   “不是要等到天黑,我们对据点进行骚扰狙击嘛?”   “计划是死的,要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而变化。”黄历思索着说道:“我们要对据点进行骚扰狙击,便要过河,鬼子的摩托车巡逻队机动能力太强,我有些担心会遭到突然袭击。”   “哦,那我们去哪继续杀鬼子?”程盈秋现在就想着多杀几个鬼子,为那山坡上的老妇人,以及更多不知名的受到鬼子伤害的人报仇,并且能在自己的枪托上再多出几道划痕。   “我们先往北走,那里不是个镇子嘛,镇子上有个三井洋行,还有宪兵队,是吧,保根?”黄历打开地图看了一下,向林保根询问道。   “对,那里有不少鬼子,那个洋行的老板心可黑了。”林保根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就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黄历收起地图,有了决定。   ……   太阳半隐半露在西方的山峦之上,照着这个中型的镇子。镇内有通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大路,沿着通向南面的道路,驻有一个中队的日军部队,在营门前,站着上着刺刀的哨兵。与军营并列的,是挂着三井洋行大招牌的三井物产公店。它矗立在那里,几乎要覆盖住附近的中国商店。对这样的农村城镇,日本财阀也要伸出手来进行掠夺。在西门大街上,还有门前挂着“宪兵派遣队”牌子的宪兵队驻扎。   夕阳放着暗淡的光线,郁闷地照射着。街道上来往的男女老少,眼睛都在注视着宪兵队,其中一个老太婆,额头深深刻着劳动的皱纹,紧握着小筐的带有皱纹的手,气愤地哆嗦着。   夏季刮来的略有暖意的风,吹在暴晒过的街头,在围着厚重墙壁的宪兵队,可以听到令人恐惧的钟声。这个声音象是要扰乱附近民宅似的震荡着。这是宪兵队吃晚饭的信号,候补宪兵们从各自的内务班,按各自的习惯走来,有的趿拉着木屐,有的穿着一件衬衫。早来到食堂的,因为队长和班长还没有来到,就议论起队长和班长来。   “喂,梅田,队长好象是刚才出去了,上哪儿去了?”   “队长吗,说是上军人俱乐部去了!”   “是吗?为什么现在去军人俱乐部呢?”   “因为没有别的什么事嘛,今天晚上恐怕要住在那儿啦。”   “嘿,有意思。”   胖胖的高木坐在饭桌旁,又看了看班长的饭桌,也没有看到佐藤伍长的身影,便接着问道:“喂,梅田,班长不是也不在吗?他上哪去啦?”   “班长还不是老习惯——干着呢是这样的——”梅田把胳膊向后扭转过来,用拷问的姿势来加以说明。   高木很了然地笑了起来,佐藤队长就是这样,一到拷问的时候就成了发疯的野狗。他又接着开口问道:“是抗日分子吗?好象是和山里的游击队有关系?”   “现在还不知道,班长说是嫌疑犯,正冒着大汗干着呢”梅田边吃边含糊地说道。   “嗯,班长总说是嫌疑犯,可是找到证据了吗?”   “证据嘛,要说是证据,那还没找到,只说是老百姓,其余的一句也不说。”   “是吗,班长以前不也是这样说的吗?是老百姓还是嫌疑犯,闹不清楚呀!”   正说着,只听见伙房后面有人大声喊叫:“没有人吗?谁也不在吗?”   “大下一等兵。”高木咽下嘴里的饭,大声叫道。   “有”大下是个新兵,不管对谁的招呼,他都很恭敬,这是老兵们的耳光教训的结果,他大喊一声,并把头低下去,表示敬意。   “喂,大下,在灶上有正烧着的火筷子,给拿去,这是班长的命令。”高木摆了摆下巴。   “是,明白。”大下答完话后就往伙房跑,在微暗的伙房里,他瞪大眼睛四下寻找,在炉灶上水壶里的水发出了沸腾的响声,在旁边,令人恐惧地插着火筷子。   大下从腰里取出垂着的手巾,包上火筷子,猛抓着跑出伙房。从伙房到拷问的地方,不过十米左右,但是看到吊起来的男人,大下不由得脚迈不动了。但一想到这样就不能增加“星”,又不顾一切地拿着火筷子跑到了班长面前,“班长,大下一等兵来到。”   在大树上被吊起的男人有紧绷绷的肌内,体格挺健壮,看上去使人感到是一个农民的样子,他痉挛着牢闭着的嘴唇,盯着大下和佐藤。   “好,递给我。”佐藤从大下手里象抢似的夺过火筷子,走近了那个男人,这个男人抽动着有月牙形皱褶的面颊,太阳穴的血管鼓了起来,哆嗦着脸上的皮肤。   “怎么样?还是不说嘛?说游击队的行动”佐藤象发疯的野狗一样大叫着。   “我的,好老百姓的,不知道游击队。”男子把脸向旁边歪着,生硬地说道。   佐藤也不知是否听到了辩解,拿着的火筷子扬了起来。吱吱啪一次两次地抽打着,发出打到肉体上的声音和烧燎皮肤的声音。   冒着烧火的青白色的烟,烧人的恶臭气味在附近弥漫。   “还不说吗?你这个混蛋。”佐藤更疯狂地拷打着。   被吊着的男人的腋下冒出了黄色粘液和血,他咯吱咯吱地咬着牙,哆嗦着紧闭的嘴唇,瞪着愤怒的眼睛,盯着佐藤的脸。   在这棵树上被吊着杀死的中国人,一个月至少也有三四个。还不只如此,很多犯人被佐藤送到驻军兵营,作为新兵实地刺杀训练的目标,予以杀害。   发疯的野狗似的佐藤的声音冲破了薄暮,扰乱了附近的安静。      第149章 混进镇子      日本军队,自从成为侵略军以后,全体士兵都变成恶魔。在中国的领土上,犯下了屠杀、抢劫、施暴、强奸、放火等所有一切伤天害理的罪行。这些畜生站在胜利者的盛气凌人的地位,挥动着在战略、战术上几乎毫无意义的残暴的刀枪,伤害的不仅仅是战斗人员,还有大量的无辜百姓。无辜百姓没有抵抗的手段,在如烈火蔓延的战争车轮下被随心所欲地蹂躏着。   黄历等人在镇子外窥视着,寻找着混进镇子的机会,镇子的四个口上都有岗哨,挡着带有铁丝的路障,进镇便要接受盘查,这是个不小的困难。   “别等了。”程盈秋有些不耐烦,对黄历说道:“在这个距离射击,咱俩至少能杀两个鬼子哨兵,然后就撤退,鬼子肯定追不上。”   “你的胃口太小了。”黄历观察着鬼子岗哨,微微抿了抿嘴角,狞笑道:“不杀他个人仰马翻,怎么对得起这些远道而来的混蛋。”   “你有办法了?”程盈秋疑惑地问道。   “混不进去就杀进去。”黄历放下枪,冷笑道:“你数数,一共才四个哨兵,杀了他们闯进去,易如反掌。”   “进去容易,怎么出来?”程盈秋摇了摇头,说道:“被鬼子围在镇子里,可就完蛋了。”   “你们在镇外吸引鬼子,他们怎么会想到,杀了哨兵的人还会有胆子混进镇子。”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程盈秋有些担心地望着黄历。   黄历笑道:“干什么不危险,远远的打冷枪就一定安全哪好了,不说别的了,我把我的计划说一下,你们好好配合。”   ……   在镇北口的哨卡处,四个鬼子刚刚换完岗,吃饱喝足的家伙们懒洋洋地抽着烟,聊着天,偶尔有行人经过,他们便呼喝着踢打着检查。   暮色渐渐深沉,哨卡处挂起了马灯,象只恶狼的眼睛。黄历里面穿着鬼子军服,外面罩了一件破衣衫,慢慢走了过去,昏暗的光线让四个鬼子并没有发现他下身穿着的竟然和他们一样。   “站住,检查。”一个鬼子哨兵瞪着眼睛喝道,端着枪走了过来,刺刀一摆,然后随便地背在肩上,伸手来搜黄历的身。   黄历脸上挂着笑,手往后一背,突然起脚,狠狠踢在这家伙的胯下,伴着一声脆响,这个家伙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睛一翻,便死了过去。   呯,呯,呯,不等另三个鬼子有所动作,黄历已经从后腰抽出了手枪,连发三枪,枪枪爆头,三个鬼子连枪栓都没来得及拉动,便被击倒在地。   黄历加快脚步,跑到近前,捡起一支三八大盖握在手中,又随手拿起一顶日本军帽戴在头上,快步如飞地跑进了镇子。   枪声一响,镇子里便乱了起来,兵营里,宪兵队里,鬼子兵纷纷涌出来,喊叫着向枪响的方向汇集而来。   程盈秋和林保根在镇外埋伏着,当鬼子的身影出现时,程盈秋立刻瞄准射击,将鬼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第150章 大闹镇子      镇子里乱哄哄的,老百姓都关门闭户,生怕惹祸上身,街道上寥寥的行人也匆忙躲避,只有日本鬼子和宪兵在街上跑动着,叫喊着。   黄历早已甩掉了外衣,穿着鬼子军装,端着三八大盖在跑动,这一身装束,再加上混乱的景象,倒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东拐西绕,黄历很快便来到了西门大街上的宪兵队门前,宪兵队的门前点着一盏明亮的汽灯,一个哨兵的鬼影在灯下摇来晃去。刚才黄历看到一群带着臂章的鬼子宪兵向镇外奔去,他判断里面留下的人并不是很多了。   宪兵队的所在原来是一所富裕人家的大房子,鬼子占据后,将围墙加高到了三米多,沿着墙壁还能看到耸立着的砖瓦造的屋顶。   黄历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贴着围墙转到了昏暗的角落,将枪背好,他双腿一蹦,手已经扒上了墙头,全靠着手臂与手指的力量,他的身体上升,头探出了墙头,向里面窥看。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盏小马灯在树枝上摇曵,那个被吊着的男人已经被放了下来,牢牢地绑在树上,左脸上被皮靴踢出来的伤口紫红色地肿胀着,他的头微微下垂,胸脯一起一伏。   黄历脚一蹬,身体一偏,已经趴上了墙头,看了看落脚的地方,地上有一个还未挖好的坑,土堆上胡乱插着一把铁锹,他轻轻跳了下去。   听到响声,树上被绑着的男人抬头看了看,见是一个日本鬼子从院子的角落里走出来,哆嗦着咬紧了嘴唇,眼睛紧盯着黄历,那里面有愤怒和憎恨。   黄历没有放开他,一个老百姓很可能会做出意外的举动而破坏他的计划。他将长枪随手倚在墙上,右手抽出手枪,装好消音器,向着有亮光的房间走去。   “统统闭嘴的,再喊叫,三鞭的给”监牢门前,一个鬼子宪兵用参杂着中国话的语言大声骂着,挥舞着一根藤棍敲打着铁栏杆,还有几支伸出来的黑乎乎的瘦弱的手臂。   咔咔咔,黄历一点也不掩饰地走了过去,他的胳膊上多了宪兵的臂章。这所监牢是在后院,他从前院走来,已经毫不留情地杀掉了所有遇见的和找到的日本鬼子,包括伙房里系着围裙的一个胖家伙。全都是近距离一枪爆头,绝不留情。   这个日本宪兵一点也没在意,因为,在宪兵队里怎么会有敌人,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以为是同伴来换岗,嘟嘟囔囔地说道:“是村田嘛,这群混蛋,还敢吵着要水喝,不打就是不老实。”   黄历“嗯”了一声,走到这家伙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咣当,鬼子的尸体一头摔在了铁栏杆上,慢慢软倒,监牢里发出了惊叫,然后鸦雀无声。   从尸体的腰上取下一串钥匙,黄历哗啦哗啦,将牢门打开,低沉地说道:“这里面的鬼子都死光了,你们从后门逃跑吧,逃得出逃不出,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说完,把钥匙往地上一扔,转身走了。   不是黄历狠心,而是他确实没这个能力,带着这些犯人冲出镇子,想都不要想,这不是拍电影,子弹可是不长眼睛,要是这么干,恐怕连他也得陷在里面。但他也没闲着,他把树上那个男人放了下来,连拖带拽地来到后门,沉重的锁头已经被砸开,看来犯人已经跑出去不少。他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说了声“小心保重”,便快步走进小巷,转上了大街。   远远的,镇外还响着枪声,他知道程盈秋的想法,但凡不到最危险的时候,她便不会轻易离开,总要多牵制鬼子一段时间。而他,并不觉得杀了宪兵队里的五六个人而感到满足,他直奔南街的三井物产公司。   三井物产公司早已经关门下班,和它并列的鬼子兵营门前却亮着灯,两个哨兵走来走去,将诡异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又缩短。   黄历在街角探头观察了一下,觉得从正面进去有些麻烦,便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了三井物产公司的后院仓库,翻墙而入。   现在的时间是不到夜里九点,三井物产公司还有几间屋子亮着灯光,突然的袭击的战斗似乎没有影响这里的日本人的兴致。在一间屋子里似乎有人在喝酒唱歌,日本的三弦琴象是奏着哀乐般吱吱呀呀。   “妈—的,日本鬼子,你们开心到头了。”黄历嘴角上翘,露出了阴冷的微笑,悄悄地靠近了房门。他偷窥片刻,猛然拉开了房门,一个箭步蹿进去,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以一秒一发的速度发射着,来不及惨叫,来不及呼救,三个喝得正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日本鬼子便被击毙。   战争没有正义,这句话不管对不对,黄历的行动都不受影响。他挨个屋地搜杀着,又有两个日本女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干完这一切,黄历来到二楼,将侧窗打开一条缝,侧窗正对着鬼子兵营,他可以一览无余。   鬼子兵营的操场上并没有人,岗楼的探照灯来回扫视着,黄历能看见上面哨兵的身影。观察了一会儿,黄历下楼,在三井物产公司的大门处拴上了两颗手榴弹,又来到仓库,翻出煤油洒在货物上,剩下的倒在地上,又找出一根蜡烛,削掉大半,小心翼翼地点着这一小截蜡烛,放在煤油里,转身出了仓库,将门锁好。   就在这个时候,黄历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他微微一愣,快步上楼,在侧窗处窥探着。   五辆摩托车在兵营门口稍一停留,便昂然开了进去,在营房边停了下来。上面的鬼子跳下车,竟然还牵着两条狼狗,这让黄历吃了一惊。   军犬是在军队中服役的犬的统称。犬是一种具有高度神经活动功能的动物,它对气味的辨划能力比人高出几万倍,听力是人的十六倍,视野广阔,有弱光能力,善于夜间观察事物。经过训练后,军犬可担负追踪、鉴别、警戒、看守、巡逻、搜捕、通讯、携弹、侦破、搜查毒品、爆炸物等任务。   黄历不怕鬼子,但对这两条军犬却不敢小觑,况且程盈秋和林保根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在撤退时并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如果这两条军犬被投入到追踪之中,很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鬼子营房里出来了一个军官,是上尉,摩托车上下来的少尉大木苍野立正敬礼,标准而又严肃。   大木苍野是个很有头脑的年轻军官,看过河边的袭击现场后,他并没有置之不理,而是琢磨着相应的举措。说到追踪,也就只有军犬最为适合,不管是白天夜晚,它都能工作,有了它的助阵,袭击皇军的支那神枪手将无所遁形,象老鼠一样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向上司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得到了赞许和支持,迅速从北平宪兵队调来了两条军犬。除此之外,他还给附近各个驻军据点打了电话,如果遭到少数敌人的袭击,马上通知他,他已经奉命组织了一支快速部队,进行抓捕敌人的行动。   镇上的日军遭到袭击后,大木苍野便接到了电话,率领着自己的人马迅速赶了过来。驻军中队长虽然是上尉,但对这个快速部队的指挥官并不敢怠慢,他还礼已毕,将大木苍野让进了办公室。   黄历的思想在斗争着,脑子在急速转着,盘算着自己该如何逃脱,等到有了些眉目,才坚定而迅速地端起了枪,两百多米的距离,不用瞄准镜,他也有把握击中军犬。为了自己的爱人,他甘愿承受被追杀的危险。杀了军犬,鬼子还拿什么来追捕他们。   月光下,两条军犬很老实地蹲坐着,大木苍野手下的士兵知道很快便要出发,并不敢远离,有的在低声说话,有的在抽烟,抓紧这短暂的时间放松。   呯三八大盖轻快地向后座了一下,黄历没有停顿,立刻再次推弹上膛,瞄准了另一只军犬。   子弹急速飞来,军犬的耳朵只来及动了一下,已经被击中了身体,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却一时没有死,在地上痉挛着,抽动着。   “敌袭”旁边的军犬训练员嚎叫起来,一个日本鬼子嘴上的烟头掉在了地上,多数的鬼子还未从惊讶中清醒过来,难以想象,竟然在军营里遭到袭击。   “呯”黄历再次扣动了扳机,但第二只军犬听到枪声,立刻动了起来,子弹偏了,从它的背上划过,虽然也受了伤,但并不严重。   没有机会了鬼子们在摩托车后各找隐蔽,军犬也躲藏了起来。黄历咬了咬牙,快步下楼,向后院跑去。   大木苍雄和驻军中队长推门跑了出来,立刻被其他鬼子保护起来,能够向兵营里射击的地方几乎没有,鬼子们很快确定了三井物产公司的侧窗,嚎叫着奔出兵营,直扑旁边的三井物产公司。   黄历跑到后院,翻墙而过,急速向镇北逃窜。镇子里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已经渐渐消停下来,有不少人家点起了灯火,但转瞬之间,又被迅速吹灭。   鬼子们冲到了三井物产公司的门口,喊叫着,先是一通乱枪,然后拥上去撞门,咣咣,咣咣,皮靴、枪托猛烈地砸在木门上,震得上面的牌子直掉灰尘。   “这里是帝国公司的产业,怎么会有偷袭者潜入?”日军中队长又惊又怒,快速部队还未展开行动,便在自己的兵营里遭到了袭击,要倚重的军犬一死一伤,损失虽然不大,但以后的行动却要举步维艰,自己也要承担责任。   “阁下,请指挥士兵包围这里,这里不是只有一个正门吧?另外,请打电话通知镇子出口的哨兵,不要放走任何人。”大木苍野咬住了嘴唇,他愤怒之余,也很佩服偷袭者的胆量,敢在这里当着众多人的面开枪射击,是胆大包天,还是有恃无恐。   “明白了。”鬼子中队长命令身边的小军官率人包围这里,自己转身就要回军营打电话,这时门被撞开了,轰然一声,大门倒在地上,掀起了无数的尘土,鬼子们端着枪蜂拥而入。   “轰,轰”两声爆炸几乎同时响起,尘土飞扬,碎片横飞,几个正要冲进去的鬼子被爆炸的气浪掀得几乎飞了起来,屋内的惨叫声随后传了出来,鬼子中队长和大木苍野几乎都愣住了。敌人还没有逃走,正在袭击皇军。   “杀鸡给给”鬼子中队长怒吼一声,拔出指挥刀奋力一指,鬼子们嚎叫着又扑了上去。   大木苍野皱着眉头,一把扯住一个小军官,严厉地命令道:“快去打电话,通知出口哨兵,什么人也不要放行。”   “哈依”小军官瞅了一眼正在怒发如狂的中队长,转身向兵营里跑去。   黄历听到身后的爆炸声,他冷然一笑,回身将一颗手榴弹扔到了电话线杆下,管他有没有用,混乱越大,他越容易逃脱。脚步丝毫不停,他边跑边将两支手枪别在后腰,在又一次爆炸声响过之后,冲上了北大街,边跑边高声喊叫道:“敌袭,敌袭,增援军营,增援军营。”   镇子北口的哨兵已经增加到了七个人,枪声乍响时,他们不明所以,摇过电话,值班军官说有敌人潜入了镇子,在兵营外进行袭击,随后没有任何交代便挂掉了。等到枪声密集起来,又有爆炸声响过,他们大眼瞪小眼,端枪准备着军营下达新的命令。   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同伴的身影,向这边飞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几个鬼子哨兵互相对视了一下,心中有些纳闷,怎么不打电话,而是直接派来的传令兵。鬼子班长满脸的胡子,看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几步跑到岗亭前,摇着电话,听筒放在耳边,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第151章 追逃之战      “队长命令,留下两人,和我守卫路口,其余的赶去支援军营。”黄历跑到近前,大声说道,眼睛的余光盯着摇电话的鬼子班长,一旦情形不对,他便要用设计好的动作来解决这几个家伙。先将手中的长枪推向左侧的鬼子,同时抽出右侧腰后的驳壳枪,横扫一梭子,然后……   鬼子班长无奈地放下了电话,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冒充帝国士兵,甚至连听都没听过,再加上电话确实有问题,不得不相信黄历的话了。   “你,你,留下,其余人跟我走。”鬼子班长大声命令着,率先端着枪,沿着街道,快步向兵营跑去。   黄历微微出了一口气,不易觉察地走到两个鬼子哨兵的侧后方,抽出了手枪,扑,一声闷响,一个鬼子哨兵的后脑中弹,另一个家伙还没来得及回头,黄历又是一枪,送他见了天照大婶。   ……   火,毫无征兆地从三井物产公司的仓库里燃烧起来,很快便在屋顶冒出了火舌,浓烟滚滚,夹杂着乱七八糟的焦糊味。   鬼子已经全部占领了三井物产公司,仔细搜查之后,除了几具日本人的尸体外,却没有发现偷袭者的影子。   “全镇搜索,他跑不了的。”鬼子中队长咬牙切齿,两枚手榴弹的爆炸,造成了七八个鬼子的伤亡,却连偷袭者的影子都没看到,而且袭击就发生在自己的兵营内,这无论如何也是对他的污辱和挑衅。   “中队长阁下,卑职奉命前来增援。”从镇北口赶来的鬼子班长跑到近前,立正敬礼。   鬼子中队长有些疑惑地望着这个部下,问道:“增援?你从哪里赶来增援?”   “卑职接到命令,从镇北口哨位赶来增援。”鬼子班长挺直了腰板,大声回答道。   “这是谁的命令?”鬼子中队长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鬼子班长,“你擅离职守,哨位没有人了吗?”   鬼子班长愣怔地眨了眨眼睛,说道:“电话不通,是阁下您派出的人传达的命令,要我们增援兵营。卑职遵照命令,留下了两名哨兵,哨位并未放弃。”   “我根本没有向你们下达这样的命令。”鬼子中队长愕然,向大木苍野投来询问的目光。   大木苍野眯起了眼睛,猛地一跺脚,说道:“坏了,偷袭者化装成皇军士兵,定然趁混乱逃出了镇子。那两名哨兵,恐怕——”说完,他转身招呼手下,“上车,向镇北口出发。”   正如大木苍野所想,黄历杀了两名哨兵,拿走他们身上的子弹盒,飞快地跑出了镇子,直奔镇外的树林。远远地看见那棵长成“丫”字型的空心枯树,黄历眼睛一亮,露出了一丝微笑。   跑到树前,黄历几下便将堵着树洞的杂草石块掏开,伸手进去,慢慢地掏出了自己的狙击步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仿佛绝世剑客拿到了自己称手的宝剑,黄历的信心油然提升上来。他再次辨认了下方向,并没有向树林深处前逃跑,而是转向西面而去。   追击程盈秋和林保根的鬼子并没有回来,程盈秋他们是先向北跑,然后折而向西,如果黄历直接向北走,说不定便会与鬼子撞上,这是事先便考虑到的情形。黄历先向西走一段路,再折而向北,将与程盈秋和林保根在赵家路村碰头。黄历甩开大步,在树林的边缘行进了一会儿,上了一条只能容畜力车通过的小路,快步如飞地向前赶去。   为了他能尽量安全,程盈秋和林保根既不肯完全甩掉敌人,又不会让敌人追得太近,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游戏,黄历担心他们的安危,他要尽快地与他们会合,甚至迫切地想听见枪声,这至少证明他们还活着。   站在村北口的哨位旁,大木苍野检视着两个倒毙在地的鬼子哨兵的尸体,眉头紧皱着。而鬼子中队长则象一头寻食的疯狗,在地上来回走着,发红的眼睛不时望向那个受骗的倒霉的鬼子班长。   “阁下,派人在那片树林里搜一下吧,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大木苍野慢慢站了起来,望着镇子外面离这里至少有两三里地的树林。   “哟西”鬼子中队长阴沉着脸,勉强点了点头,冲着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   大木苍野回头望了望镇子里兵营的方向,两条军犬一死一伤,使他的预想计划无法继续实施。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受伤的军犬在兵营里经过简单的治疗和包扎后,能够带伤继续工作。   被追者和追击者同样的辛苦,日军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对于山地作战却并不擅长,他们倚仗火力优势打顺手仗打惯了,对于这种在山地里的追击,很有些措手不及。而且,在山地地形进行攻击行动是困难的,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山地战中的士兵不仅必须打击敌人,而且也必须勇敢地面对残酷的地形因素所造成的作战困难。这些条件要求低级军官必须进行坚强的领导,不但必须在领导活动中以身作则,而且也必须在精神上足够坚强。这一点日军能够做到,他们坚韧的战斗意志确实值得称道。   但是领导者坚强,并不一定能制定出正确的计划,由于山地的特殊性,部队在山地地形上的反应时间比平时要长。但日军指挥官却不能在执行作战行动时充分考虑地形和天气的因素,以至于在估算作战时间、后勤要求和部队能力上犯了不少错误。   而在山地战斗中,由于复杂的地形,攻击一方不易展开兵力,对于主动防御一方则是非常有利的。而且山地战斗也多是分散的,经常是发生在班、排级别,进行机动灵活的小单位作战反倒可能会对作战结果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虽然确切地讲,程盈秋和林保根的山地训练还是远远不够,但他们胜在有林保根这个活地图,熟悉地形,能打能跑。鬼子虽然战力强悍,但长处被大大的限制。此消彼长之下,双方一追一逃,在月光下,从树林到山地,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领头的鬼子军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挥手示意宪兵队从另一面包抄。前面几百米外的两个人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还不时飞过来一两颗子弹,追击到现在,已经倒下了四名帝国的勇士。无论如何今天不能放过这两个卑鄙无耻、专打黑枪的支那人,哪怕是追到富士山也要抓住他们,然后一刀刀慢慢的砍死!   可是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在平地上分兵包抄本来是没有错的,可是这里地形复杂,他们根本不熟悉,加上又是夜晚,不考虑实际情况就盲目下令,天知道包抄的宪兵队人马会跑到哪里去。   呯,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山林中激起了回音,队伍前面的鬼子一阵乱枪射击,可袭击者在哪,谁也没看清楚,只有地上躺着的一具死尸在向人们证明刚才确实发生了事情。   这就是狙击手的威力,在草木茂密、山石密布、环境复杂的环境中,特别还是夜晚,要发现隐蔽良好的狙击手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即便在后世科技得到迅猛发展后,在车臣战争中,尤其是在格罗兹尼的巷战中,车臣狙击手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依然占尽优势,成为俄军官兵的噩梦。   看不见的死亡威胁是最打击士气的,程盈秋依靠枪械和伪装的优势,越打越沉稳,她专打走在前面的鬼子士兵,这是一种心理战。数次被袭后,鬼子士兵会认为走在最前面是自杀行为,即便不敢拒绝行动,也会变得消极而缓慢,从而有效的降低了敌人前进的主动性。   此时,程盈秋终于体会到黄历所说所做的道理:对于一名狙击手来说,强健的身体和钢铁般的意志是必备的前提条件,而好枪法只是基本的素质而已。半夜的奔波战斗,她已经感到了疲倦,如果不是之前进行的体能锻炼,她相信自己早就累趴下了。   随着林保根猫着腰在山石草木之间跑动着,程盈秋从兜里掏出两块糖塞进了嘴里,子弹在头顶身旁不断的飞过,她因为穿了防弹衣而放松了不少。现在,她作了手里的狙击步枪,腰带上的一个子弹盒外,别的东西都交给了林保根背着,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到有些跟不上人家的脚步。   “前面有座荒庙,我们跑到那里,就可以甩开鬼子了。”林保根听到了程盈秋粗得的喘气声,如果是他的连英,他一定伸手扶着,或弯下腰背着,但程盈秋是老三的媳妇儿,他不敢这么做,只好用言语安慰道。   “你是说,那座荒庙,后,后面的山洞嘛?”程盈秋断断续续地说道。   “对,是我说过的那个山洞。”林保根回头看了程盈秋一眼,说道:“老三——嫂,用不用我给您背着枪。”   “不用。”程盈秋回答得异常干脆,她是战士,枪是她的生命,只有一息尚存,她就不会离开自己的枪。      第152章 石缝逃生      半轮斜挂着的下弦月亮完全是惨白的,在天空中显出没有气力的神情,象是衰弱得不能走动,只在天上待着。它仿佛被天空的肃杀之气所麻木,向人间散布一种枯涩暗淡的光。   程盈秋和林保根爬过一段斜坡,拐过山脚,眼前出现—个山凹。不远处,能看见一座破烂的庙宇,掩映在树木野草之中。寺后是一片高不可攀的陡峭的石壁,石壁上象窗棂似的排列着一排排的石窟。   两人奋力跑到庙前,林保根迫不及待地推倒了山门,掀起了一片尘灰。走进寺院,但见半人多高的蒿子,密密匝匝地长满了庭院,大殿、偏殿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再加上风蚀雨冲,年久失修,已经是窗残门烂,顶塌墙裂。庙里破烂不堪的门扇歪扭着大敞四开,被狂风吹打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野草丛生的院中有棵古槐树,树干已经空了,连树皮也已经脱落干净,树上的枝丫也十有八九都枯死了。被风一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荒地古庙,四邻不靠,寂无人声,在凄冷的月光下,透出一股荒凉和阴森。   林保根在前用枪拔开野草,领着程盈秋来到了庙后,这里紧靠着山根,有一条土沟,是成年累月从山上冲下的洪水疏壑而成的,巨大的岩石,分散地屹立在沟崖上。林保根指着被大青石掩住的一个洞,其实就是条岩石缝,说道:“从这里钻进去,能绕到别处,鬼子肯定不知道这个秘密。”   “那快走吧,鬼子就快,快追上来了。”程盈秋呼呼喘着粗气。   “我在前面走,你小心碰头。”林保根侧着身子挤了进去,岩石缝很窄,两人只能侧着身子一步步往里挪,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鬼子已经追了上来。   两旁是坚硬、粗糙、长满了厚绒青苔的石壁,地上也是坎坷不平,风,也从对面吹进来的,吹得人寒毛直竖。石缝里,举步艰难,有时甚至要爬过去,在黑暗中走这样的路,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保根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一步迈了出去,程盈秋紧跟着走了出去,抬头看时,远处山林的之上悬着那弯惨白的月亮,清新的山野气息扑面而来。   “坐下来歇会儿吧,鬼子是怎么也追不上咱们的了。”林保根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程盈秋长出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这里是半山腰的一处峭壁,周围是杂草环绕,非常的隐蔽。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拿起水壶慢慢喝着水,静静望着远处。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洞的?”过了半晌,程盈秋的呼吸平稳下来,她很好奇地问道。   林保根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也在凝神望着远处,听到问话,他稍愣了一下,嘴角挂起笑容,指了指山下,说道:“那里就是我们的村子,小的时候经常和同伴上山砍柴、打草、挖野菜、采蘑菇、抓兔子山鸡什么的,这附近我们都跑遍了。有一回,我们玩捉迷藏,大狗子东钻西钻,就钻进了那个洞里。后来,我和二柱他们打赌,说谁敢钻这个洞,探个究竟,谁就是大家的头儿——”   “你就钻了。”程盈秋想到一群半大孩子争抢的样子,有些好笑。   “嗯,我钻了。”林保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神情突然温柔下来,迷离地望着村子的方向,幽幽地说道:“等我再钻出来的时候,连英在哭呢,她以为我再也出不来了。”   “连英,是个女孩子?”程盈秋笑着问道。   林保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后来,世道乱哪,躲兵祸的时候我家还在里面待过,所以——”   “说说连英,她现在在干嘛?”程盈秋没被林保根的话带走思路,她很想知道农村男女的事情,听起来很有趣。   “她,那个,还在村子里。”林保根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用脚踢着野草。   “你喜欢她?”程盈秋更来劲儿了。   林保根抓耳挠腮,脸上表情很怪异。   “看来你是很喜欢她喽,那她喜欢你吗?”程盈秋站起来,走到林保根近前,对林保根的发窘,她感到很有意思。   “俺,俺不知道。”林保根避开程盈秋的眼睛,低着头吭吭哧哧地说道。   程盈秋嘿嘿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给你分析分析呀,来,说说连英的事情,她有没有给过你特别的东西,看到你的时候话多不多,有没有什么暗示之类的……”   月亮挂在天上,银白色的光芒好象一身寡妇的丧服,覆盖着广阔的大地。   “阁下,军犬经过简单包扎处理,可以进行工作,只是——只是速度会变慢。”一辆摩托车开出镇子,在树林边停下,军犬训练员带着军犬跳下车,来到大木苍野面前报告。   “慢一点没关系,只要能咬住敌人的尾巴就行。”大木苍野点了点头,眼中放出光来,挥了挥手,命令道:“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些痕迹,还有一支丢弃的步枪,你带着军犬去看看。”   军犬训练员带着军犬走后,大木苍野抬头望着镇子里还在燃烧的火光,眯起了眼睛。   三井物产公司的仓库里堆放着不少易燃物品,象棉花、煤油之类的,农村的镇上又没有完备的消防设施,鬼子们扑打一阵,无济于事,只好强征镇上的百姓一起救火,人喊马嘶,混乱之极。   真是好手段哪胆子大,身手好,枪法准,还会说日语,大木苍野想着偷袭者的这些特征,不禁抿起嘴角,露出了阴冷的微笑。一个好对手,真是令人兴奋,这比那单调的巡逻工作,比吓唬殴打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刺激,也更能证明自己作为一个帝国军人的素质。   “阁下,军犬有了嗅源,是否开始追踪?”军犬训练员赶来报告。   大木苍野点了点头,大声命令道:“全体集合,我们要开始全力追击袭击帝国士兵的凶手。”      第153章 恶狼与噩梦      月光经过鞍形的山脊射出来,林木、岩石、山峰的黑影,被月光烘托得分外黑,分外浓。浮云贴着山尖随着南风向北游去,空气浓重,压力很大。不知是出了汗还是由于云雾的抚摸,黄历的脸上有些润湿,他感到闷得慌,就把衣领的纽扣解开,让凉风吹进怀里,长长舒了口气。   不管那条军犬死没死,黄历都做了以防万一的准备,他在一条小溪里这边蹚过去,又从另一边蹚过来,做了一个迷惑阵,想来军犬是无法再追踪了,这才加快了脚步,直奔会合地点而来。   这条路是他们来时走过的,黄历记性极好,而程盈秋有林保根作向导,只要摆脱了鬼子,就不会有迷路的担心。黄历只是担心程盈秋在与鬼子的战斗中出现什么意外,所以着急忧心。   一声惨厉的猫头鹰嚎叫骤然传来,黄历不自禁地打个冷颤,他握着枪,警觉地向四周看看,见没有别的动静,又继续向前走。在朦胧的月色里,他一个人顺着山路快步走着,除了自己沙沙的脚步声一阵阵风的呼啸和树叶的哗啦声,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   倾斜的山坡越走越高,也越感到吃力,来到了坡顶,黄历在一块岩石旁停了下来,想稍作休息,这里视野广阔,他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离,很是安全。而且在这大岩石底下,冒出细细的可是很有劲力的泉水,正好给他解渴。   从身上的小布袋里拿出饼干,黄历慢慢吃着,眼睛和耳朵却没闲着,边听边看,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突然,远处一阵狼嚎让黄历瞪圆的眼睛,闪出警觉的光芒。和林保根闲聊时,曾经说过这附近有狼出没,不仅凶恶,而且狡猾。林保根还绘声绘色地讲某某村上有个十岁的小姑娘在山上拾柴,天还未黑透,一只白了尾巴的老狼悄悄地从她后面靠近。开始,小姑娘还以为是条狗,没怎么放在心里。老狼走近,立起身子,将两只前爪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小姑娘一回头,那只狡猾的老狼便一口咬住她的喉咙,往后一甩,背着就跑。   当时听着这些山野传闻,黄历只是报之一笑,认为绝无可能。不过是狼咬死了一个小姑娘,经过不断的传播加工,竟然会变成这样一种模样。甚至还有什么狼会学小孩子哭,趁机咬死开门的老太太的离奇故事。尽管看出黄历不信,但林保根还是很好心地告诉了他一旦遇见狼之后的应对方法。什么“狼是钢脑铁尾,豆腐腰,麻杆腿”,什么“狗怕弯腰,狼怕瞅”。   真的有狼啊,黄历想了想,将长枪短枪再检查了一遍,都放在合手的位置,身上也收拾得干净利索,然后继续沿着山道向前赶去。   ……   五六条狼呲着牙,发出低沉的嘶吼,围着一个山洞。一个粗壮的身影手中拿着根棍子,挥舞着,瞪大着眼睛,守在洞口,洞里一个女人惊恐地躲在男人身后。   对峙了片刻,吼,头狼似乎发出了指令,几条狼突然分开,呈扇面慢慢向前逼近,拿着木棍的男人嘴里发出呼喝,将棍子舞得呼呼作响,既是给自己壮胆,又是向狼群示威。   呼,一条狼猛地向前扑了上来,另一边的狼则不声不响地继续靠近。男人抡起木棍,猛然一击,将扑来的狼凌空打了个跟斗,而另一条狼则无声地扑了过来,带着腥臭味的大嘴咬向男人的脖子,已经来不及抡棍,男人急中生智,猛地将抡过的棍子横着戳了过去,狼发出一声低叫,在地上打了个滚,向着这个男人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虽然击退了两条狼的进攻,这个男人心中却是一沉,年岁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来想得好好的,专打狼的腰和腿,可抡起的棍子总是差那么一点。今天恐怕要葬身于这几条畜生的嘴下了,只是自己那最疼爱的女儿在身后,容不得他不尽最后的努力。   试探性的进攻结束,头狼亲自出马了,它占据了扇形中间的位置,带着其它的狼逼近了,看来这是一次总攻,总要击倒这个对手。   男人有些绝望地看着几条眼睛放着绿光的畜生缓缓前进,咧着的大嘴里流出了口涎,他咬住了嘴唇,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突然,头狼停下了脚步,警觉地转头向后面看了看,吼了几声。群狼停顿了一下,有三条狼转身跑开。   一对绿莹莹的亮点突然出现在黄历的左前方,他停下脚步,抽出了手枪,不知道周围有没有敌情,他尽量避免由于枪声而招来麻烦,所以手枪上还装着消音器。   又是两对绿莹莹的亮点出现,三条狼开始向着黄历靠近过来。   先发制人,不能让它们太靠近,黄历立刻抬手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   嗷的一声惨嚎,随着闷响,一条狼被击中,在地上打着滚。另两条狼明显被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扑,黄历再次击发,又有一条狼惨嚎着倒了下去。从这一点来看,狼比人的生命力要顽强,黄历杀人可以不让人出声,可杀狼,却没有那个把握。   最后一条狼见黄历把枪瞄向了它,突然一转身,夹着尾巴就跑,边跑边发出呜呜的叫声。   跑了,狼逃跑了,黄历皱了皱眉,戒备着慢慢向前走。狼是从那块大岩石后面出来的,那后面会不会是一个狼穴,狼去找援兵了。想到这里,黄历咽了口唾沫,狼群攻击啊,自己可没把握对付,还是——他跑到一棵大树下,三下两下爬了上去……   狼突然莫名其妙地撤退了,弄得洞口的男人不明所以,兀自握着棍子不敢离开。直到一个人影转过岩石,向这边走了过来。见到有人,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兄弟,在外面看见狼了吗?”男人大声问道。   “狼跑了。”黄历回答着,更加走近了一些。   “你,你是鬼子。”借着月光,这个男人终于看清楚了黄历的装束,一身鬼子军装,这是让每个老百姓都会感到恐惧。   黄历看着这个男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停下了脚步,沉吟了一下,说道:“别害怕,我只是穿着鬼子的衣服,我不会害你们。”   ……   七七事变以来,大木苍野没少打过仗,也没少见过死人,中国军队虽然也很勇敢,但装备和训练水平不在同一档次。每次大战,可称之为悲壮。然而,这次追击作战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他感觉就象一个巨人在抡着铁锤追打讨厌的苍蝇、蚊子,不,确切地说,是在对付一个狡猾而凶狠的高手。但现在力气用的不少,威力也是足够,但却难以达到目的。   抛弃了代步的摩托车,大木苍野率领着自己的小分队在山林中跋涉,虽然有军犬的协助指引,但大木苍野开始有些后悔,他应该带着向导,这才能让他更加有信心展开追捕。   在一条小溪边,军犬失去了追踪的能力,看来是狡猾的对手已经采取了防备军犬追踪的措施,这让大木苍野很是愤怒和无奈。他思索了一会儿,命令小分队在此宿营,他不想轻易放弃,他要在天亮后在附近仔细搜索,希望能将断了的线索重新接上。   那个家伙有没有可能就潜藏在我们的宿营地周围?这个念头突然浮现在大木苍野的脑子里,而且挥之不去。我们千方百计要寻找他,消灭他,他也可能正想着将我们杀死在这莽莽的山林中?   大木苍野回望营地,几顶黑魆魆的帐篷象一处处坟丘,死寂无声。起风了,树林沙沙作响,象在不断的发抖,大木苍野胡思乱想了一阵,缓缓闭上眼睛,迷糊过去。   一条阴森而又黑暗的峡谷,越走越窄,大木苍野城喘着粗气向前走着。前面堆满了乱石,无路可走了。身边没有人,士兵不知在哪里突然,在乱石堆下的草丛中他看到一个蜷缩的人体,不,应该是一具尸体。那是山下军曹。他的一侧面颊被割得鲜血淋漓,露出了白骨,一只眼睛在眼眶外晃荡,发出诡异的绿色的光。他的胸腹上有两个血淋淋的伤口,明显是刺刀造成的。   “大木阁下,我们遭到敌人的伏击……”山下突然艰难地睁开了仅存的一只眼睛,绿色的瞳孔射出凄然的光,对着大木苍野喃喃而语。   大木苍野跳上前去,两臂穿过山下的腋窝,环抱着他用力向后拖,山下的身体向前倾,头向后仰,血腥而恐怖。这时,山下呆滞的眼睛突然爆炸,有毒的绿色汁液喷到大木苍野的脸上,热乎乎的令人恶心。他的嘴大张着,牙齿暴雨般的从中飞出,打在大木苍野的面颊和额头,他可以感到它们的光滑坚硬。半凝固的鲜血从山下凹凸不平的牙龈间喷出。山下的舌头从他的口中滚落出来,像一条血淋淋的蛇一样直直的坠落到大木苍野的脚边。      第154章 同路      大木苍野开始尖叫——谢天谢地,是在梦中,而不是在现实中,否则他会把士兵吓坏的,而且有损于他的尊严。他被吓醒了,士兵们在酣睡,旁边的帐篷里有人说着呓语,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噩梦。   大木苍野用手掌擦擦脸,等着梦离开他,等着震惊离开他。它们的确离他而去,但令人惊讶的缓慢。他凝视着黑暗,不想搞明白那场梦,但模糊的梦境反而分外清晰起来。划根火柴,他看了下手表,凌晨……,正是平常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明天,吃过早饭,赶回镇子,这个梦给了他不祥的感觉,他觉得他的准备还不充分,大木苍野暗暗作了决定。   因为一个噩梦而放弃追击,这并不只是大木苍野的迷信。当然,日本军队中的封建迷信还是很厉害的,士兵都带着护身符。但这些都不是大木苍野最真实的想法,他是经过了冷静思考而做出的决定,那个噩梦只不过坚定了他的想法而已。   缺向导,这是最大的问题,在山林中追踪,很可能会被引入歧路,而且从种种迹象分析,这个偷袭者是个胆大心细的家伙,极为狡猾;另外,虽然叫快速分队,但这个快只体现在交通工具上,弃而步行,则是以短击长;况且,他们随身携带的食物不多,难以持久,要是以劫掠村庄为手段,也就没有了突然性,偷袭者完全可以逃之夭夭。   还有军犬的受伤,联络如何保证,种种原因之下,大木苍野做出了暂时放弃追击的决定。可以说,这是明智的,也是冷静的。   ……   “你们不要往那边去——”黄历犹豫了一下,说道:“也不瞒你们,我在镇上杀了几个鬼子,他们很可能顺着这道儿追下来,你们走别的路吧!”   中年男人看了看黄历,又瞅了瞅倒毙在地上的两具狼尸,再抬头,黄历已经迈步走了,翕张了下嘴唇,他开口叫道:“好汉,请留步。”   黄历停下脚步,回过头,却没说话,只是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中年男人。   “好汉,你能否带我们一段路,这狼——恐怕并没有走远。”中年男人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可能有所不知,那个头狼瞎了一只眼,附近的人家都知道它,顶厉害顶狡猾的,外号叫‘独眼狼王’。这次它遇见了好汉,吃了个大亏,却不定会就此逃跑,它很可能去招集帮手,也可能就在附近盯着咱们,有了机会再出来……”   不是吧,一头老狼而已,哪有那么厉害?黄历摸了摸下巴,莞尔一笑,说道:“好吧,咱们一起走,不过,我可是走得很快,而且还招惹了日本鬼子,你们不怕受牵连就跟着吧!”   “好汉稍等。”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喜意,从腰里拔出一把小刀子,上前飞快地卸下几条狼腿,拎在手中,说道:“托好汉的福,这下能吃上肉了。”   黄历嘿嘿一笑,转身就走,虽然他并没把中年男人关于狼王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也是提高了警惕,将狙击步枪上安了刺刀,只不过这刺刀被他涂上了黑色,一点反光也没有。   身后沙沙的脚步声,中年男人和那个年轻姑娘紧紧地跟着,看来是久走山路的,听呼吸判断,并不是很吃力。   翻过一道石梁,横在面前的是一片长满米多深荒草的开阔地,一条尺把宽的小路纵横在这条狭长的荒草地上,小路的地势比周围稍微高出尺许,一直向前延伸。   黄历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好象看到有道黑影闪了一下,随即隐入了荒草之中。狼?他皱起了眉头,仔细观察着。   难道“独眼狼王”真成了精,竟然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伏击他们的地点?黄历抿起了嘴角,这个地形简直太合适了,狼埋伏在路旁的荒草丛中,人根本就看不见,从小路上走过,近在咫尺的突然袭击还真是很难躲过。   “好汉,怎么了?”中年男子见黄历停下了脚步,不禁疑惑地问道。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刚才看见有条象狼似的黑影闪了一下,那个什么狼王可能就在荒草里等着咱们呢!”   中年男子也看出这地势对他们的不利,点了点头,说道:“那‘独眼狼王’快成精了,尾巴上的毛都白了,想出这么厉害的招数,不奇怪。”   “有别的路可走吗?”黄历来时走的这条路,他不是这附近的村民,并不十分熟悉这里的道路。   “从这里向西,多走几里路,能绕过去。”中年男人很有把握地说道。   “那就绕着走吧”黄历看了看天色,东面已经发白,但他不想等着天亮,多走几里路就多走几里路吧!   三个人在荒草地外转向西走,踏上了山路,黄历回眸而望,发现荒草地小路旁的大石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是狼王,没错,它孤独地蹲坐着,直直地望着这边。仅剩的一只眸子闪着绿光,阴森可怕,幽灵似的,令人发悚。天要亮了,它已经没有了机会,黄历知道这一点,它也知道,所以它突然昂起头,发出了一声长嚎。   这不是示威,黄历能听出其中的凄怆之感,他不知道想着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向着狼王招了招,他也是一条狼,一条凶残的复仇之狼。   中年男人和那个年轻的女人看着黄历的样子,感到很奇怪,但没有说话,而是等着黄历将手放下,才迈步向前走,现在,他们走在了前面,因为他们熟悉这条路。   夜色开始发亮,在东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淡淡的、清清的雾气,那么润润的湿湿的乡野气味,不住地扑在脸上,钻进鼻子。   “小心,连英。”年轻姑娘踩中了一个凹陷的土坑,身子一歪,中年男子伸手拉住了她,嘴里叫道。   “爹,我没事儿。”年轻姑娘把掉在胸前的那根又粗又黑的结实的大辫子,敏捷地甩到身后,紧了紧肩上背的小包袱。   连英?听起来有些耳熟啊黄历在后面跟着,脑子里急速转动,搜寻着记忆。   哦,想起来了。那时林保根刚加入队伍,特别是知道程盈秋是女人后,曾委婉地向自己询问,队伍上还收不收女兵。当时林二柱在旁听见了,取笑道:“呵呵,你想把连英也接来,你们小两口儿好天天在一起呀?”   也许是重名?黄历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林家村的?”   “是呀”中年男子顺口回答,然后有些惊愕地望着黄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村的林大猷、林保根等人刚刚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是听林保根提起过她的名字。”说着,黄历用手一指,“连英,是吧我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真碰对了。”   “他们原来是上山当了胡子——”中年男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刚说完又觉得不妥,赶忙改口道:“懒汉争食,好汉争气啊这才是争气的好汉子,不象我们,只能窝在村里受欺辱。”   “我们不是胡子,我们是山里的游击队,现在由国府整编授予番号,已经是国军一部了。”黄历解释道。   连英的眼睛闪了一丝亮光,看来是想问什么,又有些犹豫。   “原来是吃饷的国军。”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是国军还是胡子,只要跟鬼子干,不糟害老百姓,那就是好军队。”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跑到山里。”黄历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劫数啊”连英她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又气愤的神情,说道:“陈庄的据点下来了一个鬼子,十几个皇协军,向我们村要五个女人去做饭。这回大家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谁家也不去,年轻的姑娘媳妇都东躲西藏。真是畜生谁家的女子愿意叫牲口糟蹋?割了脑袋也办不到所以,我就带着连英趁夜偷偷地跑了出来,想找个亲戚暂时避开这件祸事。”   黄历抿了抿嘴,又是这样的事情,一个村如此,别的村庄也跑不了,中国的老百姓还真是能忍哪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敢起来反抗,难道性命就那么重要,那么宝贵,能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妹,自己的媳妇儿被日本鬼子糟蹋?   “村上又建了维持会,那会长还走到街上对大家说:‘其实这也没有关系,谁家锅底没有黑?这种年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对了上碉堡住几天也没有关系,人家日本人又不带上走。’你说,这不是放狗臭屁,他喜欢日本人,怎么不把他媳妇儿送去。”连英她爹忿恨不平地说道。   黄历不出声了,只是迈步向前走。曙色照了下来,红光满天,原野山峦都苏醒过来,高高兴兴的太阳照着大地,山林里的鸟儿卖弄着舌头,啼声宛转,迎接玫瑰色的黎明女神。      第155章 到达矿区      清晨伸出两手,迅速地拉开了蓝色的天幕,苍白的月亮退得无影无踪,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来临了。   沈栋轻轻拔开草丛,将望远镜伸出来,仔细观察着这座煤矿。他率领着特勤队在林大猷的带领下,昼伏夜行,在昨天晚上终于赶到了这里。在情况没搞清之前,他没有下令进攻,而是将部队带至山上一个废弃的矿洞里休息,自己带着一个士兵前来侦察。   日本政府鼓励、怂恿日本民间的资本进入中国进行掠夺性的开采,除了机械设备以外,其他的一切人力、物力资源都是从鬼子侵略军的手中免费、或者用极低的价格得到,而鬼子侵略军则为那些强盗公司在中国的“生意”提供野蛮的安全保证。   日本非法而野蛮的“株式会社(公司)”为了不让中国老百姓影响其采矿,在煤矿周围特意划出了一块相当大的禁区,四周用铁丝网围着,胆敢潜入的老百姓都会被日本监工无情的射杀。不过这样一来,日本的非法开采公司就让自己与世隔绝了,也会让特勤队的行动更加安全。   矿区北侧是一大间长长的木屋子,那里便是被抓来的抗日分子、战俘、无辜百姓所充当的矿工的住所。中间有条五十米长,一米宽的通道,两侧是两米宽的睡铺,所谓的睡铺就是干草,下面连木板都没有,是冰冷潮湿的土地。这里没有光线,通风也不好,居住条件比牲口棚还差。   太阳刚刚露头,当疲惫的矿工们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脾气粗暴的鬼子军曹便拎着皮鞭带着两个士兵闯了进来,抽打着高声喊叫着:“喂,你们这群懒猪,起来上工。”   矿工们皱起了眉头,在这个说不定会干出什么坏事的鬼子军官面前,大家尽力保护住自己疼痛的身体,跳了起来。   “喂,快点吃饭,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可就连去厕所的时间也没有了”鬼子军曹喊着。   拿到矿工面前的食物是在空罐头盒里盛的一把高粱米饭,没有菜。吃饭,吃饭,这就是吃饭吗?让我们吃这么一点粗糙的饭食,还要去干繁重的体力活。矿工们愁容满面,也只好拿起树枝做的筷子吃下这一把高粱米饭。   “集合,全体集合。”鬼子军曹突然冲了进来,喊叫道:“你们要去看一场好戏,一场儆戒大家的好戏,然后,你们在逃跑之前就会先想想今天的情形。”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矿工们议论着,互相对视,心中都是惶恐和疑问。   一百多名矿工在矿区的空地上集合站好,矿长带着冷笑由鬼子军曹陪着走了出来,嘲弄而轻蔑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挥了挥手。   从警卫室里被押出四名矿工,他们衣衫破碎,到处露出鲜血和伤痕,有两个摇摇晃晃地扶着同伴的肩膀。   矿工们起了一阵喧哗,他们四个不是逃出去了嘛,怎么又被抓住了。饥饿和寒冷酷暑,繁重的艰苦劳动,再加上病痛,除死之外没有什么别的道路,只是或早或晚而已。而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拼死跑过警戒线,从这个杀人的地方逃出去。眼看着很多同伴陆续死去,选择这条道路是当然的。   四个矿工身体很孱弱,但神情却很泰然,他们边走边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的同伴。走到铁丝网前,鬼子将他们双手反绑,让他们在铁丝网前站好,几个鬼子兵站在对面,把子弹咔嚓咔嚓地上好。然后,一个鬼子监工上前用布去蒙他们的眼睛。   “不要蒙眼睛,你们来打吧”一个矿工倔强地一摆脑袋,很严肃地说道。   鬼子监工犹豫着,把头转向矿长。鬼子矿长沉吟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让临死的人瞪着,以后会感觉不好,使劲摇了摇头。于是,这个矿工的最后一个要求也被拒绝了。   这时,参观的矿工群中走出一个男人,坚毅的脸庞上眼睛里放着光,他大声对鬼子矿长说道:“请饶了他们吧,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会逃跑,而且煤的产量将增加。”   鬼子矿长抿起了嘴角,带着残忍的冷笑,大声说道:“事到如今,不要再说什么蠢话了。他们要为自己的逃跑付出代价,而你们,将永远记住这个教训,血的教训。如果谁有胆量,可以继续来尝试,这个游戏很有意思,不是吗?”说完,他摆了摆手,对着日本兵下达命令:“可以开始了。”   枪声响了起来,四名矿工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因为同伴被残酷杀害,愤怒的仇恨的感情在矿工们的脸上流露无遗。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反抗。   鬼子矿长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冷笑着扫视了一圈,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满意,连尸体的处理也没做任何指示,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鬼子矿长一点一点慢慢地喝着酒,带水印饰章的任命状和闪闪发光的肩章让他飘飘然,有些忘乎所以。嗯,认真地干,为天皇效忠,为三井和三菱效力,就可以领到养老金,老了才可以安乐地生活。对,可不要比南方战友们的干劲差,对不好好干的家伙要严加督促,对他们的性命是无需考虑的。死了一批,还会有另一批更加强壮的来替换。   矿工们逐渐散去,开始下井工作了。铁丝网前,四具尸体静静地躺着,他们最后的大声呼喊,似乎还在山岗上回响。   沈栋将望远镜转移了目标,努力不去看那四个同胞的尸体,他的眼睛发潮,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   鬼子,该千刀万剐的畜生。沈栋从望远镜中盯着那座木制的瞭望楼,恨不得立刻将那上面来回巡视的鬼子哨兵杀死。好半天,他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开始仔细观察矿区的地形地势,数着矿区里鬼子的人数装备。妈的,再让你们多活一白天,晚上就是送你们回日本的时候了。      第156章 再次出击      连英心里暖暖的,连脚步也变得轻盈。是的,保根没有一走了之,他还惦记着她,为她着想着。乡下的年轻人,没有什么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在劳动上结合,在吃穿上关心,就是爱情了。   这么大的姑娘,已经到了入睡前要胡思乱想一阵子的年龄。今年十七了,在别的人家或许早就嫁了人,甚至连孩子都抱上了。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连英经常会望着天河寻找着织女星,她找着了落在织女身边的、丈夫扔过去的牛勾槽,和牛郎身边织女投过来的梭。她想:什么时候才能穿上一身新人的红嫁妆?才能坐上娶亲的大花轿呢?坐着气派的花轿,穿着红得刺眼的新嫁妆,洞房花烛,两两相对,那真是令人心动的情景啊!   连英她爹哪能不明白姑娘的心事,一听说林保根在赵家路村等着,连英那眼神,他暗自苦笑。林保根从村里一走,姑娘便没精打采,现在又摊上了这档子事,村子里是暂时回不去了,去镇子也不保险。只要有鬼子的地方,这水灵灵的大闺女就是让人不放心。还不如有人照应着,在山上呆上一阵子,然后再看情况决定以后如何生活。   远远的小山丘上立起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只凭这一个熟悉的动作,黄历便知道是谁了。他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甩开大步,一直跑上去。   程盈秋向前迎了两步,又停下了,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只是那么温柔地望着爱人跑过来。却没想到黄历跑到近前,根本没有停,就这么一下子抱住了她。   “放开啦,讨厌。”程盈秋挣扎了两下,黄历抱得更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两颗心贴得紧紧的,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程盈秋鼻子中传来了那熟悉的令人舒服的味道,停止了挣扎,轻轻闭上了眼睛。   林保根小跑了几步,迎上连英父女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半晌才嗫嚅着说道:“秦叔,连英,你们怎么——”   连英低着头,偷偷瞅了瞅林保根,少女的羞涩占据了她欣喜的心,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唉,说来话长。”秦老栓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走了一夜的路,让我们歇歇再说吧!”   “好,好,是该先歇歇。来,这些东西我来拿。”林保根急忙伸手拿过秦老栓背着的狼腿,又伸手去拿连英身上的小包袱。   连英身子一扭,躲过了,见林保根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又有些不忍,说道:“我没那么娇气,你也忙了一宿,别累着了。”   “不累,不累,嘿嘿。”林保根心里很受用,憨笑着在前面带路。   火堆上吊着三个饭盒,两个饭盒里冒出米饭的香气,另一个饭盒里的水沸腾着,将削成小块的狼肉翻上沉下,肉香味弥漫在山洞里。   “好了,我们快吃,然后替换他们。”林保根殷勤地拿下一饭盒米饭,给秦老栓和连英盛上,又将肉块带汤浇在米饭上。   “嗯,好吃。”秦老栓也不客气,大口吃着。   “你们——天天能吃上米饭?”连英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也不是。”林保根笑着解释道:“有时候也挺艰苦的,昨晚就被鬼子追得乱跑,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扛枪打仗,哪有那么轻松。”秦老栓以长辈的口气教训道:“既然当兵了,就别怕吃苦。而且呀,再怎么,也比留在村里让鬼子汉奸欺辱强啊对了,你们就这几个人?我听说游击队有上百呢!”   “哦,我们这叫牵制,叫什么巡逻——狩猎,嘿嘿,老三说的新名词,我也不是很懂。”林保根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   太阳已经很高了,黄历和程盈秋并肩坐在树荫下,身上摇映着树枝的碎影。净碧的天空里,时时飞过一块白云,野景就立刻会变一变光线。   “也不知道沈栋他们怎么样了?”程盈秋捻着野草的叶子,轻轻一弹,弹到黄历的脸上,轻轻白了黄历一眼。   黄历嘿嘿一笑,将伸到程盈秋衣服底下的手抽出来,搂住她的肩膀,说道:“你又要说我应该跟着去的话了。其实我也担心,可转而一想,我这一阵子有些太强势了,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说了算,压制了别人的聪明才智。你知道,沈栋,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很聪明,也很勇敢,就是缺少发挥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可这支特勤队是你的心血,万一遭到损失——”程盈秋拉住黄历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头,不无忧虑地说道:“岂不是要从头再来。”   “哪有不死人的队伍,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黄历望着明澄的天空中飘浮着的稀疏的云朵,低沉地说道:“只要不是全军覆没,只要还有一个人把我的训练都记着,队伍垮了还能再建。”   “我记得,我全记得。”程盈秋抿了抿嘴,将头倚在黄历的肩上。   黄历笑了,他搂着自己的女人,享受温存的同时,眼睛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这就是战争,想活下去,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   一缕白云,象轻纱一样,被风徐徐吹送,象棉花一般蓬松而轻柔的花边,在每一瞬间都发生着变化。   林保根坐在刚才黄历和程盈秋的位置,端着枪,仔细瞄着山路、树林,心里却翻上翻下,既为连英的到来而高兴,又因为不知道连英以后的去向而担心。   要是能象老三和老三媳妇儿一样该多好,两个人扛着枪打鬼子,闲下来的时候说说话,聊聊天,只要连英对他多笑几次,一身的疲惫都会消散吧?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保根警觉地回过身子,连英停下了脚步,有些含羞地一笑,说道:“我见你的褂子破了,正好带着针线,想给你连几针。”   林保根高兴地一笑,伸手想脱,又收回了手,讪讪地挠着头。   “就穿着缝吧,给你叼上一根草棍儿”连英知道天热,林保根脱了小褂子可就光膀子了,确实有些不太雅观,她纫上针,一条长长的白线,贴在她突起的胸脯上,曲卷着一直垂到脚下。   两个人对面站着,连英要矮半个头,她提起脚跟,按了林保根的肩膀一下,把针线轻轻穿过去。林保根低着头,紧紧合着嘴。他闻到从连英小褂领子里发出来的热汗味,他觉得浑身发热,出气也粗起来。连英意识到了,不由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股红色的浪头,从她的脖颈涌上来,像新涨的河水,一下就掩盖了她的脸面。她的手有些慌乱,最后几针竟扎了林保根一下。林保根咧了咧嘴,没吭声。   “疼不?”连英有些过意不去,她打个结子,扯断了线,背过身去说道。   “不疼,一点也不疼。”林保根摇了摇头,呐呐地说道:“你,坐会儿?”   连英抿嘴偷笑了一下,坐在林保根斜对面的石头上,低着头,用脚在地上轻轻蹭来磨去。她的动作分明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是对于林保根,她的每个声音,嘴唇、眼色和手的每个动作都有着不可言喻的意义。   “那个,乡亲们还好吧?”林保根很困难地找了句话。   “不太好。”连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林顺风回来了,成立了维持会,催粮纳税,折腾得可欢实了。”   “这个王八蛋。”林保根握紧了拳头,说道:“等着,我非得回村宰了这家伙不可。”   “他们人多势众,又有鬼子撑腰,你可不要莽撞。”连英柔声安慰道:“要去也得多带些人。”   林保根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又开口问道:“这次鬼子和皇协军来抓女人,说不定便是林顺风使的坏。”   连英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也有可能,鬼子和皇协军就住在维持会,谁家有女人,他们都知道。林顺风让人给我爹带话,说只要同意给他做小,就不让鬼子来抓我。我爹见不是事儿,便装作点头答应,晚上就带着我偷偷地跑了。”   “该死的东西,真是黑了心了。”林保根忿恨地骂道。   “唉,村里还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呢?”连英叹着气说道:“我是跑出来了,可别的姐妹呢,特别是林祥家的,身上有病,跑不动的。你说,鬼子会不会看她有病,不抓她呀!”   林保根皱起了眉头,突然站起身,倒吓了连英一跳。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瞅着。”林保根抓起枪,低沉地说道:“林祥的媳妇儿是二柱的姐姐,二柱参加了游击队,这事儿老三一定会管的。”   “那不行,你们加起来才三个人。鬼子和皇协军有十几个呢,你可不能硬拼啊”连英急了,一把抓住林保根的衣服,直后悔把林祥媳妇儿的事说出来。   林保根看着连英惶急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他抓住了连英的手,说道:“不怕,老三可不是一般人,镇子里全是鬼子,他都不怕,他一定有办法的。”   连英想抽回手,却又没这么做,林保根那男性的大手,带着又粗又硬的茧子的手,握得她的小手有些痛。然而这痛是满足的,是她期待的。那好久以来积压在她心上的不敢放开的情感,仿佛忽然化开了,喷射出灿烂而快乐的火花。   “保根,你,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连英虽然脸红得象喝了酒似的,但却用姑娘少有的勇敢注视着林保根,说道:“我不想再回村子了,你和那个,那个老三说说,让我也当兵吧,那个,他不是也带着媳妇儿嘛?”   ……   中午很热,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空气也仿佛凝滞着。   这是一条不太大的河,自西向东流。两岸各有一条沿河的乡间土路。河上架着一座木桥。说是桥,其实只有木板搭成的桥面,三尺多宽,没有桥栏,靠几根木桩子撑在河面上。河的右岸,在桥头的东边有十几座坟头。   程盈秋躲在到那几座坟头的后面,一棵小树替她遮挡着炽热的阳光,而不远处的林保根,则没有了这样的待遇。这里是个很不错的射击位置:视野开阔,而且又便于隐蔽,程盈秋在林保根在这里正等候着猎物的出现。   “老少爷们儿,打扰了俺要借贵宝地打鬼子,救乡亲,还望你们多担待,多照应”林保根很虔诚地冲着坟头轻轻念叨了两句,又拜了拜,觉得心安理得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程盈秋拿起水壶喝了口水,她不是不渴,却不能多喝。如果黄历在身边,或者有个女人作同伴,有些事情解决起来会很方便。但现在,她只能尽量减少这种尴尬事情的出现。   终于,河对岸的土路上出现了一小队人,程盈秋立刻振奋起来,她现在已经迷恋上了狙击杀人,每一个敌人的死亡,都能带给她复仇的快感。   这支队伍正是从林家村出来的鬼子和皇协军,一共十五人,押着五名妇女,还带着不少抢掠来的物品。那些妇女们哭哭啼啼地被骂着、喊着、拳打着、脚踢着向前走,而从村子里跟着追出来的百姓们哭着、喊着、拉着、扯着,却都挨了拳打脚踢鞭子抽和枪托子杵,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打头的一个日本鬼子把三八枪扛在肩上,枪头挂着面小膏药旗,骑着一头耕牛,摇头晃脑地很高兴。后面是一个骑驴的鬼子,唱的可能是日本的什么民谣,调子听起来挺怪。   黄历隐蔽在桥的另一头,隔着桥与程盈秋正好形成了夹击之势,十几个敌人,他并没看在眼里,除了两个鬼子,剩下的皇协军不过是土鸡瓦狗,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打仗,白给。   骑着牛的鬼子兵踏上了木板桥面,程盈秋将枪托顶在肩上,开始瞄准。她瞄的是第二个鬼子,因为当第一个鬼子走过桥时,前面全无遮拦,就是一活靶子。而要先打第一个,第二个鬼子可能会跳到河里,那样有些麻烦。      第157章 胜利回村      呯程盈秋的第一发子弹飞离了枪口。子弹很干脆地穿进了骑驴鬼子的胸口,他的身体象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一面抽搐着一面向侧后方倒去,滚下桥板,跌进了河里。   牛背上听着同伴哼唱民谣的鬼子兴致正浓,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碎了好心情。他慌忙地想从牛背上下来。可这耕牛相对于他的身材而言实在是偏高大了些。再加上桥面比较狭窄,他这会儿可真是有些“骑牛难下”。   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容他操练骑牛术了,程盈秋的第二发子弹轻轻松松地穿透了他的胸腔。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对于程盈秋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弹头在鬼子身体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震碎了他的无数个肺泡。他从牛背上栽下来,带着满肺咽不进的气体,一头扎了下去。耕牛受了惊,哞的一声,竟然掉头往回冲,与毛驴撞到了一处。   已经走上桥面的皇协军,被这突然的袭击搞得一团混乱,有的掉头往回跑,有的被毛驴和耕牛挤下了桥,桥这头的皇协军则乱喊乱叫着,从肩上摘枪,四下乱窜,找着隐蔽所。   “呯”,黄历不慌不忙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一个皇协军军官的脑袋,鲜血脑浆四溅,皇协军官顶着烂西瓜脑袋摔倒在地。   夹击所形成的优势便是使敌人隐蔽困难,防备程盈秋,则要把后背卖给躲在红荆丛里的黄历;防备黄历,则要小心河对面程盈秋的子弹。   “呯”,黄历的子弹再次射出,将一名敢向他这个方向开枪射击的皇协军打得脑浆迸裂。然后,他就地一滚,躲在了一块岩石后面,从岩石的左侧伸出了枪口。   胡乱招收编制的皇协军的战斗素质是极差的,这不同于整体投降日本鬼子的原国军部队,他们最多就是欺负欺负老百姓,维持下治安而已。就算有时也参与日本鬼子对敌后抗日区的围剿,多数也是担任后勤和守卫任务。   尽管抗日战争中伪军数量极多,而且也有人为他们开脱,认为他们是为生活所迫,或是被强抓的壮丁,或是有其他不由自主的理由,但黄历和程盈秋今天并不想放过一个人。不说别的,帮着鬼子祸害自己的同胞,抓捕无辜妇女供鬼子糟蹋,仅此一点,他们就是死有余辜。   掉进河里的伪军,有一个水性看来不赖,他飞快游到对岸,手脚并用,拼命地往岸上爬。眼看着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河岸,土黄色的军衣湿淋淋的,上面挂满了绿色的水草和浮萍。不过,他的逃命之旅也就到此为止了。萧剑扬的第三发子弹追踪而来,象颗钉子似的,一下把他钉在黑绿色的河岸上。   另三个泡在河水里的皇协军,就似乎显得泳技欠精了。一个挣扎了半天才爬到了岸上,筋疲力尽,象死狗似的趴着不动弹了,其余两个伸着胳膊,在河里玩命儿地扑腾,咕咚咕咚猛劲喝水,不一会儿就沉了底。   战斗一开始,皇协军便四处乱窜,寻找隐蔽物,也没有人顾得上那几个被拴在一起的妇女们了。几个妇女先是吓得抱头蹲坐,惊叫连连,呆了一会儿,才醒过味儿来,互相扶携着往路边的草丛里钻。   林保根拉动枪栓,瞄准敌人,再次开枪。他已经过了新手拿打枪当过瘾的阶段,动作沉稳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他懂得了瞄准后再开枪。说起来,瞄准射击是步兵进入火器时代的基本要领,可是这个要领,对于新兵来说,特别是在紧张战斗的时候,往往被抛在脑后。   皇协军陷入了困境,在河边的土道上被黄历和程盈秋精准的射击两面夹攻,时间不长,便只剩下了四个家伙。这几个家伙此时才醒悟过来,不能再打下去了,投降,不管对手是谁,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黄历轻松地拉动枪栓,他发现皇协军士兵的素质真的是很差,在他这个距离,就算他站着不动,要皇协军士兵来打,十发有一两发能打中就是老天爷开眼了。于是,他都懒得换地方,躲在大石头后,在石头的缝隙中一枪接一枪地收获着敌人的生命。   “投降,投降,饶命啊”一个皇协军士兵扔掉了枪,带着哭腔嚎着。他一带头,其他人的精神立刻彻底垮了,纷纷叫着,有样学样,扔枪,举手,走出来跪倒。   砰,程盈秋手中的枪再次响起,一个跪着的皇协军一头扎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黄历咧了咧嘴,自己这媳妇儿,最恨欺负女人的坏蛋,鬼子、汉奸只要沾上这个边,她就不会放过。可杀这几个杂碎,呆会儿不是更轻松,何必这个样子呢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举枪射击,将一个皇协军击毙,来了把妇倡夫随。   投降也杀?跪着的两个皇协军惊愣了一下,求生的本能激发出潜能,象兔子似的蹦起来,玩命的狂奔。   砰,一颗子弹从对岸飞来,击中了一名皇协军的肩膀,他惨叫一声,踉跄了一下,捂着伤口继续逃跑。   砰,黄历开枪结果了一名皇协军,从岩石后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战场,慢慢走了下来。随着又一声枪响,那个受伤的皇协军士兵一头扑倒在地,程盈秋从坟后站起了身子。   ……   林顺风听见远远传来的枪声,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派人去打探,半天也不见回来。他急得就象踩在火堆里,坐卧不安。   这小子原来是村里林老财的独生儿子,林老财死得早,这个家伙吃喝嫖赌,把家业都败光了,成了远近出名的光棍,在洋烟盘下和赌场里爬,抽大烟,赌博,样样精通。人们暗地里说他:赶过牲口开过店,卖过洋烟赌过钱,贩牲口,卖寡妇,七十二行都转遍。   日本鬼子打过来,这小子的拜把兄弟巴二虎当了皇协军的队长,也把旧日的狐朋狗友招揽过来,他不想扛枪打仗,那太危险,就想着回到村里作威作福一番,也好收拾收拾那些跟他有过节的人。仗着日本人撑腰,林顺风还想着重振家声,将那些田地、房屋再夺回到自己手中。在他想来,那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就象是泥巴,还不是任他捏圆捏扁。   带着几个地痞流氓,林顺风回了村子,又招揽了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把村里的祠堂打扫得一干二净,门上挂起维持会的牌子,里面立起火灶。维持会这些人,每天就在一块肥吃大喝,纸烟不离嘴,见人开口就是“妈的屄”,整天吼三喝四抖威风,不是催粮草,就是催捐款,今天要民伕去修炮楼,明天又要牲口去驮运东西,来了鬼子汉奸,不论官大官小,一来就得纸烟烧酒、猪肉白面待承。   这次借着鬼子强抢女人,他尽心尽力不说,还打着连英的主意,这个让他见了一面,便想在心里,馋在嘴上的漂亮姑娘,趁这良机,他可以把她强娶进门,随心玩弄个够。可没想到,他正做着美梦的时候,连英父女俩逃跑了。女人没捞着,林顺风恨得够呛,又想在钱财上捞一把,谁家不给够钱,就去拉谁家的女人,村民们知道是非钱没救了,只好含着眼泪,回去卖牲口卖地,东挪西借,想办法救人。这凑不上钱的,也只能哭嚎着让鬼子和皇协军把人拉走。   给鬼子办完这事儿,林顺风还不罢休,他将村里的二等富户林德魁绑了来,吊在二梁上一阵拷打,非逼着他承认与游击队有联系,一来,逼出口供来报给鬼子,又是一宗大进项;二来却是要霸占他家的几十垧土地。皮鞭沾凉水,一阵猛抽,林德魁开始还有气没力的叫喊,随后嘴唇发了青,昏迷过去了。劈头浇了一盆凉水,才又有了一点活气。   林顺风因为不清楚远处为何打枪,打探消息的又迟迟不回来,便停下了手,咐咐几个手下将林德魁解下来,关进后院的一间破房子里,他又让人去村口观察动静,自己坐下来,摆弄着一支盒子枪,心里很是焦虑。   正胡思乱想着,派到村口的狗腿子林二坏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呼哧带喘地说道:“会长,皇军,皇军带着那几个女人又回来了,可警备队的弟兄却只剩下了一个。”   林顺风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想了想,一拍大腿,说道:“路上定是遇上了麻烦,你没听见刚才打的那一阵子枪吗?不过,好在皇军没有损伤,否则连我也要挨顿臭骂。快,迎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帮了皇军的忙,咱们以后的好处可是大大的。”   村外,黄历骑着牛,程盈秋骑着驴,林保根赶着大车,拉着几个女人向村子里走来。   “保根,我哥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林二柱的妹子本来就有病,又惊又吓,被两个女人扶着,低声问道。   “他呀,和另一组队员在北边一带活动。”林保根很高兴,这回救了乡亲们,呆会再灭了林顺风等人,等进了村还不得让人当英雄看,受到热情的款待呀!      第158章 失望而走与胜利而回      二柱妹子脸上带起了些笑意,唯一的亲人有了下落,总归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可转眼,她的脸色又黯淡下来,低声说道:“保根,你们已经杀了鬼子和警备队的人,还要把维持会都端了吗?”   “那当然。”林保根想也没想地说道:“留着这些祸害,村子里还有个安宁?”   “可是——”另一个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林顺风回村的时候带着鬼子的告示,说是建了维持会,才能保全村安全。要是不照办,鬼子就发大兵,血洗全村,鸡犬不留。你们杀了鬼子,又要灭了维持会,这村子岂不是要遭殃?”   “你是说不该救你们了?”林保根一瞪眼睛,生气地说道:“原来你们是甘心情愿去陪鬼子睡觉的,我们还真是多管闲事了。”   这个女人的脸腾地涨红了起来,眼睛里出现了雾气,低着头快掉出眼泪来了。   “保根,翠娥不是那个意思。”二柱的妹子急忙劝解道:“你救了我们,大伙心里都感激得很。可你也知道,村里人尽是些老实头,他们会怎么想呢?”   林保根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日子,还不是菜碟舀水,一眼看到底儿的事情,忍着熬着,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祸害哩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里的男人长没长着蛋儿,还是不是个爷们。连自家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活个什么劲儿?”   几个女人都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二柱妹子凄然一笑,说道:“我们被鬼子抓走,谁还能想到个活。前一次那几个姐妹,不是被鬼子害死,就是回到村里被唾沫淹死。象你说的,这村里还真没几个男人,都是当顺民当惯了,只知道对女人孩子撒气。他们怕鬼子来杀人,怕鬼子来放火,就算刀砍到脖子上,他们最多也只能用眼睛去瞪两眼,连骂也不敢骂。”   唉,几个女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林顺风带着几个狗腿子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黄历早从秦老栓和连英口中得知,维持会有只有林顺风有把盒子炮,还有两枝老套筒,剩下的不过是木棍砍刀,就这么几个烂人,仗着鬼子的势力,却把全村老少压得死死的。   “太君——”林顺风跑到近前,深深鞠躬,根本没敢仔细打量黄历和程盈秋的面貌。   黄历冲程盈秋点了点头,两人几乎同时抽枪在手,话也不说,便大开杀戒。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杀这几条狗,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们嚣张狠毒的基础不过是老百姓的忍气吞声。   林顺风首先被击倒,剩下的几个狗腿子目瞪口呆之际,子弹已经毫不留情地飞过来,惨叫声,哀嚎声,混着枪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停歇了下来,只有一个狗腿子被留了性命,但他也吓得脸象一张黄表,浑身乱哆嗦,跪在地上捣蒜似的叩头求告。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带我们去维持会。”黄历跳下牛背,从林顺风身上摘下盒子炮,一脚将这家伙踢了起来。   走进村庄,街面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走动。只能听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的凄厉哭喊声。村民们还没有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他们都躲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门。   “让她们各自回家吧”黄历回头对林保根说道,刚才他们的谈话也听到了不少,虽然心里不愿相信,但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那种百姓欢迎,争着送吃送喝的场面,他倒并不奢望。   妇女们纷纷跳下大车,携扶着向各家走去,有的回头望一眼,神情也很复杂。   林保根的热情也在慢慢削减,看了看车上放着的缴获的枪支弹药,无言地轻轻摇了摇头。   来到维持会门前,一张大告示很醒目地贴在旁边的墙上,黄历上前瞅了瞅,上面写着:“大日本皇军告示全体村民知晓:皇军威震四海,万民归顺。限三天火速维持,可保全村安全。如迟迟不理,皇军一怒,发去大兵,血洗全村,房屋烧尽,鸡犬不留。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何去何从,速速决断,特此布告。”   这不是鬼子写的正式告示,而是林顺风找人编出来的,凭这张告示,全村人便惊惶不安,被林顺风掌了印把子。   进了维持会,只剩下一个做饭的,一个看门的,被黄历用枪一指,立刻哀求告饶,老老实实地被押到后院关了起来。黄历和程盈秋搜检了一番,林顺风搜刮来的钱财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这时,林保根将受伤的林德魁扶了出来,让他在椅子上休息,可林德魁却说什么也不肯,嘴上不停地说着自己没事,晃晃悠悠地蹒跚着走了。   “他很害怕咱们。”黄历抿了抿嘴角,有些轻蔑地笑了笑。   林保根有些难堪,在自己家的村子里,本想着露个脸,让黄历和程盈秋高兴一下,可看这样子好象有点事与愿违。   “收拾收拾,咱们快撤吧”黄历转身进了伙房,将里面的盐全部装起来,又随手拎了半袋白面,快步走了出来。   程盈秋站在窗口,望着外面,脸色阴晴不定。黄历凑过去一看,两个老头正在与林保根说着什么,林保根脸红脖子粗,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走了回来。   “咱们走吧”林保根脸色很不好看,气呼呼地接过黄历手中的东西。   “走吧”黄历不问也猜出八九分,为了不让林保根更加难受,他冲着程盈秋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问。   三个人出了维持会,将东西扔上大车,林保根一言不发,坐在前面,等黄历和程盈秋都坐上去,用力一挥鞭子。那两个老头儿躲得远远的,看黄历等人走远了,才象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出了村子,林保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嘴唇,呸,向地上啐了口唾沫。   “嘿嘿,受气了?”黄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林保根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他们怕受牵累,让咱们赶紧离开。我就不明白了,鬼子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硬气着说话。那个白胡子老头是族长,他一来就问我:‘你是不叫我们活啦?’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打鬼子就成了害人的事情,怎么救了人,不仅没得到感谢,还要赶咱们走呢!”   黄历轻轻抚着额头,半晌才说道:“不用想那么多了,我们杀鬼子,不是为了让人们感激涕零,也不是想当什么英雄,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他们呢,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随他们去吧!”   程盈秋一直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她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因为黄历的解释而消除。   ……   太阳直射到山谷深处,山象排起来的一样,一个方向,一种姿态。这些深得难以测量的山谷,现在正腾腾的冒出白色的、浓得像云雾一样的热气。就好像在大地之下,有看不见的大火在燃烧,有神秘的水泉在蒸发。   队伍还是向高山上爬。前边的人们不断的停下,用手挥着汗水,有的飞到后面人的脸上,有的滴落在石头道路上。山谷里没有一丝风,小块的天,蓝得像新染出来的布。   “我们应该出了门头沟了,这山可真够爬的。”沈栋在地图前仔细测量着,估算着现在部队的位置。   “爬山倒是小事,就是伤病员不好弄。而且,这路我只走过一回,心里有些没底。”林大猷叹了口气,“但我们的方向应该不会错,要是能碰到人家打听一下就更好了。”   “可惜呀,埋了不少的物资。”另一个队员咂咂嘴,摇头道:“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取回来,到时候没准都烂成泥了。”   沈栋淡淡一笑,没有吱声,东西再宝贵,也没人命值钱,这是黄历一直以来的看法和主张,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扎下了根。只是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认为人命和草芥一样。   昨天晚上,他们成功袭击了煤矿。对于日本人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到来自外部的袭击,瞭望塔的监视重点竟然是针对独立封闭的矿工宿舍区的。沈栋在白天的侦察中已经摸清了鬼子的巡逻规律,并且发现通到煤矿的铁路正是他们潜入其中的最佳路线。尽管日本人的数量与特勤队几乎相当,但特勤队有一个优势,那便是多数都是一长一短双装备,而在夜战和近战中,连射手枪的威力要远远大于步枪和刺刀。   夜半时分,沈栋等人给鬼子们表演了很漂亮的一场化装潜入,伪装成巡逻队的特勤队员从铁路潜入矿区,控制了瞭望塔,也就控制了这个矿区最具威胁的机关枪。随后,其他队员们开始纷纷涌入,迅速包围了鬼子兵和矿区工作人员的宿舍,用手榴弹和短枪展开了一场夜间的奇袭,用极其微小的伤亡取得了令人吃惊的胜利。   随后,特勤队员在解放了的矿工的帮助下,对煤矿展开了大破坏。矿内贮存的油料和炸药成了最好的工具,到处点火,到处埋炸药,抽水机被炸毁,大水车也摇摇倒了下去,锅炉被炸裂,发动机被烧毁,甚至连矿井也被灌进一桶桶煤油,变成了火窟,各种各样的矿场机件被扔了进去,烟火在旋转升腾。   在熊熊火光照射下,特勤队员和被解救的矿工们带着胜利的喜悦,以及破坏带来的快感,连夜开始了撤退。因为考虑到矿工的身体状况,沈栋等人选择了距离最长,最不好走,但也是鬼子最难以追赶的道路,开始向会合地点行进。   中午,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地势平坦了很多,队伍绕着另一座小山的右侧行进。不久的工夫,脚下的石子路宽了,平整了,两旁出现了葱翠的树木,他们转进了一处风景非常美的境地。这境地在山凹里,山峰环抱着它。四面的山坡上都是高大浓密的树木。粗大的树干上,布满青苔,山路两旁的岩石,也几乎全叫青苔包裹。一个大水潭呈现在面前,一个小瀑布挂在石壁上,向下哗哗倾泻着明净的水流,潭水的水面上不断窜着水花和浮萍。   “这里竟然有人家?正好过去打听一下。”沈栋放下望远镜,用手指着山坡上的几座木屋,感到很惊讶。   住在这里的十几户老百姓生活非常贫苦。但在这深山老林里,却暂时感受不到外界的战乱,在他们心中,恐怕这也算是一个桃花源地了。   见到军队过来,村子里的人十分害怕,但却没有四处逃窜,而是面带惶恐地望着走过来的几名大兵。村庄的几个老年人,态度恭谨地在村前迎候。   这村子太小了些,沈栋又怕惊扰了这些百姓,便和村中老者相商,借了些锅和干柴,命令部队在山谷中开始埋锅造饭。他和林大猷等几个人被一个长者请到村中的一户人家。房舍的房椽下面吊挂着很多东西:大葫芦瓢里装满扁豆种子,长在青棵上的红辣椒,一捆削好的山荆木棍子,一串剥开皮的玉米棒子。两个红皮的大南瓜,分悬门口左右,就像新年挂的宫灯一样。   这家房子很小,祖孙三辈人却很齐全。老头子招呼着大家,叫老伴、儿媳和躺在炕上的孙女儿退避到炕角上去,把在灶火台上烤着的烟叶也清理了,让他们坐下休息。   据老汉说,这里也知道外面是小鬼子的天下。因为有村中有几个人是负责出外买盐巴等生活必需品的,所以也不是完全的与世隔绝。   这一家人吃穿使用的东西,每一件都好象鲜明的打着乡野的印记。他们的衣服,毛皮是一部分,树皮和草又是一部分。只有那害羞的、靠着窗台坐着一声也不吭的媳妇才穿一件布褂子。布的颜色是染的不匀的黑红色,这种颜色的原料也许是什么植物的果实,也许是长在山坡上的野靛。   起初,这屋子里很暗。含有多量油脂的松枝,在灶火膛里吱吱剥剥的响着,屋子里弥漫着有香味的烟。当饭快要煮熟的时候,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非常明亮了。米饭在锅里突突的响,饭香味也散射出来。      第159章 回路      “你们要到那里去呀——”老头子拿根草棍在地上划拉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从这边走,出了山,再过了这条小河,就差不多了。”   “嗯,差不多。”林大猷搜寻着记忆,抽着烟袋锅,点着头说道:“年轻时走过一回,现在有些记不太清了。”   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几个人都很高兴,虽然路还要走不少,但已经非常接近了,早晚能到达那里。   “老爷子,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人能给我们带个路,我们必有重谢。”沈栋客气地说道。   “有两个,他们是专门到外面换些盐巴的。”老头子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惜现在他们还没回来。”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了吗?是不是快回来了。”小队长韩德光心急地问道。   “嗯,一来一回大概得十多天,算日子是差不多了。”老头子扳着手指头算计着说道:“不过,他们是不是愿意,我也不好说。这里日子虽然苦一些,但我们就图个安稳。”   几个人观察着这屋里的陈设,他们信服了老头子说的话。老头子用来抽烟,老婆子用来簪发,媳妇用来捻毛绳的小物件,基本上都是用兽骨削成。屋里很多工具是石器,好看的兽角兽皮,和肥大的果实种子一同张挂在墙壁上,这是他们的生活资料,也是他们的装饰品。   在老汉家吃过饭,沈栋等人便走回了营地,让战士们拿出了部分大米送到村里。在山里,这些百姓很少能吃到这种粮食的,刚才老者的外孙女,已经七岁了,却只吃过寥寥几回大米饭。除了大米,沈栋还送给村里一些缴获的日本饼干和糖果,让村里的孩子们仿佛象过年一样高兴。   村外的树林里,被解救的矿工们瞪着饿成绿色的眼睛围坐在火堆旁,不顾汤热烫嘴,狼吞虎咽的吃着喝着。   “长官,他们吃干的,咱们怎么喝稀的?不把咱当人看吗”一个矿工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在外围就餐的特勤队员们。   一个蓬头蓬脸的汉子坐在石头上面,穿着件扒下来的鬼子的军服,野人一样的毛发,虽然默不作声,而且也不象旁边人那样吃相太难看,但身上却隐然有一种气势,很多人对他都很客气和尊敬,看起来是个军官。   “放屁,这是我的主意。”这个汉子把饭盒咣地一下墩在石头上,瞪起眼睛骂道:“这就不把你当人看了?在矿上,鬼子给你发霉的饭吃,还用鞭子抽你,怎么不见你硬气几句。吃干的,你想让大家伙都撑死啊!”   “长官,您别发火,吃块肉。”一个战俘的眼神里明显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用树枝做成的筷子将肉夹了过去。   军官轻轻让了让,躲开了,说道:“入了战俘营,我就不是什么长官了,你们不要这个样子。”   “长……,区大哥。”另一个战俘咽下嘴里的粥,低声说道:“您是正牌军校毕业的,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打着国军旗号的土匪,搞不懂您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弟兄们可都是看着您的面子才来的,您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兄弟们肯定支持您。”   “放屁,你还是人不是?”区忠差点把筷子摔到这家伙的脸上,大声严厉的斥责道:“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咱们混到给日本鬼子当牛当马,吃猪食的份上,还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别忘了是人家救了咱们的命,嘴里吃着人家的,还起着乌七八糟的念头,你还有点良心吗?不管人家出身如何,人家敢跟鬼子叫板,敢在沦陷区坚持抗战。”   “区,区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被区忠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见这个战俘被训斥得满脸羞愧,另一个战俘急忙帮腔解释道:“他是说,按您的资历能耐,就算当不成营长,我们大家也支持您从小军官干起。”   “什么官不官的,别再提这个了。”区忠放缓了语气,说道:“想想在战场上阵亡的和在战俘营被鬼子折磨死的袍泽,咱们能活下来,就是老天开眼,让咱们打鬼子为兄弟们报仇。我们算是捡了一条命,也就放得开了,鬼子杀我军中士兵甚多,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大多中国人精明而不聪明,对于小团体的利益永远看得比国家、民族、集体的利益要重,拉帮结派,搞山头主义。想搞垮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想连根拔起一个圈子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虽然沈栋带着特勤队解救了这些矿工,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戒心。而且,他和几个小队长在远远地看着,观察着,将矿工中几个领头模样的家伙牢牢记在心里。   抗日时期,在鬼子占领的矿山里面不但有战俘、农民,还有不少读书人,鬼子将中国抗日的知识分子当成战俘驱赶到山区进行摧残性的开矿,他们的结局注定非常悲惨。而在矿工中,虽然同是受苦受难的同胞,但由于脾气、出身的不同,也有着各自的小团体。战俘是一帮,人数最多;被抓来的农民其次,知识分子又是又一伙。   区忠没有多吃,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家伙,不象别的矿工,连粥带汤,撑得只能靠在树干喘气。轻抚着肩上被鬼子用铁丝穿过的伤口,虽然还很疼痛,但心里的压抑一扫而空,精神变得很安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这支小队伍。   装备很好,基本上都是一长一短双家伙,不到三十人的队伍竟然就有两挺机关枪,不,现在已经是三挺了。区忠微微眯着眼睛,象是在假寐,但脑海里却在想着昨夜矿上发生的事情,对特勤队能干净利索地消灭日本鬼子而感到惊讶。这不是一般的抗日武装,这些人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区忠最终下了结论的同时,也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他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   山路上,两个汉子向前走着,身上背着两个大箩筐,满得满满的,却挡不住他们健步如飞的脚步。   “小滑子,可是被山下婆娘给摄了魂了。”中年汉子调侃道:“让你不要多看,偏不信,扎在心里出不来了吧?”   “嘿嘿。”年轻人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二叔,这么多漂亮的婆娘,还有形形色色的物事,我的眼都有些花。”   “你呀,别光想着漂亮的婆娘,山外的人日子并不好过,担惊受怕的,哪里比得了咱们平平静静的山里。”中年汉子语重心长的教导道:“管你是哪朝哪代,管你是民国政府还是日本人当家,咱们不捐税,不纳粮,躲在山里才是最保险的。”   年轻人点着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窝在山沟里,一辈子就做那些事,见那些脸孔,闷也要闷死了。   “我就不想带你出来,只是这腿被野猪拱了一下,时不时的犯毛病,只好找个替换的人。”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还年轻,外面的事情……唉,不吃亏不长记性,想当年,我也是和你一般的想法。”   二叔絮絮叨叨的说着,就象一个老和尚在教训下山回来,俗心荡漾的小和尚,小滑子默默的听着,时不时咧嘴笑笑。年轻人的心啊,你想开一扇小窗,他却偏要敞开道大门。在凡人眼里的红尘世界对小滑子这样初涉繁华的年轻人具有太多的诱惑,能看破它的人是需要经历一次次心灵上的震撼与冲击,经历一场场悲欢离别,才能剪去三千烦恼丝,远离尘世烦恼忧欢,把拥有的和企图拥有的统统抛弃,安心过着那平淡甚至是枯燥乏味的生活。   二叔和小滑子回到了深山的家里,才发现一支陌生的部队,对村里人很和气。   得到了向导,沈栋等人兴奋极了,为了以防鬼子追上来,他们只休息了一夜,让矿工们恢复下面力,第二天早上便又出发了。   二叔的老腿病又犯了,而且他不愿意去带路,小滑子则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向导。部队出发了,临走时留下些食盐和日用品,让这些纯朴的村民非常感激,送出村外,招手告别。   “等打跑鬼子,我还真想在这世外桃源度过余生。”队伍走出了很远,沈栋回头远望,感慨道。   “山清水秀,与世无争,与他们相比,我们都是一些俗人。”韩德光自嘲道。   “嗨,小子,你藏了些什么东西?”余成志奇怪地看着小滑子从一个树洞里掏出个小包袱背在身上。   “嘿嘿,没什么。”小滑子咧嘴笑了笑,跑到前面带路去了。这是一只不知深浅的小牛犊,就要用自己的犄角去闯世界,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和新奇,还带着一丝丝兴奋和恐惧。   部队暂时休息了,在这一直爬上来的笔峭的山路上,战士们有的脸朝山下,坐在石子路上;有的脸朝左右的山谷,倚靠在路旁的岩石上;有的背靠着背,有的四五个人围在一起。人们打火抽烟,烟是宝贵的,火石却不缺少,道路上每一块碎石,拾起来都可以打出火星。快要走出大山了,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快乐,这人迹稀罕的山谷,突然被人气充满了。      第160章 荒野破庙      旷野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乌云黑压压地盖在头顶,雷在西北方向隆隆滚动着,声音沉闷而又迟钝。   周围是个大荒场,春天一片碱,夏天一片水,是个十年九不收的地方。因此显得格外荒凉、空旷。前面在一个平地凸起、象个孤岛似的平台上,出现了一座破烂的小庙。周二走过这里,听人说过,这座庙不干净,就是说,爱闹鬼儿。可现在走在这荒郊野外,大雨马上就要倾盆而至,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而且现在是白天,他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也并不是特别害怕。   招呼一声,他和儿子周蛋推起板车,加快了脚步,大步夹小步,三步并两步,一阵疾走紧颠,向破庙奔去。两个人刚刚赶到庙门口,一道立闪,跟着一个炸雷,隆隆的余音还未消散,大雨点子便落了下来。砸得地面上砰砰啪啪响成一片,雨点由稀而密,由缓渐急,转眼便成了滂沱大雨。周二和周蛋站在门楼下,相视一笑,为暂时躲开这淋头的大雨感到十分庆幸。   游击队接受军统天津情报站的任命,成为第二十二路军以后,周二家的联络点着实忙了一阵,军统组织的天津、北平的抗日青年不时前来,通过周蛋的引路,潜过封锁线,去参加充实游击队。周蛋年纪虽小,却已经成为一个有相当经验的小交通员了。   等到第二条、第三条联络线建立起来,周二家里又清静下来。不久,因为黄历的建议,军统让周二搬了家,搬到了北平的北郊,成为北平抗团专用的联络点。每天,他都会拉着板车进城,卖些蔬菜瓜果,再拉些破烂回去,一来二去,连城门处的鬼子和警察都认得了他。而就在这种看似平常的掩护之下,他那散发着粪臭味的特制的板车木板夹层里有时便会藏上些子弹,装上三四颗手榴弹送进城里,成为北平抗团杀日除奸的武器。   庙院正中是座大殿,破烂不堪的门扇大敞四开,被狂风吹打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前头有棵古槐树,树干已经空了,连树皮也已经脱落干净,树上的枝丫也十有八九都枯死了。被风一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荒地古庙,四邻不靠,寂无人声,被这风雷雨闪一衬,更显得阴森、荒凉。   周蛋坐在青石门墩上,无聊的折着草棍,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大雨,不由得骂道:“这老天爷,偏偏跟咱爷俩儿过不去,晚下一会儿,咱就能到家了。”   “十几里地呢,哪能一会儿就到。”周二点起烟袋锅,坐在庙门坎上,望着被粗风暴雨笼罩的荒地。在高高的石阶下面,是凹凸不平的荒场,高处长满了红荆,洼地则长着芦苇。路边已经形成了不少小水洼,大大小小,形形状状,对着风雨,闪着白光。   “爹,听说这庙里有女鬼……”周蛋突然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当时农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因为没有电,灯油也紧缺,漫漫长夜就显得难熬了。唯一的娱乐是大家凑在一起聊天打屁,互相讲些道听途说的奇闻轶事。越是稀奇古怪的故事,就越招人爱听。什么东村庙里一条长虫檀条一般粗,张嘴能吸进一只山羊呀;西庄一个老头起五更拾粪,被鬼架上,一翅膀飞到了县城里呀;北乡一个光棍夜夜有美貌狐仙陪伴,眼看瘦得没了人样呀……   这故事讲得都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不由你不信。越讲越怕,越怕越想听。曲终人散时,吓得人头发根子发奓,不敢回头,总觉得身后有鬼怪跟着,进屋插门后再不敢出来。而且关于这个破庙也有好几个故事。其中一个是说原来这破庙里有师徒两个和尚,一天晚上,一对夫妇路过借宿。那个徒弟见女的生得貌美如花,就起了歹意,趁那男人不备,一棍子将其闷倒,就来逼奸那女子。那女子倒是个烈性,见丈夫死了,便用簪子插了咽喉,殉情而亡。这时老和尚赶来,要将徒弟送官,这个徒弟一不做二不休,将老和尚也一并杀害,自己当了主持。那女的死得冤枉,便化作厉鬼前来报仇,终将恶和尚吓死,然后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破庙里哭拜自己的丈夫。   “别听他们瞎说。”周二其实心里也不平静,但在儿子面前还得端着架子,他淡淡一笑,说道:“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鬼呀神呀的。”   周蛋瞅了瞅庙里面,吧哒吧哒嘴,没有说话,看来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周二继续开导道:“就说这世上有鬼,也找不到咱爷俩头上不是。”   “那是,那是。”周蛋连连点头,像个小男子汉挺起胸脯说道:“就是有鬼,咱是男人,阳气壮,鬼是不敢靠前的,对吧,爹。”   倾盆大雨变成了蒙蒙星星的细雨,条条雨丝被风一刮,再叫闪光一照,成了金色的雨粉。周二望着天空,心想:雨快停了,今天赶到家里是没有问题了。   “爹,你听。”周蛋突然蹿到周二的跟前,抓着他的胳膊,脸上有些惊骇。   周二吓了一跳,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起来。在呜呜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啼哭声。开始,这哭声是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一会儿,越听越真,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从大殿里传出来的。   周二舔了舔嘴唇,伸手从板车上抓起根棍子,将儿子挡在身后,看着大殿方向,不由得心里发紧。   霏霏小雨还在飘洒,但天空已经出现几缕亮色。   庙院里,半人多高的蒿子长得密密匝匝,烂木碎砖遍地都是,更添荒凉和阴森。仔细辨听,那女人的哭声并不在大殿中,而是从大殿西北角上两间破烂不堪的平房里传出来的。这两间房子多年无人居住,风蚀雨冲,如今已经是窗残门烂,顶塌墙裂。   周二虽然害怕,但还是眯起眼睛仔细向那里观瞧。周蛋从地上抓起两块石头,一手一个,在爹的后面瞪着眼睛。在山里穿来跑去,他的胆子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不少。      第161章 无题      外面的雨已经快停下来了,屋里的却下得正大。各处都在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水蒙蒙湿漉漉的潮气混合着发霉的气息,和那女人的哭声一起从门口冒出来。   “别,别装神弄鬼,我们可不怕。”周二将木棍使劲敲了敲地,壮着胆子说道:“太阳要出来了,让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哭声戛然而止,唏唏嗦嗦的一阵响声。一个顶多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慢慢探出头来,她长得很瘦小,满脸污垢,衣衫破烂,惊恐地望着外面,手里还拿着半块砖头。看表情,似乎既希望把事情躲过去,又做了最坏的打算。   “呀,是个要饭的小丫头,不是女鬼。”周二看清楚了,有些释然的将棍子向地上一杵,长长的出了口气。   周蛋一听也来了精神,把石头一扔,挺着小胸脯走了出来,冲着小丫头说道:“嗨,你拿着砖头干嘛,怎么着,还想砸人哪?”   “别吓着她。”周二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对小丫头和蔼地说道:“别怕,我们是过路避雨的,雨住了就走。我这还有两块地瓜,你吃不吃?”   要饭丫头看着这一老一少,穿着打扮、神情相貌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她慢慢地缩了回去。   夏天的雨容易降落,也容易收场。林子,田野,以及看不到的茫茫远远的地方,全逞着意料外的恬静这会使人联想到一个哭疲乏了的孩子,现在睡着了。   周二和儿子在门楼下又呆了一会儿,见雨完全停了,才推起板车要离开。当啷一声,从那两间破房子里传来了碗、盘打碎的声音,接着便是大声地哭叫。   “咋的啦?”周二停下了脚步,冲着周蛋扬了扬下巴,“你去看看,碰上了,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周蛋答应一声,快步走到小房的门口,探头往里一看。只见一个女人躺在地上的一堆乱草里,光线暗也看不出模样,那个小丫头正伏在这个女人身上啼哭。她们身旁还放着一个要饭吃的少边没沿的破柳条筐子,一根打狗用的棍子,半个破碗碎在地上。   “咋啦?你哭什么呀?那是你母亲嘛?”周蛋一连串的问着,迈步还往里走,不提防脚下破砖烂石,竟被绊了一跤,直扑到躺着的女人跟前,把要饭的小丫头吓了一跳。   “死了,这人死啦?”周蛋瞪着眼睛,指着地上的女人,惨白惨白的脸,这让他有些害怕,爬起来就往外跑。   “别,别走。”要饭丫头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吧!”   ……   生活中,有些事情常常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向毫无思想准备的人猛扑过来。面对这种局面,由于时间的紧迫,加之事件的严重,人的理智往往来不及起作用,感情冲动取代理智思考而暂时占据了统治位置。   鬼子的中将田边盛武被刺杀,宪兵队长木村为了免除上军事法庭的耻辱,剖腹自杀。怡春便失去了在妓院的超然地位,木村关照她,是因为木村因病死去的女儿与她长得很像,是木村找到的一个心理安慰。没了木村的关照,老鸨便换了副嘴脸,而且宪兵队的龟田对她已是垂涎良久,趁机便要霸占她。被逼无奈,怡春在妓院一个洗衣妇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她举目无亲,又知道车站有象月月那样的特务监视,只好先混出北平再说。出了北平,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漫无目的地顺着土道乱走,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天也黑了,怡春才停了下来,想在这座破庙里休息一下。也就在这里,怡春遇上了那个要饭的小丫头,同是女人,两个人就此熟识。靠着随身携带的一些金银首饰,怡春让要饭丫头去换些吃喝,她躲在这破庙里根本不敢出去。这破庙里阴冷潮湿,加上又惊又怕又累,怡春的身子哪受过这个罪,只是几天的工夫便生了病,烧得人事不省,奄奄一息,也该着她命不该绝,正好遇上了周二父子。   一辆板车吱呀着离开了破庙,周二在前面拉着,车上躺着怡春,要饭丫头坐在她旁边,将一块湿布放在她的额头,夕阳西下,将一切都照得金黄,拉长了车和人的影子。   ……   太阳升到了半空,阳光透过窗纸照在怡春也就是李倩心的脸上,她朦朦胧胧的以为还躺在破庙里,身子一动觉得是睡在软绵绵干软软的被褥上,也不再是潮湿的冷,而是暖洋洋的舒服。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铺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和天棚都被烟熏黑了不少,一张旧年画掉了半边。侧过脸,发现要饭的小丫头躺在她旁边,呼呼正睡得香甜,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看到了这个患难时结交的小妹妹,她有些安下心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倩心将眼睛眯了条缝,偷偷地看着。   周蛋象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进屋子,看了看睡在炕上的两个女人,然后来到桌前,将烧好的水灌进茶壶里,转身又走了出去。   李倩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还真是渴很,费力地坐起身子,她觉得头疼得厉害,还有些晕眩,她晃了晃,又躺倒了下去。   要饭的小丫头醒了过来,赶紧爬了起来,惊喜地叫道:“姐姐,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昨天可把我吓坏了,幸亏遇上了好心人。又请大夫,又买药,折腾了半夜呢!”   “小桃,你先给我倒杯水喝,好吗?”李倩心有些嘶哑地说道。   “好,马上就来。”小桃跳下炕,嘿嘿笑着说道:“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她来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大杯水,走到炕前。   李倩心正费力地想坐起来,小桃把枕头倚在她的身后,将水递到李倩心嘴前。李倩心早觉得干渴得要命,一杯水喝下去精神立刻好了许多。   “这是哪里呀?”李倩心喘了几口气,微弱的声音问道。   “这里是××村,离咱们原来住的破庙不太远。”小桃说道:“姐姐,你别担心,等病好了,你要不愿意在这里住,我陪着你,咱们还回去,好嘛?”   李倩心勉强笑了笑,微微闭上了眼睛,她只觉得一阵迷茫,小桃简单,简单也有她的好处,不会象她这样胡思乱想,郁结于心。   ……   武汉会战后,中日在正面对抗战场上开始沉寂下来。战前日本对中国的企图是:陆军要求得到中国华北做为对苏作战的基地,海军要求得到中国华东华南一带做为对东南亚进攻的基地,瓜分掉有用地区后,战略价值不大的中国西南腹地则靠轰炸等手段迫使其承认这种侵略并采取亲日政策。现在,华北也成立了日本扶持的政权,日本此时的政策也随之成为迫降国民党、巩固已有领地。日军并非不希望吃掉全中国乃至亚洲,但以其人数相对之少、力量难以兼顾,其战略只能是一步步吞食。   两军相持不是比爆发力,而是比坚韧。国府可以在民族感情上做文章,中高层军官、士兵可以靠血性拼搏,但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治凝聚,这样的情形不可能普遍且持久。   国民党一面在战场后方滞留了大量战败不及撤回的部队,另一方面也在正面对峙战场的敌人后方派出过大量挺进纵队,构成了国民党军的游击作战,这些游击作战一度有过战果。然而,游击作战是没有后方基地和友军侧援的战斗,所有的基地和援助只有当地老百姓,对军纪、政治松弛且没有精神主骨的国民党军来说,这样的要求超出其能力范围。这也是国军游击作战在战区有国军正规军协助时常常有一定效果,但一旦承担起主要抗敌力量的任务便难以胜任的原因。   现在的第二十二路军也同样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但还不是很明显,主要是因为其中有很多的青年学生,他们有知识,有理想,而且还比较单纯。同时,日军刚刚开始对沦陷区的巩固倾注了力量,兵力却还没有调集完毕,对敌后武装的大规模围剿也只是在计划之中。   “通过讨伐作战,全部摧毁匪军根据地,同时彻底进行高度的分散部署兵力,随后即依靠这些分散的据点,对匪军反复进行机敏神速的讨伐,使残存匪团得不到喘息时间和安身处所……计划和想法是对的,但对于目前的形势,却几乎没有帮助。”大木苍野很苦恼的抚着自己的短头发。   由于道路的影响,又是山区,只有在不多的地区能行驶摩托车和汽车,这样便限制了大木苍野部队的机动。而且要防止小股游击队的渗透非常困难,有不少地方都遭到了支那神枪手的袭击,打完就跑,对这种骚扰似的奇袭,大木苍野是颇费脑筋。      第162章 招降傅老二      日军在华北占领区的实际势力所及只限于重要城市周围及狭窄的铁路沿线地区,仅仅是“点”和“线”,其它大部分皆为各地纷杂的武装所控制。而仅保持“线”的占领没有意义,必须保持“面”的占领,才能使华北在政治和经济方面都能独立经营。   要使华北承担开发和获得日本国内扩大生产所需要的资源,就必须积极进行肃正作战,实现各个要地的“面”的占领,显示皇军的绝对威力。   据点内,大木苍野看完“肃正作战”的计划后,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向椅子背靠去,微微闭上了眼睛。   时间,要完成据点的网络,并且使各个据点得到巩固,这需要时间。但大木苍野却不愿等待,接二连三的袭击行动已经对该地区的驻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也使他受到了上司的责备。他必须要做出成绩,或者找到一个能够对付这种战术的办法。否则,他东奔西跑地忙活,又要军犬,又要士兵,却一事无成,岂不成了被人取笑的话柄。   沉思良久,大木苍野起身走到桌前,仔细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遭到袭击的地点都已经在地图上标记清楚,他看着,思考着,想从中找出敌人活动的规律,以及可能的藏身之地。   ……   不管大木苍野如何要尽快地建功立业,让别人刮目相看。日本鬼子的整个计划已经逐渐展开,建据点,修公路,并且大肆招收伪军,招收不够就强拉,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成百上千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招收来的伪军要装备,要训练,而且依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不能马上开过来与抗日武装作战。他们的任务是接替一部分鬼子的防务,以便能抽调出足够的鬼子来扫荡。为了监视并控制伪军,以中队为单位,日本人派了很多军事顾问,成为伪军实际的指挥者。   日本人除了从百姓中强拉、招收伪军外,还加紧了对派别不同的零散武装的威逼利诱。乱世出土匪,原来的土匪大多由本地破产的工人和赤贫的农民组成,日本人来了以后,逼上梁山的好汉们越来越多,再加上溃退下来的大量国民党散兵游勇,他们既回不了家,也回不了原国民党部队,不得不在山野间落草为寇。这些土匪由于形势需要,渐渐的改变了过去那种散兵游勇的模式,几十个人组成一股,几股又组成一路,经过不断的火并和结盟,很有几股成了气候的大绺子。   傅老二,原是胡顺匪帮的二当家,胡顺被黄历刺杀之后,他与三当家联合,击败了许老末,占据了原来的匪巢,得了胡顺搜刮的钱财,顺便把胡顺的几个小老婆也与赵老三一同分享了。这家伙是个色棍,这样也不满足,最喜欢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一天晚上,他偷偷一个人来到了镇上。听说镇上开了家窑子,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去尝尝鲜。   傅老二一进窑子门,老鸨便迎了上来,脸上一笑,厚厚的脂粉直向下掉。   “这位大爷,不知要吃荤还是吃素啊?”   “荤的素的我都尝腻了,今儿想想见见鲜的。”   “好说,好说,保管让爷满意。”老鸨一让身,作了个楼上请的手势。   傅老二跟老鸨上了楼,走到一扇红门前,塞给老鸨几块大洋,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一股香水味扑鼻而来,傅老二不禁深吸了一口,他喜欢这种味道胜过喜欢大烟,大烟能让人提神,而香水则能让人销魂。   这个屋子是个套间,外屋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屋内的摆设挺阔气,卧室内有一架留声机,播放着软绵绵的歌曲。   歌声突然停止,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傅老二吃了一惊,手伸向怀里去掏枪。   “傅当家的,不必紧张。”男人伸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是什么人?”张守信提着枪问道。   “跑道学舌,混饭吃的。”男人很随便地说道:“傅当家的请坐下来谈,我们交个朋友。”   傅老二坐在椅子上,大咧咧地说道:“有什么事,请说吧!”   那男人给张守信倒了杯茶,笑道:“我对傅当家的可以说是慕名已久,早有拜望之心,只是傅当家的神出鬼没,一时无福相见。”   傅老二皱了皱眉,这话明是捧人,暗地里却是臭人,但他一时弄不清此人的来路,绿林中有句话:宁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压了压烦躁,他开口说道:“有什么话要教导爷的,直言吧!”   “傅当家的爽快,江湖上撑筏子,兄弟也直来直去,兄弟是来请傅当家的下山做官的。”   “做什么官?”傅老二一时没弄明白。   “做大日本皇军的官儿呀如今大日本皇军所向无敌,已占半壁江山,傅当家的难道不知道吗?自古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要建立皇道乐土,便需要一批文才武将。傅当家的智勇双全,在这大大小小的绺子中是屈指可数的将才。”   傅老二明白了,这是要招安我,我且听听还有什么章程,于是他淡淡地说道:“兄弟的意思我听出一二,却不知这三四?”   男人微微一笑,向卧室内喊了一声:“来呀!”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应声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细丝长裙,圆脸蛋抹着香脂,发颤的大波浪长发披在肩上。   傅老二这个土包子哪见这么时髦的女人,被媚眼一抛,便觉得六神无主。   女人走到跟前,把一个皮包递到男人手中,自己就坐在了傅老二的身边。   “傅当家的请看。”男人打开皮包,取出一张纸递给傅老二。   傅老二接过来一看,是张委任状,委任他为保安队队长。   “傅当家荣升之后,皇军将把你的人马全部换上日式装备,再扩充几百人,到那时,你可就是这一带的头把交椅了。”男人说道。   傅老二再也坐不住了,旁边还有个女人不断喷着香气,他仿佛是从水底下向上升腾,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只大船,他要不顾一切的朝船扑过去。      第163章 以匪制“匪”      “请问,先生大名。”他声音发颤地说道。   “这位是大日本皇军驻北平的谍报处长官小野先生,到此来剿匪安民的。”旁边的女人腻声说道。   “小野先生,我愿意归顺皇军。”傅老二站了起来,腿有些发抖,差点跪倒在地。   小野哈哈一笑,握住傅老二的手,“傅当家的,果然目光深远,皇军是不会亏待你的。来,坐,坐下好好谈。”   傅老二有些惶恐的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我还要跟赵老三商量商量,毕竟他也是当家的。”   小野冷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傅老二的肩膀,说道:“赵老三这个人,我们了解,他鼠目寸光,想守着山头自己称王,把我派去送信的人打发回来,说什么既不想与皇军为敌,也不想归顺皇军,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傅老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他说了,一辈子受不得别人的气,也不想给谁卖命,占山为王,逍遥快活最舒服。”   “你看,他光为了自己,一点也不考虑你们的前途。”小野叹了口气,很同情地说道:“如果赵老三出了事情,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带领人马下山了吧?”   “不行,不行,我和他是换过帖的,背后捅刀子,以后在江湖上我就没法混了。”傅老二摇着头说道:“让我再劝劝他,兴许能成。”   “傅当家的仗义,我们日本人就是佩服这样的好汉,自然不会坏了你的名声。”小野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道:“我们对赵当家的也是很看重的,自然不会伤他性命,只要你把他骗下山,如果他不愿归顺,我们给他一大笔钱财,送他到北平、上海、天津去享福,不比守在穷山沟里强百倍。要是他回心转意,我们就把他调到别处去当官,这附近还是你傅当家的。怎么样?这条件够优厚了吧!”   傅老二皱眉想了片刻,下定了决心,使劲点了点头。   世界上只有人心,是琢磨不透的。他可能对着你笑,而心里却在恨你。他也可能对你冷淡得令你无法忍受,但心里却深深的爱着你。所有的人都无法琢磨,所有的人又都没法不让人琢磨。琢磨不透的人,往往是让人琢磨错的人。   三天后,赵老三在出外赴宴喝酒时被日本鬼子打了埋伏,失手被擒。傅老二有情有义,只身赴约与日本人谈判,以归顺为代价,救了赵老三一命。赵老三随后被日本人送走,据说是带着钱财去大城市享福了。   背叛,从古到今就不是一个稀罕的事情。号称中国通的小野更是深谙此道,在他的阴谋诡计下,组织松散,人员复杂的土匪频频内讧,实力大损。更有不少草头王,带着人马跑下山,变成了伪军,过一把官瘾。   利用土匪与抗日武装交战,这并不是小野的创造发明,而是日本鬼子在东北总结出来的、行之有效的办法。   九一八之后,东北大地上各种武装或真或假都打起了抗日保家的大旗,日本鬼子倚仗武器精良,开始并没有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武装放在眼里。可那些老土匪虽然没系统学过游击战,但在实际的战斗中却早已掌握了与官兵捉迷藏,以弱敌强的办法。弄得鬼子在山林之中瞎折腾,损失不小,收获却不大。   到后来,日本鬼子一边围剿,一边开始以招降的办法来对付山里的抗日土匪。于是,本来就成分复杂的抗日武装开始发生了分裂,一些土匪在高官厚禄的引诱下,投降了鬼子,成为了瓦解抗日武装的叛徒。因为这些土匪熟悉地理人情,熟悉抗日武装的行动方式和特点,所以成了鬼子征剿行动中有力的帮手。   现在,从东北调来的小野,又是故伎重施,利用土匪来对付真正抗日的游击队,就是看中了土匪们大多贪图享乐,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国家民族概念,又是本地人,对山川河流村庄,人情习惯都十分了解,替鬼子当帮凶,最合适不过。   ……   天空上傍晚以前的阴云都退净了,现在是满天星斗闪烁着,月亮刚露头,微弱的光亮仅能辨出走在前面的人影。开始时道路是平坦的,道路两旁是黑糊糊的谷子、高粱地。跨过了公路,使走近了水田当中,狭窄而平直的田埂,走起来必须分外当心,一不小心脚就会滑进稻田里,远近的蛙声汇成一片单调的鼓噪。   走在最前面的沈栋敞开了衣襟,两边水田里凉爽的夜气迎面扑来,觉得很舒适。经过长时间的跋涉,终于要与战友们会合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只有离别之后,人们才会知道相互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行动总算是基本成功,对老三也算有了交代。尽管——,沈栋不由得咬了咬嘴唇,有三名战士永远埋在了祖国的土地上,这就是战争,为了自由和尊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或者是他自己,都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早晚而已。   一百多人的队伍,在沦陷区穿行,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为了安全,他们走了更远的路,也尽量利用了夜晚的黑暗。即便如此,比预定的会合时间也晚了两天。   此时,黄历和程盈秋等人正埋伏在流花沟的外面,等待着队伍的回归。这两天的时间过得既揪心又漫长,黄历嘴上说得好听,却是最怕这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队伍遭到惨重的损失。   别外两组狙击手已经按时间安全返回,虽然他们并没有象黄历和程盈秋那样大胆,敢冒险,只是在鬼子据点外或是埋伏在道路旁,用冷枪中远距离击杀了五六名鬼子,但黄历对他们能安全返回还是感到异常高兴。百炼成钢,经验的积累,实践的考验,这是不能够投机取巧的,教导是一方面,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自己去悟,这样才能印象深刻,成为自己永远的宝贵财富。      第164章 会合      程盈秋侧头看了看黄历,她知道黄历虽然表面上很沉稳,但心里却是担心又焦急,只因为他是教官,他是头儿,所以承受的心理压力远比别人要大,而且真实的情感有时必须压抑下去。有他的镇定自若,大家便会都放心地信任着他,听从他对每一件事情的吩咐,大家都确信在随着他走向一条胜利的道路。如果他不在了,或者急躁起来,人们的心里便会加倍地暗淡起来。   “阿历——”程盈秋低声叫着,伸手握住了黄历的手,说着别的事情,想分散黄历的担忧,“你再给我讲讲军犬的事情,好吗?”   黄历愣了一下,扭头望着程盈秋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好啊,鬼子的军犬,还真是令人担心,听得仔细些,对以后也有好处。”   自从世界上有战争以来,犬一直是军人的得力助手,在战争中累建战功;就是在科学技术发展的今天,它仍活跃在世界各国的军队中,战斗在公安和国防线上,担负侦察、追踪、反特、防暴等特殊任务。   据传,古巴比伦人、埃及人、亚述人以及罗马人在讨伐征战中,曾率先将犬用于战争。由于军犬在战争中大显身手,引起了许多国家的高度重视,一些国家在军队的训练体制中,出现了专门训练军犬的机构和编制管军犬的专业技术人员。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使用军犬成为西方国家的热门。德、意、比、英、法等国都编有军犬勤务分队。当时,德军有四万之众的军犬在军队中服役,其足迹踏遍整个欧洲、伸到非洲和亚洲的部分地区。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军犬数量剧增,同盟国和轴心国共有二十五万条军犬。   二战的中国战区,日军也经常使用军犬。日本军犬的主要品种是来自德国牧羊犬的血统,后经过改良,性情凶猛,称为日本狼青。在残酷的扫荡战中,日军使用狼青搜索我抗战部队。有时我抗日军队辛苦布下的埋伏,就毁在日本狼青的鼻子底下。而且,国民党有多次撤退部队,都因被狼青追上而全军覆没。   特勤队要用奇袭的办法与日军作战,狙击手要潜伏伪装消灭鬼子,就必须考虑到如何对付日本军犬狼青。这其中一个是如何掩盖身上的体味,另一个便是如何摆脱狼青的追踪。   黄历所想到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办法,比如在身上涂抹有特殊气味的东西,在逃跑时利用小溪和小河混淆军犬的嗅觉,或者抛撒有强烈刺激性气味的药粉,使军犬彻底罢工一段时间,甚至他还想出了用诡雷来炸军犬的办法。   程盈秋听得很仔细,不时低声提些问题,与黄历进行探讨,她主要的目的不是在此,而是要让黄历的思绪不要老集中在沈栋等人的身上。   轻轻捏摸着程盈秋的小手,黄历何尝不知道程盈秋的想法,两人朝夕相处,相拥而眠,早已经有了心灵相通的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狗鼻子是最脆弱的,打中那里,狗最容易受伤。”黄历缓缓说道:“据我猜想,军犬在训练中,应该是以人的咽喉作为主要攻击目标,如果与军犬近身搏斗,一定要防护好这个部位。”   “嗯,狗与狼差不多,扑咬猎物咽喉应该是可以确定的。”程盈秋点了点头,说道:“对于狗,作为女人可能有种天然的恐惧,我不知道如果遇上了军犬,会不会想起你教过的东西。”   “什么都在适应。”黄历笑着鼓励道:“你原来怕蛇,怕老鼠,现在不是照样敢把它们烤成肉干,吃得也是津津有味吗!”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程盈秋换了个姿势,仰躺在草丛里,望着天上的星星,幽幽地说道:“有你在身边,总是觉得那么安全,那么放心,连睡觉都安稳。要是你回北平了,我还真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黄历没有说话,握着程盈秋的小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她,一个刚刚长大,还未从学校毕业的女人,从来没有冒过任何风险,祖国的危亡震动了她,她在痛苦的矛盾中,千思量,万考虑,最后才下定了决心走上与鬼子刀枪相见的道路,自从有了这个决心,她的确觉得有了一种使命感。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和国家的未来编织着各种希望,心里逐渐生长起一种力量,鼓舞着她。所以,尽管她也想念父母亲人,却能毅然决然地投进一个广阔的新的世界之中,开始过着一种新的生活。   当然,黄历的影响是巨大的,程盈秋也有困惑,也有烦恼,也有害怕和恐惧,她已经习惯了遇到难题便依靠黄历。如果黄历不在身边,她可能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结果又是什么。程盈秋的种种变化,每一步每一步都是受了黄历的影响和吸引。她对黄历竟是这样完全估赖,就连自己对未来的一些希望也都完全寄托在黄历身上。   女人,毕竟有自己先天的,难以克服的心理缺陷。程盈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极希望黄历能留在自己身边,在她感到空虚害怕的时候,用温暖有力的臂膀把她搂在怀里,低声细语地呵护她。   三声鸟叫从远处传来,这让黄历精神一振,程盈秋也从面对星空的暇想中回过思绪,一翻身,凑近瞄准镜,仔细瞭望着。   ……   流花沟深处,一下子涌进了一百多人,重逢的喜悦过后,如何安置这批人,却是需要黄历和沈栋等人仔细考虑的事情。   说实话,在集中营内能不屈从鬼子去当伪军,那都是些好汉子,虽然他们的被俘多少都被视为人生的污点。但他们是为了国家而受苦,而且没有变成背叛祖国的败类,甚至他们的心灵多了一重被敌人绑缚、蹂躏、侮辱的痛苦,黄历觉得应该尊重战俘,尊重他们选择生的权利。   有战争,就会有“战俘”——要人全部战死,未免太不人道、太残忍了“战俘”不是一个贬义词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它都是一个比较常见的语词。只是,在不同的国家,“战俘”所受到的待遇孑然不同。在一些国家,“战俘”回国,会受到政府和国民英雄般的迎接;而在另外的一些国家,“战俘”会是“叛徒”、“怕死鬼”等的代名词。   “战俘也是英雄,当国家面临亡国灭种时,你们慷慨从军上阵了,你们上阵与日军奋勇搏杀了,你们身不由己被敌人俘虏了。还有很多象你们一样的人被敌人杀害了。他们是我们的先烈,你们也是保家卫国的壮士。你们和他们应该得到的是尊重和理解,而不是误解和唾弃。挺起胸,象个男人一样,用你们手里的钢枪,胸中的热血去证明你们的武勇和忠烈,去证明我们给予你们尊重和理解是理所当然和应该应分的。”当黄历作为特勤队的领导对远道而来的矿工们表示欢迎并致辞时,那些挨打受饿、饱受折磨都未流泪的男人们终于痛哭失声,包括区忠这样深沉内敛的汉子。   黄历是真心想将这批人留下来,他们有一定的军事素质,由于鬼子的酷烈,他们也学会了纪律,特别是他们都有一颗仇恨鬼子的心。所以,他们都是现成的好士兵。   “长官——”区忠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承蒙长官搭救收留,我们都感恩不尽,我愿意留在长官麾下,杀敌报国,洗刷前耻。”   “这位叫区忠,原来是国军中的营长。”已经了解了矿工中一些情况的沈栋客气地给黄历介绍道。   “我不是营长了。”区忠断然说道:“我愿意当一名小兵,只求杀鬼子为袍泽报仇。”   “真是条血性汉子。”黄历伸出大拇指一比,转头对其他矿工说道:“那你们呢,我们绝不强求大家,你们有什么想法和去处,尽管说,我们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区忠的眼神严厉起来,扫视着自己这个小团体的成员。有区忠的带头和逼视,大多数人人也急忙表示自己别无他求,唯愿杀敌报国。   “长官——”一个面皮稍白的男人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有杀敌之心,却无杀敌之力。如果我们所学,能为抗日救国作出贡献,那也是责无旁贷。”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黄历微笑点头,和蔼地说道:“我们也不是不看个人的条件和经历,硬要大家都拿起枪杆子。这样,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登记一下。然后等回到山里,再细分工作。”   矿工们被安置完毕,洞里只剩下了黄历、沈栋等几个特勤队的骨干人员,沈栋冲着黄历伸出了大拇指,赞道:“老三,真有你的,几句话就把这些人说得痛哭流涕,纳头便拜。”      第165章 告密者      “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当我是收买人心呀,我这可都是真心话。”黄历对众人怀疑他的意图感到很不爽,缓缓解释道:“敢于上战场没有逃跑的都是英雄,逃兵才最可耻,所以说他们应该受到尊重。他们是叛徒吗?他们是懦夫吗?绝对不是他们同样浴血沙场,同样出生入死,在残酷的战斗当中,被俘是很难避免的。唉,也不知道你们懂不懂,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决定了战俘命运的不同。在外国,当战俘一点都不丢人,在战俘营里还有很多本国的姑娘寄信或者寄头发,回了国会当英雄一般的看待。”   “这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程盈秋笑着说道:“注意国情,注意传统,不过,你刚才对他们所说的话倒真挺让人感动的。”   “如果我们力量够强大,我希望能多进行这样的行动,有太多受苦受难的同胞需要我们解救。”沈栋有感而发,可能是想到了矿区内地狱般的惨景,很低沉地说道。   “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黄历掏出烟,散了一圈,慢慢抽了起来,在烟雾弥漫中,他缓缓说道:“看他们的状态,还不适合马上就扛枪作战,我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休整一下了。”   “把缴获的伪军枪支发放下去,他们就算不能冲锋打仗,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沈栋建议道:“这一路上,我进行了仔细观察,有些人的身体恢复的还是可以的。”   “嗯,明天把他们进行分队,然后把埋藏的枪支起出来,武装起来。”黄历吐出一口烟雾,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那个表现很积极的军官,要好好加以利用,毕竟他比较了解这些人,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这些人哪,嘿嘿,说什么好呢,凶神恶煞地对他们,于心不忍;给他们点笑脸温情,他们又得寸进尺。”   “话不是这么说。”程盈秋皱了皱眉,和黄历说话她没什么顾忌,当说则说,“咱们不能以那种恩赐者的身份看待问题,就象你给了要饿死的人一碗饭,就以救命恩人自居,总觉得人家欠你的,怎么报答都不过分。其实,就是一碗饭而已,回头忘掉就好了。前几天,在村子里被人赶出来,我心里很难受,不停地骂他们忘恩负义。如果是日本鬼子,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做,他们会拿出过年才舍得吃的大米白面,甚至会看着鬼子糟蹋他们的女人。可过后一想,算了,咱们打鬼子是出于本心,不是为了让谁敬仰,让谁象英雄似的款待。我的话,意思说得清楚不,大家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沈栋笑着点头,其他两人明显有些敷衍地跟着附和。   “呵呵,你说了半天,可能连自己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黄历苦笑两声,轻抚着额头说道:“你是这么个想法,说明你是一个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为民的高尚的人——”   “切,少拍马屁。算了,不和你们说了。”程盈秋有些羞恼地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黄历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你们远道奔波,也好好休息吧明天摸下底,总要在一两天整顿完毕,咱们也好回去了。我呢,去外面看看他们把痕迹处理得怎么样了,告诉你们啊,鬼子有军犬,以后行动可要更加小心了。”   ……   百密一疏,沈栋等人煞费苦心,小心翼翼地率队返回流花沟,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坏在一个路途偶遇的农民身上。   在快接近流花沟时,沈栋率领的队伍遇到了一个看瓜的农民,看到有兵经过,这个农民吓得够呛,一个特勤队员好心地安慰了他几句,并且报出了国军的名号。队伍随后穿行而过,事情似乎就此打住,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胆小的农民竟然会向鬼子告密。   这个农民叫何二则,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壮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父女俩相依为命,可算是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女儿长大成人了,说了一门亲事,做父亲的觉得尽了自己的责任,对得起死去的妻子了。   谁知祸从天降,一年前,一支国民党从这里路过,他的女儿正从田里回家,半道上被几个兵截住,强拉到僻静处,给糟蹋了。一朵鲜花枯萎了,一个生命结束了,女儿含羞带愤自尽了。   从此,这位做父亲的失去了生趣,失去了他那不多的,仅存的希望。他沉默寡言了,抑郁愤懑了。他的心里只有恨,只有为女儿报仇的欲望。他不知道那几个糟蹋他女儿的大兵的名字,他只知道,那是国民党的兵,国军。   何二则耳边回荡着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原本老实巴交的农民两眼喷火,“国军”两个字象毒蛇一样啮咬着他的心。愣愣地坐在破屋子里,何二则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在成了拳头,然后猛地站起,报仇的欲念吞噬了他的心。他失去了理智了,也没那么高的觉悟,不会想到家仇与国恨不同,因私而害国,这已不是普通的报复,而是罪恶。   拉开房门,何二则看了看满天的星斗,仇恨驱走了他的害怕,他熟悉周围的山林和地形,他知道那支国军去的方向,那里是流花沟,战乱之时,也有百姓去那里躲藏。咬了咬牙,何二则操起把镢头,趁着夜色出了村,直奔最近的鬼子据点。平常,那里是牢狱,鬼子是凶神,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沈栋等人还是低估了汉奸的危害性,但有过切身体会的国军将领却是曾经屡屡哀叹:在自己的人民中间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反而左右支绌,被动挨打,委实难以理解。   何二则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可恨的人,出现这种事情,到底该归咎于谁呢,大道理就不用讲了,国仇家恨,有多少人能分清,恐怕真的很难说清楚。      第166章 战斗(一)      在敌后活动,最重要的便是要保持高度警惕。特别是沈栋率着大队人马来到之后,黄历不仅亲自检查了痕迹清理的工作,并且将警戒哨放出去足有五里地。在等待的这两天时间里,黄历和几个手下也没闲着,在林保根、林二柱等人的带领下,对流花沟里的地形地势,山洞沟坡进一步加深了了解,布置了一些陷阱。等到天光发亮,沈栋带人来接岗,忙活了大半夜的黄历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天色已经大亮,风扑到脸上还觉得凉飕飕的,林间的鸟雀在纵情歌唱,象是为太阳的出巡欢呼开道。   两辆三轮摩托车当先开路,车手熟练地驾驶着车子,飞转的车轮象是要离开了地面。与前两辆摩托车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是几辆卡车,车后又是几辆摩托,奔驰在滚滚的黄尘里。   车队终于停了下来,一个鬼子军官跨出卡车,摘掉墨镜,显露出他的面目,正是大木苍野。   接到一个据点的电话,正苦于找不到目标的大木苍野立时精神大振,认为千载难逢的战机到了。只是电话中说敌人有一百多,这倒让大木苍野吃了一惊。短暂的思索后,他命令这个据点的鬼子做好准备,但不要轻举妄动,等候命令。然后,他开始调兵遣将,编织大网,要将敌人一举歼灭。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急于求成,打草惊蛇。   等到一切布置完毕,各路日军都在向目标区域靠拢,一张大网行将织成,大木苍野才信心满满地率领扩大了编制的快速部队向流花沟出发了。   当警戒哨传来消息,有一股日军正向流花沟奔来的时候,黄历和沈栋等人虽然还不敢确定是否是消息走漏,但还是让部队进入了战备状态,黄历亲率一小队人马前出阻击,沈栋则带人将埋藏的武器起出来,迅速把矿工武装好。   流花沟的岩洞很多,特别有几个后面还有出口,这个特点早就让黄历看中,现在便派上了用场。黄历将两挺机关枪安排在两个入口狭小的山洞里,形成了交叉火力,并让战士们搬来几块石头,将洞口堵起了大半,俨然形成了一个永固的火力点。他又带领战士们在沟里的草丛、树林布下了不少诡雷,然后带队撤至沟顶,隐蔽好,静静地等待。   虽然黄历等人很希望这股敌人是偶然路过或是有其他任务,但现实是残酷的,这股敌人的目的是冲他们来的,攻击目标很明确,并不是能糊弄过去的。   大木苍野率领他的部队靠近了流花沟,一个中队的皇军,对付敌人,应该是足够的。他对自己士兵的战斗力很有自信,堂堂正正的作战,不搞卑鄙无耻的偷袭,支那人怎么会是皇军的对手?大木苍野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命令炮兵选好阵地,步兵准备进攻。   黄历在沟顶用瞄准镜仔细观察着鬼子的动向,见到鬼子架起了迫击炮,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他悄悄地命令身旁的战士,向流花沟的深处撤退,沿途多布诡雷,这里,他和程盈秋,以及另一组狙击手留下来,并且分散隐蔽,准备狙杀鬼子。   “杀鸡给给!”大木苍野抽出指挥刀,猛地向前一指,三十多鬼子立刻嚎叫着向沟里冲去。   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大木苍野举着望远镜动也不动,心里有些纳闷,敌人居高临下,应该是占据着地利,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阻击,试探性的进攻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占领,他看着皇军士兵冲了上去。   鬼子们冲了上来,只看见纵横的怪石,曲折幽深的岩洞,没膝的野草,摇动的树木。太过顺利,反倒让这些鬼子有些无所适从,在一个军曹的喊叫下,他们开始分散开来搜索。   呯!黄历的枪发出了怒吼,早被他圈进瞄准镜的鬼子军曹猛地向后一仰,一团血雾在脑袋上爆起,他从一块大石上栽了下去。   呯!程盈秋的枪轻快地向后一座,子弹射进了鬼子机枪手的胸膛,这个家伙大睁着眼睛,低头看了下胸前汩汩流血的伤口,颓然倒下。   呯!呯!另一组狙击手也向鬼子射出了仇恨的子弹。   鬼子们立刻乱了起来,纷纷寻找隐蔽物,并找寻袭击者的位置。   轰!轰!两团烟雾腾空而起,乱石杂草飞扬而起,慌乱躲避的鬼子碰到了诡雷,爆炸声过后,惨叫声随之响起。   大木苍野的望远镜急速移动着,寻找着敌人隐藏的位置,显然,结果有些令他失望。他有些不甘地转向炮兵阵地,而炮兵军官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举着望远镜四下观察,却迟迟没有下达开炮的命令。   黄历等人停止了射击,遭到袭击的鬼子却还在疯狂地还击着,晃动的野草,摇动的树林,他们并没有发现黄历等人潜伏的准确位置,只能向疑似目标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支那神枪手?大木苍野眯起了眼睛,心中却浮起一丝疑惑。这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皇军士兵的射击技术也很精湛,但敌人除了枪法精准外,还比皇军士兵多了些什么?是什么呢,大木苍野一时却想不出来。   鬼子射击了一阵子,并没有任何的收获,他们只能从同伴遭袭倒下的状态知道敌人所处的方向,而仅凭枪声,具体方位却是难以判断。而守在这里毫无意义,他们能做的还是向前进攻,并找到狡猾的敌人躲藏的地方。   不过,这次日本鬼子聪明了许多,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从最初的懵懂中清醒过来,其骄横、凶狠、毒辣和残忍的本性就开始发作。一个军官经过判断,认为敌人的人数并不多,听着枪声不过只有几个人,便举着指挥刀拚命地嚎叫着,两挺歪把子机枪在原地架起,突突突的向上面射击,而躲到掩蔽物后的鬼子兵凭借着天然的坑洼,他们用熟练的战术动动,不断跳跃着,以石头、树木为掩护向上移动。   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狙击手的真实水平,必须预先估测鬼子移动的大概方向,并且算好提前量,才能准确击中目标。   呯,在鬼子的枪声中,夹杂着不起眼的一响,鬼子的一挺机关枪的吼叫戛然而止,机枪手垂头趴在阵地上,鲜血混着脑浆流淌在岩石上。副射手推开死尸,操起机关枪,继续射击。只打出了一梭子子弹,又是一枪从侧面飞来,偏了一点,在岩石上击出几点火星,石块碎屑打在鬼子脸上,渗出了鲜血。   “开炮,为进攻部队轰平道路。”大木苍野阴冷着脸,对炮兵军官下达了命令。   “距离XXX,仰角XXX,装弹——开炮!”随着军官的大声喊叫,几个鬼子炮兵迅速调整着迫击炮,小红旗一落,四颗炮弹带着尖啸飞了出去,片刻后,山林里腾起了烟雾,冒出了火光。   “第二分队,进攻!”大木苍野挥动指挥刀,第二批鬼子开始前进,由于有先头部队在前,这批鬼子前进的速度很快,并不象开始时那样谨慎小心地不断跳跃隐蔽。   一块块的石头被拿开,黑洞洞的枪口慢慢伸了出来,两挺机关枪突然喷射出凶猛的火舌。领头的日军军官突然象一根木头一样摔倒了下去,其他的士兵没了指挥官,又被机枪猛烈扫射,队形开始骚乱起来。机关枪喷出的火舌象毒蛇信子般舔过冲锋的日军,很多鬼子在这突然的袭击下,被密集的子弹所击中。   大木苍野手持着望远镜,拿着望远镜的手却因为极度气愤而在轻微发抖,实在是太狡猾了。敌人暗藏的火力点一直没有发动,而是以零星的狙击分散着皇军的注意力,等到皇军的警惕性降低,才突然发起猛击。   “开炮,轰击,摧毁敌人的火力点。”大木苍野脸上的肌肉在跳动,已经忍不住勃然大怒了。   日军的炮火再次发威,在火光和烟雾中,大片大片的泥土、木屑、石块飞上半空。   此时,大木苍野才发现敌人的这两个火力点选择得极为刁钻,山洞的上面有个象屋檐似的岩石保护,迫击炮的抛物线炮弹很难直接摧毁它,而此次出征,他和他的部队并没有携带山炮、野炮。那么,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步兵抵近攻击了。   “山洞这么多——”大木苍野放下望远镜,心中暗自叫苦,要是每个山洞都要进行搜杀和战斗,时间要浪费多少,自己带来的人马似乎也不应该消耗在这无谓的战斗中,这不是皇军所擅长的战斗。   “传我命令,让在东北方向负责封锁道路的皇协军立刻赶来参战。”大木苍野嘴角挂起了一丝狞笑,皇军要保存实力,与敌人进行决战,这搜洞的事情就交给那些炮灰吧!他们死多死少,自己并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第167章 战斗(二)      山洞确实很多,但并不是每个山洞都有人,只是要让鬼子知道,每个山洞都可能有人就行了。就如同地雷,你可以只埋上一颗,让鬼子知道有这个东西,那么,在心理上起到的威慑作用与埋一百颗是差不多的。   大木苍野虽然很想一鼓作气将敌人消灭,但面对着沟壑纵横、石林密布的复杂环境,他还是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首先,这些岩洞便是第一道障碍,在没有确实侦察清楚,完全控制这片区域前,他不敢冒险深入,这对任何一个有头脑的指挥官,都是一个明智冷静的决定。后路不靖,便是自陷险地的莽撞之举。   鬼子停止了继续向流花沟深处的推进,在众多的岩洞前进行封锁和试探进攻,并且开始巩固这块阵地,机关枪在各处架了起来,迫击炮也拉上来,炮口指着远处的山林,随时准备开炮轰击。   步步为营,稳步前进,大木苍野的决定可谓中规中矩,而且他研究过黄历等人所作的袭击案例,对这支队伍里的神枪手还是心有余悸。正如他所想,开战之初,便领略到了这些敌人精准射击的厉害,军官、机枪手率先遭到了射杀,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那么,现在的大木苍野开始考虑皇军的伤亡了,这是一场比较特殊的战斗,不是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这不是皇军擅长的战斗形式,他需要炮灰来为皇军开路,为皇军吸引敌人的子弹。   ……   以最小的成本使敌人付出最大的代价,这是黄历不遗余力对狙击手大加训练并且最为赏识的根本目的。而且对于狙击手将要发挥的作用,他也是充满了信心。   要知道单枪匹马的狙击手有过很多把整支队伍搅得人仰马翻,甚至是逐一射杀的战例。最出名的是盟军在穿越法国诺曼底著名的“篱笆”地区时,美国陆军第九步兵师的一位排长手下的一个班被同一个狙击手全部射杀,他在回忆时说到:“士兵最容易犯下的致命错误就是遇到敌军打冷枪时,立刻原地卧倒,一动不动。有一次,我命令手下一个班转移。途中,一个士兵挨了德军狙击手一枪,整个队伍马上卧倒在地。最后这个班的士兵被同一个狙击手逐一射杀。”   而在流花沟,高大茂密的树木和灌木丛,以及崎岖不平的山地,将使狙击手象幽灵般的影子一样飘忽难测。   在鬼子的进逼停顿之后,黄历立刻返回了流花沟的深处,此时,沈栋已经将部队全部武装起来,并且粗略设置了三道防线,正带着人员在第一道防线修筑工事。   区忠和大部分矿工对于挖掘工事并不陌生,甚至比特勤队员挖得更快,更好。他和临时委派的一个军官在这个小土山上不停地走来走去,用心的指点着。   “我们必须坚持到晚上,然后趁夜突围。”黄历叫过沈栋等人,微微皱着眉头说道:“马上派人侦察突围路线,林大猷他们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地势,让他们跟着指点。”   沈栋点了点头,说道:“只怕敌人已经包围了这里,突围并不容易。”   “这片区域太大,敌人想完全包围不太可能。”黄历思索着说道:“虽然他们可能在大小路口布置人马,但想严丝合缝,恐怕还做不到这一点,关键是我们能否找到敌人的疏漏。要知道,时间越拖,对我们越不利,敌人会不断调兵,把包围的大网越织越紧。”   “明白了,我马上派人侦察。”沈栋也知道局势的严峻,如果只是特勤队这样的小队伍,他完全不用如此紧张。   “敌人进山搜剿,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炮兵。”黄历转头望着正奋力挖掘工事的战士们,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正常的阻击恐怕会有很大的伤亡,我们要充分利用这沟里的地形地势,让敌人举步维艰,难以快速推进。而且——要是能摧毁敌人的火炮,那就更好了。”   “恐怕不那么容易。”沈栋摇了摇头,又坏坏地笑道:“我们打矿区,缴获了不少开矿用的炸药,布置诡雷的时候,可能用上了。那威力,嘿嘿,够鬼子喝一壶的。”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望着远处,那就是敌人进攻的方向,在这里阻击,还真是很合适。而敌人,会采取什么样的进攻方式呢?   “鬼子遭到阻击,肯定会架炮轰击,你说,他们会把炮兵阵地设在哪里呢?”黄历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并伸手从沈栋手里拿过望远镜,了望着。   “这个——”沈栋苦笑一声,他不是学军事的,对于这种正规的战斗布置很是陌生,但他也有办法,转头冲着区忠大声叫道:“区营长,请过来一下。”   区忠小跑着过来,这么快便迎来了战斗,他更多的兴奋。嘴上说着只想当个小兵,可有机会展示才能,有机会当军官,他在心里却并不拒绝。所以,他督促着、指导着战士们挖掘工事,跑来跑去,特别的卖力。   “区营长,鬼子带着几门迫击炮,这恐怕也是考虑到山区作战的需要。”黄历将望远镜递给区忠,笑着问道:“你与鬼子打过阵地战,你来说说,鬼子想冲破我们的阻击,可能会把炮兵布置在哪里?”   区忠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地形地势,半晌才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依我看,有三个地方比较合适。如果想更准确的话,咱们这里有专业学炮兵的,让他再看看,会更把握。”   哦,矿工中还真有人才,黄历笑着点了点头,和沈栋交换了下眼神,这样的家伙,应该重点保护,对游击队日后作战,绝对是非常有用的。   半晌,区忠叫来了一个名叫王浩然的男子,脸色黝黑,身量不高,眼睛老是眯缝着。听完黄历的问题,他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又伸出大拇指,测算着距离,半晌,才闷闷地说道:“能够作炮兵阵地的有三个,但如果我是鬼子,我只会选择其中的一个,就是那块比较平坦的草坡地。距离高度都合适,而且视野无阻,其余两个地方都有些缺陷。”   黄历拿过望远镜,仔细看着王浩然所指的地方,最后望远镜不动了,他的视线停在山坡地上方的几块被草掩映着的大石头上面。如果大石头滚下来,或者被炸碎凌空飞起,覆盖范围应该能够包括王浩然所指的最合适的炮兵阵地吧?   ……   五百多皇协军开进了沟里,三百多人留下,协助一个小队的日军清理岩洞,其余的便是鬼子前进的炮灰。   皇协军虽然胆小无能,不敢冒冒然向幽深的洞里钻,但也有自己的窍门,他们弄了几堆柴火,然后将着火的木柴向洞里扔。看着浓烟从洞里冒出来,便开始大声喊话,没有回应,便继续扔木柴,直到洞口象烟囱一样呼呼向外冒着烟,人在里面再没有生存的可能,方才忽忽啦啦地奔下一个目标。   这边好象很轻松,可深入沟里的皇协军却如临深渊,举步维艰。枪声不时响起,在山林中激起回音,子弹从各个方位射过来,每次都带走一条生命。走在队伍前面的伪军一阵阵地乱枪射击,可袭击者在哪,谁也没看清楚,只有地上躺着的死尸在向人们证明刚才确实发生了事情。   这就是狙击手的威力,在草木茂密、山石密布、环境复杂的环境中,光凭枪声,要发现隐蔽良好的狙击手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即便在后世科技得到迅猛发展后,在车臣战争中,尤其是在格罗兹尼的巷战中,车臣狙击手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依然占尽优势,成为俄军官兵的噩梦。   看不见的死亡威胁是最打击士气的,黄历等人组成的狙击小组专打走在前面的敌人士兵,这是一种心理战。数次被袭后,敌军士兵会认为走在最前面是自杀行为,即便不敢拒绝行动,也会变得消极而缓慢,从而有效的降低了敌人前进的主动性。   大木苍野脸上没有表情,他不断地派人催促皇协军前进,前进。行踪飘忽的袭击者,神出鬼没的子弹,不断带来的伤亡,对他来说,根本不必在乎。伪军军官暴跳如雷,但士兵们都胆战心惊,不得不放缓速度,向前面和左右派出了开路的尖兵小组,警惕万分的向前推进。   不光是准确的狙击,皇协军还得时刻注意脚下和头上和诡雷。而且,若隐若现的人影,往往将他们带入死亡的陷阱。几次教训过后,皇协军士兵不敢再追击,只好乱枪射击,吆喝喊叫。   “展开队形,搜索前进,八嘎牙鲁。”带着几个鬼子负责督促皇协军前进的鬼子军官高声喊叫着,踢打着,命令皇协军将队形散开,深入到林子和荒草中去。   “妈的,不把老子当人看,呆会儿让你吃黑枣。”一个皇协军军官暗暗咒骂着,带着几个士兵加快了脚步。   啊,一个皇协军士兵的身子突然矮了下去,他一脚踩进了踏板做成的陷阱,立刻扯断了连着的手榴弦,一股清烟丝丝冒起。   “轰”随着一声巨响,埋在地下的绑了炸药块的手榴弹在狭窄的山路上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就象无数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激起无数漩涡和浪花,黑色的烟柱此起彼伏,碎石和着泥土冲天而起,横扫着挡在前面的一切障碍。把鬼子和伪军象稻草人一样毫不费力地击倒,抛起。   呯!程盈秋扣动了扳机,子弹应声而出,射进了鬼子军官的胸膛,而这一声枪响,在纷乱的爆炸声和皇协军胡乱射击的枪声中,一点也不起眼。   遭到了重创的皇协军混乱了好一阵子,才在军官的指挥下安定下来,皇协军们虽然极为害怕,但鬼子催促的命令又下来了,军官们又虎视眈眈地挥舞着手枪,只好磨蹭着向前摸去。   不断地遇袭,不断地死亡,皇协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衡量一个狙击手的成功之处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他能对敌人造成如何的影响。狙击手如果能击毙敌军军官,往往能够挫败敌人的进攻。当队伍受到敌人远程火力攻击,一时又无法得到援助时,狙击手就应该立即进行观察,并进入有利的射击阵位,将最有威胁的敌人依次射杀。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能打击部队士气的,给皇协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前面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土山,十几个皇协军侦察兵在山下停了下来,一个小军官手搭凉篷向上张望,问着身旁的小兵说道:“你,你他妈是本地人,给老子看看这山上,有没有不对劲!”   这个皇协军闻声向上张望了半晌,摇着头说道:“长官,我是本地人不假,可这沟里却是从来没来过,我哪知道对不对劲啊!”   皇协军军官想了一会儿,转头对着几个手下说道:“你们谁先上去看看?”   几个皇协军士兵听到这话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谁肯去谁就是傻瓜!   见半晌没人答话,这个军官发火了,伸手将两个士兵拽出来,大吼道:“妈的,吃肉、玩女人时都有的是能耐,现在装狗熊了,就你们俩,要不要我用枪子推着你们上去呀?”   两个皇协军士兵无奈的苦着脸,取下身后背着的大枪,在军官的踢打催促下,向山上慢腾腾的走去。   眼看就要到山顶了,突然从山顶的工事后冒出几个脑袋来,一个皇协军士兵见状赶忙大喊:“不好!有埋伏,快撤!”话音刚落,山顶上的人就大声吆喝着往下面丢石块,十几块西瓜大小的石头顺着地势奔腾而下。   两个皇协军士兵惊叫着转身向山下狂奔,一个家伙被扔下的石头砸倒,滚着到了山下,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快,快撤。”皇协军军官也不管手下的死活,慌慌张张就向回跑,“快去报告大队长,敌人都在这里呢,让他们快点上来。”   过了十几分钟,皇协军大队开到了。听完小军官的详细汇报,大队长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就是几鞭子,骂道:“混帐东西,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吗,几块破石头就把你们吓回来了。”   “一队进攻,二队、三队掩护。”打骂完了,皇协军大队长对着手下大声下着命令,“警卫队压阵,发现腿软的就立刻给我崩了。”说完,瞪起牛眼阴森森地扫视着手下,被扫中的皇协军士兵只觉得浑身一阵不寒而栗。   “冲啊,杀啊!”在几个军官的督促下,一百多人胡乱打着枪,杀气腾腾的向山上冲过来。   呯,山上的狙击手们开始自由射击,纷纷扣动了扳机,程盈秋的瞄准镜中,一个皇协军军官晃着身子倒了下去。   进攻的皇协军稍微停顿了一下,底下督战队的机关枪从他们头顶扫过,三挺负责掩护的机关枪也哒哒哒地响了起来。没办法,向前冲吧,但愿敌人被火力压制住了,或者已经被吓跑了。这些家伙一边硬着头皮向前冲,一边抬头向山上望去,这里距离山顶已近很接近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安静?   正在皇协军们惊疑不定的时候,山上猛的探出无数个身影来。战士们纷纷扣动已经紧绷的手指,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弹雨洒下来,一目了然的山坡上躲没地方躲,藏没地方藏,冲在前面皇协军们几乎全军覆没,后面的那里受过这种惊吓,纷纷惊叫着趴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山下的皇协军大队长猛地一锤大腿,山上的敌军人数不少,火力也很猛烈,看来全部人马都在这里了。   打完三轮排子枪后,山坡上的伪军死伤一片,没死的也全部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沈栋命令战士们推下石头,轰隆隆的响声中,大大小小的石块蹦跳着奔腾而下,带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皇协军们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被瓦解了,死伤了五、六十个,第一队算是折损过半,被打成了半残。   “妈的,一群废物。”皇协军大队长在败退下来的士兵面前蹦跳着,嚎叫着,“平常吹得不得挺厉害吗,怎么一个照面就让人打得屁滚尿流?啊?”   “大队长。”一个皇协军队长捂着断臂强忍着疼痛,扭曲着脸说道:“不是兄弟们不卖命,敌人占据地利,人数也不少,这么硬攻恐怕不行。”   “不行?”大队长将鞭子虚抽了一下,偷眼瞟了下站在不远处冷眼观看的大木苍野,恶狠狠地骂道:“大张旗鼓的出来了,夹着尾巴再回去,我还丢不起那个脸。”说完,将目光转向其他几个队长,咬着牙说道:“这个破山并不太高,你们给我轮流进攻,告诉弟兄们,先攻上山头赏一百大洋外加一个女人。后退不前,贪生怕死者杀无赦。”   命令下达后,皇协军们重新组织队伍,呐喊着又再次冲了上来。长枪、短枪、机关枪都向山顶疯狂射击着,掩护着。      第168章 战斗(三)      皇协军的武器装备很差,两百来人只有三挺机关枪,别说迫击炮了,就是连掷弹筒都没有。依靠这样的装备,强行仰攻构筑了工事的山头,虽然山不太高,坡不太陡,却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皇协军们的战斗素质和战斗意志根本就很差,欺负欺负老百姓,跟在日本人屁股后面打顺风仗还将就,可要真刀真枪的拼杀起来,他们真就不是山上这些人的对手。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皇协军们确实也有几个凶悍的亡命之徒,在金钱美女的诱惑下,带头向上冲,他们嘴里喊叫着,手里的枪射击着,再次接近了山顶。   “扔手榴弹!”区忠大喊着,将一颗手榴弹用力甩了出去。其他战士也纷纷扔出手榴弹,因为身在高处的原因,手榴弹投掷得更远,手榴弹在半空中翻滚着落入皇协军们的脚下。   “轰、轰、轰……”连续剧烈的爆炸声中夹杂着惨叫声,弹片横飞,细小的泥土带着草屑纷纷从天而降,硝烟、刮起的尘土满天飞舞。前面的亡命分子几乎全部被炸死,侥幸活下来的也大多残肢断臂哀号连天,后面的皇协军没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纷纷停下了脚步,有的抱头趴在地上,还有些条件反射般的向后逃窜。   看着皇协军呜嗷乱喊着冲上去,又稀里哗啦地败退下来,大木苍野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慢慢地,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狞笑。支那人,愚蠢而又懦弱,多死些无能的家伙,能替皇军节省不少饷粮。而且,他也想借皇协军的进攻试探一下敌人的实力。   当然,如果皇协军死得太多,也不是大木苍野所愿意看到的。经过两次进攻,他认为敌人的火力并不强大,只要皇军提供些火力支援,再让部分皇军带领皇协军攻击山顶,还是很有胜算的。   于是,大木苍野制止了皇协军大队长抓狂般的举动,命令他整顿兵马,准备再次进攻,然后便命令炮兵选择阵地,又将几挺歪把子机枪调上来,准备支援皇协军进攻。   一块草皮被轻轻掀掉,黄历从隐蔽的坑里慢慢探出头,将狙击步枪伸了出去。老天保佑,鬼子选择了那块炮兵阵地,希望老天再保佑一次,保证那个简易的引爆装置不要失灵。   瞄准镜里,那块黑色的石头被套了进去,石头压着一根被强行拉弯的树枝,树枝绑着手榴弹的引线,子弹将石头击碎,树枝借弹力恢复,便将手榴弹引爆,接着便是埋在几块大石头下面的炸药了。   简单而不可靠的发火装置,却已经是黄历等人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距离有八百米,也只有黄历的射击比较把握。即便如此,黄历还是身处险境,既要射击,又要避免被敌人发现。   “轰!”的一声,作为校射,一颗迫击炮弹打了过去,炸得山顶碎石纷飞,尘土飞扬,接着又是“轰!”的一炮,火光中,树枝、石片、泥土,四处飞溅着。接着,几门迫击炮经过调整,开始轰击,山顶变成座烟雾世界,尘土搅着火药气味,使人闷得连气也出不出来。   “哒哒哒……”,机关枪,步枪,迫击炮,好似急雨带雹般打过去,硝烟还未散去,一百多皇协军便佝偻着身子,在十几个鬼子的带领下,象羊群一样爬了上来,边爬边向上打着枪,几个挥舞手枪的军官在队伍中不停的嚎叫着,踢打着士兵……   在爆炸声和枪声之中,黄历轻轻扣动了扳机,子弹击碎了石头,透过瞄准镜能看见随后有若有若无的清烟冒起,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将枪口对准了大木苍野。   “轰”,先是一声爆炸,随后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数石头冲天而起,鬼子的炮兵被这突然的事情所震惊,黑压压的石头已经纷纷落了下来,有反应快的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耳边传来的一声接一声的石头落在地面上的响声,就象敲击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石头雨下完了,时间并不是很长,几个残存的鬼子却觉得好象过了半辈子一样。   巨雷般的爆炸响起,大木苍野惊愕地转头观看,一颗子弹就混杂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飞了过来,大山苍野大叫一声,满脸鲜血猛然栽倒,由于他偏了下脑袋,侥幸逃脱一死,但子弹从他的脸颊射进去,将他的几颗牙齿击碎,他立刻昏迷了过去。   炮击戛然停止,几个鬼子惊呼着冲过来,将大木苍野围拢起来加以保护。支那人实在是卑鄙无耻!一个鬼子小队长只觉得浑身发热,不顾身边士兵的劝阻和保护,象狂化的兽人般冲着周围的山林愤怒的嗥叫,手里的指挥刀东指西指,机枪和掷弹筒随着他的指挥刀,向外喷吐着侵略者的愤怒。   没有了炮火的支援,进攻的皇协军和鬼子却已经不能撤退。日军可不是皇协军,他们固执、凶残、顽强,在战斗中通常发一股牛劲,向预定的目标执拗的突进,不理会一些意外的损失。他们嚎叫着,咒骂着,皇协军也只能鼓起勇气,拼命向山上进攻。   “哒哒哒……”几挺机枪从工事里喷射出火舌,紧接着步枪、掷弹筒纷纷怒吼起来,火网笼罩着人群,将他们纷纷抛入血泊和死亡中。没有了火炮的威胁,沈栋和区忠重整人马,以猛烈的火力阻击着敌人。   一条条火舌,舔向山坡上的敌人,一颗颗手榴弹冒着清烟飞出来,在山坡上滚动着爆炸,山坡上腾起大团大团的火光和浓烟,敌人哭爹叫娘的声音在浓烟中不断响起。   狙击手散布在山顶的工事内,射杀着敌人的军官、机枪手、掷弹筒手,有工事隐蔽,再加自身的伪装,又是居高临下,敌人的技术兵种损失极快,等到督促进攻的鬼子伤亡殆尽,皇协军便丧失了斗志,扔下几十具尸体,仓惶退了下去。   烟雾散去,山坡上满是横七竖八的死尸,一些受伤未死的家伙惨嚎着,有的躺在地上痛苦地扭动,有的还无助地向山下爬,而刚刚还嚣张的督战的鬼子军官象条死狗般倒在地上,满头满脸是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几个鬼子军官都气得脸色发青,皇协军已经伤亡过半,但皇军还损失不大,只是指挥官大木苍野的受伤,使他们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经过医护兵的抢救,大木苍野缓缓苏醒过来,绷带缠得满脸都是,他手脚能够行动,却暂时没办法说话了。在听取了几个军官的汇报后,他用手势示意暂停进攻,并且令部队稍微后退,远远地监视敌人。   有一个军官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大木苍野面前,愤怒地说道:“阁下,请允许我带领部下进行决死突击,一定突破敌军的阵地。”   大木苍野一肚子火气没法发泄,这下可找到了对象,疾风暴雨般的一顿大耳光,打得这个鬼子军官身体摇晃,鼻口冒血。   “忠勇的帝国士兵不应该白白把血流在此地,敌人与我军人数相当,又占着地利。在新的火炮到来之前,我不会用那么愚蠢无能的战术。而且,你看看周围的地形,我军猬集在这狭窄的山路之上,树林杂草密布,你想成为敌人神枪手射击的靶子嘛?”大木苍野苦于不能说话咆哮,愤怒地在一张纸上潦草地写着自己的想法,让周围的军官都看到,然后摔到这个军官的脸上,又不解恨的将鬼子军官一脚踹倒,转身便走。   说实话,日军的战斗力是很强的。他们擅长的是长距离行军,步枪精确射击和拼刺,士兵很能吃苦耐劳,军事素质很过硬,战斗意志特别顽强。但是,日军也有自己的一整套作战方式,所有作战都不脱离这些的范围,而且很依赖自身武器上的优势。基层日军对重炮,步兵炮,步兵掷弹筒和重机枪是非常依靠的。一旦失去火力的优势,日军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甚至不知道怎么作战了!(据日军回忆录)   对于这种追剿的小战斗,又是在山区进行,自然条件不允许拉开架式,大炮、飞机、坦克一通胡打。而且,大木苍野的遇袭受伤,使他能感觉到威胁的存在,稍有松懈,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死亡只是生命的完结,而如果时刻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那则是一种折磨,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整个包围圈的形成,大木苍野并不是有绝对的信心,但是,在面对现在的这种复杂的山林环境中,他倒希望敌人能突围而出。在较为平坦的村庄、农田里,皇军的战斗力能够得到更大的发挥,而且机动性也能够得到施展,他率领着皇军将把这些惯于偷袭的家伙象赶鸭子似的追击,直到彻底消灭。   对,就是这样,利用威慑和计谋,将敌人驱离他们熟悉的复杂的山林战场,让他们暴露在旷野之中。大木苍野想冷笑一下,脸上却疼得厉害,他恨恨地回头望了望,在日本兵贴身的保护下,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169章 圈套与突围      日军自明治建军,一直擅于野战,攻城拔地,少有失败。九一八事变,入侵东北后,始遇游击战。由于对手主体为胡子,而投降日军的张景惠等人又本系胡子出身,故日军在这些反水投靠的汉奸帮助下,能够基本靖定东北。但从谢文东等例子可以看出,日军的“讨伐”战术并不如收买招降战术更成功,唯一有特点的是野蛮的“集团部落”一策。   全面抗战爆发后,日军在华北才遇到了真正的游击战对手。日本华北方面军的历任司令官多田骏,杉杉元对这种新型的战争形式都缺乏应对天赋,部队依然沿用正规战的思路,所以对游击战一直收效不大。直到冈村宁次的出现,这种局面才有所改变。当然,冈村宁次所采取了“铁壁合围”、“梳篦式清剿”、“马蹄形堡垒线”和“鱼鳞式包围阵”等先进战术现在还根本没有出现。   大木苍野是正规军人出身,可头脑并不僵化,在这之前,也参加过对游击队的围剿作战。因为成效不大,他开始注意研究这种类似于猫捉老鼠似的战争游戏。在他看来,皇军的扫荡有一个基本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装备好、火力强,长驱直入,但在广阔的区域内,因为兵力不足,往往是单线的。而游击队会比较容易对付这种单调的战术,他们打也好打,走也好走,皇军扫荡的威胁不大。   特别是在山区,大木苍野认为皇军在这样复杂的地域内,乱闯乱动,就象一个壮汉挥舞着铁棒在追打一只蚊子。力气用得不小,累得够呛,却难以有什么成效,反倒会因为不小心,而被蚊子叮上几口。所以,大木苍野对山林中的战斗十分厌恶,那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损失不小,收获甚微。而且,一旦敌人被迫采取最后的手段,化整为零,三五成群地散入山林,那就将带来极大的麻烦。搜山,那是需要极大的人力和时间的。   鬼子的临时营地里,大木苍野的帐篷中,满脸绷带的大木苍野披着军上衣,注视着桌上的地图,思考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要想将敌人逼出山林,就必须作出一种威势,调动大批皇协军是首要的方案。尽管皇协军战力低下,但胜在人多,在地形复杂的山林中多一双眼睛,对敌人的偷袭便多一分预防。另外,便是在包围圈上给敌人制造出一个漏洞,或者是薄弱之处,使敌人有把握突围而出。   当然,这个薄弱之处看起来应该很自然,不会令人轻易起疑。从今天的战斗来看,这支队伍并不同于一般的土匪武装,仗打得很有章法,武器也很齐备。所以,这个圈套必须要巧妙一些,敌人应该不会贸然离开山林地区太远,更不会向平原地区突围。那么,大木苍野已经有了计划,在敌人最希望的突围方向上外松内紧,第一道防线很薄弱,但敌人会在随后的道路上遇到强有力的伏击,恐怕这就不是他们能够想到的了。   大木苍野坐下来,刷刷点点地将计划和依次下达的命令写下来,然后将拳头重重地砸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就在这里,当敌人认为成功突围就在眼前时,皇军的铁拳将把他们统统消灭。   ……   星星从苍白的天空的远远的深处出现,在太阳沉下去的西方,红色的残辉尚未消尽,地平线上显得更明亮更清湛。半圆的月亮从如泣如诉的枝叶交错的黑网里露出金黄的脸。   枪声渐渐稀疏,最后归于平静。篝火一堆堆被点了起来,皇协军在外,鬼子在内,两道封锁线很分明地呈现出来。   一天的战斗,让部队付出了伤亡数十人的代价,十几名士兵将生命留在了这山林之中,近三十人在这块土地上洒下了鲜血。   “八名重伤员,二十一名轻伤员,阵亡——十九人。”沈栋很沉痛地汇报着损失情况,停顿了半晌,又狠狠地一挥手,说道:“敌人也没占着便宜,连鬼子带皇协军,死伤总要超过六十。”   黄历微微皱着眉头,敌人的伤亡数字应该更多,但这并不令人太过激动。阵地战,确实不是他们所长,敌人的伤亡有很大一部分是冷枪狙杀和诡雷爆炸造成的。如果敌人再次调来火炮,形势便将急转直下。只是,他心中感到有些疑惑,鬼子在进攻受挫之后,似乎并未恼羞成怒,疯狂进攻,反倒是调上来大批的皇协军,在大半个下午的时间里,进攻显得雷声大雨点小,更象是试探和牵制。   “工事经过了加固,明天敌人将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区忠经过战斗,似乎精神更加旺盛,从矿区被解救出来,他和很多人都有一种重生的感觉,报仇雪恨占据了他们的头脑。   “侦察的人员还没回来?”黄历轻抚着额头,说道:“天黑了,正是突围的好时候。区兄,你的勇敢和热情值得赞赏,可杀鬼子的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留有用之身,来日方长吧!”   “是啊!”沈栋想的是另一方面的不利因素,“我们的弹药有限,又没有后援,再这样消耗下去,人员就不说了,武器也只好用木棍和石头与鬼子拼杀了。”   区忠沉默了下来,黄历和沈栋的话是从大局考虑,勇敢也要量力而行,能够突围出去,自然是更好,如果不行的话,最好的考虑便是分散避敌了。   “对了,你们感没感觉到下午的战况有些不太对劲呀?”黄历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敌人似乎并不急于进攻,难道他们不知道夜晚对我们有利,而给我们留下趁夜突围的机会吗?”   沈栋和区忠互相瞅了瞅,思索着下午的情形。半晌,区忠试探着说道:“鬼子的炮兵损失惨重,迫击炮也被摧毁了几门,他们不是不想进攻,而是缺少炮火的支援,担心伤亡过大吧?要是他们能够快速调来火炮,我想就不会是下午这种情形了。”      第170章 峭壁狭沟      “我想,这也有可能。”黄历淡淡地笑着,说道:“据我观察,敌人并不太擅长山地作战,对付狙击手的袭击缺乏手段。这样吧,等侦察有了结果,咱们再商议对策,现在呢,还是做好警戒,多布置些诡雷,防止敌人趁夜偷袭吧!”   沈栋和区忠点头称是,分头去布置,检查哨岗,加固工事。   虽然没有准确的答案,但黄历总觉得敌人在下午的表现不正常,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便起身走动巡视,顺便清醒下脑子。   阵地后方的一个山洞里,已经成了伤员的救治所,在洞口外便能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的呻吟和低声的呼痛。黄历叹了口气,这就是在敌后作战的憋端,伤员不断增加,部队的行动也就越来越困难。而丢弃伤员,却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山洞里秦老栓、连英正忙得脚打后脑勺,上药、烧水、包扎,一些行动无碍的轻伤员也主动上前帮手。   “长官,我的腿还能好吗?”见黄历走进山洞,一个战士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嘶哑地说道。   黄历仔细检查着,安慰道:“中了两颗子弹,取出来就没事儿了,过不了几天,你就又欢蹦乱跳了。”   “那我呢!长官。”另一个重伤员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眼窝深陷,毛发象一篷乱草。   黄历半晌没有说话,小腹中弹,在现在这种条件下,治好的几率不高,很可能就死在手术当中。不过现在是不能说这种丧气话,还得靠他一股气顶着呢!   “肚子中弹,没什么大不了的。”黄历装模作样的又看了一遍,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告诉你呀,我是大夫,挂牌开过诊所。这点伤,我手到擒来,保管治好!我不完全是西医,我还会中国的接骨拿筋。中西贯通,绝对厉害。”   这个矿工出身的伤员咧开嘴勉强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黄历暗自苦笑,就算自己这个二把刀敢动手术,可没有器械,没有相应的药品,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秦老栓给一名伤员包扎完毕,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对黄历说道:“唉,我这点破手艺,能派上用场,还真是没想到。”   “多亏了大叔。”黄历掏出烟,犹豫了一下,伸手示意,请秦老栓到洞外。   两个人来到洞口,坐在石头上,秦老栓客气地拒绝了黄历的敬烟,拿出自己的烟袋锅吧哒吧哒抽了起来。   “秦叔,您这治伤的手艺是祖传的吧,看您对这山里的药材很清楚,这得用很长时间来学呢!”黄历抽着烟,随便地问道。   “也不算是祖传。”秦老栓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上山砍柴,正好遇见一个走方的老郎中,他呀,爬山采药,一下子从石头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折了。咱虽然人穷,可这心不坏,见死不救的事情还做不出来,就把他背下山。这老头儿无亲无故,就在我家里养伤……”   听完秦老栓的讲述,黄历笑着说道:“这就是好心有好报,您这手艺可没白学,在农村这缺医少药的地方,您可没少救人吧!”   嘿嘿,秦老栓笑了两声,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呆了一会儿,他有些担心地对黄历说道:“这鬼子是碰到硬骨头,退回去了吧?”   “暂时是这样的。”黄历将烟头扔在地上,安慰地说道:“您别担心,我们正在侦察突围的路线,这片山林这么大,鬼子想围得象铁桶一样,那也是痴心妄想。”   “嗯,嗯,想围得一个人都跑不掉,确实做不到。”秦老栓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地方我以前采药时来过,但没进来这么深,那里倒是隐秘得很,不知道这么些年了,还能不能爬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鬼子把守。”   “您说的是哪里?”黄历很感兴趣地问道:“隐秘得很,难道不是正常出去的路吗?”   “不是,不是。”秦老栓连连摇头,伸手向东南方向一指,说道:“我记得采药时是从那座山上用绳子坠下来的,雨水山洪从山顶多年冲刷,冲成了一道狭沟,有的地方象峭壁一样,很陡,根本站不住。砍柴呀,打猎呀,很少有人来那里。顺着沟的两侧长着很密的荆条子和杂草,把那道沟都盖住了,我也是碰巧才发现的。后来,觉着岁数大了,手脚不灵便了,就不再来了。”   “你这个老家伙,还说岁数大,你一夜砍完五亩黑豆,一天和好一间房子那样大的一堆打坯泥,都不知道累呢!”林大猷大步走了过来,有些不满地数落道:“这要从鬼子手里钻出去了,你又说什么岁数大,手脚不灵便的软话了。”   秦老栓见是林大猷,不由得翻了翻眼睛,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当那是种地和泥的庄稼把式啊,这可是关系到上百条人命的大事。没把握,我哪敢胡说。”   “怎么叫胡说?”林大猷来到近前,一屁股坐下,和秦老栓抬着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招儿烂在肚里?”   “怎么叫烂在肚里?我这不是说出来了嘛,能不能行,得长官说了算,长官要是让我去爬,就是摔死我也绝不含糊。不象你,光会挑毛病,屁用都不顶。”秦老栓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二位,二位,别吵嘛!”黄历有些哭笑不得地赶紧劝架,这两个老头儿,岁数不算特别大,脾气却都不小,这以后成了儿女亲家,可怎么得了。   “这样,秦叔呢,带我去看看那个,那个狭沟。”黄历对秦老栓笑道:“咱们即使不从那里撤退,也得提防鬼子呀,万一他们从那里下来,可就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了。”   “对,对。”秦老栓赶忙起身,还不忘瞪了林大猷一眼,“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去忙大事了。”   “我也去。”林大猷是和秦老栓耗上了,起身拍打拍打屁股,笑着对秦老栓扬了扬下巴,“你老胳膊老腿儿,这爬沟攀岩的活儿,我可比你利索。”   “嘿,你这老家伙。”秦老栓叫得一甩烟袋,气鼓鼓地迈步就走。      第171章 闯出一条路      月亮升上来了,夜色变得苍白。暗影好象散了,到处都看得清楚了,甚至辨得出脚下一根根的草茎。壁立的山峰,从脚到顶,全是苍黑的岩石。有些地方,非常突出,好象就要崩下来一样;有些地方,又凹了进去,如同里面有很深的岩洞,岩石上下的缝隙里,到处长着枝桠弯曲的野生杂木和荆条,看来象巨人身上的粗毛一样。再涂上一层苍茫的夜色,就更加显得凶残吓人。   秦老栓领着黄历等人顺着几近干涸的小溪走近了山边,又拿刺刀横砍竖剁一番,人们才发现在野生杂木和荆条的笼罩遮掩下,一条狭沟出现在石壁之上。   “就是这里。”秦老栓指点着说道:“从外面看不出来,我当年也是冒蒙下来的。”   黄历微微抬头,这就象一个倾斜着的大烟囱,由于长年的水流冲刷而形成。真的是很隐秘,很奇妙的大自然的杰作。   “这有多高?”黄历伸手摸着石壁,试探着问道。   “嗯——”秦老栓沉吟了一下,说道:“差不多有十五六丈,头一回我带的绳子不够长,第二回又接了很长一段,这才够着了底儿。”   林大猷又摸又看,咧着嘴摇头道:“从上往下有绳子拴着,倒还好说,可从下往上爬,不容易,不容易呀!你说你,怎么就不把绳子留着呢?”   “放屁。”秦老栓几乎要伸脚踹人,“风吹水淋的,什么绳子留着也早烂没了。”   “呵呵,两位,咱别吵架行不?”黄历苦笑着劝解道:“咱们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嘛,也不一定要非爬不可。再说,我看要有合适的工具,爬上去也是有可能的。”   黄历所说的不是吹牛,这道狭沟是水流冲出来的,有一定的坡度,并不是直上直下,这样难度便会降低很多。而且,这狭沟两侧的杂木和荆条也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借力点。只要有钩子、绳索等工具,爬上去并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观察了一会儿,众人又原路返回,黄历根据观察到的狭沟情况,估量着实际操作的可能。从现场情况来看,敌人显然忽略了这条逃跑的路线,但困难也是有的,那便是伤病员该如何从这里撤出。   “老三,侦察人员回来了,我正到处找你呢!”沈栋急急忙忙地迎上来,拉起黄历就走。   “情况怎么样?”黄历边走边问道:“敌人包围得很严密嘛?”   沈栋微微一笑,说道:“别急,侦察人员带回来的是好消息,咱们突围有望了。”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个简易搭建的草棚里,林保根、林二柱和几个侦察员正在那里吃饭喝水,显然这趟差事让他们累得够呛。而区忠坐在旁边,不时问上两句,然后用铅笔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黄历和沈栋坐下,区忠先开口,把侦察情况作了总结汇报。   “敌人的包围圈显然由于时间的关系,布置得并不完善,或者说有些人马还未完全到位。”区忠指点着地图说道:“出去的各处道路确实有敌人把守,但兵力并不充沛,而且多是皇协军负责,日本鬼子不多。按照我们现在的力量,冲出去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我们只需冲破封锁线,再急行约二十公里,就可以进入黑山,从那里回到山里的游击区,是最快捷的路线。”   二十公里,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黄历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动,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样?这个计划可行吗?”沈栋谨慎地问道。   黄历沉吟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地图,说道:“恐怕不那么容易。你们看,敌人的封锁线在这里,我们冲出去之后,这二十公里的地形地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而敌人完全可以在得到预警后,利用汽车快速调兵,重新形成包围。两条腿要跑过四个轮子,我是没那个信心。”   区忠挠了挠头,他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敌人不是傻子,这种最直接的突围方式和路线,他们不可能想不到。   “还有一条路线。”区忠拿出了自己的预备方案,“从另一个方向先突围出去,然后再想办法绕路回家。只是——这路上有座桥梁,是必经之路,如果敌人提前在这里卡住,我们就有危险了。”   黄历点了点头,沉吟着,思索着,突围看似容易,但随之而来的情况却难以把握,也许能逃之夭夭,也许会陷入更加险恶的境地。可要是呆在这里与敌人硬耗,不过是拖得时间长一些,在源源不断的敌人进攻下,早晚也是被消灭的结局。   “也许我们可以从这里跳出去。”黄历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我老是有一种感觉,敌人下午的表现,以及封锁线的薄弱,似乎是给我们下的圈套,他们就希望我们仓促突围,好在平地上消灭我们。”   沈栋和区忠对视了一眼,如果黄历不幸言中,那么突围就是刚出苦海,又跳入了火坑。   “可这里是陡峭的山崖,没有出路啊,我们之前都看过的。”沈栋疑惑地问道。   “我刚刚就是从那里回来的。”黄历解释道:“秦大叔指点了一条隐秘的出路,如果我们能从那里跳出去,绝对出乎敌人的预料。换而言之,我们就把这沟和这山连成了一片,回旋余地大大增加,敌人想再困住我们,就需要成倍的兵力。我想,在短时间内,恐怕他们还做不到这一点。”   区忠仔细看着地图,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倒是,敌人再想包围我们,就不只是这里,连这山都要包括进去,而且兵力还要重新布置,而我们的出路则宽广了不少。”   “那条路是不是不好走啊?”沈栋猜测着说道:“别忘了我们还有伤员呢?”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猛地一挥手,说道:“事在人为,让我去试试,闯出一条路来。至于伤员,也有办法,只要能爬上去,我们可以把他们吊上去,虽然费点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      第172章 悬崖突围      山中的风声,一阵阵传来,凄冷的月光,增添着周围沉重的气氛。   黄历将刺刀几乎全部插进了石缝,他开始移动,双手只凭着手指的力量,慢慢移动着,整个人就象是贴在峭壁上的一只壁虎。   对于攀登,不仅需要体力,平衡感、灵敏度、柔软度更是必不可少的武器,而技巧更加会让人事半功倍。   黄历按照自己的记忆,粗略制造了几样攀山的装备,尽管简陋,但却可以在危险的时候免除粉身碎骨的结果。经过了十几分钟的热身,他在众人期盼而担心的目光下,沿着狭沟慢慢爬了上去。   他移动得十分小心,在绑在帽子上的蒙着薄布的手电筒的微光照射下,他不断试探着突出的石头和旁边伸过来的树枝的牢固程度,将绑在身上的安全绳尽量找地方固定,然后再往上爬。在攀登的时候,使用脚的力量越多,肌肉越不容易累。但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只能靠着双手,紧紧抠住峭壁上突出不超过十公分的石角,双脚悬空,缓慢移动。   幸好这里的石壁把山风都挡住了,否则一阵较为强劲的风刮过来,也可以把他自上面吹下来。抓、抠、拉、撑、推、蹬、跨……黄历使出了浑身解数,与这峭壁作着贴身的搏斗,缓慢而坚定向上攀登。   崖下,战士们的行李、毯子都堆了起来,但所有人都知道,人一旦从上面摔下来,这些东西所起的作用也极有限。一双双目光注视着,虽然他们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哗啦,几块碎石落了下来,程盈秋用小手捂住了嘴,才没有发出惊呼。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每一次都使她的心跳半天不能回复,她怀疑她的心脏是否还能承受得住。   这个家伙,总是让人提心吊胆。程盈秋咬了咬嘴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湿的感觉。就那么深深一吻,然后笑着摆手,向那嶙峋的峭壁大步走去,这就是自己的男人,在危急关头,总会露出峥嵘,让人看到希望的光芒。   再难的征程也有尽头,再高不可测的峭壁也有顶峰,黄历伸手攀住了一个平沿,翻身而上。眼前豁然开朗,风扑面而来,满天的星斗似乎触手可及。林声阵阵,莽莽苍苍。在他的眼前,山野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象一幅墨染的山水画。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这座峭壁说起来并不算太高,但对于征服了它的黄历来说,站在此处,却油然而生豪情壮志。将一切障碍踩在脚下,没有什么还能阻挡我。黄历慢慢伸出拳头,冲着远处用力一挥。   哗啦,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在众人的心又是剧烈一跳的时候,眼尖的程盈秋已经发现了石头上系着的绳子。   “他上去了,他爬上去了。”程盈秋失声叫道,快步跑了上去,紧紧抓着绳子,细细地看着,仿佛握着黄历的手,又仿佛看到了黄历的笑脸。   “盈秋——”沈栋伸手拉住了程盈秋,委婉地说道:“你别着急,先让他们上,等上面做好了装置,把你吊上去吧!”   “对,还是让我先来。”林保根上前抓过绳子,对程盈秋客气地说道:“嫂子,您就别担心了,老三哥在上面等着我们砍树支架子呢,您一会儿就能看见他。”   程盈秋有些不舍地退后一步,抬头望着黑乎乎的峭壁和崖顶,她真的想一步就来到黄历的身边,仔细地检查,看他的手脚是不是伤了。   “厉害,厉害呀!”秦老栓手里搓着绳子,连连赞叹,“这个老三真是个能人,好象就没他干不成的事情。”   连英将绳子打上一个一个的结,又不停地用力拉扯,生怕绳子不结实,笑着说道:“爹,老三嫂子看我身体好,想让我给她就伴儿,还给我挑了枝好枪呢!”   秦老栓手上停顿了一下,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女孩家,拿刀弄枪的,成什么样子?我看,你还是别答应她。”   “女孩子怎么了,老三嫂子也是女人,还长得那么漂亮,可打仗一点也不含糊,连保根都得服她。”连英执拗地说道。   秦老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对此,他是很矛盾的心情。   随着攀上崖的人员越来越多,人多力量大,崖上崖下又搓绳子,又扎担架,工程大了起来,几棵小树被砍倒,架子搭了起来,探出山崖,几个剥掉树皮的圆木做成了摇井似的轱辘,四条绳子拴着吊篮垂了下来,伤员的问题也解决了。   警戒哨放了出去,黄历暂时闲下来,被自己的女人按坐着,给割破的伤口上药包扎。尽管攀登成功,黄历也被弄得相当狼狈,衣服被荆棘枝条划破了好几个口子,鞋子也掉了一只,脚上出现了几条血道子,手上也是被尖利石子割伤的小口子。   “都是皮外伤,不用包得那么紧。”黄历笑着安慰道:“你把我手包得象猪蹄,怎么开枪啊?”   “猪蹄就猪蹄,别以为少了你一枝枪,这队伍就不行了。”程盈秋嘴上说得厉害,手上却柔柔的,轻轻的,生怕碰疼了黄历。   “嘿嘿,随你吧!”黄历一只手动不了,另一只手却不闲着,轻轻抚摸着程盈秋的头发,捏揉着她圆润的耳垂。   “把你那只手包成熊掌,看你不老实?”程盈秋没有躲闪,只是嗔怪地白了黄历一眼,她的敏感部位黄历是一清二楚,被捏揉得很舒服,如果不是周围有人,她真想扑进黄历的怀里,用小拳头捶打他宽厚的胸膛,尽情诉说自己的担心和牵挂。   黄历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从晚九点开始,已经折腾了五个多小时,大半的人员已经上崖,正在吊运伤病员,在区忠的指挥下,一切都井然有序,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只有沈栋还在崖下,他将率领着一个小队的队员负责清理痕迹,尽量为部队的转移争取时间。   夜气更加晦暗凝重,晶莹的星星在浩瀚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闪烁,大木苍野强忍着伤痛熬到半夜,才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新婚妻子芳子,她是一位典型的美丽的日本女子。大木苍野在梦中回到了中学时代的野营生活,男女学生走进了故乡的山脉之中,茂密的森林、起伏的峰峦,还有白色的围墙、黄色的谷仓、绿色的房顶、红色的马厩、蓝色的栅栏、黑油油的土地、青青的草坪,还有那些美丽的田园牧歌式的乡村。   大木苍野看到芳子和一个男人头也不回走向一条山谷,他以为是看不确切,怀着一种妒意跟在他们身后。这山谷其中有一条弯曲的小径,越走越陡峭,……而后他们隐进了一片丛林,大木苍野失去了前进的目标。万千条毒蛇从乱石堆里钻了出来。他害怕极了,想要奔逃,可是,那些蛇象藤条似地缠住了他的双腿,张开有腥臭味的大嘴,向他的脸上疯狂地噬咬……   四周的林木受了惊吓似地沙沙作响。涛声澎湃,象是一曲挽歌,夜风清凉,大木苍野打着寒噤坐了起来,脸上的伤钻心地疼痛。他已经不吃不喝挺了大半天,体力和精神在迅速萎靡,他知道这样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在睡梦里,他竟然泪流满面,这令他十分骇异,这绝不应该是一个铁血军人的感情,迅速地擦干眼泪,他努力使自己清醒,抛开杂念,他还要为大日本帝国的东亚圣战而奋斗,还要在支那这块土地上建功立业。   凌晨四时,这应该是人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但该死的支那神枪手,差点夺去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又用这种痛苦来折磨他,让他夜不能寐。还是没有敌人突围的消息,大木苍野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拿起纸笔,将自己的判断写下来。他已经感到自己在越来越虚弱,在被抬去后方医院之前,他要布置好计划,消灭这股可恶的敌人,否则,他养伤也不得安心。   “……突围应该是敌人理所应当的选择,也是我们所希望的,能花最少的代价消灭敌人的最佳的方案。流花沟的出口已经被我们堵住,另一面是无法逾越的悬崖峭壁,敌人只能从南北两面突围逃窜,或者化整为零,隐入这片山林中作困兽之斗。没有后援,弹药和粮草的消耗也会使敌人越来越虚弱,在大量支那亲日军队的帮助下,搜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这可以避免皇军的大量伤亡……”大木苍野力争写得详细,他甚至有些得意起来,能将敌人的动向全部判断清楚,并有相应的方案应对,他是不是很象《三国演义》里算无遗策的诸葛亮,嗯,他比诸葛亮还要亮。   自信是优点,但过分自信就是自大。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大木苍野恰恰忽略了这一点。      第173章 最后一关      月光时隐时现,山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散着野花野草的芬芳,石缝里的茅草在夜风中簌簌有声地颤动。   “一个跟一个,小心脚下,不许喧哗。”命令从队伍前头低声传了下来。   百多人的队伍排成一路纵队,在山林间行进着,除了低声的传令声,没有人说话,咳嗽的人也用手捂着嘴,伤员躺在担架上,紧紧咬着被角,闷住声音。   从崖顶下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路,地面崎岖不平,东一堆石块,西一丛灌木,着实费了些力气和时间,部队才进入了一个峡谷。   黄历带着几个尖兵和秦老栓、林大猷走在最前面,这是一片夹在两面陡坡中间、弯弯曲曲的长谷,中间一条清水石涧,流泉碰在石上,淙淙作响,点滴都留在地上,并不曾流出山去。陡坡上面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岗,其后更高处是黑魆魆的山峦。   天边渐渐地亮了起来,尽管有陡坡遮挡,依然能感觉到光线的变化。一道淡紫色的光线,象夜晚点燃作为自由信号的烽火,掠过群山的顶端,峡谷里飘浮着带着露水的的薄雾。   等到他们走出峡谷,只见那绵延无尽的天涯,正浮起半圆大红的朝阳。那朝阳先呈现出一团柔和的紫红,开始并不耀眼。接着,它很快地腾跃而起,绮丽的彩霞一下子变得金光灼灼,闪起一片辉眼的金黄。   黄历等人走上了一丘石多草稀的山包,看着浑圆的朝阳在群峰之巅象火焰似地放射着红光。真是美妙啊,大自然的美景,黄历和程盈秋的手不自觉地拉在了一起,谁主动谁被动已经无关紧要,面对这金光灿烂的朝阳,天空中好象奏着一曲交响乐,一片响亮的、富于感染力的曲调送入人们的耳中。   ……   黄历和沈栋率部攀爬悬崖,成功摆脱了敌人的包围,而且由于痕迹消除得很干净,使敌人误以为他们化整为零,分散躲藏在流花沟深处的山林之中。于是,调集了大批的皇协军,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搜山行动。折腾了一天一夜之后,才发觉情况不对,而此时,黄历等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快速行军,已经极为靠近游击队所在的山里,横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道封锁线,担任守卫的是刚刚组建时间不长的伪治安军。   伪治安军,又名华北绥靖军,是抗日战争期间,日军华北方面军扶植的一支中国汉奸武装。自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积极在华北地区扶植伪政权。伪临时政府成立时,对治安问题,王克敏没有适当的人选。而齐燮元受到日军多田中将的“优遇”,由多田中将推荐,被任命为伪治安部总长,齐燮元想建立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队。   齐燮元认为,要编练军队不能用党军人员,而其它人才又有缺乏之感,必须“先造就干部将校”,训练一批青年作自己的爪牙,方可重新改良。齐燮元向日军抛出“先设学,后建军”的方案。随着日军侵华的不断深入,其兵力渐渐不敷分配。为解决其兵力不足,镇压抗日力量,日军便想利用齐燮元“作傀儡”,在华北建立一支正规伪军,充当日军侵华的炮灰。日军认为,一支正规军队,它的基本干部必须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日军想招收一批思想单纯的青年,向其灌输奴化思想,以便于驱使。   因此,齐燮元的方案一抛出便得到日军的支持。于是,齐燮元先后在北平的通县、清河建立了军官学校、军官训练队、军士教导团、译务训练班,为建军培养军官。军官训练队,招募国民党军队失散的旧军官,培养连以上军官。军士教导团,招考具有小学文化程度的青年,培养中士班长。译务训练,招考懂点日语的青年,培养日语翻译。同时,北平的伪政府内务部,向华北各县发布命令,强征壮丁,建立起一支“正规军”,命名为“华北治安军”,投入所谓“华北治安战”。   华北治安军的总司令由齐燮元担任,而齐燮元作为老派军阀,虽然也打过多年的内战,但其出身却是满清的秀才,这竖版书读多了就容易头脑僵化。说到头脑僵化,并不是对齐燮元的诬蔑。举个例子:伪绥靖军成立的时候,齐燮元最重视的一件事情,不是装备,不是训练,却是大修“武庙”,让伪军将领们去参拜,美其名曰:要伪军获得“精神上的力量”,当然他自己也方便从中贪污。   武庙,历代都有供奉,以鼓励武将勇往直前,精忠报国。明初一度废弃,清代重建,武庙在北京德胜门内西大街,又名关岳祠,清代供奉关羽岳飞。齐燮元开武庙,地方没变,然而,关羽忠烈千秋,岳飞专杀鞑子,这两位显然日本人都不能认可,理由很简单,影响不好么。于是这位齐总司令灵机一动,庙没变,神仙改了。主祀老武神姜子牙,从祀挑了诸葛亮,张良,还有两个新增加的,一个是岳忠祺,一个是施琅,都是为满清效力的汉族将领,嘿嘿,这二位得乐成什么样,后继有人哪,咱在满清当狗都没有这样风光过。   不过,面对这样一堆大杂烩式的神主,对比今天政治学习的效果,对这帮有奶就是娘的伪军将领来说,这样的武庙能带来多少“精神的力量”,可想而知。齐总司令的迂阔也可见一斑。更热闹的是,齐燮元还在武庙,亲自担任授旗官,为每个伪军团授予了军旗,仪式十分隆重,每次都有日本高级军官来参加。   伪治安军建军后,齐燮元急于做出成绩以博日本人的欢心,积极推行“治安强化运动”,而活跃在北平附近的游击队便成了他最方便的目标,于是他主动请缨,派出治安军参与对游击队的围剿和封锁。   赵堡是一个三百来户的村庄,村庄紧靠大路东侧,有一大片互相连接的藕塘,半月形的围绕着村庄。经过村民年长日久的堆积,使得塘前一带的堤堰愈加高耸,成为一道天然的阻击屏障。   黄历和沈栋率领部队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急行到此地,在夜间突然包围了该村,部队秘密进入,一举控制了维持会的乌合之众,然后在村口放了便衣暗哨,封锁了消息的散出。等到天亮,一些农人照常下地干活,但看起来都没什么力气。村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其实地里的农人都是由士兵假扮的,给外界造成一种假象,并且担任起警戒的作用。   人困马乏的部队终于可以在这个村子里吃上热饭,喝上热水,休息一下透支的体力。但黄历和沈栋等人的心却还提在半空,因为前面扼守他们归路的据点里有一个营的治安军,其中还有日本顾问。   “伪军就是人多,战斗力并不强。”沈栋试探着说道:“等我军养足精神,一鼓作气冲过去,应该不是很难。”   “俗话说:归师勿遏。伪军只能依靠据点进行固守,应该不敢出来追击,我们休息一天,趁夜突围,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区忠揉着眼睛,疲累不堪的样子。   “先去休息吧,疲惫之师是打不了胜仗的。”黄历笑着摆了摆手。   真希望天快些黑下来。躲在这里一来是因为白天行军过于显眼,二来也是考虑到战士们的体力。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部队,是不能与敌人作战的,就算是伪军,也不行。当然,风险是存在的,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黄历也困倦得很,他微微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迷迷糊糊中他一会儿梦见自己踩着没膝的积雪在茫茫雪原上跋涉;一会儿又梦见搂着程盈秋软软的身体,在占她便宜;一会儿又梦见了他被鬼子追赶,上天回路,入地无门……   “老三,醒醒,老三。”沈栋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见黄历闭着眼睛,手脚乱动,嘴里还直哼哼地直叫唤,知道他睡压住了,赶忙推他的肩膀。   啊,黄历睁开了眼睛,一时昏花愣怔,等清醒过来,却还觉得梦中受到的惊慌,一直缠着他的心神。   “别在椅子上歪着,上炕好好睡吧,我刚巡查完,应该没有问题。”沈栋笑着说道。   “不行,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可千万不要出纰漏。”黄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步走了出去。   村子里静悄悄的,百姓们不知道是哪里开来的军队,都惶恐地缩在家里,用破缸、石头挡在门,希望能以此来抵挡暴力和蹂躏,尽管他们知道,那些东西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多些心理安慰。   黄历走在村里的街道上,偶尔能听见旁边房子里传出些响动或小孩子的哭声,但随后便消失了。他淡淡一笑,对老百姓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也不会向他们炫耀自己带领的是一支抗日的队伍,是消灭鬼子的汉奸的。而且,这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就这么突然地来,再悄悄地走,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书房里比较明亮,极分明地显出壁上挂着的朱拓的大“寿”字,陈抟老祖写的;一边的对联已经脱落,松松地郑了放在长桌上,一边的还在,写着“事理通达心气和平”。书案上是一堆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录集注》和一部《四书衬》。   “爹,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玉婷面带忧色地走进来,对着沈辅弼问道。   沈辅弼抬头看了看女儿,虽然他也是心中忐忑,但还是勉强笑着安慰道:“婷儿,不要害怕,治安军里有你表哥,有事会照应咱们的。”   沈玉婷皱了皱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道:“连门都不让出,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马,万一他们是土匪——”   沈辅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婷儿,别胡思乱想的,要是土匪,哪会如此消停,早就砸门砸窗,闹得乌烟瘴气了。对了,你还是去后面的地窖里躲着吧,这样更保险。也好好想清楚了,真的不和我们去西安?那里有历朝历代的皇气镇着,日本人是打不过去的。当年洋鬼子进京的时候,太后老佛爷不也到那里去暂避一时吗?”   “爹,您这种说法靠不住。”沈玉婷说道:“要是大家都暂避一时,没人抗日,西安能保险嘛,到时候,小日本真要灭亡中国了。”   “抗日是你这个女孩子的事情吗?”沈辅弼不悦地说道:“中国没你就不行了?”   “爹,话不是这么说,您不是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怎么到了自家人身上,就变了腔调。”沈玉婷反驳道。   沈辅弼被噎了一下,刚想继续劝说,门一开,护院老吴闯了进来,急道:“老爷,他们来叫门了,说是拜访您呢!”   “有多少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沈辅弼心中一惊,立刻追问道。   “总有五六个吧,都扛着枪,说话倒还客气。”老吴咽了口唾沫,比划着说道。   沈辅弼紧紧皱起了眉头,心中既害怕又慌张,他不知道村子里突然来的这批军队到底是何来路,拜访他,是借口吧?可他们是什么目的呢?   “爹,我看您也躲一躲吧!”沈玉婷有些担心地说道。   沈辅弼摇头叹息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衣服,摆手道:“婷儿,你快去后面藏起来,爹没事儿的。既然他们说话还客气,我想不过是为了钱财,这身外之物,爹还不是太在乎,你快去吧!”   看到父亲和老吴出了书房,向门口迎去,沈玉婷咬了咬牙,飞快地跑到客厅,躲在套间的床下,还掏出了父亲送给她防身的小手枪。   时间不大,沈辅弼在前,黄历带着四个队员在后,进入了客厅。黄历脸上的神情很平和,而沈辅弼年岁虽大,却是很客气。因为他不知道黄历等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们此来的目的。在这个年头儿,挎枪的总是很令人恐惧的。      第174章 请医      客厅是一座一通五间的建筑,后壁是一堵粉刷的泥墙,左右两个出口通往后院,前壁是木制格子窗。墙上的粉灰,地板的油漆已有剥落,格子窗的雕饰也有残缺,说明主人对此无心经营。后壁上悬挂着一幅中堂,中堂两边的条幅是“洞明世故皆经纶”,“练达人情即学问”。红木靠山几两端的瓷筒里,放着拂尘和几束图卷。靠山几正中的雕漆盘子里摆着一座玲珑剔透的假山,左右衬着两盆兰草。八仙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所有这些摆设衬托得这座客厅分外雅致古朴。   作为一个比较传统的读书人,沈辅弼写得一笔好字,墙上的中堂便是他亲手所写,笔锋潇洒,苍劲有力,在这方圆百里也相当有名。不用说农村里办红白喜事,或者神龛上“天地君亲师位”之类的字帖,甚至县城里不少铺店的商号招牌,孔庙里的字匾,神头庙的碑文,也有不少出自于他的手笔。他不仅学问好,而且祖上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大地主,家财丰厚。他又当过县城学校的校长,颇受人尊敬,有人称他叫“沈秀才”,他大为不悦,一步三叹:“文过饰非,何秀才之有?非也,非也!”如果称呼他“吴老先生”,他最乐意不过。   虽然沈辅弼家境富裕,但却并不象祖上那样吝惜钱财,也不象某些富豪那样好酒贪色,生活放荡,反倒是乐于输财助人,修桥铺路,这也得益于他年轻时曾在上海的求学经历。在骨子里,他还是比较传统,但却受到了不少新知识,新事物的影响。但七七事变之后,他的平静生活被破坏了,听到的是恐怖的枪炮声,见到的是眼泪和血水,成天心惊胆颤,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具有正义感和民族自尊心的沈辅弼,目击时艰,伤心国难,却又无能为力,便躲在家中咏诗习字,打发日子。但他越呆越郁闷,加上日本人看中了他的社会影响,频繁拉拢他加入伪组织,所以便有了去西安的打算。但迟迟未有行动,不仅是因为故土难离,更重要的是对在北平上学的爱女的担心。   黄历落座,仆人上来茶点,彼此又寒暄了几句。黄历虽然满身征尘,脸上的胡子也显得粗豪,但却并不凶恶,他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特别是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显得轻松而洒脱,从容而平易。这实在大出沈辅弼的意料。   “这位——”沈辅弼一时不知该称呼什么,叫好汉,岂不是把人家看成了土匪,叫长官,看穿着打扮,又不象是正规部队,最后只好采取了折衷的方式,“先生,不知来到敝宅,有何见教?如果是贵部钱粮不济,老朽愿倾力相助。”   黄历淡淡笑了笑,对于沈辅弼的谨慎和热心,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意不在此。通过审问维持会里的家伙,他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沈家的小女儿沈玉婷从北平带回来一套手术器械和些许药品,在村子里曾经为村民做过小手术。不考虑沈玉婷的技术如何,黄历都想借这些器械和药品一用,重伤员已经死去了一个,其余的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也很难再经受颠簸和奔波。      第175章 手术      “沈老先生的好意,我们非常感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原是西山游击队,现在被国府改编,番号是忠义救国军第二十二路军。”黄历已经了解了一些沈辅弼的基本情况,认为他的品质还是不错的,而且开门见山,先把自己的身份表明,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沈辅弼把自己的这支队伍看成草莽之辈,反倒不容易答应帮忙。   沈辅弼微微吃了一惊,冷不防打了个愣怔,茶水溅了一些出来。他掏出手帕揩揩水迹,有些疑惑地问道:“原来是国军,那你们怎么——要知道,治安军的据点可离这不远。”   “我们转战敌后,本来就是在敌人的腹心之地活动。”黄历笑着解释道:“夜里进村,封锁消息,这也是无奈之举,相信沈老先生能够谅解。”   沈辅弼坐在椅上,捧着一杯浓酽的红茶,轻轻呷着,抬起头,眼光落在客厅外面的台阶前,几只麻雀飞回院子来觅食,它们昂头看着沈辅弼,傲慢而轻蔑,仿佛不再承认这里的主人。沈辅弼下意识地苦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虽然他这些日子足不出户,但一些消息还是传入了他的耳中,对西山游击队也知道不少。特别是学生队,老百姓口口相传,认为他们纪律严明,没发生扰民害民的事情。这让沈辅弼感到很高兴,因为他对学生有种特殊的感情,而对那些类似草莽土匪似的武装有下意识的防范。当然,他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基本上大度地原谅了某些抗日队伍有些离经叛道的举动。并且认为这些粗野的举动颇有燕赵侠士的遗风,在这战乱的年代,确实需要这种重侠尚义,慷慨激昂的意气,那种“温良恭俭让”该是收起的时候了。   “贵军虽然给村民造成了些许不便,但不抢掠,不烧杀,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沈辅弼半真半假地说道:“长官今日找我有何贵干?只要我力所能及,老朽愿为前驱。”   “是这样的。”黄历如实说道:“我军与鬼子和皇协军连番苦战,受伤者颇多,几名重伤员情况堪忧,听闻贵府小姐沈玉婷,是在北平学医的,而且此次放假回家带了一些手术器械和药品,我们想请沈小姐施以援手。”   “这个——”沈辅弼犹豫起来,这支队伍说是游击队,可自己无从分辨,万一是假冒的,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可就危险了,他沉吟了一下,推却道:“不瞒长官,小女并不在家里,她昨天去了镇上的亲戚家。而且,她还未学成毕业,大着胆子给村民做了个小小的手术,还弄得差点出了人命,要让她救死扶伤,恐怕会令人失望,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黄历抿了抿嘴角,笑道:“沈老先生所说也不无道理,既然沈小姐不在,那就借手术器械和药品一用,我们可以照价给钱。”   虽然还是商量的口吻,但话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沈小姐可以不出来,但这个要求却必须要满足,沈辅弼这么大岁数,当然能够听得出来。   “给钱是万万不可,器械和药品,贵军可以随便使用,请长官随我去取。”沈辅弼一口答应下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对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抗日军依然心存疑虑,但黄历并没有逼迫,已经让他不象当初象提防土匪那样小心翼翼,传统的教育并没有贬低文天祥,也并没有把岳飞拉下民族英雄的宝座。救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他都是一种心理安慰。   黄历嘴里称谢,站起身子,他心里很急,沈辅弼也看了出来,连忙领着黄历向沈玉婷的房间走去。   客厅里安静下来,沈玉婷悄悄地从床下爬出,探头看了看,人都走了。她微微皱着眉,心情有些矛盾地斜倚在椅子上。游击队啊,自己曾经钦佩和羡慕的一群热血的报国青年,竟然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眼前。自己不是一直渴望着抗日救国嘛,为什么害怕不敢出来?是啊,父亲的担心自己能够明白,可听刚才那人的言谈,一不为钱,二不为人,只要手术器械和药品便感激不尽,这样的人会是坏人,嗯,难以相信。是躲在这里,为了那万一的危险而与抗日英雄擦肩而过,还是冒一回险,真正地为抗日事业尽一份力呢?   跟着沈辅弼走进了沈玉婷的房间,屋里收拾得干净爽利,连挂画的小铜钉都象含着笑。屋子当中铺着一块长方儿的绿毯子,毯子上放着两个不十分大的卧椅。靠着窗户摆着一只小茶几,茶几上一个小三彩中国磁瓶,插着几朵粉红色的小花。右壁近檐处,有一个小长方桌,摆着水仙和时钟之类,还有一两件女子用品。整个房间布置得玲珑,文雅,端庄。   沈辅弼打开靠在墙壁上的柜子,笑着伸手一指,说道:“长官,你随便取用吧,小女带回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黄历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虽然东西并不是特别齐全,但也勉强够用了。他点了点头,招呼两个战士进来,他将物品一件件收拾出来,准备打包拿走。   “小姐,快停下,别往那里跑。”外面突然传来了焦急的叫声,沈辅弼吃了一惊,其他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府上只有小女儿沈玉婷,也只有她才被称作小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沈玉婷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上衣,下面系着一条青裙,发髻垂在两只耳边,将鹅蛋形的面庞显得恰到好处。整齐的前刘海下面,在两道修眉和略高的鼻子中间,嵌着一对明亮的大眼。这对眼睛非常明亮,射出来一种热烈的光,这不仅给她的脸上添了光彩,而且她一走进房里,连这个房间也显得明亮了许多。   “玉婷,你——”沈辅弼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手停在半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爹,您别担心。”沈玉婷走到父亲身旁,拉着他的胳膊安慰了一句,转头望着正拿她东西的战士,张嘴提醒道:“小心些,别碰破了瓶子,那里面可装着乙醚,是麻醉用的。唉,你们用布包着太危险,柜子下面有装它们用的箱子。”   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弯腰从柜子下面拉出箱子,亲自动手,将物品放了进去。   “你们队伍里有专业的医生嘛,如果没有,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沈玉婷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说道:“虽然我没有实践过,但好歹从书本上学过,出了意外,你们要是不怪我——”   没实践过,那就是说还不如自己了。黄历抬头望着沈玉婷的眼睛,沈玉婷的神态是沉静的,给人的整个印象是端庄而美丽,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气质,文雅、秀气。但眉尖稍稍挑起,却又有些俊爽英勇的气概。   “如果沈小姐能勉为其难当一下我的助手,那些为抗日救国而流血负伤的战士将感激不尽。”黄历很郑重地说道。   沈玉婷犹豫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望着黄历,黄历却已经低下头去,继续装着药品和器械。   “好的,我非常愿意。你可以在东厢房做手术,那里我布置过。”沈玉婷握住父亲的手,使劲捏了捏,将父亲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还请沈老先生卖给我们一些烈酒。”黄历抬头望着沈辅弼,事先他已经打听过了,沈府有个酒窖,存放着不少好酒。   沈辅弼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心疼酒,而是因为女儿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担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有跟着女儿,尽力保护她的安全了。   ……   一块浸了乙醚的白布轻轻地放在了伤员的口鼻上,不大一会儿,伤员便沉沉睡去。   “差不多了吧?”沈玉婷略带紧张的开口问道。   黄历拿起根针扎了扎伤员的足底,试了试反射,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麻醉还是很成功的。”   沈玉婷看到黄历这么专业,信心大增,把布拿了下来,用钦佩的目光瞅了瞅黄历。没办法,这是黄历第一次给伤员做手术,根本没有什么护士可以帮忙,只好先把她拉来了,起码要比粗手大脚的男人强点吧!   手术前的消毒等程序,黄历搞得是一丝不苟,非常专业,他拿起手术刀,做了下深呼吸,稳稳的切了下去。   “止血钳。”黄历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纱布。”   “纱布。”   “止血钳。”   ……   沈玉婷听着命令,有些手忙脚乱的忙活着。   一只白净的小手伸过来,用毛巾擦去黄历额头上的汗水。黄历没有注意,程盈秋也赶过来帮忙了。   接连不断的手术一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直到最后一名伤员缝完针,抹完药,包扎妥当,疲惫不堪的黄历和沈玉婷才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重伤员只有四名接受了手术,其他的不是黄历能够处理的,也不是手中这些简单的器械和药品能够救治的,只能是另想办法,或者祈求上天的保佑。      第176章 新上任的村长      “真累呀!”程盈秋捶着酸麻的双腿,冲着黄历和沈玉婷轻轻地点了点头。   黄历摘下口罩,对程盈秋笑道:“走吧,咱们吃饭去,我刚才都听见你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了。”   “你,你这人,真是的。”程盈秋脸一红,气恼的转身就走,“哎哟!”一声,差点跌倒,原来是脚站麻了。   沈玉婷伸手扶住程盈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脸,试探着问道:“这位姐姐,你是燕大的吧?”   嗯,程盈秋惊讶地看着沈玉婷,奇怪地问道:“你认得我?”   黄历的手伸在半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一反问不是变相承认了,算了,反正程盈秋也没打算回北平,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果然是啊!我去过燕大,和你们寝室的杨英梅是小时的玩伴儿。”沈玉婷畅快地笑着,倒不是黄历所想象的阴谋得逞的得意,而是象久别的故人重逢时的喜悦。   程盈秋遇见一个同自己学历相近,年龄相仿的女子,心中也是十分高兴欢喜。女人之间,即便是很一般的关系,在相处时也会非常亲密,手牵着手,笑语盈盈,科学研究将之归为女人的虚伪。现在,黄历就看见了这一幕,两个年轻的女人几句话过后便似乎成了莫逆之交,亲近得不得了,有说有笑地走了,把他甩在了一边,这甚至有些让他嫉妒。   “那是你们的长官?怎么还会当医生呢?”来到沈玉婷的闺房,两个人半倚在靠椅上,丫环端上茶水、果点,沈玉婷眨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平时看书学的,他还开过正骨按摩的医馆,至于这种外科手术,他好象也是头一回。”程盈秋说完也对黄历的大胆表示出惊讶,但现在这种环境,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沈玉婷瞪大了眼睛,用力咽了口唾沫,苦笑道:“原来他气定神闲,信心十足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也是,他要慌里慌张,我还不知道要紧张成什么样呢!”   “嗯,猜对了。”程盈秋咧嘴一笑,“我了解他,什么时候都要表现得很沉着镇静,这是给同伴看的,因为大家都信赖他,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你们为什么非要跑大老远的去打仗,这很危险的。”沈玉婷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呵,这到处都是鬼子,还分什么远近?”程盈秋失笑道:“我倒觉得这更刺激,象孙悟空钻进妖怪的肚子,搅个天翻地覆。”   沈玉婷抿嘴微笑,对程盈秋的话保留意见,她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和他的关系很亲密吧?我看你给他擦汗时的神态,还有他瞅你的眼神——”   “他是我先生。”程盈秋一点也不避讳这个问题,甚至说出来有种得意和自豪。   沈玉婷感到很惊讶,那个时代,在校的女大学生嫁人不能说没有,但却是非常非常少,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不准备去学校了?还是等开学——”   “不回去了。”程盈秋象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还是现在这样更有意义,要是打败日本鬼子,我还活着的话,也许再去读书。”说着,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呵呵,到时候再说吧,都成老太婆了,还读什么书?”   “不会的。”沈玉婷拉着程盈秋的手,很真诚地说道:“再过十年八年,你也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程盈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风吹日晒,比以前黑多了,这皮肤也粗糙了,一个女人是最知道这些的。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自己心里觉得痛快,觉得没白活着就行了。”   “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沈玉婷突然冲动地说道:“我一直在寻找着这样的机会,只是没有门路,遇到姐姐,这就是我的运气。”   程盈秋心中欢喜,她最近有了个想法,虽然还拿不太准,也没对黄历说过,但事情似乎越来越向那个方向发展。不过,对于沈玉婷的要求,她还是持谨慎的态度。   “你和家里人说过了吗?我可不想背个拐骗良家女孩的名声。”程盈秋吃着糕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我已经长大了,是成人了。”沈玉婷挺了挺胸脯,确实不小,两座小山峰耸立,这让程盈秋都有些吃味儿。哼,我是缠上的,要是放开了,并不比你差。   “那个——”程盈秋喝了口茶水,提醒道:“参加了队伍,我们就不是女人了,不对,应该是不能把自己当女人看。梳洗打扮,涂脂抹粉,平常根本就没那时间和精力,纪律也不允许。行军、打仗也没人照顾你,要吃很多的苦,要挨很多的累。在队伍里,就是要表现得和男人没什么区别,这些,你这个大小姐能做到吗?”   “能。”沈玉婷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起身说道:“我现在就换上粗布衣服,保管象你一样利利索索。这头发也剪短,什么都和你一样。”   ……   镇上的皇协军驻地。   保安队长傅老二歪在卧室的红木雕花帐子床上,床中间放着一张大烟盘,盘中燃着一盏小小的烟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手中拿着烟钎,钎头上象花生豆大的烟泡正在烟灯的火苗上“吱吱啦啦”地燃烧着。   片刻后,女人把烧好的烟泡向烟枪的眼里一放,傅老二翻着两片厚厚的嘴唇,猛地长吸了一口,咬牙闭嘴地往肚里吞去,然后两条象蛔虫的烟束,从他那蒜头鼻孔里,徐徐地钻了出来。两口烟入肚,精神头儿立刻足了起来,傅老二坏笑着把手伸进女人的衣服里,捏着摸着,那个女人浪声浪气地发着骚。   “队长,老冯来了。”外面的哨兵大声通报。   “让他进来吧!”傅老二皱了皱眉,不舍地把手伸出来,那个女人用手指点了下傅老二的大脑门,又剥出个烟泡放在钎头上。   老冯留着一撇日本式的短胡子,一双小绿豆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发黄的脸上堆着笑,走进屋子,恭敬地和傅老二打着招呼。   傅老二缓缓睁开眼睛,开口说道:“老冯啊,赵堡可是个好去处,大家都想着争,可还是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回去,可要把皇军交待的征粮征税的事情办好,差事办好了,别人才无话可说,我会再给你谋个更好的去处。”   “全仗当家的抬举。”老冯谄媚地说道:“只是这赵堡离着治安军的据点不远,我怕他们的人找麻烦……”   “不用怕,你是皇军任命的村长,他们不敢胡来。”傅老二轻轻摇着头说道:“我可以从保安队给你借几个兵,这样就更保险了。对了,那个沈家你不要轻易去招惹,听说他们和据点里治安军的一个营长有些亲戚,慢慢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块肥肉咱们日后再想办法吃。”   “多谢当家的指教。”老冯看着女人将烧好的烟泡又给傅老二装上,小眼睛卡巴卡巴,有些垂涎地咽了口唾沫。   “记住,皇军的差使不能马虎,该收的粮食和钱税一丁点也不能少。”傅老二狠毒地说道:“那些穷棒子,不狠狠的榨他们,就不会乖乖的吐出来。你这回有人有枪,还怕什么?”   “是,是,小的明白。”老冯点头哈腰,眼中也射出了凶狠的光。   ……   天空中乌云滚动,天气闷热得使人透不过气来,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老冯骑在驴背上,望着天空,不由得暗自在心里咒骂道:这鬼天气,出镇的时候还好好的,快到赵堡了却变得这般模样,可别给浇得落汤鸡一样,在那些老百姓面前丢了面子。   想到这里,老冯招呼大车快些走,自己也夹了夹腿,加快了驴速。   两辆骡车上载着六名皇协军、两名随从和一些杂物,速度一快,颠簸得厉害,两名随从还好,只是呲牙咧嘴的苦挨。几名皇协军士兵本就是土匪出身,又知道这老冯要倚仗他们撑门面、唬百姓,在镇子里还客气一些,到了这里却也就不太把老冯放在眼里了,于是纷纷骂骂咧咧起来。   “几位兄弟莫恼。”老冯也知道这几个皇协军不过是想借机多索要些好处,便陪着笑脸说道:“眼见得这天便要下大雨了,诸位委屈一下,等到了村里,不仅好吃好喝招待着,我还得找几个水灵的姑娘给几位兄弟解解乏呢!”   “老冯,你这话可当真?”皇协军头目淫笑着问道:“怕是穷乡僻壤的,找些七老八十的黄脸婆来消遣我们吧?”   “嘿嘿,马队长,这我可不敢。”老冯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赵堡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三百户人家还怕找不到让兄弟们满意的不成。只要各位能帮兄弟办好差使,这好处还怕少了不成。”   “老冯是敞亮人呀!”马小队长随口夸奖了一句,转头对几个手下大声说道:“呆会儿进村都给我精神着点,谁要是堕了冯村长的威风,我就狠狠收拾谁。”   “放心吧,兄弟们都记着呢!”几个皇协军士兵乱哄哄地拍着胸脯。   “多谢几位兄弟,冯某在些先行谢过了。”老冯见皇协军肯配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拱手。      第177章 调虎离山的计划      太阳已经偏西,但还顽强地在空中向大地抛撒着光辉,老冯等人来到村口时,村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妈的,这群懒鬼,雨还没下来,就都不干活了。”老冯生气的骂了一句,对车上的人说道:“咱们先去村公所歇歇,张三、李四,你们两个去敲锣叫人。”   顺着村里的街道,大车骨碌碌的向前驶去,几个皇协军见没人,也收起了强打的精神,开始幻想山高皇帝远的美好生活。   突然,随着一声呐喊,还没等老冯等人弄清怎么回事,两边院墙上突然出现了十几道身影,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们,“不许动,不许动”的喊声此起彼伏,前面的街口也转出一票人,迅速冲过来,将老冯等人堵得严严实实。   “我,我是新任命的村长,我这里有……”老冯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想强挺着不丢脸面,他迷迷怔怔的还以为是村中维持会的人,急忙伸手到怀里掏委任状。   一个队员以为老冯要掏枪,手中的枪一挺,明晃晃的刺刀一下子逼到了老冯的胸前,喝道:“别动,动就捅死你。”   “啊,不动,我不动。”老冯全身都僵了,好象一盆冷水浇到身上,瑟瑟发抖。   “你,你们想,想干什么?”马小队长看着近在咫尺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可是,可是镇上的保安队,是皇军,皇军派来的。”   “保安队?还他妈的皇军,告诉你,老子打的就是你们这群汉奸。”小队长韩德光威风凛凛的走了过来,对着周围的队员命令道:“傻愣着干什么,下了他们的枪,都给我捆起来。”   ……   时间对于黄历等人十分紧迫,但仓促行动的恶果更加严重,即便是勇敢,也要量力而行。   化装成农民的侦察员和林大猷回来了,带来了把守通路的治安军的详细情况。号称一个营,其实只有三百多人,守卫着两座炮楼,以二鬼把门的姿态封锁着他们返回的道路。当然,他们可以绕远从间道潜行过去,但道路十分难走,多是从山林中穿过,蜿蜒曲折,有时还要走过陡坡峭壁,狭窄的地方只能容人侧身小心通过。伤员恐怕又要遭罪,如果能够从这条大路通过,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三百多人,依据伪军的战力来算,倒也不是什么劲敌,关键是敌人据险而守,我们又没有重武器,攻克不易。”黄历和沈栋、区忠等人听取完情报,表示出心中的担忧,“俗话说:夜长梦多。我们在此地不宜久留,今晚必须做出决定,是强行突破,还是——,或者绕过敌人据点,翻山越岭潜过去。”   “强行突破,恐怕伤亡过大。”沈栋虽未言明,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我也觉得强行攻击没有把握,那条小道虽然难走,也难不过攀登悬崖吧!”区忠附和着沈栋的意见。   “伤员是个问题。”黄历抚着额头,有些苦恼,一眼瞟见程盈秋在门口晃了一下,向他招手,便站起身,和众人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开会哪?”程盈秋明知故问,笑嘻嘻地说道:“有个好消息,特意来告诉你。”   黄历宠溺地伸手抹去程盈秋沾在嘴角的一点点心屑,笑道:“这下可捞着好吃的了,馋猫样儿,也不怕人笑话。”   程盈秋赧然一笑,说道:“沈小姐告诉我,她的表哥在治安军当营长,就在附近的据点,我们不是要从那里通过嘛,她虽然很讨厌这个表哥当汉奸,但愿意去劝说一下,让我们过去。”   黄历眨了眨眼睛,这是一个重要的情报,但对沈玉婷的自告奋勇却是不以为然,到底是缺乏社会经验,以为这是演戏呢,还想来个深入敌营,以口舌之利取胜。   “她想得太简单了。”黄历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说只是表哥表妹的关系,只怕是父母兄弟想要促成此事也是不容易。你回去告诉她,稍安勿躁,我们研究一下,这个情况很重要,很可能有用到她的机会。”   “哦,那我走了。”程盈秋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黄历回到屋里,稍稍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刚刚得到的情报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这么一会儿,沈栋等人还未做出决定,毕竟伤员是不能丢弃的,可那条路又确实难走。   “我呢,刚刚得到了一个新的情况。”黄历将沈玉婷和治安军营长的关系说了一遍,微笑着说道:“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大家集思广益,争取制定出一个新的行动计划。说到治安军,他们人数并不是太多,战力也不强,如果不是凭险据守,我们并不畏惧他们。那我们就换个思路,想办法把敌人引出来,在野外伏击,然后再攻打已经兵力薄弱的据点,或者可以用别的办法智取。”   屋里沉寂下来,各人都在认真思考,对于他们来说,更加希望能通过战斗来解决问题,如果不是畏难于攻坚,他们也不愿翻山越岭,攀险越难。   “逢强智取,遇弱活擒。”韩德光套用评书里的说词,挥着手说道:“如果能够不用攻坚,我宁肯用战斗解决问题。不就是几百皇协军嘛,鬼子都没放在咱们眼里,还怕他们?”   “是让你想办法,不是让你说大话。”沈栋揶揄地笑道:“我看沈家小姐这条线索可以利用一下。如果能把那个营长调出来,敌人群龙无首,也好打多了。”   “如果是伏击的话,我看这个村子外面的地形就很不错。”区忠说道:“那道塘堰就是现成的工事,还有旁边的庄稼地,那么多高杆作物,人藏在里面,外面根本看不清。”   “嗯,嗯,大家的思路一打开,这计划就会越来越严密。”黄历捏着下巴坏笑道:“还有刚刚抓住的那几个皇协军,不是傅老二的人马嘛,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借口嘛!听沈家小姐的口气,她和表哥的关系应该不止于此,我再去核实一下,你们先研究伏击的各项工作。”   ……   “我表哥啊——”沈玉婷听黄历问得仔细,也没太在意地说道:“这个人太过庸俗了,虽然他是吹拉弹唱没有一样不会,那人情通达、举止应酬也很熟练,可就是骨头太软,眼皮子太浅。”   “他是不是很喜欢你?”黄历并没顾及女孩子的害羞,直截了当地接着问道。   “这个,好象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沈玉婷脸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住在我家里。老是陪着我,给我说笑话儿,弹钢琴,唱歌,朗诵小说,安慰我。不过,自从他当了汉奸,我只见过他两回,那还是没躲开的缘故。”   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沈小姐,你不怕危险,要去劝说他,我看非但是很难成功,而且是羊入虎口。我呢,有一个计策,先简单地说一下,看看你能否配合我们,把你那位表哥从驻地调出来。”   “我一定配合,我已经和程姐姐说好了,要和你们一起走,去抗日救国。”沈玉婷很坚定地说道。   “那好,我就说说。”黄历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笑呵呵地望着沈玉婷。   “你可够坏的。”程盈秋在旁调侃道。   “兵不厌诈,这是计策。”黄历不以为然地说道。   沈玉婷眨着眼睛,露出了好奇又感兴趣的表情,说道:“这倒很好玩,我还担心父亲不让我走,这下子倒省去了麻烦。好,就这么办,我就在这屋等你们来抢。”   “到时候可别笑哈哈的露了馅儿。”黄历不放心地叮嘱道。   “没问题,我预备点辣椒,包管哭得眼泪不停。”沈玉婷笑得露出了白牙,转而又想起了件事情,起身忙活起来,“我的东西得包好,你们先给我拿着,总不能抢人时候还带着行李吧!”   ……   夜过三更,黄历等人准备停当,率队开拔了,别人或许还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可沈辅弼和沈玉婷却是知道的。只是两人的心情大相径庭,沈辅弼是送走了麻烦,而且还自以为做了对抗日有利的事情而感到心安理得。沈玉婷则是兴奋并且焦急地等待,等着人来抢自己。   部队开出村后,并没有走远,分别隐藏在庄稼地里和塘堰后面的草丛之中,黄历带着三个狙击手在林大猷的引路下,骑着从村里买来的骡子直奔敌人的据点而去。   曙色苍茫,处处都寂静无声,只听得浓雾笼罩、睡意朦胧的树木上,有不少露珠点点滴滴落下来的声音。天空开始透出些亮光,看上去象是一块拧过的、潮湿的淡蓝画布。   看不见的村落里,公鸡在啼鸣,此起彼落,互相呼应。白昼在与黑夜的争持中占了上风,黑夜开始蜷缩,光茫徐徐照遍整个天空,击退了纠缠不清的雾霭。   炮楼阴森森的竖立在道路两旁的高地上,炮楼后面是两排房子,是治安军住的地方,他们的吃喝拉撒全部都在里面进行,炮楼前面有一小块空地,这是操练用的小操场,外围则挖了一条又深又宽的壕沟,构成了一个封闭的、能够自给自足一段时间的坚固堡垒。   黄历等人将牲口拴在树林里,留下林大猷看管,他们四人隐秘地步行了一段距离,在离敌人据点六七百米的距离停了下来,趴在草丛中观察着。   这两个据点确实很难攻克,敌人居高临下,又有壕沟,没有直射火炮,想凭人力夺取,实在让人望而生畏。黄历拿着望远镜仔细看着,暗自咋舌。幸好敌人采取的是静态防御,炮楼不能象坦克一样移动。   华北日军由于人数所限,一直是高度分散部署兵力,平均每三平方公里才有两个鬼子,所以才无奈地组织了大批的伪军进行协助。而且,由于缺乏确切定期的肃正目标,常常变成静止的防御。日军如不主动讨伐,则中共等抗日武装一般也不进犯,因为也没那个攻坚的能力。但在双方共存期间,中共和抗日武装却能在民众中秘密进行工作,充实其力量,一旦时机成熟,即可一举转向进攻。   这种局面不是现任的华北日军指挥官所能知道的,就象多田峻无法理解已经占领多年的华北,竟然存在强大的抗日力量一样。因为认知的盲目和局限,杉杉元和多田峻对游击战都缺乏足够的重视和相应的战法。   妈的,欺负中国武器落后,要是有平射炮,这炮楼就是活靶子,敌人就是住在棺材里面。黄历左瞅右瞅,很生气,但却没有办法。   太阳终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探出头来,好象是从深渊中升起来似的。又象有什么神圣的看不见的手,把这闪闪发光的巨大圆盘高举在睡意朦胧的大地之上。   现在,那些假扮的傅老二的保安团人马该进村了吧,黄历看了看手表,掐算着时间。这就是制定好的调虎离山的计划,利用此地的治安军营长傅天应与沈玉婷的关系,演出一场抢人的闹剧,引诱傅天应带人马离开。   然后,在赵堡村外,早已埋伏好的人马将伏击傅天应所部。而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接着,据点内的日本顾问将被黄历等人引出来,被引向另外的方向,这又会削弱据点的守备兵力。最后的表演则是沈栋所率领的伏击部队,他们将换上治安军的衣服,来一次化装混入,拿下炮楼,并且夺路而走。   计划就是计划,可能会有意外的变化,但必须向最有可能成功的方向努力。如果失败,那这支队伍也只能翻山越岭,与大自然搏斗。   天越亮,景象也越优美,火红的太阳升起在紫褐色的雾霭之中,以其幸福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而万物则泥首膜拜,在这神圣庄严的光景之前,默默闭上了卑微的眼睛。      第178章 连环计(一)      清早起来,傅天应便在勤务兵的伺候下洗脸刷牙,穿上一身崭新的黄呢军装,乌黑的高统黑皮靴,腰里还有一把短佩剑,看起来倒也英武不凡。他喜欢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在士兵面前显摆,这代表着他的威严,也代表着他是个非常称职的军人。更重要的是,在训练班的时候,他就因为形容整齐而受到过日本教官的夸奖,这让他更加能够持之以恒。   不仅仅是穿戴,傅天应在内心也强烈地认为自己有着成为将军,成为元帅的资质和能力,他看不到民族的危难,国家的沦亡,他只看到一条闪闪发光的仕途之路正向他展开。是的,他很感激日本人发动了这场战争,日本人不打过来,他可能还不会发迹,甚至有可能穷困潦倒。   象往常一样,他收拾整齐,很威严地走出房间,来到小空场上,双手一背,冷冷地扫视着出操的治安军。这些人就是飞黄腾达的踏脚石,在他眼里,就是随时可以去死的工具,他只相信威压,只相信慈不掌兵这句话。已经有几个士兵因为犯错而受到了严惩,这不仅让日本顾问很赞赏,更让士兵们更加畏惧,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正在傅天应显示威严的时候,一个哨兵急跑过来,在他报告。傅天应的脸色有些不耐,摆了摆手,转身跟着哨兵向吊桥走去。   吊桥旁,沈家仆人老吴满脸是汗,焦急地望着里面。等看到傅天应,立刻象见到了救星,快步迎了上来,叫道:“表少爷,表少爷,出大事了,请您马上带兵去救小姐呀!”   “小姐怎么了?”傅天应脸色一变,急着问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是,是这样的。”老吴喘着粗气,脸上带着忧急的神情,“今儿天没亮,镇上的保安队便来了兵,进了村就把小姐给抓走了,说是,说是早就定好的亲事,傅团长今天便到村上拜望岳父,并且与小姐在村公所成亲。”   “放屁。”   傅天应怒不可遏,对沈玉婷这个小美女,他一直垂涎,但他要用自己的魅力和殷勤来打动她,让她主动投怀送抱。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横刀夺爱,而且他还一直瞧不起那个土匪出身的傅老二,鲁莽粗鲁,一点都不会讨好女人的手段。皇军刚刚划定范围,赵堡归镇上管辖,这个王八蛋就蹬鼻子上脸,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表少爷,您可得快着点呀!”老吴可不知道黄历和沈玉婷定下的计策,急得直蹦高,这样更加逼真。   “他们有多少人?”傅天应握紧了拳头。   “不多,也就十几个。”老吴如实答道。   “我马上带兵去赵堡。”傅天应咬着牙说道:“这个土匪,给他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今天就让他知道,我傅天应带的是什么兵,可不是他们那些打家劫舍的乌合之众可比的。你先回去,盯紧了他们,告诉我表叔,不用着急,我马上就把表妹给救出来。”   “好,好,我这就回去,有什么动静,我再来报信。”老吴翻身上了大青骡子,抽了一鞭子,绝尘而去。   “传令,一连集合,随我跑步去赵堡。”傅天应转身对勤务兵命令道。   “是!”勤务兵一个立正,跑步而去。   哼,傅老二,你这不仅是抢我的女人,还是落我的威风啊,傅天应将手放在枪套上,咬牙切齿。   黄历等人潜伏在外,看着据点内人喊马嘶,时间不长,一个年轻的军官骑着匹马,带着一百多治安军开出了炮楼,过了吊桥,顺着向赵堡的路快速行进而去。第一步计划成功了,黄历抬手看了看手表,掐算着时间。   ……   赵堡,沈栋等人已经布置好了伏击阵地,一部分人在塘堤堰上构筑简易掩体,架起了机关枪,等敌人过去后,用火力严密封锁大道,堵住敌人退路。一部分人员进入村子,不使敌人有固守的基础,另一部分人则分散到大路另一侧的青纱帐里,相机侧击敌人。治安军不同于鬼子,沈栋将兵力全部使用,利用这现有的有利地形,展开一次三面伏击,即使不能将敌人完全消灭,也要使部队具有化装袭击炮楼的条件。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远处终于腾起了烟尘,所有参战士兵都埋低了身子,隐蔽起来,等着敌人进入埋伏圈。不大一会儿,急急赶路的治安军越来越清晰的落入了人们的视野之内。   傅天应骑在马上,连连催促部队加快速度,指挥着部队越跑越近,当看到村口时,他抿嘴笑了起来。傅老二呀傅老二,你个蠢货,女人不是这么追的,你倒送给老子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他幻想着将沈玉婷救出来,女人痛哭流涕地扑进他的怀里,表叔感激不尽地说着好话。嗯,这一切不是幻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他在距离村庄不远的地方举目远眺,只见村子里街道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居民象是都逃避一空。这并不引起傅天应的警觉,在他想来,傅老二的保安团就是一伙土匪,来到村子里,老百姓躲起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突然,几声尖厉的唿哨,村子的街道上,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个身影,冒出了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伴着机枪的吼叫,子弹猛烈向敌人射去。   激烈的枪声吓了傅天应一跳,马受惊一蹦,恰好挡住了一颗射向他的子弹,扑通一声,傅天应摔落下巴,满身满脸都是尘土,腿还被死马压在了底下。几个勤务兵冒着弹雨,将他解救出来,趴在了一个洼地里。   “傅老二,我操你妈,敢袭击老子。”傅天应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突然的袭击使治安军损失不小,但在傅天应的嚎叫下,治安军经过调整,在机关枪的掩护下,向着赵堡发动了进攻。   刚才的打击,游击队有很大的保留,他们要让治安军误以为对方人数不多,好全力冲锋,然后全力以赴,用弹雨好好款待这伙汉奸。   零星的枪声不断响起,治安军在军官的督促下,叫喊着为自己壮胆,向着村子冲了过来。刚才的打法,确实给了傅天应及敌人相当大的错觉,他们认为对面的武装实力并不强,却不知道将一脑袋撞到石头上。   突然袭击之后,村里的阵地上静悄悄的,这让越冲越近的治安军感到了一丝不安,但过多的考虑是没用的,他们也只能用嚎叫和呐喊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骤然间,村口的阵地上再度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机关枪喷吐着愤怒的火舌,几十条步枪射出压抑已久的子弹,一片火网迎头向敌人罩去。   傅天应的瞳孔一下子缩小,对面的火力强度超出了他的预计,这应该有近百人的部队,而且拥有的武器装备也超出了他的预计。他的心在下沉,倒不是可惜冲过去的这五十多人的生命,而是担心无法打败傅老二的人马。   突如其来的猛烈射击,使冲上来的敌人完全暴露在枪林弹雨之下,遭到了惨重的伤亡。在扔下一片片的尸体后,只有少数分敌人逃了回去。   这时,多个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隐蔽在青纱帐里和堤堰后的部队发起了进攻。突然的袭击使敌人隐入了混乱,傅天应也是大吃一惊,以为掉进了陷阱,被包围了。他一边组织人马顽强抵抗,一边缓缓后退,想离开这个三面受攻的不利地形。但退路被切断,治安军的人马猬集在村口平坦的田野上,被密集的火力大量杀伤。游击队开始压缩包围圈,紧紧扼住了傅天应所率人马的咽喉。   ……   “突突突……”一阵摩托车马达声由远而近,两辆鬼子摩托车从据点里开了出来,车上的鬼子警惕的四处张望,每辆车上都架着挺机关枪。   摩托车上的鬼子很快发现了前面有闪动着的人影,应该就是他们破坏电话线,耽误皇军的通信联络。   “加速!”一个鬼子军官向前一指,大声嚎叫着。   “轰隆”一声,风驰电掣般前进的摩托车猛地一沉,撞到了一条被尘土掩藏的小沟里,巨大的惯性使得摩托车整个翻了过来,车上的鬼子瞬间被甩出老远,当场摔死了两个,没死的那个也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无力地叫唤着。   后面紧跟着的摩托车“嘎”的一声来了个紧急刹车,好容易才停了下来。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车上的机枪射手一头栽了下去,“砰!”刚要跳下车的鬼子驾驶员当场被击毙。   幸存的一个鬼子兵迅速卧倒寻找目标,可是一抬头,四周一片田野!别说偷袭者,就连一条狗都看不见!   鬼子兵不敢乱动,趴在地上胡乱射击,以试探、寻找周围的隐蔽火力点。   “砰!”这个鬼子脑袋一垂,鲜血流到了土地上,红色不断的扩大。不过两分钟,从据点里出来抢修电话线的鬼子全部被黄历等狙击手点名。散布在周围的狙击手带着伪装野地里爬起来,跑到摩托车前,将鬼子的武器收拾一下,飞快的撤走了。   据点里涌出了大批敌人,在日本顾问的指挥下向枪响的地方奔去,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在炮楼附近展开袭击。   “狙击手和观瞄手之间的对话是为了迅速准确地传递信息而不是聊天,因此应该是高效和准确的。两名成员之间对彼此的了解非常重要,要建立一个规范的对话形式,而且在对话过程中接受命令的人必须重复一遍以确保他确实听清楚命令的内容。”黄历一边用瞄准镜观察着据点方向的动静,一边对趴在身边的程盈秋说道。   程盈秋既是一个好学生,将来也可能是一个好老师,在任何有可能的时间里,她都孜孜不倦地从黄历身上汲取着知识。   “虽然是狙击手在开枪射击,但观瞄手的责任也很重大,打个比方,狙击手如果是猴子,那么观瞄手就是驯兽师,这意味着好的观瞄手能通过口述命令指挥狙击手瞄准和射击,并根据风向、风力、空气湿度告诉射手怎样调整从而击中目标,在这同时他还要负责监视周围环境,并负担起整个小组的警卫工作,让狙击手专心致志地瞄准射击,并根据情况变化作出战术决定。”黄历将瞄准镜调整了方向,继续说道。   程盈秋听到关于狙击手和猴子的比方,嘴角不由抽动起来,强忍着笑意,神情非常古怪。   “当狙击手们作为一个小组进行训练时,理论上就应该永远维持这个组合形式,因为小组成员在长时间的合作训练中已经形成默契。”黄历继续说道:“衡量一个狙击手的成功之处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他能对敌人造成如何的影响。狙击手如果能击毙敌军军官,往往能够挫败敌人的进攻。当队伍受到敌人远程火力攻击,一时又无法得到援助时,狙击手就应该立即进行敌火观察,并进入有利的射击阵位,将最有威胁的敌人依次射杀。这种看不见敌人的战斗,是最能打击敌人士气,给敌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来了,敌人来了,十点方向。”   程盈秋听到提醒,立刻将枪对准了黄历所报的方位。   治安军们赶到了袭击现场,惨状让这些家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装模作样地散开搜索,但却不敢远离。   日本顾问宫藤摘下军帽,摸着渗出汗珠的光头,阴冷的目光在现场打转,想找出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呯!远处突然响了枪声,一名治安军军官扑通栽倒在地,象一块木头。   哗然,治安军们没想到袭击者并未走远,还敢开枪伤人,他们惊叫着四散隐蔽,或者就地卧倒。   “八嘎牙鲁,敌人的在那边。”宫藤对治安军们的表现十分鄙视,他拔出指挥刀一指,嚎叫着指挥治安军们追了过去。      第179章 连环计(二)      黄历和程盈秋翻下土坡,骑上骡子,快速撤退,身后的治安军隔着六七百米的距离,在鬼子顾问的催促下,疯狂地追赶。   呯,呯,两声枪响混在治安军乱糟糟的枪声中,两名跑得最卖力气的治安军士兵扑通摔倒在地,抱着腿惨叫不止。紧接着,从一片小树林里不断射出子弹,又打伤了几名治安军,使敌人追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等到敌人卧倒隐蔽,架起机枪,开始猛烈反击的时候,两名狙击手悄悄地退出了阵地,向后撤退。得到这个缓冲时间,黄历和程盈秋重新找好了位置,准备对追上来的敌人再次狙击。   就这样打打停停,黄历等人不断后退,治安军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遭到狙击,倒下的士兵多是腿部腹部中枪,伤员的增多,不断拖累着治安军,使他们追赶的速度十分缓慢。   这是,这是东北胡子的打法,曾在东北参与围剿抗日武装的鬼子顾问宫藤醒过味来。东北胡子在撤退的时候,常常每隔三四里就布置三四名炮头,催下卡子,使追击的敌人付出伤亡代价,延缓敌人的追击速度。而黄历等人故意以击伤敌人为目的,每个伤员至少需要两个人照顾,更加拖累其有生力量。   “停止追击!”宫藤挥手下令,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对策,敌人似乎是在有意地引诱,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敌人不追了?黄历也皱起了眉头,这不太符合鬼子的性格啊,死伤的都是治安军,他应该不会在乎,难道是有所警觉?   “怎么办?敌人不动了。”程盈秋有些纳闷地问道。   “日本鬼子,回家日你娘去吧!”   “天皇老妈是妓女,是全日本最骚的婊子,哈哈。”   “天皇是杂种。”   ……   一阵阵半中半日的污言秽语从远处传来,宫藤气得脸色发青,治安军的士兵面面相觑,有些人可能想笑,却又强憋住,表情很是怪异。   “你的,带人从这边;你,带人从那边。”宫藤叫过两名军官,用手比划着,最后做了个夹击的手势,说道:“明白?包抄的。”   “明白。”“明白了,顾问官。”两个治安军军官谄笑着连连点头,各自领着一个排从左右包抄过去。   “杀鸡给给。”宫藤举起指挥刀,向前一挥,带着剩下的治安军再次追赶下去。   ……   傅天应趴在地上,这个两眼向天、目中无人的家伙,浑身满是灰尘草棍,狼狈不堪,脸色已经变得土灰,但眼睛里却还射出凶恶不忿的目光。他所率领的治安军伤亡了大半,被压缩在田野中的一小块洼地内,覆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缴枪投降,不然开炮了。”远处传来威胁的喊声。   过了一会儿,两个掷弹筒射过来两枚小炸弹,在洼地内爆炸,激起了一片惊叫和哀嚎。   “营长,咱们,咱们别硬抗了。”一个治安军军官小心翼翼地对傅天应说道:“这傅老二是有备而来,咱们犯不着,犯不着拼个鱼死网破。您受皇军器重,还怕以后没说理儿的地方?”   傅天应在喊话的时候便心动了,虽然他不忿,但生死关头由不得他不害怕胆战,这个军官的劝说让他有了下台阶,也坚定了他的决心。对,傅老二这个混蛋是明目张胆的反叛,皇军是不会轻饶了他的。现在充好汉,那就是一命呜呼的结果,于事无补。韩信尚有胯下之辱,我傅天应暂时低头也算不了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脱身以后我要让傅老二给我跪着磕头。心理安慰有了,傅天应冲着小军官使劲点了点头,示意他喊话投降。   指挥官决定投降,治安军的军心立刻垮了下来,其实他们一开始的心态就很奇怪,莫名其妙地遭到了攻击,说是误会吧,人家可是毫不留情。不是误会吧,到底为什么被打,也没个合理的解释。稀里糊涂地看着身旁的同伴被打死打伤,鲜血和死亡已经将他们脆弱的神经折磨得近乎崩断,伤员的惨叫呼痛更让他们抱头鼠窜,斗志全无。这就是一支没有信仰,不知为何作战的部队的弱点,他们一般不会舍生忘死,因为这不值得。   枪支武器被原地抛下,治安军士兵高举双手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洼地。傅天应还想继续保持自己的气质和官威,缴了枪不举手,挺着胸走了出来,立刻有战士老实不客气地用刺刀尖捅了他一下,吼了一嗓子,立刻让这个虚伪又怯懦的家伙老实了下来。   沈栋和区忠站在一起,目光移注在傅天应身上,沈栋冷笑着说道:“那个家伙还真命大,不过,这也好,看他那熊样,对咱们的计划应该有很大的帮助。”   “狗屁的治安军,也只能缩在据点里当乌龟,日本鬼子指望他们,还真是瞎了眼。”区忠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把他带过来教训教训,身上绑两颗手榴弹,不尿裤子就算不错了。”   沈栋叫过一名士兵,将傅天应带了过来,傅天应还以为对方想跟他谈什么条件,或者有什么顾忌,不由得挺起了胸,先开口道:“你们傅团长呢,他怎么没来,是想抽身事外,让你们来顶缸吧!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的后果很严重,皇军要是知道了……”   啪,区忠毫无征兆地扬手一个大嘴巴,打得傅天应晕头转向。   “皇军啊,现在你干老子也救不了你。”沈栋没有阻拦,这个家伙也确实欠揍,不打下他的气焰,他就不老实。   区忠更是直接,一招手叫过两名士兵,七手八脚地给傅天应绑上了手榴弹,拉弦扯了出来,由一根绳子牵着从傅天应的袖口拉出。   “看清了,这是手榴弹,绑得可结实了,掏也掏不出来。但不要害怕嘛,只要二位老老实实的,就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要是动歪心眼,那就一拉弦,‘轰’的一声,炸你个粉身碎骨。”   傅天应看着身上揭开盖,拉好弦的手榴弹,冷汗直冒,看着沈栋那人畜无害的笑脸,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颤声道:“只要您言语一声,什么都好说,何必,何必搞得这么危险。”   “不危险。”区忠冷笑着把军帽给梁傅天应扣好,挽住了他的胳膊,手指拉住从袖子里探出来的引线,“我的手稳得很,傅营长是吧,你就放心好了。”   傅天应费劲地咽了口唾沫,这不象是傅老二的人马,但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权力。他想借着日本人飞黄腾达,却谈不上要为日本人舍生忘死。相反,他更爱惜自己的生命,更加怕死。   战士们扒下治安军的衣服,穿戴起来,很快,便有近百人围拢过来,区忠和沈栋互视一下,点了点头,先率队向据点出发。留下韩德光和部分人马押着俘虏,带着伤员在后面拉开距离慢慢跟上。   计划在一步步顺利实施,没有了指挥官,没有了日本顾问,据点的守敌人数不仅大为减少,而且缺少能有力的军官坐镇。一场化装攻击的序幕已经拉开,傅天应很荣幸地成为了开门的钥匙。   ……   日本天皇在日本人眼中,是象神一样的存在,绝不容污辱和毁谤。宫藤尽管心中存有警惕,但作为日本军人,他必须要让辱骂天皇的混蛋付出代价,否则便是失职,便是无能。所以,他率领着治安军紧追不舍,并派出了包抄部队。   但黄历等人对此也有所预料,借着骡马的脚力,他们并不是直线逃跑,而是曲折撤退,忽快忽慢,使宫藤的包抄战术失去了效用。   嘿,宫藤愤怒地踢开了一块小石头,他憎恨这样的战法,因为这样一点也不能施展帝国军队的威力。他恨那些卑鄙胆小的偷袭者,特别是看到又有两名士兵因为伤亡而失去了战斗力之后。难道这些家伙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仗吗?他们象讨厌的蚊子,在周围嗡嗡叫着,有机会便上来吸血,令人厌烦到了极点。   而治安军不仅要提防不知何时射来的冷枪,这长时间的追赶对他们的体力也是一种折磨和考验。原来还呐喊几声,吆喝几句壮胆,现在一个个累得吐出了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没有多余的力气喊叫了。   追逐的游戏该结束了,黄历终于要毫无保留地施展技艺,干掉那个日本顾问,他们的狙击距离一直在四百米左右,这给敌人造成了一种错觉,现在该是利用这种错觉,给敌人最沉重的心理打击了。   宫藤走在队伍当中,脸色阴沉得可怕。迂回又一次失败,这使他终于丧失了信心,而且不安的感觉随着距离据点越来越远而越来越强烈。但日本人最好面子,如果不给他一个借口,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兵,那会导致手下的暗中耻笑!但是,宫藤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借口是以他的死亡为代价的。   黄历在七百米的距离之外,已经发现了队伍中的宫藤,但这个挎着望远镜和指挥刀的鬼子军官身前身后老是有人,使得他一直难以下手。但他实在有些不甘心放弃那个最大的目标,他耐心地等待着。这时,机会却突然幸运的出现了。宫藤突然快走两步,跳上路旁的一块大石,举起望远镜向着前面瞭望。   当宫藤的望远镜刚刚转到黄历隐藏的草丛时,黄历瞅准这个机会,又快又稳地让一发子弹飞出了枪膛。宫藤在望远镜的视野里觉察到草丛里好象有什么轻轻动了一下。但是,他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了。子弹轻轻松松地射进了他的胸腔。特意处理过的弹头在宫藤身体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震碎了他的无数个肺泡。他象被人重击了一拳,从石头上栽下来,随着呼吸,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出。不久鲜血就会堵住他的气管,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黄历飞快地沿着事先看好的撤退路线,爬行了一段距离,翻进了一条小沟,猫着腰快速转移了阵地。敌人报复的子弹漫无目的从头顶飞过,但这却无法打扰黄历的行动。   时间已经够久了,这伙治安军已经人因马乏,没有了日本顾问的监督,他们将会走得象乌龟一样。等到他们抬着宫藤的尸体挪回到据点时,迎接他们的或许就是猛烈扫射的子弹。   ……   吊桥缓缓放下,区忠脸上带着笑,携着傅天应从容地走了过去,据点内的治安军没有发现异样,一个军官小跑过来,讨好地向傅天应献着殷勤,并且将日本顾问出去追击敌人的事情作了汇报。   “全体集合,马上,把对面炮楼的弟兄也叫过来,我们要出发增援顾问。”区忠的身上一紧,傅天应便是一个激灵,马上瞪着眼睛对这个军官下着命令。   “是,长官,我马上就去。”这个军官没有犹豫,跑着向对面的炮楼奔去。   沈栋嘿嘿冷笑,人马只要进了据点,事情就基本成功了。控制这个地势高的炮楼,对面的那个便在火力射程之内,强攻也是有把握的。当然,如果能兵不雪刃解决敌人,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   就在沈栋率部巧取据点,胜利打通道路的同时,县城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浑浊的浮云把天空搅得灰蒙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县城的街道上分外冷清和萧条。临街的墙壁上,“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武运长久”的字迹不停地刺痛着百姓的眼睛。   东市,这里是县城最繁华的地区,紧挨路口,有一幢坐北朝南的二层楼房,一丈长的招牌上,刻着四个斗大金字:悦海酒楼。这座酒楼楼上是软椅圆桌绿纱屏风的雅座;楼下则是方桌粗凳的大众座席,乃是县城里最大的馆子。   正值午饭之时,悦海酒楼厨房里大勺小勺叮当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葱、姜、蒜炸锅时的香味,在半个街区飘散弥漫,然而门口却是戒备森严,一般吃客根本不敢靠前。   楼上的格局早已经按照日本人的趣味更新布置过了,悬挂在大厅四壁的仿古字面,如董其昌的“洛神赋”、任伯年的“春江水暖鸭先知”、徐悲鸿的“八骏图”等等,早已无影无踪;而代之以景色明媚的富士山彩色画,那浓艳鲜丽的巨幅樱花图尤其醒目,枝枝盛开,灿烂缤纷,象一盆胭脂泼到了画幅上,几乎没有什么间隙,仿佛只要一阵风来,亿万花瓣便会飞满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除了宴会的主人以及要招待的贵宾外,县城里的日本军官和陪客全部到齐了。   大厅里象一锅烧开了的水,喧闹沸腾,留声机里放送出来聒噪刺耳的《大东亚进行曲》,日本军官们的吵闹声,妓女们的调笑户,异常不协调地搅拌在一起,穿过大开着的窗子,冲向夜空。这些粗野横呆的日本军人总是这样,只要有机会聚在一起,就胡闹翻腾一陈,正象粪坑里的蛆虫,有事无事总要瞎拱乱钻,唯恐四方平静,天下不乱。   突然,军乐大作,会场上起了一阵骚动,在阵陈狂热的欢呼和掌声中,夹杂着佩剑和马靴的声音,即将离任的日军指挥官小野浩二陪着一位日本军官走进了大厅。这位日本军官,五十来岁,身躯矮胖,圆头方脸,颈项肥短,浑身上下一般粗,象是一个水桶。一脸的横肉,笑起来都是阴森森的显得狰狞吓人,充分证明了他的暴戾和自信。崭新笔挺的呢子军服.琳琅耀眼的奖章勋章,连那撮小胡子都上了蜡油。他挺胸凸肚蹒跚地走着,吃力地转动着肥短的脖子,不住地招手,微笑,得意洋洋,踌躇满志的样子。   全体与会军官和来宾肃然起立,无数目光一齐聚集到小野浩二和前来接任的驻军司令松下次郎身上。   小野跨前一步,略一拍手,响亮的军乐在同一个音符上戛然煞住了。他首先将新任指挥官松下次郎介绍给大家,并用溢美之辞将天皇的武运长久和松下龟次郎的赫赫战绩宣扬了一番,然后请松下次郎讲话。   “诸位,昭和十三年,这大东亚圣战的第二个年头,皇军的百万铁骑,正在横扫支那的半壁河山,蒋介石的重庆政权瞬息可灭……”松下次郎滔滔不绝的讲着,狂傲而自信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仰仗天皇陛下的神威,武士道精神的护佑,解决支那问题,指日可待……”松下次郎最后一再勉励在座的全体军官,忠诚地为天皇效命,驰驱东亚,威武鹰扬,把自己的名字用金字载入支那圣战的册籍。天皇陛下绝不会辜负每一个真正的武士。他一再虔诚地祝愿帝国武运亨员,祝愿武士道精神浩然长存,发扬光大。   松下次郎的讲话轰动了整个会场,日本军官们为侵华战争的光辉前景所深深陶醉,为自己未来的官运亨扬所深深陶醉,手舞足蹈,如疯如狂,阵阵欢呼万岁的噪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第180章 鬼子的新计划      一顿狂欢之后,宴会终于散席了,被各种酒喝得昏头昏脑的军官们,又狠狠地调笑了一顿妓女之后,一个个踉踉跄跄地渐次离去。骚乱了一阵的大厅,顿时冷清下来。可是,在另外一间密室且,却在进行着另外一场紧张、秘密的活动。只有这里的活动,才是这次宴会的真正的中心内容。   当那些烂醉的军官们还在大厅里搂抱着伎女们狂欢乱叫的时候,小野和松下带着几个高级军官走进了一间密室。   一阵喀喀的马靴声,惊醒了靠着桌子打盹的一个鬼子参谋。他象是被针刺了一下,跳将起来,喀地一声,两只脚跟一碰,笔直的站立着,一脸恐惧的表情,生怕挨到严厉的斥责。小野白了参谋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参谋如蒙大赦般地迅速转过身去,哗地一声,拉开了覆在墙上的帐幕,露出了一幅大的军事地图。然后,轻手轻脚走出密室,悄悄地带上了房门。   小野看了松下一跟,象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松下会意地点了点头,却又不急于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几个高级军官从松下那双逐渐燃烧起来的瞳子里,敏锐地觉察到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诸位!”松下终于开口了。一上来的这短促而有力的两个字,就吸引了几个高级军官的全部注意力。从那严峻的口气里,他们感觉到松下正以一个权威者的身份,将要向他们宣布庄严的使命。在这间密空里,在这紧要的时刻,他才是唯一的负责的主人。几个高级军官包括片小野不禁肃然,一齐习惯地把胸脯挺了起来。   松下神色严肃地说道:“我荣幸地向诸位转达北支那大本营司令长官多田峻将军的指示,遵照天皇陛下的旨意,我们将肩负起新的庄严的使命。”   “天皇陛下万岁!”军官们声音不大但很坚实地喊道,胸脯挺得更高了。   “在传达大本管的指示以前,有必要请诸位注意一下北支那的战局。这样,也许会使我们的头脑更加清醒些。”松下以带点儿教训的口吻说道,接着伸手拿起了图杆。   “毋庸讳言,正面战场上,皇军迫使支那政府屈服的努力并未成功,战争正向帝国所不希望的长期化发展。但皇军正在对残存的支那政府施加压力,到目前为止,那里的战局不足为虑。令人忧虑的是在这里——”松下狠狠地敲打着地图,一字一顿地说,“北——支——那!”   “圣战已进行了一年多,可是,共产党、残存国军、以及各种抗日武装在北支那的势力却有了惊人的发展,并且已经开始成为皇军的心腹之患;诸位,请看——”松下熟练地用图杆指着地图,说道:“这里,去年入冬,八路军一度截断了大同到雁门关之间、蔚县到平型关之间、朔县至宁武之间的皇军三条主要运输道路,造成了皇军山西战场上的极大困难。”   松下换了一个位置站着,象是要避开这种沉重的压力似地。然而这样并没有使他觉得轻松,险上的阴云越堆越厚了:“尤其令人担忧的是:皇军中的大多数军官并未从正规战的思路中转换过来,也并不重视这些杂七杂八,甚至连武器都不齐全的武装。但就是这些人,使得帝国以战养战,维持支那战争的物资需求的目标受到了很大阻碍。”   “诸位,我们谁也不想站辱帝国的荣誉。照中国人的说法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可是,我们毕竟不能无视这些铁的事实。”松下停顿了一下,愤怒而略带忧郁的目光扫过几个军官的脸,图杆又迅速地移动起来。“另外,北支那的红色势力散布各处,正在迅猛发展,大片的地区已被染上了红色。”   “大本营对这种局势已经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情况不是很有改善吗?”小野有些焦躁地问道。他的脸上,聚起了一条条的深沟。这是当他愤怒和焦躁交加的时候,一种惯常的生理反应。   松下的鼻子哼了一下,冷笑里流露出他的不满和蔑视:“大本营虽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并且已经见到了很大的成效,遗憾的是有不少身居要职的高官们,他们没能及早地和足够地注意到这种严重局势,他们被正面战场的胜利所陶醉,被征服北支那的胜利所陶醉,错误地认为沦陷区的抗日武装已经无力反击,正在苟延残喘,更有人竟然把红色势力的扩张,看成是他们为谋取自身生存而采取的一种自卫手段。这不但荒唐,而且愚蠢。”   小野和几个高级军官悚然动容了。他们约略知道一点大本营内部在战略问题上的某些争执,立即判断出松下所抨击的那些人,其中可是有好几名位高权重之人。他们为松下这种近于狂妄的大胆和近于固执的自信所震惊了,开始有点不安起来。   “看来,使这些大人物头脑活动的最好办法,是让他们多饱受几次敌人的拳头。”松下傲慢地继续说道,“红色势力是不是为了自身生存而在自卫呢?抗日武装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呢?已经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事实,可以明确的回答这个问题。诸位,你们可知道:有些高官认为华北已是皇军的占领区,是我们的天下了,是我们安全的‘后院’。目前,皇军的兵力部署情况是:如以现在华北兵力的密度为一,则武汉地区和长江下游三角地带为三点五,华南为三点九。兵力空虚呀,轻忽大意呀!诸位。”   “大本营正在抽调南方师团前来北支那,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得到改观。”小野觉得松下的讲话已经越出了应有的范围,这种对大本营肆无忌惮的攻击,一旦传扬出去,说不定他也要跟着倒霉,就从侧面来提醒松下,暗示他收敛一些。同时,他也对这个外表象猪,却对战事有着与众不同的判断的理解的家伙感到钦佩。   小野的暗示,使松下觉得也该收敛一下了。他倒不怕由此而招致大本营的指责,在战略问题上的争执,他的对手们已经开始认输,今后更多的事实将会更加有力地证实这一点;而是他的闷气发泄得差不多了,该是转入正题的时候了,就换用一种略略和缓的口气说道:“是的,大本营现在已经开始采取相应的措施,只有这样,天皇陛下才能宽恕我们已往的严重疏忽。诸位请这边来。”   鬼子们来到另一堵墙面前站定,松下拉开推幕,露出了大幅的地图。松下挥动图杆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子,有力地点在一处,扬起眉毛说道:“这里北平的西山,属于太行山脉,在这里活动着的抗日武装是我们首先要消灭的目标。要知道,在北平这个大城市附近的抗日活动,不仅使皇军丢了脸面,更因为北平有很多外国人,造成的国际影响相当恶劣。所以,多田峻将军的计划是先从这里下手……”   ……   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取胜之道,再完美的战术也难免会出现纰漏,然而正是有这些未知的因素在里面,才让战争变得绚丽多彩,涌现出无数的名将名帅。   先胜而后求战不是军事冒险,先战而后求胜就是军事冒险。希特勒营救墨索里尼的“橡树计划”是一个大胆而且成功的冒险行动,是特种作战的一个范例;“市场花园”行动则是一次具有赌博性质的冒险行动,是盟军空降战术的惨败,使盟军在1944年结束战争的希望破灭了;而中国驻印军乘坐滑翔机一举拿下了防守空虚的密支那机场又可称之为是一次成功的冒险行动。所以说,在战争中的军事冒险是必要的,因为每次都要先胜而后求战是不切实际的。诸葛亮六出岐山均处于稳妥的考虑,取道岐山固然稳妥但却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最后也就无功而返。   军事冒险如果能够出其不意,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就高,如果被敌人识破那么就很可能失败。   特勤队制定的连环计是很巧妙,环环相扣,各方面都想得很周全。但有句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划再好也有运气的成份。   治安军集合完毕,立刻便有人觉得不对劲儿了。虽然也穿着他们的统一军装,脸上的灰尘泥土也让人很难辨清确切的面貌,但战士们的眼神不善,就象正在捕食的野兽,随时会猛扑上来。   队伍一分,身着鬼子军装的沈栋走了出来,“放下枪,都不要动!”他伸手一指,战士们呼啦一下子将治安军包围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明晃晃的刺刀,让治安军士兵们大吃一惊,机关枪也架了起来,哗啦哗啦地拉动枪栓,随时准备射击。   “太君,太君,我们——”一个治安军军官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可根本搞不清状况,便无从解释。   区忠猛地一拉傅天应的袖子,这家伙一激灵,赶忙扯着嗓子喊道:“咱们对,对皇军都是,都是大大的忠心呀!大家都把枪架起来,老老实实地听太君的话,就没有事情了。”   伪军们面面相觑,即便军官不发话,他们也根本没有反抗的决心。枪规规矩矩地架了起来,人则被圈到一块看管了起来。      第181章 回归      沈栋和区忠对视了一眼,他们实在是太鄙视这帮没有骨头的家伙了,就是把刀顶到他们胸口,他们也不会反抗,这是怎样的奴才嘴脸?   武汉会战后,日军无法达成速战速决的目标,转而必须采取政略攻势,战略守势时,在以华制华及加强控制占领区的原则下,扩充伪军来协助维护治安。但日军给予伪政权的经费又有限,所以组织起来的基层伪军成分很复杂。如果以是否从事农业等生产活动为标准,他们通常可以划分为两类人。一类是以农民为主的一般市井小民,投伪的原因多是生计与征兵(强拉民伕);另一类通常是无根的兵痞、土匪、流氓、游民等,投伪原因除了生计,还有自利或无所事事等等。   这样组建的伪军没有政治目的,国家观念、民族意识薄弱,只是把当兵看成生存和养家糊口的手段,他们没有决定权,也很少去思考更深层面的问题,只是兵随将转地听从供养他们的领导者。自然,混饭吃犯不着把小命搭上,伪军之怕死畏战便成了家常便饭。   顺利地解决了治安军,占领了据点,沈栋等人立刻派人催促后续的部队和伤员急速赶路,并且带人整理搬运据点内的物资。缴获的枪械弹药自然要全部带走,连据点内的粮食也一粒不剩,尽数装车。   从外面看,据点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炮楼上的日本膏药旗悄然不见了。当然,这不是什么特别醒目的标志,但却是约定好的一个信号,表示据点已经被顺利拿下了。   鬼子顾问宫藤被狙杀后,治安军在心理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加上黄历等人已经牵着他们跑了太多的路,疲累不堪的他们终于放弃了继续追击,开始缓缓地返回据点。   这股人困马乏的治安军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而黄历等人完成了任务,却开始从另一条道快速向据点奔去。   不是在秀美的景色面前,不会进入意境,有神怡的感觉;不是看见一派夕阳红,不会有广博,感悟浩瀚的情怀;不是纵马奔驰,不会尽情奔放,感觉因环境而生的畅快。   由于被流弹打伤了一匹牲口,黄历便把自己的骡子让给了林大猷,和程盈秋骑在一匹马上,在大路上奔驰。   慢慢的,程盈秋已经适应了刚开始的那种恐惧感,坐在马背上飞奔可以让人心理上产生一种快乐的刺激,她在飞驰的骏马上体验到了风的激情,马的跃动,生命的活力。   “骑马飞奔的感觉真好。”程盈秋撩开额头的散发,笑着说道:“跟骑骡子是两种感觉。”   “那你得多练习,别只能趴在马背上,搂着马脖子发抖。”黄历调侃道:“这还不是真正的战马,否则速度会更快。”   “哼!”程盈秋故意用鼻子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乌黑的秀发迎风飘扬,弄得黄历左右摆头,还是被弄得打了个喷嚏,全喷到了她的后脖子上。   程盈秋用胳膊肘捣了黄历一下,随即又体会着那种畅快的感觉,黄历抓着缰绳,宽大而温暖的臂膀正把她环在当中,路旁树木和岩石象奇迹般的在她眼前分裂,飞快地又在她身后复合。   ……   几辆大车向山里行去,身后是两个冒着浓烟和火舌的炮楼,在外面东挡西杀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回去了,别人倒还表现得不明显,而特勤队员们却很兴奋。   “老三,在想什么?”沈栋满脸笑容地问道:“咱们走这一趟,可是大大地风光了一回。不仅人多了,光这缴获就能让别人惊掉了下巴。”   “呵呵,确实很幸运,我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收获。”黄历笑着看了看前面,程盈秋和沈玉婷骑在一匹马上,沈玉婷练过骑术,很稳当地催动着马匹,两个女人低声细语地说着话。   “谁能想到咱们这支小队伍,竟然能在敌人肚子里杀个七进七出,那可都是评书里讲的故事。”林大猷挥着鞭子,赶着牲口,在旁插话道。   “以后这样的事情少不了,可有一样,别因为这次的行动顺利而小看了敌人。”黄历是对林大猷说着话,但也是让沈栋听着的,“化装潜入,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敌人不是傻子,经过这次教训,以后肯定会有所防备。”   “嗯,老三的话说得对。”沈栋点头赞同道:“什么好招都不能万试万灵,用得多了,别人自然也有招对付。”   黄历很赞赏沈栋的理解能力,他若有所思地走了一段路,对沈栋说道:“如果有可靠的联络手段,其实可以在这一带放一支小队伍,就象咱们做的那样,使敌人后路不靖,牵制他们对山里的扫荡,并可以看准时机,两下里配合作战。”   “要说适合在这一带活动,那还得是林大叔他们几个。”沈栋说道:“他们是本地人,老百姓的戒心会比较小,这样可以慢慢改变他们的观念,更可以向村民们做出榜样,将队伍不断扩大。”   “那倒也未必。”林大猷有些疑虑地说道:“我们几个都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不比那些拖家带口的,这心里没牵挂,干事便顺当。可村里的老百姓只要还能活下去,不被逼到份上,谁也不想拿枪造反。”   “话是这么说。”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可他们没想到,在这样的世道下就是想苟延残喘也不可得,等见识了日本鬼子的毒辣狠毒,他们才会明白过来。”   “是呀!”腿上受了轻伤的林二柱坐在车上摇头叹息道:“老少爷们就是这个性子,刀不架到脖子上,谁也不敢造反。鬼子来了后,俺们村完全实行配给,货物都集中到狗日的什么合作社里,价钱贵得要死,买东西还不给够量,一家一月只配给一盒洋火、半斤油、三尺布。一人一月二两盐。家家饿着肚皮,还要交数不完的捐税:地亩捐、预借款、人头税、合作费、割头税、通行证费、居住证费。可村民们只知道伤心落泪,还要苦熬着。”      第182章 要求和听戏      “扒了龙袍是死,打了太子也是死。”林大猷恨恨地咬牙说道:“他们就是想不通这个理儿,要不是老三带人抢回了那些妇女,他们也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女人给送去给鬼子糟蹋了,光是哭天嚎地有个屁用?”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到底还是政府无能,军队无能,把老百姓抛给敌人蹂躏。”沈栋叹息着说道。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林大叔,你们熟悉这里,等过些日子,让你们再杀回来,你们愿意吗?”   “愿意。”林大猷嘿嘿一笑,说道:“咱别的能耐没有,跑路的本事还没几个人胜得过我,这鬼子呀,我也算看透了,玩歪门邪道可都是外行。”   “呵呵,确实如此。”黄历笑道:“跟鬼子正面打呀,那不算能耐,就是要搞得他们晕头转向,气得他们哇哇乱叫。”   “到时候可别落下我。”林二柱说道:“咱们过一阵子再来看看那小鬼子的狗样,看看这些矮锉子们吃了咱中国饭是不是长高了些!”   “可惜没抓个鬼子俘虏,装在笼子里让大家伙看看多好。”沈栋接过话题,微笑着说道:“提高民心士气,多好的事情。”   “那倒不用强求。”黄历摇了摇头,很显摆的当起了老师,“日本鬼子天生凶残顽固,即便是受了伤的也不投降,为了抓俘虏,要战士们冒风险不值得。”   “这违反了《日内瓦公约》,而且与咱们中国人以德报怨的做法大相径庭。”沈辅弼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辆轿车赶了过来,因为黄历和沈玉婷定计骗人,连他也蒙在鼓里,担心着急了半天,却原来是女儿自己愿意的。他憋了一肚子火,可又不放心女儿跟着人家走,而且经此一事,他也怕鬼子和汉奸报复。这老头儿倒也拿得起,放得下,一狠心,一跺脚,带着些金银细软和老仆人赶着车便跟了上来,一路上光生闷气,现在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日内瓦公约》?”黄历望着沈辅弼,很好笑又有些嘲讽的意味,“《日内瓦公约》是专门给咱中国人定的吧?要不日本鬼子怎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呢!等有机会非得给日本鬼子好好讲讲这个《日内瓦公约》,让他们以后不要杀人,不要放火,不要使用毒气,更不要污辱妇女。”   “你?”沈辅弼气得把车帘一放,闷声闷气地对赶车的老吴说道:“多赶几鞭子,和这些莽夫粗汉说话,如同对牛弹琴。”   “呵呵,这老头儿。”黄历看着轿车走远,失笑道:“被咱们拐走了宝贝女儿,一肚子邪火。”   “读书读坏了脑子。”沈栋摇头道:“特别是旧书,越读越圆滑,越胆小,越让人没有了血性。”   “你再气气这老头儿,去把沈家小姐追到手,我看她挺不错的。”黄历调侃道。   沈栋翻了翻眼睛,他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形象,一时让他痴住了。见到她时,倒不觉得怎样,这离开一段时间,倒是牵肠挂肚得很,难道——,他用力摇了摇头,怒力把这个念头甩掉。   ……   北平西山,是太行山的一条支阜,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宛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遥拱卫着北平城。因此,古人称之为“神京右臂”。西山峰岭连延,历今房山、门头沟、石景山、昌平等几个区县,古称无定河的永定河贯穿其中,将西山截为南北两段。   至于距城区较近的翠微山、平坡山、卢师山、香山以及西山余脉荷叶山、瓮山等等,则更为北平人们所熟悉。西山林海苍茫、烟光岚影、四时俱胜,于是,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学士为它四时的景色所倾倒,游玩赏乐其间,乐不知返。   在这战争年代,西山还是那样风景优美,但优美之中又透出了苍凉和悲壮,一群不甘当亡国奴的人们在这里为国奋战,抛洒热血。   傅老二这股最大的土匪被鬼子拉走了,暂时的威胁还看不到,但却使游击队在山里少了敌对力量的破坏。在山里虽然地形有利,打跑皆宜,但后勤却是个问题。山里的村庄不多,而且都是些小村落,人口稀少,土地贫瘠,从长远来看,游击队的发展将要面临的困难很多。   不过,现在的游击队还没有感到那种如山的压力,而且由于平津军统的人力和物力支持,傅老二匪帮的出山投降,环境竟然变得相对宽松。特勤队的满载而回,更让游击队的人数、装备上了一个档次。   对于黄历来说,此次出击作战既是锻炼队伍,也是对自己的训练方法的一次检验,好在损失不大,不至于花费很多的时间恢复元气,也不必因为付出了太多血的代价,而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当然,如果按照常人评价的标准,特勤队所取得的成绩与付出的代价实在不成正比,应该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   但对于这些战绩,黄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花了两天时间进行总结和反思,即便是成功的行动也有不如人意的瑕疵,而且从装备上看,也缺乏山地作战的登山器材。   “……山地进攻战斗的主要战法:一是集中力量,夺点控道。集中力量打要害,是进攻战斗的普遍指导原则。山地进攻战斗,敌之要害在哪里?在制高点、山垭口、交叉路口和山间通道上!一旦攻克这些要害,敌防御部署将被割裂,防御体系将陷于瘫痪!二,山地最适合用于防御,一个险要的地方只需要几个人的力量就可以防守,并且使敌人的重火器难以发挥作用,所以,最适合游击队现在的状况。而且,对于特勤队这样的精干小分队来说,山地的复杂地形给他们提供了袭击和破坏敌后方地域的可乘之机,可以大胆深入敌翼侧、侧后或纵深,袭击敌指挥机构、炮兵阵地和后勤设施,破坏敌人进攻时通行的桥梁、交通要道和通信枢纽等重要目标……”   “另外,山地地形复杂,地势起伏大,隐蔽条件好,许多地区植被茂密,非常有利于狙击手的隐蔽机动和突然发起致命一击。敌军指挥官、向导、技术兵种如果遭到击杀,将严重影响其行进速度以及作战能力。如果没有机会击杀此类敌人,可选择其他敌人进行狙击,可以采取击伤而不打死的策略,一个伤员可能至少需要两个士兵照顾,如果伤员增加,敌人的机动性将受到极大制约。这在特勤队的实战中已经得到了验证,可谓是行之有效……”   黄历停下笔,思索着,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善于总结经验,汲取教训,并能展开想象,得出更深刻的结论。虽然他的记忆有很大的缺损,但相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他的知识量是巨大的,想出来的东西便自然而然地让人有超前的感觉。   正想着,外面脚步声响了起来,程盈秋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军服,十分合体,回到山里,比较放松,裹胸布取了下来,因为腰间紧扎着一条赭色的皮带,愈发衬托出挺拔饱满的酥胸,柔软纤细的蛮腰和丰盈婀娜的臀部。   “在写什么呢?”程盈秋凑了过来,说道:“今晚有戏听,别憋在屋里了。”   黄历很不满地瞅着她,发起了牢骚,“你成天乱跑,晚上也见不到人影,和那几个女人呆在一起,要搞什么名堂?”   程盈秋抿嘴一乐,坐在黄历身旁,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帮个忙,这些武器装备给凑齐吧!”   黄历疑惑地看着纸上列出的武器装备,这应该是一个班的标准,一挺机关枪,一支狙击步枪,四支盒子炮。他不明白程盈秋要干什么,伸手敲了敲,问道:“你要这些武器干什么?不说清楚,我也不好向上面开口要啊!”   “这是我的计划。”程盈秋很畅快地笑着解释道:“我要组建一支女子战斗组,现在已经有五个人了,武秀兰、沈玉婷、连英、金秀,再加上我。这些就是我们的装备,你看怎么样?”   黄历眨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一个机枪手,两个狙击手,剩下的两个拿短枪,应该是弹药手,多出的两支短枪是给谁用的?哦,两个狙击手是一长一短双家伙。”   “聪明,一猜就中。”程盈秋笑着拍了拍黄历的肩膀,说道:“怎么样,我想出来的,配置合理吗?”   黄历苦笑了一下,说道:“合理倒是合理,可就是太好了,别人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开口呢?”   “也不是很好嘛!”程盈秋抓着黄历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般地说道:“你一定能办成的,对不,我可是跟她们保证过的,你不会让我丢脸吧?”   淡淡的女人香传进了黄历的鼻孔,战斗紧张,两人好久没真正亲热了,回来一是疲累,二来程盈秋忙活她的女子战斗组,一天也看不见个人影,黄历有些情动,伸手搂住了程盈秋的纤腰。   “干嘛?说正经事儿呢!”程盈秋嗔怪地推了黄历一下,却被黄历抱得更紧。   一旦爱情发生在男女之间,使其超脱于情欲之上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黄历猛然低下头,用力地吻着程盈秋的脖颈,耳朵,脸蛋,眼睛,还有那温热的嘴唇。   嗯,嗯,程盈秋挣扎着,却因为怕有人听见,而不敢太出声,直到那深深的吻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和幸福的感觉,一种醉人的快乐,一种无限的柔情浸透了她的身体。她停止了挣扎,觉得自己被溶化了,她作出了本能的回应,那是多么长久,多么心醉的甜吻。她的头往后仰着,眼睛迷迷糊糊,身体懒洋洋的,心里有点昏迷。   两个人喘息着躺在了一起,爱情的全部魅力,它的全部热情,它的狂喜,它的甜蜜,在两个人身上勃发了,涌入了他们的心灵。两人目光转不开了,目光交织着,探询着,世界安静了,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所有的杂声都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翻云覆雨之后,程盈秋倚在黄历怀里,微微侧头看着他,她脸上泛着红晕,眼睛迷离着,爱情使她变得更美。这样的姿势很放松,她很自然地以为自己的身体就该在那里一样。脸上的表情使她象刚刚揭下盖头的新娘看着自己的小女婿一样,充满着幸福。   “那些武器要尽快搞到哦!”程盈秋说话懒懒的,激情过后的幸福和快感还没有消散,身体不想动弹。   “当然,当然。”黄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他现在是什么都会答应下来的。   “吃完晚饭,一起去听戏,放松放松。”程盈秋用手指在黄历的胸前划着圈,微微闭着眼睛,回味着以前,幽幽地说道:“还记得在天津的时候,你带我去看电影嘛……”   月亮刚刚升起来,村口的场院里已经坐满了人。演大戏,在小村子里本来是件很轰动的事情,但由于时间关系,舞台布置得很简陋,又有军队压场,老百姓不太敢放声吆喝叫好,现场的气氛并不太热烈。   这不过是个走南闯北的草台班子,名字倒挺响亮,叫庆梨园。当时在老百姓眼里,唱戏的是个低档行当,王八戏子,走不在人前,是抠人碗底过日子,是个养小不养老的营生,还不如当长工。别看年轻时挺出名,到老也是落个讨吃要饭冻饿死。这还是名角,至于一些二把刀、流程把子,那就更不在话下,唱上一辈子,连个身贯都护不住。   由于战士们生活单调,游击队又制定了严格的军纪,不准嫖妓,不准扰民,所以找个戏班唱戏,这也是排解战士们情绪的一个举措。至于村民,则是沾了部队的光,一听说,隔着十里八里的百姓也都赶了过来。      第183章 暗涛起伏      河北的人们对于燕赵地方戏曲格外情有独钟,尽管没有梆子戏台上的角儿的深厚功底,唱不出家乡戏高亢明亮的悲腔长调,可是浸染多年,每人随口也能哼唱上几句,自我感觉挺美。在物质极度缺乏的时代,文化生活似乎远远胜于温饱的需求。喜庆节日、庙会、赶集,都少不了“唱大戏”的热闹情景。   庆梨园演的是传统的《大登殿》,逢年过节,《大登殿》是少不了的一出戏。在描写唐代民工薛平贵从盲流到皇帝的传奇一生的长篇连续剧《红鬃烈马》中,《大登殿》扮演着大结局的重要角色。好人个个得道,坏人个个倒霉,端的是喜气洋洋。王宝钏在寒窑中苦苦捱过的十八年,有了这么一个安定祥和的结尾,也变得云淡风轻,成了花开富贵图中一笔无足轻重的点染。   戏很俗套,演员的服装也并不很好,但女主角的表演还是很出彩,水袖一抖,眉梢眼角亮晶晶,似泪似笑:“寒窑里受罪十八秋,等着等着我就做了皇后!”博得很多男人的热烈掌声。   “嘿嘿,有意思。”黄历虽然不太喜欢,可也看出了个大概,他侧头对坐在身边的程盈秋调侃道:“你看看人家,啊,两个女人虚怀的若谷,高风的亮节,醍醐灌顶,天花灿烂,和平相处共侍一夫,你,得跟人家好好学学。”   “切,你甭做美梦,这戏得改。”程盈秋撇了撇嘴,用凌厉的眼神让黄历有些心里没底。   “怎么改?”黄历奇怪地问道:“改完了,还有人看嘛?”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种歌颂封建夫妻关系的戏。”程盈秋很是不满地说道:“要贴近生活,贴近现实。戏剧不仅要给战士们演,还要给老百姓演,要唤起抗日的斗志,要唤起不屈的反抗,这才是好戏。别学王宝钏,傻了吧唧的在破窑里忍了十八年。要让大家都知道,好日子是自己争取来的,可不是靠忍耐得来的。”   “有道理,很有道理。”沈栋突然在旁边插嘴赞同道:“这个大团圆的结局确实有些牵强附会,搞不懂两个女人一开始是水火不容,怎么会一下子就变得虚怀若谷,共侍一夫,不好,很不好,一夫一妻才是社会的进步吗!”   “本来还想让你帮着训练,可你竟然还敢有贼心,可不能给你制造机会。”程盈秋斜着眼睛瞥着黄历。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黄历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好,既然你不放心,我也乐得清闲,你也能过把当教官的瘾。嘿嘿,别心软啊,把那几个小丫头累哭才好呢!”   “你咋那么坏呢?”程盈秋伸手掐了黄历一下,翻了翻眼睛,“你说,咋就那么坏呢?”   ……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向大地散射着银色的光华。树林里,浓荫投射着斑驳的月光。风来了,树枝摇曳着,月光、树影一齐晃动着,婆婆娑娑,象微风吹动着碧绿的湖水。   十几个人坐在树林里,低声说着话。   “现在工作开展得不顺利。”一个中年人有些低沉地说道:“本来我们已经在这支没有背景的部队中做了大量的工作,可没想到国民党突然杀出来,现在指挥权被不断夺走,他们已经基本控制了这支部队。”   “是啊,自从国民党插手以后,他们的人员在部队发展很快,这就使我们原来的设想变得不切实际。”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的手指在另一只手背上轻轻弹动,思索着说道:“所以我们要顺应形势,积极应变。如果继续执意不改,恐怕会引起部队干部战士的反感,以及军统的特别注意。”   “如何应变呢?”一个年轻人苦笑着说道:“现在游击队依赖着国民党的资金和物资援助,而且派来的人员也算精干,特别是老三,打仗颇有一套。再说,纪律也算可以,老百姓对游击队并不排斥。”   “我在特勤队便很有感受,老三打仗确实很厉害,他个人的能力也绝对令人钦佩。”脸上有一道小刀疤的年轻人说道:“带着一支小分队,在敌人的腹心来去冲杀,可见他的胆魄,到现在为止,好象还没打过败仗吧?现在特勤队又在扩招了,假以时日,绝对会是一支令日本鬼子感到胆战心惊的精锐。”   中年男人沉默了下来,他感到了压力。黄历敢率队奔袭冲杀,凭的不只是胆量,没有过人的智谋,也绝对不能成功。跟这样一个人打交道,他觉得并不轻松。虽然黄历并不怎么插手游击队的其他事务,只是专心练兵打仗。   “国共两党打了这么多年,历尽艰辛才形成了统一战线,共同对外。”中年男人深沉地说道:“这很不容易,所以,统一战线高于一切,我们要采取灵活的策略,避免破坏统一战线的事情发生。”   对于统一战线的认识,共产党也是经历了几个阶段后,才形成了自己的原则和策略,就目前而言,确实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合法地位。而目前的时局,国民党还没有采取激烈的军事行动,所以共产党采取的策略便是勇敢地抛弃关门主义,采取并维护广泛的统一战线。   戴眼镜的男人对国民党的腐败以及官员的无所作为深为痛恨,一下子还消化不了中年男人所说的道理,疑惑地问道:“灵活的策略,是怎样的?”   中年男人缓缓说道:“从目前来看,这支队伍从上到下还是热心抗日的,抛开党派的区别,这说明大部分人还是有民族气节的,所以,我们的工作要更隐蔽,心眼要更灵活,善于变通。另外呢,不要表现得太特立独行,以免引人怀疑。现在和以往不同,我们还没有与上级取得联系,孤立无援。而这支队伍又在名义上归属了国军,我们的工作很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看成了搞分裂。”   “那我们就干等着?”眼镜男说道:“要不,咱们都撤出去吧,去找自己的队伍。”   “不,现在这样做还为时过早。”中年男人摆了摆手,说道:“如果综合分析一下,部队里很多人都是可以争取,或者是合作的对象。首先是争取,争取不来便是合作,即便不能合作,也不要让他们日后与我们为敌。对了,某些人的身上,还是可以折射出象老三、沈栋,以及其他重要人物的行为和心理。”   “你是说那个姓程的和姓武的女人?”一个年轻人试探着问道。   “对,可以从她们身上得到很多的信息。”中年男人将手指叉在一起,用力再放松,缓缓说道:“我们还要学习先进的练兵方法以及战术,毕竟老三和特勤队让我们耳目一新,这都很有可取之处。”   这群人是游击队成立之初,奇袭德胜门外模范监狱所解救出来的,当时一般政治犯,大半参加了游击队,而他们则是属于共产党,一直在队伍中暗中做着工作。只是由于北平附近还没有共产党的部队,平西根据地更是只停留在计划书上,所以被国民党军统抢了个先。   ……   武汉会战时期,尽管国共之间的摩擦时有发生,但从总体上看,这个时期是中华民族团结抗日的黄金时期。孙中山先生毕生为之奋斗的民主共和政体,在这时得到了一定的体现。   当时,中国的主要政党——国民党和共产党是一致抗日的,各党各派均可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历史在这里出现了崭新的、也是非常奇怪的现象:即各党各派都坚持自己不同的政治观点和主张,但在日本鬼子的侵略下,在国家沦亡的危急关头,却出现了全国空前的民族大团结。   1938年3月29日,国民党在武昌珞加山武汉大学内举行了该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适应国内政治形势,制走了抗战路线。最重要的是决定组织民意机关,制定《国民参政会组织法》,实行国民参政大会制。   国民参政会的人选由各党派、文化团体、经济团体和生产者几方面产生。该会的性质为咨询机关,规定凡国家大政方针,都须由参政会讨论通过。毛泽东、周恩来等人都入选为参政委员。   中共在武汉创办《新华日报》,公开在全国发行。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为该报书写报头,题了词。国民党高级将领和领导人,知名人士纷纷为该报题词祝贺。计有冯玉祥、白崇禧、孔祥熙、邵力子、陈铭枢、张治中、石瑛等。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知名人士,也可公开支持该报,纷纷题词相庆。   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著作,也可在武汉印成小册子,在长江方面战场的军队中发行,一些部队还自由选择《论持久战》为政治教材,组织官兵学习。   武汉时期的民主共和局面,虽然短暂,且还很不完善,但它是永远值得回忆和深思的,馨香祷祝,国共两大党和各党各派团结御侮,共赴国难。这样的局面要是能持续下去该多好啊,那是“希望无穷”的……      第184章 松下和大木的商谈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际凝聚着绚烂的晚霞,柔丝般的浮云缓缓飘动。   松下背着手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夕阳,浮想联翩。新一轮的“治安强化运动”即将开始,但前些日子游击队的一支小队伍杀入了治安区,已经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和影响,而自己对此还缺乏足够的了解,这种战术是骚扰性质,还是以后经常会采用,他有些拿不准。他研究过地图,想在崇山峻岭之间彻底切断游击队的潜入通道,实在是非常困难。他甚至想过中国的古代长城,但随即苦笑着摇头否认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司令官阁下,大木苍野已经到了,正在客厅等候。”一个传令兵赶来报告。   “哦!”松下收起思绪,转身向客厅走去。   松下走进客厅,大木苍野立刻起立敬礼,他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但说话仍然口齿不清。   “坐吧,大木君!”松下很和蔼地笑着用手向下按了按,并没有那种上司对下属的疾颜厉色。   “哈依!”大木苍野微微低头,等松下坐好,他才落座,腰背挺得直直。   “前些日子,大木君率部与敌人进行了近距离的战斗,敌人逃脱也并不全是你的责任。”松下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写的报告我看过了,今天叫你来是想详谈一下,以期对即将展开的治安强化有所裨益。”   大木苍野沉思了一下,整理好思路,缓缓说道:“敌人的这支小分队虽然人少,但很是精干,而且有位极聪明的指挥官。正因为人少,所以目标小,行动起来更加机动灵活。而且,山区的复杂地形也使皇军难以发挥足够的威力,进行有效的战斗。可熟悉地形并善于伪装的敌人不管是隐藏在树丛里、蒿草中、岩石后,都难以被发现,他向你开枪之后,即使很短的距离,也难以追赶,甚至无从还击,他打一枪再缩回去,皇军却只能向石头和杂草开枪。这很象是巷战,他们在屋内,皇军在街道上或是庭院里。他们从窗口里向皇军射击,皇军却无处躲藏。”   “嗯!”在东北有过围剿经验的松下对此表示赞同,他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在山地作战非常复杂,这与皇军所擅长的正面作战有很大差别。你在报告中所使用的比喻很恰当,皇军象是力大无穷的巨人,但对小小的蚊子苍蝇却束手无策。”   “阁下的理解让卑职非常感激。”大木苍野对松下的好感油然而生,这不是一个僵化的,听不进去忠恳之言的上司。   “在报告中你对敌人的狙击手给予了高度评价,但皇军也有很多射击精准的士兵,难道无法压制他们吗?”松下摸着下巴,疑惑地问道上。   “这个——”大木苍野斟酌着字词,说道:“如果是双方对射,那皇军士兵并不会逊色多少,但我前面已经提到,敌人非常善于伪装,特别是在山林之中,皇军士兵空有精准的射技,却找不到合适的目标。”   松下想了一会儿,又换了个问题,“你认为敌人的此次行动是什么目的呢?孤军作战,见险极大,将为数不多的精干人员投入行动,他们想干什么?”   大木苍野说话的声音有些怪,但却并不结巴,他围剿特勤队失败后,一直在考虑着相关的问题,“卑职认为敌人不外乎是这样几个目的:一是骚扰治安区,给皇军造成损失;二是袭击矿区,解救支那矿工,以此补充力量;三是以练兵为目的,演练新的战术战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松下和大木相谈甚欢,彼此都感到颇有收获。勤务兵端来的饭菜,这是松下特意交代的,他要与大木共进晚餐。   “呵呵,是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边吃边谈,而且这气氛太沉重了,可以聊些轻松的话题,我们换换脑盘。”松下笑着说道:“万宝山事件(九·一八)后,帝国军队横扫满洲,夺得三千里江山。在奉天的庆功宴上,我有幸与坂垣阁下、矶谷阁下和土肥原阁下坐在一张餐桌上,当时每个人都要讲个故事来评价支那人,并用趣句结尾。但是不准用现在的名词,比如‘一盘散沙’、‘东亚病夫’等。”   “能让松下阁下记得如此清楚,想来那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卑职也很好奇呢!”大木笑着附和道。   “那我就讲给你听听。”松下想起当时的对话,似乎也觉得很有意思,兴致盎然的讲述起来。   当时是坂垣先开的头,那是一个完全真实的故事:从北大营到沈阳的关东军军用电话线常常被人割断,关东军司令官认为这是十分严重的事件,是中国爱国人士在活动。便命令松井特务机关负责侦破,松井特务机关有不少中国办事员,他们了解自己的同胞,所以破案神速,共抓到了八名罪犯。日本鬼子决定枪毙这几名切线犯,正要行刑时,竟来了不少木呆呆的中国人围观,想满足亲自看杀人的好奇心。于是松井又在看热闹的人中抓了四个壮汉,凑成一打,用机枪射杀。坂垣的趣句是:中国人——帝国士兵的活箭垛。   紧接着是矶谷讲的亲自看到并问到的一件事:他在皇姑屯遇到一对年纪才三十多岁的夫妇,白天靠乞讨和别人的施舍生活,晚上在破瓦寒窑和荒凉寺庙中度过。但领着、背着、抱着,却总共有六个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还在襁褓中。他便问他们,既然生活如此窘迫,难道就不能少生几个。男的回答:正因为又饿又冷,晚上又闲着没事,谁知刚碰了她一下,就又怀上了一个。矶谷的趣句是:贫蹙交加,但绝不闲着脐下三寸。   “哈哈哈哈。”听到这里,大木不由得大笑起来,说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没想到饥寒也起淫欲。”   “这个很好笑,当时我就笑得喷了饭。”松下脸色一整,接着说道:“最后是土肥原阁下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笑,但却叫人深思。”   大木愣了一下,赶紧收起笑容,认真的侧耳细听。   “三国演义中的官渡之战,岛田君想必是知道的。”松下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袁绍不听谋士田丰之言,招致惨败,狼狈逃回。很多人都以为被关押的田丰终于有了获释的机会,但袁绍所做的事情却是杀掉田丰。可谓是色厉而胆薄,志小不能容人。土肥原阁下的趣句是:支那,这个蜂攒蚁聚的地方,多几个袁绍,少几个田丰,乃是皇军之万幸!”   大木苍野没有说话,皱着眉头仔细品味着,半晌才苦笑一声,“阁下,可惜投靠皇军的都是些不中用的袁绍,与皇军作对的都是有才的田丰。”   “是啊!”松下慨然一叹,“皇军兵力有限,无法统治支那广大的地区,以华治华本是绝妙好棋,可惜没有皇军的助阵,那些皇协军却不是抗日武装的对手。这支小分队的指挥官,看来是很有两下子,你以后要特别留意。”   “卑职明白。”大木抚着腰间的军刀,缓缓说道:“可惜,他们似乎从来不肯与皇军正面作战,想与他再次较量,还真是困难。”   “机会总是会有的。”松下点了点头,微笑着鼓励道:“大木君,你是一个懂得总结经验教训的合格军人,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谢谢阁下的指教,卑职会时刻铭记在心。”大木苍野很诚恳地低下了头。   ……   人们一般认为特种部队最早源于德国。二战前的1936年,德国最高统帅部军事情报局局长卡纳里斯海军上将成立勃兰登堡特种部队,该部队成员均会说一种以上的外语,并熟知所在国情况,在二战爆发后,该部队成员潜入敌对国家中实施广泛的破坏行动,战果显赫,世界上特种作战部队的主要作战模式因此确立。   然而,有名气不过是表面上的,真正的特种部队是不会曝光在大众面前的,而是国家藏起来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部队,从来也没露过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以做为战场上的杀手锏存在的。在必要时刻力挽狂澜,甚至是为国捐躯,以换取决定性的胜利。   他们都有死的觉悟,他们的任务是非常的艰难的,甚至是无法想象的恐怖。他们立了功无人知,救了人无人晓,甚至牺牲了也没有任何荣誉。默默无闻的为国奉献,不求回报,这才是真正的特种兵,而不是那些锦旗挂满荣誉室,时常把悠久的战斗力历史拿来显摆,人尽皆知的部队。   一般来说,有名气且战功显赫的称为精锐特种部队,作为杀手锏的大多未知名的称为超精锐部队。   虽然特勤队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但通过此次敌后奇袭,赵维光和黄历等人都意识到了特勤队的重要性,人不在多,要的是绝对的精锐。攀登、越野、游泳、格斗、射击等科目是这支部队每个成员必须精通的,而且训练量和考核标准都异于普通部队。   再一次从被解救的矿工中优中选优,黄历起初挑选出来的一百多人,现在因为伤病已经淘汰了五十多,这还是所有的科目未全部训练的结果。为了方便渗透作战,这些人全部日式装备,还有一个老师每天上课教授日语。   就在黄历正投身于新一轮的训练当中时,赵维光将他和沈栋请去陪客,军统天津情报站来了两位比较重要的人物。   屋子里,今天特意多点了几盏油灯,显得很明亮。   “条件简陋,两位切勿见怪。”赵维光指了指桌上的菜肴,邀请韩浩和赵天豪先入座。   “赵司令客气了。”赵天豪谦让了几句,和韩浩坐了下来。   吃着喝着,开始只是谈谈无关紧要的话题,黄历和沈栋也不多插话,听着赵维光和这两人讲电台通讯和建立特训班的事情。   “在这里成立特别训练班没有问题,不过,我事先要申明一点。”赵维光郑重地说道:“抗日打鬼子是每个中国人的责任,我绝不卖国,绝不当汉奸,也绝不打其他的抗日武装,免得别人骂我是鬼子的走狗、帮凶。”   韩浩眨着眼睛望着赵维光,觉得他申明的内容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现在正是国共联合的蜜月期,他并不理解赵维光话中的真正含意。   “这是自然。”赵天豪点了点头,说道:“蒋总裁说过:临到最后关头,便只有拚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生存;再不容许我们中途妥协,中途妥协的条件,便是整个投降、整个灭亡的条件。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唯有牺牲到底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苟安,便会陷民族于万劫不复之地!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赵天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希望二位将你我之间的谈话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报告上去,这样赵某便放心了。”   “这个没有问题。”赵天豪笑道:“那么,赵司令还有什么要求,要钱要物要情报,只要我们力所能及,皆可满足。”   “情报是最重要的,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赵维光拍了拍脑袋,苦笑着说道:“让我和参谋们商议一下,尽快拿出一个系统的单子。”   “来,为我们的精诚团结,干一杯。”韩浩举起了酒杯。   一杯酒下肚,赵维光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二位,我们抽调的人员素质如何,那电台的使用学得怎么样了?”   韩浩笑着说道:“这个东西本来也不难,那两位兄弟都有知识,有文化,学起来自然很快,只是还要多练习才能熟练起来。”   “光是两个人好象不够。”黄历在旁说道:“应该派人去部队里多找一些念过书的战士,先成立个小电讯班,等到电台都到位,他们也应该学会了,正好派上用场。”   “还是老三目光深远。”赵维光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第185章 军统来人      “这没有问题。”赵天豪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继续说道:“华北忠义救国军原有二十几路人马,可惜有些已经被日军击败,有些意志不坚,当了汉奸,所以赵司令的人马就显得更加重要,北平又是极重要,极有影响的城市,在此地活动更加可以振奋人心士气。”   “游击队的实力有了很大的增长,但依然不具备正面挑战日本鬼子的条件。”赵维光有些遗憾地说道:“老三组建的特勤队毫无疑问是精锐,但条件很高,人数始终上不来,小规模的袭扰还是可以,大行动恐怕力不从心。”   黄历淡淡一笑,没有发表反对意见,赵维光以及游击队的很多干部都有一种拼命扩充队伍,然后与鬼子打大仗才过瘾的想法,这与他的思路有所不同。游击队,顾名思义,就是要以游击为主。   有多大地盘,才能养多少兵,这样老百姓们才不会因为负担过重而产生反感。而且,治下百姓越多,军队的责任也越大。一旦百姓遭受到重大伤亡,对军队的负面印象和影响将十分巨大。控制一地,稳固一地,不急不缓,徐徐扩大农村的根据地,控制农村后没有粮食缴上去看那些鬼子吃什么!   另外,黄历还认为,只要侵略者还占领着国土,游击队就不能让局势稳定下来。一稳定下来老百姓就不想再乱了,游击队就没有市场了。要想成功驱逐侵略者,游击队一天都不能停止对占领秩序的破坏。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没被逼到不斩木揭竿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一般还是宁愿以接受异族统治的代价换取相对安定的局势的,哪怕是做二等公民也认了。   所以,黄历加大特勤队的训练力度,就是为了要利用小分队的灵活机动,主动出击,通过长时间低强度的“慢性病”折磨侵略者的神经,吞噬傀儡政权的肌体。   “赵司令的意思,我们明白。”韩浩作恍然大悟状,问道:“不知司令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们搭不起黄金台,招贤台还是盖得起吧?”   “只要是有知识的热血青年,我都要。”赵维光很贪心地说道:“人才是事业的根本,一个优秀的团队,最关键的是要有互补性。包括互补性的成员构成、互补性的性格类型,有人激情就要有人稳重,有人天马行空就要有人脚踏实地,有人超前就要有人压后阵,通过互爱、互敬、互勉、互慰、互让、互谅、互助、互学,逐渐磨合,形成优势互补,取长补短,相互克服,相互激发,最终实现最高的效率。”   黄历抿嘴一笑,对赵维光的人才论大感兴趣,盯着赵维光看了一会儿,钦佩地说道:“赵兄见解精辟,我是受益匪浅哪!”   “少来了,老三。”赵维光这一阵子和黄历相处得不错,说话也很随便,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古训在耳,可除了你,又有几个人能领悟?士兵不是拉个人就行的,打仗也不是凭人多,拉一万个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一人发支枪就算完了,嘿嘿,到了战场,听到炮声不作鸟兽散就见鬼了。而且,队伍要壮大,首先便是需要人才,咱们的根基太浅了。”   “也不是不能领悟,而是有些人私心太重。”黄历对这个观点并不太同意,“对于别的队伍,人多了,可以多要军饷,多要枪支,有人有枪,到哪去也能混得不错。当然,前提是保存实力,消极避战。而咱们,不是自夸,打鬼子那是一心一意,绝不含糊。我没说错吧,赵司令。”   “那是,那是。”韩赵二人连连点头,对黄历的大言不惭表示赞赏。   “还有一件事情。”赵维光看了一眼黄历,郑重地说道:“老三和我说过,在这山区,虽然比较安全,但人力和粮食资源也限制了队伍的发展,我们决定向西向南拓展,在情报方面,还请二位多多协助。”   “要放弃这里?”赵天豪急着问道,从影响来看,他自然希望在北平这个大城市附近活动。   “不是放弃。”黄历接着赵维光的话说道:“而是这里并不能养活太多的军队,大部队向人烟比较稠密的地区发展,留下一支精干的小部队在这一带活动。二位不必担心战绩的问题,这支精干的小部队完全能够将鬼子搅得人仰马翻。在适当的时候,大部队还可以杀回来,两下配合,敌人更加难以防范。当然,这通讯方面,还需二位多多协助才是。”   “老三训练的队伍,那自然是战力强大,不同一般。”韩浩笑着奉承道。   “通讯方面不成问题。”赵天豪举杯敬酒,“那我们就敬候佳音,预祝赵司令大展宏图。”   ……   欢迎宴结束,韩浩和赵天豪又来到了黄历的住处,他们除了为游击队培训电讯人员和特工人员外,还带来了曾澈的指示。   “老三,我们是闻名久矣,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哪!”韩浩虽然喝得脸红红的,但头脑还清醒,坐在椅子上打着酒嗝。   “虚名而已,二位可是给我带来好消息了?”黄历叼上根烟,关心地问道。   “嘿嘿,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赵天豪尴尬地挠着脸,吭哧了半天,说道:“曾站长说,没有你,他就象失去了左膀右臂,心里头不踏实啊!所以——”   黄历翻了翻眼睛,说道:“所以我就得回北平,对不对?这个家伙,以为给我戴了顶高帽,我就高兴了?”   嘿嘿,韩浩和赵天豪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韩浩先开口劝道:“其实回城里也不错啊,在这里生活很艰苦吧,哪比得上城里。”   赵天豪也陪着笑说道:“老三,你在游击队的工作让站长很满意,我们的人已经基本控制了这支军队,特别是那支特勤队,上面也很感兴趣哦。”   “却,我倒是后悔做得太好了。”黄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要是不那么顺利,我想留下来,应该也不是没有可能。好了,二位的话带到了,虽然令人失望,我还是要表示感谢。”   “老三,言重了。那我们就回去休息了。”赵天豪见黄历心情不佳,冲韩浩使了个眼色,起身告辞。      第186章 月夜      怯懦的夜的光辉,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张在大地上,散播着烟雾。夜里的清凉中藏有一种柔和的温暖,无论哪里也不刮起一丝儿风。   黄历坐在院子里的靠背竹椅上,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望着罩在头顶上的稀稀疏疏有几颗星星天空,似乎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   在这种极为放松,极为玄妙的状态中,黄历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他在尝试着用这种方法来打开记忆的闸门,让那些被牢牢桎固的回忆能够奔涌而出。这样做是有效果的,但也是令人心焦的,因为他最想知道的却象被铁链锁住一样,始终不能显现而出。   呼,黄历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终究还是没有想起有关自己身份来历的信息,他习以为常地苦笑摇头,起身走回了屋子。尽管没有收获,但他并不准备放弃,这个东西有时就象发明创造一样,当深入研究问题的人对某个难点长久地百思不得其解,长久地寝食皆废,天天“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就很可能在一个特定的场合和时刻,发觉那个问题和困惑,与当前的事件有些雷同或相似,二者存在着某种逻辑联系。两件事情“撞”在一起,大脑会突然“闪亮”,一下子会冒出智慧的火花而骤然发现,人们称之为灵感。“灵感”女神喜欢“男子汗”!她只青睐流汗甚至流血的人。而且只有百折不挠、如痴如迷、特别专心的人,才不会错过她那妩媚灿烂的瞬间一笑。   程盈秋还没有回来,他也没有睡意,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女人可能大多都喜欢自己的丈夫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而且女人还喜欢改造自己的男人,尽可能的改造成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   程盈秋很为自己的男人感到骄傲,但也希望他能变得更让自己喜欢,那就是有学识、有胆魄、风度优雅的将帅。而能熏陶人的思想,改变人的气质的,书籍便是一个好工具。   黄历本来就很喜欢看书,而现在手中所拿的这本书更让他觉得受益匪浅。这本书是中国近代军事史上的传奇人物、近代军事理论家蒋百里的著作,这位已故的陆军上将同时还是徐志摩的密友,西方美术史专家,为兴登堡器重,舌战过墨索里尼,用个副官都叫蒋纬国少尉,若是谈他的传奇,那得用一本书来写。蒋百里学识渊博,文武全才,一生著述宏富,大部收入后人所编《蒋百里先生全集》,其中《国防论》尤其著名。后人这样评价他:“门生故旧满中华,声誉影响及世界。”   “国防的部署,是自给自足,是在乎持久,而作战的精神,却在乎速决,看似相反,实是相成;一味靠持久,而忘了速决,其过失正与当年之德国相等……”黄历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   门外脚步声响起,黄历不用去看,便能听出是自己的女人回来了。果然,程盈秋疲惫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往炕上一躺,累得直哼哼,不过更象是在向黄历撒娇。   “你呀,就不知道悠着点。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兵也不是一天就能练出来的。”黄历放下书,温柔地给她拿捏着手臂。   “人家着急嘛!嗳,就是这,痛得很哪!”程盈秋在外面装得很坚强,回到爱人身旁,便彻底放松下来,露出了女人的本质。   黄历看着程盈秋呲牙咧嘴,一副可怜相,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我替你训练两天,你歇歇。”   “不用。”程盈秋闭上眼睛,享受着按摩带来的舒坦,哼哼唧唧地说道:“她们进步很快,连英、金秀都是农村姑娘,从小锻炼,身体素质很好。老武有基础,只要体力能恢复就行;阿婷稍微差一点,不过很有毅力。嗯,嗯,我挑的这几个人都不错。其实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你是我师傅,我又当了师傅,你是不是很欣慰呀?”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欣慰是欣慰,可你把我说得太老了,都是祖师爷的辈儿了。”   你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有很多人会说就是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不仅没有白费,而且有了很不错的成果,是人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此时,黄历就是这样的心情,开心而快乐。在这个战火纷飞,中华民族最苦难的时候,自己一个莫名其妙,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清楚的家伙,只是本能的凭着对日本鬼子的憎恨,一步步拼杀到这个局面,虽不能说是惊天动地,却也能聊以自慰了。而且还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纯洁温柔的老婆。   “想什么呢?笑得这样,这样坏。”程盈秋用手指捅了黄历一下,瞪了他一眼。   “哦,我正在思考国家大事,正在思考国际间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还有人生的真谛……”黄历一本正经地说道。   “才怪呢!”程盈秋撇了撇嘴。   黄历笑了笑,低下头轻轻一吻,下了炕,在外面转了一圈,端进来一盆热水,将程盈秋的鞋袜除去,把脚丫泡了进去。   程盈秋坐了起来,倚着黄历的肩膀,柔声说道:“今晚不要熬着看书了,累了就好好歇会儿。”   “怎么?不想我变成你心目中的形象了。”黄历搂着她的肩膀,好笑地问道。   “不行了,我放弃。”程盈秋轻轻晃着脑袋,说道:“你愿意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吧,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要是再陪你熬下去,我就快变成黄脸婆了,你没看见我都有黑眼圈了,还不存好心,故意折磨人家。”   “哎,早这样就好了嘛!”黄历轻轻拍了拍程盈秋的小手,说道:“读书咱不反对,长知识吗,高大爷不是有句话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吗。可咱中国也有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性格和脾气哪是那么容易变过来的。”   “高大爷?”程盈秋愣了一下,立刻醒悟过来,笑骂道:“瞎给人取外号,高尔基到你嘴里就变了国家了,倒象个种地看门的老头儿一样。”   黄历呵呵笑了两声,沉默了一下,有些低沉地说道:“组织上不同意我留在游击队,说是平津更需要我。”   程盈秋诧异地看了黄历一眼,轻轻把头靠在黄历的肩膀上,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国难当头,光是儿女情长也确实不适合。那里更需要你,你便去吧!”   黄历苦笑一下,这个问题两人早就谈论过,现在结果一定,倒也没有太多可说的。他轻轻吻了吻程盈秋的发际,起身把水倒到外面。   “时候不早了,你别看书了,我也累得很,快睡觉吧!”程盈秋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你说我这是何苦呢,弄得两个人都遭罪。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赖就这么着吧!”   “嗯!你算是跳进我这个大火坑了,想爬出去可不容易。”黄历也努力用轻松的话语冲散气氛的凝重。他走到桌前吹熄了灯,和程盈秋并头而卧。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几下,程盈秋温热的身子主动偎了过来,黄历无声地将她抱住,这时候语言是多余的,几点水珠落到了他的脸上,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泻在程盈秋的脸上,她的脸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象笼着一层轻纱,眼泪像是轻纱上点缀的珍珠……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轻风掠过,树叶摇曳着发出一阵响声,象是在交颈低语。不知是被什么响声惊起的小鸟,扑愣了几下翅膀,啁啾了几声,又缩回巢里。所有这些声响,并没有破坏夜的宁静,反而使月夜显得更加宁静、深沉。   县城的鬼子司令部里,月光同样静静地流泻下来,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象是罩着裹尸布。   经过一段煞费心机的苦心琢磨和仔细研究,松下认为对游击队的行动规律有了些了解,他认为以往的出发扫荡,只不过是给受损伤的脸上擦擦粉,实际上效果不大,要对付在山区活动的游击队必须采取新的战术。   “皇军是猛虎,但抓老鼠就力不从心了,还得依靠象傅老二这样的嗅觉灵敏的狗。大队的匪军将由正规部队负责解决,而游击队的精干小分队则要靠你了。”松下的眼睛从眼镜片后面射出两道寒光,对大木苍野说道:“组建特别小队的工作要抓紧了,将由你担任指挥官,在山林中与所谓的游击队精锐展开厮杀,这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阁下放心。”大木苍野郑重地说道:“这支特别小队将集中皇军的精英,而且行动将保持高度机动和秘密,必然会给敌人毁灭性的打击。”      第187章 离别的滋味      松下赞赏地点了点头,又提醒道:“和游击队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可靠的情报,我已经让谍报机构想尽一切办法来整理和培植情报网,过去在乡间安插和秘密培养特务是并不高明的,要有新的方法和手段。”   “阁下所言正是。”大木苍野钦佩地低下了头,“这确实是重中之重,以前总是没有确切的情报,皇军所至,支那百姓逃避一空,而找不到人,就无法得知游击队的情况,也无法得到补充的粮食。”   松下咧嘴苦笑了一下,皇军的军纪,实在是不敢恭维,他对此也无能为力。   “还是要加强宣传,约束军纪,并且向反抗者展示武力。”大木苍野自顾自地说道:“如此双管齐下,必然能收到效果。”   在侵华战争中,日本军国主义不仅用武力征服,而且实施了“文坛总动员”,除极个别的以外,绝大多数日本文学家积极“协力”侵华战争。他们中,有些人作为“从军作家”开往中国前线,为侵华战争摇旗呐喊;有些人应征入伍,成为侵华军队的一员;更多的人加入了各种各样的军国主义文化和文学组织,以笔为枪,炮制所谓“战争文学”,为侵华战争推波助澜。他们或煽动国民的战争狂热,把侵华战争说成是“圣战”;或把战争责任强加给中国,为侵华战争强词争辩;或把日军的残暴行径加以诗化和美化,大书“皇军”的“可爱”和“勇敢”;或丑化中国人民,渲染中国及中国人如何愚昧和野蛮;或歪曲描写沦陷区的状况,胡说中国老百姓和“皇军”如何“亲善”;或对沦陷区人民进行奴化教育和欺骗宣传……这就是活跃在侵华战争中日本文学家的所作所为。当时日本军国主义的宣传机器把派往侵华前线从军采访的作家们称为“笔部队”。   在侵华战争中,“笔部队”和“枪部队”,形成了上下呼应、“官民一致”、软硬屠刀、文武两道的军国主义战时体制。“笔部队”及日本侵华文学的炮制者,是侵华战争的煽动者、鼓吹者,是所谓“思想战”、“思想宣传战”的主体,是日本对华进行文化侵略和渗透的主力,在侵华战争中起到了“枪部队”所不能替代的作用。更重要的,侵华文学既是日本军国主义所留下的侵华历史的一份铁证,也是日本军国主义思想的重要载体。日本军国主义的所谓“战魂”和“军魂”就包含在其中,日本人对华侵略的思想“理念”、对华侵略的狂热情绪,就包含在其中。   而从中方来看,在抗日时期,民众思想的混乱得却很厉害,思想的混乱引起国家凝聚力的分化甚至是矛盾。最怕是在应该一致对外的非常时刻,思想的混乱和矛盾,可以使国家不堪一击,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的乱象,就是很好的说明。特别是汪精卫降日后,他是国民党副总裁,有一定的号召力,其“和平建国”理论也颇能迷惑一部分民众。   “大木君,请你和参谋马上制定出一个扫荡计划,此次不求急进,但求踏实,一步步挤压,直到将敌人逼得退无可退。”松下严肃的盯着大木苍野。   “哈依,一切遵照阁下指示去办。”大木苍野起立立正回答。   ……   顺义县位于北京市东北燕山余脉歪坨山下,县府驻城关镇,距北京六十余公里,县境大部分为平原,仅东北和东部有小片低山丘陵。土壤以草甸褐土为主,土质肥沃。潮白河、温榆河、箭杆河等流贯县境,灌溉便利,农业开历史悠久,粮食产量居北京市第一位。   就在松下和大木苍野作着充分准备,要将游击队一举歼来的同时,游击队也做出了选择,顺义县,成为了他们的选目标。除了对顺义县的平原有些顾虑外,从各方面考虑,这里还真是游击队充分扩张的好地方。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而且距离山区不是很远,就算遭到挫折,也有退身之路。   “看来是非走不可了。”赵维光望着周围的山峦,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随后转头看着黄历,感慨地说道:“你也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也许——”   “别,我是男人,你别作出那副小儿女的模样。”黄历笑着调侃道。   “你——呵呵,还是改不了那脾气。”赵维光有些无奈地苦笑,“好,你放心走吧,盈秋我会尽力保护她周全的。”   黄历沉吟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样,她是一个战士,这是她的理想和抱负。连我都说不听她,你就顺其自然吧!”   赵维光挠了挠头,转换了话题,说道:“根据情报,鬼子很可能要针对我们动一次大规模的扫荡,我们先行撤离,避其锋芒,至于留在这里的小分队,我不想让她留下,跟着大队,可能会更安全。”   “那是你们指挥官的事情,我不管。”黄历笑着望向不远处的树林,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将一泓秋水似的盈盈明眸投注到自己身上。   盈秋,黄历的目光转不开了。赵维光也看到了,知趣地一笑,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借故走开,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空间。   黄历走了过去,两对目光交织着,探询着,两个人在近距离对视着,谁也没先开口,但谁都懂得相对无言的含义。两人的内心有着一种共同的渴求,一种共同的意外的欣喜,一种共同的带着一丝忐忑焦灼心情。   “你,要多保重啊!”程盈秋伸手想抚一下黄历的脸,举起来又放下了,人还未走远,她还感到羞怯。   黄历微微一笑,很大方地伸手摸着程盈秋的脸蛋,眼中透出的情意让程盈秋不忍拒绝,轻轻把小手盖了上去。   “别逞能,北平比这里更危险。”不知什么时候,程盈秋将头埋进了黄历的胸膛,柔声嘱咐道。   “知道了。”黄历抚着她的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离别的滋味,让人不想多说话,只想静静地依偎,用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来传递那绵绵的感情。      第188章 再回古都      离开那没有国旗的家门吧,别再恋恋不舍!   国家在呼唤你们,象慈母呼唤她的儿女!   去吧,脱去你们的长衫,长衫会使你们跌倒——跌入了坟墓!   在今天,你们的礼服应当是军装,你们的国土不是已经变成战场?   离开这已经死去的北平,你们才会凯旋;   留在这里是陪伴着棺木!   抵抗与流血是你们的,最光荣的徽章,   为了生存,你们须把它挂在胸上!   要不然,你们一样的会死亡,死亡在耻辱与饥寒上!   走吧,我向你们央告!   多走一个便少一个奴隶,多走一个便多添一个战士!   北平沦陷了,北平人做了奴隶,国家在呼唤他们,可是大多数的老百姓只能装聋。论心地,他们都是有点血性的人。论处境,他们却没法狠下心来,有跺脚一走的决心。他们得养活老人,得照顾妻儿,所以,他们得留下。但他们也许不知道,即使不走,也并救不活老人和孩子,北平是他们生身之地,也是他们的坟地。   清凉的空气里斜射着亮而喜悦的阳光,到处黑白分的光是光,影是影。空气凉,阳光热,接触到一处,凉的刚刚要暖,热的刚搀上一点凉;在凉暖未调匀净之中,花儿吐出蕊,叶儿上闪着露光。   几只燕子在树梢上翻来覆去的飞,象黑的电光那么一闪一闪的。蜻蜓们也飞得相当的高:忽然一只血红的,看一眼树头的槐花便钻入蓝的天空;另一只象背负一块翡翠似的,在门楼上的青草一逗便掉头而去。   放在太平年月,这样的天光,必使北平的老人们,在梳洗之后,提着装有“靛颔”或“自自黑”的鸟笼,到城外去,沿着柳岸或苇塘,找个野茶馆喝茶解闷。它会使爱鸽子的人们,放起几十只花鸽,在蓝天上旋舞。它也会使钓者很早的便出了城,找个僻静地方消遣一天。就是不出城远行的,也会租一只小船,在北海去摇桨,或到中山公园的老柏下散步。   今天,北平人可已顾不得扬头看一看天,那飞舞着的小燕与蜻蜓的天;饥饿的黑影遮住了人们的眼。天上已没有了白鸽,老人们已失去他们的心爱的鸟;人们还没有粮,谁还养得起鸟与鸽子。是的,有水的地方,还有垂钓与荡桨的;可是,他们是日本人;空着肚子的中国人已没有了消遣的闲心。北平象半瘫在晴美的夏晨中。   就在这样一个北平特有的早晨,黄历进了北平城,看过了游击队的奋战,他的心境起了变化。他不再鄙视那些呆在北平城里,只关心着饥饱和冷热的人们。在城外,他看到了国家的希望,就是那些脱下了大褂,抛弃了学业,敢于去牺牲生命的人们,而且这些人到处都是,在祖国的大地上与侵略者进行着厮杀。而他,也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是的,日本人占据了北平,他则要把北平变成日本鬼子的坟墓。   走在街上,人们突然向两边闪开,一阵鼓号声传了过来。黄历急忙闪到了路旁,混在人群中观看着。   两面铜鼓,四只军号,在前面吹打。前后几排军警,都扛着上了刺刀的枪,中间走着两个赤着背,只穿着一条裤子,头后还插着大白招子的男子。最后面,两个日本军官骑着大马,得意的监视着杀戮与暴行。   “这就是几次爆炸案的凶手?那个怎么都快瘫了?”旁边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   不错,其中一个男子已耷拉了脑袋,由两个警察架着,是被打的,还是被吓的,看不太清楚。另一个男人挺着胸自己走,他的眼睛比脸还红,他不时仰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天,多么美的北平的青天啊。地,每一寸都是他走熟了的黑土地。他舍不得这块天地,而这块天地,就是他的坟墓。   “唉,咱北平也有真爷们儿呀,不象咱们——”压抑的叹息和感慨在中间停顿了下来。   黄历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心情并不好受,杀的是中国人,而且很可能是无辜的,而日本人却以谎言来证明自己的精明强干,这就是日本人的残暴、无耻和虚伪。   在黄历离开之后,北平抗团并没有停止行动,特别是找到了二十九军的一个秘密军用仓库后,他们得到了手榴弹和炸药,立刻开始策划一系列的行动。   中秋将近,这是那些汉奸们死不要脸的向日本人献媚的好时候。也只有汉奸们兴高采烈的去买东西,送礼:小官们送礼给大官,大官们送给日本人。这是巴结上司的好机会。同时,在他们为上司拣选肥大的螃蟹,马牙葡萄,与玫瑰露酒的时候,他们也感到一些骄傲——别人已快饿死,而他们还能照常过节。   然而,就在同一天里,抗团送出了不下二十份礼物,送到大汉奸及日本人的府上,上面还煞有介事地写上某某人敬送的字样。就在这一天里,北平城里爆炸声不断,不少日本人和汉奸们的府上乌烟瘴气,一片狼狈。谁也没想到,包装精美的盒装月饼竟是威力巨大的炸弹,将鬼子和汉奸们搅得鸡犬不宁,草木皆兵,甚至两三天后还有汉奸因为掀开月饼盒而被炸身亡的事件发生。   大搜捕,大调查,日本鬼子照例是这一套程序。但人抓了不少,却并没有什么收获。日本宪兵司令决定不能再等,必须先杀掉两个,好证明自己的精明强干。否则,不是向外表表明皇军的无能吗,这不单交不了差事,也对不起天皇,更会被全世界的人耻笑啊!他们从几百名皮开肉绽的人里选择出两个来,就是现在游街示众的两个男人。   亡国就是最大的罪,这不是一个能讲道理的时间和场合。杀戮是现在的主题,也只有用血腥对血腥,残暴对残暴,才能让日本人明白,中国人不是稻草,不能随意切割。   黄历不想看这场悲剧和闹剧,他后退了两步,没想到退得太急,竟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随着一声低低的惊呼,黄历偏过头想说声对不起,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不由得愣住了。      第189章 邂逅之谈      珍娘,一个乡下的妇女,在几年的生活奔波中,已经锻炼得更坚强,更勇敢,更负责。她的脸瘦了,显得眼睛更大,她已经敢正视别人的目光,羞赧和腼腆只是偶尔流露。怔怔地望着黄历,珍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腮上红了一小块,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黄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便露出一个和熙灿烂的笑容,伸手捡起珍娘被碰掉的篮子,和她站在一起。   珍娘低下了头,两手绞在一起,使劲挤着,指甲都发白了。这个男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无私的帮助,他的勇敢引起了她的坚强与自信,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和资本。而且,这个男人和她有过极亲密的关系,也让她感到了幸福和愉悦。她敢说,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虽然心中有两个男人有些难堪,但感情这个东西,是最无法控制的。和黄历站在一起,尽管没有说话,没有身体的接触,可那种安全感却又弥漫在身上。她伸手想接过篮子,却碰到了黄历的手,她立刻象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心怦怦乱跳,象揣了个小兔子。   鼓号声渐渐远去,人群议论着开始散开,黄历轻轻碰了碰失神的珍娘,笑着把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   嗯,啊,珍娘回过神来,伸手接过篮子,嗫嚅着问道:“黄,黄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也不到家,去,去看看。”   “我呀,这不是刚回来。”黄历抬了抬手中的提箱,还是那种春风般的笑意,“你这么早就出来买菜?”边说,他边伸手做了个手势,迈动了脚步。   珍娘跟着向前走,保持着半尺的距离,缓缓地说道:“城门三天一关,两天一闭,青菜不能天天入城。赶到一防疫,在城门上,连茄子倭瓜都被洒上石灰水,一会儿就烂完。关一次城,防一回疫,菜蔬涨一次价钱,弄得青菜比肉还贵——”   原来果菜市是在德胜门里,买卖都在天亮的时候作。隔着一道城墙,城外是买卖旧货的小市,赶市的时候也在出太阳以前。因为德胜门外的监狱曾经被劫,日本人怕游击队乘着赶市的时候再来突击,所以禁止了城里和城外的早市,而且封锁了德胜门。所以,菜市便换了地方。   珍娘絮絮地说着:“这样的日子真是不敢往远处想了,过年的时候要吃干菜馅的饺子?到过年的时候再说吧!谁知道到了新年物价涨到哪里去,这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呢?”   黄历面含微笑,一点也没有厌烦的神情,路旁有个小茶馆,黄历很随意地坐了下来,伸手示意珍娘也坐下。   珍娘稍犹豫了一下便坐对黄历斜对面,兴许是和黄历在一起养成的习惯,黄历要做什么,她从来没有执拗过,等到后来感情日深,两人的关系突破那一层障碍,也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一样。   伙计殷勤地端上壶茶水,黄历给珍娘倒上,笑着问道:“这个时局,平头百姓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怎么样,钱还够花吧?”   “够花,够了。”珍娘好象生怕黄历又掏钱似的,急着说了两遍,然后才慢慢解释道:“城里人越来越多,房子不够用,房租便涨,靠着那几间房子,足够一家人生活了。您留下的那些东西,我还埋着没动呢!”   在从前的北平,“住”是不成问题的。北平的人多,房子也多。特别是在北伐成功,政府迁到南京以后,北平几乎房多于人了。多少多少机关都搬到南京去,随着机关走的不止是官吏与工友,而且有他们的家眷。象度量衡局,印铸局等等的机关,在官吏而外,还要带走许多的技师与工人。同时,象前三门外的各省会馆向来是住满了人——上“京”候差,或找事的闲人。政府南迁,北平成了文化区,这些闲人若仍在会馆里傻等着,便是没有常识。他们都上了南京,去等候着差事与面包。   那些昔日的军阀,官僚,政客们,能往南去的,当然去到上海或苏州,以便接近南京,便于活动;就是那些不便南下的,也要到天津去住;在他们看,只有个市政府与许多男女学生的北平等于空城。这样,有人若肯一月出三四十元,便能租到一所带花园的深宅大院,而在大杂院里,三四十个铜板就是一间屋子的租金,连三等巡警与洋车夫们都不愁没有地方去住。   而现在不一样了,一方面,日本人象蜂儿搬家似的,一群群的向北平来“采蜜”。另一方面,日本军队在北平四围的扫荡屠杀,教乡民们无法不放弃了家与田园,到北平城里来避难。到了北平城里是否就能活命,他们不知道。可是,他们知道他们的家乡有多少多少小村小镇是被敌人烧平屠光了的。   北平的房子不够用了,房子忽然成了每一个人都须注意的问题。租房住的人忽然得到通知——请另找房吧!那所房也许是全部的租给了日本人,也许是因为日本人要来租赁而房主决定把它出卖。假若与日本人无关,那就必定是房主的亲戚或朋友由乡下逃来,非找个住处不可。   这样一来,租房住的不免人人自危,而有房子的也并不安定——只要院中有间房,那怕是一两间呢,亲戚朋友仿佛就都注意到,不管你有没有出租的意思。亲友而外,还有一批专营房屋租赁的人呢!他们的眼仿佛会隔着院墙看清楚院子里有无空闲的屋子。一经他们看到空着的屋子,他们的本事几乎和新闻记者差不多,无论你把大门关得怎样严紧,他们也会闯进来的。同时,有些积蓄的人,既担心钱币贬值,又无处去投资,于是就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买房!房,房,房!到处人们都谈房,找房,买房,或卖房。房成了问题,成了唯一有价值的财产,成了日本人给北平带来的不幸!   黄历轻轻点头,慢慢喝着茶水,好意地提醒道:“出租房子要看好人,最好是熟人介绍的,你要贴出告示,来了不讲理的主儿,你不想租,倒要惹麻烦。”   珍娘点了点头,说道:“有什么事都是杜大哥帮忙,那些租户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日本人,我是不敢租的。”   日本人成群的来到北平,而后分开,散住在各胡同里。只要一条胡同里有了一两家日本人,中日的仇恨,在这条胡同里便要多延长几十年。北平人准知道这些分散在各胡同里的日本人是侦探,不管他们表面上是商人还是教师。北平人的恨恶日本人象猫与狗的那样的相仇,不出于一时一事的抵触与冲突,而几乎是本能的不能相容。即使那些日本邻居并不作侦探,而是天字第一号的好人,北平人也还是讨厌他们。一个日本人无论是在哪个场合,都会使五百个北平人头疼。北平人所有的一切客气,规矩,从容,大方,风雅,一见到日本人便立刻一干二净。   杜百升还是挺够意思的,黄历轻轻舒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家里人都好吧,小锁的伤治得怎么样了,妞妞还上学吧,还有那个,小琴是吧,她在干什么呢?”   珍娘眼中闪过一丝凄楚,强笑道:“大家都好,妞妞很想你呢?黄大哥,你怎么样?找到家里人了吗?怎么又回北平了?”   “我挺好的。”黄历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他觉得事情不象珍娘说得那么简单,但追根究底又太好,以后从杜百升那里了解一下吧!   “前些日子,我,我在大街上好象,好象看到了你,坐着黄包车,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珍娘吞吞吐吐地说着,偷偷瞅了黄历一眼。   “哦,那是,那是我的太太。”黄历迟疑了一下,坦然地说道。   “嗯,很漂亮,真好。”珍娘真诚地赞道,她是真替黄历高兴。   喝完一壶茶,付了茶钱,黄历和珍娘又走了一小段路,路过一家点心铺,买了几样糕点让珍娘带回家给孩子们吃,并把自己的地址给了珍娘,笑着嘱咐道:“有事来找我,不过,你不要把我在北平的事情告诉别人,除了你,谁也不许说。”   珍娘使劲点了点头,只要黄历在北平,她就感到安全,她无须再怕任何人,任何事,黄大哥就离她不远,一定会保护她!   直到黄历坐着黄包车消失在街口,珍娘才慢慢地挪动脚步,向家里走去。没有告诉黄历小锁已经吃上了鸦片,用麻醉剂抵消空虚与羞惭的事情,她觉得这很难启齿,毕竟小锁是她的丈夫。而且,她还抱着希望,希望小锁在她的温存体贴下,能从鸦片烟中挣脱出来,尽管他已经不能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可她不在乎,她很想小锁回到在山沟里的样子,那时,穷是穷,可日子过得安心。      第190章 龟田的突破口      一叶而知秋,黄历巧遇珍娘,一番谈话之中,并不只是重逢后的问候和关心,他也从中得到了很多信息。北平城里涌进了大量的日本人,这便是埋伏下了无量的侦探,代宪兵队或特务队侦察一切。就是这样,不管是否真实的,有没有价值的消息,都会传入他们的耳朵,并且会望风捕影的被扩大,这些住在北平城里的日本人不是替日本侵略者宣传德政,而是替侵略者广为介绍屈死鬼。因为日本侵略者宁可屈杀多少人,也不肯白白地放过一个谣言去。   日本人的心计、思想与才力,都只在一颗颗的细数绿豆与芝麻上显露出来,所以他们喜爱无中生有的、琐碎的情报。这些情报,即使在他们细心的研究了以后,证明了毫无根据,他们也还乐意继续接受。因为它们即使毫无用处,也到底足以使他们运用心计,象有回事儿似的研究一番。白天见鬼是日本人最好的心理游戏。   所以,北平的日本人都该杀,不管他们是做什么职业的,披着如何美丽善良的外衣,他们抢走了中国人的大米白面,抢走了中国人的房子土地,他们为占领华北而欢呼,为攻克南京而鼓掌游行,他们都是侵略者的帮凶。   黄历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崔小台好象长得更壮实了,看见黄历回来,喜出望外,立刻就要给黄历演示这些日子苦练的成果。黄历觉得这些时间冷落了他,也觉得歉疚,便不顾疲累,坐下来仔细看着崔小台表演,而后又细致地指点了一番,崔小台才算满意。为了补偿一下崔小台,也为了自己肚子里的油水,黄历带着崔小台在饭馆大吃了一顿,然后回来睡了个香香的午觉,这才起身向联络点而来。   ……   北平日军宪兵队的一间刑讯室里。   这是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以外,整个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严密得像罐头。地下室本有冬暖夏凉的特点,但因这屋空气凝滞,仍使人觉得闷热。   室内的墙壁上涂着黑颜色,灯光完全是绿色,电灯的度数不大,但盏数很多,天棚上,墙角里到处都有,在黑黑的墙壁下闪着绿光,真象点点鬼火,阴森可怖。这是新上任的宪兵队长龟田特别设计的环境,而且他对这环境的设计很满意,因为它具有阴间的味道,也有地狱的特点,拷打起“犯人”来,更有阴森恐怖的气氛。为了加重这气氛,龟田命令把各种刑具都在大木架上分门别类摆放出来。有皮鞭、绳索、竹板、烙铁、火箸、老虎凳、大铁壶、竹签子,还有从房梁上垂下来的吊人铁环,连抽筋扒皮用的特制钩挠都备齐待用。这样能使“犯人”看着便浑身发抖。   刘富川再次慢慢苏醒过来,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弄清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他已经昏过去又醒过来地被日本宪兵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过来都像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以为得到了新生,可是睁开眼睛看看,还是昏天黑地,鬼影幢幢。   一阵接着一阵的极其猛烈残酷的拷问,不,用拷问的字眼已经不能概括那些中世纪加现代化的野蛮刑法了。因为拷当打讲,而在这里,打却退在极其次要的地位上。他们用的是:过电,灌辣椒水,用烟头烧太阳穴,用烧红的铁条捅肚子,然后再往上撒盐面,至于上大挂,用铁钳子拧肉……已成鬼子们一举手一投足的玩意儿。   日本宪兵们交替逼问的有两个内容:一是刘富川的政治背景,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平常都参加了什么反日活动?二是在燕大都有哪些抗日团体,这些团体中都有哪些人?   对于燕大这个北平沦陷区的孤岛,日本人开始注意并不是在龟田上任后才开始的,他的前任也对此有所警觉,并派出了特务进行监视。而龟田做得更狡猾一些,借着学校放假的时候,根据特务们的侦察,他对燕大学生刘富川及其家人进行了秘密逮捕,这主要是避免那个讨厌的美国老头儿又来抗议,并且极力营救的麻烦。   龟田浩矮小的身材,黑黑的脸膛,戴着副眼镜,有点文质彬彬的样子。而且他不同于一般的日本军官,看到中国人就瞪着眼珠子,充满杀气。龟田却很和气,脸上老不离笑容,见了中国人,爱讲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圈,并握着对方的手笑着说:“我喜欢和中国人交朋友的!”   在审问案子的时候,龟田的态度也比较平和。虽然他眼前的中国人马上就要拿去杀掉,可是他的态度却是很“和蔼”的,甚至会微微的摇摇头,表示很惋惜。可是他本质还是个杀人狂,而且都在夜间秘密的处决。为了怕出动静,他喜欢用刀砍头,或者无声的把人活埋。实际上他是恨透中国人的,笑,是他的工作方式,杀,却是他的目的。   一盆凉水泼下去,趴在地下的刘富川战栗地抽搐几下,挣扎着要起来。胳膊撑在水淋淋的水泥地上,身子刚往起一抬,又趴下去了。他感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只要一动弹就象万箭钻心一样疼得难熬。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一条裤衩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除了头部、脸上以外,几乎到处是伤痕,到处是血迹。他张了张嘴,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干渴得要命,好象已经一个世纪没有喝一滴水了。他用尽力气,声音沙哑地喊了声:“渴,渴,渴死了……”   打手向旁边看去,那是一个小房间,受刑人是看不到里面的,而龟田正坐在里面,神情平静,拷打声和惨叫声仿佛被过滤了,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对打手投过来的征询的目光理也没理。   “吊起来的,大大的打!”刘富川听出来了,这是日本打手的声音,又来了,这又该是什么新花样,刘富川那已经衰弱的心脏被这一声断喝刺激得又猛跳起来。   审问他的人一天一换,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刑,问不同的话。假若他肯招认,他便是犯过一切的罪,随便承认一件,都可以教他身首分离。反之,他若是决心挺下去,他便没犯任何罪,只是因不肯诬赖自己而受刑罢了。他也算看明白了,日本人也不一定准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可是既然把他捉来,就不便再随便放出去。随便打着他玩也是好的。猫不只捕鼠,有时候捉到一只美丽无辜的小鸟,也要玩弄大半天!虽然如此,他也支持不住了,他认为如果到了这里,即使人是金钢钻,鬼子也要设法把他磨碎。   看着烧红的烙铁慢慢伸向他的腋窝,他能感到那灼热的温度,象将溺死的人,能在顷刻中看见一生的事,他极快的想起来一个免除苦难的办法。   “我说,我说。”刘富川突然扯着喉咙高叫道。   烧红的烙铁停住了,然后慢慢缩回,小屋里的龟田缓缓放下了书,抿了抿嘴角。   “我,我真的不知道燕大的什么抗日团体——”刘富川喘着粗气刚刚说完这一句,打手便又操起了烧红的烙铁,脸上充满了被欺骗的恼怒,“可我能帮你们摸清他们的情况,他们总要发展人员,总有不正常的表现,我可以掌握这些。”刘富川加快了语速,几乎是喊着说完了这些话。   龟田浩微微皱起了眉头,沉思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看来这个家伙是真的不知道燕大抗日团体的事情,当然,他的保证还是很有意义,可以在燕大埋下一颗定时炸弹。当然,抓他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些。   “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山下的目光从手中《孙子兵法》里的一行文字上流过,他很自得地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现在才是他这个儒雅的杀人狂露面的时候了,他要彻底将刘富川控制在手心里,就像一支拴上绳子的蚂蚱。   ……   玉泉山的泉水还闲适的流着,积水滩,后海,三海的绿荷还在吐放着清香;北面与西面的青山还在蓝而发亮的天光下面雄伟的立着;天坛,公园中的苍松翠柏还伴着红墙金瓦构成最壮美的景色。但在苍松与金瓦的上面,悬着的是日本旗!这便使北平的一切已都涂上耻辱与污垢!   黄历坐在酒店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淡淡地望着窗外,公园里除了日本人之外,还有那些无聊的男女在公园里挤来挤去,他们穿得讲究,笑得无聊,会吃会喝,还会在日本男女占据住的地方去表演九十度的鞠躬。   “别看了,北平城里这种人多的是,犯不着为他们生气。”杜百升端起酒杯,冲着黄历举了举,一仰脖干了。   黄历冷冷一笑,挟了口菜,慢慢嚼着,问道:“城里的日本人越来越多了,这都是耳目啊,以后的工作可是更要小心。”   嗯,嗯,杜百升点了点头,坏笑着说道:“日本人多了,杀起来不是更容易?”   “我是有原则的,那些小崽子,我可不动,没的坏了爷的名头。”黄历的目光向公园里一扫,开玩笑般地说道。   “名头?你还是不要闯出来的才好,可别忘了咱们要是出了名,那可就离——,嘿嘿,我的意思你懂的。”杜百升干笑了两声。   “你们警察局应该有那些日本人的材料吧?”黄历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弄出来一份,我有用处。”   杜百升愣了一下,调侃般地问道:“你不是想把在北平住的日本人都杀掉吧,要有这心思,先把我家胡同里的那个日本人干掉,他妈的,瞅着就让人恶心。”   “嗯,可以优先考虑。”黄历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给杜百升斟满了酒,说道:“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对我朋友家的照顾。”   杜百升端起酒杯,又皱起了眉头,把酒杯放了下去,有些低沉地说道:“唉,这人哪,要走什么道儿,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劝过来的。当然,我知道得有些晚了,你要是怪我,我也没办法。”   黄历疑惑地眨着眼睛,对杜百升的话有些不解,但联系到珍娘表情的异样,他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我刚回来,和珍娘只聊了一会儿,她很感激你帮出租房子。难道,她家里出了什么别的事情?”   杜百升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原来你还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珍娘的男人,那个叫小锁的,抽上大烟了。你知道的,抽上大烟的人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呢,我觉得真是对不住,没照顾好他们。唉,这都是他妈的日本人造的孽。”   日本侵略者在沦陷区大力提倡和保护中国人吸食鸦片烟,妄想把中国人都变成生不如死的大烟鬼。同时,鸦片贸易又给侵略者提供了巨额的经费,象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的收入之中,有七成是靠烟税提供的。北平市伪政府批准的销大烟点共二百四十家,批发商有一百二十家,由伪政府的禁烟局和鸦片商成立的“土业联合会”管理这个特殊的商业。   有了正式的管理体制,大量的烟土运到北平,有固定的供货渠道,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土业联合会”在张家口设立了办事处,整火车的烟土象运军用品一样,源源不断的销往北平的各个批发点,然后又批发给大小吸烟室。在仓库里站岗保护的是日本军队,他们把这些烟土白天储存在仓库,夜间批发给北平的批发商。   日寇在北平用鸦片毒害中国人民,奴役中国人,促进了买卖和吸售毒品行业的兴隆发达,在派出所登记的烟民有三十一万人之多,占北平市一百八十二万人口的百分之十六,而张小锁由于种种原因,已经成了这其中之一。      第191章 毒害      抽大烟的危害,黄历当然知道得很清楚,可能有些人初涉毒品时,浅尝辄止,未曾上瘾,但吸食时飘飘欲仙的解脱之感,却会让人欲罢不能。等到吸食鸦片渐至成瘾,便如跳入了无底深渊,无法自拔。毒瘾一发,揪肠裂腑的痛苦难以忍受,如同亿万毒虫咬噬般的烧灼与痛痒会让人彻底失去人性。最后,卖房子卖地,卖老婆孩子,在大烟鬼的眼中只剩下了鸦片,亲娘老子都不顾,与禽兽无异。   “怎么会这样?”黄历紧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杜百升叹着气,慢慢喝着酒,似是感叹,又象是安慰般地慢慢说道:“看样子,他还只是初染毒瘾,要是吸上白面,那就彻底完了。要是不管教他,他那些吸烟的朋友早晚会诱着他走这条路。”   “到时候,别说房子,就是老婆孩子也得卖了吸白面。”黄历阴沉着脸说道。   杜百升苦笑摇头,鸦片鬼里这种事情多的是,结果是可以预见的,这并不困难。停顿了半晌,杜百升转着酒杯缓缓说道:“日本人真不是玩艺儿,你知道那些白面是怎么做出来的吗?那是用人骨头混上鸦片膏子熬出来的,咱中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现在可连死了都不消停,扒坟掘墓,这缺了八辈儿德的事都是让日本人给弄出来的。”   “真恶心,你不是想让我少吃点菜,故意的吧?”黄历有些不相信地撇了撇嘴。   嘿,杜百升一哂,用酒杯敲了敲桌子,象说书人一样白话起来:“你去南城外坟地去看看,挖坟掘墓还少了?有一个白面厂就在陶然亭附近,周围的乱葬岗都快挖光了。听说,一个吸了十年的大烟鬼的骨头,就值一万元钱。想想,为了这一万元钱,自然就有人打尸骨的主意,干这行的还不少呢!”   越听越惊心,黄历的脸沉得要滴下水来,冷冰冰的话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迸出来,“哪里还有白面工厂,哪里是最大的烟馆,谁是大毒枭,你把资料给我。”   “没问题。”杜百升一笑,向黄历举杯,说道:“替我多杀几个,我请你喝酒。”   黄历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了。”杜百升微微皱起眉头,提醒道:“日本人可能注意燕大了,你,还有那些人都要小心了。”   “注意燕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黄历心中装着别的事情,对此稍显随意,“好了,这事情我知道了,会提醒他们谨慎小心的。”   ……   同乐楼,同乐楼,同乐楼上会烟友,喷云吐雾真“隐士”,不是隐士也风流;广成发,广成发,抽上几口瘾就成,怀抱烟枪入迷阵,人生如梦一场空。   “同乐楼”、“广成发”都是大烟馆的字号。上半部,诗中写了烟鬼吸烟时的欢乐心情;下半部,则写了烟鬼们过足了瘾后,良心发现,回顾自己的处境,一切全完了,改也改不掉了,其心中的痛苦和无奈,也是令人心酸的。然而,大烟瘾君子们也只是偶尔良心发现,当烟瘾来时,他们连抵挡也不想,还是赶快找钱去烟馆。   燕大还没有开学,黄历报到之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想到杜百升所提的几家大烟馆,不禁心中发火。他化了装,脸色蜡黄,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来到了南城的一家大烟馆,名叫神仙楼。   站在神仙楼门口,黄历望了望大门口的木牌,上面写着“本号有单间售吸室,设备齐全,清洁优雅,并由姑娘陪吸。”大门的槛联是“进号来腰酸腿疼心带喘,出门去身强力壮脸发光”,横批是“快活赛神仙”。   狗屁,黄历暗暗骂了一句,走进屋去,在柜台买了烟,来到了吸烟室。吸烟室里烟雾弥漫,气味腥臊,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男女混杂,就象洗浴中心的大休息厅。一排排矮床,床上放着高枕,一盏烟灯。   黄历咧着嘴,找了个矮床躺下,装出吸烟的样子,观察着各色人等。   吸食鸦片,名堂很多,无奇不有。吸食者的姿势,有二人对卧,或三人头挨头地卧成三角形,或四人围卧成正方形,烟放在中间,轮流打烟,交替吸食,边吸边聊天,消遣开心,讲究个热闹。这些人都是同使一套烟具、一杆烟枪。抽吸时是你吸一口,我吸一口,来回递,从不擦烟嘴,由对方从嘴里拿出,再放入另一方嘴里,没人计较对方的嘴干净与否。   瘾民的众生相,通常瘾来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满足烟瘾后,精神松弛,倍觉闲适,“赛过活神仙”。当时有人编写了一则讽刺文章,用十二生肖来形容吸烟者的丑态:烟瘾来时,性情烦躁异常,竖眉怒目,形同疯犬;走路拱肩缩颈,有气无力,好像老羊迈步;走进烟馆东张西望,好比老鼠;蹲着像猴子;躺倒像死猪;过足烟瘾,蹦蹦跳跳,犹如狡兔;回家时轻盈快步,形同蛇游,速如飞马;做起事来力大如牛;高谈阔论真有龙虎精神,声音嘹亮,可比公鸡。   让黄历感到奇怪的是,有些烟民并不着急躺下吸烟,而是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等到别人一吸完,便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拿起烟枪,接过吸食。   原来,对于常去烟馆的人,都知道吸烟时用老枪,用热枪(别人刚吸完)特别来劲,特别过瘾,于是这些人入烟馆,就瞄准了老枪、热枪,别人一吸完,马上接过吸食。久而久之,在烟民中,都知道老枪、热枪的妙处,老枪、热枪成了抢手货,形成了讲究老枪、热枪的风尚。   一些烟馆老板,知道烟民的讲究,于是故意制造出一些名枪、老枪。制造所谓的老枪、名枪也很简单,便是每天在开门招待烟民之前,先将一枝烟枪内塞进一点生鸦片,烟民用它吸烟,就会感到劲大、过瘾。久而久之,这支烟枪成了抢手货,成了名枪。众烟民早早来到这里,等着、抢着这支名枪,于是烟馆顾客盈门,迎接不暇;一些人等不及名枪,烟瘾发作了,鼻涕眼泪直流,没有办法,只好使用普通的烟枪。这样,这家烟馆便始终顾客多,生意红火。   黄历只呆了一小会儿,便受不了其中的腥臊恶臭,起身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第192章 跟踪和邀请      自晚清以降,古老的中国的国门正是由于鸦片被西方列强坚船利炮所打开,伴随着政治上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经济上惨遭掠夺而来的则是烟毒的泛滥,苦难深重的中国人遭受着灵魂与肉体的摧残。   然而直到现在,这个祸国殃民的东西又被日本人拿起,作为毒害中国人体质和精神,掠夺钱财的手段,实在令人感到愤恨。如果追究起来,国府也要负上极大的责任,执政以来,对烟毒之禁绝朝令夕改,并无坚定之决心和措施,等到为了经费而实行“寓禁于征”的政策,鸦片公卖,终于使得流毒遗传,种下祸根。而且,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觉悟。   黄历心情很沉重地回到了家里,他很痛恨鬼子的阴谋,可心里对那些烟民也非常厌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鸦片是什么样的东西,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有人不知道?明知是火坑,却把持不住自己,甚至为了吸大烟,连起码的伦理道德、人格也不顾了。   等到天都黑下来了,黄历还在床上躺着,眼睛半睁半闭着想着这些事情。直到崔小台来喊他吃饭,他才懒懒的起身。   第二天早上起来,黄历先去学校转了转,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的时间,老师们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又得了清闲,出了校门,便去与抗团的人联系。   由于学校放假,北平抗团只好把联络点和指挥部改到了别的地方。为了尽可能安全,联络方法也采用了新的方式。就是将某一棵空心的大树、某一个公园的长凳、某一堵破旧的石墙等作为秘密邮箱传递指令或消息。这些天然的物体是最不易被人发现的,而且避免了“邂逅联络法”的两者相遇。军统局认为“这是特务间谍活动中最先进的手段”,称之为“死信投递法”。   黄历回来的消息在昨天应该就已经通过城外的联络点传递进了城内,所以,他也很兴奋,又能见到熟悉的面孔了,不知道这帮家伙是否已经成熟,相见时又是怎样欢欣鼓舞。   出入校门的时候,黄历已经感觉到了异样,所以他加倍的小心。学生们还没有到校,学校周围却多出了不少摊贩和陌生人。杜百升的提醒让他警觉,这其中必定会有日本人派来的特务。   黄历先去了天桥,那里人多,如果他想,便会很轻松地甩掉跟踪者。在人声熙攘的天桥,黄历时而去看把戏,时而坐下来品尝点小吃,借着这些自然的动作,他看清了后面的跟踪者。一个长得很白净的青年,他的长相不错,装束也很好,仿佛他知道自己体面,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他老把一点不必需的媚笑放在脸上,以便加多他的体面。而且这家伙臭美得很,老在扯扯领子,提提裤子,或正正衣襟,还不时掏出一面小镜子来照照自己的脸,有时候连牙床儿都照到。   这是一个日本人培养的中国特务,日本人以为他们会很好地融入中国百姓当中,当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却没有想到,他们的举止通常有一个很大的缺陷,便是对日本人那种奴颜婢膝的神态。北平的百姓虽然大多不敢反抗日本人,但对日本人却绝没有什么好感,沉默和冷漠是他们的武器。   不,不能甩掉他,这样他就会看出自己是一个受过训练的高手。黄历抿了抿嘴角,冷笑着起身,开始逛了起来。   他妈的,这家伙真是出来闲逛散心的,特务的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这都走了两个多小时了,前面那个家伙还在兴致勃勃地走啊逛啊,咋就那么能走呢?   黄历停了下来,在一家咖啡馆的玻璃窗外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下衣服,透过玻璃的反光,他欣赏了一下身后跟踪者的狼狈样,这让他感到很爽。虽然有条尾巴,使他不能去联络抗团,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可没等他再迈动脚步,咖啡馆的门一开,泰娜伸出头来,热情地招呼着他。   “来呀,好久不见,喝杯咖啡,聊聊天。”面对泰娜的邀请,黄历稍犹豫了一下,便迈步走了进去。   这个座位不错,对着门口,透过大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黄历有些意外地发现泰娜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洋人在那里坐着,同样很热情地起身和黄历握手。   “这位是美国驻北平使馆的詹森先生,这位是我们学校的陈老师。”泰娜给两人做着介绍。   黄历和詹森握手问好后,分别坐了下来。等聊上几句后,黄历意识到这个詹森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使馆工作人员,他瘦高的身材,金黄的头发,精力旺盛,透着中年人富有阅历的干练和精明,既谙熟北平的民情,又那么随便自如,一望而知是地道的美国人气质。当然,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黄历在詹森身上闻到了一股同行的气息。   “陈先生请理解,在华的军事行动关系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近年来日本和中国陈兵相见,我们不得不感到忧虑。”詹森很巧妙地说道:“所以,我们需要很多信息,来保障自身的安全,做到有效的预防。如果陈先生能热心地提供帮助,我们也将对您提供相应的庇护。”   黄历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泰娜,泰娜很无辜地摊了摊手,因为周围没人,所以她敢坦白地说话:“虽然我们神职人员不过问政治,但支持正义也是上帝的旨意。日本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虽然两人都没明说,黄历已经知道他们的真实意思,泰娜肯定向詹森透露过自己的一些情况,而且她一直相信自己是抗日团体的大头目,并且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热心提供了帮助,并曾经暗示过自己要注意安全,甚至希望他加入教会,以便在危险时候能够提供保护。   沉吟着,黄历并没有说话,他象是无意的望了望外面。那个特务好象有麻烦了,正在和人争吵,那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胖子,女的象是个妓女。   叮当,叮当,泰娜用小勺敲了敲盘子,想用这种方式来让黄历专心起来,尽快给出答复。      第193章 美国的丑事      黄历淡淡笑了笑,试探着问道:“难道贵国的中立立场改变了?还是我理解错了你们话里的意思?”   “不,我国还是中立国家,但是——”泰丽故意拖长的声音,用与神职人员不符的调皮神情眨了眨眼睛,“这并不是要求每个人的思想也保持中立。”   詹森耐人寻味地笑了,对黄历发出了邀请,“在这里谈这些有些不太合适,陈先生愿意去品尝一下我的厨师做的味道纯正的奶油小点心吗?”   黄历沉吟了一下,起身欣然说道:“当然,我感到非常荣幸。”   美国的对华政策在抗日时期经经历了一个不断调整过程,先后采取了“避免介入”、“援华制日”、“结盟抗日”的政策,不同的政策对中美关系及中国对日战争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1937年7月7日,日本军队在卢沟桥挑起事端,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事变发生后,中国政府为了争取国际社会的同情与援助,在实行就地武力抵抗的同时,不断呼吁英美等国制止日本侵略。中国政府认为,英、美在远东拥有重要利益,又是《九国公约》的签署国,有制止日本侵略的法律义务;只要英、美合作出面制止日本侵略,就能避免中日间战祸蔓延。然而,美国此时却在远东推行“避免介入”政策。   美国国务卿赫尔表示,美国对中日双方保持“公正、友好的态度”,希望双方“都要克制”,拒绝了中国的要求。美国既不愿采取任何实际行动,以免得罪日本,但也不愿看到日本在中国肆意妄为。在七月十六日,美国国务卿赫尔发表了一个空洞的声明,要求中日双方都遵守国际社会所认可的准则,以维护中国的正常生活秩序。   美国此时采取“避免介入”政策的主要原因孤立主义、和平主义思潮此时正在美国盛行,美国不得不作舆论的考虑;同时,面对法西斯分子的侵略扩张,英、法等国采取绥靖政策,试图以妥协退让换来暂时的和平。日本发起对中国的全面侵略后,它们又以同样的方法来安抚日本,希望以之保全自己的在华利益。英、法、美等国的态度互相影响,谁也不愿出头来制止侵略,伸张正义。另外,日本在此时的侵略还没有对美国的在华利益构成根本威胁。长期以来,美国坚持用“门户开放”政策来分享列强在华的侵略利益。日本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初,采取尽量避免与列强发生正面冲突的政策,还声称保证尊重第三国在华权益。因此,美国此时对日本的侵华动向还是处于观望阶段。最后是美国在日本还有着重要的经济利益。日本是美国三大重要出口市场之一,美国经济衰退正在萌芽,在这种背景下,日本市场对美国资本家来说显得尤为重要,他们反对制裁日本。   于是,美国对中日冲突的“避免介入”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怂恿了日本的侵略行为。由于美国在这一时期采取观望态度,其它列强也不愿出面干预此事,以西方列强为主导的国际组织自然也不会有所作为,致使日本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大侵略范围。更由于美国没有对日本采取经济制裁,日本侵略者可以从与美国的贸易中获得战略物质。   但这种情况在武汉会战之后出现了变化,中国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日本调整了对华政策。近卫内阁发表了第二次对华声明。声明宣称,日本要建立“日满华三国合作”的“东亚新秩序”。日本提出建立“大东亚新秩序”的设想,是对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的直接挑战,严重损害了美国在华利益。   同时,美国与日本争夺亚洲太平洋区域霸权的矛盾日益尖锐。日本侵华的扩大,使美国开始意识到日本在中国实行的政策确实反映出日本想谋求控制整个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特别是近卫声明提出了“大东亚新秩序”计划,表示要独霸亚洲太平洋区域,公然向美国“门户开放”政策挑战,使美国感到它在亚太地区的利益受到严重威胁,因而美国对日本在亚太地区的侵略扩张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不得不对日本采取一些制裁措施。   同时,美国对中国战场的战略意义有了新的认识。在中日战争刚开始时,美国的一些观察家都对中国持悲观态度,以为最多二、三个月,中国就要失败。但中国军民的顽强抵抗打破了日本速战速决的构想,迫使日本陷入持久消耗战中。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中表现出的英勇顽强的精神使美国领悟到中国抗战对于维护远东和平,对于维护它们自身在远东利益的战略意义。特别是在日本有意与德、意、缔结同盟条约后,美国政府把日本和德国作为东西方的敌人而联系起来,认为日本不只是一个地区性的不稳定因素,而且与德意两国一同构成了对现存世界秩序的威胁。从这一认识出发,中国的战略地位就显得更为重要,中国成了美国借以遏制日本的一支重要力量。   说到底,美国态度的改变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中国在抗日战争中的表现,国民党军队在这两年期间总的说来确实打得很英勇,打得很勇敢,并且与战争开始时大多数外国观察家的预料相反,日本未能使中国屈服。而且国民政府力争向世人证明,它正在成功地、深入地实行一种长期的防御战略,从而正在箝制和削弱日本侵略者。当然,他们喜欢把小接触夸大成战役,把所取得的一些成功夸大为巨大的胜利。但这样装潢门面并不是什么大错,国民政府需要得到帮助,因此他们就要装出自己是完全值得帮助的样子,装出有能力运用这种帮助的样子。   而在美国,除战时外,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为止,国家情报工作几乎等于零。战时,由于战争的需要,设立了情报机构,一旦恢复和平,情报机构便缩小到极点,好不容易取得的知识和经验,也就一风吹了。因此,危机一来,情报当局不得不从头做起。   但是,现在太平洋方面的日本的威胁越来越大,欧洲希特勒势力抬头、欧洲风云日渐告急,美国情报机构的班底便随着局势的发展而陆续加强了。但仓促之下,显然还远远不够,特别是远东方面针对日本人的情报工作。   黄历跟着詹森来到了一座三层的公寓,詹森的家占了第三层的好几间房子,这或许是保密的需要。   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喝着咖啡,黄历和詹森这回可以放松下来,随意地聊着感兴趣的话题,而泰丽则在隔壁的房间自得其乐地弹着钢琴。   “陈先生的情况,我已经通过泰丽了解了一些,对于您的行为,我是钦佩的,为国家而奋战,这是一个爱国者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詹森笑着恭维道:“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所以泰丽会小小地给您提供帮助。”   “很久之前?竟然是这样啊!”黄历还真没想到泰丽这样一个神职工作者竟然也有着别样的身份。   “不要误会,泰丽是把传教和主持正义联成一体,当成一种信仰、一种事业、一种为国家利益去从事和服务的那种人,而不是专业的——”詹森解释道:“泰丽的父亲是我的好友,有些事情,她愿意向我这个长辈倾诉并征询意见。对于日本人的暴行,我想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感到愤慨。”   说得好听。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首先我要对泰丽的帮助表示感谢,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   詹森笑着示意黄历吃些小点心,看似真诚地说道:“我们美国有句话:欲使别人相信自己,首先要相信别人。我对陈先生是坦诚相见,希望你也如此。”   “那当然。”黄历的表情同样毫不作伪,他向沙发上靠了靠,轻轻拿起小点心吃着,这种放松的姿态让詹森感到很满意。   “陈先生,你是一个有头脑,有力量的人。而美国政府是同情中国的,并且不会承认任何一个国家有必要和有理由在一个不属于它主权范围的地区内规定一个‘新秩序’的条件和状况,并自命为这个‘新秩序’的掌权者和代言人。只是现在我国还没有做好准备,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詹森开始把话题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引导。   黄历很用心地听着,表面是这样,但心里却不以为然,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是善变的,取决于自身的利害关系。所谓的没准备好,同情,不承认,都是空洞的毫无意义的东西,如果美国得到了想要的,那就会毫不犹豫地通过牺牲中国局部利益与日达成妥协。   “合作,这个词很恰当。”黄历端起咖啡,轻轻呷了一口,感兴趣地问道:“不知是怎样的合作?”   詹森沉吟了一下,说道:“双方都保持着独立,而我们会为你们提供更大的方便与帮助,你们也要帮助我们解决一些小问题。当然,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合作的基础应该很牢固。”   黄历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权衡着利弊得失,而且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试探着问道:“所谓的小问题是怎样的,能否举个例子?”   詹森狡黠地一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照片,放到了黄历的跟前,说道:“其实很简单,我们想知道这个日本人的确切住址,以及行踪情况。”   这是一个很令人难忘的形象,黄历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如果是一个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女人,长成这样,演女鬼都不用化装了。额头突出,毫无血色的圆鼓脸;扁平的鼻子上面是两只似开未开、似闭非闭的浑浊的眼睛;嘴巴很大,嘴唇肥厚,尽管抿紧了嘴唇,几枚门牙还是顽强地从里面突了出来。   从另一张侧面的全身像看来,这个女人胸脯平瘪,腰身短粗,身材矮小……够了,不必再看下去了。黄历虽然努力克制,但脸上还是带出了怪异的表情。   “呵呵,很令人难忘,不是吗?”詹森收起了照片,这种形象只看一遍就会记得很清楚,他是深有体会。   “很难忘,真的是这样。”黄历的表情恢复了自然,好奇地问道:“她是谁,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日本人,中国人好象还没有比她更丑的。”詹森很郑重地说道。   “在北平?”黄历继续问道。   詹森点了点头,说道:“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受到了日本人的严密保护,想完成任务并不容易。”   黄历沉思了一下,说道:“关于合作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马上答复你,请给我些时间。”   “我完全理解。”詹森很大方地笑道:“想好了,你可以找泰丽,就由她充当我们之间的联络人好了。”   在詹森家里耽搁了很长的时间,又因为有特务的跟踪,黄历放弃了再去找抗团人员的企图,和泰丽一齐坐车返回燕大。   “那个日本丑女人,并不简单。”泰丽边开车边好意地提醒道:“詹森如果让你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可以推掉。”   “你知道。”黄历的眼睛从车窗外的行人身上移过来,望着泰丽问道:“说得详细些,这个日本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只知道她和以前美国驻神户领事馆的密码失窍案有关。”泰丽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那一次,日本人搞到了美国政府的‘灰密’、‘褐密’、换字代替表、海军条形密码等秘密文件。这件丑事直到最近才被发觉,所以,这个丑女人一到中国,北平、天津、上海的领事馆都特别紧张,加强了防备。”   黄历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活该,美国人原来还出过这么大的丑啊!那个长得太超乎想象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个小问题看来一点也不小啊!      第194章 丑女“三寸绝技”      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惠子望着外面的建筑和行人,有些垂涎地咽了口唾沫,她多么希望能出去走走逛逛,不要象老鼠一样被关在这间象笼子的屋子里。   “惠子小姐,请不要靠近窗户。”一个日本特务拎着暖水瓶走了进来,立刻提醒道:“北平抗日团体里有神枪手,田边中将就是——”   木村惠子将窗帘放下,回到了房子一角的沙发上,这个照顾她的日本特务放下暖水瓶便匆匆地离开,似乎多呆一会儿都感到不舒服。   轻轻叹了口气,木村惠子倚靠在沙发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尽管她在同行中是那么出类拔萃,但因为相貌和性别,她仍然遭到了有形的和无形的歧视。另外,秘密活动给她带来了心理上沉重的压力,同时,小时贫苦的物质生活给她造成的身体损害,使她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肺病。她为日本情报机关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但得到的报酬却少得可怜。   可以说,木村惠子的个人生活是异常不幸的。她出生于一个锁匠世家,从她的曾曾祖父开始就经营造锁和修锁的行业。后来造锁行业逐渐被大工厂垄断,他们就专营修锁,并成为东京一带的名家。但这一行传到她父亲身上时,却后继乏人了,因为木村惠子姐妹五个,却没有兄弟,按照当时的风俗,把手艺传给女儿是不可以的,无异于宣布自家的家传“到此为止”。   木村惠子是长女,如果要传技的话,无疑会传给她,但十六岁的惠子还沉浸在少女的幻想中,她不喜欢,也看不上修锁这行汉,但后来发生的两件事终于使她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一个夏天,学校组织郊游,同学们欢天喜地,而老师照例要把男孩与女孩成对配好,男孩们力气大,可以帮女孩背个包什么的。   可当叫到惠子和另一个男孩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那个男孩子很直率地表示不愿跟惠子配在一起,理由也很简单,她长得太吓人了。   同学们都哄笑起来,惠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得是那么丑陋,她哭着跑回了家。   还有一次,在公园的石凳上,几个男女青年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惠子路过那儿,几个人如临大敌,象躲瘟神似地慌忙走开了。   “还没见过这样的丑八怪!”   “长是真可怕,还敢出来闲逛。”   “是啊,会吓死人的。”   肆无忌惮的议论使惠子浑身冰凉,差点栽倒在地。   少女的幻想彻底破灭了,她回到了现实之中,开始跟父亲潜心学技。很快,她便技艺出众了,父亲修不了的锁,打不开的保险柜,到她手里就迎刃而解,高手惠子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有一次,东京一个巨商的私人保险柜的钥匙丢了,支票拿不出来,急得直跺脚。听说惠子能开,就把她请去,果真给打开了。消息传到日本最大的保险柜制造公司——红丸公司经理的耳中,经理亲自上门,把惠子从那个破烂不堪的修理店请进了公司的技术部。在那里,惠子接触了世界上各种型号的保险柜,成了保险柜设计和修理的专家,获得了“三寸绝技”的称号。   两年前,日本政府出于同其他列强争霸的需要,迫切地想搞到英美使馆的密码本,便盯上了美国驻神户使馆。但美国驻神户领事馆本身就很严密,要进入大使馆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据说大使馆的保密室装有电动警报装置,保险室里的保险柜更是错综复杂,非一般锁匠所能对付。   谍报局的军官奔波了几个月,终于听到木村惠子的大名,人们都称她为“三寸绝技”。   “三寸绝技是什么意思?”   “打开保险柜的万能钥匙约有三寸长,所以叫三寸绝技。”   “可她是个女的?”日本军官有些惊异。   日本社会重男轻女,凡有点份量的工作都不会让女的去干。但眼下事情紧迫,又找不到合适的男人,谍报局的部分军官无奈之下,只好决定让她去试试。   但当木村惠子第一天来谍报局报到时,力主启用她的军官却从心底后悔自己所作的决定了。太丑了,实在是太丑了,军官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与他们想象中的神通广大的保险柜专家可是相去太远了。   但就是这位相貌丑陋的木村惠子,很快便用绝技把这些军官镇住了。在半个小时内,她连续找开了三个二级保险柜,接着,又用二十分钟打开了一个一级保险柜。负责此次窃密行动的军官为了试试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把她带到了坐落在地下室里的一只特级保险柜跟前。   木村惠子一双小眼睛把保险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双腿跪地,耳朵紧贴在保险柜的钢门上,双手扭动柜门钢把手和那个圆码盘。就这样,整整四十分钟后,她紧锁的眉头(无疑使她更难看)突然扬开了,直起身子,对身后的军官鞠了一躬。   “先生,可以开了。”   何野中佐上前一步,一拉厚重的钢门,果然开了,“很好,我对你有信心。”从来不夸人的何野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接着,何野带领手下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下午五点拉闸,宣布领事馆的地区停电;七点开始行动。木村惠子要从一道十米宽的梯子上爬上使馆四楼的阳台,然后打开阳台上的窗户,保密室的门和保险柜的门。拿到密码后要立刻送到附近的一所房子里拍照,然后赶在美国外交官们参加晚会回来前再放回去。   计划是周密的,但只要一个环节出毛病,就会前功尽弃。无疑,木村惠子是整个行动的主角。   等到行动的那天晚上,木村惠子身穿一套黑色衣裤,收拾得很利索。为了行动成功,还给她配了两名助手,一个是攀登能手,负责架梯,护送她爬过去;另一个是柔道高手,紧随着她,以防意外发生。   别看木村惠子在保险柜前风光无限,可在这颤悠悠的梯子上却魂不附体。十米多长的距离,她足足用了八分钟,比乌龟也快不了多少。幸好,这拖延的时间又被她补回来了,她比原计划少用了七分钟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进入使馆后,木村惠子和她的助手挽着手,朝座落在三楼的保密室摸去。这保密室的确切位置是日本人花了大价钱才从一年前一个离任回国的美国商务参赞手里买来的。   黑暗中,惠子不仅感到自己的手和脚在颤抖,甚至感到牙齿也在格格地相碰。要不是有个身强力壮的助手在身边,她准会酥瘫在地。她被恐惧紧张所攫住,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眼前时时出现可怕的幻象……灯突然大亮,卫兵出现在楼梯上,刺刀向她逼过来。   他们在这黑暗的迷宫中转了十来分钟,终于摸到了保密室的门。当木村惠子摸到门把手时,那种恐惧不安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分钟不到,她就把锁打开了。   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保密室通常有两道门或三道门,甚至更多层门。而这第一道门完全是摆摆样子,目的是迷惑人家,使人家认不出哪一间是保密室。所以,第一道门上的锁通常是一般的锁,对惠子来说当然轻松。   推开第一道门进去不到两米,果然又摸到了一个把手,感觉得出来,这是一扇金属门,起码是上了金属板外壳。惠子伸手一摸,发现门上有两道锁,一道明锁,一道暗锁,打开这两道锁共用了十五分钟。   进入保密室后,惠子和助手感到了一阵轻松,因为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可以大胆地亮起手电。经过几分钟的观察,木村惠子断定眼前这个保险柜属于簧片式。保险柜通常分为簧片式和旋钮式,这两种类型的保险柜各有利弊,但当时人们较多地采用簧片式结构。看清楚结构后,木村惠子俯下身来,耳朵紧贴在保险柜门上,一手握住门把手,全神贯注地听着,并用她自制的工具伸进锁孔里轻轻触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死一般寂静,木村惠子伏在保险柜上,似乎忘记了一切。整整五十分钟,保险柜终于打开了,而木村惠子却因紧张过度,瘫在了地板上,是助手把她背回去的。   因为这次成功的行动,木村惠子获得了天皇颁发的荣誉勋章。之后,她还参加了几次类似的行动,并且还为谍报局开设了一个训练班,给特工们讲授打开保险柜的秘诀。   呼,木村惠子轻轻吐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脸,她一点也不开心,虽然很多次成功,可并没有提高她的地位,对她不幸的个人生活也没有丝毫的帮助。这次,不知道又要执行什么样的任务,她已经开始感到厌倦,厌倦这种见不得光的鬼鬼祟祟的行动。      第195章 阴沟翻船      1937年,德、意、日三国轴心的形成,使得欧亚的紧张局势被联系了起来,各国间谍随之活跃起来。在远东,天津、上海成了国际间谍窃取情报并交换情报的最大的城市。日本人除了针对抗日团体加强了侦察和破坏外,对英美等西洋人也开始密切监视。   同时,针对天津公共租界的问题,日本人开始了策划和行动,准备彻底打掉这个抗日分子的藏身避难之地。但在这个问题上,英国方面采取了不协作态度,施展英国特有的老练、圆滑的外交术来交涉。英方态度的变化,其背景一是国民党政府对英施加的压力;再是日本占领中国后,英、法与日本在对华权益上的冲突和恶化。在日军占领地域,第三国的活动和权益受到限制和损坏,所以英国方面在日军关于在租界自由出入的问题上对日伪采取了对抗政策。   日本人虽然还不想直接与英美发生冲突,但对天津公共租界的自由出入却是志在必得,谈判不成,便又开始策划起别的阴谋,逼迫英法就范。   黄历当然对日本人的伎俩并不了解,他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与抗团进行了联络。虽然颇费周折,但他却感到欣慰,这才象个秘密组织的样儿,要是太轻松地联络上,他反倒会有些担心了。   联络点是一间铺子,有两间门面,门窗牌匾的油饰都已脱落,连匾上的字号也已不甚清楚。窗上的玻璃裂了一大道缝,用报纸糊着。玻璃窗里放着两三双鞋,落满了尘土。   黄历有睦怀疑他是否找对了地方,再看看匾上的字号与门牌,他知道并没有找错。经过化装的腊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嗯,这种地方很适于作暗中进行的事体。他走了进去。   屋中相当的暗,而且有一股子潮湿的,掺夹着臭浆糊与大烟的味道。黄历咳嗽了一声,没有人答理他。他说出了暗号:“有双脸鞋吗?掌柜的!”   里面有了响动。他耐心地等着。又过了一会,里面的门吱的响了一声,出来个又高又瘦的人,口中正嚼着一口什么东西,很象个大烟鬼,在日本的统治下,装成吸鸦片的人是一种好的掩护,因为日本人喜欢大烟鬼。   不必介绍了,在这个形似大烟鬼刚刚出来,还没有开始盘问和对暗号时,冯运修从门里跳了出来,嘻嘻哈哈地和黄历寒暄握手。   “我的化装要改进,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了。”黄历有些郁闷,但心中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   “你曾经用过这个样子。”冯运修笑着拍了拍脑袋,“时间长,忘了吧?”   “呵呵,老了,记性差。”黄历和冯运修走进了里屋,这里的气味好了一些。   “以为你昨天就能来,振英在这儿等了你一天。”冯运修笑着说道:“怎么,遇见麻烦了。”   “是啊!”黄历把昨天特务跟踪,以及泰丽和詹森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冯运修很惊讶,想了一会儿,说道:“我通知一下,开个会好好研究研究,老三,你是什么意思?”   “再有两天就开学了,还是在学校里开会比较安全。”黄历谨慎地说道:“反正也不着急,至于我嘛,倒是不太在意,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也可以,反正是对付鬼子,顺手就干了。”   冯运修嘿嘿一笑,黄历爱占便宜的毛病还没改,干什么都想着顺手牵羊。   “对了,周二搬到哪去了,我想借他的地方办点事情。”黄历看到外面那个形似大烟鬼的人晃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小锁。   “他搬到城外的北郊,那里有个小村子。”冯运修将周二的地址告诉了黄历,又很期盼地要他讲讲在游击队的生活和故事。   对于在城里进行秘密斗争的人,压抑感特别大,对在城外广阔天地里的战斗生活非常向往,他们往往认为在那里才能展现真正的自我感情,与在城内时时面对敌人,强装出来的虚假面目,要畅快许多。   黄历简单地讲述了在游击队的生活,战斗,也没有讲得很详细,即使这样,也让冯运修羡慕得够呛,对程盈秋的不回来,表示了深深的同感。   黄历和冯运修聊了很长时间,了解了这一段时间抗团的活动,以及北平城内最近的局势。随后,他也谈了日本人毒害中国人,削弱民众的意志和身体,并借机敛财,以支持他们的侵略战争的事情。并告诉冯运修,他准备展开一次行动,针对烟馆或者大毒枭,要抗团提前准备好行动物资。   从联络点出来后,黄历没有回家,而是买了些东西,从北门出了城,向着周二所住的新地址大步走去。   自从杜百升和黄历讲过张小锁吸鸦片的事情后,黄历就一直很担心,他想帮小锁戒毒,也知道戒毒从来就没有什么特效药,完全要靠戒毒人的意志和体力。戒毒时,病人往往会疯狂暴躁到无法控制而误伤自己,那种揪肠裂腑的痛苦会让人发出不忍卒耳的哀嚎。所以,黄历想不出在城内有什么地方适合让张小锁戒毒,而且张小锁的这种惨样还不能让珍娘和妞妞看见,他便想到了周二。在偏僻一些的地方,把张小锁绳捆索绑,强制戒毒,黄历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并为此做些准备。   前面在一个平地凸起、象个孤岛似的平台上,出现了一座破烂的小庙,庙门口有辆破板车,车前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黄历起初并没有在意,他望了望远处,斗大的太阳正向着山边慢慢地落下去,蓝天已被染红了一角。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从小庙下面的道上走过,很随意地歪头瞅了一眼,一愣之下,脸色阴沉下来。   李倩心将要饭丫头小桃积攒的破烂东西装上了车,神情复杂地瞅了瞅这座曾经栖身的小庙,苦笑着摇了摇头,迈步向里面走去,边走边叫道:“小桃,小桃,太阳要落山了,咱们走吧!”   “马上就来。”小桃的声音离得很远,似乎在庙后的空地。   李倩心走进大殿,望着破败不堪的神像,有些纳闷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吓人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   黄历在一瞥之间已经认出了这个曾经见过几面的女人,因为月月的关系,也因为李倩心曾和月月一起在社稷坛出现,黄历已经认定她是一个日本人培养的特务。稍一犹豫,他便悄悄地摸了上来,而李倩心和小桃的一问一答他并没有听见,观察着李倩心,他以为这里面就一个人,便起了杀机。   这个荒僻的地方实在是太合适了,杀死这个狗特务,随便用碎砖烂石一盖,等到被人发现,那可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等等,还是先制住她,问清楚她的任务再说。   李倩心向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夕阳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镶了一道金边,因为光亮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的面目。   “怎么,不认识了。”黄历冷冷地说道:“怡春小姐,打扮成村姑,还真是有意思啊!”   李倩心脸色发白,紧紧咬住嘴唇,被人揭穿身份,令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当初在莳花馆,就应该杀了你,给曲旭东那个汉奸作伴儿。”黄历缓步向前走着,他有把握一举手便制住这个女人,他恨这样的人更甚于日本人,“留下你一条狗命,你却不知羞耻,做日本人的特务。出卖身体也就罢了,出卖灵魂就不可饶恕。”   “你,你是——”李倩心瞪大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黄历,随即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想到曲旭东被杀,还被割了脑袋,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害怕和恶心。   “想起来了。”黄历有些嘲弄地抿了抿嘴角,随即脸变得冰冷,“说吧,鬼子给了你什么任务,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倩心后退着,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没,没,我和日本人,没,没关系,我是逃出城——”她退得急,一下子猛撞到大殿的一根腐朽了大半的柱子上,从头顶落下不少灰尘和土屑。   “放屁,你敢说和那个叫月月的特务不是一伙的吗?”黄历上前迈步,痛骂道:“在社稷坛,你们不是一起在执行任务吗?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会——”   由于大殿里光线暗,黄历的脚踩进了一个小凹坑,他的身体晃了晃,迅速恢复了平衡。就在此时,咔,咔,头顶传来了两声异样的响动,黄历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大殿那破败的屋顶轰然塌了下来。头上挨了一下重击,黄历眼睛直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到对面尘灰弥漫之中,那个狗特务似乎躲过了这一劫……   骄阳下,沙滩白得亮眼。碧绿清凉的海水冲刷着沙滩上的贝壳,海滩挤满了人潮。虽然在遥远的内陆是炽热的一天,但这里在太平洋的和风吹黛下,令人感到温暖而舒畅。   一群身着比基尼泳衣的女孩摇鬼生姿地走过救生员面前,向正在注意泳客安全的救生员大送秋波。   林明背着一个冰筒,拿着一条毛巾向北走,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人迹较少的沙滩。他摊开毛巾,面海而坐,从冰桶中取出一瓶啤酒。若此处海景是属于他的,他极愿意在海滨终老余生。听那潮起潮落永无休止的涛声,看拍岸浪花在夕阳中的万千气象,遥望远处平滑如镜的海水,他心中全是平和宁静的感觉。   两个十多岁瘦巴巴的男孩,穿着宽松的泳裤,沿着海滩从北边缓缓行来,然后在林明的旁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扎了个马尾巴,另一个理了个庞克头,两人都晒得很黑。他们转过身注视着大海,背影正好挡住了乔的视线。乔正想叫他们离开一点时,留马尾巴的男孩说话了,“老兄,你有什么货吗?”   林明起初没搭理他,以为他在跟庞克头的朋友说话。   “你有货吗?”那男孩又问,眼光仍旧注视着海面,“想不想做点生意捞一笔?”   “我除了啤酒没有别的。”林明不耐烦地说道,他用手托起太阳眼镜打量了他们一下,“而且是非卖品。”   “好吧,”留庞克头的小子说:“既然你不是道上的,那么,那边有几个家伙一定认为你是。”   “哪儿?”   “现在别看。”马尾巴说道:“等我们走远一点再看,我们刚看到他们在注意你。就在你六点钟方向五十英尺外,离救生员了望台不远。”   另一个说道:“两个人都穿夏威夷衫,看起来象在度假的传教士。一个拿双筒望远镜,另一个拿对讲机。”   林明放下眼镜说道:“谢谢!”   “嘿!”扎马尾巴的男孩说道:“以后友善一点,我们最恨那些自以为是的痞子。”   这些毛头小子的话,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虎一样,两个小家伙沿着海滩继续向南行,一路调戏着女孩子。林明始终没好好看清楚他们的脸。   过了一会儿,他喝完了第一罐啤酒,转身打开冰桶盖,装着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下岸边。   两个身穿夏威夷衫的人正站在救生员了望台的阴影处。其中个子较高的穿着花绿衬衫和一条白色棉裤,正拿着一具双简望远镜在窥视着自己。当他警觉到可能已被发现时,若无其事地将望远镜转向南边,假装在看一群身穿比基尼的小妞。矮个子的则身穿花红衬衫,赤着脚站在沙中,左手拎着鞋和袜,垂在身旁的右手拿着另一样东西,可能是小型收音机或是CD唱盘,也可能是一具对讲机。   打开另一罐啤酒,吸着涌出的芳香泡沫,林明又转身面向大海。或许是这几年太逍遥安逸了,竟然丧失了一个特工应有的警觉性,难道这种平和宁静的生活终于还是到头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不象是条子,因为警方没理由会对他有兴趣的才对。当谋杀案犯罪率节节升高,强暴案象罗曼史一样成为家常便饭,而抢劫案更是普遍到几乎一半的市民都有过经历的时候,条子不可能因为他在海滩喝两罐啤酒而浪费时间来骚扰他。   林明又躺回毛巾上,一只手伸向冰桶,倒不是拿啤酒,而是拿了一块半圆形的冰块放在额头上。然后他凝望着大海,那里一波波绿色的浪潮,象是一部巨大机械一排排的齿轮。浪花反射着太阳的金光,犹如通过电极的电流所产生的火花。   两个刚到的女孩,在离他二十尺远的地方铺下她们白色的海滩巾。其中一个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身穿绿色的比基尼泳衣,泳衣小得连脱衣舞娘看了都会脸红。另一个褐发的女孩,跟她的朋友一样的标致。就算她们没有长得这么漂亮,这样旁若无人的言行,也是会引人侧目的。只见她们懒洋洋地轮流用防晒油替对方抹背,嘻嘻哈哈地象在拍成人电影,吸引了沙滩上每一个异性的眼光。但她们不时地向林明这边偷瞄,却被林明所戴的特殊功能的太阳镜看了个真切,他不禁轻轻抿了抿嘴角。   林明又从冰筒中掏出块冰,这次的动作有些慢,因为他要将冰筒附带的飞针武器调整到发射状态。   又一个比基尼女郎慢步走了过来,冲着林明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林明不禁翻了翻眼睛,心中暗叹一声,将身子向沙滩上倒去。   修长的大腿,深深的乳沟及浑圆的臀部,这个女郎不仅身材惹火,脸容也是那么细巧清丽。她走到林明旁边,微启朱唇笑道:“四哥,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三年的时间,世界各国差不多跑了个遍,日子过得真是潇洒。又学厨艺,又拜名医,还跑到学校里当学生,你该玩够了吧?”   林明哼了一声,透过太阳镜望着天空,淡淡地说道:“小姐,认错人了吧?”   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林明的心里却很乱,他在这三年里,以为已经巧妙地摆脱了组织的监视,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凌雪的这些话半是调侃,半是警告。   “四哥,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凌雪笑得很甜,但林明怎么都觉得她的笑里面带着丝嘲讽,“别说你在香港做了小小的整容,又胡吃海塞长了不少肥肉,就算你变成史前怪兽,我也是认得你的。”   林明的自信心再次受到打击,他翻着眼睛很不悦地看着那张带着甜甜笑容的清丽的脸,突然抿嘴一笑,说道:“阿雪,你老了,眼角有纹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对于一个漂亮的女人,这恐怕是最大的打击,凌雪初时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好象想确认一下林明的话。但很快手便停了下来,她狡黠地一笑,媚眼如织,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是想四哥想的。”说着,她竟伸手向林明的脸摸过来。      第196章 记忆的回归      凌雪在一笑之际,竟然有两朵红霞,飞上了她的双颊。刹那之间,她俏脸白里透红,娇艳欲滴,看得人赏心悦目之至。不管是不是好色之徒,人总有对美的欣赏能力,而这时的凌雪,真是美艳不可方物,令人无法不赞叹这种难得一见的美色。   林明翻了翻眼睛,在凌雪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变了。别看林明长胖了不少,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象是对刻板的生活起了腻一样。可是,他整个人,一旦紧张起来,姿态却一点也没有变,脸上的神情和眼中的神采,陡然变得精警之极,象是一头豹子一样!   凌雪的手微微一顿,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前探来。蓦地,林明的左手象装了弹簧一般弹了起来,直抓向她的手腕。凌雪向前快伸的手一下子停住,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而且她还能将手立时向后一缩。   但林明的左手快如闪电,空中转换方向竟似没有停顿,一把捏住了凌雪的手腕,立时发力,并且手臂一挥,把软弱无力的凌雪挥得身不由主,摔倒在沙滩上。   凌雪发出一声娇呼,脸上却没有惊慌之意,甚至还带着笑意,嗔道:“四哥,你捏痛人家了。”   “你知道我不吃你这一套的。”林明冷冷地说道:“说吧,你带了多少人来杀我?”   “杀你?”凌雪瞪大一双妙目,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说道:“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哪!我是来找四哥帮忙的,没想到还没说就被你把手捏坏了,好痛啊!”   “找我帮忙用得着带这么多人嘛?你手上的戒指又是怎么回事?”林明冷笑道。   “这是老头子的意思。”凌雪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柔声说道:“这些人都将是你的手下,是为专门配合你的行动而来的。不信你看,你制住我,他们可有异常的举动?还有我的戒指,四哥可以拿去细看,针上是无毒的。”   经过了观察和检视,林明松开了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经决定洗手不干了,组织内人才济济,不是非我不可。”   “四哥,你是最知道老头子的心思的。”凌雪很郑重地说道:“开始成立组织时,他是只想着报仇……”   “仇已经报了,所以我才要离开。而且我劝过老头子,让他跟我去逍遥快活。”林明打断了凌雪的话。   “是啊,仇报了,老头子也想去过平淡的日子。可组织还在,这些人怎么办?”凌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老头子是个好人,他希望跟着他的手下都能得到好结果。可你也知道,我们干的事情很多都是犯罪,在很多国家都是有案底的,要想安置好这些人,就需要一大笔钱,并且要走一些门路。”   林明沉默不语,如凌雪所说,老头子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当初收养他们这些孤儿时,虽然有利用他们作工具的想法,而且在训练时非常严厉,但对他们也确实不错的。特别是对他,老头子可以说是象亲儿子般看待。   “这次是一件大买卖,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有些别的因素。”凌雪继续说道:“做成了,大家便都可以金盆洗手,各自洗白,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这事情也很棘手,对不对?”林明眯起了眼睛。   “是的。”凌雪有些沉痛地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损失了两个高手,包括三哥。”   林明微微皱了皱眉,这很出乎他的意料,老三的身手他是了解的,若论速度和敏捷,还在他之上。竟然——,他不由得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周前,兴许三哥还没死,只是失手被困住了。”凌雪缓缓说道:“按理说,任务表面上并不复杂,只是到古堡里拿一样东西。但那个法国古堡有些古怪,曾经有闹鬼的传说。而且,现在不只是我们在注意那里,俄国的黑手党也参与了此事,我就看见了那个绰号‘狙王’的家伙。”   林明沉思着,他们这个总部在香港的民间特工组织不仅承揽杀人越货,还承担一些窃取商业机密、无价珍宝等见不得光的事情。里面原有四大高手,老大受伤致残,早已被安排到别处过着平淡的生活;老二在执行任务中,与目标同归于尽;现在老三也没了,只剩下他硕果仅存,难怪组织现在又找上了他。   说实话,他早已厌倦了特工的生涯,厌倦了那种虚假的又充满危险的生活。但凌雪的话让他又踌躇起来。如果不答应,似乎有悖于中国人传统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信条,而且老三对他感情也很好,一直把他将亲弟弟看待……   “好吧,我可以为组织做这最后一次,为了老头子,也是为了三哥。”林明长出了一口气,下了决心,“详细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再替我准备相应的工具。”   “我就知道四哥会答应的。”凌雪笑得象花一样,向林明凑了过来。   林明伸手将冰筒放在两人中间,阻止了美女的靠近。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对于凌雪,他一直心中有些芥蒂,因为凌雪虽然能将目标迷得六神无主,但性取向却有问题,而且他总是觉得这个美丽的女人眼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凌雪撇了撇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停顿了一下,慢慢讲述起来。   林明静静地听着,思索着,可他绝没有想到,他的决定,这最后一次的任务会使他的人生出现了巨大的变化。穿越,失忆,民国,颠沛流离,出生入死……种种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黄历昏昏沉沉的,现在他的脑袋不再飘忽不定,而象被强壮的大手抛向湖面的一块扁石,不是旋转,而是跳跃着前进。一幕幕回忆在他的脑海里回旋着,播放着,象在做梦,又是在看一场电影。   黑暗阴森的地方——象一个长长的走廊,墙是黑色的钢板,向上伸展着,他独自一个人,但远处飘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在另一个地点,另一个时间对他说过。它呻吟着,在黑色的墙之间回荡,这让他想起了童年时的关进屋子里的那只鸟。那鸟飞进他的屋子,不知道怎么飞出去。它慌了,四处乱飞,吱吱喳喳绝望地叫着,使劲撞墙,一直撞到死,这个声音和那只鸟的吱喳声一样,有一种注定要完蛋的调子——它和他永远逃不出这个地方。   “天!天哪!”远处的声音尖叫道,这是一种迷茫,大难临头的声音,“天啊……”接着是一片沉默,回音消失了。   他不知道有多久,在这个地方,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他开始摸索着向前走,喊叫着(也许仅仅在他大脑中),可能希望和说话的那人一起走出去,也许只是想找些安慰和听到回答。   但是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变成回音的回音,然后完全消失了。他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在这阴暗的走廊中走着。他渐渐明白,这不是幻觉、海市蜃楼或一场梦——至少不是,通常的那种梦,他似乎走到了中间地带,处在阴阳世界之间。但他是在走向哪一个世界呢?   那些令人不安的东西又回来了。它们象幽灵一样落到他前后左右,直到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起来,他几乎可以看到它们。全是炼狱的低语声。一个轮子在黑暗中转啊转,是个命运轮,红和黑,生命和死亡,转得慢了下来,他赌什么?他记不住也不可能记住,因为赌注就是他的生存,进来还是出去?必须做出选择。   起初他以为这是想象、是梦中之梦,但过了不知多久,他意识到这不可能是一种幻觉。他象个即将出生的婴儿,而且他听到了别的声音,不是那种回音,而是低沉的声音,就象无名的诸神用不灵便的舌头发出的一样。慢慢地,这些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几乎能分辨出他们在说什么。   他开始时不时地睁开眼(或者认为他在这么做),他真的能看到说话的人了:明亮的。幽灵般的身影起初没有脸,有时在身边移动,有时俯身看他。他没有想到跟他们说话,至少开始没有。他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这些明亮的身影是天使的身影。   又黑又长的走廊出现了一丝亮光,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象是个山洞,头上是密不透亮的枝叶,脚下是软绵绵的枯叶烂草,一步一跌,两步一摔,树林又浓又密,垂下的枯死的葛藤象一排绞索,林间野兽在凄厉地吼叫,前面就象是通向无底的深渊。他的肋骨似乎摔断了,但他却不再有疼的感觉,意识里只是跑,快跑。蓦然,他一脚踏空,身子急速向无底深洞里坠落下去……   啊,黄历发出了惊呼,睁开了眼睛。不管是以前的林明,还是现在的黄历,他们的梦已经结束。不管以前如何,梦真的结束了。      第197章 夜诉      夜深了,月光将院中的树影照在窗纸上,毫无声息地微微摇动,夜间的清凉中还藏有一种柔和的温暖。   黄历躺在炕上,大睁着两眼,望着房梁,难以入睡。穿越了,这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情,而且是在最为艰苦残酷的抗日时期。如果自己没有失忆,会投身于这场争国家独立,争民族生存的血火之战中吗?他不敢确定,虽然他是香港大学历史系毕业,了解抗日战争的这段历史,但并不象大陆的人们接触到的日本鬼子的侵华罪证那么多,那么直接。如果不是懵懂之中地有了亲身切会,完全凭着一种本能的感情参与到这场残酷的战争之中,他可能会找个战火波及不到的地方,秉持着自己逍遥快活的理想,抛开了那早已厌倦的特工生涯,以及那种虚假的又充满危险的生活,过着真正的林明的生活。但现在,他是黄历,他已经卷入并参加了进去。   现在抽身而走还来得及,黄历慢慢伸出手,庙顶倒塌,并没有使他的身体受到太大的伤害,唯独脑袋被梁柱砸倒,昏迷了三天而已。绝对稳定的一双手,象是完全没有生命的石刻,一动不动,甚至给人以这双手的里面,没有血液在流动的感觉。他对自己稳定的手感到很满意,慢慢屈伸着手指,脑海里反复思考着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老天将他抛在那个悲惨的年代,抛在中华民族存亡的岔道口上。睁开眼睛,他就会看到一个民族最深的伤口:阴沉的天空下,谁的家园被孽火焚烧?谁的女儿被兽兵追逐?谁的兄弟被无情的杀戮?谁的父老乡亲在淫威下被迫屈下双膝?   当这些在历史上都切实的发生过的、记载在书中的事情,现在又活生生的在他眼前重映时,来自最本能的召唤,发自最切身的感受,已经使他难以去继续追求独善其身的向往。那太自私了,那没有男人气,林明已经在那个世界消失,随之而去的是他的希望,他的向往。现在,他是黄历,他是抗团的大头目,他是能给鬼子带来巨大损失的顶级高手,他还是程盈秋的男人。   想到在远方的那个女人,黄历抿起了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当他还是林明的时候,没少接触过女人,但那只是肉体上的愉悦和放松,他的职业和危险,让他很难放开心怀,也认为那是拖累之事。但现在不同了,那个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的女人让他知道了牵肠挂肚的滋味,夜深时相思的惆怅。程盈秋依偎着他时的呢喃蜜语、娇嗔谑笑,目光时而激情似火,时而迷离如梦,柔情似水般的投怀送抱,都让他难以忘怀,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   好吧,既然开始了,那就让它有一个完整的结束,半途而废可不是自己的性格。黄历支起身子,将枕头倚靠在身后,就算是为了她,也值得在饱经蹂躏的古老大地上,书写出一段值得永远回忆的个人历史。   门一开,李倩心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见到黄历半倚半靠,她吃了一惊。虽然是她将黄历从瓦砾堆里扒出来,用板车拉回来的,但黄历凶巴巴的样子还是令她感到害怕。她没想到黄历恢复得这么快,要知道黄历能自己动弹,她可不敢一个人来。   “别害怕,我不打你。”黄历似乎看透了李倩心脑子里在想什么,轻轻招了招手,说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你过来坐。”   李倩心有些怯怯地挪动脚步,来到黄历跟前,但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嗫嚅着说道:“那,那庙塌了,和,和我,真没有关系。”   黄历翻了翻眼睛,努力让表情和缓,“我知道,那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点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然被碎砖烂瓦给打倒了。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要不是跟着你进了破庙,我还不能找回失去的东西。现在我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李倩心迷茫着摇了摇头。   “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感觉。”黄历微笑着说道:“智力的全部恢复,将使我的能力也跟着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李倩心眨了眨眼睛,听不懂,脑袋被砸竟然有这么多好处?   黄历看出她的迷茫和不解,也就不想再说下去,而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知道我要杀你的。”   李倩心咽了口唾沫,即使她不懂心理学,但在妓院中迎来送往,对琢磨别人的心理,揣测别人的喜怒,也颇有心得。黄历的问话表示现在暂时没有危险,而且黄历的眼中没有那天在破庙里的骇人之气。   “那个,是,是这样的。”李倩心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想,我想你,你是个好人,我也是好人,我不是,你说的日本特务。你一定是,是误会了。我想,我要是救了你,你就能听我好好解释,那样,就没事了。所以,我就,就又回去了。”   笨女人,还真是个笨女人。能把问题考虑得如此幼稚,如此简单,也确实不象什么特务。黄历的眼睛一直观察着李倩心的表情,记忆的恢复,让他能更加厉害地运用各种特工的技能,心理测探就是其一。   “其实,我也恨日本人,我的全家都是被日本人炸死的。”李倩心的话慢慢流利起来,面对一个认真的倾听者,女人的心理让她能够说得更多,“月月确实是在给日本人工作,可我和她不同,真的,我虽然是个,是个妓女,可究竟是中国人,你可以瞧不起我,但请不要把我当成汉奸。”   “我从来没有瞧不起你,我瞧不起的是那些自甘下流,不知廉耻之辈。”黄历伸手指了指李倩心手中的药碗,“拿过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对了,你是怎么跑出莳花馆,又来到这里的?”   李倩心赶紧把药碗递到黄历手上,又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第198章 催眠术      黄历和李倩心慢慢聊着,他的措辞,他的声音,以及他的表情,使李倩心逐渐放松下来,她眼中的光华悄悄敛去,她的眼珠凝滞在黄历的眼睛上,开始变得呆滞。黄历又忍耐了两三分钟,才慢慢扬起右手来。   当黄历慢慢扬起右手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李倩心的右手,也开始扬起。她的右手才一扬起时,好象还有一点迟疑,但是随即,她完全照着黄历的样子,扬起了她的手。   催眠术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为什么在经过了若干动作之后或者语言暗示后,一个人的思想,便能控制另一个人的思想,科学家至今还找不出原因,但是催眠术却又真的存在!   作为特工,如果失手被抓,很可能会受到类似于催眠的审讯,所以黄历对催眠术有相当深刻的研究。尽管他反催眠的能力要比催眠别人的能力强得很多,但象李倩心这样的普通人,中了他的催眠术却并不奇怪。   黄历知道成功了,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倩心机械地说道:“李倩心。”   几句简单的问答过后,黄历已完全放心了,他深信李倩心已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那么,不论他再问什么话,李倩心都不会拒绝回答。   黄历立时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杀过人!”   李倩心的脸上现出了一片呆滞的神色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没有。”   黄历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帮日本人杀过人,杀过中国人!”   李倩心的样子更加呆木,像是根本不明白黄历在说些什么,只是缓缓摇头。   “你在为日本人工作!”黄历换了种方式进行提问。   “不是。”李倩心对这个问题,反应倒很快。   ……   对话结束了,黄历没有理由不相信现在李倩心所说的话,因为她正在成熟的被催眠状态之中,她不会说谎。他用一个响指结束了催眠,而李倩心醒过来并没有察觉,她已经向黄历坦露了最秘密的内心。   “我已经能活动了,你不用来照顾我,回去休息吧!”黄历彻底放下心来,和颜悦色地对李倩心说道。   李倩心见黄历的神情没有了敌意,觉得误会终于消除了,也感到很高兴,她笑着走了出去。   黄历有些歉疚,但这种心情很快便被一种轻松取而代之,他吹灭了油灯,施展催眠术,是很耗精神的。不过,他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   第二天,黄历便和闻讯而来的李振英回到了北平城里,已经确信李倩心是安全的,对周二没有妨碍,他也就放心了。只是对于周二对李倩心的反应,有些不以为然。李倩心只想远离妓院这个火坑,过些安定的生活。如果周二努努力,她很可能会屈己从人,为达到这个目的而委曲求全。虽然周二年岁稍大些,但人忠厚老实,也算是达到了李倩心设定的某些条件。   但周二显然没有那样的自信和心理,对李倩心这个比年画里还要漂亮的年轻女人,他基本上是一种高山仰止的心态,因为能够帮助她而感到喜悦。李倩心一口一个大哥地叫,让他已经感到特别满足。在这方面,李倩心还是颇为狡猾,她以感谢周二的救命之恩为名,认周二作了干哥哥,让这个老实人因为有了妹妹而感到欣喜异常。   这些琐事,黄历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前世特工所使用的器材和技能,有什么是能与现在这个时代契合,给鬼子以沉重打击的东西呢?遥控炸弹,嗯,效果很好,但制造很有难度,成本也太高,光那个遥控器就不是什么人都能造出来的,反正自己弄不出来。至于其他的,也大多因为技术的关系而不能使用,这让黄历很郁闷。但记忆的恢复让黄历的心态有了更大的优势,新技术不行,那就用新理念新方法来与鬼子血战吧!   “老三,周二弄来了什么妹妹,这个联络点是不是先弃用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再说。”李振英不无担心地说道。   “也好。”黄历虽然知道李倩心不是什么日本特务,但李振英所提出的也是正常的预防措施,他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予以反对,“只是啊,据我观察,这个李倩心也是恨日本人的,如果能将她发展过来,对联络点的工作也是有好处的。”   李振英点了点头,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对于组织成员的发展,他们一直采取着极为慎重的态度,外围成员和核心成员之间有着很安全的界限,就怕有人被捕而引起连锁反应,使抗团组织遭受重创。而且,随着日本人的监视和一次一次的大搜捕,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紧张状态,也就形成了多疑谨慎的特点。   黄历并不想太过干涉抗团的组织和活动,一方面是存着锻炼他们的心思;另外一方面他恢复了记忆,潜意识里就有了在合适的时候淡然退出的想法。   “先生,买报纸吗?”一个报童仰着脸,很期盼地望着黄历和李振英,面黄肌瘦的样子让黄历不忍拒绝,他掏出零钱,放在报童的手里,拿着报纸继续向前走。   “现在的报纸,嘿嘿,不看也罢。”李振英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说道。   自从日本人占领平津后,实行了严格的新闻检查,来自于外界的消息被屏蔽了,应该说是被选择性很强的屏蔽了。报纸上充斥了虚假的,为日本人歌功颂德,或者让中国人意气消沉的报道。   “这个东西,你可以反着看。”黄历笑呵呵地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还想说几句俏皮话,却被报纸上的一个大标题吸引住了。   “满洲电影协会正在上海与支那女影星慕容凌雪洽谈合作事宜,满映女星李香兰表示非常愿意与支那女星慕容小姐同台演出……”黄历皱着眉头看完了报道,慕容凌雪,现在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电影画报,想起了她就是凌雪,竟然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家伙,倒混得不错,靠厚颜无耻地剽窃邓丽君的歌曲,还有《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电影,竟成了名星,倒圆了她前世未成的梦想。不过,这个家伙还是那么没有头脑,竟然与日本人洽谈合作,这不是要当汉奸,为日本人的侵略战争粉饰鼓噪吗?   李振英看见黄历读过报纸,神情似笑非笑地有些异样,觉得奇怪,便伸手拿过报纸,也看那篇报道。   “李香兰早就是关东军推行战争政策中的‘糖衣炮弹’,一个日本人,却穿中国人的衣服,用中国人的名字,不要脸。”李振英看罢之后,有些愤慨地说道:“看看现在的中国,一面是杀气腾腾,一面却是歌舞升平。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象李香兰那样的家伙,竟会有那么多人在热情捧场。他们难道不知道在刀光剑影中,她的歌声就是搀和了迷魂药的葡萄酒,在麻醉人心灵的同时也消磨着人的旺盛斗志吗?还有这个慕容凌雪,如果她和日本人合作,可又多出了个汉奸。”   黄历点了点头,半真半假地说道:“帮我找找这个慕容凌雪的电话,让我开导开导她,没准就能搅黄了日本人的如意算盘。”   “真的,假的?”李振英觉得黄历是在开玩笑,便也调侃道:“人家可是大明星,哪能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的。除非,除非你和她——嘿嘿。”   “别笑,我和她真的有一腿。”黄历一本正经地说道:“老情人的话总有作用的。”   “哈哈,哈哈,老三,你可太逗了。”李振英笑得开心,指着黄历说道:“这话你敢和盈秋说嘛,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你就吹吧!”   “切,你不信拉倒,我自己去弄。”黄历笑眯眯地一点也不生气。   “好了,不开玩笑了。”李振英收起笑容,说道:“关于打击日本人毒害中国人的企图,现在已经有了目标。嘿,正好,你看到前面那个胡同了吗,那里有个赌场,老板便是一个大毒品贩子,外号叫花臂青龙。”   “在帮的?”黄历试探着问道。   “是在帮的。”李振英继续介绍道:“他和一个日本人合伙做毒品生意,从一个小地痞变成了黑老大,出入都有汽车了。”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咱俩该分开走了,我想顺道去看看。”   李振英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改天吧,你身上没家伙,又是一个人,还是谨慎为好。”   “我又不是去惹事。”黄历淡淡地笑道:“赌场还不欢迎送钱的人吗?”   “那好吧!你小心些。”李振英叮嘱了一句,转身过了街,上了辆黄包车,绝尘而去。   黄历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这是周二的衣服,算是比较新的,只是款式比较老,倒更象北平的老百姓。而且他脸上还有些伤痕,正好,要是西服革履,道貌岸然,反倒不象赌徒了。   走进胡同,便看见了赌场,不时有人进出,表情各异,有满脸急切、匆匆而进的,有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有满脸喜色、喜笑颜开的,尽数描绘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黄历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先站在一旁驻足观看。赌徒们的眼光全都聚集在庄家手捧的宝合上。各种眼睛光是不尽相同:有布满红丝充血的,有贪婪喜悦的,有焦灼恐怖的。他们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死盯在宝合上。   庄家的斜后面摆着一张又高又大的檀木太师椅,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叼着纸烟坐在上面,眼睛似睁似闭地盯着场内的动静。椅子后站着两个腰插短刀、横眉立目维持秩序的“管事”,活象牛头马面一般。   赌桌上堆放着大把大把的银洋和钞票,当庄家双手捧着那紫檀木外罩的骰缸哗哗摇动的时候,乱哄哄的人群顿时沉静下来,瞪圆了眼睛,等着一瞬间决定成败的命运。   “开啦——”宝官一声吆喝,揭开了盖子,“一、二、三,六点小!”   随着他嘶哑干涩的喊叫,一个管事的用一根带细齿的长棍将赌桌上押在“大”字上的钱都拢到一起,装进了一个大筐里。蓦地,赢家喝彩,输家叫骂、跺脚,自己打自己耳光。之后,又是一片重新下注的喧嚷之声,七嘴八舌,喊声是那样粗野,又是那样的令人可笑。   黄历面无表情,慢慢凑了过去,一个输得面无人色的家伙慢慢退出,正好给他腾出了地方。他掏出兜里的零钱,慢慢地押着,输输赢赢,他下的注又很小,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就这么混了一会儿,等到手里的钱输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退了出来。   “兄弟,手气不顺?”一个男人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容。   黄历扭头瞅了瞅,虽然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家伙竟然是前几天跟踪过他的那个特务。这个特务自以为跟踪术很高明,根本没被黄历发现,所以才敢上来和黄历套近乎。   “嗯,今天没带多少钱,就是随便玩几把。”黄历不冷不热地说道。   赌场里总会有出麻烦的时候,有人或讹或诈,或割肉作注耍无赖,这个家伙既是特务,又是给赌场压阵的保镖。别人怕的是日本鬼子,一般时候他只要亮出特务的身份,恐吓捣乱分子,要把他们送日本宪兵队,就没人敢咋呼了。特务们负责换班监视燕大,但苦于无法进入校园,一直没有什么收获。这个特务在赌场里看见了黄历,心中暗喜,以为可以发展一个耳目,或者打听到一些消息。赌徒,虽然不大可能是抗日分子,但他还是存着谨慎,想和黄历慢慢相处,多多观察。   “兄弟,我看你印堂发亮,不象是要输钱的样子啊!”这个特务非常亲切地说道:“我这手气背得很,都不敢上去押了,要不你替我玩几把,赢了咱们平分,输了全算我的。”   黄历笑了,这家伙想来这一套,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事情要是不答应,那岂不是脑袋秀逗了。你想钓我,我还想耍你呢!   “那我要是输了,你可别反悔。”黄历装出担心的样子,并没有一口答应。   “嘿,输就输了,咱可不缺钱。”这个特务自以为得计,掏出一小卷钞票递给了黄历。   黄历装出赌徒的样子,接过钞票,再次走到赌台前,吆五喝六地押了起来。一开始,黄历还装出放不开手脚的样子,押的比较小,后来便瞪起眼睛,越押越大,一副急于翻本的样子。   说起来,黄历在穿越前走南闯北,在拉斯维加斯和澳门赌场也留下过足迹,对赌术也有些小技巧。但这种摇骰子押大小的简单赌法,他还真没玩过,而且他也不想以此发财,完全是在逗弄那个特务。   等到钱又输光了,黄历阴沉着脸走了出来,那个特务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对输钱一点也不在乎,还安慰着黄历,“没事没事,胜财乃兵家常事,咱们下回连本带利都捞回来。”   “嗯,嗯,下回一定能赢。”黄历将赌徒常挂在嘴边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这个人就是好交朋友。”特务自我介绍道:“兄弟,不是说假话啊,我一见你就特别喜欢,是个讲义气的,值得交。”   黄历露出笑容,连连点头,“那是,在外面混,要是对朋友不讲义气,那还算是男人吗?”   “走,兄弟,咱们出去喝两杯,我请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特务热情无比地发出了邀请。   ……   在北平,日本宪兵队是明处的狼,虽然狂吠得厉害,得谁都想咬一口,但还是可以对付。而日本特务以及他们培养的中国特务却是躲在暗处的狗,混迹于各行各业之中,贼眼无处不在,令人难以提防。   黄历早就有狠狠收拾这些特务的打算,但一直没有机会,借着这个叫蒋文忠的特务主动凑上来,他倒是有了一个很巧妙的主意。顺水推舟,他和蒋文忠在酒馆里喝了顿酒,算是交上了朋友。在交谈之中,黄历试探着用了用催眠术,虽然是浅尝即止,但也发现蒋文忠并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对催眠术一无所知,比较容易控制。   要对抗催眠术,首先就要知道别人在对你使用,蒋文忠根本没有觉察,这使黄历的信心大增。他并没有急于冒进,因为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他只是在蒋文忠的潜意识里种下了一颗小种子,然后逐步控制他的思想和行动。利用蒋文忠,他要给特务们一个沉重的打击。如果这样的行动能够成功,他便找到了一个对付日本人的好办法,可以更隐蔽,更巧妙,更沉重地打击鬼子。   当然,黄历认为自己的催眠术还有提高的余地,他还要多加练习和研究,使催眠术更加精进。      第199章 突袭毒品工厂      在北平这座被敌人占领,饱受蹂躏的城市里,以北平人的好苟安偷生,以日本特务网的严密,所有人似乎只能忍辱偷生,向敌人屈膝。而不肯向敌人屈膝的,更多的是坚持着一种操守,为操守而受苦,受刑,以至于被杀。   但抗日分子的存在,并不时地展开行动,让这死气沉沉的古城多了一些生气。虽然他们的奋战是有限的,象沙漠上的一滴雨,可是一滴雨到底是一滴雨;一滴雨的勇敢就是它敢落在沙漠上!   黄历对于抗团的领导开始有意识地减弱,他着重于将自己的技能和理念传授给这些年轻人,并且独自开始了对日伪特务组织的刺探。蒋文忠是个很好的对象,通过不断控制他的精神,他以后可以获得越来越多的情报。他不着急,在每次与蒋文忠的接触中,他都会通过不断的暗示,慢慢地加强对他的控制。   而蒋文忠完全没意识到他就要变成黄历的奴隶,还在为得到了燕大校园里的内线而沾沾自喜,他要独占这个功劳,并且对黄历提供的一些皮毛信息大加赞扬。这只是开始,蒋文忠很知道赌场里坑人的法子,先给你点甜头,再让你堕入深渊。   日本人培养的中国特务在北平是最时髦的组织,可也是最靠不住的组织。这些人没有多少国家观念,可是大多也并不真心忠于日本人,他们甚至认为日本人非常讨厌。他们做特务多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自己能吃好喝好,仗着日本人的势力,能对那些老百姓吆五喝六,还能挤些油水,敲诈些钱财。   正因为特务们注重于私利,所以比别人更爱惜自己的小命,他们怕死,很怕死。当特务们帮日本人搞恐怖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尝过恐怖的滋味。不论青年男女在被捕的时候怎么惊惶失措,他们的父母怎么悲恸欲绝,特务们都会无动于衷。他们只知道自己有了钱又有了势,这,就心满意足了。   可当死亡真是找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怕得要死,怕得坐立不安,怕得神不附体,连睡觉都会大汗淋漓,失声尖叫。他们的成就全仗着两样东西:自己的厚颜无耻与老百姓的逆来顺受。真的遇见了不怕死的中国人,他们就失去了所有的能耐。   太阳落山了,但树林里还明亮,空气清爽而澄澈,鸟还在嘈杂地叫着,嫩草象绿宝石一般发出悦目的光彩。   黄历等人已经分头在几家大烟馆里偷偷安放了定时爆炸和燃烧的装置,然后分头混出城。泰丽和詹森开着汽车在城外等着他们,车里是枪支弹药,取走了武器后,黄历坐上汽车,向李振英挥手告别,坐车返回城内。李振英则带着队员们三个一帮,两个一伙,向陶然亭的方向走去。   陶然亭附近有一个生产“白面”的秘密工厂,从大老远抗团队员就闻到了浓浓的腥臭味道,借着夕阳的余辉,抬头就能看到远处一个大烟筒冒出来浑浊浊的黑黄色浓烟,这种气味非常难闻。在陶然亭的周围,是一片乱葬岗,有数不清的坟头。为了熬制“白面”,需要大量的死人尸体,于是这些坟头里的死尸就成了工厂焚烧目标。据说,一个吸了十年的大烟鬼的骨头,就值一万元钱。为了这一万元钱,自然有人打死尸的主意,挖坟掘墓盗死尸就成了某些人的经济来源。   李振英带着十一个人,准备在城里火起后,突袭白粉工厂,摧毁这个毒害中国人的罪恶工厂。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还准备打掉顺治门外的一个吸食“白面”的门市部,老百姓都叫这里是“白面房”。凡是想吸白面的人,可以在这里免费住宿、吃饭。“白面房”规定,无论你在外面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只要跑回“白面房”就没事了。并且许可你到外面去偷去抢,偷抢回来的东西不问来源,一律抵押给“白面房”。当你快吸死了,没有力量去偷或抢了,就把家里亲人骗到“白面房”继续吸。到你快死的时候,把你的骨头作价,抵押给“白面房”。   先说黄历,坐在詹森的车里进了城,汽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詹森先开口说道:“陈先生,今晚你们有大行动?如果需要帮助——”   “谢谢你,詹森先生。”黄历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计划告诉詹森,“消除一些垃圾,还用不着劳动大驾。明天你可以看报纸,那时候就明白了。”   詹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关于那件事情,还希望能够加快进度,那个女人的存在,对我们是一种威胁。”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难度很大,如果你们能探听到她的藏身之地,再由我们出手,那样好象比较公平。”   詹森苦笑了一下,说道:“双方共同努力吧,我们会加紧刺探,你们呢,也尽力侦察,如何?”   “呵呵,合作嘛,就应该共同努力。”黄历哈哈一笑,拍了拍詹森的肩膀,“一个会开锁的丑八怪,用不着这么如临大敌,坐卧不安吧?好了,我先走了,再见。”   ……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地平线沉没在昏暗之中,暮色笼罩着四野,远处的树林黑糊糊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夕阳西下的天际从远处闪烁着最后的余光。   李振英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定时燃烧装置虽然有误差,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使用和改进,可靠性大为提高,火势更猛,威力更大。现在可以动手了,几乎是与城里的火警同步,城里的混乱,变相地掩护他们的行动。   “白面”工厂的警卫并不严密,十几个北平帮派的地痞流氓扛着几杆破枪,不过是仗着和日本人的勾结,离城又近,并没有遭到袭击的警惕。李振英站起了身子,冷峻的目光扫过身边的队员,这就是命令,队员们纷纷掏出大手帕,当作蒙脸布遮在脸上,眼中射出了热切的目光。   猛地一挥手,李振英率先向树林外走去,身后的队员们三个一组,紧跟其后,出了树林,便向各自突袭的地段走去。      第200章 城内外的杀戮      日军占领北平后,将监狱的大批罪犯杀死而惟独释放毒品犯,其用心险恶可见一斑。新近强势崛起的日本毒枭秋野诚一对中国的大毒品商人吴化宇的对话中说道:“大日本帝国的意图是要求我们通力合作,要让所有的北平人都抽上白面儿,使他们的体力慢慢衰退,意志消沉,成为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废物,真正变成坐以待毙的亡国奴。”   日军公然从绥远、热河等地贩运来大批烟土,由华北伪政权在各地公开销售。一时间,土药店、土膏店于北平几乎随处可见,前门一带繁华区的烟馆生意尤为兴隆。   日本侵略军在华北推行杀人不见血的毒化政策,妄图使中华民族亡国灭种。日伪则在北平各地设立了大量制造毒品的工厂,经伪北平市政府批准的鸦片批发零售商和鸦片烟馆近千家。同时,在日伪经营的洋行、旅赌场、妓院等处也公开贩卖毒品。仅1942年至1943年3月,在日伪当局登记的鸦片吸食者达三十一万人,占当时全市人口的16%,这还不包括“白面”的吸食者。   及至后来,日本人表面上指使伪政权成立所谓“禁烟局”,实则却变相售卖大烟土,同时又公开支持高丽浪人售卖“白面”。一时间毒品数量大超于前,北平市内外不仅大烟馆广设,毒品肌肉注射法亦推广开来,烟害可谓盛极一时。   那时高丽浪人多住在崇文门内船板胡同和苏州胡同一带,以私售“白面”为业,人称之为“白面房子”。卖“白面”的院内备有空房,屋内有大炕专为“白面客”吸毒休息之用。炕上铺一张破芦苇席,放有整砖数块当作枕头,供“白面客”一面吸一面躺在炕上休息,但只买一小包,久躺不走必被撵出。   但今晚,却是这些罪恶之地的灾难日。火着起来了,没有人知道是先从同乐楼,还是神仙楼,或是其他什么名字的烟馆着起来的。特别是前门一带繁华区的烟馆,几乎家家冒出了烟雾,腾起了火舌。这批燃烧装置不仅燃烧猛烈,而且其中加了化学药品,刺激性气味极大,火头一起,极大地影响了烟馆人员初期扑火的尝试。   最初的延误会导致最坏的结果,伴着大烟鬼们惊慌失措的叫喊逃出,烟馆人员因为燃烧产生的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而犹豫迟疑,火势蔓延的很快,火在烟馆内吼着、跳着、笑着,尽量发挥着暴虐的能事,把一切罪恶和肮脏化成灰烬。   火焰汹涌,火舌飞腾,狠心地舔着熏黑了的墙壁,贪婪地吞食着房梁柱檩,风吹来时,火焰会暂时低落,风一过,便更加炽盛,烘烘地燎将起来。   四处火起,北平城里那可怜的消防队疲于奔命,用并不完善的消防设备去扑灭那肆虐的火焰,烟馆的人员也渐渐加入其中,但他们得到的往往是一片火烧的废墟。   ……   冯运修立在槐树的黑影下,他的脑中象走马灯似的,许多许多似乎相关,又似乎不相关的景象,连续不断的疾驰。他刚刚看见的是晚饭后,灯火辉煌的时候,在煤市街,鲜鱼口那一带,人们带着酒臭与热脸,打着响亮满意的“嗝儿”,往戏园里挤。戏园里,在亮得使人头疼的灯光下,正唱着小武戏。一闪,他又看见:从东安市场,从北河沿,一对对的青年男女,倚着肩,眼中吐露出爱的花朵,向真光,或光陆,或平安电影场去;电影园放着胡鲁胡鲁响的音乐,或情歌。他又看见北海水上的小艇,在灯影与荷叶中摇荡;中山公园中的古柏下坐着,走着,摩登的仕女。   一阵凉风把他的幻影吹走。他倾耳细听,街上是凄厉的消防警笛声,那最常听到的电车铃声,与小贩的呼声,今天都一律停止。北平是在悲泣!不,北平是在悲泣中发出了怒吼。   忽然的,槐树尖上一亮,象在梦中似的,冯运修看见了许多房脊。光亮忽然又闪开,远处的天上,忽然又划过一条光来,很快的来回闪动;而后,又是一条,与刚才的一条交叉到一处,停了一停;天上亮,下面黑,空中一个颤动的白的十字。星星失去了光彩,侵略者的怪眼由城外扫射着北平的黑夜,但今晚,熊熊的大火不会再任着这怪眼——探照灯——发威!它会带给人们光明,以及心中的温暖。   不远处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黄历站在门旁,先是咳嗽了两声,冯运修拍了两下巴掌,让黄历知道外面正常。黄历这才出来,回身将门关上,快步走到大槐树下。   “走,收拾下一个。”黄历简短地说道,冯运修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酒味,这是为了掩盖血腥气而喷上去的。   “那个日本人?”冯运修摸了摸唇上粘的假胡子,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对,就是他。”黄历点了点头,转身骑上了自行车。   森野诚一,他在天津未曾干掉的家伙,这让他耿耿于怀。同时,森野诚一利用其黑社会的背景,又与北平的一些帮派联系上,并在日本侵略军的庇护下,一跃成为了北平数一数二的毒品贩子。由于有帮派的支持,森野诚一的毒品销售网点遍及北平,可谓是财源滚滚。那些肮脏的、沾着中国人血汗的昧心钱,养肥了这只恶狼。   黄历和冯运修并没有躲躲闪闪,而是一身特务的常见装束,还有意无意地露出腰里的家伙。这是一种策略,你越鬼祟,就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大大方方,反倒会让敌人产生错误的判断。家住在西四大巴拉胡同。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路直奔西四头条胡同,那里便是森野诚一在北平的住所。因为距离一个日本宪兵分队驻扎的地方很近,所以,森野诚一住宅的防卫并不严密,除去佣人外,只有两个日本保镖算是行动的障碍。   城内不管是日本兵,还是消防队和伪警察,都被四处突然冒起的大火搞得焦头烂额。而城外,李振英等人的行动也迅速地展开了。   在夜幕的掩护下,十几个人翻进了“白面”工厂的院墙,两组人直扑办公区,另两组人则分头解决散布在厂区的警卫。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死有余辜,他们生产的毒品,让无数的人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但有一分天良的人,也不会留在这里干这作孽的工作。   李振英带着一组人来到了办公区,左边一排房子是宿舍,右边几间还亮着灯,显然工厂的管理人员还未休息。贴着宿舍的门,呼呼的鼾声在门外就能听见,李振英冷笑一声,将枪插入后腰,拔出匕首又对其他人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吴寿贞用匕首将房门撬开了一个小缝,几个人轻身闪入,里面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大概过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几个人又悄悄溜了出来,又象另一间屋子摸去。   几个抗团成员再次潜入屋内,又是一场暗夜血杀,捂嘴扎心脏、割喉,他们就象一架机器般准确而快速,除了几声闷哼,屋内的人都悄无声息的进了鬼门关。   “什么事情?”办公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在夜色中看见几个人影快步走来,感到很奇怪,便沉声喝道。   “八嘎牙鲁!”李振英以更大的声音回应道,没办法,他懂的日语并不多,而这句是记忆最深的,也是很多中国人能听懂的。管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听到这话多数是要发下愣。   这个工厂的管理人员被骂得一愣,眨巴着眼睛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砰,东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刺耳,见另一边已经提前暴露了目标,李振英不再迟疑,果断端枪射击,一枪将这个家伙击毙。然后,他带着其他人迅速冲了上去,枪声立刻密集起来……   中间的堂屋现在已经改为内客厅,同时也是议事厅。靠后壁安着睅式的红豆木炕床,依着格式,在嵌大理石面的炕桌两侧,铺了两人张虎皮褥子,摆了两只八寸见方、二尺来长的红缎炕枕。炕床后端还有一条长几,几上一只大自鸣钟。左右壁下各安了四把旧式太师椅,各安了两张旧式雕花茶几。这完完全全是一副旧式客厅的布置,没有一点日本的风味,而这正是森野诚一所要求的。   因为与他打交道的都是中国人,而且是比较粗鲁的帮派人物,他希望这些人在这里不觉得反感,因为这些人更趋向于中国的传统,而不是喜欢日本人的东西,这种布置会让他们比较放松。   对于鸦片贸易附带的毒品泛滥,森野诚一并不认为是什么罪恶,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有的国家把制造和贩卖鸦片作为国民经济的主要财政收入,谁也不能把影响国民经济发展的大问题提高到祸国殃民的罪恶程度。而且现在是战争时期,军队要打仗,人民要吃饭,这一切的开销都是自给自足的。北平是一个消费城市,是个文化古都,日本政府拿不出更多的金钱来养活几百万人口的经济问题。      第201章 不平静的夜      支那人是劣等民族,他们不能怪外人的欺侮,要怪就怪自己不争气。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被猎杀的小绵羊只能抱怨自己没长着锋利的牙齿。毒品,谁都知道是害处无穷的东西,可偏有人去沾它,这又怪得了谁。   客厅里暂时安静下来,只有西四“花额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东四“花臂青龙”似乎占了上风,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似睱,或者说是带着冷嘲的笑意望着“花额虎”。   森野诚一知道此时该自己出马了,对于这些帮派人物,他很有一套对付的办法,这基于他对于中国民情的深入研究。   “二位,你们一个是龙,一个是虎,这龙争虎斗,可是必有损伤啊!”森野诚一笑眯眯地说道:“现在生意越来越红火,可不要窝里斗,有冲突咱们慢慢商量,总归是咱们自己内部的问题嘛?”   “不是我要起争斗,是他欺人太甚。”花额虎忿忿地一指青龙,“在我的地盘开馆,这不是从我嘴里抠食吗,江湖朋友不得说我怕了他,让他骑着脖子拉屎。”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花臂青龙不愠不火的样子更招人讨厌,让花额虎恨不得上去狠狠给他几拳,“这烟馆可不是打着我的旗号开的,这也算是在江湖上给了你面子。再说,那地方你不是也看中了,只是你没能耐弄到手。怎么,我凭本事搞下了这个大门面,你就看着眼红了。”   “放屁!”花额虎作势要起身,花臂青龙也不甘示弱,横眉立目。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森野诚一伸手按住花额虎,又拍了拍花臂青龙的肩膀,打着圆场,“我呢,老早就有个想法,要是二位同意了,不仅不会再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更会让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到时候,别说什么东四,西四,就是整个北平,所有的烟土生意也都能落在咱们手中。”   森野诚一的想法也很简单,倚仗着他是日本人,更与日军有着密切联系,再借着花臂青龙和花额虎这两个地头蛇的作用,仿效杜月笙在上海开三鑫公司,将鸦片生意全部垄断的招数,要包揽北平烟土的全部零售与批发。当然,他这么做也是有难度的,不少烟馆和烟土商人都有日伪政府的官员撑腰,想让他们买账,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而且,在北平还有不少私土买卖,如果想加以遏制,也是颇费精力。   “森野先生,这恐怕不太容易吧?”花臂青龙刚开始的兴奋表情慢慢从脸上褪去,皱眉挠头,表现出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不说别的,单说北平城里其他帮派的家伙,他们能把自己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不吐就打得他们吐。”花额虎反正是和青龙卯上劲了,你说不行,我偏说行,“有森野先生坐镇,有皇军的支持,我看很容易。”   森野诚一咧嘴一笑,说道:“鸦片买卖当然是在大日本皇军的同意下进行的,没有人敢过于干预。可想垄断北平烟土生意,确实还是很有难度的。我已经与禁烟局局长联络好了感情,他已经表示将加大打击私土的力度,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至于其他有背景的土商和馆主,我们能吞则吞,能挤则挤,能拉则拉,使用一切手段,一点点将北平的烟土生意控制到手中。自然,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确实不那么容易去办。可有二位的大力协助,我对光明的前景还是充满信心的。”   “得,咱听您的。”花臂青龙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我看出来了,跟着您哪,那好处是大大的。”   “刚才还说软话呢,现在怎么变了性了。”花额虎冷笑道:“一码归一码,那家烟馆我可以不管,但烟馆的收入我要占一份。否则——”   “否则怎么样,爷也是从刀枪下面走过来的,惹毛了我,信不信把你的地盘也改了爷的姓。”花臂青龙瞪起了眼睛。   “不要吵了,既然要成立公司,就先从咱们三家开始,现在咱们商量一下利益的分配。”森野诚一沉下了脸,帮派人物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一点也不长脑子,不仅目光短浅,而且沾染了中国人喜欢内斗的禀性,虽然好利用,但有时候也够让人头疼的。   就在三个人仔细研究商量的时候,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森野诚一有些不悦地抬起头喝道:“什么事情?我不是交代过——”   话音戛然而止,黄历和冯运修出现在门口,脸上蒙着布,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客厅里的三人。   扑,黄历手中的枪口喷出一缕清烟,森野诚一晃了晃,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冒出了粘稠的鲜血,尸体颓然倒地。   花臂青龙的手按在腰间,却不敢再动,他已经看出来者不善,话都不说一句便开枪杀人,显然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小毛贼。   花额虎脑子不是那么灵活,加上他鲁莽的个性,几乎不假思索地抓起茶碗,便要投掷出去。   冯运修手中的掌心雷射出了子弹,一连便是两枪,在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掌心雷威力较小,这两颗子弹击中花额虎的前胸,也足够要了他的狗命。   “朋,朋友,有,有话好说。”花臂青龙咽了口唾沫,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的胆量与勇敢,已经随着生活的安逸,以及年龄的增长,逐渐在消退,他有了身家,不再是当年除了一条命,什么也没有的流氓。   黄历鄙夷地一笑,扣动了扳机,杀人,立威,这种人渣不配活在世上,而且时间不允许他做出更多的考虑。   搜身,劫掠,黄历和冯运修要极短的时间内便做完了这一切,然后便开始撤离。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虽然有一个日本保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在这大宅院里搜杀一个人,却称不上明智之举。翻出院墙,两人走出胡同,骑上自行车,直奔远处而去。   ……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恩怨分明,才是大英雄,大丈夫。这是王二柱的信条,坚定不移的、根深蒂固的信条。   但今天,未来的大英雄却受了屈辱。在城门口,他挨了嘴巴,并被鬼子罚跪在人马最多的瓮圈儿中,他不敢抬头,而把牙咬得山响,热汗顺着脖子往下流。虽然没抬头,他可是觉得出,行人好象都在看他。这是他的耻辱,只能用血来洗刷的奇耻大辱。   妈的,回家看了一回,几天的工夫,就不让用咱们的钱了,这日本人真是什么屎都拉得出。王二柱喝了二两空心酒,眼睛红红的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当时日本兵有枪,他自己却赤手空拳,所以他咬着牙忍了下来。但这屈辱却象一团火,一直在烘烤着他的心,极慢极慢的,他的眼中也冒出了火。猛地,他钻进了床下,没有工具,就用手扒开了土,取出了油纸包,手指的疼痛在他仇恨和亢奋的心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当那支盒子枪拿在手里的时候,他的眼睛更红了。   偷偷地从铺子的后门溜了出来,一着凉风,王二柱的血因为酒精的作用流得更快,好象河水开了闸似的。他黑着脸向大街上走去,没有时间找那个打自己的日本鬼子了,随便杀两个日本人,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中,听着那清脆的枪声,才能消解心中的仇恨,否则他就要被憋炸了。   酒意,鸣叫的消防车,颤动的白光,与王二柱的跳动的心,会合在一处,他的手斜插进怀里,握着枪把。他在这一刻感觉被康八太爷附了体,康八太爷不就是用枪说话,一语不合便拔枪相向嘛!   咔咔的皮靴声,挑动了王二柱的神经,他心中的兴奋竟然多于害怕。转过街角,两个日本宪兵正在不远处来回走动着,象两只矮狗熊,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时长时短,背着的带着刺刀的枪不时反射出一缕寒光,这景象令人有种诡异和阴森的感觉。   王二柱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枪把,手指扳开了机头,微微低下脑袋,向着两个日本宪兵走去,他的心抑制不住地扑通扑通地跳。   开枪杀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对于王二柱来说,更是如此。如果两个鬼子不闻不问,任他走过去,也许就打消了他冲动的念头。但偏偏这两个鬼子想找死,或者本意是想欺负一下中国人,为无聊的巡逻找些乐子。   “过来,你是干什么的?”一个鬼子大声叫着,很随意地摘下肩上的步枪,慢腾腾地拉动了枪栓。这是一个习惯动作,许多中国人见到明晃晃的刺刀,或者听到这拉枪栓的声音,便会恐惧异常,他喜欢看中国人的那种表情,很有征服感。   就是这拉枪栓的声音刺激了王二柱高度紧张的神经,他惊了一下,马上出于本能地抽出了手枪,向着两个日本鬼子便开火射击。      第202章 搭救王二柱      呯,呯,呯……王二柱的手有些抖,也不知道确切地打了几枪,反正他看到两个鬼子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愣住了。就在此时,一个鬼子从不远处的厕所里跑了出来,大声喊叫着,拉动枪栓,向王二柱瞄准准备射击。   王二柱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举起手枪向鬼子射击,趁鬼子忙于躲避的时候,他转身撒腿就跑。   警笛声响了起来,幸存的鬼子宪兵边开枪追赶,边吹着警笛呼唤周围的同伴支援。时间不大,警笛声便象狼嚎一样,四下呼应着越来越响……   黄历和冯运修骑了一段路,便分头撤退,黄历直奔燕大,骑着骑着,枪声和警笛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倒弄得他一头雾水。停下车,仔细辨别了一下,似乎不是冯运修离去的方向,他便拐入了一个小胡同,想避开不知道在抓捕什么人的鬼子或警察。仿佛是故意与黄历作对,声音非但没有远去,反倒拐了弯,紧跟着黄历。   王二柱狂命地奔逃,他不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出于愤懑出手杀人,并没有周密的计划,更没有巧妙的逃跑路线。警笛声、枪声响起,子弹不时从头顶身旁飞过,满腔的豪情立刻变成了亡命的惶急。当然,他也不时回身向追上来的敌人开枪,但心跳手颤,枪法也没了准头儿。   刚刚钻进一个胡同,一颗子弹便飞了过来,在墙上打得砖屑横飞,崩在王二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拎着宝贝枪却不肯撒手,这是他的胆量,他的豪气,他费尽辛苦才搞到的,他宁愿握着它死去。   玩了,老子今天要交代了。看着这个死胡同,王二柱躲在电线杆后,听着日本兵叽哩哇啦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叹了口气。对,等日本鬼子来捉他时,他要一跃而出,高声喊着:“孙子们,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就是康八太爷!”   嗯,日本人会把他拖到菜市口,这正是他希望的,他好睁着眼看自己怎么死。在死的以前,他会喊喝:“我打死他们好几个,死得值不值?”等大家喝完了彩,他再说:“到大王庄去传个信,我王二柱真成了康八太爷!”   想到这里,王二柱不由得挺了挺胸,今天,他的八太爷的称号终于叫响了,威风把日本人压下去,就应该去和日本人干干,教全北平人,还有日本人也晓得他是八太爷!   一个鬼子探头向胡同里看了一眼,然后一摆手,和两个闻讯赶过来的同伴端着枪向胡同里走来。   “孙子们,爷爷在这儿呢!”王二柱从电线杆后蹦了出来,高声喊道:“我就是康八太爷。”   三个鬼子被吓了一跳,端起枪对着这个乱喊乱叫的家伙。东洋的武士不晓得康小八,他们的武士道也不了解王二柱的胆气与刚强。   “来吧,把爷拉到菜市口,爷要皱下眉,就不是好汉。”王二柱继续喊着。   鬼子向前慢慢走着,刺刀闪着寒光,他们暂时不准备杀死王二柱,那太便宜这个杀人的家伙了。他们要把他抓到宪兵队,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听着他哀嚎,这才能彻底消除他们的怨恨。   一个黑影从街对面的胡同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从后面靠近了这三个鬼子,扑,扑,扑,黄历手中的枪装着消音器,发出轻微的响声,三个鬼子还来不及转身,就被身后突然射来的子弹击倒在地。   “康八太爷,您老受惊了。”黄历早就从王二柱的喊叫声中听出来是他,对他自报的名号感到很好笑。   “你,你是——”王二柱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弄蒙了,望着化过装的黄历,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你师父,快跟我走。”黄历弯腰捡起一个警哨,拉起王二柱就跑。   “黄,黄大哥。”王二柱被拉得一路小跑,大脑皮质的记忆之门也打开了。   “别说话,含着这个,吹。”黄历也不废话,把警笛往他手里一塞。   王二柱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黄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假思索地将警笛放在嘴里,用力一吹。   警笛声一响,吓了王二柱一跳,这不是自己喊人来抓自己嘛!他惊愕地望着黄历,警笛却还叼在嘴上。   “别说话,让你吹你再吹。”黄历抿了抿嘴角,脸上似笑非笑,快步跑着。   警笛声可以招来同伴,形成合围,但也可以混淆视听。吹着警笛,拎着手枪,黄历与王二柱的形象与闻讯赶来的特务没有什么两样,再加上黄历遇到敌人便用日语喊话,手胡乱指点,敌人的搜捕立刻混乱了起来。没有了枪声,凭着警笛声,敌人已经不知道目标的确切位置。   别人逃跑向暗处,黄历却偏要反向为之,他和王二柱甩开了追捕的敌人,一直跑向附近的一条街道。   鬼子占据北平后,有三种生意非但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比以前热闹了许多,即便是戒严宵禁也照常营业。那就是烟馆、赌场和妓院,黄历直接奔向的是一家日本妓院,这是他刚刚骑车过来时看到的。   日本妓院的门敞开着,门楣上方挂着艾叶蒲棒的标志,几个身穿和服的女人在门口进进出出,迎进送出那些得意洋洋的嫖客。这是一处独门独院,院中有一座二层红砖的小楼,楼顶是一座屋顶花园,有妓女站在上面嘻嘻哈哈地谈笑着。   黄历收起手枪,示意王二柱也学着他的样子,然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谁也不会想到,鬼子、警察、特务在外面四处乱撞,搜捕袭击宪兵的凶手,而凶手却正在妓院里喝酒听曲儿,逍遥快活。   “来个日本娘们儿玩玩儿?”黄历凑近局促不安的王二柱,揶揄着小声说道。   “嗯?不,不。”王二柱脸红了,摇头又摆手。   哈哈,黄历笑了起来,对旁边的妓女用日语说道:“这是我刚交的朋友,头一回来这里,还有些害羞。”   日本妓女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门外挂着艺妓馆的招牌,可她们也接客赚钱,但却不象中国妓院里那样拉拉扯扯,软磨硬泡,这对黄历和王二柱倒也方便了不少。   看着黄历泰然自若的样子,王二柱自叹不如,谁知道他笑语欢声,却刚刚干掉了三个鬼子。自己还是嫩啊,要不是碰见了黄大哥,今天就要交代了。虽然他很想象康小八那样出名,被人们喊一声好汉,但能活着,总比拉到菜市口砍头强,再说,日本人也未必会懂这个,要是用枪崩,那可不好。   黄历只吃菜,酒喝得很少,王二柱有心事,也喝不惯这日本酒,两人不过是暂避风头,熬时间而已。呆了不短的时间,黄历拉着王二柱,说是要观赏夜景,登上了屋顶。   屋顶是妓院夏季时的一座小花园,黄历和王二柱来到一角,望着周围一片中国百姓低矮破烂的平房。黄历先开口低声说道:“杀日本鬼子,可不能象你这么莽撞,要想好退路。你看,从这里可以跳到老百姓的小院暂避,然后再想办法逃脱。或者想好别的脱身办法,可不能象今天,竟被人堵在死胡同里。”   王二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嗫嚅着说道:“我是一时被追昏了头,而且,而且今天喝了点酒,有些迷糊。”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黄历抿嘴笑了笑,说道:“康小八是你的偶像?我怎么听说他就是一个贼呢?”   “他是好汉,是比黄天霸、窦尔墩都厉害的英雄。”王二柱尽管很尊敬黄历,但污辱他的偶像,那也不行,他瞪起了眼睛。   “好,他是英雄。”黄历不以为意地一笑,凑近了王二铁,搂着他的肩膀,低声细语地给他讲述着以后要杀鬼子的注意事项。   王二柱的脑子——没受过任何训练——是不会细想什么的。平日,只凭心血来潮,要作什么就作了,结果如何,全不考虑。但今天,黄历用实际行动证明,杀人其实也很容易,只要有胆量,有计划。   ……   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烧毁了烟馆,有不少旁边的店铺也受了池鱼之殃。不能因为怕打坏屋里的东西,而任由强盗霸占着自己的家,反侵略,争自由,本身就要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直到第二天天亮,汇总过来的资料才让鬼子明白,这是一次针对鸦片罪恶买卖的行动,目标明确,计划周密,城内城外一齐动手,“白面”厂被付之一炬,工作人员几乎被屠戮干净;十几家大烟馆被烧成了瓦砾废墟;禁毒局长吴深秀在家中被击杀,几乎被灭门;森野诚一和两个帮会大哥被击毙,浮财被掠走。至于当街枪杀日本宪兵的案子,是否是整体行动的一部分,龟田等人还判断不清。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一轮朱红色的太阳从天际慢慢地爬上来,霎时间霞光布满了半天,天空中好象奏着一曲交响乐,一片响亮的曲调送入人们的耳中,北平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203章 焦庄户村的会合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宅第,重门深院,飞檐青瓦,暖阁凉亭,曲槛回廊。宅院四周围墙高耸,墙头上插着两层铁蒺藜,四座更楼巍然相对,俯瞰着全村。但这座气势不凡的建筑却唯独缺少了人气,因为疏于打扫,杂草老高,透出了过气的破败。   这里是位于顺义县东北部的焦庄户村,东南接唐洞村,西北靠大北坞,距离城关镇二十余公里。焦庄户村在明代就已成村,原为官宦庄园地,有焦韩两姓人家由山西洪洞迁此为佃户,后焦姓户众名人,因此得名。   这座大宅第的主人姓焦,祖上是明清两朝以来的大地主,远在明朝中叶,焦家的祖先便有了几百亩的土地。根据阴阳先生的勘察,名工巧匠的设计,建造了这座宅第。   三百年来,虽然迭经改朝换代,焦家门风依旧,仍然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大地主。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焦家又把大量财产转移到工商业,成为天津水陆交通运输事业的大股东。抗战爆发,焦家的眷属全部迁往天津,只留下一个管家带着几名听差,负责索取租债和看管宅院。   赵维光劈开双腿站在中院厅房门口,两臂交叉抱在胸前,望着云淡气爽的天空,思潮起伏……   此次游击队转进顺义,可谓是准备充分,不仅全军而来,更结合军统的情报,对部队的干部进行了为期不短的培训,尤其对部队的插入点进行了细致谨慎的分析和筛选。   焦庄户位于顺义县东北燕山余脉歪坨山下,平原丘陵各半的地势,使游击队进可攻,退可守。而且,敌人防守兵力薄弱,且有原顺义县保安团副团长宋雨田领导的一支几十人的小武装在这一带活动。有了这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地头蛇作接应,部队便能很快扎下脚跟,致力于向县城城关镇施加压力。   部队一路行来,尽量晓宿夜行,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只有快接近目的地时才明刀亮枪,迫降了驻扎此地的一小队伪军。   赵维光站的时间久了,两腿有些酸麻,他略微挪动了一下位置,把交叉在胸前的双臂反剪到身后,斜转着身子瞥了院子里那棵被藤萝缠绕的红荆树一眼。   “藤缠树,越缠越紧,争夺大树的养分,直到将树缠死。”特勤队队长沈栋走下台阶,缓缓说道:“老三就是这么和我说的,我们就是这藤,日本人就是这树。”   “呵呵,这比喻倒也形象。”赵维光晃了晃脖子,笑了两声,正色说道:“要尽快找到宋雨田,有了他的指点和介绍,我们的工作才能更快更好的开展。要知道我们是小卒过河,许进不许退呀。”   “韩处长不是说已经派人去联系了吗?”沈栋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到了地头,却又找不到人。其实就凭咱们,也未必打不开局面。”   正说着,一个士兵小跑着进了中院,立正敬礼,“司令,宋雨田所部已经找到,正由韩处长引领,向这边赶来。”   “哦,这真是个好消息。”赵维光脸上露出了笑容。   “宋雨田是本地人,又是准备委任的副司令,我看咱们还是去迎一迎以示尊重。”一总队队长白春国走过来建议道。   “应该,应该。”赵维光整了下衣服,“就凭他孤军而战,不当汉奸,也当得起。”   宋雨田三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魁梧壮硕,膀宽腰圆,脸色黑中透亮,一部络腮胡子许久没有修剃,蓬蓬松松,一对环眼配上那副脸膛分外醒目。他头上缠着一条血污的绷带,衣服皱皱巴巴的,却不显得如何邋遢。   他的身旁有一个年轻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薄薄的粉白脸皮,细高鼻梁,尖下颏,配着微翘的娇气嘴巴,两道经过修饰的细长眉毛,一双带有几分媚态的眼睛。   “赵司令,劳您远迎,宋某真是惭愧啊!”宋雨田回头望了眼自己那三、四十个残兵败将似的手下和一群各色打扮的眷属,苦笑着抱拳拱手。   提起这些眷属,宋雨田是伤透了脑筋,这一大群老婆孩子是部队行动、作战的最大负担。他多次想掼掉这个包袱,但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以前也曾经把他们疏散安置了,可军事行动一结束,部队刚刚开始休整,他们便又一窝蜂似的赶回部队。絮絮叨叨的诉说日伪军的凶狠,要求继续随军。女人诉苦,男人哀求,于是包袱又得重新背上。   原来他的人马也有三、五百,只是没有巩固的后方和所辖的势力范围安置眷属,象随风逐波的无根浮萍,无法给眷属们提供一个安全无虞的住处。再说他的死对头,伪军大队长高君喜不仅领着日本人对他穷追猛打,更利用他部队的眷属做文章,劝说他的士兵脱离。就这么连打带拉,他的部队是越来越少,到现在也就剩下这些人,只好四处乱钻,时不时出来抢些东西,真正成了土匪。   “宋兄孤军奋战,誓不降敌,我等都是钦佩不已呀。”赵维光笑着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宋兄不必挂怀。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一支队队长白春国,这位是特勤队队长沈栋。至于韩处长,想必就不用我说了。”   白春国热情地伸出了手,笑道:“连赵司令提到宋兄,都赞了声好汉子,如今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花花轿子抬人,好话谁都爱听,宋雨田也不例外,而且如今司令和支队长亲自出迎,更让他心里感到了虚荣的满足。   “这是贱内,石国翠。”宋雨田用手一指,给赵维光等人介绍道。   “哟,这就是赵司令啊,我和雨田早就听说您的大名,这攻打德胜门监狱,可是上了报纸的大事啊!”石国翠眉开眼笑,自然而又大方的伸出手来。   赵维光分别跟李珍秀握了握手,心中想到,这个女人伶牙俐齿,落落大方,不是个简单人物。说不定,宋雨田对她都要言听计从。   石国翠媚气的眼睛在赵维光等人的脸上交替地扫着,伶嘴俐舌地说道:“你们这一来可好了,我们可有了靠山,再不用受高君喜那个汉奸的气了,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家伙气焰可嚣张了,跟在日本人屁股后面,真是一条好狗……”   石国翠滔滔不绝的说着,使赵维光等人简单没有插话的余地,只好站在那里礼貌的含笑听着。   宋雨田瞪了石国翠一眼,嗔怪又有几分爱怜的打断了她的话,“有你说话的机会,让两位长官罚站,这成什么话。”   石国翠格格的笑了起来,“我高兴得发痴了,真是失礼了,赵司令,白队长,沈队长,你们可别见怪呀!”   “不见怪,不见怪。”赵维光笑着摆了摆手。   “久闻宋兄有个贤内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政治部长韩浩开了句玩笑,伸手一让,“宋兄,嫂夫人,里面请。”   “赵司令,诸位,请,请。”   ……   几个人进了焦家大院,赵维光叫过几个士兵让他们将宋雨田部队的眷属先安置到后院,然后将宋雨田和石国翠请到了前厅落座。   “雨田,咱们这是第几次进这大院了?”石国翠环顾着屋内的摆设说道:“还是老样子,靠山几,八仙桌,连位置都没变。但今天看起来却多了新气,怎么看都顺眼。”   “呵呵,国翠念过大学,识文解字,我却是个粗人,怎么就看不出什么新气呢?”宋雨田自失地笑了笑,又不无夸耀地说道。   “哦,嫂夫人还念过大学。”赵维光感到有些意外。   石国翠没有立即回答,脸上泛起了矜持的笑容,语气虽然平静,却也流露出几分得意,“我是天津南开大学文学院毕业的。”   “了不起。”沈栋一伸大拇指,拍了拍白春国的肩膀,“白兄,你也是大学生,北平那个什么,呵呵,对不住,忘了什么大学了。”   “我可比不了嫂夫人,大学没毕业就跑出来了。”白春国自嘲道:“宋兄是武,嫂夫人是文,文武相济,相得益彰。”   说话间,酒菜已经摆了上来。宋雨田端起酒杯自嘲般地笑道:“本来应该是我尽地主之谊的,现在也只好借花献佛了。”   “呵呵。”赵维光一笑,端杯示意,“宋兄还是地主,我们是客军,初来乍到,还要请宋兄多多指点才是。”   “赵司令对宋兄可是都寄予厚望呢!”韩浩转身从皮包里拿出份委任状,递给宋雨田,“这是委任状,希望宋兄屈就啊!”   ……   桌上摊着一张地图,地图已经有些陈旧了,遍布着折皱的痕迹,象一张皱纹遍布的老人的脸。保险灯在参谋的手上不断地移动着,使大家能够看清图上的文字和标记。   宋雨田头上的绷带已经换成了新的,又换了身新衣服,喝了些酒,红光满面,一扫疲弊,精神振奋的给众人做着介绍,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干咳两声。   “这里位于县城城关镇二十多公里,往后便是燕山山脉,可谓是背靠大山,面朝平原,是个立足好地方——”宋雨田挠了挠脑袋,咳嗽一声,将茶水一气喝下去,抹掉嘴角的水珠,微带鄙夷地说道:“这附近还有几支人马,不过和咱们的部队一比,这些人就是蚂蚁穿豆腐,提不起来了。都是些游杂土匪,偷鸡摸狗还行,真打起来就草鸡了。”   “听说宋兄也是大户出身,原来这一带有三大豪族,宋、焦、高,赫赫有名呢!”赵维光笑着说道。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宋雨田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现在焦家彻底置身事外,跑到天津享福。宋家是彻底被我败落了,只有高家,投靠了日本人,声势日大。”   “城关镇的伪军大队长高君喜就是高家这一代的继承人,他现在有人有枪,跟在日本人后头,可是威风的很呢!”石国翠在旁火上浇着油。   “汉奸,铁杆汉奸。”宋雨田恨恨地骂道:“我非要亲手砍了他才解心头之恨。”   “宋家虽然败落,但雨田在这一带还有很多人脉,也是很有号召力的。”石国翠努力给宋雨田脸上贴金,“当务之急,部队应该将附近村庄的伪政权全部摧毁,到时只要雨田对老百姓说句话,征集粮草、钱饷不成问题。”   ……   夜深了,宋雨田还很兴奋,睡意全无,叼着根烟美滋滋的坐在太师椅里想着事情。   石国翠洗漱已毕,走进来,坐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微笑着说道:“看来二十二路军是真下决心要在这里另开辟出一片天地呀,雨田,看到没有,来的可都是精兵强将,装备也不弱。这回可好了,宋家失去的东西,慢慢的都能收回来,弄得好的话,连焦家和高家的也一并拿来。”   宋家、高家虽然都是县城西面的豪族,但因为争地、抢生意,抗战前便矛盾很深。为了在争夺中占据有利地位,都争相向官府里挤,高君喜巴结上了县警察局长的职位,而宋雨田则当上了保安团副团长。两家可谓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抗战一爆发,加上宋家老爷子去世,宋雨田继承了家业,但他很明显不是一个擅长经营的人,而且比不得高君喜的狡猾和无耻。高君喜当上汉奸以后,借日本人的势不断挤压宋家,宋雨田奋而抗日,不能说他没有民族大义,但这里有很大的原因便是不甘受高家的挤兑和侵夺,让他想做个平安的富家翁而不可得。   “钱财、土地都不急,先把高君喜这个王八蛋弄死才好。”宋雨田将手指关节捏得咯吧直响,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咱们的人马太少,可要在别的方面多出把力,坐稳这副司令的位置。”石国翠思索着说道:“我不妨也积极积极,在这政务上多表现表现,毕竟咱们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人际关系也比他们初来乍到来得广泛。”      第204章 为难      “时势造英雄啊!”宋雨田抚摸着身上的军装,感慨万千,“想当年,我是县里的保安团副团长,他们,不过是几个穷学生,谁能想到,时至今日,人家成了堂堂司令,手下是精兵悍将,我却是落魄到要由他赏给我个官当。”   “雨田,这话可不要乱说。”石国翠四下瞅了一眼,劝慰道:“世事沧桑,宦海沉浮,人生境遇本就是这样。赵司令能顺势而起,宋家难道就不能再东山再起?二十二路军不比别家的草头乌合,乃是名正言顺的国军部队,跟着他干,水涨船高,是很有前途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可还要倚重于你呢!”   “说得对。”宋雨田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借着他们的力量,我就能把旧部招揽起来,再灭了高君喜,宋家就是本地第一豪富,哈哈哈哈。”   ……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城关镇的高家庄园里,月光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惨白而冰冷。   庄园里一反往常的景象,往常这正是牌九推得最起劲,淫秽的五更调唱得最响的时候,今晚却破例的寂静无声。高家大院仿佛变成了一座古墓,沉寂而又荒凉。然而内部却是非常紧张,一切都在肃静地进行着。寨楼上站满了士兵,没有了虚张声势的吆喝和玩忽职守的调笑。一个个屏息噤声,不吸烟,不咳嗽,借着朦胧的月光窥视着远处。   从门口到大厅这段不长的甬路上,布满了士兵,三三两两站在屋角和树下的阴影里,不走动也不说话,活像陵墓前的翁仲。人们偶尔说话,也是窃窃私语,生怕惊动了什么。   大厅的中央悬挂着一盏汽灯,发出咝咝的响声,由于各个房子里灯光昏暗,越发显得这里明亮耀眼,光芒将厅房里的各种摆设涂上了一层淡淡的惨白色。   高君喜,这个大院的主宰者,坐在大厅正中八仙桌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左手搭着膝盖,右手扶着桌上的宣窑盖碗,碗里的茶已经冰凉,他却没喝一口。   游击队的突然到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与宋雨田的联合更让他有些心烦。他该如何应对,严峻无情的时间在逼迫着他尽快做出决定。   高君喜慢慢站起身,沉重的踱了几步,随即又站下,无意中抚摩了下盖碗。一直守候在大厅门口的卫士轻捷的走了进来,将金漆托盘里的新茶轻轻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着他的吩咐。高君喜没说什么,只是略偏了偏头,卫士收起凉茶,悄悄退了下去。   高君喜是个聪明人,他把神圣的抗日民族解放斗争当成了个人创业的黄金时代,在民族杀戮的血泊时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而且到目前为止他是很成功的,死心塌地的投靠日本人以来,借着日本人的赏识,原来顺义县三足鼎立的局面慢慢变成了他一家独大。焦家退避三舍,不敢正面应战,虽然在暗地里扶持联合一些小豪绅扼制他的扩张,但早晚会被他蚕食干净。宋家被他连打带拉,基本已经垮台,只剩下宋雨田带着些残兵败将四处亡命。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独霸此地了。   然而二十二路军的突然到来,在高君喜看来,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面对着这个真正的逐鹿对手,逼迫他要马上拿出对策。趁这支部队立足未稳,马上施加军事压力,即使不能打垮他们,也要让他们觉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或许他们会主动撤出这个地区。但是依照自己的实力,能够轻易做到这些吗?可别惹火烧身,反受其害。或者派人与他们秘密接触,请他们到别处发展,此谓先礼后兵。当然,这样做要付出一些金钱或利益上的牺牲,可他们能听吗?日本人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高君喜站在台阶上茫然四顾,迟疑的下不了决心。他的心情烦乱不堪,虽然在心底一再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却很难保持固有的心态。   这时,他的亲卫队长高宝贵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说道:“大队长,岳参谋长回来了。”   “哦,快请。”高君喜精神一振,他把衣襟一拉,站得更稳当些,迅速恢复了固有的威严。   高君喜坐在主位上,迎着汽灯的亮光,上了蜡的日本式小胡子闪着乌亮的光彩,注意地听着参谋长岳坤的叙述,既不打断对方的话,也不表示什么。   “那几家嘴上说得都很漂亮,说什么高家兵多将广,又一向很得民心,您又有日本人支持,只要振臂一呼,响应义举者不乏其人。”岳坤说着脸上带上了一丝嘲弄和鄙视,“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大队长打头阵,他们会尽力配合行动。还说什么高家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优势,二十二路军几百人的武装,不堪一击。”   高君喜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迎着吹拂的夜风,蹙眉沉思。半晌,他蓦地转过身来,象只振冠欲斗的雄鸡,破口大骂道:“都是混蛋。想让我高家为他们火中取栗,然后再落井下石,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我也不是傻瓜。”   “他们就是这个心思,坐山观虎斗。”岳坤叹了口气,“本来在高家的扩张攻势面前,他们已经疲于应付,难以还手。现在二十二路军插这一杠子,正好让他们缓过气来。对付游击队这样的部队,不仅要精明果断,而且要胆大心细。没有绝对的压倒优势,那是很难得手的。只依靠高家的力量,万一有个闪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可就毁于一旦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帮蠢货连这个都不懂。”高君喜恶狠狠地骂道:“游击队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的,犹豫不决,观望不前,只能养虎为患。集合军队,我要自己行动,把什么狗屁的二十二路军赶走。”      第205章 无题      “大队长,要慎重啊!”岳坤规劝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听说县境西面也来了一支队伍,是共产党的人马。皇军的兵力正在那里进行治安战,暂时无法调回剿杀游击队。单凭我们在城关镇的人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把各地的部队都集中,又恐对地方失去控制。须知不塞不流,不行不止,乃是处事的常规,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也是兵家常事。”   高君喜沉默下来,双眼里闪烁出痛苦的隐忧,他把窗子开得更大了一些,微微探出身子,透过朦胧的月色,扫视着这座笼罩在森严气氛里的大宅院。虽然他是伪军大队长,名头很响,但扩充太快,手下鱼龙混杂。不仅有土匪,还有各地豪门大户的私人武装。如果给他时间,他自信可以慢慢梳理,一点点将与自己异心的家伙踢开或清除。但现在,要他拿出自己的立身之基去打仗,怎么算都不合适。   “既要有杀人之心,也要有防人之意。”岳坤缓缓地说道:“创业上可以寻求日本人的帮助,但也不能完全死心塌地的让人牵了鼻子走,到头来成了他们的牺牲品。我们以前扩张的风头太劲,迫走了焦家,打败了宋家,逼得那些中小豪族联合起来抵制。当然,如果没有共产党的队伍和游击队横插进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的对手,但现在就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而且,从日本人近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似乎也不希望我们一家独大。既然如此,就等着让日本人出头,我们打配合。要么日本人把权力全部交给大队长,要么咱们出工不出力,等游击队闹腾大了,那些地方的中小豪绅反过来就会来求大队长了。”   “游击队可是直接触到了我高家的利益。”高君喜不甘心地说道:“还有那个宋雨田,他能不公报私仇?”   “城关镇才是咱们的根本,经营多年,又有坚固工事,只要守住那里,任游击队去折腾。”岳坤分析道:“看日本人能忍到何时,土地是跑不了的,高家不过损失些浮财,只要有实力在手,以后便能加倍取回来。要让您出兵也可以,让日本人给您配齐武器装备,发足军饷粮草,咱们才多卖力气。”   岳坤抬起头,望着高君喜,声调凄恻地说道:“我年近六十,老了,为高家效力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愿你能把稳舵柄,顶得住风浪,保住高家的基业,九泉之下我向老太爷也好交代了。”   高君喜看着岳坤斑白的鬓发和惨淡的月光浑然溶在一起,越加明显的衬托出他的龙钟老态。他明白岳坤这番话的意思,这既是真实感情的流露,也可看成是积怨私愤的发泄。岳坤是高家的老人,自从在民国十二年投靠了高家。仗着他的机警圆滑和对主子的忠心,成为高君喜之父的得力助手。那时候高君喜才十几岁,在治家处世之道上,得到岳坤的不少教育。但他在慢慢成长,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新的班底,这使得岳坤心中感到了不满。他几次规劝高君喜,高君喜却认为他是出于私心和嫉妒,由此两人的关系疏远起来。   “岳老,何必说这些伤怀的话呢?您对高家的忠心和功劳,大家都是知道的。”高君喜思量着岳坤的话,头脑仿佛清醒了些。如果岳坤以前说这话,他可能就当耳旁风了。现在局势错综复杂,既是创业发展的良机,也是危机险恶并存的时候,在这座渗透着岳坤汗马功劳的宅院里,面对着这位托孤老臣,又没有旁人在场。凄清月夜,惨淡相对,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使两个人的心骤然接近了许多。   岳坤从高君喜的话中得到了些慰藉,说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年岁大了,也许絮叨一些,说的话或有不当的地方,只要你能体察我的一片苦衷,我也就满足了。”   高君喜再次注视着这座笼罩在森严气氛里的庄园,良久,他砰的一声关上窗子,转身毅然对岳坤说道:“好吧,就按照您的意思办,静观局势发展,并以此向日本人要条件,游击队来了,是坏事,可也是好事,就看咱们怎么利用了。”   ……   时间大概在十二点左右,窗纸上洒下了一抹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树影和纵横的窗棂交错在一起,印成了一幅不规则的图案。室内室外静悄悄的,唯一的声响,便是白春国均匀低沉的鼾声。   白春国有这样的特点,工作起来生龙活虎,精力旺盛,不管多么劳累,也很少能看出他困乏的样子。但一躺下,又能很快睡着,而且不打呼噜,不咬牙齿,不说梦话,从不辗转反侧,常常一觉醒来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他把自己这种善睡解释成是头脑简单的缘故,当然大多数人都不是这种看法。   赵维光就非常羡慕他这种善于休息的优点,他就做不到象白春国那样,一经躺下,就能事情暂时放下,闭眼很快睡去。他总是静静的躺着,微闭双眼,把当天发生的重要事情,还有明天的工作仔仔细细的琢磨一番,尽管这些问题已经都作了妥当安排,但他脑海里的波澜却不会一下子平息下去。   这里的形势确实很复杂,不仅有高君喜的伪军,更有中小豪族组织的零星武装,还有日本人在虎视眈眈。高君喜就是日本人操纵的棋子,迟早要杀过河来,问题只是看日本人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做。他又将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来尽量保住自己的实力,而又能将游击队赶走。按他的力量,单独行动并没有什么把握,而且他又怎么肯火中取栗,最后便宜那些中小豪族。   部队当务之急便是站稳脚跟,发展壮大,那么就要少树敌人,至少也要让敌人心思各异,不能统一行动,也就是说不能一篙打翻一船人,把所有人的利益都一下子侵犯掉。正如当初进行研究时下的结论:有主有次,有打有拉,文打加武斗。政策要灵活而变,逐步推出,不能一下子便全部暴露出来,要让某些人心存幻想,行动迟缓。等到游击队扎稳脚跟,力量足够大了,才是最后摊牌的时候。   顺义县多为平原,是北平附近重要的粮食产地,人口众多,对游击队来说是发展壮大的好地方,但鬼子也不会轻易罢手。而且这个地方多是豪强地主,不象山区,经验不能照搬照用,这也是宋雨田这个光杆司令能得到重用的原因所在。由他这个本地人去做工作,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那些豪强地主排外敌对的情绪。   但对于宋雨田,赵维光还是有着戒心,对于他和白春国等人来说,抗日的目的很纯洁,而宋雨田显然和他们并不一样。而且随着队伍的扩大,不同思想的差异还是越来越显现出来,这让赵维光感到了惆怅和担忧。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来解决了。   当然,这些事情还可以慢慢解决,站稳脚跟才是游击队的当备之急,没有稳固的根据,就不能派出特勤队向北平渗透出击。而北平城里的抗团失去了城外的牵制和呼应,形势将更加严峻。而游击队失去了北平城里的情报和物资支援,也将举步维艰。不知不觉之中,两者已经联结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北平城里又笼罩着恐怖和混乱,恐怖是鬼子压过来的,混乱则是帮派之间的争斗。鬼子必须做出反应,以表示他们对抗日分子的袭击是有办法的,他们不是无能愚蠢的。因为他们也害怕,害怕更多老实的中国人看出日本兵不是铁打的,也是一杀就死的,那他们的横行霸道和肆意杀侮就会面对越来越多的反抗。   日本人当然也没忘了在表面上作出更多中日亲善的把戏,他们永远是一边杀人,一边给死鬼奉经的。日本人是最阴险,最诡秘,最无耻的民族,他们一边烧杀抢掠,一边却不愿教人家知道他们的暴行。但他们的把戏随着恐怖杀戮和残酷掠夺,却让更多的人明白日本人的亲善是假的,他们的本质还是吃人的狼。   而由于花臂青龙和花额虎的毙命,北平的帮派之间又蠢蠢欲动起来,这帮人不敢对侵略者瞪眼,但却擅长在同胞间舞刀弄枪,耍横逞凶,并自居为好汉和英雄。帮会头目,也就是所谓的大哥,他们只爱面子,而不关心是非。中国政府也好,日本人也罢,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他们照旧干着见不得光的买卖,照样为争地盘或者争娘们儿而打得头破血流,依旧能在谈判时用匕首把自己大腿上的肉割下来而面不改色。对,他们昂着头,挺着胸,自称是个爷们儿,却不想到他们是亡国奴里的爷们儿。      第206章 格杀令      要打蛇,就先要握紧棍子。黄历认为单凭自己个人的杀敌能力,给鬼子造成的伤害总是有限的。而要将杀敌的理论和技巧传授给他人,则会对抗日事业更加有益。成功的行动过后,他花费了一周的空闲时间,整理出一本《城市战斗手册》。   这本手册字数不多,但内容很全面、很系统,其中涉及了几种制作爆炸物的方法,非常具有可行性;另外便是介绍城市作战的一些常用手段和战术,以及一些特工常识,比如跟踪、反跟踪、徒手格杀(在北平这样的沦陷城市里随身携带武器是很危险的)等等。这与军统的繁琐教材又有很大不同,注重的是简单实用,能被迅速掌握。   为了以后的战斗,黄历不仅写出了理论,更将其付诸于实践,经过试验,他和李振英制出了塑性炸药。塑性炸药的外观象橡皮泥或生面团,具有良好的可塑性和粘稠度。而且密度高,防水性能好,便于伪装携带,容易捏成所需形状,很适合特种作战需要。不是有首儿歌这么唱的:“塑性炸药好,塑性炸药好,塑性炸药一出手,谁也别想跑。你一包,我一包,日本鬼子夹着尾巴逃跑了……”   有了塑性炸药,抗团因此有了新的杀敌利器。而且在这次扫除毒害的行动中也有了新的方式,那就是效仿武松鸳鸯楼留言,也是学习后世恐怖分子每每声称对某起袭击负责的做法,抗团在城内城外贴了不少告示,一是为扩大影响,二来也迎合了中国人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心理。   黄历弄完手册,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特务身上,正准备对蒋文忠实施最后的控制时,从天津传来了最新的军统指令。   “以上海地区为重点,建议各沦陷区都可量力而行,针对日本武装官兵,给予严厉打击,格杀勿论。建议包括以下三点:一、以身着军服的日本军人为格杀对象,不论其军阶高低、官职大小,无须事先奉准或报备,得手当场即干掉;二、其执行地点,以日军占领区及其势力范围之内为限;三、尽可能避免殃及我国居民的安全……”   “为了便于明了以及解答可能发生的一些疑问,对以上三点,再加以申述如下:以前,照规定,无论制裁任何人,包括敌军在内,都必须事先奉准而后可;自本命令下达后,可以便宜行事先斩后奏,而实际上也非如此不可。试想,我们从外形中,顶多也只能辨识出日本军人的兵种及官阶,不可能得悉他们的职位与姓名,因为他们一律不佩戴符号或名牌。至于他们所负的任务为何,那就更无从得知了,又何况这种事情大部份都发生在临时遭遇之际。另外,格杀日本兵而害了我们无辜同胞的事,过去已屡见不鲜,每逢一次行动破坏后,日军总是封锁现场,任意逮捕附近居民,除严刑拷问外,且肆意掳掠奸淫,无恶不作。其接近大都市的地方,因耳目众多,或许还稍有顾忌,到了穷乡僻壤,那就更为所欲为了。有鉴于此,所以我们谆谆告诫同志们:事先绝不利用居民的家屋作为掩蔽,事后则尽可能撤离出事现场,万不可图一时之安全,进入民宅躲藏。换句话说,宁肯多冒一点危险,也不要牵累了同胞。另外,格杀身着军服的日本官兵,和在战场上攻击敌人一样,旨在打击敌军士气,消灭敌军实力。其所以不杀穿便衣的,即使明知道他是日本军人,我们也应以‘解除武装’视之。设如有一天日本军人都不敢身着军服到处横行,鱼肉国人,那就证明此一行动之奏效……”   命令是建议性的,因为抗团虽受军统支持,但实际上却并不属于军统,他们有相当的自由。但对于这个转来的命令,抗团的几个领导却都兴奋异常,摩拳擦掌。   大凡经历了这几年苦难的国人,如果天良犹在,又不太健忘的话,一定是记忆犹新,仇恨满胸。而对于和敌寇短兵相接、不断搏斗的抗团,当然会更有切身之痛,也可以说是由于日军的残暴不仁而激发出来的仇恨。所以,抗团领导的心理反应是:如果可以不经奉准,便能径自格杀日军武装官兵的话,他们都会争先恐后的乐于执行此一任务,这太痛快了。   “我看各行动组应该全部出动,对在街上骄横异常的日军士兵予以格杀,甚至几个行动组可以联合行动,针对日本宪兵开展攻击。”孙若愚使劲地一挥拳头,表示出他心中的迫不及待。   李振英刚看指令时也涨红了脸,但仔细思索过后,脑子里并不全是兴奋,而是对行动的利憋思考。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觉得还是不要通令所有各组一体遵照执行的好。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能大家一齐单做这一项,而且有些小组的性能,并不适合参加这样的行动。”   “别的组我不管,我们组肯定没有问题。”冯运修抢先说道:“这个指令可以说是非常有意义,很值得一试。而且在执行上,也并不是太困难。而且牺牲小、威力大,对我们,特别是沦陷区的民心,都是一种鼓舞。”   “老三,你怎么看?”李振英转头望着黄历,想寻求他的支持。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行动肯定是要有的,我同意你的意见,只对几个行动单位作选择性的交代。毕竟这样的事情没有先例,执行后效果如何?各界对此的反应又如何?总要听一听,看一看,如果有什么不当,也便于及时修正。”   虽然黄历在有意淡出抗团的决策层,但他的意见还是很有分量。在明确表示了对李振英的支持后,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经过商议,行动先交由冯运修和孙若愚这两组试行。      第207章 成功的催眠      特工的锄奸刺杀行动不同于炮火连天的正面战场上的拚死搏杀,很多都是面对面进行的,所用的手段也多为近距离枪击、刀劈、斧剁等,场面血腥残酷。又加之在沦陷区,携枪行走本身就非常危险,撤退时更会遭到敌人的四方围堵。   格杀日军是上海区上报的行动计划,被重庆批准后,下发到各地情报站遵照执行。但各地的情况又有差异,所以执行的方式和深度也就各不相同。上海区虽然另有命令,格杀日本军人不在租界内执行,是因为军统人员有必要利用租界作为掩护,其次则是免得引起租界当局对国府提出外交上的责难。但租界的保护作用勿庸怀疑,对上海区的特工人员来说,就多了一层便利。   而在北平,抗团没有了这层便利,便不能象上海区那样的进行格杀行动。单人独骑虽然也能对日军士兵进行格杀,但危险性极大。所以,经过仔细分析和研究,冯运修和孙若愚虽然豪情满腔,也不得不考虑别的袭击办法。而黄历,则开阔了他们的思路,格杀去妓院寻欢作乐的日本军人,或者袭击日军的宪兵巡逻队,利用集团行动来增加安全系数,而不是象上海那样搞有机会就杀的行动。因为抗团成员大多是学生,他们还要在学校里学习,并不能象社会人员那样随时随地有充裕的时间在街上乱逛。   尽管困难不少,但参与行动的抗团成员都没有退缩之意,纷纷要求针对日本宪兵进行重点打击。只要能够多杀几个鬼子宪兵,他们宁肯流血牺牲,为了防备行动失败而被俘泄密,参与行动的人员主动申领手榴弹或毒药,以作杀身成仁的准备。   抗战时期的沦陷区,一提到日本宪兵队,无不令人谈虎色变,令人咬牙愤恨。的确,抗战八年,中国百姓枉死在日本宪兵手上的人,真不知道有多少,国府和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被各地日本宪兵队逮捕后壮烈牺牲、折磨致死者尤不知凡几?即便侥幸活着出来,也多会落个伤残病废,至于精神上的屈辱,就更不足为论了。   各地的日本宪兵队本身并没有“司法权”,但却具有无限期的拘留权,就是说,他不能“判”,却可以“关”,甚至可以虐杀。所以在宪兵队及各分队均设有“留置所”,对外称拘留所。有些个不幸的中国同胞,在“留置所”内一关好几年是常事,死在宪兵队里的也时有所闻。   宪兵队“留置所”的管理,是极为漠视人性的,除去严苛的守则之外,完全是以管理人员的喜怒爱好为转移,他不高兴,可以随便敲你几下或踢你几脚出气,他一时兴起,也会把一个人当成玩具般的戏耍一番,或是饿你几天,罚你晚上不准躺下睡觉,甚至用各种方法进行虐杀。进了这里,人的尊严就丧失殆尽了。   日本宪兵队本身没有“司法权”,那么又如何“结案”呢?据了解,凡由宪兵队拟定处以死刑或徒刑的,一律都解送当地日本驻军最高司令部军法机关去处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至于案情如何,军部则概不过问;拟判徒刑的就发监执行,其中也有转解到伪政府所属监狱执行的。拟判死刑的,军部就秘密执行了,从来都不作公开的宣告。   日本宪兵队如同一个魔窟,随便抓人打人杀人,抓错了人白抓,只有自认倒霉,能够得到一个交保释放,那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不过,其中也有因“交保”而被传话人大肆勒索的。最普通的是留置调查。这一查就是几个月,一讯就会脱层皮,何时才能查得明白,那只有翘首问苍天了!再是转移管辖地区留置调查。一个地方查不出明堂,换个地方再查,查来查去,一讯再讯,节节苦难,怎么受得了。   另外,还有一种案情复杂而始终查不清楚,日本人就索性摆在一边拖下去,这就只有生命力最强的人才能活下去。至于说到因刑致死的,亦属司空见惯的事,在日本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也从来不会追究责任。所以在各地都有很多人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大部份都是走上这条阎王路的,最后连尸首都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正因为日本宪兵队如此残忍暴虐,令这些有热血的年轻人痛恨难消,所以才会借着这个格杀令而想报仇雪耻,为达到这个目的,虽殒身而不恤。   但兹事体大,有责任的领导者虽然可以满足部下杀身成仁的绝死意志,但却要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而能避免的方法,便是制定尽量周到细致的计划,提供尽量齐全的装备,派出最有能力的行动协助人员。   而环顾左右,最能让人放心的非黄历莫属。黄历也非常乐意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这些充满热血和牺牲精神,但在能力上还有所欠缺的年轻人,可在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之前,他还有几件事情要做。   ……   “放松,你的精神更加深沉,虽然觉得外面有声音,但你的精神好像离开了身体,恍惚飘游在空中,很愉快,你的腰痛已经全好了,并且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成功就在向你招手,你就会有很多的钱,更高的官职……看,你的精神渐渐沉迷了——已经沉迷了——进一步沉迷了——已深深地沉迷了。而且,静寂了——外面的声音已听不到了……”   尽管黄历在之前已经对蒋文忠进行了大量的心理暗示,让他沉迷于自己升官发财的幻想,并且非常相信黄历,认为黄历就是他成功的阶梯,贵人,但黄历在最后控制他的精神时依然很小心。同时,黄历借助于自己练就的点穴术,给蒋文忠制造了腰疼的症状,非经他的按摩不能缓解,也让自己催眠的最后成功打下了基础。   “你的精神已经非常沉迷了——四周的声音也不入于耳了,你的精神,已与我的精神连起来了,我虽不言语,你也能感觉得到……”经过这样反复的暗示,蒋文忠进入深入催眠状态,即睡游状态,并完全接受黄历的指示。   黄历的额头也见了汗,离成功还差一步之遥,他并不敢急于求成,而是继续耐心地引导。   催眠不能让人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相信催眠术的人,也都信奉这句话。但这个观点在某种方面来说是错误的。人被催眠之后,催眠师不会直接命令对方去银行提钱,或者询问银行卡密码。(就算在深催眠中,受害者对违背他意愿和伦理道理的暗示也会抵抗,甚至清醒过来)。所以催眠师需要创造一个受害者不得不取钱的场景。比如说,有一支股票特别好,你应该去买,我帮你买。或者说,受害者的孩子受伤住院了,需要用钱等等这些理由。   在个别案件中,催眠师利用催眠玩弄女性,他们通常不会直接命令受害者脱掉衣服,因为,一般受害者都会抵触这种暗示或命令。但如果告诉她,我们在一片沙漠里,非常干渴,非常的热,你感觉衣服让你非常的烦躁,所以需要脱掉衣服,那受害者通常都会照做。   总之,催眠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便要创造一个让对方感觉那样做会符合他自己利益的这么一个环境。黄历所发的暗示与蒋文忠的预期观念统一了,并洞察他的精神状态,而且他还获得了很多的情报。所以,他给予蒋文忠适当巧妙的暗示,便取得了成功。   “这件马夹虽然有些沉,但却是你们教官最喜欢的颜色和款式,明天早上穿上它,让他赏识你,超过你的那些同伴,你不久就会变成日本教官心中的一个有强烈色彩的人物……”黄历的话在蒋文忠的耳旁回荡,那么亲切,那么中听,正说到了他的心里,他不就是要压倒同事,得到好的遣派,得到更多的钱和权力嘛?   看着蒋文忠有些痴傻地笑了,黄历继续着他的催眠,“这件马夹还有特别之处,会给日本教官一个特别大的惊喜,很高兴吧?看这里,马夹肩上有两根金属线头,你把它穿过你外衣的两只袖子。明天早上,在所有人集合好之后,你把这两个线头接在一起,立刻便会有‘天皇万岁’的字样出现在你的身上,日本教官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你就能当上特务长了,多么美妙,这次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特务长,金钱,权力,日本教官的笑脸,幻象在蒋文忠脑海里变成了真实,他笑得更开心了。   黄历成功了,他抓住了蒋文忠的心理需求和弱点,成功地催眠了他,而且催眠术的特点之一,就是存在遗忘现象——被催眠状态下的所思、所说、所做,如果催眠师命令你忘记,那么你清醒后,根本不会记得自己催眠状态下的一切。而在潜意识将接受了这些催眠指令后,即使在清醒状态时,如果出现催眠指令所要求的现时情况出现时,人也将自动进入催眠状态,而机械地执行指令。      第208章 出乎意料的结果      绵延无尽的天涯,正浮起半圆大红的朝阳。先呈现出一团柔和的紫红,并不耀眼,后来在几朵云彩的衬映下,才渐渐发出一片浓紫和橙黄的辉芒。在这片神奇而又奥秘的色彩笼罩下,不由使人感到,好象置身在各种光泽的宝库之中。   东城城根不远的孤零零的一所房子里,这里一切都有规矩,能把活人变成机器!三十多个青年男女在初升的朝阳下,跑进后院的一块空地集合。是的,景色都没变,三面还是阴森的高墙,墙头上密扎着碜人的铁丝网,另一面房子的山墙上那几个方方的洞儿象是巨大的眼睛。地还是光光的,冰硬的,灰黄的,那冷气能把人冻僵,并凝结在灰暗的气氛里。   但蒋文忠却没有了往日的感觉,他仿佛沐浴在金光灼灼的光芒之中,绮丽的彩霞闪着一片金黄,让他感到了温暖和骄傲,还有那么几分难抑的兴奋。成功就在眼前,他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三位教官,一个日本人,两个中国人,全副武装的,极庄严的,由前院走来。队长喊了敬礼。三个教官还礼,眼珠由排头看到排尾,全身都往外漾溢杀气,严肃,与得意。   中国教官向日本人们敬过礼,而后象个木头人似的,转向了队伍,把鞋跟磕得极响亮,他开始训话。   蒋文忠热切的目光盯着日本教官,那才是能够他权力和钱财,能让他平步青云的人,他的两只手捏住了金属线头,悄悄地接在了一起。   他没有看到自己身上浮现出“天皇万岁”的字,也没有看到日本教官欣赏的笑容,一声巨响,蒋文忠的身体随着他的梦想化为了红色的碎块,飞得到处都是……   二战中,德军的M24手榴弹装药量较大,每枚装有两百克炸药。而在中国,河南巩县兵工厂制造的“巩式”(也有资料称为“蒋式”),山西太原兵工厂生产的“晋式”,虽然都是德国M24手榴弹的仿制品,但考虑到中国人的身体条件,把手榴弹的体积缩小,装药量也大大减少,一般都只有五十克炸药。   蒋文忠穿的特制马夹,由于重量的关系,装药不算特别多,却也足有八百克,相当于四颗M24手榴弹捆在一起的威力。爆炸的效果是非常好的,蒋文忠这颗人肉炸弹终于用自己的“行动”洗刷了罪恶。由于集合时距离很近,人肉炸弹几乎波及到了全体人员。   处于爆心的几名特务当场被炸死,重伤倒地的有十几名,其余的也是双耳冒血,目光呆滞,连站都站不稳。鲜血,肉块,残肢,断臂,碎布……布满了集合的空地。   日本教官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摇晃着,眨巴着眼睛,昏头胀脑中,他还以为遭到了炮击。抹了把脸,头上不知落着谁的肚肠,红的黄的流了下来。   惨叫声,哀嚎声响彻了后院,房子里的人也向外跑,面对着凄惨的景象,惊惶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久,日本宪兵队赶过来了,几名技术专家进行了仔细的勘察,从支离破碎的尸体以及幸存者的描述中,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这是自杀式的袭击,袭击者是蒋文忠,他身上绑着炸弹,在自认为合适的时候加以引爆,以同归于尽的方式造成了惨重的损失。   一个阴谋,一个极大的阴谋。日本人作为征服者,他们的神经不安使他们疑神疑鬼。结论一得出,日本人便马上想到:“中国的特务已经不可靠,应当马上大检举,否则日本特务机关也将要随之崩溃!”再往深里推想,日本人心中更慌,仿佛看见了:里应外合,中国的抗日分子与在日本特务机关作事的中国人,已经勾结,将要有个极大的暴动!   日本人忙起来了,凭他们小脑袋里的揣测和猜想,稍微有些嫌疑的特务,嗯,连鞠躬不标准的,都被一齐圈入暗室,听候审讯。假若因为人的胡乱猜想,也能造成一段杀人流血的历史,这回便是个好的例证。   北平的日本特务机关举行了整饬风纪运动,要彻底肃清不可靠的中国人。黄历没想到这次破坏会发生这么大的作用,借着日本人的手,多少个特务的鲜血都因此而流在暗室里,甚至人不知鬼不觉的丧了命。而后,特务与特务之间又乘此机会互相检举,倾轧,于是又有一大批人被囚在暗室里。审讯,处死,中国特务们惶惶不可终日,成天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他们工作的停滞,倒给抗团提供了杀敌雪耻的极大便利。   风刮个不停,浑浊的浮云把天空搅得灰蒙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雨刚刚停,街道上显得分外冷清和萧条。临街的墙壁上,“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武运长久”的字迹不停地刺痛着人的眼睛。   黄昏刚刚逝去不久,黑暗却过早地来到了北平古城,竟然比乡村还要黑暗得多。摇颤在夜风里的路灯,光线惨白,如同小鬼眨眼一般。日本宪兵的钉靴沉重的踏过街道,咔嚓咔嚓象是践踏在人们的心上,黑暗中时隐时现着刺刀的寒光。这颜色,这声音,这气味,使人联想到虚拟中的阴曹地府的景象。店铺提早打烊,人们深居简出。古老的城市在愤怒中沉默着,象化石般凝结在黑暗之中。   只要有一腔热血,自然就会产生无比的勇气,困难和危险也绝阻止不住抗团成员一往无前的杀敌报国之心。   黄历爬上了屋顶,这是一家关张倒闭的店铺,也是附近最合适的狙击地点,居高临下,又有屋脊作为掩护,可以控制纵横两条街道。他将狙击步枪从背包里取出,组装完毕,轻轻地推上枪栓,架在屋脊上,向远处瞄了瞄,又调整了下标尺。   街道上几条黑影闪来闪去,随后便归于沉寂,参加行动的队员们已经各自找好了隐蔽位置,他们的目标是一会儿要经过这里的宪兵巡逻队。      第209章 夜袭      街上寂静无声,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凉快的微风不断吹来,黄历抬头望了望天,黑沉沉的天穹布满了繁星,象是在不停地眨着眼睛。   不知不觉中,黄历的心态已经有所改变,以前是凭着本能,凭着良心。但现在,记忆的恢复让他想得更多,人总是有私心杂念的,黄历不是圣人,也不能免俗。以后的人生道路该如何走下去,他每每在考虑这个问题,却又有些难以抉择。   远处的声响打断了黄历的思考,刺刀在路灯下反射着寒光,鬼子的巡逻队走过来了,十二个人,皮靴咔咔作响,践踏着北平的土地。   黄历轻轻地将枪推出,通过瞄准镜锁定了排头那个挺胸抬头的鬼子军官,这个家伙眼中射出冰冷的光,带着征服者的骄傲,他觉得自己矮小的身躯已经象高山一样雄伟。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全在我一念之间,黄历眯起了眼睛,谁掌握着生死,是上帝,还是阎王?不,在这一刻,是我,我才控制着人的生死。   叭勾,三八枪特有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来很远,那个自我感觉象高山般雄伟的日本军官的脑袋腾起了一片血雾,特制的子弹几乎将他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枪声的回音还未消散,在鬼子巡逻队的周围突然冒出了晃动的黑影,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冒着轻烟被扔了过来,在鬼子的脚下滚动。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鬼子也被吓得惊慌失措,失声尖叫,他们所处的位置全无遮拦,在极短的两三秒后,爆炸此起彼伏,弹片横飞,烟雾几乎将这十几个鬼子完全包围。爆炸的火光中,鬼子们有的被抛起再落下,有的象醉汉摇晃着摔倒,有的腿断胳膊折在嘶声哀嚎……   头一轮袭击便使鬼子巡逻队损失惨重,几乎失去了战斗力,硝烟还未完全消散,抗团队员已经扑了上去,手枪啪啪地发出怒吼,仇恨的子弹向鬼子们毫不留情地射去。   杀戮,完全是一面倒的杀戮,在十几支手枪的密集射击下,幸存的鬼子还未来得及拉动枪栓,便一个个扭曲着、战栗着、惨叫着倒了下去。等到硝烟完全消散,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着的鬼子了。枪声还在一下一下响着,抗团队员不管死活,都要在鬼子的脑袋上补上一枪,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让他们说不出一个字。   远处的光柱一闪,隐隐有马达声传来,黄历立刻警觉地将枪口调转了方向。在北平城里,除了定时进行徒步巡逻的鬼子外,还有游动的鬼子宪兵,他们开着三轮摩托车象恶狼一样在城内街道上穿梭巡视。   枪声停息,一声呼哨,冯运修和孙若愚指挥着队员捡起鬼子的枪支开始撤退,在一个黑乎乎的胡同里慢慢倒出了一辆遮着帆布篷的卡车,担任阻击和主攻的队员们迅速从各地跑了出来,直奔汽车。   叭勾,黄历的枪响了,三百多米外,隔着两条街、正在急速行驶的摩托车驾驶员头一歪,几乎趴在了车把上,摩托车立刻歪扭起来,猛然转向,狠狠地撞在了一堵砖墙上,轰隆一声,车内的另两个鬼子猝不及防,一个被卡在了挎斗里,一个被甩了出去,摔得很重,在地上抽搐着起不来了。   紧跟其后的摩托车嘎的一声来了个急刹车,避免了与前车的相撞,本来由于街道旁房屋墙壁的遮挡,想射中行驶中的摩托车并不容易,但车一停却给了黄历再次射击的机会。   叭勾,枪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鬼子驾驶员象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身子猛地一动,随之颓然歪倒。另两个鬼子迅速隐身在车后,叽哩哇啦地叫着,他们不知道子弹从何处飞来,四下张望。   黄历见成功阻止了鬼子摩托车的接近,立刻收起枪,飞快地爬了下来,卡车已经启动,他紧跑几步,跳了上去。   ……   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既然要干,就来次大的,通过情报,抗团已经知道特务内部正人心惶惶,胡乱猜疑,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打击侵略者的气焰,而不采取零敲碎打的方式。这是综合了北平的形势,以及抗团成员的组成,而得出的切合实际的计划,并为此进行了充分的准备。   夜色昏沉黑暗,和举行葬礼的时候一样凄惨,周围的景物好象都穿着丧服。今夜注定是鬼子的噩梦,一场反过来被杀戮的噩梦。   在东城伏击了日军巡逻队之后,抗团并未收手。卡车先是在街道上飞快行驶,然后在一个僻静地方缓缓停下。黄历跳下车厢,已经是一身鬼子宪兵的装束。车篷被掀开,十几名“日本宪兵”荷枪实弹地出现在车厢里。跳进驾驶室,黄历伸手食指,轻轻向前点了点,抿起的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北平西城的日本妓院“鹤鸣馆”门前灯光明亮,身着和服,迈着小碎步的日本妓女们不时迎来送出,进去的迫不及待,出来的心满意足,院子里在象哀乐似的日本乐曲中,夹杂着一阵阵的淫语浪笑。   装载着日本宪兵的卡车嘎的一声停在了妓院门前,黄历满脸阴沉地走下驾驶室,使劲拉了拉衣服,一挥手,化装成日本宪兵的抗团成员扑通扑通跳下车厢,跟着黄历向里面闯去。   一个脸上象抹了一层白灰的妈妈桑快步迎了出来,笑着凑近了黄历,还没等她开口,黄历已经冷冰冰地用日语说道:“有抗日分子化装成皇军军官混了进来,我们要进行检查。”   妈妈桑的脸应该变色了,但从外表却看不出来,抗日分子,那岂不是带着武器,难道这妓院要变成战场。想到枪弹横飞,血肉模糊的情景,她不禁腿有些哆嗦。   “哪间屋子有皇军军官,带我们去。”黄历的手捂在了腰间的手枪上,冷酷的眼神让妈妈桑打了个冷战。她赶紧深深地弯下腰,然后迈着小碎步在前引路。      第210章 成功的激励      在妓院中行走,随处可以听见身穿和服、梳着“文金高岛田”式高耸发髻的日本妓女弯腰鞠躬,房间里妓女嘻嘻哈哈的贱笑,以及那粗野腔调的歌声,撞击和刺激着抗团成员的耳膜。   “乞米戛要哇,乞要你,呀乞要你,撒砸勒,你希闹一洼伙斗打李爹,阔该闹母死妈跌……”这边歌声一停,那边又象破锣似的唱了起来:“哭你娃爹爹裤子开了自己做……”   黄历等人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了脚下,老鸨将日本式的拉门打开来,躬身立在一侧,屋子里有“榻榻密”日本席床,上面摆了地桌,地桌上摆放着水果、酒和菜肴。两名花枝招展、脖子里搽了许多白粉的艺妓在耍着小扇、折伞,扭来摆去地用歌舞助兴,三个坐在桌前身穿军服的日本鬼子听到声音,将目光转了过来。   黄历扫视了一圈,将屋内情况记在心里,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似乎这里面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老鸨轻轻长出了一口气,向里面的人鞠了个躬,说了两句抱歉的话,轻轻拉上了拉门。   如此走过一圈,有三间屋子里有日本士兵,共是八人,最高军阶是上尉,没有大鱼,这让黄历多少有些失望。但行动不能半途而废,他将老鸨打发走,冲着冯运修和孙若愚等人轻轻点了点头。立刻,抗团成员在各自组长的带领下直扑那三间屋子。   黄历带着两个人拉开拉门,直接闯进一间屋子,屋中的三个日本兵见又来打扰,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其中一个上尉不禁站立而起,瞪起了眼睛,大声抗议。外面传来了惨叫声和妓女尖声的嘶叫,别的屋子里已经开始动手了。黄历突然出手,一脚狠狠踢在鬼子上尉的下面,用力极猛,鬼子上尉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便扑通一声栽了下去,这一脚踢不死他,也要了他多半条狗命。   另两个鬼子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黄历身旁的两名抗团成员已经将明晃晃的刺刀扎了过来。啊,一个鬼子惨叫着被刺刀扎了个透心凉,另一个鬼子反应较快,竟然伸手抓住了刺刀和枪头,手被割得鲜血淋淋,却死命顶住不放,嘴里叽哩哇啦地大叫着。   “他妈的!”这个抗团队员急了,猛地一抽枪,刺刀将鬼子的手指割下两个,疼得鬼子发出非人的嘶嚎,刺刀再次扎出,将鬼子的惨叫强行中止。先得手的抗团队员由于用力过猛,刺刀别在了鬼子的肋骨上,不得不踩着鬼子的尸体拔出了刺刀。   黄历没有动刀,那层次比较低,而且容易弄脏衣服,他在鬼子上尉的喉咙上猛踩了一脚,伴着软骨碎裂的声音,这个鬼子彻底了结。   屋里的妓女已经被吓瘫了,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黄历懒得再瞅她们一眼,挥手示意两个队员赶紧将日本兵的武器搜走,转身走出了屋子。   妓院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虽然没有枪声,但妓女的尖叫依然很刺耳。   “统统呆在屋子里,我们在搜杀抗日分子,违者格杀勿论。”一个会日语的抗团成员挥舞着刺刀在院子里大声喊叫。   虽然在杀人,但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却在不折不扣地被执行着。恐怖和迷惑,让妓院里的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会想到竟然会遭到如此明目张胆的袭击。这个策略迟延了被鬼子发现的时间,也给参加行动的抗团成员赢得了更多的脱身之机。   冯运修和孙若愚带着各自的手下从屋子里匆匆而出,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肉搏之后留下的血点和痕迹。只有黄历,似乎看不到他出手杀人的证据,衣服还是那么整齐,没有一丝杂乱的样子。   黄历用力挥了挥手,一群行凶杀人的“鬼子宪兵”匆匆撤出了妓院。等到许久没有动静,妓院里的人才敢出来查看究竟,而此时留给他们的是一头雾水,以及血肉模糊的八具尸体。   ……   行动工作纯粹是真刀买枪、斗智斗力、血肉相拼的事,此消彼长,立竿见影,这要完全依靠事前的调查、策划和临场的部署与牺牲精神,绝不能碰运气,或存有丝毫侥幸之心。   一夜之间,连续两次袭击,杀死了近二十名日本现役军人,这令人欢欣鼓舞的成绩让北平抗团上上下下都为之激动不已。胜利是强心剂,也是容易令人发昏的致幻剂。鉴于抗团成员的出身比较单一,在行动中有各种局限和缺陷,在总结会上,几名抗团领导都有意进一步扩大组织,在社会上招收非学生人员。   在黄历看来,这是利弊各半的一个举措。唤醒民众,扩充抗日力量这本无可厚非。如果始终是那么几个人在奋斗呐喊,以为是在领导人们前进,可回头一望,却没有一个跟随者,那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此举的弊端也不容忽视,用中国的俗话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团体人员多了,也就保不准会在哪个环节出错,被敌人抓住破绽。他当然希望每个抗团成员都是硬汉,即便被鬼子抓住,也会坚贞不屈。但这显然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要知道,鬼子的酷刑是毫无人性、令人发指的,不到生死关头,谁又能保证会视死如归。   当然,北平抗团要招收社会人员,也有充分的理由,那就是将这次格杀日军的行动深入开展下去。想想,如果抗团中有了洋车夫、小贩、农民、乞丐……,那对日本士兵的威胁便将无处不在,复仇的子弹将令日本人防不胜防。   格杀行动持续下去,不能奢求把日本鬼子全杀光,但只要杀得他们心惊胆战,穿制服的日本军人除了结伴成伙,互相戒备之外,绝不敢单独一个个在路上行走;横眉怒目、擅闯民宅、为非作歹的事情很少发生;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傲慢像也不似先前了,这也就是打出了效果。   目的光明正大,要求合情合理,黄历虽然并不是特别赞成,但也没有特别充分的理由来反对。他只好再次重申了秘密工作的原则,要求抗团在招收人员时要慎重严谨。并且建议目前最好在不扩充编组的原则下,增强实力,也就是说按照目前的四个分组,最好是每一个组都应具有单独行动的能力。各组之间除了组长等几个重要人物外,其他成员最好不发生横的关系。   在胜利的鼓舞下,扩充的决议毫无悬念地被通过了,黄历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尽管他还有些担忧,但抗团的发展壮大是早晚的事情,将触角伸展向四面八方,也是远景规划的一步。   ……   王二柱失业了,尽管他是主动提出要走的,但终究是失业了,没有了饭碗。   鬼子占据北平后,店铺便一直在勉力支撑,但终于还是抵挡不住战争所带来的萧条。铺中只有那么一些货,越卖越少,把货匀一匀,尽管都摆不满,可也没有完全空着的。渐渐的,匀也匀不及了,空着的只好空着。买卖怎么作下去呢?货物来不了。报歇业,日本人又不准。买卖已毫无希望,但却没有一点挽救的办法。   看着每天掌柜的那副愁眉苦脸,王二柱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已经是一个好汉了,不能死乞白咧地赖在这里,为了表示有事干,而拿着抹布光擦那玻璃柜子。他身边还有几个钱,便向掌柜的提出了辞职,他赁了辆洋车,他要真正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掌柜的叹着气没说别的,人,他是留不住了,也没脸留,工钱开不出来,只管着一日三餐,还越来越差,不能让王二柱跟着这个铺子一齐完蛋。他没有别的能给王二柱的,只是能给他的小窝再留一段时间。当然,这段时间是多长,掌柜的也不知道,谁知道这铺子还能撑多久。   王二柱拉上了洋车,但各行有各行的门道,他刚入行,还不懂这些,也不太会使劲儿。   说起来,北平的洋车夫有许多派:年轻力壮,腿脚灵利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整天儿”,爱什么时候出车与收车都有自由。拉出车来,在固定的“车口”或宅门一放,专等坐快车的主儿,弄好了,也许一下子弄个一块两块的。碰巧了,也许白耗一天,连“车份儿”也没着落。这一派哥儿们的希望大概有两个:或是拉包车;或是自己买上辆车,有了自己的车,再去拉包月或散座就没大关系了,反正车是自己的。   比这一派岁数稍大的,或因身体的关系而跑得稍差点劲的,或因家庭的关系而不敢白耗一天的,多数就拉八成新的车。人与车都有相当的漂亮,所以在要价儿的时候也还能保持住相当的尊严。这派的车夫,也许拉“整天”,也许拉“半天”。在后者的情形下,因为还有相当的精气神,所以无论冬天夏天总是“拉晚儿”。夜间,当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留神与本事,钱自然也多挣一些。   年纪在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就不易在前两派里有个地位了。他们的车破,又不敢“拉晚儿”,所以只能早早的出车,希望能从清晨转到午后三四点钟,拉出“车份儿”和自己的嚼谷。他们的车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钱。到瓜市,果市,菜市,去拉货物的,都是他们,钱少,可是无须快跑啊!      第211章 何为英雄      王二柱在洋车夫中不属于任何一种,他只是觉得应该有个活儿干,心里还踏实,他的思想还没升华到用枪赚饭吃的程度。   他的拉车姿式不对,讲价时也不会随机应变,拉客走路时也不知道抄近绕远。第一天他没拉着什么钱,第二天的生意不错,可是躺了两天,他的脚脖子肿得厉害,再也抬不起来。他忍受着,不管是怎样的疼痛。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   王二柱又拉着车上街了,他的脚脖子已经消了肿,自己觉得可以适应这个行当了。但躺在床上这两天,他也想了不少,论讲价争座,他的嘴慢气盛,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想明白这个短处,他今天干脆不到“车口儿”上去,哪里没车,他放在哪里。在这僻静的地点,他可以从容的讲价,反正他的钱还够吃上一阵儿的。   “你的,过来。”一声生硬的招呼让正坐着晒太阳的王二柱转过了头,嘿,真倒霉,竟然是一个日本人,这地方只有他一辆洋车,要坐车,他还没法不拉。   这个日本人见王二柱磨磨蹭蹭,瞪起眼睛又吼了一嗓子,王二柱没办法,只好来到了跟前。拉吧,没办法。   日本人说了地名,是雍和宫,王二柱翻了翻眼睛,还想逛庙,北平城都给你们糟蹋成什么样了,老子要不是枪里没了子弹,一个个都灭了你们这帮王八蛋。他有些后悔,被黄历搭救的那个晚上,怎么忘了向黄大哥要些子弹,他肯定有很多。现在,没了子弹的手枪,只能当锤子使,还不顺手。   王二柱强打精神,拉上日本人,用胸部顶着车把的头,无精打采的跑了起来,进了小胡同,一条狗大概看他不甚顺眼,跟着他咬。妈妈的!连你也敢欺负我,王二柱站住了,想给这狗点颜色。但后背随即被踢了一脚,“快快的!”日本人不耐烦地呵斥道。咬了咬牙,王二柱压下心中的怒火,街上行人不少,他还看见了背着大枪的鬼子兵,忍了。   来到了雍和宫附近,日本人突然向旁边一条很背静的胡同指了指,王二柱拉进了胡同,心里有些发毛,胡同里静悄悄的,寂静得使人害怕。他走两步,回回头,再走两步,又回回头。好家伙,他可是听老车夫说过,这事儿高丽棒子不是干过吗,在背静地方把拉车的一刀扎死,把车拉走!我不能不留这点神!高丽棒子,都是他妈的日本人教出来的。我的车上,现在可坐着个真正的日本人!不留神?好嘛,噗哧一下儿,我不就一命归西了吗!   就在王二柱忐忑不安,一步三回头的时候,日本人喊了停。王二柱愣了一下,胡同两边没有一个门,他不明白日本人要干什么。日本人跳下车,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等日本人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王二柱才明白过来,还没给车钱呢,进这背静的地方大概就是为了不给钱,这个日本人还知道要脸儿,真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愣怔了一会儿,王二柱额头上滴下一颗汗珠,这下子他打定主意了。把车轻轻放下,王二柱一个箭步蹿出去,用力一推,这个日本人立刻来了个大马扒,嘴啃屎。   “妈的,老子的汗白流了,不给钱,我打出你的日本屎来!”王二柱看明白了,这个日本人身上没带枪,而且胳臂也没他粗,单挑,这家伙不是对手,他一肚子的窝囊气终于到了爆发的程度。   日本人爬起来,用日本话骂着,扑上来打王二柱。王二柱听不懂,什么“八嘎牙鲁”,翻过来掉过去,他就能记住这么一句。不出声,王二柱只管打,越打越带劲儿,越打越有感觉。老子太厉害了,没有枪,赤手空拳照样收拾你个日本鬼。   先伸一拳,天桥把式把这叫,对,叫哪吒探海,一下就封住日本鬼的眼睛,让这小子两眼酸疼,哗哗流泪;然后再来一个招式,迎门直捣鼻孔,两股血喷流下来,好嘛,这招就叫鼻口喷血;王二柱架住日本鬼,甩开两脚,左右开弓,猛踹日本鬼的小肚子,这下还不踹出你的日本屎来?   “爷,大爷,别,别打了。”日本鬼突然用中国话告饶,倒把王二柱给弄愣了,奇了怪了,日本人挨揍,竟然学会说人话了?他以为听错了,而且兴头上来了,一时停下也挺难受,拳头已经举起,又捶了下去。   “爸爸,别打了!”日本鬼竟然还懂北平武士道的规矩,捂着血忽拉的脸,他叫了起来,“我给钱,给双份车钱,都是中国人,饶了我吧!”   “谁是你爸爸?”王二柱收起了拳头,皱着眉头喝道:“你是哪国人,嗯,别套近乎,我没日本儿子。”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满洲人,咱们都一样,一样。”假鬼子没想到碰着个愣头青,钱没赖成,还挨了顿揍,肚子被王二柱踹得生疼,眼泪鼻血糊了满脸。   王二柱的气更大了,妈妈的,竟敢装鬼子来骗人,可他懒得再打了,看着这家伙那副狼狈样,他说不上心里是股子什么味儿,仿佛是恶心得要吐,又仿佛是——他说不上来!愣了半天,呸,他狠狠啐了一口,连车钱也不要了,转身拉起车走了。   王二柱忘了要往哪里走,他昂着头,双手紧紧握住车把,眼放着光,迈着大步往前走。只顾得走,不管方向与目的地。他心中痛快,身上轻松,仿佛把身上所有的倒霉都喷在了那个倒霉蛋儿身上。他忘了张罗买卖,只想往前走,仿佛走到什么地方他必能找回原来的自己。什么也不必再说了,战胜了假鬼子便是战胜了一切。那家伙还在胡同里流血流泪吧,真是报应,而自己就是老天选中的英雄,就算是真鬼子,他也不怕,对,那招哪吒探海使得多漂亮,多少人也包管躲不过这招。   王二柱越想越高兴,他真想高声地唱几句什么,教世人都听到这凯歌——王二柱,不,八太爷战胜了鬼子,胜利了!嘴里咕哝着,他脚底下便更加了劲,好象是为自己的话作见证。出了一身的汗,他口中觉得渴,想喝口水,这才发觉已经跑出了老远老远。   黄历从点心铺里走出来,这一阵子忙来忙去,到现在他才想起要去看看珍娘一家子,再看看小锁的大烟抽到什么程度了,得想个办法给他戒了。   “黄大——”王二柱正在“停车处”喝着黄砂碗装的刷锅水似的茶,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黄历,他起身喊了一声,又将后半句咽了下去。黄历曾经嘱咐过他,在大街上不能随便打招呼。   黄历看到了王二柱,没说话,就象没听见王二柱在喊一样,他转身又进了一家铺子。   王二柱眨了眨眼睛,坐下继续喝涮锅水,四下瞅了瞅,没有注意,他付了茶钱,拉着车子走到离黄历进去的铺子不远的地方,将车一支,坐在踏板上休息。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黄包车,去护国寺多少钱哪?”   王二柱站了起来,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脸上是那么简单可爱,只说声:“坐上吧,瞧着给!”   黄历点了点头,跳上车,用脚顿了顿踏板,王二柱浑身是劲儿地跑了起来。   “慢慢走,咱俩聊聊天儿。”黄历见周围没有人,笑着说道:“怎么干上这个了,能混饱嘛?缺钱就吱声。”   “嘿嘿,总不能坐吃山空,这也算有个营生。”王二柱脚步放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钱还有一些,黄大哥您别费心。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呀?”黄历调侃道:“有事就说,咱俩也算是共患过难的,康八太爷可没这么扭捏吧?”   王二柱脚步更慢了,他们俩已来到空旷的葫芦肚儿里。在这里,不管是立着还是走着谈,都不会被别人听见。往前走,不远便是护国寺的夹道,也是没有多少行人的。他没立住,而用极慢极缓的步子似走似不走的往前挪蹭。   “我,我的枪没子弹了。”王二柱直接说道:“黄大哥,你知道的,我要当康八太爷那样的英雄,那就得有枪,有弹,对吧?”   黄历沉吟了一下,看来王二柱已经入了迷,就象吸鸦片上瘾一样,对康小八的崇拜已经渗入了他的骨子。   “子弹没问题,不过,我想听听你当英雄的计划。毕竟康小八那个时候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黄历脸上的表情有些怪,但王二柱却看不见。   是啊,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手枪是个稀罕物,可以横着在北平城里晃。康八太爷没有喽啰,没有山寨,而凭着两支手枪敢在北京城里作案。作了案之后,大摇大摆的走进茶馆酒肆,连办案的巡缉暗探都不敢轻易招惹。一语不合,掏出手枪,砰!谁管你是公子王孙,还是文武官员,八太爷是毫不留情的。到了菜市口,八太爷面不改色,不准用针点心,不准削下头皮遮住眼睛,睁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刽子手一条条割下,而含笑的高声地问:“八太爷变了颜色没有?”那才叫好汉,而自己只梦想着用他自己的那枝黑东西去劫一辆汽车,那简直是太没出息了。      第212章 谆谆引导      老北京关于剐刑的种种传闻,大多来自康小八行刑时的“目击者”。其实康小八行刑的时间不是在午时三刻,而是在黎明时分,目击者不算太多。之后的种种说法,也多是传来传去而变化的不实之辞。不过,康小八在中国法制史上,却也算为剐刑(即凌迟)画了一个句号。   说起绿林盗贼康小八,在历史上是确有其人的。清代光绪年间,土匪盗贼特别猖獗,其间尤其以当时北京城的康小八最为有名。最初,他也不过是个老百姓,只想糊口,只是活命而已。只是在乱世之中,老百姓活得太过苟且。于是,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当土匪不是他的错,错在他不该滥杀无辜!   康小八杀人不眨眼,却从不问是非,久了,杀人多了,他便习以为常,照样是不问青红皂白。杀人,于他而言,只是一抬手的事,除了金钱,道义、良知、情感通通从他心里抹去,他变成了凶残而冷漠的杀人机器。   或许,有人指引或者他自己悟性足够,也许在命运的转折点,他会走向另一个方向,说不定就是名震一方的英雄好汉。是世道的错还是命运的作弄亦或是人性的悲哀,谁也说不清楚。   王二柱有血性,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明是非,有正义!他现在的追求不是什么救国救民、封妻荫子。他的头脑简单,追求也简单,要的就是在人前显圣、傲里夺尊,生死都要出尽风头,至于一条性命死活,能不能当上贵官大佬,显然,他的脑子里根本没这个概念。   看到王二桩沉默起来,黄历慢慢地引导道:“各个时期的英雄有各自不同的标准,现在嘛,想让北平都知道你,想让老百姓都伸大拇指赞一声‘好汉’,那其实也很简单。”   王二柱的脚步明显顿了顿,试探着说道:“杀日本鬼?老百姓最恨的就是日本鬼,我要是替他们报仇出气,便会成为英雄,好汉?对,就是这样,日本鬼把老子的威风都压下去了。”   黄历抿了抿嘴,继续说道:“道理差不多。当英雄,做好汉,那就是要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你要是有这个胆子和心思,我可以帮你。不过,这可是要提着脑袋去干的活儿,你可得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早就想清楚了。要是在囚车里大吼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让北平的老百姓都念叨,那才真叫够本拔份儿呢!”王二柱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又有些兴奋地说道:“听说康八爷行刑的那天,突然晴天转了阴天,黑漆漆的一片,黑雾中仿佛能看见无数的白影在左右晃动,空中的炸雷一个比一个响,闪电一道比一道粗,风吹得地面的沙砾打在人的身上,生痛生痛的。不一时,如黄豆般大小的雨劈里啪啦一下就是半个月。天变哪,都是康八爷的杀气太大引起的……”   “你住在哪里,我安排好了就去找你。”黄历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这家伙实在不是那种政治思想教育能说服的,或者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让他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这种类似神话的故事,也只有他才笃信不疑,什么天变,无稽之谈。   “黄大哥,我刚刚赤手空拳收拾了个日本鬼,可惜是假的,我把他当个屁似的放了!”王二柱得到了黄历的承诺,心中高兴,嘴便合不拢了,又把刚才痛打假鬼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呵呵,你真是个愣头青。”黄历翻了翻眼睛,有些好笑地说道:“看来我得多教你点东西,让你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装怂。按你的做法,鬼子没杀几个,就得被关进监狱。”   “嗯,嗯,您是得多教教我。”王二柱对于黄历的本事还是极为钦佩的,对黄历象师父般地尊敬。   “好了,在前面停吧!”黄历不想坐王二柱的车,是熟人嘛,人家跑得呼哧带喘,直流大汗,他在上面逍遥自在,这在心理上很不自在。   下了车,黄历掏出几张票子塞到王二柱手里,王二柱却说什么也不要。   “拿着,男子汉别学矫情。”黄历脸一沉,说道:“有了钱,这拉车的活儿也先别扔,可也别太卖力气,这叫职业掩护,算了,等我有空儿好好给你讲讲其中的门道儿。”   王二柱听了这话,才收下钱,拉着车跑远了。黄历徒步走了一小段路,又叫了辆车,直奔珍娘家而去。   ……   当,当,当。外面传来轻微有节奏的叩门声。珍娘心里一惊,急忙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珠,胡乱捋了捋头发,快步赶去开门。   “谁呀?”来到门前,珍娘问道。   “是我,珍娘。”   珍娘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脑袋轰地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门栓。黄历站在门口,脸上是和煕的笑容。珍娘抬头望着他,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不请我进去?”黄历举了举手里的点心和纸包,笑着说道。   “黄大哥,快进来,屋里坐。”珍娘赶紧收回目光,伸手相让。   “家里其他人呢?”黄历走进当院,随口问道。   “妞妞和小琴去何大叔家看小宝宝,何大叔当爷爷了。”珍娘提到这件喜事,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小锁呢?”黄历等了一会儿,见珍娘不提小锁,便淡淡地问道,同时将目光投注到珍娘的脸上。   “他,他出去办事了。”珍娘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   黄历伸出手,似乎想摸珍娘的脸,又停了下来,有些低沉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的?”   “没,没被谁打。”珍娘有些慌乱地伸手摸着眼睛侧下方的淤青,掩饰着说道:“是我走路不小心,撞上了门框。”   黄历随手拉开院子里的一条长凳,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小锁是怎么抽上大烟的?不用瞒我,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第213章 坏人坏事      抽大烟的人可恨,也可怜,明知道这不是好东西,而且知道自己的身家绝不应该沾上这个,但在最初的各种原因下陷进去后,他们又会找到各种的说辞为自己开脱。在好的时候,他们痛悔,他们会发誓再不沾这个东西。但烟瘾发作时,他们便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什么也不顾,只为了抽上一口。   张小锁历尽磨难,与珍娘一家团聚,本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在黄历的帮助下,他们这样的乡下人也会在北平有了房子,能光靠房租便活得下去。多少人苦筋巴力地也才勉强填饱肚皮,他们应该没什么不满足的。   但张小锁已经不是原来的张小锁了,他的身体垮了,赶到阴天或换节气的时候,他的骨节儿便犯疼,疼得辗转呻吟。这还不算什么,命既苦到底儿,身体又算什么呢?而给他最大的打击并不是这些,他发现已经不是一个完全的男人了,或者说不能做珍娘实实在在的丈夫了。   科学研究表明,男性的性心理敏感脆弱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女性,如果缺乏足够的自信,有时候甚至会达到了神经质的程度。男人总是认为:生为男人就必须具备男性气概的强,应具有取之不尽的能力源泉,次次都应成功。在这种自尊心的驱使下,从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无能者。性无能往往是对男人自尊心的致使伤害和严重打击,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障碍。而这种自尊心的损伤和打击,常常是在初次模式中形成,而影响深远。   面对小锁的无能,珍娘表现得很温柔,总是尽可能地关心他,照顾他,并未有丝毫的不满和怨言。但这未能改变他,相反,小锁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苦闷,烦躁,他在表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这种心理逐渐转化成一种病态的行动。   而就在这时,张小锁遇到了租住在小院外民宅的孙渊。孙渊是民国的一分子,是时代的产物。这小子据说受过训,学会了从纳粹那里贩来的一套本事。他会穿笔挺的西服,会玩手枪,服从上司,统治下属,谁是他的主子,他就对谁低眉顺眼,无条件服从。   他没有信仰,既不敬先辈,又不信祖训。权和钱就是他的上帝。在他看来,你不杀人,也许就会被人杀掉。要是单枪匹马吃不开,就结个帮,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   他会打枪,会盯梢,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他在一个什么帮里当个管事,对不知底细的人却常说他替政府做事,现在的政府自然是日本人架起的傀儡。他不以为耻,反倒借此抬高身价,吓唬别人。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孙渊很容易就摸清了张小锁的情况,就觉得好象一块肥肉掉进了嘴里,他决心死死咬住这块肉不放。他看明白了,北平的房子越来越紧张,只要有那么一处房子,吃喝是不愁的。而且,他可以把那些中国人房客全赶走,专门租给日本人。借着这个办法,他便能与日本人搭上边,才不辜负自己的这一身本事。   拉人下水,孙渊是很有一套本事,鸦片便是他引诱小锁抽的,并且告诉小锁,时不时地抽两口,不仅上不了瘾,而且能减轻身上的病痛,忘记所有的不快和忧虑,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等到小锁完全沉迷于那逍遥快活,忘记了一切烦恼的烟雾之中时,孙渊便又开始实施着他的第二步计划。赌,是另一个火坑,他要慢慢引着小锁,让小锁沉浸于其中,不能自拔,把财产,房子,外加那个挺俊的媳妇儿都转到他的手里。   小锁入套了,他一步步地走向深渊而不自知。在清醒的时候,听着珍娘的劝告,他也痛悔,甚至对天发誓要改掉所有的坏毛病。但烟瘾发作时,那种如万蚁钻心的感觉令他痛不欲生,所有的誓言都抛到了九天云外,谁拦着他,那就是他的仇敌。   珍娘述说着,不停地流着眼泪,她不知道劝过小锁多少回,还找过何大魁,但小锁已经深陷其中,并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能够奏效的。好的时候,他能跪地恳求她的原谅,犯瘾的时候,他也能象夺路而逃的强盗,狠心地把她推到地上,听到她的痛呼却头也不回。   黄历的脸阴沉着,他没想到事情已经变得如此严重,对于小锁的堕落和沉沦,更是出乎意料。况且珍娘也不好意思将小锁性无能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尽力为其开脱,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孙渊身上。   “看来由头都在那个姓孙的家伙身上,如果没有姓孙的撺掇,小锁不会抽上大烟,也不会去赌钱。”黄历依照珍娘的讲述做了判断,看着珍娘使劲点头,他又安慰道:“让我想想办法吧,你别伤心难过,我会把这事情处理好的。”   珍娘的眼中露出了希冀的光彩,黄大哥是无所不能的,他说能处理好,就一定能办到。   院门一响,一个男人探头向里看了看,接着推门走了进来。   珍娘的脸色变了,眼中射出了恨意,如果黄历没在身旁,她会害怕,会懊悔怎么没把院门闩好,但现在,她咬着嘴唇,低声告诉黄历:“黄大哥,这就是那个坏蛋孙渊。”   黄历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孙渊长着一副好皮囊,身体结实健壮,衬衫袖子里凸出鼓鼓的肌肉,头发漆黑,油光锃亮,苍蝇落上去也会滑下来。他的身上带着一股理发馆的味儿。   “嫂子,家里有客呀?”孙渊满脸笑容地凑过来,他不知道骗过多少女人,但珍娘却对他一直不假辞色,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进。越是这样,他越来劲儿,他要证明自己的本事。   “小锁呢?”珍娘可以对这个讨厌的家伙恨之入骨,但她还是担心被这个坏蛋勾走的丈夫。   “呵呵,小锁兄弟在外面玩儿呢,跟着我,嫂子还不放心嘛?”孙渊的脸上笑意不减,随便敷衍了一句,又转向黄历,问道:“这位仁兄是——”      第214章 特工还是职业杀手      事实证明,很多情况下,充满暴力色彩的恐吓远比苦口婆心的劝说更有效。起码黄历便是这样认为,对孙渊这样的家伙,他觉得没有必要客气。   “听着,以后别来这个院子,也别再勾引小锁。”黄历站起身,目光咄咄,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要是敢再找麻烦,我就象宰个耗子似的宰了你。”   孙渊愣了一下,脑子一转,深深吸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火气挺大呀,不过你们搞错了,不是我来找小锁,而是小锁上赶着来找我。我是他的朋友,他哭着喊着求我,我就得帮忙,这叫义气。而且,我可是给政府办事的,跟政府的人打交道,最好留点儿神。”说着,他向珍娘笑了,那是种淫邪的,猫戏老鼠般的笑。   “吓唬人,你还嫩点。”黄历脸上的笑有些狰狞,就冲这小子敢对珍娘无礼,他的脚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嫩?”孙渊突然一拍腰际,把头歪在一边,嘲讽地笑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实话说吧,再过些日子,这房子就是我的了,还有这小娘们,小锁不行了,我可是硬得很哪!”   珍娘气糊涂了,叫骂起来:“狗杂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孙渊好象觉着挺有趣,嬉皮笑脸地说道:“骂人可不好,小嫂子,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劲儿。不过,你得放明白点儿,小锁现在连亲爹亲妈都不认了,你还死心眼干嘛?你放心,我错待不了你的,还有那两个小丫头,我也错待不了她们……”   黄历突然出手,一个大耳光子扇在孙渊的脸上,又快又狠,打得孙渊脑袋发昏,身子摇晃,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脚,一个跟斗摔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本来黄历就想把这个王八蛋打发走,再暗地里下手弄死他,要是先起冲突再杀人,总是容易成为嫌疑人,这也是基本的常识。可孙渊这家伙太嚣张了,他认为小锁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把他当成了最知心的好朋友,即便说些过头的话,珍娘去告状,小锁也不会相信。再者,他看到黄历和珍娘在一起,心中又嫉又恨,便起了个恶毒的念头,他还要去搬弄是非,让小锁和珍娘反目呢!   流氓、无赖多数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如果身手厉害,那就不好对付了,俗话说:流氓会武术,警察都挡不住。不过,孙渊很显然不属于这种,严格来说,他也不属于那种胡搅蛮缠的无赖,而是一个有头脑的流氓。不过,黄历这一巴掌,外加一脚,可把这小子给打蒙了,他还真没碰见过这种伸手就打,而且手重得出奇的家伙。   孙渊躺在地上,活象个翻了盖儿的王八,吭哧了半天,才喘匀了气,一摸脸,嘴里全是血腥味儿,牙都被打活动了。他气急败坏地伸手指着黄历骂道:“你,你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嘛,我是给政府做事的,你个龟孙……”   “咣!”黄历迎门一脚,踹得孙渊在地上打了个滚,口鼻喷血。   这个时候孙渊还想硬撑,抹了脸上的血,骂道:“怎么着,你和这小娘们偷鸡摸狗,明铺夜盖,我告诉小锁,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黄历又是狠狠一脚踢在孙渊的下巴上,这下子彻底封住了孙渊的嘴,随手操起根棍子,没头没脑的就是几下子,打得孙渊满地翻滚。黄历恼恨他满嘴喷粪,这回可下了狠手,两棍子就打得孙渊牙齿迸落,话不成声,又是狠狠几棍子,小腿骨被敲断,孙渊昏了过去,象条死狗似的一动不动了。   珍娘大张着嘴巴,以为孙渊被打死了,愣了半晌,才惊慌地去推黄历,叫道:“黄大哥,出人命了,你快跑,快跑吧!”   黄历站着没动,他笑了起来,拍拍珍娘的胳膊,轻声安慰道:“没事儿,我连鬼子、汉奸都杀过,还在乎这个无赖。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害怕。”说着,他蹲下身子,在孙渊腰里摸了摸,狗屁,枪根本没有,只有一把匕首,就敢作恶,还真是活腻味儿了。倒好似天生成的一种动物,专找不抵抗的去欺侮,而遇着厉害的自己也就抓瞎了,有一种癞狗就是如此。   人被打得半死,肯定是不能放他离开,打虎不死,必成后患,黄历动手时脑子已经在飞快地转动,想着如何善后,到想好了,手也就下得重了。   “人没死,你看还动弹呢,别害怕。”黄历站起来安慰着珍娘,一脸镇静自若的表情让手足无措的珍娘稍微消停下来,“找个麻袋,我把这小子扔出去,再,再找他们老大赔点钱就完事。他不是在帮嘛,我认识他们帮里的老大,以后肯定不敢再来找麻烦。”黄历半真半假地编故事,让珍娘不必再为此担惊受怕。   “真的没事儿?”珍娘有些疑惑地盯着黄历,但黄历的表情没有破绽,而是含笑笃定地点了点头,她是相信黄历的,这已经是长时间信任的累积,点了点头,她转身去找了个麻袋出来。   趁着这空儿,黄历已经拧断了孙渊的脖子,关上了院门,观察了动静儿,并从屋里灶坑下弄了些炉灰胡乱扬在孙渊的脸上身上,把血渍住,拿过麻袋,将孙渊装了起来,扎上口,和珍娘打了个招呼,探头向外看了看,把麻袋扛起走了出去。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祸害人的不仅仅是鬼子、汉奸,劫道儿的、砸杠子的、黑帮仇杀也不少见,每天都有人死于非命,或饿死,或病死,或被杀死,偌大的北平城,一个孙渊漫说不是特务,就是特务,死了也不算多大的事情。   黄历扛着麻袋走出院子,来到胡同口,趁着这短短的时间,他已经往唇上贴了小胡子,俨然一个日本人的模样。   “@%……#@#”黄历冲着一辆黄包车招了招手,一串日本话脱口而出,然后再用半中半日的话叫道:“你的,过来。”   与王二柱当初的反应一样,洋车夫老大不情愿地蹭了过来,黄历不管他乐不乐意,把麻袋往车上一放,自己跳了上去,说了地名,离这里不太远,洋车夫拉起车把,小跑了起来。   走了能有二里地,黄历突然叫停了车子,他记着旁边胡同口有个厕所,便扛起麻袋走了过去,厕所里正好没人,他连蹬带踹,将麻袋弄进了粪坑,捂着鼻子走了出来,上了洋车,真是一身轻松。   破案,谁有那闲工夫,目击证人,就这个洋车夫啊,嘿,巡警一听是日本人干的,还敢细查?   ……   在现实生活中,杀手和特工有相似之处,但也存在着本质区别。首先服务性质不同,特工一般是以组织方式行动,为国家所服务,而杀手一般则类似于雇佣兵的性质,但纪律又不如雇佣兵严明,比较自由。特工准许失败,但不准许出卖秘密。而杀手一般相对独立,杀手组织存在得很少,因为,杀手一旦形成组织那就是雇佣兵,那就违背了杀手的本质,所以真正的杀手一般更为自由以及更为神秘。   而现在,泰丽与黄历的交谈便涉及到了这一方面。   “左轮手枪,你要这么多?还有这个小机床,你到底要干什么?”泰丽有些诧异地问道:“我总觉得你们的行为越来越偏离特工的范围,有向杀手转变的趋向。”   “这又有何不可?”黄历笑着说道:“钱,不是问题,至于是特工,还是杀手,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如果我们现在有一批职业杀手,日本人真就该心惊胆战,坐卧不安了。”   “我一直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职业杀手?那不是只应该存在于小说或电影中吗?”泰丽奇怪地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据说杀手这个职业,与妓女职业是同样古老的。”   “可是,你想,职业杀手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他们应该是根本难以生存的呀!”泰丽说道,她的表情说明这种困难似乎很可笑。   “你说得详细些,我怎么觉得你在憋着笑呢!”黄历笑道。   “是很可笑,哈,你看,我实在忍不住笑。我所说的困难,只怕每一个职业杀手都有。你想,职业杀手,顾名思义,是接受金钱杀人的一种职业。这种职业,和其他职业基本上是一样的,接受酬劳,为了酬劳去做事!”泰丽笑了一下,又强忍住,一脸郑重地问道:“任何职业的从业者,都可以用各种方法,去告诉他人:我是做这工作的。可是职业杀手用什么么方法让人家知道他是一个杀手呢?他总不能登一个广告:‘专门杀人,童叟无欺’。算命先生倒可以挂这样的招牌。他也不能印一张名片,看到有什么人,象是想杀人的,就送上一张,而在名片上印上‘杀手’的头衔。职业杀手实际上是没有法子兜到生意,没有生意,就做不成杀手。所以,世界上,实际上根本应该没有职业杀手这样的人哪!”   黄历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笑道:“你这种立论站不住脚,象在你们国家贩卖毒品是非法的,一样不能招揽生意,但是毒贩们可以生存,因为他们有一个完整的销售网,有庞大而严密的组织。职业杀手也一样,他们绝不只是个人行动,而是有中间人,去替他们兜揽生意。”   “呵呵,我又忍不住要笑了。”泰丽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在想那些中间人兜揽生意时的情景,发放名片,或找人聊天,故意把话题扯到杀手这上面去,然后就对别人说,你可以委托我杀人,取价低廉,保证成功。你只要付钱就是,一点麻烦也没有——”   “这并不可笑。”黄历摇了摇头,说道:“从心理学上猜度,人的思想,有一定的范畴,任何人都脱不出。不论一个人外表上装着他如何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但是他的思想,总在这个范畴之中!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来,在和各式各样的人相处的过程中,总有一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你会很乐意看到他死亡,甚至,会有特别的一个人,你愿意化点代价,来看到他的死亡!不单是你,每一个人都是一样。人的思想,可以根据一些规律探索,要了解另一个人的思想,不是想象中那么困难。我的收费,低廉得出乎你的意料之外,而且,只先收两成订金,告诉我,你是不是特别恨某人,或者希望什么人离开这个世界?”   “这……”   “爽快点告诉我好了,你的意愿,很快就会实现,那个人会在世界上消失。我不知道这个人消失之后,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或者是一种很畅快的感觉,但可以肯定,你得到的好处。一定远远超过你付出的代价。”黄历循循善诱地说道。   “这……”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们总共只需要见两次面,今天是第一次,你付订金给我,然后,参加那个人的丧礼,你再把余款付给我。再然后,你是你,我是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安全妥当,万无一失。来,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吧。”黄历扬了扬眉毛,脸上带着绝对真诚的表情。   “那个人——”泰丽刚说出一个字,突然醒悟过来,捂住了嘴,惊讶地望着黄历,“上帝,你,你把我绕进去了。”   “不是我把你绕进去,而是你心底有这个念头。”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差不多,所以职业杀手注定会有生存下去的基础。当然,有个好的中间人是你收入高低的前提。”   “呵呵,你说得很有道理。”泰丽想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我就要当一回中间人了,这些东西可以弄到,但不需要你付钱,而是需要你去杀一个人。”   黄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看,你也觉得中间人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了吧,说吧,杀谁。”   “那个日本女人。”泰丽说道:“她在协和医院治肺病。”      第215章 经历风雨方见彩虹      人都有保持心理平衡的需要,一种交往如果不能维持一方或双方的心理平衡,势必造成关系的裂痕。而坦诚相待确实是维持心理平衡的一种好方法。因为虚假常常比坦诚调子高,但曲高而和寡;虚假往往比坦诚念头远,然欲远则不达。坦诚的好处就在于避开空谈、切准实际,让目标可视、可信、可行。   对自己起家的手下,赵维光不仅把他们看成下属,更把他们看成兄弟,都说患难见真情,确实不假,与他们坦诚相待,是众心归一的最好办法。随着队伍的扩张,那些老兄弟的感情便显得更加的珍贵。   这条小河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游击队的营地便扎在树林之中。西斜的太阳已经向西面的山壁落去,石壁顶有一只苍鹰象贴在碧空的剪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树林,忽然,它象认准了可以袭击的目标,收拢起博大的翅翼,箭一般的向下俯冲,那姿态很美,很美。   赵维光坐在大石上,一直盯着这只苍鹰,竟然有些入神,幻想着化身为鹰,振翅高飞,傲视蓝天。   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暇想,回头望去,沈栋和白春国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程盈秋。程盈秋的脸已经黑了不少,但眼睛却更加亮了,她穿着一身军装,不施粉黛,看上去却是既明艳动人又比较含蓄,腰被皮带勒得更纤细,丰耸的前胸把军服顶了起来。一脸阳光般的微笑,那种青春健康、朝气蓬勃的气质让人侧目。   “大家都坐,嫂子坐那儿,那里比较舒服。”赵维光笑着说道。   “我坐哪都一样。”程盈秋说道:“我是一个战士,司令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赵维光对程盈秋的提醒淡淡一笑,伸手示意众人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沉吟了一下说道:“原来计划是稍晚再派出小分队,重回西山,作为北平与我们之间联络的纽带,现在看来,可能要提前了。”   “怎么,我们刚刚打了两仗,立足未稳,就要抽调人马,恐怕不妥吧?”白春国首先不解地问道。   赵维光微微点头,解释道:“小分队,不过是二三十人,应该不会影响到大局。根据情报,我们退出之后,治安军开始占据地盘,为鬼子当看家狗,如果我们继续等下去,那里的局势将更加严峻,等我们腾出手来,恐怕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另外,我们也需要北平的物资,在顺义县是很难搞到的。”   “从特勤队抽出二三十人,倒也可以。”沈栋思索了片刻,说道:“而且随着队伍人数的增加,以后还可以抽调更多的人马前去支援。”   “让我去吧!”程盈秋主动说道:“叫我来,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赵维光笑了起来,说道:“确实有这个意思,我想你跟着去的话,与北平城里的老三沟通更加方便。知道吗,他们在北平城里倒是干得风生水起,一夜之间干掉了二十多个鬼子,真是令我们汗颜哪!”   对这种变相的夸奖,程盈秋心里却感到丝异样,轻轻咬了咬嘴唇,她并没说多余的话。   众人顺着赵维光的目光望去,远处的那只苍鹰又回到了原地,正在撕咬着猎物。   “学做鲲鹏飞万里,不做燕雀恋子巢。”程盈秋似有所感,缓缓吟道。   赵维光感慨地说道:“所见所想,我却是想到了在书里看过的另外一件事情。在遥远的西方,名为亚马逊的平原上,生活着一种雕鹰,有‘飞行之王’的称号。它的飞行时间之长、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堪称鹰中之王。”   “鹰中之王?”沈栋试探着说道:“只听说满人曾驯有海东青,不知比这飞行之王如何?”   赵维光一笑,继续说道:“此雕鹰成长极为艰难,十不存一。当幼鹰出生后,没享受几天舒服的日子,就要经受母鹰残酷的训练。在母鹰的帮助下,幼鹰没多久就能独自飞翔,但这只是第一步,因为这种飞翔只比爬行好一点,幼鹰需要成百上千次的训练,否则,就不能获得母鹰口中的食物。然后母鹰把幼鹰带到高处,或树梢或悬崖上,然后把它们摔下去,有的幼鹰因胆怯而被母鹰活活摔死。最后一步,则更是充满着残酷和恐怖,那些被母鹰推下悬崖而能胜利飞翔的幼鹰将面临着最后的,也是最关键、最艰难的考验,因为它们那正在成长的翅膀中大部分的骨骼会被母鹰折断,然后再次从高处推下,很多幼鹰就是在这时成为悲壮的祭品,但母鹰同样不会停止这血淋淋的训练。”   “这么狠心,小鹰真是可怜。”程盈秋女性同情心大发,不忍地说道。   “虎毒不食子,这是为何?”白春国连连摇头道。   “听下去,一定是有道理的。”沈栋催促道。   赵维光点了点头,解释道:“原来,母鹰残忍地折断幼鹰翅膀中的大部分骨骼,是决定幼鹰未来能否在广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关键所在。雕鹰翅膀骨骼的再生能力很强,只要在被折断后仍能忍着剧痛不停地振翅飞翔,使翅膀不断充血,不久便能痊愈,而痊愈后翅膀则似神话中的凤凰一样死后重生,将能长得更加强健有力。如果不这样,雕鹰也就失去了仅有的一个机会,它也就永远与蓝天无缘。有些被猎人偷走的还没来得及被母鹰折断翅膀的幼鹰带回家里喂养,但这些雕鹰至多飞到房屋那么高便要落下来,永远成不了鹰中之王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看来满人的海东青也无法与这鹰中之王相比。”   赵维光呵呵一笑,站起身,语重心长地说道:“历尽艰难,方能傲视天空。这和咱们游击队的处境倒也有几分相似。”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程盈秋突然想起了黄历说过的话,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第216章 即将出征的队伍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正如那句外国谚语所说,一只狮子带领的一群绵羊能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史迪威曾对国军各阶层有一概括性的观察:一般士兵温顺、有纪律、能吃苦耐劳、服从领导;低级军官对于命令,每能迅速执行;营、团长个别差异极大,不过也不乏优秀之士;至于师长和军长阶层,则是个大问题。蒋介石亦有与此大致相似的看法,曾多次公开指责国军将领的知识、能力和精神,与其职务级别的高低成反比。   换句话说,那就是官不如兵。士兵多为农家子弟,具有朴实、勇敢、服从、坚毅以及吃苦耐劳等良好品性,连美军参谋总长马歇尔都曾说过,如果中国的士兵能被适当地领导、喂饱、训练、装备,他们的战斗力将和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的士兵一样。   对此,沈栋开始有了相似的体会。这些农民士兵的体质或许很差,但他们非凡的身体忍受力,却让他感到很惊讶。是的,只要稍加训练,他们就能够每天进行长达四十八到五十六公里的急行军,而且攀登山路时几乎和在平坦弯曲的田间小路中行军一样毫不费力。   在沈栋等人看来,中国士兵之所以优秀,正因为他们原始的适应力。特别是“坚韧”的中国脚,那双只穿草鞋而不穿皮底鞋子的硬茧横生的大脚,绝对令人感到神奇。而且,他们十足的“农民劲”,在适当的训练后,便会成为动物般的野劲,使他们成为出色而凶狠的黑夜杀手。因为这些士兵令人难以置信的夜视力曾让黄历和沈栋感到无比惊讶,他们完全象一只猫那样能在黑夜里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方面,林二柱、林小华、林保根等人表现得相当出色,他们跑惯了山路,又有着农民的坚忍,更因为熟悉西山一带,所以,成了小分队最合适的人选。尽管他们的战斗素质还有待于提高,但沈栋相信,经过强化训练,他们完全能够达到标准。而让他有些担心的是将要随程盈秋一起向西山渗透的武秀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发展得有些微妙,姐弟恋,嗯,这个时髦的玩艺儿,竟然会出现在他俩的身上。   走在路上,周围遍地是庄稼,一只鸟儿衔着一条青虫,正在吐着穗子的密密的麦浪上面飞腾,里面有新出卵壳的小鸟在啾啾叫唤。   “这次向西山渗透,我是赞成的,但也有些担心。”沈栋对武秀兰说道:“要是老三能帮你们,那就好了。”   “有可能吗?他也有一摊子活呢!”武秀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要是知道程盈秋来了,我想他多半会出城来的。”沈栋狡黠地笑了起来。   “呵呵,这倒是很可能。”武秀兰有些嗔怪地看了沈栋一眼,那意思是说,人家的男人能来陪自己的女人,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去?   沈栋苦笑,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张嘴想解释,又觉得空洞无力。他还是一个热血的青年,能把个人的感情暂时抛却,虽然这很难受。是的,他愿为国家而死,争取民族的永远独立自由;他的理想是身体与姓名一齐毁灭,而精神与正义和平永在人间!   他不是一个人,在全中国,有着千千万万与他相同想法的人。如果能为国家,为民族而光荣战死,他们将把纯洁的微笑散布在脸上,他们会觉得死是最甜蜜,牺牲是最崇高的美丽,全身的血好象花蜜似的漾溢着芬香。当然,最难决定的——死——已被决定了,他们就用不着再激昂慷慨的呼喊,而须把最高的智慧拿出来,用智慧配合着勇敢,走到那永远光明的路上去。他们耳中仿佛听到了微妙的神圣的呼召,所以不慌不怕;他们的言语中有些最美妙的律动,象是回应着那呼召,而从心弦上颤出民族复兴的神乐。国土的乳汁在每个人血中,一样的热烈,一样的鲜红;每个人爱他的国土如爱慈母,民族的摇篮,民族的坟墓。   武秀兰了解沈栋,她虽然极想和他在一起,可也并不真的因为沈栋不能和她同去而生气,而只是一种女人固有的娇嗔,用来表示对一个男人的眷恋。   大自然把新鲜的色彩和强烈的情感,无私的加到花草树木的身上和女孩子们的身上。道路两旁,不断有水车叮当响动。有一个改畦的女孩子,站在那里,扶着铁铲柄儿打盹。水已经漫到小道上来了,那匹拉水车的狡猾的小毛驴儿也趁机偷偷停下偷懒,侧着耳朵,单等小主人的吆喝。   “喂,开了口子了!”武秀兰提高声音叫道,唤醒那女孩子。   女孩子一愣,睁开眼四下里看了看,笑着跑过来,慌忙把水堵住,一边气恼的在小毛驴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远处野地里,有几个小孩子,提着拍网正起劲的追赶一只虎不拉鸟儿,欢声笑语不断传了过来。   武秀兰看着这一切,又觉得沈栋的情绪因为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些低沉,便转脸笑道:“看到这些,是不是感到欣慰,这就是咱们奋斗的目的,让大家都过上欢乐的日子!”   沈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一切需要多少人抛洒热血,奋勇厮杀才能保住,不过,看到这恬淡的生活情景,我还是觉得高兴。在我想来,要不是我们打跑了伪军,他们不会这么快活。”   你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有很多人会说就是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不仅没有白费,而且有了很不错的成果,是人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此时,沈栋就是这样的心情,开心而快乐,甚至连那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醉人的芬芳。   “呵呵,看前面,好象是个瓜园,买个瓜尝尝吧?”沈栋伸手一指,笑着说道。   “好啊,今年的瓜还没吃到呢!再说,去看病人,总不能空着手啊!”武秀兰很热切地响应道。   走近了道旁边的园子,那里已经搭起一个新窝棚,一对年轻的夫妻,并排坐在上面,把光着的脚板垂下来,共同看守着他们的甜瓜。   “开园了吗?”武秀兰望着他们笑道。   看见两个带枪的,夫妻俩知道不是寻常人物,从窝棚里跳了出来,男的显得有木讷,女的倒很闯实,朗声答道:“还没有,瓜是熟好了,就等一个有福分的人了!”   “你还没有福分吗?”武秀兰笑着说道:“看你乐得都快钻上冒天云儿里去了。”   那丈夫轻轻推了媳妇一下,那媳妇就笑着弯腰摘下躺在垄沟边上的一个黄皮大甜瓜,跑到武秀兰跟前说道:“今年算赶上吉幸了,看你的模样儿顶有福,就请你给我们开园!”   “我有什么福呀?”武秀兰开玩笑地说道。   “我看准了。”那小媳妇儿说道:“今天过去的这些人就属你有福气了,你吃了我们这瓜,管保我们今年能做好买卖,瓜园里,不涝不旱,不闹地羊,不出虫子!”   “好吧,恭喜你小两口儿发财,不过我们可是要买很多瓜的。”武秀兰美滋滋的接过瓜来。   “我说你是顶有用,顶能叫我们幸福的人么!”小媳妇儿招呼一声,高兴的找出两个大筐,和丈夫在地里挑起瓜来。   “带钱了吗?”沈栋突然想起件很要紧的事情来。   “带了,象你,从来都是白吃白喝。”武秀兰做了个怪相,奚落道。   “呵呵,你知道我穷,买好瓜,我来挑着好了。”沈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   军中无女子,这似乎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女人,历来是个被轻视的群体,“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就是这种认识的典型。几千年封建因袭势力,要求女人要“三从四德”,缠小脚,守闺房,神权、族权、夫权层层枷锁套在她们身上。女子们走出闺房尚属不轨,更何谈到社会上抛头露面?女人是弱者,女人是不祥之物。   然而,毕竟时代是在前进的,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封建势力已抵挡不住民主自由的呼声,女子们终于可以陆续走出家门,走进学校,走向社会,已经可以为自身的解放和挽救民族危亡而斗争了。新时代的女性自有其不凡的追求,她们深信,拯救民族危亡,决不只是男人们的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当祖国的山河破碎,抗日的烽火熊熊燃起时,一些勇敢的姑娘冲破世俗偏见,放弃城市的舒适生活,忍痛惜别父母,和男子们一样,投笔从戎,跋山涉水地来到军中。姑娘们不是不知道,前面等着她们的可能是牺牲,但她们不怕,为了抗日救国而义无反顾。   当这些女人冒着炮火,冲进硝烟,谁还能把她们与“弱者”联系在一起?和男儿一样,她们转战大江南北、江淮河汉,宣传抗日,发动群众,救护伤员,经受着炮火与硝烟的考验,接受着血与火的洗礼。在艰难的战争岁月里,她们要比男子付出更多的辛劳和心血,作出更多的牺牲和奉献。她们同样是顶天立地的人,是值得钦佩并讴歌的人,是值得史学家、文学家大书特书的人!   皓洁的月光笼罩着小村,房屋静静地默立在银色的纱幕里,显得尤其肃穆。河水潺湲地低吟浅唱着,伴着树上的夏蝉和草丛中的蟋蟀的鸣叫,更衬托出这夜色的幽静。树荫里闪烁着流动的萤火,远处有鸟鹰和鸮鸟在叫。   ……一个粗壮的宪兵狞笑着拿着闪着冷光的粗钢针插入钟可萍的乳头处,随后又捏住针鼻,反复来回捻动插在乳房深处的钢针,把钢针拔出来后再慢慢地插进去,针尖搅动刺伤着她双乳最敏感的深层神经……   啊,钟可萍发出了一声惊悸的呻吟,醒了过来,即便在睡梦里,她也下意识地咬着牙,用全部意志力抵抗着阵阵剧痛而不肯大声惨叫。她大睁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尽管组织使用了各种手段使她脱离了虎口狼穴,并将她转移到这里。但作为一个女人,鬼子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即便她能活下去,做梦也会惊醒,那些畜生给她的凌辱将永远刻在她的心里,越想越痛,痛不欲生。   钟可萍闭着眼睛,不说也不动,只有眼泪不断地流下来。穿着草黄色军装的鬼子,满足的歪着面孔的淫笑,象狼一样发光的眼睛,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盘旋,象永远也不醒的恶梦一样紧紧缠绕着她,使她艰于呼吸。   或许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有难以抺掉的痛苦,不能碰,一触即发。想要忘记,谈何容易。也许就象有人说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当那些无法言表的痛最终尘封了以后,也就不再那么痛了吧!可是那到底需要多久呢?又有谁能说清楚呢?或许一生都得背负这种痛苦,只有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出生在荷属东印度爪哇的钟可萍,在那里有一个比较富裕的家。但作为中国人,她和很多华人一样,不愿看到自己的祖国被外敌欺凌,不愿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外敌蹂躏,祖国濒临危亡使她们忧心如焚,她决心回国参加抗战。   钟可萍在哥哥结婚的那天,破例地让妈妈给她戴上手镯、项链等金饰,准备就用它们作为回国的路费。她偷偷地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信,与许可林苹一起登上了太古公司的轮船,躲在甲板上的牛栏里,在牛群中度过了不眠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钟可萍的妈妈、哥哥和父亲公司的总管乘小船追上轮船,劝说她回家。面对慈祥的妈妈,钟可萍却毫不动心,意志十分坚定,她对妈妈说:“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家,我就跳海了!妈妈!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就会回来的!”妈妈见女儿如此坚决,知道无法挽留,只得流着眼泪,默默地祝愿女儿早日赶走日本侵略者,早日回到自己身边。她把身上带着的钱全都留给了女儿,抽泣着乘船回去了。   国共合作时期的武汉,国民党与共产党都在争夺青年。钟可苹以及一群海外青年的到来,立即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于是,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进了军统组织的战时特训班,钟可苹以优异的成绩在电讯班毕业,被分配到了隶属天津站的唐山情报组。   谁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在这场为捍卫民族利益而进行的神圣的保卫战中,每个人都责无旁贷。象秦怜芳、郝佳琪、丁秋盈等人,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   国军,八路军,新四军等各支抗日队伍中,都有很多的女兵。她们有来自海外的华侨女青年,有不堪剥削的童工,有反抗封建婚姻的村姑,有小康之家、贫苦百姓的女儿,也有名门望族、富商巨贾的千金。她们或是同学好友结伴而行,或是兄弟姐妹携手而来,或是孤身一人千里投军,或是恋人夫妻并肩从戎。   她们在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舞台上,演出了一幕又一幕可歌可泣却又威武雄壮的活剧。还有不少年轻姑娘,在投军的路上,在兵荒马乱中,有的被日军飞机炸死,有的被流弹击中,壮志未酬身先死。   门一响,程盈秋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汤,钟可萍慌忙抹着眼泪。   “身上还疼嘛?”程盈秋和蔼地将药递过来,劝慰道:“把心放宽,快些把伤养好,不要想那些伤心的事情了。”   钟可萍挤出一丝笑容,对这个精心照顾自己的老人充满了感激。   虽然两个人之前见过几面,但钟可萍和程盈秋并没有说过几句话,程盈秋却始终以女人特有的同情心经常来看她,照顾她。   “谢谢你的照顾。”钟可萍低声说道。   程盈秋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快点养好伤,你可以考虑随我们出外征战,我们需要一个报务员。你可以看着我们杀死那些没人性的鬼子,替你报仇!”   钟可萍抬头打量着程盈秋,半晌轻叹一声,幽怨地说道:“能好吗?”   “当然能好,关键是你有没有信心。”程盈秋很平缓地说道,其实她也拿不准,但此时鼓舞起钟可萍的勇气和信心,是最重要的。   钟可萍沉默下来,似乎在判断程盈秋是安慰她,还是真的能痊愈。   “我曾在北平看过一个没有双手的人,他用脚写出的毛笔字,让我都感到汗颜。”程盈秋继续说道:“好好养伤吧,在逆境中活下来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坚强。”   钟可萍点了点头,询问道:“你杀死过鬼子?为什么没做那些应该属于女人的工作。”   “女人怎么就不能扛枪打仗?”程盈秋的眼睛变得象月牙,“我亲手就打死了十几个鬼子了,那种复仇的快感真令人振奋。你也可以亲眼看着,或者亲自动手把鬼子打得血肉横飞,死伤枕藉。”   钟可萍眼睛射出仇恨的光直瞪着程盈秋,这是她最想干的事情。   “只要你努力,就能做到。而我,可以教你如何杀人。”程盈秋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好好想想。没有人愿意遭逢逆境,就好象我们无法左右明天的天气是阴雨连绵还是阳光普照,但我希望你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情,不要就此沉沦。”   人走了,屋子空了,但言犹在耳。钟可萍的表情变幻,或悲苦,或痛恨,或咬牙切齿,或欲潸然泪下……   人的生命有如一条河,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什么湍流的人是很少见的,关键是采用何种态度去面对。      第217章 催眠的鼓励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美国佬为抗团提供帮助,是因为本身行动力量不足,又担心暴露身份会与日本人搞僵,便想借助于黄历等人的力量。自然,对于黄历等人来说,给予回报也算是顺理成章,只要是打击日本鬼子的,即使没有附加条件,有机会,他们也是要干的。   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日本丑女在协和医院露过一面,便被迅速接走,毕竟这里是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投资援助建设的,其中有大量的美国工作人员,十分的不安全。但仅仅如此,也暴露了目标的行止,美国人可以完全确定这个潜在的威胁就在北平,在美国佬和抗团,以及军统的侦察刺探下,终于在日军占领的原卫戍医院再次找到了目标。   很快,卫戍医院的平面图纸就摆在了黄历等人的面前,为了慎重起见,黄历还亲自去踩了点,然后才制定了行动计划。但这个计划却最好需要有女人来帮助,黄历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又出城来到了周二的家里。   居住在沦陷区的人们,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市井小民,除了被强加了一个名字——亡国奴之外。原来的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在城里,平日上街,他们必须设法躲避开大街上的日军坦克与横冲直撞的日伪轿车,不然一不留神,就做了轮下冤鬼;在茶馆酒肆,说话也必须谨言慎行,一时失言,就会马上被日伪汉奸安上个“反日分子”的头衔;即使在家中,也不得过安生日子,随时可能有宪兵闯人,进行搜查与质问。即使是在乡村,原来那种朴实安稳的日子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即使想与世无争,莫问国事,你也躲不开不知时候就会遇到的鬼子和汉奸。   当黄历再次看到李倩心的时候,差一点就没认出来,头没梳,脸没洗净,好象还抹了点锅灰,衣服也缝上了补丁。看着他诧异的目光,周二絮絮地诉起了苦。   “日本鬼子太不是人揍的,时不时地就进村中转一圈,弄得鸡犬不宁。他们到村里真抢,真杀人哪!”周二摇着头不停叹息,“看到谁家有鸡就抢走,到鸡窝里捡起鸡蛋生着就吃。前几天来了一个鬼子和一个高丽棒子……”   五天前的上午,一名日本鬼子和一个高丽人闯进了村子,日本鬼子穿着带钉子的皮靴,腰里别着龟盖匣子;高丽人脚穿橡胶鞋,鞋尖处分为两半,大拇脚趾单放一半,腰里插着枪刺。   那时各村子里都有人应付公事,连忙烧水伺候,问他们要猪还是要菜,鬼子不住地摇头,大喊“花妞妞、大妞妞”。虽然称呼有所不同,应付公事的也明白鬼子是在要“花姑娘”,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想胡混过去。   这两个家伙坐了一会儿,没达到目的,便走出来贼眉鼠眼地在各屋门口东张西望。然后,鬼子和高丽棒子又爬上了墙头,上了屋顶。村内房屋都是平顶,左邻右舍房连房。两人在房顶上走来走去四下搜寻,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媳妇坐在自家院中。两人立刻狂叫起来:“花妞妞,花妞妞的给!”边叫边顺着梯子下来,闯入院里。   小媳妇儿看见鬼子,慌忙往屋里钻,鬼子边叫嚷边拼命往外拽,这个女子挣扎着哭喊“救命”……   黄历皱着眉头,明白李倩心为何如此打扮了,他有些不忿地问道:“村子里没人去救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那个时候大家伙都在地里干活,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些老头儿老太太,干着急没办法呀!”周二脸上有些惭愧,尽管有借口,但这件事情确实让全村人都脸上无光。   黄历不想再追问下去了,现在不光是乡下人因为鬼子的奸淫掳掠而痛恨之极,在北平城里,这种情绪同样蔓延到了方方面面。   当时,在北平居住的日本侨民有五万余人,加上朝鲜人,侨民人数可以达到六万人左右。他们从军而来的较少(真正的军人是不与居民混住的)。大多是来华经商,开设洋行。或者从事行政工作,也算是属于日本的老百姓。但北平老百姓与这些日本百姓间,存在着一道很深的鸿沟。北京的胡同文化是最讲邻里走动,和谐共处的。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嘛!但对待日本邻居,即使住在对门或者隔壁,中国居民也是不敢走动的。一方面,与日本人“亲善”,容易落下个汉奸的名声,更为重要的是,日本居民的很多行为,北平人也是看不惯的,避之惟恐不及,更不要谈深交了。   日军酒醉后胡作非为的事情屡见不鲜。就是普通日本人,虽然不会满大街抓“花姑娘”,醉酒后也是相当失态的,起码是相当扰民的。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他们是“一等公民”,做事比之本土,也就放荡不羁了起来。许多日本男人在家里喝醉了酒,就穿着内衣内裤,拎着酒瓶冲到街上,嘴里不是叽里呱啦地说着日本话,就是扯着嗓子唱让中国居民难以入耳的日本歌,那调子活像死人出殡时候和尚念的经。有时还在街上“载歌载舞”,扰得四邻不安,完全不把在中国人放在眼里。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女人尖厉的狂叫,象恐怖,象愤怒,又象痛苦,令人毛骨悚然。这声音来得实在太突然,连黄历都是一愣,李倩心更是吓得一抖,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疯了,鬼子造的孽,该天打雷劈。”周二满脸的痛惜,“这就是前几天被鬼子祸害的那个女子,现在疯得连羞耻都不知道了。整天连衣服都不穿,光着脚丫满处跑。家里人没办法,就把她整天锁在屋里。真是,可怜哪……”   正在这时,屋外的水壶响了,周二赶忙起身出去倒水。   李倩心时不时偷偷瞅着黄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道:“先生,您,您能给我把枪吗?毒药也行,一进嘴就能死的那种。”   “你要这些玩艺干什么?”黄历奇怪地问道。   李倩心捏着衣角,低沉地说道:“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能保住我的清白,不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黄历站起身,在地上走了两趟,若有所思地审视着李倩心,李倩心抬头与他对视,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要是光想着拿枪自杀,我不会给你的。”黄历摇了摇头,说道:“枪是用来杀敌人的,不是要打爆自己脑袋的。至于毒药,我看也用不着,想死还不容易,非要弄得那么复杂干嘛?”   李倩心听着这明显是奚落的言语,低下头不吭声了,前几天的事情一出,她确实受到了惊吓。现在哪里也不是平静无波的地方,疯女人的叫声让她心惊肉跳,甚至连睡觉都会不时惊醒。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以死相抗,嗯,她还没有以命相搏的勇气和体力。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黄历的语声轻柔下来,坐在了李倩心的对面。   李倩心慢慢抬起头,看着黄历的眼睛,眼神很真诚,也很温柔,让她觉得很温暖。   “日本鬼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心里的恐惧。我给你讲个故事……”黄历象一个语重心长的老师对着小学生在谆谆教导,那种神情,那种语气,让李倩心不由自主地专心听了下去。   “……听懂了嘛?对谁都是一样的,日本鬼子也是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家伙,先磕头后说话是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硬对硬,才能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负的。”黄历的话象缥缥从天外飞来,这让李倩心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哄她入睡时的情景,她点了点头,已经接受了黄历的观点。   第一次被催眠的经历,是最重要的,因为以后所有的催眠都以这次为基础。对于黄历来讲,他发现李倩心是属于那种容易进入催眠状态的人,而且由于她的不平的经历,她很怀念幼时的幸福时光,并且在潜意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发现了这些秘密,黄历对于催眠李倩心便驾轻就熟,非常容易。   “你恨日本人,因为他们杀害了你的父母姐妹,并且让你以后的生活艰难而充满屈辱。”黄历的声音变得低沉,李倩心的呼吸也粗重起来,握紧了拳头,“而你是最棒的,既聪明,又勇敢,在那种环境下,你一步步走到现在,想一想,你有多么坚强。人人都这么夸你,是不是这样?”   李倩心的脸上浮现出丝许笑意,赞扬让她很受用,她已经开始认为自己就象黄历说得那样,坚强而勇敢。   “你管我要枪,说明你不怕死,对吧?”黄历继续诱导,见李倩心笃定地点头,接着说道:“人若是连死都不怕,那还怕什么?鬼子,不,如果我教你功夫,或者你手里有了枪,你就一点也不怕他们,对不对?”   李倩心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对,我连死都不怕,也就不怕他们,一点也不怕。”      第218章 说服      催眠术可以让人身上的疣、痣和蝴蝶斑等消失。而且接受催眠骨折患者,治愈速度快得惊人,西方医学界为此做过试验和报道,而心理疾病,对真正的催眠师来说,更是一次或几次,就彻底治愈。   黄历此次对李倩心的催眠不同于对特务蒋文忠的利用,也不同于第一次对李倩心诱供似的目的。他用催眠这种方式让李倩心终止焦虑、恐慌、恐惧的感觉,以新的正确的态度克服心中的恐惧,并且建立起了信心。   效果是明显的,李倩心不再象刚才那样畏畏缩缩,甚至当疯女人再次发出令人恐惧的怪声时,她也只是愣了一下,转而眼中是痛惜和忿恨,却不再是刚才的恐慌和害怕。   “你会说几句日语是吧?”黄历结束了催眠,也相当于一次心理治疗,他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嗯,会说那么几句。”李倩心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虽然她坦露心底的秘密是在催眠状态下,但潜意识里对黄历还是觉得亲切了许多。   黄历沉吟了一下,李倩心会日语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要不他也不会想到她,只是他还有些犹豫,让李倩心跟着自己一起去冒险,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黄大哥,你怎么问起这个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李倩心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相反,她在妓院里见过的人多了,察言观色可是一流,见黄历有些踌躇,便主动开口问道。   “嗯,是这样的。”黄历仔细斟酌了下字眼,来的时候想过如何说,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又稍微改变了一些,这样会显得更真诚,“我们有个行动,要进日本人的医院,需要一个会日语的化装成日本女人来配合。当然,这是有风险的,如果被发现,甚至可能会丧命。”   “你觉得我行嘛?”李倩心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却并不因为可能会死掉而感到十分害怕。   “我觉得你行。”黄历笑了起来,说道:“你的应变能力很强,而且你也见过日本女人,你可以装成是个病人,这样就不必在行动姿势上让人怀疑。”   李倩心眨着眼睛,并未立刻回答,黄历也不催促,他有些歉疚,好象拉人跳火坑一样。   “我行,我当然行。”李倩心突然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坚强、勇敢的,我也不怕日本人。再说,还有你跟着,是吧,你是跟着吧?”   “对,我和你,那个装成,装成夫妻去医院看病。”黄历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喝着茶水以作掩饰。   李倩心抿起了嘴,有些好笑地说道:“你那么厉害,跟着你,我就更不害怕了。不过,我希望,不是提条件啊,只是希望。”   “你说,如果能做到,我一定满足你的希望。”黄历抬起头说道。   李倩心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教我功夫,或者给我把枪,让我能自己保护自己。还有,我想回城里去住。原来想城里不安全,在乡下会好一些,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在城里,日本人还要些面子,不会随便要什么花妞妞,在青天白日下就祸害女人。可在乡下,他们简单是为所欲为,毫无顾忌。你给拿个主意,是不是在城里要好一些?”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从李倩心的角度来看,她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关键还是受到了疯女人的刺激。至于日本人在城里要规矩一些,他却不敢苟同。在乡下,日本鬼子可以公开作恶;在城里,鬼子可以把人抓到监狱里加以污辱和折磨,不过是多费一道程序而已。   “这样好不好?”黄历试探着说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回北平城里住,风险不小。妓院里的人还在找你,万一在街上碰见,也真是麻烦的事情。等行动结束后,我想办法送你到天津去怎么样?在那里没人认得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李倩心稍想了一下,使劲点了点头,黄历是真心为她好的,从这个安排上可以看出来。   黄历和李倩心说话的时候,周二躲开了,他坐在院门附近,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已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地下工作者。直到黄历和李倩心说完话,走出屋子,他才开始忙乎中午饭。   时间不大,饭菜便做好了,小米稀饭,家常熬茄子、炒鸡蛋,一碗咸菜,再加上黄历带来的卤肉和烧饼,热腾腾的摆上了桌子。闻到饭菜的香味,周二家的那几个孩子都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嘻嘻哈哈地拥到近旁,看着黄历就象看一只被耍的猴一样,但眼睛更多是向桌上的吃食瞅。   “去,你们全到外面去,全出去。”周二拉下脸,象哄小鸡似的把孩子们向外赶。   “别,让孩子们吃。”黄历呵呵笑着从炕上下来。   “没这个理儿,客人没吃,小孩子们先动筷子。”周二很执拗,但李倩心也这么说,他也只好来个变通的法子,拿了个大碗把菜胡乱装进去,又拿起几个烧饼端了出去,孩子们在灶台上开了饭,他们也没什么不满,吃到好东西,都很高兴。   “怎么没看见小周?”黄历奇怪地问道。   “下地干活了,估摸着快回来了。”周二招呼着黄历和李倩心坐在炕桌前,把黄历拿来的一瓶酒看了看,打开就要给黄历倒一碗。   “别,你自己喝,我吃完饭还要赶回去呢!”黄历摆了摆手。   院门响了,黄历隔着窗户向外张望,是小周和那个要饭的小丫头一起回来了,小丫头完全是男孩子的打扮,进了院,把头上的毛巾一摘,竟然还是个光头。   小周进了院子,冲着外面招呼道:“日本人,进来,不进来我可拿鞭子抽你。”   黄历一惊,这家伙是长能耐了,敢把日本人领家来,还敢抽他?   但见院门外扭嗒扭嗒进来一只半大的黑狗,小周关上院门,和小丫头一起进了屋子。   日本人哪?日本人在哪?黄历一头雾水,望向周二,问道:“日本人?刚才小周是说日本人吧,我好象没听错啊?”      第219章 回城路上      日本人被中国人称为鬼子,可见其在中国人心目中的恶劣形象。而中国人不仅用鬼子的称呼来表示对他们的憎恶,更有其他的办法来发泄心中的愤恨。小周就比较有创意,给他捡来的这条小狗起名为“日本人”,一叫它,狗便摇着尾巴晃过来,也算起到了不小的心理慰藉。   黄历算是领教了,有些哭笑不得地扔了一小块烧饼,“日本人”上前咬住,吧哒吧哒,很有滋味地吃了下去,抬起狗头,摇着尾巴,期盼地望着黄历。   “狗东西,你也佩吃烧饼,滚!”周二喝了口酒,很有气势地呵斥着“日本人”。   李倩心捂着肚子憋着笑,脸涨得通红,在恐惧和焦虑之中生活,这种轻松的调剂倒是很好的办法。   “那个,咱偷偷地叫啊,可别让坏人听见了。”黄历虽然也感到极为有趣,但还是考虑得比较全面,“咱不能光图嘴上痛快,现在坏人多,为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那可不值当。”   “听见你黄叔的话没?”周二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再给它起个名儿,我就说这样不保险嘛!”   “那就叫它狗杂种。”小周坏笑着说道:“没人的时候我叫它‘日本人’,有人的时候我就叫它‘狗杂种’。”   “行,你能让它听话就行。”黄历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笛子,崭新崭新,上面的桐油反着光,“送给你的。”   小周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珍而重之地接过来,轻轻抚摩着,有些奇怪地问道:“黄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黄历嘿嘿一笑,和小周一起在山里的时候,小周特别愿意和一个游击队员相处,就因为这个队员拿着根笛子,没事的时候吹上一曲。临来的时候,黄历想起了这件事,便顺道给他买了来。   “小桃。”李倩心将小桃拉到身边,用筷子挟了块肉,疼爱地塞进她的嘴里,“姐姐要进城一趟,办完事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小桃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黄历,撇了撇嘴说道:“你要跟这个大哥哥走吗?现在世道乱,坏人多,姐姐可要多留心。”   “小丫头,你怕我把她卖了呀?”黄历好笑地去摸小桃的光脑袋,笑道:“等你长好了头发,我把你也卖了吧!”   小桃扭头一躲,偎在李倩心身旁,戒备地瞅着黄历。   “唉,都是鬼子闹的。”周二摇着头,“这么大的丫头也不敢露面,女孩子也得剃了头装成小子。还有村上的狗腿子——”周二停顿了一下,望着黄历说道:“你有能耐,带着大妹子进城就别回来了,要是再住下去,我估摸着要出事。”   出什么事儿?听这话好象跟狗腿子有关,黄历想张嘴问,又把话咽了下去,还是在路上问李倩心吧!   小周爱不释手地摆弄着笛子,突然抬头冲着小桃说道:“不对呀,你怎么叫大哥哥,应该叫黄叔才对呀!”   小桃狡黠地一笑,说道:“我还没不乐意呢,你倒先提起来了。你说,大叔管我姐姐叫妹子,你管我姐姐叫大姨,我是我姐姐的妹妹子,你早就要管我叫小姨。我怕你脸上挂不住,就装糊涂,哎,你今天倒假精明了,来,叫小姨。”   小周被这一连串的姐姐,妹妹,大姨,小姨给弄蒙了,瞪着眼睛仔细琢磨。   “好了,别论那些了。”黄历挪了个地方,拉着小周坐下,揶揄道:“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你这傻小子被人家给绕进去了,快别想了,坐下吃饭,特意给你留的猪耳朵呢!”   ……   吃过饭,黄历和李倩心歇息了一会儿,便收拾了东西,赶紧回城里。为了避开路上的鬼子岗哨和盘查,他们没走大路,而是走了一条很荒僻的小路。   离开村子不到三里地,黄历和李倩心便来到了一个大苇坑。苇坑边上浅,中间深,是个锅底形的,水面足有方圆一里多地。因为是一潭死水,所以坑里的水黑乎乎的,让人看着眼晕。   谁也摸不清坑里的水到底有多深,每年夏天总有些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在坑边玩水,常有小孩因为一时玩得高兴,不小心蹓到深处送了小命。也有大点的孩子,能用“狗刨”式扑腾个两三丈远,便自恃有水性,结果游到里边被水草缠住手脚,闹个坛子浮水——满了算。还有周围住的一些穷苦人,由于各种原因无法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便一头扎进苇坑里,难受一时,图个一了百了。   这个大坑里,淹死过不少人,附近的人们便都说这坑里有水鬼,年年要“拉替身”,以便自己转世为人。每到热天,大人就以这个说道,吓唬孩子别到这里来玩水。黄历并不了解这些,但李倩心却听了不少类似的传闻,所以越走心越慌,紧紧跟着黄历。   “对了——”黄历放慢了脚步,疑惑地问道:“吃饭的时候,周大叔说起什么狗腿子,是怎么回事?”   “啊——”李倩心愣了一下,随后用气恼的声调说道:“还不是那个什么维持会的会长,不安好心……”   黄世安是本村唯一的富户,除了土地,在村里还有一座小铺,卖粮食、油、盐,还兼卖布匹杂货。全村人的吃、穿、用,都离不开这座铺子。遇上谁家日子过不去了,铺子里还放高利贷。因此他的家当越来越富足。七七事变后,他便当了维持会的会长,又把儿子送去当了日本翻译,成了铁杆汉奸。   村里人都切齿痛恨他,不仅因为他仗势欺人,横行乡里,而且还因为他是个有名的淫棍。不管谁家的女人,只要被他看上了,他总要千刀百计地弄上手。因此人们都叫他“骚骡子”。他曾逼死过几个女人,沦陷前也曾经有人到县里告过他,但在那年头,天大的事情只要使上几个钱,什么王法也管不了。   村里人恨不过,不时地有人打他的黑石头。他为了防身,家里养了几条大狼狗,一到天黑谁也到不了他的家门前。等到他发现李倩心住在村里,看着自己的黄脸婆,便又起了恶念。他想这样年轻美貌的女人,既来到自己村子里,就是送到嘴边的肥内,怎能轻易放过?况且在这变乱的时候,正好趁火打劫。   因为这个,他来过周二家几回,想占些便宜,却被李倩心看了出来,家里人少便关门闭户,不让他进来。有一次这家伙晚上来偷腥,又被小周甩了一石头,仓惶逃窜。虽然暂时没得手,这家伙却越来越恼羞成怒,前几天还来威胁过周二,要来硬的。   “姓黄的也有这样的坏蛋?”黄历微微皱了皱眉,原来李倩心急着离开并不只是因为鬼子的关系,还有这样的狗腿子在威逼。   “这与姓什么没关系的。”李倩心轻轻笑了笑,心中的愤恨发泄出来,有些轻松。   苇坑南边是一片乱葬岗子,这里是多年形成的一块坟地,大大小小的坟头,一个挨着一个,远远看去象是一笼屉个头儿没蒸匀的窝头。埋在这里的多是穷人,有的买不起棺材,用草席一卷,随便挖个坑下葬了。那些没落住的死孩子,也草草地埋在这里。   坟地边上有几棵柳树,其中最粗的是棵歪脖子树。这棵歪脖子树,好象是专让人寻死上吊才长成的。歪脖子树杈离地一人多高,伸手就能够着。有那寻死还不愿意投水的,上吊自然就奔这棵树。尤其是有一年,一个多月在这树上连着吊死过三个人,这就引出了好些说道儿。   有的人说这棵歪脖树里有东西,有的说这棵树本身就是神灵。说法最多的,还是这棵树上有吊死鬼。谁要是心里有不痛快的事情儿,走过这棵树,那吊死鬼就勾引他上吊,要是不会上吊,吊死鬼还教给他。这种鬼神传闻,向来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真,人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神乎其神。再加上乱葬岗子夜里常闪“鬼火”,而苇坑边上长的那些没人管的芦苇,有丁点小风就哗哗乱响,闹得人们一早一晚谁也不敢来这里。   黄历眼尖,而且胆大,边走边四下观察着动静,这也是一种职业习惯。而李倩心走在这里,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女人最怕这些鬼呀神呀的,她微低着头,只看着黄历的后背和道路,根本不敢张望。   忽然,黄历看到柳树后面有黑影闪了一下,他微微顿了下脚步,鬼神倒是不怕,也根本没有。怕只怕是坏人,鬼子、汉奸、特务,或者是打家劫舍的强盗,黄历为了应付出城时的检查,身上并没有带武器,现在大惊小怪,又恐是自己眼花,反倒把李倩心吓得哇哇乱叫。   地上树枝,他捡起来,捋巴捋巴,弄成了一根棍子,又拿起两块尖利的石头放进兜里。李倩心看着他的动作,奇怪地问道:“怎么啦,你拿棍子干什么?”   “那个,道儿挺远的,一会儿累了当拐棍。”黄历随便撒了个谎,继续向前面走去。      第220章 坟地搏杀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要是对一件事情上了心,就总要千方百计地盯着它,想着它。黄世安自从看到李倩心以后,便在想方设法要把李倩心搞到自己家里做二房。碰了几回钉子,他更着急了,本来想着让李倩心心甘情愿地嫁过来,现在看来希望有些渺茫。于是,他急得日夜坐卧不安,越急心里越痒得难受,连他惯常去的一些地方也没心思去了,村里其他的女人都成了丑八怪,他的老婆则越看越像肥猪,在一个炕上睡觉都觉得恶心。   黄世安挨了小周的黑石头,恨得够呛,想引着鬼子去抓人,又担心到嘴的肥肉被鬼子强占了去,而维持会里那两个听差瞎咋唬行,要是打打杀杀,却也不甚得力。黄世安便狠狠心,把他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招上门来,好吃好喝款待,又拿了一笔钱,让这个地痞流氓帮他抱得美人归。   这个地痞流氓在附近挺有名,外号叫“横着来”,本名叫黄石青,本来家境不错,也是个财主,祖上还中过前清的武举,算是家传的武艺。可他吃喝嫖赌什么都干,父母一死,不出几年,便把祖产败光了。仗着会些武艺,强拿硬要,又是个不怕死的泼皮,老实巴交的百姓都畏惧他几分。   黄历和李倩心一出门,便被贼心不死的黄世安看见了,“横着来”听到消息,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将人擒来。两个人骑上大骡子,虽然绕了个远,却赶到了黄历和李倩心的前头,在柳树后面躲着准备袭击他们。   “从这边走。”黄历突然拐了个弯,要避开那几棵大柳树,从坟地里穿过去。   李倩心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黄历走在前面,她也只好紧紧跟上。   “嘿,这小子要从那边溜了。”树后的黄世安见计划要落空,急着对黄石青说道。   “想溜,没那么容易。”黄石青抽出手里的刀,寒光在他狰狞的脸上闪过,“那小子就交给我了,女的——”   “我来,我来对付她。”黄世安兴奋得浑身发抖,腊黄的脸上也有了生气,“那个,问问清楚再动手,那个小子要是美人儿的哥哥什么的,可就结了怨仇,做不成长久夫妻了。”   黄石青翻了翻眼睛,有些鄙夷地瞅了黄世安一眼,“那先前说好的价钱可得翻倍,我这可不光帮你抢人,还得抡刀厮打呢!”   黄世安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头,“行,就依你,价钱翻倍。”   两个家伙从柳树林里跑出来,向黄历和李倩心追来,嘴里吆喝着,“站住,都给我站住。”   黄历一眼便看清了虚实,不禁冷笑,好象没有枪,而且被自己的计策激了出来,不再是敌暗我明的状况。他将李倩心拉到身后,一手握棍,一手伸进了兜里,抓紧了石头。跑是下策,就算他能跑得掉,李倩心有那么好的体力吗,所以,黄历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见机行事。   “是黄世安!”李倩心也看清了来人,不禁脸上变色,低声提醒着黄历。   “不用怕,有我呢!”黄历稳稳地站着,话语还是那么镇定沉着,“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是最棒的,坚强勇敢,那个痨病鬼似的家伙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一把就挠得他满脸开花。”   李倩心嗯了一声,咬紧了牙齿,真的屈起了手指。   黄石青上穿一件白纺绸小褂,下穿一条宽裆古铜色纺绸灯笼裤,拎着把刀,看起来倒象个江湖人物,他跑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黄历和李倩心,“没想到,这小村子里还有这么风流俊俏的小娘子,还真能把人迷住。”说着冲旁边的黄世安挤了挤眼睛,黄世安咧着嘴嘿嘿的跟着笑,眼睛不离李倩心的脸。   “不要脸的东西!你是哪个茅坑里爬出来的臭蛆,满嘴喷粪。”李倩心突然开口骂道,倒很出乎黄历的意料,他不由得抿嘴微笑。   “嘿,小娘子好厉害呀!”黄石青晃了晃手里的刀,坏笑着说道:“骂了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乖乖地跟这位黄爷回家成亲,我就不和你计较。”   “嗨,那小子,你是她什么人?”黄世安狐假虎威地尖声喝道:“识相的就让她跟着老爷回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她的福享,要是不吃话,嘿嘿……”   黄历咧嘴笑了笑,说道:“她是我妹子,你想让我当便宜大舅哥,可我看你太老了,土埋半截子的老糟货,还想吃嫩草,你还真是不要脸。”   黄世安气得胡子直翘,冲着黄石青一摆手,说道:“这小子欠揍,你给我狠狠收拾他一顿,只要不打死就行。”   “臭小子,你还真不识抬举,非要让老子活动活动筋骨。老子动动小拇指头,也得让你疼几晚上。你抓着那根烧火棍有个屁用,看爷的刀法。”黄石青耍了个极漂亮的刀花。   还没等黄石青摆好POSE,黄历却先出手了,手从兜里一掏,一石头就甩了出去。又快,又狠,又准,黄石青太大意了,打得他一个猝不及防,慌忙一躲,石头从他脸前飞过,棱角割破了他的眉角,血刷地流了出来,只要他躲得慢一点,眼珠子都得被打出来。   还没等他发出怒叫,黄历已经抢上前来,脚尖一挑,一篷尘土混着草棍碎石扬了起来,黄石青赶忙后退,生怕被迷了眼睛。黄历挑起一下,又紧跟着一下,阻碍了黄石青的进攻,他也欺近了两个家伙的身边,猛然斜着拿棍一捅,重重地戳在黄世安的腹部,黄世安只觉得肚子剧痛,内脏似乎都移了位,叫了一声,痛得捂着肚子跪倒在地,蜷缩起来。   黄石青又惊又怒,眉角流出的鲜血进了眼睛,看物也受到了影响,灰土刚一消散,但见黄历又是一扬手,嘴里还喊道:“着家伙!”他赶忙歪头躲了一下,刀在面前遮挡。什么也没有,黄历再次扬手,动作很逼真,黄石青又是一跳,一挡,又被骗了。      第221章 新家      黄历后退两步,再扬手,黄石青已经被挑弄得怒火上脑,向前窜出,抡起了刀,他已经不顾黄世安的嘱咐,要取黄历的性命了。   “着家伙!”又一声呼喝,黄石青咬紧了牙,还来,这小子真把爷的火儿给勾起来了,不剁碎了你喂狗,爷就不叫“横着来”。   “啪,嗷!”黄石青的眼中一个黑影疾速飞来,越来越大,重重地击在他的面门上,这一下子打得结实,打得他发出了惨叫,鼻梁骨都被打断,疼得他立时就停止了砍杀的动作,捂住了脸。玩死我了,太窝囊了,黄石青输了,但他心里不服,这是一次令人难堪之极的失败。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表达不满,黄历手中的棍子抡了起来,带着风声,狠狠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李倩心本来躲在黄历身后,黄历向前蹿出,击倒了黄世安,她看着跪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黄世安,恨得直咬牙,不禁想起了那天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强抱自己,挨了耳光后,还恶狠狠地威胁说:“小娘们,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你乖乖地依从了我,一切都作罢。要说半个不字,我就让日本人把你抓到炮楼去,活活玩死你。”   “坏蛋,你不得好死。”李倩心骂着,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黄世安。   黄历又是一棍子击在黄石青的咽喉上,结果了他的狗命,转过身看着李倩心在发泄仇恨,也不劝阻,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别,别打了。”黄世安在黄历的重击下缓了过来,李倩心的力气和准头,并不能对他构成致命的伤害,但黄历拎着棍子站在旁边,却令他感到害怕。   李倩心又砸过去一块石头,才停止了动作,微微有些气喘地瞪着眼睛。   “你们,你们走吧,我,我认栽了。”黄世安喘息着,很费力地说道:“以后,我,我也不惹你们了。”他不知道黄石青已经完蛋了,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心里却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儿这仇老子记下了,你们,还有周二家的,都给我走着瞧,有你们后悔的日子。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做了初一,还怕十五嘛,这地方,还真是个杀人灭迹的好地方。有些坟墓都破败得露了大洞,塞进个把人,再填些土,一点也显不出来。   “好,好,我再赔些钱。”黄世安见黄历摇头,赶紧又加码,伸手到兜里去掏钱。   “好姑娘,你去那边等我。”黄历伸手指了指柳树林,对李倩心说道。   李倩心点了点头,经过了这场意外,她倒不那么害怕了,转身走开了,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她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来看。   ……   屋子里被李倩心收拾得很干净,城市中,没有了乡村农居的柴烟味和泥土的气息,李倩心坐在床上,对,是木板床,而不是硬硬的土炕。她东瞅瞅,西望望,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所小院落是黄历买下来的另一处房产,离他的居处不远,斜对着有五十多米的距离,经过崔小台等人的挖掘,两个地方有一个地洞相连,本来是黄历预备着出现意外,逃生用的。现在,黄历把李倩心暂时安置在这里,便又出去忙着联络,把行动落实下来。   这要是自己的家该有多好,虽然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比不得李倩心在妓院里所住的房间那么奢华,但却少了浮躁和喧嚣,多了些朴实简约,让人觉得安心。曾几何时,她也幻想着跳出火坑,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有这么两间屋子,一个小院,脱下大红大绿的衣服,不必再强颜欢笑,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   想着想着,李倩心有些自失地笑了笑,起身走出屋子,院子里靠墙的地方种着棵石榴树,这是崔小台最喜欢的,他天天都不忘过来浇水,已经到了快成熟的时候,树上有的石榴咧开了嘴儿,有的象小簸箕似的张开,象一朵朵盛开的鲜花。露出来的一颗颗紫红紫红的子粒儿,经夕阳的光一照,更显得晶莹闪亮,象镶嵌在金盘子上的钻石。   看着看着,甜里带酸的味儿,不知不觉就飘上了舌尖,李倩心瞅瞅四周,当然是没有人,她偷手摘下一个,掐出两个粒儿,放进了嘴里。   当,当,当,传来轻微有节奏的叩门声,李倩心忽然一惊,手忙脚乱地把石榴塞进兜里,跑到院门前。   黄历拎着不少东西,还有一个灰布包袱,进了屋,将东西放下,笑道:“手脚挺麻利呀,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   “也没怎么收拾,这屋子本来就挺干净的。”李倩心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崔小台很用心,也很勤快,对这一点他很满意。   “来,吃饭吧!”黄历将灰布包袱放在床上,将另几个装着食物的纸袋铺在桌子上,“吃完饭,咱们还要演练一下,明天就要行动了。”   “这么快?”李倩心有些诧异。   黄历笑了笑,时间是很紧,好不容易得到了目标的确切信息,如果不抓紧,目标再次消失,就又不知道要费多少劲了。   包子,酱菜,熏肉,烧饼,这都是在乡村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黄历吃得很快,李倩心则还是那么细嚼慢咽,温文尔雅。   “你戴着戒指?”李倩心假装好奇地盯着黄历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说道:“怎么不见嫂子?都是一个人在忙活。”   黄历轻抚着戒指,脑海里浮现出程盈秋的面容,竟然有一时的愣神,随后淡淡地笑道:“她不在北平,如果有机会,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多亲近。”说着,他站起身,“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床上的灰包袱里有身衣服,吃完你穿上再叫我。”   李倩心隔着窗户,看着黄历烧上壶水,然后坐在院子里抽着烟,注视着石榴树有些发呆,或者说是思索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悔。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情,看他的样子,好象有些惆怅。      第222章 医院刺杀      民国以来,除去传统的中医外,北平市民渐渐接受了西医院。但是自七七事变爆发以后,没有背景的医院全被日本人占领,外国医护人员撤出医院,而许多有名的中国医师或者退回家中隐居,或者转移至大后方。取而代之的则是日方的军代表和日本大夫,为了恢复秩序,这些日本大夫也都出门诊。   开始的时候,由于中国大夫都跑光了,几乎都是日本医生的门诊,医院一天里干脆就是一个病人都没有,情景很是冷清。由于日军在城市里的种种暴行,市民们最终将“日本人”与“日本军”画上了等号。这些平日里的魔鬼避之惟恐不及,谁还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们医治。所以北平市民有病宁可生扛,或者到其它外国人医院去,比如协和、道济医院等,打死也不肯到这些医院中看病。   后来,日本人万无奈,便又四处派人寻找中国大夫,威逼利诱他们回到医院。有了中国大夫,医院里的病人才略微多了起来。但同时医院里也出了许多“怪事”。有些病人明明挂了号等候看病的,可等到大夫叫号的时候,人却不见了。他们是“害怕”日本人,往往花钱挂了号看到是日本大夫出诊,宁可让钱打水漂,也不肯进去看病。   这样的情形使得日本大夫悠闲到心慌的程度。以至于他们推出了一种“白牌”,每天大概派发十余个,拿到“白牌”的患者可以免费看病、取药、甚至住院接受治疗。尽管如此,这种“白牌”也经常用不完。   卫戍医院便是如此,两个院区,一边是对外开放的,一边是只面对日本人的,尽管北平城里的日本人不多,但两个院区的情景却大相径庭。   黄历和李倩心坐在王二柱的黄包车上,径直来到了卫戍医院,李倩心一身和服,还挺着个大肚子,脸上都是白粉,也看不出本来面目。黄历则穿着日式短西服,里面一件衬衫,留着仁丹胡,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都不看李倩心一眼,迈步就向医院里走去。李倩心满脸的恭顺,低头在后面跟着。   因为医院生意不好,更不能让持枪的日本兵站在大门口吓唬老百姓了。所以,原来站在门口的持枪鬼子都派去了他处,在大门里建了个类似收发室的小屋,有四名便衣特务负责维持治安。而根据情报,木村惠子便住在三楼靠里的一间病房内,另外有几个特务负责轮值保护。   没有人盘查,小屋内的便衣特务只是向外看了看,便又坐回去聊天打屁,整天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他们已经懈怠了。   挂了号,黄历和李倩心却没有坐在椅子上等,而是上了二楼,黄历先进了卫生间,瞅瞅没人,探头出来招呼着李倩心。两人在一个隔间内,闩上门,李倩心解开了和服,掏出两件白大褂,黄历迅速穿上,又戴上副眼镜,变成了医生。李倩心的大肚子里东西不少,手枪、消音器、三枚燃烧弹,黄历武装完毕,开门溜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李倩心也走出来,和服不见了,发髻打开,脸上的白粉洗掉了,俨然一个女护士。   站在门口把风的黄历微微一笑,转身向二楼把头的器械室走去,李倩心紧跟其后。到了器械室门口,黄历的手插进兜里,用眼神示意,李倩心稳了下心神,推门走了进去。一个日本护士正在配药、整理器械,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忙活。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想这位同行怎么好象没见过,她的头又要回过来,黄历已经欺近了她的身后,一掌切在她的脖颈上。   火毫无征兆地着了起来,首先是烟雾,迅速从器械室和卫生间冒出来,带着刺激性的气味。而器械室里因为有酒精等易燃物品,火势迅速扩大,火舌冒出了房门和窗户。   医院里乱了起来,医生护士惊慌乱喊,病人也开始逃离病房。而黄历和李倩心用湿手巾捂着口鼻,已经趁乱上了三楼。   三楼的烟雾还不大,不少人已经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是不是该马上逃跑。   “赶紧疏散,都到外面去。”黄历高声用日语喊叫道:“快,快,火要封住楼梯了,大家赶紧疏散。”   李倩心捂着口鼻,用沉闷的声音附和道:“疏散,快,疏散。”   恐慌立刻感染开来,特别是黄历的危言耸听,让人们更加惊慌失措,纷纷跑出病房,惊呼着向楼梯口涌来,黄历和李倩心一前一后向着木村惠子的房间挤去,黄历的眼睛始终盯着那里的情况。   一个瘦瘦的男人先是在门口焦灼地观望,等到黄历和李倩心乱喊乱叫,他才推开口,钻了进去。   木村惠子躺在里间的病床上,手里拿着图纸,还在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打开保险柜的事情。美国人吃过一回亏,便神经过敏了,此次木村惠子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英国佬。英国使馆的关节已经打通,就等着木村惠子施展三寸绝技,偷取出英国人的秘密文件。但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意外,英国使馆的保险柜更换了。尽管如此,更换后的保险柜在原理上并没有改变,这对于木村惠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但麻烦是在保险柜附加的一个小功能上,它能记录开关保险柜的次数。   为此,木村惠子伤透了脑筋,如何能使这个功能失效呢,她仔细研究图纸,甚至用一个类似的小保险柜作试验。因为过于劳累,她的肺病又犯了,开始咳血。于是,日本特务机关将她送进协和医院,利用医院的X光机和完备的诊疗器械作出了诊断,然后马上转移到卫戍医院治疗。   现在,木村惠子已经琢磨出了些门道,保险柜上的这个小装置是连接在门上的,如果门开得很小,或者用什么东西顶住这个装置,那就很可能造成它的失灵。   “惠子小姐,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两个日本特务急匆匆地从外间屋跑了进来,脸上是惶急的表情,“着火了,烟雾很大,这里不安全。”   木村惠子吓了一跳,她本来胆子就小,一听说这个情况,赶紧下地。两个特务胡乱拿起几样重要东西,木村惠子披上衣服,在特务一左一右的护持下,向外走去。   “屋里还有人嘛,着火了,快些下楼。”房门被敲了两下,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   一个特务伸手打开房门,胡乱应道:“我们正要离开,谢——”   站在门口的是李倩心,不等这个特务说完,黄历突然闪身而出,李倩心很适时地向旁边一闪身,黑洞洞的枪口迅速指向日本特务,扑,扑,两声闷响,两个特务还没反应过来,脑门上便多了两个血洞。木村惠子被惊呆了,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黄历冷冷地再发一枪,这个拥有“三寸绝技”日本女人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黄历迈步进屋,在三具尸体身上迅速搜索了一遍,将文件揣进怀里,再把一颗燃烧弹拔开引信,扔在地上,火焰呼地烧了起来,他转身出屋,将门关上,拉着李倩心向楼梯跑去。   “看哪,看哪,二楼着的多猛。”   “看,看,三楼也冒烟了。”   ……   医院下面的平地上,医生、护士、病人抬头望着冒烟冒火的房间,纷纷议论指点,还有人不时从医院大门逃出,脚步匆匆,面色惊慌。远处,消防的警笛声已经能隐约听见,大街上不少行人也在驻足观看。   黄历和李倩心跑出了医院,没人注意到他们,都在关注着火势,而他们后面还有人,也并不显眼。   混入人群,两人慢慢地向后面移动,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不少,东一个西一堆,在人群后面,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了,不紧不慢地脱掉白大褂,两人很顺利地走到了大街。   王二柱瞪着眼睛,焦急地等待着,看见黄历和李倩心走过来,立刻操起车把,等到两人跳上车,他立刻跑了起来。   “别着急,象往常一样。”黄历提醒道:“你跑得跟偷了东西的贼似的,那不是不打自招,引人怀疑嘛?”   “哦!”王二柱放慢了脚步,钻进了一个小胡同。   等到日本人发现这不是普通的火灾,等到他们发现重要的人物被格杀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黄历摘下眼镜,抿起嘴角,想笑一笑,却发现李倩心的状态有些不对。   “冷吗?”黄历看着身旁有些蜷缩的李倩心,不等她回答,已经在脱衣服了。   “不,不冷。”李倩心在医院这很短的时间里,紧张、刺激、害怕……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又跑下楼梯,出了不少汗。为了化装需要,她在和服里只穿了件薄旗袍,王二柱跑得又急,凉风一吹,她还真是冷得厉害。   一件西服披在了李倩心的身上,她感激地瞅了黄历一眼,随着车子猛地一颠,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贴紧了黄历,或许是真冷,或许是寻求着心理上的安全。      第223章 屠鬼王出世      日美军事对抗史可以追溯到明治三十七年(一九○四年)四月,即日俄开战后两个月,美国陆军参谋总长查菲将军建议制订对日作战计划那个时候。另一方面,日本制定《国防方针》,日本海军把美国当作假想敌国,则是明治四十年(一九○七年)四月的事情。   日美双方几乎就是这样同时作好了应付万一的准备工作。其后,日美两国努力改进战略,扩充军备,以适应形势的变化以及武器和技术的发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正确地判断形势,了解对方,识破其真实意图,换句话说,及时获得必要的正确的情报,自然就成为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了。   后来,日美关系因九一八事变和七七事变而变得尤为紧张,太平洋上的风云,从此日益险恶。这就必然导致了那种虚虚实实的、相互刺探对方机密的两国情报战愈演愈烈。   成功地刺杀了木村惠子后,詹森对黄历这个团体的表现相当满意,一部小型多功能机床,十五把相同口径的左轮手枪和几百粒子弹很快便卖给了黄历,并且与黄历达成了一个协议,有关日本人的情报,双方应该共享。   利用,被利用,这在人类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事情。黄历不会因为这样而气恼,利用你,说明你有被利用的价值,如果一个人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那他就成了一个废物。   不过,黄历也发现了美国佬的还不敢与军统这样国府的正规组织合作,以免刺激到日本人的神经。既想侦察日本人的情况,又怕惹上一身骚,这就是美国人的心思。连机床、手枪都是德国或英国的产品,由此只见美国人的小心翼翼。   另外,美国人帮助抗团,也有着还未明说的目的,他们通过特殊渠道得知,日本人有可能利用中国的土匪或黑帮,绑架西方人质,再加以庇护,借以要胁西方国家在租界问题上做出让步。美国人不想与日本人直接冲突,而抗团这样具有行动能力的组织正好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派上用场。   小机床被偷运进了燕大湖心岛密室,黄历利用一天的时间做出了两个能套在手枪上的消音器,试验过后,虽然不如他的那么精良,可也算差强人意。   枪支的消音器是运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原理来为枪消音的。设想一个气球,如果你用一个钉子击破气球,它会产生巨大的爆破声。但是如果你慢慢松开气球末端的绳子,让空气慢慢地跑出,那它发出的声音将非常小。一般来说,要从枪中发射子弹,必须点燃子弹壳里的火药。火药爆炸产生的灼热高压气体推着子弹沿着枪膛前进。当子弹飞出枪膛时,就像拔去瓶子的塞子,子弹后面的高压气体会在枪口突然激烈膨胀,引起空气震动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消音器拧在枪膛的末端,它的内部空腔体积要比枪膛大很多倍。有了消音器,子弹后面的高压高温气体就在这里绝热膨胀,因膨胀做功,气体内能大大减少,热气体的压力和温度很快降低。当子弹最终通过消音器的洞口时,随后冲出的气体因压力、温度都很低,膨胀产生的枪声就变得非常小了。   同时,黄历指导抗团队员将子弹壳里的火药量减少,这样低于音速的枪弹(低速弹)会降低子弹在空气中飞行的呼啸声。加装了消音器后,除了通常的消音和消焰作用外,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在膛口处增加了一个重物,可以抑止枪口上跳,减少散布提高精度。   枪支、弹药、消音器,再加上燕大通往外面的秘道又增加了一条,这使得抗团的行动能力大大增加,可以依靠这个孤岛不时出击,给日本人以沉重的打击。   黄历在渐渐淡出抗团的领导岗位,但有一项计划却一直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那就是将一些物资象蚂蚁搬家似的偷运出城,藏在几个秘密的地方。周二所住村子不远处的乱葬岗,其中有一个空坟,里面便囤积了不少物资。   恢复记忆对于黄历来说是件好事,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副作用,他产生了一定的私心杂念,他不再象以前那样单纯热血,既然熟知历史的走向,他便要替自己的未来打算与谋划了。最直接的一点便是他爱财了,原来他并不把钱财看在眼里,现在他却开始下意识地积攒着硬通货。   从游击队发来的电报中得知,程盈秋在不久之后便要随小分队重返北平郊区,黄历便开始做着离开北平的准备。或许,自己应该说服程盈秋,去大后方过相对平静的日子;或许,再跑得远一些……黄历还没有想好。   太阳升到了半空,阳光透过窗户上镶的一小块玻璃照在李倩心的脸上,她轻轻侧了下头,发现小桃正躺在旁边,呼呼正睡得香甜,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再看看坐在椅子上的黄历,他又陷入了沉思,眼睛间或一瞅,但视线的焦点明显不在她的身上。   成功的行动过后,李倩心便病了,或者真是着了凉,也或许是紧张、劳累再加上在周二家里受到了惊吓,诸种因素累加到一起,她发起了高烧,连着两天。黄历赶忙让周二把小桃送进城,又请来大夫,连打针,带吃药,才算好了一些。   黄历移转了视线,与李倩心的目光对在了一起,李倩心略显尴尬的一笑,黄历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醒了,那个,饿不。”   李倩心微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自觉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黄历会意的用手指点了点李倩心,笑道:“渴了。”说着,起身端起桌上的暖壶,倒了一大杯水,走到床前。   李倩心正费力地想坐起来,黄历伸手一托她的脖子,将水杯递到李倩心嘴前。   李倩心还真觉得干渴得要命,一杯水喝下去精神立刻好了许多。   “还喝不?”黄历盯着李倩心,关心地问道。   “不喝了,我想坐一会儿。”李倩心低声说道。   黄历伸手拿过枕头倚在李倩心的后面,屋子里暂时安静下来,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游离,偶尔对在一起又马上移开。   “呵呵,你这个妹妹。”黄历笑着指了指小桃,“本想着让她照顾你,她倒睡得象个小猪。”   李倩心抿着嘴角瞅了瞅小桃,笑着说道:“她也是累坏了,连着两个晚上都没睡好。”   “好好养病,去天津的事情急不得。”黄历停顿了一下,解释道:“现在火车站盘查得很紧,那边又没安排好。”   “不着急,你不用专门跑这事。”李倩心说道:“我住在这里不出门,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出门也不打紧,稍微化下装。”黄历鼓励道:“有些事情就是奇怪,你越害怕,就偏偏会碰上,你不害怕,反倒没事。”   李倩心瞅着黄历,轻轻眨着眼睛,然后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嘴,缓缓说道:“你再给我点鼓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你夸过我之后,我就觉得浑身有劲儿,心里也不知道害怕了。可过了一段时间,就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黄历笑了,这也算是正常的现象吧,光靠外来的催眠暗示,持久性是个问题,但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我教你个办法。”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每当你觉得心理脆弱的时候,你就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放在胸前,默默地对自己说:我是最棒的,我勇敢,我坚强,以前的困难打不倒我,现在也一样。我和黄大哥一起参加过行动,我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没有,对,绝对没有。就这样一遍一遍地说,就会有效果了。”   李倩心用心地记着,然后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在胸前,嘴唇轻轻翕动,真的在用这种自我催眠来使自己的心理得到加强。   相对于被人催眠来说,自我催眠很普遍,很多人都在不自觉地使用它,来缓解心中的焦虑,或者减轻自己心中的歉疚和痛苦,或者强化自己拼搏进取的信心。   轻轻呼出了一口长气,李倩心睁开了眼睛,她感觉确实不错,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你躺着休息吧!”黄历笑着走过来,将枕头挪开,托着李倩心躺好,说道:“我从外面把门锁上,中午的时候,小台会来开门给你们送饭,记着按时吃药啊!”   李倩心轻轻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看着黄历开门出去,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真好,那么温柔体贴,又是那么厉害,嫁给他的那个女人可真有福气。   李倩心躺在炕上,眨着眼睛,心情一时难以平静,听到旁边传来了闷哼。   小桃嘴噘得能拴油瓶,睁着眼睛,正在生闷气。   “桃子,你醒啦,干嘛撅着嘴,这里不好嘛,怎么不高兴?”李倩心侧着脸问道。   “哼!竟然说人家是小猪。”桃子一骨碌爬起来,忿忿地说道。   “呵呵,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嘛!”李倩心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桃,笑道。   小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盯着李倩心的脸问道:“姐姐,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了?”   “为什么?我的小桃妹妹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要你?”李倩心奇怪地问道。   “那你要是跟那个家伙成了夫妻——”小桃眨着眼睛,很担心地说道。   “别胡说。”李倩心打断了小桃的话,脸有些发烧,嗔怪地说道:“没有的事情,人家结婚了,你这小毛孩子瞎想什么呢?”   小桃撇了撇嘴,穿鞋下床,拿起桌上的点心,望着窗外,慢慢地吃了起来。   李倩心被小桃的话撩拨得愈发心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那个男人的面容身影却总在眼前闪现,驱之不去。   ……   夜色昏暗,月亮在天上,却不知躲在哪里,王二柱坐在黄包车的踏板上,停在一家日本妓院的对面,冷冷地望着被电灯照亮的大门。   我是康八太爷,我还要超越他,用自己闯出的名号,王二柱黄包车的侧壁经过了改装,有一个很隐蔽的暗门,一抠一扳,活动的小门便能打开,里边是一把装上了消音器的左轮手枪和几块小木板。对,是左轮手枪,康八太爷用的就是这种枪,王二柱非常高兴,他不仅长得象康八太爷,连用的枪也一样了。   屠鬼王,多响亮,多吓人的名号。黄大哥不光有学问,还有本事,要不怎么能搞出这种声音极小的手枪。王二柱的信心很足,他今天拉着黄历出城,在郊外一个荒僻的树林里练了好几个小时的枪,已经掌握了新枪的射击要领。相对而言,这种手枪比驳壳枪更容易学习,枪口上跳没那么厉害,尽管不能连发,装弹量也少了些,但偷偷摸摸地杀人,却是再好不过。   杀人也是一种职业,王二柱已经接受了黄历灌输的观念,杀鬼子,不但能得到钱,还能出名,一举两得的好事。从今晚开始,屠鬼王的名字将在城里传开,还会越传越响,超过黄天霸,超过康八爷。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就是我,说评书的也会把屠鬼王的事迹编成段子,啊,哈,多令人激动。   别看我看着是个拉车的,那不过是种职业掩护罢了,一般行侠仗义的江湖好汉都有这种嗜好,济公不是还变成叫花子吗?想到这里,王二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咽了口唾沫,睁大眼睛继续望着对面。   目标终于出现了,一个鬼子兵有些摇晃地走出了妓院大门,不时发出满意的笑声,冲着送出来的妓女说着叽哩哇啦的日语,然后哈哈大笑几声,哼着小曲着向远处蹒跚走去。   王二柱起身,定了定神,在车厢旁一抠一扳,伸手从露出的洞里掏出手枪,撩起裤腿,将枪插在小腿上,拉起洋车,从暗影中走出来,向着前面的鬼子跑去。   他的脚步放得很重,在离鬼子不远处,还拉了下车铃,生怕鬼子看不见他,不来坐他的车。   喝得醉醺醺的鬼子回过头,眯着眼看见一个黄包车夫跑了过来,他有些痴傻地笑了起来,喷着满嘴酒气叫道:“你的,拉我的干活。”   拉你,当然是来拉你的,而且是拉你到鬼门关的。王二柱小腿上沉沉的感觉让他感到很踏实,他并不是心血来潮来到这里的,而是黄历替他想好的地方,设计好的办法。   王二柱很顺从地把车在鬼子身旁停下,这个鬼子爬了上去,说了地方,然后微闭双眼,摇头晃脑,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嘴里又唱起了象出殡似的日本歌曲。   真他妈的难听,王二柱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这也让他干掉这个鬼子兵的念头更加的迫切。敢让爷的耳朵受罪,今儿就拿你小子开张了。   过了两条街,这个鬼子兵唱歌的声音小了,他斜躺在洋车座上,被节奏分明地轻颠着,浑身的骨节儿都被颠松了,嚎歌变成哼唧。王二柱轻轻一拐,在鬼子还未觉察的时候,已经钻进了黑胡同。这道儿他熟,是个小上坡,王二柱先把车把压得很低,跑着跑着,突然一松手,车把突然高高扬起,顿时将鬼子翻了出去。   鬼子本来就醉得挺厉害,这一下子更是摔得七荤八素,翻愣着眼睛还在琢磨是怎么回事,王二柱已经转过身子,略蹲了蹲身,抽出手枪,向着鬼子的脑袋开枪射击。两声不大的闷响过后,这个鬼子兵稀里糊涂就回了日本。   抠开暗门,将手枪藏好,“啪嗒”一声,王二柱随手将暗门里的小牌牌扔在鬼子的尸体上,拉起洋车,飞快地穿过胡同,再拐进了一条小巷。   基本上都是按着黄大哥的演示做的,程序上应该没出毛病。王二柱跑得很轻快,夜间的凉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从第一次冒冒失失的杀人夺枪;到热血上头,不加考虑地射杀鬼子,然后象老鼠似的被鬼子追赶,却被黄历搭救,很轻松地脱险;再被黄历悉心指导,懂得如何杀人逃脱。王二柱这个原来天津的小混混儿,已经不知不觉成熟起来。算一算,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如果脑子够灵活,也能够总结出不少的经验。而黄历的传授,更是加快了这一进程,一个以杀鬼子汉奸为职业的家伙就这样出现在了北平城里。   屠鬼王,这个凶悍的名号从这一夜横空出世,并且越来越响,给鬼子汉奸带来的无尽的噩梦,让他们感到心惊胆战,寝食不安。但这不是王二柱一个人的专利,黄历和抗团在执行格杀令的时候,也将以屠鬼王的名义进行,这是一种策略。就如同后世的恐怖组织,在每次组织行动后,一般都会郑重声明,表示对事件负责一样。      第224章 突破口?      刺杀日寇的格杀令一经下达,各地军统都把行动重点转向对日寇的刺杀。沦陷区军统特工格杀日寇的行动,虽然没有正面战场那种轰轰烈烈,但在严酷的斗争环境里,能够满怀对中华民族的热爱,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不顾个人安危,奋勇杀敌,他们用自己的勇气和鲜血,让日本人知道,反抗并没有停止,他们的统治也并不是牢不可破。   重庆大公报则以类似于《孤岛枪声,日寇又死一名》、《古都血战,日寇遭受重创》等等标题,对格杀日寇的战果予以大力宣传,俨然将行动者视为替天行道的当代奇侠。   上海、武汉、北平、天津、南京、开封、广州……各地军统特工的突然行动令日寇措手不及,日本鬼子的骄横和大意终于尝到了苦果。士兵迭遭刺杀后,各地驻军司令部才急匆匆地发布命令,提醒日本士兵保持警惕,不要单独行动,以及其它一些注意事项。   但令日本人感到震惊的还不只是他们统治区内反抗力量的大量存在,而是在上海、南京、天津、北平等地陆续出现了以无声手枪刺杀日本现役军人的案例。其中,尤以上海、天津最为严重,案例也在不断上升。以至于日本情报部门发出惊呼,称“支那以蓝衣社为首的特工组织已经得到了某大国的技术支持,拥有了犀利而无声的杀人武器。”云云。   黄历的消音器曾经让军统研究过,在秘密仿制后,终于偷运至沦陷区,在这场关键性的行动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由于偷运武器并不容易,并且需要提供相应的枪支,便只有上海、天津两个情报站获得了能够进行行动的数量。而北平抗团,虽然只属于军统的外围组织,但依靠黄历的能力,却获得了足够的杀器,也便日益在行动中展示出了实力。   日本宪兵队队长龟田“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情况报告摔在桌上,又愤恨地在上面捶了两拳。北平的抗日分子越来越胆大,行动越来越严密,昨晚竟然潜入煤渣胡同的宪兵驻地,待宪兵熄灯休息后,向寝室投掷手榴弹,待宪兵逃出时,又遭到隐蔽于暗处的神枪手的准确狙击,被击毙十余人。随后袭击者向北撤退,引诱闻声赶来的巡逻队追赶,在路上引爆了大型炸弹,使巡逻队死伤惨重,再无力追击。   “屠鬼王!”龟田的眼睛射出了凶光,盯着桌上的小木牌,这个名号已经在北平传开,并且越传越神,身高过丈,眼似铜铃,杀人如麻,刀枪不入,对民间这些夸张之辞,龟田不屑一顾,这不过是支那人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但龟田虽然相信这个所谓的“屠鬼王”也是普通人,但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他却丝毫不敢大意。而且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想在偌大的北平城找到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前段时间对于中国特务的清洗和审查,令日本情报机关正常的侦察工作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里也包括宪兵队。而刘富川作为潜伏在燕大的卧底,虽然力图表示积极,但还未被抗团所看中,他也只能凭观察和猜测来判断谁比较仇恨日本人,可这要想成为真正的突破口,还需要时间。   几次大搜查,因为没有可依据的线索,都是无功而回,这也让龟田感到疑惑,他怀疑北平的伪警察已经不可靠,事先给抗日分子通风报信儿,但又不可能完全替换他们,而改由日本兵来维持治安。   龟田感觉到了自己工作的艰难,对于几次日军被杀案的侦破没有头绪,目击者倒是找到了两个,但龟田很怀疑依据他们对凶手的描述,中国人是向着中国人的,他们可能会描绘出与凶手截然不同的形象,使得日军每天乱抓,却又是不得要领的抓捕。   “报告。”随着响亮的喊声,一个军官推门而入,将手中一份电报递给龟田。   龟田伸手接过,展开细读,阴沉的脸上有了些暖意,点了点头,说道:“明天上午九时,你带人去火车站,天津宪兵队有一名重要人犯要移交给我们,你要将他安全地带到这里。”   “哈依!”这个军官一个立正,转身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龟田一人,他不由得放下了矜持,露出了笑容,天津宪兵队抓捕到了军统天津站的一名特工,据他的口供声称,他是负责与军统北平站联络的交通,曾三次来过北平,知道两个北平的联络点。   很好,真是及时雨啊!龟田判断北平的这些行动应该是由军统组织的,这几次刺杀行动从手法上看,非常专业,枪打得准,撤退有路线,这个作为一个套路来讲的话,应该是训练有素的人干的。而从目前掌握的军统情况来看,在平津确实有大量的潜伏人员存在,而且具有相当的行动能力。   希望通过这个联络员能抓住军统北平站的线索,再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龟田憧憬着,想象着,目光又落到了桌上的小木牌上。屠鬼王,就让我们进行真正的较量吧!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龟田在为终于得到了可能的突破口而感到欣喜若狂,黄历却在此时与抗团的几位领导人物产生了意见分歧,他越发地想在不久后出城,与程盈秋所在的小分队会合,或是并肩作战,或是带着程盈秋另投他处。   真实的敌后情报工作环境之残酷,斗争之艰苦与小说电影完全大相径庭,容不得一个特工多次显示身手,那几乎肯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即便是佐尔格这样的传奇人物,只是因为情报递得急了一点,也无法逃脱逃被捕杀的命运。所谓特工的浪漫,纯粹是好莱坞的梦呓。   黄历与抗团领导的分歧便在于此,他是冷静的,也是谨慎的,在给予日军重大打击后,他倾向于见好就收,暂时低调行事,隐蔽待机。而抗团领导却因为胜利的鼓舞,要趁热打铁,做出更大的成绩。      第225章 送给凌雪的信      报国的热情可嘉,而且几位抗团的领导人物都视死如归,以殉国为最高的光荣,黄历无法说服他们。而且,他又接到了天津曾澈传来的消息,请他去天津一趟,有重要的行动需要协助。   该与曾澈面对面好好谈一谈了,黄历在这之前曾提出留在游击队,好与程盈秋在一起。但被曾澈拒绝了,那时的他还没恢复记忆。现在,他已经少了那种报国救民的大理想,因为他知道没那个能力。虽然他有着历史的记忆,但却没有改变历史车轮的能力。   不知道那封信送没送到凌雪的手里,就算她是个糊涂的女人,象个孩子似的玩的不亦乐乎,但黄历还是觉得有义务让这个行事不通过大脑的家伙,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   这些自以为是的日本人,弄来的衣服样式太乡巴佬了,慕容凌雪毫不客气的咒骂着她的合作伙伴。她在这里呆得愈久,心里愈加迫切地想返回自己原来的世界,她为此做着准备,钻石珠宝是她能想到的最有用的东西。但这一切都要等四哥,也只有他才有可能想到回去的办法,从而结束这里该死的一切。   也真该去新地方来些刺激了,在这个破房子里呆的时间够长了,慕容凌雪倒了一杯酒,轻轻抿着,把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了正恭谨立在一旁的年轻设计师身上,日本人,长得有些象木村拓哉,还算顺眼,她点了点示意他继续。   设计师避开了她的目光,开口说道:“我翻阅了大量的世界各地明星的演出服装,又查看了世界各地乐队的演出服,专门为慕容小姐精制了几套,您要看看吗?”   “当然。”慕容凌雪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来坐吧。”   设计师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下,打开了文件夹,将设计稿递给慕容凌雪并解说道:“小姐,您看,第一套以黑色为基调,大胆地配这几种颜色使人出乎意料,而第二套则采用米色为基调,配戴这种帽子,别具一格的装束会让人耳目一新。”   慕容凌雪喝了口酒,说道:“在我见过的设计师中,你比较让我满意,你必须把设计与艺术融为一体,设计出有极端特色的服装,在与那个什么,对,李香兰同时出场时,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是,小姐,我会让您满意的。”   “是吗?”慕容凌雪站起来,含着笑走过去,头发巧妙地在设计师耳边擦了一下,“我最近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晚宴,你要为我设计一套女装。”   “好的,小姐。”法国香水味扑进了设计师的鼻孔,他有些局促。   “你会量尺寸吗?”慕容凌雪仰起头,半睁着眼,姿势很妩媚。   “我会的,小姐。”   “那你还等什么?我想做一套特别紧身的衣服。”慕容凌雪看着设计师拿出软尺,她脱去了外衣,一套透明的丝质套裙生动地勾勒出她性感有余的身材,她的领口开得极低,高耸的胸部能勾引起任何男人的情欲。   一股压制不住的热流直冲设计师的脑门,他想如果他不是男人该多好。   “我准备好了,你可以量了。”慕容凌雪很平静地说道。   设计师控制着自己,竭力不去看慕容凌雪裸露的部位。他觉得:要是再看一眼,他肯定会被点燃。他量着她的手臂、肩……,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慕容凌雪的肌肤。   轻轻地敲门声传来,一个女佣走了进来,恭敬而又敬畏地说道:“小姐,有您的一封信。”   “放在桌子上吧!”慕容凌雪随手挥了挥,眼睛瞟了设计师一眼,设计师的心急促地跳了几下,拿着皮尺慢慢凑了过来。   信被女佣轻轻放好,慕容凌雪随意地扫了一下,目光便停住了,眨了眨眼睛,转身走了过去,信封上象涂鸦似的画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动物,带着一个小围脖,眼睛大大的。   这——慕容凌雪有些难以置信地拿起了信,设计师呆呆地站着,分明听到了慕容凌雪倒吸了口凉气。   “混蛋,混蛋,你脑子进水了,竟然和日本人搅在一起,我要踢你的屁股,踢得你哇哇乱叫。唉,没知识真可怕,你不知道日本人叫什么嘛,你不知道你在当汉奸嘛,没学过历史,还没看过电影啊!你给我老实地呆在上海,好好赚钱,都换成钻石、宝石、黄金,哦,黄金不要,太沉了,不好拿。等我有空儿了就去找你,要是不听话,算了,那咱们就永远不要见面了。”   林明,落款是林明,慕容凌雪睁大了眼睛,使劲看了看,没错,她不由自主地急道:“别,我听话,你得带我走啊!”   “慕容小姐,您在说什么?”设计师疑惑地问道。   慕容凌雪没有理他,而是再次看了一遍信,不由得翻了翻眼睛,日本人,现在又叫日本鬼子,我当然知道。汉奸?切,我只是觉得好玩儿,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件事,我就做出个姿态来,让你能快点来找我吧!   想到这里,慕容凌雪的嘴角抿了抿,露出几丝有些冷酷的笑容,招呼着设计师上来量尺寸。   贴近了慕容凌雪,设计师又闻到了那醉人的香气,心跳得快了几分,手脚也慌乱起来。   “你量尺寸的顺序有些混乱!”慕容凌雪轻声说道。   “对不起。”设计师有些忙乱,他开始量她的腰围,然后是臀围,他始终记不起那尺寸到底是多少,于是他又量了一次。   “你忘了量胸围了。”她提醒道,象在叹息。   “是,小姐。”设计师说道:“对不起,小姐,我常常爱遗忘。”   “你是第一次给女人量尺寸吗?”慕容凌雪的语气中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   设计师为这种宽容而感动,赶紧解释道:“不,但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超凡脱俗的中国女人量尺寸。”   设计师把软尺从慕容凌雪的后面围过来,在俯下身去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他的眼前一片白,白得耀眼,顺着白闪闪的深不见底的乳沟往下移,那是一座白色的坟墓。所有的男人一旦落下去,肯定再也不愿起来,在那里安眠,永不想轮回。设计师感到头发热,口干舌燥,他想喝水。当他把软尺丢掉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碰到了慕容凌雪酥软的胸部。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说慕容凌雪的默许给了他勇气和力量,设计师抱住了慕容凌雪,手在慕容凌雪的身体上留连攀沿着……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让设计师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慕容凌雪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她把设计师的情绪调到最高,然后再用最温柔的声音,最残酷、尖刻的词语羞辱他、折磨他。直到这个年轻人痛哭起来,捂着脸冲了出去。   酒精是鞭子,情欲是猎枪,你必须要顽强的抵抗。慕容凌雪用随心所欲的游戏把这个日本设计师置于尴尬、难堪的境地后,感到非常得意。她扬着手里的信,使劲喝着酒,大声而兴奋的笑着……   杀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说起来,人的身体真的十分脆弱,对于黄历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人来说,只要轻轻一下,便足以致人于死地。在杀手的武器之下,生命根本没有伟大和渺小之分,一颗子弹命中了太阳穴,不论这个人是一国之君还是一个看门人,结果也完全一样。但杀人不是炫耀你的手段,而是你的目的。黄历深知这一点,也希望别人能认识到。   “有张有弛,有高潮也必然会有低谷。”黄历语重心地对王二柱说道:“你呢,也要懂得这个道理。现在已经出了名,你就不必那么连续的,不间断的继续下去。可以歇一歇,仔细观察,用心琢磨,然后再找最合适的机会,最合适的目标下手。”   王二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黄历的话,除了骂康小八的之外,他都赞同,都同意,黄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象康小八一样不可动摇。   “好好练枪法,还有,去天桥看把式,也能学到点东西,那招什么哪吒探海,打架管用,杀人还差点。”黄历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笑道:“有钱了,也别象个暴发户似的太招摇,让人告发,你就只能去吃牢饭了。”   “这个我懂,叫财不露白。”王二柱难得地记住了评书里的一句话,看样子挺自豪。   “得,你回去吧,我该走了。”黄历想了想,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便走到路旁。   “黄大哥,一路走好。”王二柱拉起车把,顺着土道,向城门的方向跑去。   什么话,一路走好,这象是对要砍头的犯人说的。黄历皱着眉头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知识真可怕,太可怕。   不远处,李倩心站在树下,望着黄历,天津,要去天津看看如何安定下来,可自己的心情为什么如此矛盾,既带着几分憧憬,又有几分害怕。      第226章 美国佬的想法      在秋天冷漠的天空下,辽阔的田野寂静无声。炎夏已经悄悄地溜走了,农忙后的田野,留下一片凄凉的景象。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麦茬,看不见麦捆和麦垛。成熟了的玉米忧郁地发出沙沙的响声,成群的麻雀不时象一片乌云似的从地里腾空而起,又象下雹子似的纷纷散落。   北平到天津,坐火车也就几个小时,但黄历却选择了乘坐詹森的汽车。因为在火车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来往的旅客,对特务来说,即便你毫无破绽,但只要看着可疑,或者不顺眼,就有可能被带走审问。他们不管你是确有嫌疑,还是老实规矩的旅客。上了火车也未必安全,警察和特务们在火车上的盘查次数会达到让正常人感到厌烦的程度。况且正常离开北平,还要去办离境手续,限期而回。北平已经是一个大监狱,进来或是出去,都很不容易。   “这回英国佬又有麻烦了。”詹森一边开车,一边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刚刚在慕尼黑通过出卖捷克而得到了暂时的和平,但在亚洲,日本人却步步紧逼,租界是他们最后的脸面了。”   英美关系一直存在着明争暗斗,对英法德意四国首脑的慕尼黑阴谋,美国总统罗斯福是看得很清楚的,并且开始调整外交政策,开始做舆论准备。因为通过慕尼黑协定,罗斯福和赫尔知道,大英帝国再也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安定力量了,因为英国的软弱性已经在慕尼黑暴露无遗。英国舰队固然还安然无恙,可是万一法国沦陷,英国人困守本岛,“地理政治的引力中心必然西移”。   希特勒已经直认不讳,最后目标是征服全世界,德国间谍在阿根廷也已大肆活动。罗斯福知道,为他自己这一代人乞求和平是做得到的,可是代价未免太高。到了下一代,美国就只能孤军作战,危乎殆哉了。   但美国人看问题爱简单化,所以,关于外交政策和本国所受的威胁,没有运用理智来好好辩论。英国人的安全全靠捷克在苏台德区设防,张伯伦看不到;美国除海洋外还需要屏障,美国人也看不到。但最近的民意调查显示,美国国内的孤立情绪有所衰减,有百分之六十五的人赞成抵制德国;百分之五十七要修订中立法;百分之五十一预料1939年欧战会爆发;百分之五十八认为美国会参加欧战;百分之九十的人说,一旦美国被侵略他们就参加抗战;但是只有百分之十的人表示,即便美国不被侵略,他们也愿意打仗。   随着欧洲局势的紧张,罗斯福现在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除了向德国总理府拍发一些空谈原则的电报外,他还能做好些事情。他公开说,美国是一个沉睡的巨人,可是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侵略者还是当心一点吧。但是德国元首照样对总统不客气,说罗斯福是“诡计百出的犹太人”,还说“罗斯福夫人的模样很象黑人”,可见“是个杂种”。   德国国会崇拜希特勒,但美国国会却联合起来反对罗斯福,使得罗斯福即便想修改一下中立法也困难重重。罗斯福要求希特勒保证不进攻弱国,希特勒果然在国会里严肃地保证,绝不进攻美国,弄得“那些大腹便便的议员们放声大笑”。而美国国会领袖却认为这是罗斯福在自取其辱,并且毫不客气地否决了修改中立法的意向。   罗斯福的目光远大,却受阻于目光短浅的大多数美国人。由于孤立主义盛行,现在美国的陆军兵力还赶不上波兰,《时代》周刊曾评论说“按欧洲标推,美国陆军只能算是拿着气枪玩的几个小把戏。”   “欧洲大战的危险越来越明显,贵国能避免参战吗?”黄历明知故问地说道,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但他想知道美国的情报机关是如何判断的。   “实际上——”詹森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再来一次世界大战,美国不可能置身事外。但现在,我国的孤立主义情绪使得政府很难做出太激烈的反应。”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变化,个人的思想行动,有时会无形中影响甚至全部破坏某种舆论,而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当然,也许一次巨大的震动,会更好地使事情发生根本的转变。”   詹森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是说日本?”随后又摇着头说道:“不会,不会,我国还未采取刺激性的政策,他们不会丧失理智。”   黄历冷笑,美国政府天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西洋形势的发展,对太平洋最多不过是偶尔瞟一眼。在罗斯福看来,亚洲问题是个道义问题。日本人是侵略者,当然应该撤兵回国;不过他认为希特勒才是国际和平的主要破坏者,但美国不愿在东西两线同时作战。对于日本,他始终是想谈判解决,直到丧失理智的日本人在珍珠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美国佬也不是好东西,黄历很恶意地希望日本人早一点疯狂,给美国人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美国人由于种种因素,包括民族沙文主义,从没把日本人放在眼里。那些委琐可笑的矮子,戴着厚眼镜,一嘴暴牙,两条罗圈腿。在美国,谁都知道美国可能跟日本打仗,却没有人真的信它;一方面认为不可避免,一方面又觉得未免荒唐。   在黄历有些撇嘴,詹森便以一个美国人的错觉评论起日本兵来,“你看看他们,看上去活象用牛皮纸胡乱卷起来的包裹,又脏又绉,随时有可能散开来。他的绑腿不整,军衣肥大,裤筒宽松,罗困腿短得可笑。这些日本猴子绝不是美国兵的对手,一个身轻力壮的美国兵可以打垮十个日本小鬼。”   吹吧,吹吧,日本兵的形象给了你们错觉,而错觉一旦形成就不易消除。那些穿着黄色军服的日本兵,看上去虽然窝囊,打起仗来却绝非等闲。他们都是神枪手,一千码内弹无虚发。他们每人带四百发子弹(比美国步兵多一倍),五天的军粮,那就是鱼干和大米。他们绝对不怕死,因为他们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为天皇而死是无上光荣。此外,他们所倚仗的武器装备,也令人生畏。珍珠港之役后,美国佬就会发现,不但日本的军舰比美国的航速快,火力强,鱼雷性能好,就连日本空军的质量,美国也无法望其项背。川崎式、三菱零式、中岛,每种都比美国当时能够升空的同类飞机强。   而轻视的另一个极端就是极端的畏惧,等到日本兵横扫东南亚,将英美军队打得溃不成军时,种种难以置信的传闻便不胫而走,说什么日本的“猴子兵”就象“人猿泰山”那样,能抓住树藤象荡秋千那样从一棵大树跳到另一棵,行走如飞,难以抵挡。   想到这里,黄历不由得笑了起来,人猿泰山,想象也太丰富了吧!这时,他觉得坐在旁边的李倩心的身子在抽动,那不是在笑,而是在干呕。   “停车!”黄历立刻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晕车,李倩心晕车了。   车子停下,李倩心踉跄着走到路旁,呕吐起来,黄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她身后,轻轻捶打着。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黄历掏出手帕递过去,李倩心喘着大气,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没想到你晕车,是我疏忽了,来之前应该询问一下你的意见。”黄历有些抱歉地说道:“而且,我实际上是不应该带你一起走的。”   “不,不怨你。”李倩心摇了摇头,说道:“是我非要来的,我也不知道会晕车,以前坐火车没事的。”   “火车和汽车是不太一样的。”黄历解释道:“这样吧,你不要再向车外的景物看,睡觉,睡觉是最好最有效的防晕车方法。”   “睡觉?能行嘛?”李倩心疑惑地问道。   “行,当然行。”黄历很有把握地说道:“我给你按按穴位,也会有一定的作用。”   “那,好吧!”李倩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重新上了汽车。   黄历用大拇指掐在李倩心的内关穴上,并让她仰靠着闭上眼睛,詹森也有意识地减缓了车速。   “很累了,你很累了,眼睛越来越沉……”黄历缓慢地重复着,象对着一个婴儿唱摇篮曲。李倩心觉得黄历温暖的大手给她带来了一种安全舒适的感觉,而且那种让她听起来特别放松的话语就在耳旁,不一会儿,她便感到睡魔袭来。   睡着了,黄历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随着车子的颠簸,李倩心的头歪了过来,枕在黄历的肩头。黄历轻轻伸手,挽住李倩心的腰,使她的身体能够更舒服一些,并且能尽量减缓汽车惯性对她的冲击。      第227章 租界问题      詹森抿了抿嘴角,他也是一个有相当经验的特工,从李倩心的呼吸中便能判断出她已经睡着了。犹豫了一下,他开口低声说道:“黄先生,到了天津,我想请你帮一点小忙。”   “你说。”黄历怕吵醒李倩心,说话简短而轻微。   “我要去见一个情报贩子,但对这个人我并不了解。所以,我想请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詹森说道:“泰丽曾和我讲过,你的身手是一流的。当然,酬劳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保镖?黄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脑海里却在急速转动,情况不明,他要做出判断还需要更多的资料,“这个情报贩子的情况,你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一个朝鲜人,住在日本的朝鲜人。”詹森想了一会儿,说道:“他说能提供日本海军在港口驻泊的情报。”   黄历听到詹森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认为这是一个圈套,但现在距离珍珠港事件的时间还太早,日本人搞这个,也有点不可置信。那么这家伙就是一个骗子,骗美国佬的钱。因为美国最忌惮的便是日本人在太平洋上的海军力量,这个情报足以钓起美国佬的胃口。   见黄历没有应声,詹森停顿了一下,听到李倩心的呼吸依旧平稳,便又继续说道:“据我们的情报,这个朝鲜人与在满洲进行活动的反日武装似有联系,既然他憎恨日本人,那么出卖情报,也就可以自圆其说。”   “好,如果我有时间,可以作为你的随从去与这个人会面。”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至于酬劳,还是算了,只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更加紧密。”   “非常感谢。”詹森微笑起来,“只是以防万一,应该没有危险。即便是个圈套,要杀我这样的人,他们也没有理由。”   李倩心轻轻地哼了一声,黄历淡淡一笑表示赞同,车内安静下来。   ……   天津沦陷后,抗日人士便开始利用租界的有利条件,不断对日军及汉奸分子进行制裁和打击,这让日本人很是不满。日本天津防卫司令官本间雅晴(第二十七师团长)便宣称:“英法租界是抗日分子阴谋活动的策源地,为各种暴力行动的避难所。”并警告“庇护暗杀犯人,是对日军的间接敌对行为,是对东业新秩序建设的挑战”。   每次案件一发,伪天津政府便会要求英租界工部局警方在限定的期日严缉引渡暗杀案犯,在最短期间切实改善治安状况,并提出“天津公署警察局官警随时可进入英租界,与工部局警方共同搜查凶手的要求”。同时日本占领军一方也私下说服英租界当局。表示日本宪兵队愿意提供帮助,双方共同搜索暗杀案犯。   但英国方面却采取不协作态度,施展英国人特有的老练、圆滑的外交术来交涉。于是更多的抗日爱国分子躲进了英法租界,日本警察署、宪兵队、驻屯军都束手无策。      第22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现在,日占领军方面认为,以文字的外交交涉手段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必须采取其他有效的手段。   就在日本各方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与川岛芳子明争暗斗的中岛成子却感到,这是一个增加自身名望、全面压倒川岛芳子的绝好机会。她领命以后积极筹划,决定用绑架的办法,以英法两国重要人物的性命相要挟,迫使英法两国就犯。实施这个计划的是她最得力的中国搭档、土匪头子东耀华,他们经过侦察选择后,绑架了英国工商业协会议所会长戴奥特,然后躲进了日本的势力范围。   人质在手,待价而沽,中岛成子的算盘打得很精,她要英法两国向日本方面提出谈判要求,以求日本人“解救”戴奥特来达到开放租界的止目的。   其实,中岛成子的这个计划是很不成熟的,一个国家的既定政策是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生命而改变,即便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否则,有样学样,一个国家的重要人物何其多也,那政策岂不是朝令夕改,全无定数。   但这个计划所选的时间却是不错,随着欧洲局势的严峻,英法政府越来越专注于欧洲强敌——德国,在亚洲的力量明显是摆样子的,并不足以与日本对抗,也害怕日本采取强硬行动,使得他们两面树敌。于是,这个并不精妙的计划便具有了成功的可能。   尽管黄历还不知道曾澈急急忙忙要他到天津的真正原因,但戴奥特被绑架的事情已经见诸于报端,他猜想此次赴津很可能就与此有关。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是日本人干的,但日本人为了虚伪的面子却还要戴着遮羞布。好吧,抗日分子以英法租界为避难所,而英法政府却采取不合作态度;那么,绑架戴奥特的暴徒藏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我们也可以不加缉捕,甚至是予以庇护,就象你们所做的那样。   很简单的布局,很简单的思考,但越是简单,也就越不容易破解。   首先,要解救戴奥特,这也是最简单的破解办法,但一是要侦知到关押人质的地点,这就相当不容易;再者,在严密地看守下,如何在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内把人救出来,就更是困难的事情。   黄历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急速转动,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既然日本人希望以这种方式来迫使英法妥协,那戴奥特就只是第一个,而不是最后一个,靠被动的解救显然不是有效的办法。一次,两次……即便军统和抗团疲于奔命,也无法应付接二连三的类似事件。   李倩心慢慢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睛,从汽车前面的镜子里她看到了令人羞赧的情景,她的头倚在黄历的肩膀上,黄历眼睛微闭,挽着她的腰,似乎睡着了。这情景是那么温馨而暧昧,象是一对情侣相依相偎,沉浸在甜蜜的温情之中。   她的手还在黄历的大手里,虽然黄历已经停止了掐按穴位,可李倩心却不想动,手不想动,头不想动,身体也不想动,好象她就应该这个样子,她能听到黄历那稳定的心跳和悠长的呼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人味儿。她闭上了眼睛,现在的世界,就是这略显狭窄的汽车后座,一个男人,睡在她的身边。   可怜的姑娘,虽然屡经磨难,但依然有着自己的希望和幻想,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想有个人爱她,疼她,不轻贱她。不管是丑是俊,是富是穷,她都愿意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去过日子。死心塌地的,绝无二心地和这样的男人长相厮守。偏偏老天让她遇见了黄历,在风尘之中她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也就厌恶很多俗气浅薄的家伙,但却被与众不同的黄历所吸引。   李倩心曾经劝慰过自己,黄大哥是有妻子的人,而且看起来很恩爱,自己是不应该胡思乱想,横插一脚的。但奇怪的是,她越想躲避,又越想和黄历呆在一起。一种明知不妥,却很想试试的大胆与迷惑紧紧地捉住了她的心。就象小时候偷偷地背着父母淘气,害怕,可心中跳着要去试试,象有什么邪气催着自己似的。这个时候,李倩心又有些埋怨黄历的妻子来,为什么不留在黄大哥身边好好照顾他,有了这样一个好男人,却不知道珍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历蓦然想到了这句话,嘴角一抿,浮起了几丝冷笑,如果此行真是关于戴奥特之事,那就狠狠地搞一下日本人,不管是否能够成功,总要让日本人颜面扫地,暴跳如雷。   有了主意,黄历心中高兴,手便不由自主地握了一下,随即又意识到不妥,仔细听了听,李倩心似乎还在睡着。但黄历却觉察到她已经醒了,呼吸的节奏有了此些的急促,然后又恢复过来,但与睡着时却又不一样。   这丫头,在装睡。黄历觉得好笑,不禁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轻轻捏弄起李倩心的小手来。   这小手,又嫩又滑,还有点婴儿肥,摸起来真舒服。黄历轻轻捏摸着,逐渐加大力度,然后又坏坏地挠了挠她的手心。   慢慢的,李倩心感觉到了异样,心跳快了起来。黄历那男性的大手,带着些许茧子的手,握得她的小手有些痛。然而这痛是满足的,是她期待的。那好久以来积压在她心上的不敢放开的情感,仿佛忽然化开了,喷射出灿烂而快乐的火花。   对于正处于敏感阶段的李倩心来说,黄历的每个声音,嘴唇、眼色和手的每个动作都有着不可言喻的意义。这意义包含着对她的怜爱——温柔的怜爱,许诺、希望和让她所不能不相信的,使她能感到幸福的爱情。   痒痒的,挠在李倩心的手上,却直象挠在她的心里,她动也不动,只希望这感觉永远存在,这到天津的路永远也走不完。      第229章 假戏真做      天津,对于黄历来说,是非常熟悉的!相隔这么长时间,原来日军炮火摧残的痕迹已经有很多看不见了。但平坦的柏油路,还有着些许坦克履带轧出的深沟,海河北岸的原河北省政府,那一片宫殿式的高大房屋,还是一片瓦砾,诉说着被占领的悲哀。   到了天津,进了公共租界,黄历与詹森约好了联络方式,便领着李倩心向七十四号路乐庆十二号走去,准备与曾澈接头。   李倩心在车上被黄历逗弄了一阵,心情还未回复,只是想到黄历原来所说的计划,到了天津,便会把她安排到找好的房子里,让她自己收拾或添置东西,等黄历办完事情,再把小桃送来。这算什么,这个家伙以为把自己安排好,就算两不相欠了,可自己的心,却要失落伤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平复。   不行,不行,得找个借口留在他身边,从他的举动看,他并不讨厌自己,否则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还挠自己的手心。想到这里,李倩心觉得有种清甜的情味涌到心头,不由得抿起了嘴。   太阳已经落山,夜幕行将降临,黄历突然有种针刺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他不是很确定,但一贯谨慎的性格使他不得不做出相应的举动。他放慢了脚步,等李倩心和他走个并肩的时候,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亲昵地问道:“甜心儿,穿过这条小巷,就是一家西餐馆,味道相当不错,咱们吃完饭再去旅馆!”   李倩心稍愣了一下,看着黄历不易觉察地眨了眨眼睛,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在风尘中打滚,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能力非常强,立刻笑了笑,柔声说道:“我还真有点饿了,听你的,亲爱的。”   黄历很赞赏她的反应,笑着在她耳旁说道:“有些不对劲儿,咱们配合一下,先离开这里再说。”   “呵呵,你可真坏。”李倩心格格笑着,象一个处在爱恋中的女人在撒娇,她的声音却能让人听见。   黄历越来越佩服李倩心了,两人不时笑着低语,象一对亲密爱人般走过乐庆十二号,穿过了这条巷子,走进了不远处的西餐厅。   两个人还不能放松,因为黄历发现有人盯梢,借着亲密耳语的空儿,他告诉了李倩心,“有人盯着咱们,别回头看,装作没事儿的样子。”   李倩心一点也不担心,相反,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和黄历象情人般的相处,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黄历在逢场作戏,她却是全身心的投入。   出了什么事情?黄历脸上没表现出紧张和恐惧,但脑海里却在急速转动,如果说天津这边出了状况,曾澈应该通知自己,或者——,对了,这可能曾澈不知道自己是临时搭詹森的汽车来天津,还以为是坐火车,要通知也是派人在车站等候。差不多是这样,没有手机、网络的时代,通讯就是麻烦。   想通了关节之后,黄历也就放松下来,和李倩心笑语殷殷,不紧不慢地享用起晚餐来。至于外面的跟踪者,就让他站着挨累喝风吧!   喝了杯葡萄酒,李倩心脸上因为兴奋而现出的红晕显得更加鲜艳了,而且蔓延到了耳后颈间。说这红象苹果,苹果哪有这般灵活?说象霞彩,霞彩又哪有这样凝炼?她的眼睛不时地望着黄历的脸,望着他的嘴,望着他的眼睛。在她勇敢而热切的注视下,黄历有些羞愧,并感到了一丝局促。   对于天津,黄历还是熟悉的,他在天津住过一段时间,由于工作的原因,记忆过天津的街道布局。外面那个盯梢者还在执着地等着,那他们就只能继续装下去,直到打消他的怀疑。离这间西餐厅不远就有一间中档的旅馆,看来也只有到那里住下才能自圆其说,否则为什么不坐车,而是步行从乐庆十二号走过。   吃过晚餐,黄历和李倩心走出了餐馆,这次李倩心注意到了电线杆后头一闪而过的人影。走在街道上,她又偷偷取出小镜子,向后面瞄了一眼。   “那人还跟着咱们呢!”李倩心低声说道。   “嗯,狗皮膏药,还真是粘上了。”黄历冷笑道:“前面有家旅馆,咱们先住下,这家伙要是有能耐,就在外面守着吧!不过——”黄历有些欲言又止。   “开一个房间吧,别惹人怀疑。”李倩心很自然地说道,她的聪明倒使黄历免除了一次尴尬。   这是一家犹太人开的旅馆,黄历和李倩心进去,在柜台上开了房,便在侍者的引领下,直接进了房间。黄历知道那个盯梢的肯定会随后进来,到柜台上打听他们二人的情况,或者还继续关注,或者就此退去,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还在哪里留有破绽。   侍者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黄历和李倩心,亲密的姿态在外面是给外人看的,如今共处一室,别无旁人,两人互相对视,一时倒没有了话题。   黄历拉上了窗帘,坐在李倩心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对不起啊,跟着我倒让你受惊了。”   “没有啊!”李倩心微笑着摇了摇头,贴近黄历的耳朵说道:“还是小心一些,隔墙有耳。”   比我还谨慎,黄历咧嘴笑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确实是微乎其微,这个时候,窃听器都属于高科技设备,更别提什么针孔摄像机了。不过,李倩心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这隔壁真有人在偷听呢!   李倩心看着黄历,感情不自觉地在眼神中流露出来。这是什么样的眼光?黄历有些短暂的失神,他刚才见到的绝不是那种单纯天真的眼光。这种连自己也有些心动的眼神,乘人不备,突然显现出来,半是天真,半是未来的情爱,它那危险的魅力,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那是一种在期待中偶然流露的迷离惝恍的柔情。   被这种目光瞥到,很少能不惹起绵绵的梦想。是天真于无意中设下的陷阱,既非出于有意,李倩心也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以妇人的神情望人的处子。每一个少女都有这样望人的一天,谁碰上了,就该谁苦恼,该谁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我,我去洗把脸。”黄历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躲开了李倩心的目光,有些慌乱地说道。   “等一会儿。”李倩心拉住了黄历的手,提醒道:“马上就送来热水了。”   黄历坐了下来,想抽回手,李倩心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指,挪近身子,凝视着他,呼吸有些急促。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身体的触碰,气息的交换,姿势的暧昧,让人不得不产生遐想。   灯光并不明亮,李倩心的脸象蒙了一层轻纱,她慢慢地抬起手,将黄历那温暖的大手捂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黄历的嘴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手指轻轻摸过李倩心嫩滑的脸蛋,停留在她的肩膀上。李倩心紧盯着黄历的眼睛,那里面有激情却没有淫邪,更多的是珍惜和欣赏。而那些脑满肠肥的嫖客和自认为潇洒的浪荡公子的眼神里透出的却是对女色的痴迷和占有,那让她觉得讨厌和鄙视,她就是喜欢黄历这点,还有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深邃和感伤。   当女性对你的感情升华到准备以身相许的地步时,她便会丢开羞怯和一切警戒心,睁大了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你,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含情脉脉的眼睛。法斯特教授说过,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事物时,瞳孔就会不知不觉地放大。女人睁大了眼睛凝视着心上人,或许就是基于这个原理。   姑娘少有的勇敢,让李倩心只想和眼前这个男人再这样多呆一会儿,就这样手握着手,眼对着眼。她有些意乱情迷,微微地闭上眼睛,将红唇送了过去。   灼热而香馨的呼气越来越近,如痴如醉的女人的粉面近在眼前,黄历控制不住了,他猛地张开怀抱,将李倩心搂在怀里,将吻撒向李倩心的额头,眼睛,脸蛋,耳垂,脖颈……李倩心感觉身体象飘了起来,暖暖的、湿润的唇印让她不由自主抱紧了黄历的腰,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撞击在黄历宽阔厚实的胸膛。   当两个嘴唇终于触碰在一起的瞬间,李倩心的思维似乎轰的一声变成了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从鼻孔喷出的气息异常灼热。失神了足有两、三秒钟,然后她才做出了反应,双手紧紧抱住了黄历,笨拙的应和着黄历,身体还有些颤动。亲吻是用舌间去传递双方的爱意,在纠缠之间融化一种叫爱的东西。黄历先轻触李倩心的香唇,然后轻轻啮咬,再轻轻的吸吮。李倩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唇齿微张,黄历不失时机的撬开她的牙齿,将舌尖滑进她温暖湿润的小嘴里,享受着那令人情动的嫩滑……      第230章 黄历的溃败      当,当,几声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对沉浸在甜蜜的两人来说,却显得分外惊人。   两个人分开来,长时间的热情拥吻使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李倩心双腮潮红,眼神迷离,还处在甜蜜的飘飘欲仙的梦幻状态。   黄历走到门口,问了一句,便打开了房门,一个粗壮的服务员拎着大水桶走了进来,在卫生间的浴缸里填上了热水,偷偷瞅了坐在床边的李倩心一眼,又看了看黄历的脸,便退了出去。   这个服务员刚刚走到楼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家伙便凑了过来,冲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钞票。   “嘿嘿,他们在屋里干那个呢!”服务员眼睛盯着钞票,带着意淫般的笑容说道:“那个女的满脸通红,男的呢,嘴边还有口红呢,我敲门的时候可能正啃得高兴,马上就要脱衣上床了。”   戴着鸭舌帽的家伙翻了翻眼睛,将手里的钞票甩给服务员,转身向楼下走去,边走边没好气地嘟囔着:“妈的,一对狗男女,白浪费了老子的时间,还搭上两块钱钞票。”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激情被打断,使得黄历的头脑有些降温,他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如果李倩心真是一个妓女,那倒好办了,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男人嘛,偶尔吃回腥,上帝也会原谅。可从刚才的反应来看,李倩心象是个雏儿,这便不好办了,夺了一个女子的贞洁,总得有些说法,负些责任吧!这不象妓院里开苞,花些钱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事情。   李倩心在风尘中打滚,看人是很准很透的。她见过有的姐妹被花言巧语所骗,最后落得凄惨的结局;也见过有的姐妹从良的是个不起眼的男人,遭人嘲笑,但却过上安心的日子;她与黄历相处不算太久,却能摸清他的脾气禀性,那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把身子给了他,就总有个说法。好吧,就算是没有说法也罢,在这纷乱的世道里,命都不知道啥时没了,自己清白的身子又能保持多久,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也胜过让坏蛋夺走。   屋子里很安静,李倩心胡思乱想着,她希望黄历再来抱她,再来吻她,可她却低着头,勇气或许在刚才消耗光了。   黄历的脚步声响了,李倩心的心随着跳了起来,“那个——”黄历走到跟前,嗫嚅着说道:“刚才——有些冲动,对,是冲动,咱们应该冷静,冷静一下。你知道的,我是有家室的。如果你因为刚才我的举动而生气——”   “我不生气。”李倩心抬起头,眼中有一丝晶莹,黄历更感手足无措,英雄气短,在女人面前,一个爱自己的女人的眼泪面前,他还硬不起心肠,这与杀鬼子汉奸是两码事。   李倩心突然站起身,扑进了黄历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洒在了黄历的脸上,脖子上,这让他没法推开她。   “我不要什么,更不会逼着你给我什么名分。”李倩心喃喃地说道:“我愿意做‘新式妾’,却不敢想天长地久,只要和你呆上那么一段日子,我就满足了。可要是她不能容我,那我就马上走,绝不会让你难做。”   哪有这样的好事,黄历苦笑,这么做岂不是对不起两个女人。   “要了我吧!”李倩心的话哀婉而诚恳,“我一直想把身子给自己爱的男人,虽然我是从那个脏地方出来的,可身子是干净的,真的,你不相信可以试试。”   黄历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李倩心的腰背,这真是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试试,不好吃还可以退货,要是好吃就白吃。   说起来,黄历的思维还是有误区,在他想象里,那个时候,女人的贞洁应该象生命一样宝贵。虽然他知道一夫可以多妻,但不能娶人家,就别睡人家,特别是处女。可他不知道,那时的新式女人也是很开放的。而且,在辛亥革命之后,未婚同居也会成为最时髦的风潮。   经过辛亥革命和随后的新文化运动的洗礼,自由恋爱的新式观念一举捅破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婚姻制度,从桎梏里解放出来的新式男女,便迫不及待地用各种方式反抗礼教。而未婚同居竟然也会成为风潮,更有趣的是,当时的男女还以在报刊上打同居和分居广告为时尚。更有趣的是,当时的男女还以在报刊上打同居和分居广告为时尚。同居广告的内容不外乎“某某与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开始同居,特此敬告诸亲友”,或者“某某与某某因意见不合,势难偕老,自即日起,脱离同居关系,嗣后男婚女嫁,各不相涉”之类。   自由恋爱与传统婚姻,在那个新旧交替的年代并存,于是又产生了各种“新式婚姻”,其中有一种被称为“新式妾”的现象,普遍存在于当时的社会。新式女子因为自由恋爱,不计名分而甘愿与有妇之夫同居,成为事实上的“新式妾”。例如鲁迅与许广平,郁达夫和王映霞,他们以夫妻的名义共同生活,但实际上鲁迅和郁达夫都是已婚男人。“赵四小姐”赵一荻,曾长期以情妇的身份与张学良在一起,直到1964年才正式结婚,那时张学良已六十四岁,赵一荻已五十二岁。   “那个——”黄历对这样一个全身奉献,却毫无索求的女人还真是没嗑唠了,他的意志开始有些崩溃。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李倩心在妓院里好几年,对男女的事情并不陌生,可不象当初程盈秋那样,从心理到身体都真正是个雏儿。她知道黄历已经开始动摇,该是趁热打铁的时候了。   “你摸,这里是硬的,我真没让别人碰过,我是干净的。”李倩心抓住黄历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脯上。   黄历咽了口唾沫,在李倩心的攻势下,他败了,溃不成军。来吧,谁怕谁,难道一个女人还比鬼子可怕吗?他的喉咙发出咕噜一声,突然弯腰将李倩心抱起,大步走进了浴室。      第231章 温柔乡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使得屋子里有一种朦胧的光感,黄历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一张椅子,而搭在椅背上的是一副浅紫色的胸罩。一看到了那一副胸罩,黄历心中便泛起了一股甜腻腻的回忆,他想起了那副乳罩箍紧着的饱满的有些硬硬的胸脯,想起了白白的修长的大腿,想起了殷红的唇,黑色的长睫毛……   胸罩的主人此时正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躺在他的身边,甜甜的满足的睡着,嘴角上翘,似乎在梦里也感到了温馨幸福。白皙的肌肤,富有曲线的美妙窈窕身段,一张美得令人陶醉的俏脸,李倩心真的很出色。   雪白高耸的胸脯,从微微蹬开的被子里半露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微微颤动着。两条浑圆修长的粉腿,也大部横伸在外,就在黄历眼前,只要他少许挪动一下,便可随手触到。李倩心轻轻翻了个身,双腿微微分开,这姿势更加撩人心魄。这丫头,真是个妖精,黄历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那条光滑的小腿上,一点一点往上探去。一路上小小心心,拂过膝盖,李倩心没动,又摸上大腿,她依然沉睡如故。黄历的胆子大起来了,手掌一直朝里伸去,温暖而潮湿……   “坏蛋,摸够了么?”沉睡中的李倩心突然动了,一把搂住了黄历。   “嘿嘿,好奇,轻轻摸摸。”黄历讪笑道:“什么时候醒的?”   “嗳,你搓得人家好疼,还说轻轻摸摸呢。”李倩心嗔怪道。   “对不起,我的手太重了。”   “没关系?这回轻一点好了。”李倩心扬了扬眉毛,笑道。   “这……这回?”黄历咧着嘴吃惊地问道。   “怎么?”李倩心摸着黄历的脸,笑着问道:“摸一次就倒了胃口么?”   “说什么话。”黄历笑着说道:“象你这样的美人,就是一千一万次,也倒不了我的胃口!”   “既然这样,索性就给你摸个够吧。”李倩心将两条滑溜溜的玉臂,轻轻绕在了黄历的脖子上,火热的娇躯,完完全全贴在他的身上,贴得一丝空隙都没有。   “唔……”黄历刚张开嘴,便被李倩心两瓣火热的嘴唇封上了。黄历虽然是他的化名,但他的真名也绝对不是柳下惠,他的双手不由自主慢慢伸了进去,落在李倩心细腻柔滑的娇躯上,紧紧把她抱住……   暴雨狂风过去之后,总有平静的时候,现在就是那平静的时刻。屋子里又恢复了和平与宁静,一切事都发生得那么温柔,那么自然。李倩心静静的躺在黄历坚强有力的怀抱里。过去的她不愿再想,未来的她也不屑去想,她正在享受着这和平宁静的片刻。黄历的手臂恰好成了她的枕头,结实的胸肌,被她柔嫩的胸部紧逼着。她闭着眼,但是她长长的睫毛,却在轻轻抖动,表示她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正醒着的!   同样是一个女人在男人的怀中,那女人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强迫的,给于男人的享受,是截然不同的。黄历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这是他自己的评价,但他的好处就是绝不会去做强迫、欺负女人的事情。欺负或强迫女人的,只是卑鄙无耻的流氓,而不是他这样上档次的有文化的人所应该做的。   李倩心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自己已经和他结为一体,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紧紧相随,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都愿意,哪怕付出生命。   黄历享受着缩在他的怀中,象一头雪白的小绵羊一样的柔软的胴体中散发出来的那股温馨,几分钟后才睁开了眼来,轻轻地拍了拍他怀中那美妙的身体,低声叫着:“倩心──”   嗯,李倩心的鼻中发出了慵懒的哼声,她不想让这种幸福的时刻如此快地过去,对一个男人全身心的付出,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世界变了,她活着有人心疼,死了有人想念,这就是她的一点点希望,现在实现了。   中国有句话,对于武生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于文人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温柔乡本不是英雄冢,可惜的是往往这些英雄自己掘了一副好坟冢,反过来却埋怨女性,把责任推卸到女性身上,说是“红颜祸水”。这是对女人能力的高估还是对男人自身的低估?   黄历极愿沉浸在这美妙的温柔乡里,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梦想,现实里没有世外桃源,也没有人间仙境,欢愉过后,他们还必须面对冷酷的现实。而他却宁愿让这欢愉的时刻多延长一会儿,李倩心给他的感受不同于程盈秋,当然,这不是说他和程盈秋之间的恩爱不好,而是另外一种滋味。   李倩心看似主动,但从她的动作和表情,却能看出她对男女之事确是一知半解,可她却并不因此而畏缩,而是极顺从地让黄历摆弄,摆出一副甘愿任人宰割的动人姿态,这让黄历作为男人的征服欲和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黄历不说话,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李倩心却又不老实起来,伸手抚摸他的胸脯,然后是小腹,迟疑了一下,手又向下滑动。   “不害臊。”黄历轻轻一巴掌打在李倩心的屁股上,笑着吻了她一下。   李倩心发出了一声撒娇般的嘤咛,将脸蛋紧贴在黄历的胸口上,轻轻蹭着,柔声问道:“你出了好多汗呢!干嘛要使那么大的劲儿,不使大劲儿不行吗?看把你累的。”   黄历打了个愣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随口说道:“不行,不使大劲儿可不行,我不使大劲儿……”往下他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说呀,咋不行?”李倩心轻轻咬了黄历一口。   “那个,我不使大劲儿……怎么,我使大劲儿,你不舒服?”黄历很纳闷地反问道。   “觉不出来。”   “真的吗?你觉不出来。”黄历有些目瞪口呆。   “觉不出来,就是觉不出来。”李倩心说完,扑哧一笑。      第232章 接上头了      人面对死亡时经常用两种东西麻醉自己―――酒和女人。经常看到很多这类似曾相识的故事:在旧军队里。将要对强奸犯实行死刑时,为了显得比较人道,在行刑的头天晚上,往往给犯人找个妓女,陪他这最后一夜。   或者躺在担架上那些垂死的年轻的士兵,往往最后的愿望就是让旁边站着的小护士吻一下。女人的怀抱和温柔,对男人有种天然的镇定作用。   在长期处于紧张和危险的环境中时,人们往往需要通过别的渠道来发泄,在战争和动乱的时代,生育率往往不降反升,就是因为人们往往通过嘿咻来舒缓情绪。   黄历也不例外,他的工作性质让他时时处于危险当中,暗杀、袭击,枪林弹雨,炸弹轰鸣,血腥和杀戮构成了生活的主题,他也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渠道。当然,这不是给他找什么借口,面对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丽女人,他不是圣人,而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也就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如果将其稍稍修改,变成几人欢乐几人愁,倒非常契合黄历和曾澈的境况。天上的月儿依旧,而地上的人儿却不同,有的人快乐,有的人烦忧。   黄历因为警觉,而没有去正常接头,也因此与李倩心假戏真做,在李倩心的攻势下被俘虏,被欢愉所包围;曾澈却因为得不到黄历的消息,想到了种种可怕的后果,整整一夜坐卧不安,甚至做好了应变的准备。直到第二天,黄历和李倩心在街上逛了半天,确信没有人跟踪了,才用公用电话与天津情报站取得了联系。   老字号的美丽照相馆门前,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走动。黄历和李倩心站在橱窗前,欣赏着里面摆着的名媛仕女、名伶影星的照片,饶有兴致的指点着,议论着。   “这件旗袍真好看,就是开衩太高了,都快到腰上了。”李倩心正沉湎于自己的强烈的爱情,她喜欢这种甜蜜的心情。和黄历在一起,她就高兴得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世界是那么可爱,爱恋是那么快乐。鸟儿在她走过的时候,在歌唱;树木哗啦作响,似乎在向她低语;脚下的花草也象是特为铺在路上,专给新娘子走的一般。   “是吗?”黄历并不如何在意什么旗袍的开衩,他侧了下头,好象在仔细欣赏,其实是换了个角度,借着橱窗观察下身后的情况。   “看清了嘛?”李倩心说道:“这旗袍也就她们敢穿,平常的女孩哪敢穿着上街?”   “是滴,是滴。”黄历敷衍着点头。   “哇,这个更夸张。”李倩心突然发现了一张更让人惊讶的照片,指着对黄历说道:“你看,你看,这样也行啊,真是可怕。”   黄历定睛看了看,不禁抿起嘴乐了,凌雪穿着一袭低胸礼服,酥胸露出大半,站在一个他不知名的建筑物旁,摆着POSE。这算什么,比基尼都穿过,比这更暴露,你要是看见了,下巴都得掉在地上。   “乐什么呀?”李倩心有些嗔怪地说道:“你们男人哪,就喜欢这调调儿,是不是?”   黄历呵呵一笑,歪头低声说道:“这不算可怕,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没穿衣服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就象昨晚的你,太可怕了。”   李倩心轻轻咬了咬嘴唇,眼波流动,似嗔还喜,黄历的调侃轻薄非但没有惹起她的一丝不快,反倒让她觉得很惬意。失去了生理上的一层薄膜,但精神上却象完全解脱,她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因为不知道这种幸福和欢乐能有多长时间,所以她象一个贪吃护食的小孩,就差扎煞着两臂,将黄历紧紧看住,高兴而庄严地宣布:“你是我的!从上到下,统统都是我的。”   黄历的眼角余光看到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这个人穿着阔绰,神情潇洒,一顶博士帽,压在额头上。   “来了。”黄历低声提醒了一下李倩心,掏出根香烟,转了下身,用身子遮掩着风,点着了火。   曾澈趁着黄历抬头的时候,冲着他一抱拳,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嘿,陈老弟,真巧啊,多日不见啦!一向可好!”   “哟,是二哥呀!托福托福!最近在哪里发财?”黄历也抱拳还礼。   这是他们见面接头的暗语,因为是市井小民相见时的客套话,不太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弟妹也跟着你一起来了,怎么不到家里去坐,这么见外。”曾澈看了李倩心一眼,含笑点头,转向黄历,揶揄的眼神让黄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二哥这是说什么话,要不是您搬了家,我们怎么会不去看望。”李倩心很知趣地接话道。   “我写过信的,把这事告诉了你们。”曾澈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我们可没收到啊!”黄历一脸无辜的样子,然后又猜测着说道:“这年月,邮局弄丢封信,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定是这样了,定是这样。”曾澈附和了两句,邀请道:“走,现在就去家里看看,认下门,让你嫂子炒两个菜,咱哥儿俩好好叙叙。”   “二哥,看来你是发财了。”黄历含笑点头,说道:“那小弟可就讨扰啦!”   “走,走,咱哥俩儿客气什么呀!”曾澈笑得很畅快。   ……   来到秘密联络点,进了屋,曾澈便马上拉着黄历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黄历,象是要倾诉离别之苦。   搞什么,我又不是玻璃。黄历很和蔼地拍了拍曾澈的肩膀,顺便抽回了另一只手,笑道:“曾老弟,你差点害了我,那个乐庆十二号是个陷阱,我差点掉进去。”   “你还说。”曾澈也有一肚子委屈,“说好坐火车来的,我也只是说给你找到了乐庆十二号的房子,可并没有让你直接去那里呀!我派人在火车站等你,不见影子,北平那边又说你早已经出发,是坐汽车来的,估计已经到天津了。我这下可是心急如焚,一夜都没睡觉,派人四处打探——”   “呵呵,对不起呀,曾兄。”黄历赶紧截住了曾澈的诉苦,“咱们坐下慢慢谈,二嫂呢,快让她去炒菜,咱们喝两杯。”   曾澈被黄历的插科打诨给气乐了,无可奈何地一摊手,说道:“我算拿你没办法了,得,我让人去买酒菜。那个,新弟妹吧,你进里屋用些茶点,那里还有几本新出的小说,写得不错。”   弟妹就弟妹,怎么还有新旧之分。李倩心不高兴,但脸上却没流露出来,轻轻点了点头,走进里屋去了。   曾澈和黄历坐下,开始仔细讲述起来。一个交通被日本人秘密逮捕,他们得到消息便马上掐断了与之有关的线索,将相关人员疏散。因为这个交通知道文庆十二号的房子,所以那里也放弃了。从黄历和他们的观察来看,那个地方有陌生人出入,看来这个交通已经叛变无疑。   “情况有多严重,会不会影响到北平?”黄历皱起了眉头,担心地问道。   曾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交通只知道北平的一个联络点,人员现在已经安全撤离。至于抗团,他更没有接触,可他到底是我们的组织成员,这顺耳听到了多少情报,我们也不能做出太准确的评价,但估计不会有什么影响。”   黄历陷入了沉思,危险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对危险的麻木,哪怕是丝毫的麻木。西方有句谚语: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什么无间道,反间计,借刀杀人等等,这些从对方内部下手的办法有神奇的效果。在你身边的敌人,或者曾经在你身边过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了解你的一切,饮食起居,脾气禀性,社交网络……   曾澈显然并没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一个相当外围的成员叛变,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即便平常有所耳闻,也不会形成威胁。他撇开了此事,开始向黄历讲述此次邀他赴津的真正目的。   “租界一直是我们赖以隐藏和避难的最好场所,巡捕房虽然应日本人的要求,也对抗日分子予以拘押,但多数巡捕还是睁一眼闭一眼,并不肯为日本人卖力。所以,目前在全国比较,上海和天津,是行动成绩最好的两个情报站。”曾澈颇有些自豪地说道:“但现在,我们遇到了困难,那就是戴奥特被绑架一事。如果英法政府真的屈从于日本人,同意日本宪兵可以自由进出公共租界捕人,或者同意将租界抓获的抗日分子引渡给伪政府,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场灾难。所以,我们决定采取行动,化解这次危机。”   果然是这件事情,黄历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曾兄,那就把具体的行动方案讲一下吧!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交通的叛变,你们应该慎重对待。改变一下行动规律或者方式,要知道,干咱们这行的,来不得一点疏忽大意,日本宪兵和特务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旦出事,连锁性的反应会让整个组织遭到覆灭性的打击。”      第23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曾澈觉得黄历有些过于谨慎小心了,在这种险恶的敌后环境里,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如果出了点小事便神经过敏,那还如何开展工作。不过,出于礼貌和尊重,他没有反驳黄历,而是又说了说自己的应对措施,然后将话题转到了戴奥特身上。   “虽然谁都知道绑架戴奥特是日本人在幕后主使,但关系到国际影响和日本人的脸面,他们肯定不会跳到台前,绑架、关押都用的是中国人的败类东耀华手下的匪徒。”曾澈很忿恨地说道:“据我们的侦察和搜集来的情报,这伙人应该躲在原日租界的一幢房子内,斜对面不到五十米就是日本宪兵队,防卫很严密。我们反复计划,都觉得难度很大,所以,才把你请来,共同商议一个解救戴奥特的方法。”   黄历没说话,而是仔细看着曾澈等人画出的地图,越看越皱眉,这不是难度很大的问题,而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一次解救行动,可能要演变为城市暴动了,代价太高昂,而且成功率微乎其微。首先要组织大量的行动人员,偷带大量枪械进入日本人的范力范围;然后,展开行动,一部分攻击楼房,解救人质,一部分阻击宪兵队;好吧,就算侥幸把人质活着救出来,可怎么能安然地撤出来,蜂拥而来的日本兵还不把行动人员撕成碎片啊!   “曾兄,你当我是神仙哪?”黄历苦笑着抬起头,说道:“我想你们也设想了进攻、解救、阻击、撤退等各项行动方案,这已经不是难度大的问题,而是孤注一掷,把天津站的行动力量——,不,可能还要动员抗团的力量,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为了一个老外,搭上这么多条人命,值得吗?”   曾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等到英法政府真因为这件事情向日本人妥协,日本宪兵能够自由进出租界,那种局面也是够让人绝望的。”   “还有啊——”黄历继续补充道:“这个老外万一在行动中死了,不说是谁打死的,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这会让英法政府如何想,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怎么办?”曾澈向椅子上一靠,愁闷地一摊双手,“正因为难办,才找你来嘛,不管怎么样,你得帮我想出办法来,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这是耍赖呀,黄历抓耳挠腮想了一阵,这时,买酒菜的赵仲华回来了,盘子、碗的摆了一桌子,黄历起身来到里屋,本想招呼李倩心一起来吃,却发现她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   李倩心是真累了,坐车来到天津,晕车就消耗了不少体力,晚上和黄历耳鬓厮磨,又没好好睡,在外面和黄历闲逛倒不觉得,这一闲下来,便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黄历不忍心叫醒她,给她盖好被子,便又走了出来。   “新弟妹呢?”曾澈揶揄着眨了眨眼睛,取笑道:“还真是羡慕你,身边总是不缺女人。算算,这是第三个了吧!”   “别胡说啊,我们是工作夫妻。”黄历很严肃地纠正着。   “呵呵,对,你说是工作夫妻,那就是工作夫妻。白天工作,晚上同床,很正常的事情,你就别急扯白脸地解释了。”曾澈哈哈一笑,招呼赵仲华和黄历坐下。   黄历瞅了瞅桌上的菜,赵仲华还是很细心的,点了两个女士爱吃的菜,黄历老实不客气地端到一边,这才坐下,举起了酒杯。   吃喝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谁也不是刚从贫民窟跑出来的饿鬼,所以都很文雅,加上李倩心不在桌上,三个人谈话更为轻松。   “曾兄啊,我在路上也猜测此行的目的,很聪明,我猜对了。”黄历不无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笑道:“对于这个戴奥特,我觉得啊,解救是下策,不仅难度大,而且这以后再出类似的事情,我们怎么办?不光我们会这么想,英国人、法国人也会这么想,他们肯定害怕日本人故伎重施,防不胜防。”   “说的是没错,可这上策从何而出呢?”曾澈轻轻抿了口酒,很期盼地望着黄历,“你肯定有办法了,快说出来,就别让我们劳心费神了。”   “好,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采不采纳,我可不管。”黄历放酒杯一墩,挟起块牛肉嚼了几下,说道:“这个,江湖上‘南慕容,北乔峰’赫赫有名,你们知道南慕容最擅长的是什么武功嘛,那就是斗转星移神功,又可称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什么意思,说白了,那就是你怎么对付我,我就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   赵仲华眨巴眨巴眼睛,望望曾澈,也是一脸茫然,他只好试探着问道:“这个,这个,南慕北乔,还有这个斗转星移神功,怎么从来没人提起过?”   “世外高人,自然有世外高人的风范。”黄历莫测高深地样子让曾澈和赵仲华肃然起敬,“真正的高手,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了,不说这个,我的意思,你们明白?”   赵仲华很快地摇了摇头,曾澈很狡猾,他也不太明白,但很技巧地说道:“黄兄的意思是——”这个停顿表示他明白了,可又不说,就等着黄历显摆。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日本人可以绑架人质,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天津找几个重量级的日本人不难吧,就算他们防卫很严,他们的家属呢,管他什么老婆、孩子,老爹、老妈,逮谁绑谁。当然喽,这种有些下作的事情,就不要以咱们的名义去办。日本人可以借东耀华这个土匪来行事,咱们胡乱找个替罪羊,也不是麻烦的事情吧?”   “这样,不太好吧!”赵仲华的脑袋没转过劲儿来,迟疑着说道:“咱们对付日本人不假,可冲着无辜侨民,恐怕不妥。”   “迂腐。”曾澈的脑袋灵,特别是走出解救人质的误区后,思路豁然开朗,“无辜侨民,屁,日本鬼子杀害我无辜百姓还少吗?他们做得了初一,咱们就做得出十五。再说了,这种绑架勒索的事情,谁傻了,才会去顶这个罪名。当然喽,那些激于义愤,痛恨鬼子的草莽英雄,干了就干了,谁又能说什么呢?”   赵仲华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慢慢也醒过味儿来,坏笑道:“这办法不错,比拎了枪去救那个外国佬要轻松多了。”   “不止是轻松。”曾澈已经将这个问题延展开来,看得更远,“更是要让日本人明白,他们敢玩邪的,咱们也有办法对付。以后再来这套,就小心那些日本侨民的狗命。总不能,每个日本人都要进行保护,他们有多少兵,哈哈,都不用打仗了?”   “其实我还想到了一个办法。”黄历很鬼祟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曾澈和赵仲华立刻凑了过来,“日本人不是想脱身事外嘛,那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意,救不出来,就让那个外国佬死在他们手里。这也比咱们豁出命去救人简单吧?”   “弄死他?也不太容易呀!”曾澈犹豫着翻了翻眼睛。   “如果能弄死,那还真不错,英国佬和法国佬可就恨死鬼子了。”赵仲华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又是一个办法。”黄历低声说道:“既然咱们能摸清人质关押的地方,也就能知道那里看守的情况。我就不信,他们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不出来办点事情什么的。人哪,都有弱点,或爱财,或爱女人,如果能争取过一两个来,是救人,还是带进毒药去,那可就随咱们的便了。”   曾澈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缓缓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件事儿来。上海大亨黄金荣,他原来不过是一个巡捕房的包打听,就因为一次绑架案而开始飞黄腾达。那次也是一个老外被绑架,好象还是被一个带兵的绑走的,勒索很大一笔赎金。大家对此都一筹莫展,可黄金荣却想出了办法,他不是与绑架人的头头儿接洽,而是暗地买通了看守,将人质弄了出来。花很少的钱,办了件漂亮事,黄金荣便被外国人赏识,当上了总巡捕。”   “老话也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也真是一条路子,成不成的,咱们试试总没坏处。”赵仲华说道。   “好,咱们多管齐下,同步进行。”曾澈啪地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小赵,吃完饭你去通知情报组和行动组,将天津重要的日本人拉出名单,军人不要;另外,多派人手,加强对那幢房子的监视,每个进出的人都要跟踪,看他们去哪,干了什么。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趁日本人和英法两国还未达成什么协议,我们要争取搅黄了他们。”   赵仲华答应一声,甩开腮帮子,大吃一通,酒却一口也不喝了,几分钟后便打着嗝站起来,向曾澈和黄历告辞,出去做事了。      第234章 离开的要求      不管怎样,总算有了应对之法,即便是不够光明正大,但对干特工的曾澈来说,却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黄历与他轻酌慢饮,又说了些事在人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话,他便也收拾起心情,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错,天津有租界,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庇护,但没有了,工作就干不下去了吗?武汉、广州、开封、南京那些情报站,情报组,不也存在着,而且在此次针对日军士兵的袭击中有所斩获吗?有条件也好,没条件也罢,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大可不必为此担忧过甚,而影响现在的心情。   在恶劣危险的环境里,象黄历和曾澈从事这样工作的人,要东奔西跑,朝不保夕,生命没有保障,随时会身陷险地,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要是心理素质脆弱,不被杀死,也会被吓死,或是超过心理承受力,而得抑郁症自杀。   而心理的镇定和冷静是生存最好的保障,当然,拥有强悍的精神的人,往往不一定是那些体力过人的勇夫,而往往长的弱不禁风,但却有很强精神信仰和追求的人。   所以说,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心理的稳定,出来混,精神上要经得起折腾。每个胜利者,在性格上或许都有一些同的特点:百折不挠,永不言败,能屈能伸,意志坚定,失败后重新再来的那种劲头,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   “黄兄啊,最近北平抗团搞得很猛呀”曾澈放下酒杯,笑眯眯地说道:“相比较而言,北平站可是差得太多了。北平站有个想法,想与抗团合并,或者说是联手,干几件大事。到目前为止,北平站还没有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比不上上海,也比不上天津,他们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不好吧”黄历几乎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组织越大,人员越杂,就越有暴露的可能。都是中国人,杀敌是为了报国,可不是为了什么面子。”   曾澈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有一个庞大的刺杀计划,包括多田峻(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喜多诚一(日军在华北的特务头子)、王克敏(伪行政委员会委员长)、王揖唐(伪内政部总长)等重要人物,要是成功的话,影响可是非同小可。”   黄历撇了撇嘴,还是摇头拒绝,“这可不是什么影响大小的事情,要是想轰动,到日本把倭皇干掉,岂不是更好。在北平的时候,我再三告诫抗团,勇敢不是鲁莽,热血不是冲动,眼大肚皮小,是会把人撑死的。”   “好,不说这个了。”曾澈见黄历态度很坚决,也就知趣地停止了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不久之后,我可能不再担任天津站站长一职了,而可能调任为华北区书记。至于谁来接替,现在还不知道。”   “祝贺你高升。”黄历举杯示意,然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曾经提出过离开北平,去游击队工作的要求,当时你拒绝了。说起来,我是个编外人员,除了担任抗团的指导外,与你也是保持着单线联系。你不担任天津站站长了,做件好事,准许我离开吧说实话,我的心理压力很大。”   曾澈转着酒杯,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说话。   “抗团已经成熟了,再说,行动总是要依靠整体的力量,不是单靠某个人的能力。”黄历继续说道:“游击队派出的小分队就要潜来北平附近,我去充实他们的力量,对北平或者天津的地下活动,也是大有好处的。”   “你让我考虑考虑。”曾澈有些抱歉地挠了挠头,说道:“黄兄是个信人,说起来,你即便不听号令,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看看局势的发展再做决定吧!”   “好吧,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黄历一口将杯中酒干掉,笑道:“好了,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   “上哪去?”曾澈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到了天津,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呀,住旅馆,太不象话,而且也不安全。这里,只有我和小赵知道,很保险,你就和新弟妹放心住下。我正让人给你找房子呢,相信很快就有信儿了。到时候,直接搬新居。”   “找房子的事儿啊,暂时先不用了。”黄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李倩心那股粘乎劲儿,让她自己留在天津,好象不太可能。   曾澈眨了眨眼睛,想张嘴问,里间屋传来了声音,他咧嘴笑了笑,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办点事儿,咱们晚上再见。”   李倩心推开门,先是张望了一下,见只有黄历在座,笑眯眯地冲地点头,立刻喜笑颜开地跑了过来,从后面搂着黄历的脖子,在黄历的脸上贴呀蹭呀。   “快坐下吃饭,还不太凉呢”黄历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笑着说道:“那边是我给你留的菜。”   李倩心亲了黄历一下,来到旁边一看,立刻叫道:“正是我喜欢吃的,你怎么知道的?”   黄历笑了起来,这姑娘,可真会说话,不管是真是假,听起来让人那么舒服。   “那是沪菜,你的家乡不就是那里嘛,我也是猜的。”黄历起身将桌上的碗盘稍微收拾了一下,又搬开椅子,让李倩心坐好。   李倩心抓过黄历的手,放在脸蛋上贴着,也只有自己的父母和爱人,才会记得这些事情,并且想着这些,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好了,吃饭。”黄历轻抚着李倩心的秀发,柔声说道:“有机会的话,你领我去你的家乡看看。”   “真的?”李倩心随口问道,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想回去了,让人难受。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上哪我都跟着。除非你不要我了,我就——”   “傻姑娘,我怎么会不要你。”黄历轻轻用手指挠了挠李倩心的下巴颏,没想到李倩心身子一动,眼神一瞥,都快滴出水来了。这里,竟然是她的敏感部位。      第235章 演练      在战乱的年代,有时候连一个错误都不能犯,因为犯一次就会送命。红灯可以再等,但是生命不能重来。有的错误就象红灯一样,不能乱闯,要不然的结果就是致命的。   同样,在危险的环境中能够生存,机敏是一方面,自身的能力也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因素。你不知道何时遇到攻击,所以必须具有防范或反击的力量和技巧。   对于黄历来说,真正的敌人是他自己。他的实力已经到那里了,只要自己谨慎小心,不出错,并且发挥好,就没有人能打败他。但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刚刚从头开始,比如说李倩心。   如同美丽的花儿容易遭致不良之人攀折一样,女孩子越美丽动人越容易被坏人纠缠。当然,黄历的工作性质,以及李倩心以后将面对的环境,也使得她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变成了一个很现实的选择。   而一个女孩子用于抗暴御侮的搏击术,通常叫“女子防身术”或“防狼术”正适合李倩心来练习。女子防身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实用。无招无式无规则,无时间无特定环境,一切以杀敌、伤敌或逃跑为最终目的。使用所有可以使用的手段,对敌人实现最大程度的伤害,没有任何武术框架,没有任何搏斗约束,为达目的自由发挥,随意使用身体的各个器官,随意使用各种道具,正所谓:法无定法,要的只是结果。   这不是黄历的心血来潮,也不是第一次教人,程盈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便把一些经过他改良的技击教给了程盈秋。而李倩心的体质较程盈秋还弱,自然所教的招式又有所不同。   “你的体质弱,以后要多加锻炼。针对这点,我觉得你应该从守势开始,尽量避免与对手进行实力的较量,等坏人抓住你时,再趁机攻击他”黄历看着换了一身运动装束的李倩心,谆谆教导道:“因为你是女人,又很漂亮,这样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容易让人轻视,而坏人的松懈,正是你的机会。”   哦,李倩心象个乖宝宝似的点了点头,握着小拳头,瞪起大眼睛,很严肃地说道:“来吧,教我吧,让谁也不敢欺负我。”   黄历很赞赏她这种认真学习的态度,笑着说道:“好,咱们就模拟真实的环境,来场演练,这样你学得会更快。你看,就象现在这样,我就是那坏人,从侧面抱住了你,你就用靠近他的那只手猛击他的裆部,不管效果如何,迅速用同一只手的肘部再猛撞坏人的肋部。这招就叫迎风挥袖,很厉害的。”   被黄历虚抱住,李倩文一反刚才严肃认真的样子,笑得那么甜蜜,眼波流动,主动向“坏人”身上靠。   “嗨,嗨,认真点,严肃些,我是坏人哪”黄历提醒道。   哦,李倩心稍微收起下笑容,却又皱起了眉,说道:“打这里嘛,不行,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办?”   切,你能打到我算哪黄历翻了翻眼睛,李倩心无奈,使出了“春风拂体”,黄历再翻眼睛,都懒得躲了。这足以使坏人肝胆俱裂的猛招,被她这么一用,会让坏人更加冲动。   “来真的啊,要不我生气了。”黄历只好虎起脸,再次告诫道。   李倩心赶紧点头,就这点好,说什么都答应得痛快,不象程盈秋,总象带着刺一样。   “如果你被坏人抱了起来,要记着挣扎是徒劳无益的,那只会让坏人更得意,更冲动。正确的做法是:‘温柔地’用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认准部位,比如是耳朵或脖子,狠狠一口咬下去,准疼得坏人两眼发黑用力咬紧,拼命摇头,坏人就会松手。他松手你也不要放过它,咬紧不要松,用腿缠紧他的腰,挂在他身上,用手摸索着抠他的眼,最好挖掉他一只这样一来,坏人就一定甘拜下风了!”黄历教导着,将李倩心抱了起来。   “这招好学。”李倩心很有信心地冲黄历眨了眨眼睛,温柔地抱住黄历的脖子,然后“狠狠”的扑上去,将香吻撒遍了黄历的脖子、耳朵、脸颊,还真是吻起来就不停。   “坏人”黄历没有两眼发黑,但却甘拜下风了,李倩心吻得他心慌意乱,双腿又用力挟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照准了他的嘴“咬”去。   “唉,我被你打败了。”黄历苦笑而无奈地伸手抚摸着李倩心的头发,这真是个妖精,疯起来象个荡妇,可偏偏是个清白身子。   “呵呵。”李倩心得意地笑着,说道:“别担心,该下狠手的时候我不会手软的,我曾经用发簪差点扎瞎一个坏蛋的眼睛呢可对你这个‘坏银’,我可下不去手。”   黄历点了点头,这话他倒相信,李倩心在风尘中打滚,能保住清白,那不知道用尽了多少聪明,也难免有暴烈的手段。   “插眼,打裆,戳喉,踩脚,牙咬,挠脸。”黄历这回吸取了经验,不搞什么实际演练了,演练来演练去,得练到床上去了。他和李倩心拉开距离,将这几招反复使用,让李倩心跟着练,嗯,这样才有效果。   “是不是应该给我件兵器,象刀啊,斧子啊,手枪就更好了。”李倩心练着练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什么叫武装?武装就是用武器把自己装备起来。不过,如果一个妙龄女子在林荫道上散步时,也挟着一把菜刀或者手中拎一把板斧,那实在是大煞风景的事。   “手枪我会教你使用,但随身带着总是不太方便。”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给你定制把小刀儿。刀要尽可能的小,刀把只要能握住,刀锋三至五厘米足用有余不过,可怕的是技术,不是刀具。小刀儿的拿法就象握锥子那样,把刀握在手心,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刀片,然后,你就划坏人的手臂、划他的身体,可哪儿划哪儿!长长的划!深深的划!多多的划!”      第236章 痴情女子      人类是智慧的动物,所以人类之间相互的争斗与搏杀,不单单是体力劳动,而更多的是脑力劳动。制造各种武器,运用各种计谋,什么三十六计,兵法韬略,战略,战术。这些都离不开智力。   而在各种动物的群体里,都是年轻,最能打斗,最有体力的那只动物作为首领。比如什么狼王,猴王什么的。但是这条规律在人类的群体里不适用。在成熟的人类社会里,做首领不是靠体力,而是靠智慧。   所以,经常能杀别人,而不被别人所杀死的人都是很有头脑的人,智慧不足的一介武夫很难成大器。但从相反的方面看来,很多大事也会被一些没头脑的家伙所破坏。细节决定成败,细节决定的不仅是成败,还能决定生死。你的一点疏忽,就是敌人的机会。在极其细微的敌人的一举一动中,往往能得到一些异常重要的情报。   就在曾澈带着人准备实施绑架计划的时候,在反馈回来的琐碎情报中,黄历却发现了一个可供利用的线索。他的脑子开始急速转动,似乎又看到了一个成功的希望。   东耀华是个土匪,他不仅凶狠,而且好色。虽然他躲在那幢房子里不能出来,这是中岛成子的严令,但却始终忘不了刚刚勾搭上不久的一名妓女,红玉书寓的头牌姑娘绮文。几次背着中岛成子,趁着夜深人静,派出心腹将绮文从房子的后门带进来,天不亮就又派人给送走。   对曾澈等人来说,做通绮文的工作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如果不慎倒容易打草惊蛇,而且时间有限,他们觉得慢慢做工作已经来不及,必须要快些行动,以免英法政府向日本人妥协。   但这个情报对于黄历来说,却有着不同的意义,做思想工作太费时间,他有杀手锏——催眠术,他要去会一会这个头牌,从她嘴里得到更为有用的情报。   这里是天津卫有名的“三不管”,人称这里胡同有三千,妓院有三百,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各妓院门前争相挂出彩灯、花名牌、大照片,鸨娘和“茶壶”正站在门灯下招揽嫖客。这时人潮如织,南市大街过往的人流,摩肩擦踵,打头碰脸。   黄历穿着一件银灰色派力丝的西服上装,戴一副深茶色眼镜,粘着仁丹胡,俨然是一副日本银行高级职员的派头。他昂首挺胸,满脸傲气,将日本人的形象展示得非常充分,迈步走进了“红玉书寓”。   “书寓”曾经是娼妓馆中等级最高的,早期书寓有严格的规定,进书场的娼妓须得有名师指点过方可挂牌,至少也须能唱上几本传奇的方可。书寓的娼妓号称只卖艺而不卖身,除了说书弹唱,便是陪酒。陪酒时可与客人亲近些,但喝完酒便须与客人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以示尊严。   书寓的收入除书场的包酬外,一场书得大洋一元。但妓院就是妓院,光靠唱书是没人来的。所以,早期的书寓不卖淫则已,一旦卖淫,其身价高昂,远非一般人可以承担得了。由于以上原因,当时书寓中的娼妓人数是很少的,主要是苏、常、吴、扬籍,前去问津的也只是一些达官显贵和他们的子弟而已。   到后来,书寓便渐渐放弃原先只卖艺不卖身的传统而公开卖淫,书寓身价既落,必定招徕更多的下层人物光顾。但书寓中也有几个压场的,并不轻易接客过夜,比如这里的头牌姑娘绮文。   “哟,这位大爷,您往里请。”一个老鸨子殷勤地上来拉客,“我们这里有刚从出美女的胜芳镇买来的‘雏儿’,也有风情万种,侍候周到的姑娘,您是‘开苞’过夜,还是打打‘茶围’,都随您的便!”   黄历很倨傲地斜着眼睛瞅了瞅老鸨,掏出五块钱的票子放在她手里,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我的,想见识一下这里的头牌姑娘,绮,绮文,对,喝喝茶,聊聊天。”   “那就是打茶围了。”老鸨见是日本人,更不敢惹,急忙伸手相让,“您请屋里坐,绮文姑娘马上就来。”   黄历坐在椅子上,他很有信心,并不是催眠的技艺大有长进,而是他带来了催眠药物,即使这个绮文是不敏感的受术者,借助于药物,也很容易使她进入催眠状态。   ……   刚刚升上中天的一轮明月,把它那银辉的月光洒满了院子,李倩心隔着玻璃窗,不时向外瞅着,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却是睡不着,心中被那个男人填满,想着他,惦着他,那种滋味,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个小物件,成天被他带在身上。   当,当,当,有节奏的敲门声让李倩心的困倦一扫而光,她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屋子,打开了院门。   黄历闪身而入,他戴着一顶鸭舌帽,低低地压在额头的眉宇间,阴影遮住了他的脸。朦朦胧胧的月光和闪瞬的星光,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身影。   “还没睡呀,倩心!”   李倩心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兴奋得几乎晕倒在黄历的臂抱里。她把板门闩好,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在小院里,疯狂地亲吻着黄历,把两只胳臂吊到他的脖子上。   黄历把她搂在怀里,抱进屋里,却发现李倩心的表情有点怪异,似嗔似恼,狂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啦,嫌我回来晚,让你担心了?”黄历亲了李倩心一下,含笑问道。   李倩心张了张嘴,慢慢走开,有些怨气地说道:“我去拎开水,你洗个澡再睡吧!”   黄历不明所以,想问,李倩心已经走了出去,只听着外面哗啦哗啦的水声,他脱下外衣,琢磨着从绮文那里套来的情报,如何有效利用呢,路上还没有想好,他又陷入了沉思。   嗯,洗澡是个不错的选择,黄历躺在浴盆里,暖暖的水包围着他,惬意地闭上眼睛,他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开了,真舒服。   李倩心脸色不愉,却还来到跟前,轻轻地给黄历搓洗着。黄历一开始很舒服,面带微笑,可后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不由得睁开眼睛,看着李倩心。这家伙,往他那物件上使劲打香皂,反复地洗,揉搓得黄历受不了啦。   “停,停。”黄历拉住李倩心的手,不悦地说道:“干嘛呀,搓起来没个完,我在外面冒着风险,回来还得看你撂脸子?”   李倩心抬起头,两行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扁着小嘴开始抽泣。   “有事儿说事儿,你,唉!”黄历还想说几句重话,却被眼泪弄得没了底气。   “我,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也没资格说你。”李倩心抽噎着说道:“可人家是真心的,身子也是干净的,这才几天,你,你就看不上人家了,要跑到那种地方去。你不回来,人家担心得要命,这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去妓院了?”黄历自认为只在妓院坐了一会儿,连亲热的举动都没有,便不想告诉李倩心,毕竟那里是她的伤心地,又怕她胡思乱想,可偏偏躲不过去。   李倩心轻轻偏转了头,说道:“你身上有味儿。”   又是一个嗅觉超级灵敏的女人,黄历苦笑了一下,轻轻抚着李倩心的小手,说道:“我是去那地方了,可只是喝喝茶水,聊聊天,套了点情报,别的什么也没干啊!”   李倩心依旧偏着头抹眼泪儿,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真没事儿,我,我对天发誓:要是我刚才在妓院里干了对不起李倩心的事情,就让我出门被鬼子打……”黄历不是怕李倩心,而是受不了冤枉,他郑重其事地举着右手。   不等他说完,李倩心以极其迅速的动作伸过手来,掩住了黄历的嘴,嗔道:“不许胡说,人家信你了。”   雨后梨花不染尘,轻罗素蕊月华痕。泪珠晶莹,还挂在李倩心的脸上,但那哀怨的神情却不在,似喜娇嗔,更增三分颜色。   黄历向前探了下身子,一搂一托,在李倩心的惊呼声中,一下子将她拉进了浴盆,水花四溅,李倩心的绸质睡衣立刻被打温,贴在身上,露出了玲珑的曲线。   “坏蛋,坏蛋。”李倩心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伸出粉拳捶打黄历。   “呵呵。”黄历任她打着,伸手去解她的衣服,笑道:“你给我洗得洁净,我也给你洗白白,然后让你检验一下,看我到底干没干坏事儿。”   “怎么检验?”李倩心问完,看到黄历坏坏的表情,不由得抿起了嘴角。   “瞧你那小样儿!”黄历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低沉地说道:“你怎么那么傻,明明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还要跟着我,成天担惊受怕,现在后悔了吧?”   “才不呢!”李倩心将脸贴在黄历的胸膛上,抓着黄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柔声说道:“我不怕死,活着没人疼爱,死了也没人想着,那才可悲呢,跟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幸福,哪怕我明天就死,也不在乎了。”   “傻瓜,傻瓜。”黄历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能紧紧搂着她,喃喃地说着。      第237章 看天意的破坏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悲秋,从来就是很多人的职业病,但黄历在恢复了记忆后,却认为天高气爽的秋天使人心胸开阔,更有诗意。有的人就是这样,能把生活中的愁恨化解为一种更具有深度的感悟。这样,他就能从有限的时空跳出来,在更高的层面上求得心理平衡。   “好诗,弟妹即兴而作,真是难得好诗。”曾澈在旁坏笑着凑趣道。   黄历翻了翻眼睛,斜瞅着他,“没知识真可怕,我昨晚还做了首《静夜思》,你要不要听听?”   “你脸皮太厚了。”曾澈无可奈何地偏转了头,和黄历稍微拉开些距离。   “呵呵,古来悲秋的实质是志士失志,对现实失望,对前途悲观,因而在秋天只看到萧条,感到寂寥,死气沉沉。”李倩心在爱情的滋润下,显得神采奕奕,更增三分艳丽,很感慨的解释道:“刘禹锡同情他们的遭遇和处境,但不同意他们的悲观失望的情感。他偏说秋天比那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春天要好,强调秋天并不死气沉沉,而是很有生气。他指引人们看那振翅高举的鹤,在秋日晴空中,排云直上,矫健凌厉,奋发有为,大展鸿图。”   “嘿嘿,弟妹真是有学问,还真是令人羡慕。但显然,这只鹤是独特的、孤单的。但正是这只鹤的顽强奋斗,冲破了秋天的肃杀氛围,为大自然别开生面,使志士们精神为之抖擞。这只鹤是不屈志士的化身,奋斗精神的体现。”曾澈接着说道:“人果真有志气,便有奋斗精神,便不会感到寂寥。看来,黄史就是那只鹤,如今又有了新想法,要一飞冲天,再创辉煌啦!”   “嘿嘿,一点小小的想法,要付诸实施,并且成功,还早得很。”黄历摇头苦笑道:“那边的行动已经开始,我再凑点热闹,光拿钱不干活,也说不过去呀!”   “可我总觉得不太保险。”曾澈脸色郑重起来,说道:“你只是打了个茶围,一没用重金诱惑,二没用生死威胁,那个女人说出的东西就那么可靠,会不会是个圈套,引你上钩啊?”   黄历没法跟曾澈说催眠的事情,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轻易不能透露,否则要引火烧身,自取祸端。尽管现在他与曾澈看似合作无间,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对于军统这样一个组织,他不得不存有戒心。   “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这也是一门技术,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黄历很笼统地说道:“如果她要引我上钩,为何只说那幢房子内的情况,却对戴奥特的事情知之不详。”   曾澈皱眉思索片刻,不得要领地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她说的是真话,可你如何说服她冒着生命危险去纵火捣乱?我不信一个妓女能有为国牺牲的勇气和觉悟。”   “试试总没坏处。”黄历含糊地说道:“风尘之中也有奇女子,历史上的李师师、梁红玉等等,不都是如此吗?虽然不敢确定会成功,但她要有报国之心,不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曾澈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坚持,那我只好同意了,不过你可要小心。现在绑架行动已经开始,除了小赵,我可抽不出人手来帮你。”   “有我呢,我来帮他。”李倩心突然插嘴道。   曾澈和黄历都是一愣,曾澈转而明白过来,嘿嘿笑了起来,揶揄地望着黄历,说道:“对,对,你帮他是最合适的了,顺便还能看着他,可别让他身陷那个——,哈哈。我先走了,你要的东西天黑前一定送到。”   等曾澈走了,黄历冲着李倩心扬了扬眉毛,说道:“你是开玩笑的吧,那种地方你也能去?”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再沾那种地方的边儿。”李倩心先是苦着脸,然后又冲黄历眨了眨眼睛,别有深意地说道:“不过,为了夫君你,我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黄历挠了挠头,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李倩心还是对自己去妓院耿耿于怀,嘴上不说,可还是觉得看着自己比较放心。   ……   人接受第一次催眠,是进入催眠状态最慢的。但如果在第一次催眠过程中,下了催眠指令,例如看到某种奇怪的图像和颜色,听到某种特殊的声音,嗅到催眠气体,那么受术者将迅速进入到催眠状态。   天还没黑,黄历还是那身日本人的打扮,李倩心则穿上和服,化装成日本女人,同黄历再次进入日租界,来到了“红玉书寓”。李倩心的装束使她能够充当很好的载体,宽大的衣服里带着两个特制的燃烧装置,还有黄历的手枪和消音器。   两人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离红玉书寓不远处的一间饭店要了个雅间,黄历将装备从李倩心身上取出,留下李倩心慢慢吃喝,他进了妓院,叫了绮文的条子。   现在是轻车熟路了,黄历用催眠指令使绮文迅速进入到催眠状态,然后将两个燃烧装置交给了她。当然,他巧妙地用语言使绮文相信,这两个小盒子是一种神秘的香水,如果她的相好再派人接她去那幢房子,就一定要带上。到了屋子里用力打开盖子,就可以享受到比抽大烟还要舒服百倍的享受。   看着绮文接过盒子,痴醉般地露出笑容,黄历知道自己成功了,他让绮文带着盒子去自己房中藏好,扔下茶围钱,转身出了书寓。   李倩心在饭店雅间里焦急地等待,半个小时的时间让她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黄历带着淡淡的笑意出现,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饭店的位置很好,斜对着红玉书寓,坐在雅间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书寓的大门。而且饭店经营的时间很长,因为即便是半夜,也有妓女或嫖客来点菜和吃夜宵。   “你是怎么说服她的?”见黄历比出一切顺利的手势,李倩心觉得很奇怪。   即便是李倩心,黄历也没告诉他有关催眠的事情,一是为了保密,二来黄历也怕李倩心意识到以前中过招儿,而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   “晓以大义,毕竟是中国人嘛吃饭,然后咱们快点回去,这里实在是危险。”黄历在李倩心耳旁低声说道。   李倩心并不太相信黄历的说辞,但在这种环境下,又不好究根问底,狐疑地瞅了黄历一眼,不作声了。   黄历微微一笑,静下心来吃饭,说起来,这种破坏的结果很不好预料,但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安全性高,就象埋上地雷,人不必在旁守着观看效果一样。   ……   “人不可以貌相”,单凭某个人的外型,想揣知一个人的身份,近乎不可能。   田边满看起来一点也不象日本人,他高而瘦削,肤色苍白,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冷峻和高傲。从他的这种神情看,他象是一个艺术家、诗人、钢琴家、雕塑家,或类似的高调子艺术工作者。可是,他的眼神却又极度冷漠,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当你和他对视着的时候,全然无法自他的眼神之中,揣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样的冷静,又使他看来象一个尖端科学家,负有改造和增进人类文明的使命。或者是一个第一流的棋手,甚至可以推测他是一个出色的金融投资家。   他站在那里,衣饰很高贵,但并不做作,绝不追随潮流,可是看起来很潇洒出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上的一切全是高级货,连上衣口袋中,只露出一角的那方浅蓝色的丝帕,也柔软如同晴空。那么,又可以把他推测为一个贵族,什么也不用做,靠着祖荫,就可以在生活上要多考究就多考究。   他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如果不停地注视着他超过一小时,大约可以看到他做这个小动作三、五次),那就是他双手会忽然紧紧地捏成拳,捏得十分紧,指节骨全凸出来。   北平的日本宪兵队队长龟田很赞赏地望着这位老朋友的儿子,他的到来,虽然不是官方的委派,但从私人关系来说,龟田很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助自己。   “燕大,很有名的学校呢”田边再次握紧了拳头,似乎这样能使他的话更充满力量,“龟田叔叔,您确定那个叫老三的支那高手就在那里?”   “我可以确定。”龟田犹豫了一下,同样握紧了拳头,眼中射出凶光,“一个被我们抓获的支那抗日分子招供了,虽然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从零零散散的情报中分析,这个人应该就以燕大为庇护所,领导着一个抗日团体,屡屡与大日本帝国做对,田边盛武中将就是被他所暗杀。”   田边满点了点头,说道:“龟田叔叔,那请您尽快安排一下,我要进燕大。”   龟田点了点头,说道:“凭你的西学水平,应该可以成为首位进入燕大的日本学生,但我要提醒你一下,不能冒险单独行动,你只负责找出嫌疑人就行。”   田边满看似恭敬地鞠了个躬,告辞而去,但眼中轻蔑的神态一闪而逝。   唉,真是个骄傲的家伙龟田知道这家伙没把自己的话记在心上,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第238章 看不到硝烟的战争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特工性质的工作,客观的讲,李倩心比程盈秋更适合。在妓院里的经历使她具有常人所没有的机变,她能够揣摸男人的心思,并且能象个演员似的变换各种情绪,用不同的语气说话。   不光黄历意识到了这一点,曾澈也看出来了,拐弯抹角地想让李倩心去后方受训。当然,这被黄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开什么玩笑,李倩心是他的私人收藏品,嗯,这么说有点过分。但黄历就是这么认为,虽然迫不得已让李倩心卷入了自己的工作,但这绝不是长期的职业。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幸运的,也并不是每个女特工都是幸运儿,黄历可以冒着危险去拼搏,但他却不愿意让自己的爱人也过这样的生活,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安置好李倩心,还有程盈秋,这两个女人才是他最放在心上的。   很可惜,黄历不象程盈秋,以及很多象她那样把国家危难放在首位,丝毫不考虑个人安危的忠贞之士,这就是他恢复记忆之后的最大改变,也是现代人和当时人的思维区别。   当然,知道了历史的走向,凭一己之力却无法去扭转,黄历只是本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杀鬼子,抗日,他也做,但那种置身事外,逍遥快乐的念头时不时地也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你在找什么呢?”李倩心洗好水果,端到黄历面前,又转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拿捏着肩膀,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象是家庭主妇,殷勤地为自己男人服务的感觉。   黄历轻轻拍了拍李倩心的小手,继续埋头翻着地图,嘴里说道:“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送过去。”   “你想甩了我,可我哪儿也不去。”李倩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坚决地说道:“我得跟着你,你上哪儿我上哪儿!”   “不是甩了你,只是暂时分开。”黄历解释道:“等我完了事,就去找你。”   “不行,你上哪儿我上哪儿”李倩心还是那句话。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黄历继续劝诱道:“你看,也不是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到大后方,或者澳门。”   “哪儿也不去,就是跟你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太危险,而且容易让我分心,乖,听话啊”黄历拉过李倩心,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李倩心搂着黄历的脖子,身子扭了扭,紧贴着黄历,笑着说道:“我不怕危险,就怕看不着你。别送我走嘛,人家多听话呀!”   黄历翻了翻眼睛,嘟囔道:“要是她象你这么听话就好了,我要不是担心她,领着你去个好方,消遥快活多好。”   “你是说她呀?”李倩心的眼珠转了转,别有用心地说道:“也是啊,一个女人,在外面乱跑什么,自己的男人都不照顾,还让男人担心。”   黄历呵呵一笑,这妖精,要是都在一起生活,程盈秋可斗不过她,看看,现在就说坏话挑拨离间了。   见黄历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瞅着自己,李倩心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穿了,却也不觉得怎么样,吐了吐舌头,用胸部蹭了蹭黄历,挑逗道:“这里大了呢,听她们说,被男人摸过,就会变大,还软乎,原来是真的哟!”   黄历顿时被这个有趣的问题吸引住了,李倩心的勾引总是让他把持不住,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又捏了捏,若有所思地回想着第一次时的情景,好象真的有变化呢!   李倩心抿嘴笑,抓着黄历的手按在自己胸脯上,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男人的抚摸和温存。   黄历轻轻解开她的衣扣,将手伸进去,这样摸起来更有手感,也更舒服,好象真如李倩心所说,经过爱的滋润,连她的皮肤也变得细腻光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倩心的暗示起了作用,自己感觉出错了。   嗯,李倩心的小招数又得逞了,情动之下发出了娇声的呢喃,微闭着眼睛将红嘴唇凑了过去……   曾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这让李倩心很不满意,索性躲在卧室不出来。其实她也真难很快地跑出来见人,头发乱了,脸色绯红,更别提身上只剩下了亵衣内裤。   黄历很纳闷,难道这家伙能看出刚才发生的事情,怎么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也不出声说话呢,自己出来时可是整理得挺干净呀。   “嗨,你受什么刺激了?”黄历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烦地掏出烟卷,叼在嘴上。   “火”曾澈的眼神随着黄历划燃火柴而跳动了一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嘿嘿笑了起来。   有毛病,毛病还不小。黄历都忘了抽烟,以为这家伙成天紧张,心理扭曲,有精神经的征兆。   “这把火烧得好,哈哈,烧得太他妈的好了。”曾澈猛地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下子,日本人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戴奥特竟然就这么被呛死了,太有意思了。”   “什么,你说那个英国佬死了。”黄历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死了,一了百了。”曾澈向前一探身子,乐不可支地说道:“黄兄啊,你可真是福将,轻轻松松的一把火,就把问题全解决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问道:“说得详细点,昨晚着火了?这还真是巧啊!”   “详细的我们还在探听。”曾澈笑道:“大概情况是这样的,昨天晚上,那幢房子里突然起火,一开始烟特别大,那帮家伙慌里慌张地向外逃命,我估计是把英国佬给忘了,等他们想起来的时候,火已经着大了,好几辆救火车都去了,到半夜才把火给扑灭,那个英国佬倒是没给烧成灰,不过却给呛死了。哈哈,这下子可够日本人头疼的了。”   这么幸运吗?黄历摸着下巴意淫起来,穿越者都是不死之躯,还有幸运女神照顾,难道这是真的,我先许个愿,能顺顺利利地把大老婆骗回来,然后一起去过神仙的日子。   “嗨,干什么呢?”这回该曾澈纳闷了,“你拜的哪路神仙,我以后也多多供奉,天天祈拜。”   黄历笑嘻嘻地望着曾澈,说道:“现在事情有了了结,我是不是可以自由活动了?”   “再等几天。”曾澈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说道:“拿着,和弟妹出去逛逛,喜欢啥买啥。”   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史上最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日本帝国主义者不仅企图使中国沦为其殖民地,还妄图沦为其侵略亚洲“以战养战”的资源供给地。为此,它大肆搜刮金银,疯狂抢夺物资,破坏中国经济。七七事变后,日本在中国先后设立了4个大型伪银行,发行伪纸币,抢占沦陷区市场,以适应其政治、军事侵略的需要。如在东北,伪满洲中央银行币迅速占领了东北的货币市场,取得了侵华战争中较巩固的货币阵地。   在华中、华南,日军肆无忌惮地采取了五种货币进攻战术,步步加紧渗透,即以伪币收兑原流通领域里的货币;采取各个击破手法,阻击原有货币流通;人为地提高伪币价值,贬低原有货币价值;用伪币强行购买物资,处处控制市场;以汇票方式大量向我抗日民主根据地汇入伪币,企图扼杀解放区金融。同时日伪还用高压政策,搜刮沦陷区法币,在上海等地套取法币的外汇。日伪利用汉奸先后在沪建立了华兴商业银行和中央储备银行,两行均以法币大量吸收外汇,致使中国经济遭受惨重损失,连蒋介石也痛心地说:“过去在上海办理外汇的方法,不但于我们中国商民无益,而且替敌伪维持了其金融生命,实在给敌人以操纵之柄,来摧毁我们抗战的经济。”   国民党政府为了推行战时财政经济政策,进行了币制改革,宣布以中央、中国、交通三家银行(以后又增加农民银行)所发行的不兑换纸币为法币,在全国流通。这种新的货币,在华东、华中、华北都占有主导地位,使日伪推行金融渗透遭到了强有力的阻击。日伪迫于法币的价值和信誉,不得不改变策略,放弃对华东、华中法币的驱逐,转而利用法币,以伪币与法币等值流通为钓饵,侵蚀法币市场,扩大伪币阵地。针对此种情况,国民党政府又采取措施,阻止日伪搜刮法币和套取外汇,在1938年三月公布了《财政部关于办理外汇清核办法》。这样,中央、中国、交通3家银行停止供售外汇,日伪妄图使法币变成“废纸”的梦想彻底破产。   现代化的战争一爆发,便很少是在单一层面,多数是在全方位展开。日本侵略者占领华北后,立刻推行“联合票”,搜刮取缔国民政府的法币。同时,日本人开始大量伪造纸币,输往国府区,榨取战略物资,制造国统区的通货膨胀。为此,在其本土设立了造假币科研机构,在沦陷区设立了造假币的印刷厂,由日军参谋部直接指挥,其代号叫“杉工作”,即研究制定假币的印刷技术和流通措施。   其实伪造纸币这项工作,日本人早在1935年便开始进行了。自国民党政府进行币制改革后,日军参谋部指派第七课所谓“中国通”的山本宪藏大尉,便聘请“造币专家”,研究如何伪造国民党法币并以大量假币充作收买汉奸经费,充当“开发事业”的资本。经过一番筹备,日军于1937年年底正式下达仿造“中国法币”的命令和十一条计划实施纲要,决定首先在上海施行。1938年六月,假法币试制成功,在上海购买物品未被识破,但向银行兑换日元时,因假币太新,露了马脚,致使兑换失败。   随后,山本宪藏吸取经验,采取措施,对所有新印假币进行污脏处理,然后成捆外运。于是成批伪造的“中国农民银行”一元券、五元券、十元券共计五百万元抛出抢购物资,控制贸易。   面对日伪大量抛假币,国民党政府断然采取“以假对假”策略。为了扰乱日伪统治下的财政金融,下令军统局与欧美钞票公司合作,在重庆歌乐山建立一座伪造日本钞票的造币厂,从美国购买纸张和印制设备,挑选“中国银行”造币厂的技术精英,日夜精心制作。当时日军在其霸占的统治区内,流通着各种面值的日本钞票,每当日军发行一种新的纸币时,就由戴笠组织人员在山洞里日夜赶印,然后运至江西上饶,由交通部门源源不断地偷运到汪伪控制的沦陷区使用。这些钞票与沦陷区所流通的钞票一模一样,连日本制币专家也难以鉴别,轻而易举地购买了大量黄金、棉纱、布匹等物品,破坏了日军独霸的金融市场,加剧了日伪统治区内的通货膨胀。   对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黄历等人感触并不深,反倒是因为能够制造伪币,使得军统在沦陷区的情报站、情报组可以得到更大量的资金。以天津站为例,日本人推行“联合票”,收缴法币后,活动经费便由法币改成了“联合票”,并且数量比以前扩大了一倍有余。   黄历无可无不可地接手接过钞票,突然又想了件事情,对曾澈说道:“麻烦天津的兄弟给我探听探听,有没有和我年纪相仿的日本夫妇,最后能有具体的资料。”   “你又想干什么?”曾澈心里很高兴,也不以为忤,随便问了一句便答应道:“这不算难事,你等情报吧对了,我们也绑架了两个日本人,是不是——”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这样不好吧?”黄历嘿嘿坏笑,“日本人不是一等公民,很金贵嘛,咱们不弄点赎金,或者换个人什么的,岂不是吃亏了。”   曾澈眨了眨眼睛,笑着起身告辞,边走边指黄历,“你呀,真是坏透了,你说,咋就那么坏哩!”      第239章 以高尚的名义      特工和杀手有相通之处,对于黄历来说,他是兼而有之,甚至觉得是做杀手的时候更多些,虽然他并不象某些普通人眼中的杀手形象。   杀手的形象是什么?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肌肉虬结,蛮不讲理,其实您描述的是愚蠢糊涂的杀人犯,或者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大煞星。真正的杀手不会具备这样的特性。   如果阁下您长得獐头鼠目,歪瓜裂枣;或者满脸横肉,一身杀气。那么在下就奉劝您一句,赶紧把当杀手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不是说您长得丑的问题,而是人的相貌决定于一个人应有的心境,讲台上的教书先生,很少流露出仿佛杀猪卖肉者一般的凶气;公司工作的高级白领,再落魄也不会去沿街行乞。你长得太奇怪不是你的错,但就这形象想去当杀手可就是火中取栗、不自量力了。当然,你可以当一名凶犯,过一过杀人的瘾。   除了你自己心中打算以外的任何时间里,你都应该抱着一颗平和善良的心,如果你想成功,你必须提前改变自己。你不是没有时间给与残疾的邻居以照应,你也不是没有时间帮楼上的邻居抬东西,并且偶尔相遇时给予他们一个亲切自然的微笑。   但你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并且对此嗤之以鼻,你愿意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叼着牙签装酷,那么你的层次只能是一名小痞子,或者去当一名黑社会的打手。因为在很短时间里你就会被人怀疑,对于长久的杀手行当构成威胁。要对人和蔼和亲,充满热情,让邻居朋友都对你抱有好印象,至少不要对你厌恶,这对你来说都见证着你良好的品行,都有利你隐身于都市,有利于你继续从事杀手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坚持每天锻炼身体,隔三差五要出门远行一次,这样一方面对你的健康有利,能使你保持灵活的身手;一方面也让大家适应你常常出门的习性,不会为你偶尔的一次出行而印象深刻。你还要遵纪守法,谨慎而行,做一个大家眼中很安分守己的好市民。千万不要大意,案发前一张看似不起眼的罚单,很可能让你到监狱里痛哭流涕、悔恨终生。   如果你眼睛有少许度数,你该去为自己配上副眼睛,这样看起来会非常文质彬彬。你要学着让自己整洁干净,头发按时理,胡子每天剃。在警察看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人其实最可疑。找时间多学学外语,因为天知道你以后会亡命到哪儿去。当然,稀奇古怪的土著语你不用去学,只要几种常用的语言,只要会常用对话也就可以了。否则,杀手就会变成语言大师了。   好好照顾亲人,善待周围的朋友和邻居,因为他们都是你这一生最大的助力。找份工作,而且工作起来要认真,要勤奋,尽管你天资驽钝,但这个印象一定要留给大家。另外,交际圈子要合适,人际关系很复杂,谁知道你会不会结识被害者的朋友亲戚。   言语要大方,说话要有力,不要用眼角瞅人,那给人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除了必要时候撒谎,平日里谎话、废话、蠢话不要出自你嘴里。准备三个月以上的证词,做到烂熟于心,这样面对盘查时才能从容应对,举重若轻。不要养猫养狗,因为宠物的某些反应告诉你它们不会守口如瓶。不要吃太多油腻辛辣的食品,因为紧张焦虑时候,豆豆会诉说你最近的心境。   杀手要有天赋,有决心,不是你想怎样都可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很可能不久就会远离这个世界,所以,对亲人和朋友一定要多加关心。须记住:杀手亦有情!   你看,现在的黄历绝对不象个杀手,而象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他给李倩心做好了香喷喷的煲仔饭,这可是只在广东和香港才有的特色食物。虽然做饭的米找不到泰国米和靓米,可闻起来也不错。   李倩心明显对此不太了解,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煲仔饭,疑惑地问道:“这个,很好吃吗?我还是觉得沪菜比较好吃。”   “你吃过就知道了。”黄历微笑着说道:“小时候,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旁边就有家饭馆,专门做这个的,闻起来可真香啊米饭中带有肉味,还有金黄色香脆的锅巴,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后来……,嘿嘿,童年的日子虽然很苦,但真的是很让人怀念。”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穿越也给他带来了困扰,每每想起,总是感触良多。   李倩心将手盖在黄历的手上,柔声安慰道:“我们都是同病相怜,其实我比你还要幸运,起码很小的时候有父亲母亲的关怀。”   “啊,不说这个了,来,吃饭。”黄历的脸色又好了起来,他是一个很善于调整心态的家伙,“记住哦,食用煲仔饭,最不能放过的就是锅巴,干香脆口。这样,用勺子拨动煲口的锅巴,沿着煲把勺子深到煲底,就可以轻易地将这个煲底的锅巴都剥了下来,在嘴里慢慢嚼动,齿间留香,回味无穷。而且,与一般的锅巴不同的是,瓦煲的锅巴不但脆而且滋味悠长,还是集中了整个煲的精华呢!”   “嗯,很好吃呢!”吃过两勺,李倩心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讨黄历欢喜,一副欣喜的表情,“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又叫它情人之吻?”   “那是因为在吃煲仔饭的时候,要细细品味那种缓慢释放的热度和浓香,就宛如情人间的热吻很惬意的感觉”黄历抬头解释道。   “情人间的热吻?”李倩心笑得很灿烂,眼波流动,“这真是一个贴切的比喻。”   “怪模怪样的,好好吃饭,别老勾引我。”黄历好笑地说道:“到晚上再施展,来个人就弄得心情不好。就象——”   “就象小孩子吃糖,刚尝到甜味儿,就被人一把抢走,呵呵。”李倩心手托香腮,美滋滋地看着黄历。   “心情不好是一回事,要是吓出毛病,嘿嘿,你可就——”黄历坏笑道。   “谁能吓着你?”李倩心不以为意,慢慢吃着饭,说道:“你爱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吗?”   “好,怎么不好。”黄历也不能辜负美女的一番好意,说出大煞风景的话。   “等我们有了孩子——”李倩心的声音稍微低了些,瞅着饭,缓缓而充满憧憬,象是对黄历,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黄历沉吟了一下,笑道:“当然是女孩了,长得象你一样美,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招人疼。”   李倩心抿嘴笑了,在她知道黄历从小是个孤儿后,她便想更好地让黄历享受家庭的温馨,当然,这也是她的愿望。而从她比较传统的观念中得出的结论,便是生儿育女,这样才算最后的完满。有了孩子,依她对黄历的了解,这个责任感很重的男人,如果不是她做出丑事,被抛弃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而且,能在与未见过面的大太太的争夺中站稳脚跟。   对于黄历来说,孩子固然可喜,但他还没做好准备,说出刚才的话也就是宽慰李倩心。现在他的脑子里在想如何赚钱,废纸般的伪钞票当然不在其中,他想要的是硬通货,趁着日本人还未与英美开战,通过英美的银行将这些硬通货转出去,而李倩心就是个很可靠的经手人。   对,一定要想办法把她送走,澳门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之前,黄历要做的便是从抗日这项工作中顺手牵羊,从日本人和汉奸手里抢掠财富。目标,已经有了,在空闲的日子里,他要独自展开行动了。   ……   肥兰子生气了,当她生气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敢去惹她。她神情冷漠爬上楼梯,就象一只犀牛穿过一片广阔的牧场。她穿着深兰色衣服,胸部硕大无比,肥胖的手臂象钟摆一样摇动。   她已经比原来胖了一百斤,是的,这身肉是用当汉奸,是用谋害别人性命得来的钱补养起来的。可她偏偏把衣服作得又紧又瘦,于是她的肥肉都好象要由衣服里钻出来一样。她的丈夫戴祈丰,一个什么学校的校长就非常喜爱她的新装束,而且作了他自认为最得意的一首诗:“从衣裳外面,我看到你的肉;肉感的一大堆灌肠……啊!”   肥兰子不喜爱他,更不喜爱他的诗。可是,她现在还必须敷衍他,好能得到他的协助,而那个什么“妓女管理所所长”的位置弄到她的胖手里。一旦她作了所长,她盘算,她就有了自己的收入,地位,权柄,和——自由到那时候,她可以拒绝他的臭嘴,和一块大排骨似的身体。他若是反抗,她满可以和他翻脸,真动起手来,她的一只胖腿就能压死他。当初,她跟从了他,是为了他的地位;现在,假若她有了自己的地位,她可以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他。而且,她的侄子已经当上了日本人的特务,这是连他都有些畏惧的职业。   肥兰子走到二层,她的手已经捏成拳头,准备使劲砸门。这个老鬼,竟然敢呆在这里一夜,这一定是和那个女佣在搞事情。但这时,她看到砸门是不必要的。因为门是虚掩的。她用指关节敲敲门,门开了。“祈丰”她厉声喊着汉奸丈夫的名字。   没有回答。从短短的过道望去,她可以看到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屋顶的灯亮着,收音机开着,声音不大。   她的直觉很敏锐,她马上感到一种恐惧。她嗅到某种气味,这气味非常微弱,但肯定存在,有点儿象厕所里排泄物的气味。   常识告诉她离开,趁着她还有机会时离开,常识非常有力。但好奇心却告诉她留下来窥看……而且它更有力。   她慢慢把头探进去,她的头突然停止了移动,它实际上好象被锁定在那个位置,她的眼睛瞪大了。她看到了一切,直到最微不足道的细节;她的心拍下了所看到的一切,清晰鲜明,就象很快就要拍的那些犯罪现场照片一样。   她看到她的丈夫坐在屋子里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上。他被绑在上面,赤身露体,衣服团成一团扔在地上。她看到他两股间血淋淋的洞。他的蛋蛋还在原来的地方,但他的生殖器被塞在他的嘴里。那儿有足够的空间,因为凶手还割掉了他的舌头,割掉了他的半张脸皮。舌头被钉在墙上,钉子深深地扎进粉红色的肉中,鲜血润湿了下面的墙,形成一个扇形波纹。   肥兰子尖叫着转过身,她的两腿突然没有一点力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姿势古怪,看上去像一个要领圣餐的姑娘。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发疯似的转:哦,我不应该尖叫,凶手会回来,哦,我不应该尖叫,凶手会回来,哦,我不应该尖叫。肥兰子生平第一次晕过去。   ……   警察来了,日本宪兵也来了,肥兰子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因为不光是她的排骨老公被杀了,连保险柜里的钱财也都无影无踪。   肥兰子早就另有她的打算,她不乐意再伺候这个家伙了。这不算对不住他。她耐着性子,用她那一身肥肉供他取乐,足有两年之久。现在,很快就用不着再低三下四地去讨好他了。她要是真打算走,就得快——把他所有的钱都敛了去。   是的,她从汉奸老公那儿弄来的钱,早已换成金银藏到娘家去了。可是汉奸老公一死,谁敢保日本人不会到她娘家去搜呢?现在,连老公身边的细软都没了,这还让她怎么活?有了金子,她也许就能跑到上海,或者南京那些大地方去,凭她这些年学来的一身本事,还不能另起炉灶,大干一场?   现在,都成了泡影,这个她本想抛开的臭排骨,竟然死得这么突然,让她一下子象是掉进了冰窟。   “看上去象典型的黑社会对长舌者的惩罚:舌头割掉,生殖器塞进被害者嘴里,血腥、残忍,楼里没有一个人听到声响。”一个宪兵向队长作着报告。   一个伪警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日本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黑社会,狗屁,我看象是因为当汉奸而受到的惩罚,没看到脸皮都被揭走了半张。   宪兵队长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所有的证据都要经过检验,在结果未出来之前,我们不能如此草率的下结论。”   “嘿依。”日本宪兵错愕了一下,转身再次进入血腥的杀人现场……   戴祈丰死有余辜,他勾结特务,从学校逮走了十二个学生和一位教员。十三个人,罪名全一样,都是“通敌”的“奸细”;下场也全一样,一律枪毙。   因此学校的校长给撤了,他如愿地当上了代理校长。他图的就是吃空额,打学生身上挤出粮食来。花了十三条人命,他达到了目的。他兴奋,他得意,却没想到,狗命却在他还没开始真正得意起来的时候被干掉了。   “屠鬼王”,这个曾在北平显赫一时的名头,又在天津打响了。而戴祈丰不过是第一个,而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能消灭几个日本人固然好,去杀掉几个象戴祈丰之类的东西也不错。这次的抗战应当是中华民族的大扫除,一方面须赶走敌人,一方面也该扫除清了自己的垃圾。传统的升官发财的观念,封建的思想——就是一方面想作高官,一方面又甘心作奴隶——家庭制度,教育方法,和苟且偷安的习惯,都是民族的遗传病。这些病,在国家太平的时候,会使历史无声无色的,平凡的,象一条老牛似的往前慢慢地蹭。及至国家遇到危难,这些病就象三期梅毒似的,一下子溃烂到底。汉奸们不是人,而是民族的脏疮恶疾,应当用刀消割了去不要以为他们只是些不知好歹,无足介意的小虫子,而置之不理。他们是蛆,蛆会变成苍蝇,传播恶病。在今天,他们的罪过和日本人一样的多,一样的大。所以,他们也该杀!   国家民族等等只是一些名词;假若出卖国家可以使饭食更好,衣服更漂亮,戴祈丰等人会连眼也不眨巴一下便去出卖国家。在他们心里,生命就是生活,而生活就是奢华舒服。为达到他们的理想生活水准,他们没有什么不可以作的事。什么都是假的,连国家民族都是假的,只有他们的酒饭,女人,衣冠,与金钱,是真的。   大洋,金条,钞票,便是黄历顺手牵羊的结果,钱就是钱,谁知道哪些钱上沾着无辜人的鲜血。他对此并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做了一件中国人拍手称快的事情,杀掉了一个爬着同胞的骨头向上爬的无耻之徒,这是崇高的事情,起码它有着高尚的名义。      第240章 走狗的下场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对于黄历来说,潜入汉奸的住宅,杀掉他们,再把他们的钱财搜刮一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相对而言,这些汉奸们的防卫并不严密,但他们的腰包却是鼓鼓的。沾着血的、带着泪的钱,对他们来说,钱是最实在的,不为了这个,谁去当汉奸呢?说真的,就是日本人来侵略中国,又有哪一个不是为了弄钱呢?   当第三个早就该死的汉奸被用同样的血腥手法处决后,而且是被灭了满门,连看门的狗也被击毙后,一种惊惶和恐怖的气氛笼罩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汉奸头上,特别是那些平日干过亏心事,捞过昧心钱,手上沾着鲜血的汉奸,他们感到了害怕。   这是他们的时代,他们丑恶,他们肮脏,他们无耻,他们狠毒,他们是人中的垃圾,而是日本人的宝贝。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或许也根本不认为自己造了什么孽,犯了什么罪。但现在,死真是找上他们了,绝对的冷酷无情,残忍暴虐,而且神秘莫测,难以阻挡。   死神,或许在床下,或许在屋顶,或许在窗外,或许……是的,他可能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不行,得想办法,请保镖,多多的请。他们首先想到找日本主子来保护。比方说,派一个班,最好是一个连来,在宅子周围站岗放哨,那也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这能办到吗?如果他去要求保护,而日本人只派一两个便衣来,又有什么用?而且,这得够一定的级别,得是日本人看得上的走狗。还有人开始盘算逃跑,逃出天津,到上海,到南京,只要到了别的地方,他们就又可以绸子缎子的穿戴起来,山珍海味地吃喝起来。   恐怖,不仅仅是侵略者能够施加,也不仅仅是象黄历这样能力出众的家伙能够散布,任何一个不怕死的人,哪怕是一个女人,只要敢抡起一把破菜刀,也会让鬼子和汉奸感到惊惶,知道害怕。   废物,精心的策划全被他搞砸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愚蠢。中岛成子走出病房,将东耀华的呻吟关在了里面,转身走到露台,从手袋里拿出根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作为东耀华的幕后操纵者,中岛成子可算是尽心竭力,虽然东耀华好色、浮浅、暴躁,她依然尽力在帮助他,当然这也是在帮助自己获取更多的利益。现在,当东耀华因为烧伤而丧失了所有进取的信心,只想让那些该死的医生治好他的病,尽快从这该死的医院离开,她却要重新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中岛成子自信有这个能力,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通过金钱和拉拢,可以对东耀华的手下发号施令,也就是说她现在可以撇开东耀华这个废物。确实是个废物,一想起精心设计的绑架事件竟被东耀华招来的妓女给破坏,中岛成子便怒火盈胸。   行动失败,本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这次却不同,人质意外的死亡,不仅不能达到原来迫使英法政府妥协的目的,反倒引起了租界当局的极端不满和怨恨。是啊,双方正在就人质问题进行谈判,租界当局也知道这是日本人搞出来的阴谋,但没有直接的证据,又本着外交的礼貌,还在与日本方面进行着讨价还价。可就在此时,人质竟然完蛋了,而且是在绑匪手中,或者说是在日本人手里死亡的。可想而知,这种卑鄙无耻的行径会让人产生多大的愤怒,在这种情况下,关于人质意外的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该死的混蛋,把事情全搞砸了,也使自己受到了极严厉的训斥。那个败类,专会干些男盗女娼的滥女人不知该如何得意呢?”想到老对手川岛芳子那讥诮的眼神,中岛成子不由得咬住了嘴唇。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中岛成子弹飞了烟头,微微回头,是东耀华的副手,也是这伙匪徒的二当家,孙虎。   “成子小姐,大当家的伤势很重啊!”孙虎看似很关心,但中岛成子却知道他的内心所想,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是啊,他需要很好的治疗。”中岛成子抿了抿嘴角,带着说不出来的厌恶,“这以后,你要多费心了,我看他即使治好了,也不能再象从前那样了,你说呢?”   孙虎面露喜色,但脸上还有些疑虑,东耀华脾气暴躁,凶狠残忍,在其积威之下,有些犹豫也是正常的心态。   “烧伤很麻烦呢!”中岛成子冷笑了一声,说话春风细雨,但孙虎却听出了一股肃杀之气,“一旦感染便有生命危险,你是个聪明人,放心大胆地去干吧!”   孙虎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东耀华这回可算是让日本人彻底失望了,两片毒药便会结果了他的性命,大当家的位置终于轮到我做了。   “那个放火的婊子虽然死了,可从妓院里还是得到了些线索。”中岛成子又抽出了根香烟,孙虎殷勤地给她点上,恭敬地听着中岛成子在交代工作,“其中有一个象是日本人的嫖客最为可疑,他的相貌特征我随后会给你,发动手下的弟兄,找到这个家伙。”   “明白。”孙虎简短地回答道。   “还有一件事。”中岛成子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眼睛眯了起来,低沉地说道:“最近连续发生了三起刺杀亲日的支那人的案件,手段残忍血腥,但不可否认,凶手的身手也很高明。而且,从现场判断,杀人的动机与钱财有一定的联系。你与天津的帮派人物很熟,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黑道高手到达了天津。”   “您怀疑是江湖人物所为?”孙虎试探着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中岛成子也不太确定,只是把这个作为一条线索,她沉吟了一下,说道:“有皇军支持你,尽管大胆去干。”   “哈七!”孙虎用学到的日本话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第241章 不露声色的刺杀      夜幕降临,天津平安舞厅里,乐声旋绕,舞步翩翩。一对对红男绿女随着舞曲旋转扭动。今天是周末,这天津第一流的舞厅自然成了有钱人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交谊舞,本是一个舶来品。中国的舞蹈历史很长,各地也有本地传统舞,却没有男女成对、相拥相的交谊舞。直到20世纪20年代初,上海滩上才始有了中国人自己开办的交谊舞厅,就是华人经营的专业舞厅。1932年,上海开张的百乐门舞厅可谓是其中翘楚。   舞厅业的竞争,除了舞池等基本设施与装潢之外,最重要的构件是舞女与乐队。许多客人往往是冲着几个著名的红舞女或一支出色威武的乐队而来的。当时每家舞厅都有三四十个舞女,有的舞厅数量更多。   舞女的工作主要是伴舞,或是“坐台子”,就是陪舞客聊天。一个舞厅如果有几个漂亮有名的红舞女,生意就火爆。同样的,哪个舞厅如果有了一支响当当的伴奏乐队,也会宾客如云。所以舞厅老板往往不惜重金雇佣乐队,甚至走出国门,到菲律宾等国去招聘。   当时的天津好似北方的“小上海”,跳舞之风也旋即刮到了海河畔,从租界里外国人俱乐部,到繁华闹市的舞场,热闹不凡。还有人推波助澜,专门教授舞技。1927年7月间的天津《大公报》上连续广告称:天津跳舞家梵天阁女士“绮年玉貌,舞学精深,在津授徒以百计,历在平安、天升等院及大华饭店献技,取费一元至三元,而观者无不争先恐后……”   也许是为了麻痹中国人的意志,也许是为了显示日据时期天津的“繁华”景象,日军铁蹄踏入天津后,其他各种娱乐行业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和破坏,而舞厅业却一枝独秀、欣欣向荣,并且数量有所增多。   黄历买了门票,走进了舞厅,在一个舞女大班的引领下,进入了充斥着灯光、欢笑、乐声的舞厅,立刻感受到了淫靡的气氛。在柔和的灯光下,痴男艳女们,搂搂抱抱,如狂似醉。   坐在舞池旁的桌子旁,黄历叫了瓶白兰地,给了小费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似无意地打量着周围。舞女大班招来了一名姿色中等的舞女,笑容满面地问道:“先生,让这位小姐陪您跳舞好吗?”   黄历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可以,我想先坐一会儿,你可以喝杯酒陪我聊聊天。”说着,他拿起酒瓶给这个女人倒上酒。   在舞厅里,除了舞女与乐队,舞女大班也很重要。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行当。原先的舞厅以自携舞伴为主,不备专业舞女。所谓专业舞女,乃自行应召而来,各自独立营业,所得舞票与场方拆账。舞女拟投身是业者,先要结识大班,由其带引联系,舞厅凭大班推荐,分配座次。   而舞女大班并非如以往某些文艺作品中所表现的,是由曾经的红舞女的“升级”版,而是通常都由男人担当。他们并无工资,收入也是从舞女的收入分成取头。由此可见,舞女应舞厅之招聘,并不是自己直接入舞厅由经理面试挑选,而是由“舞女大班”介绍引进舞厅面见老板,即使舞女进舞厅工作了,也由“舞女大班”引见舞客,将舞客绍给舞女,而不是由舞客直接找舞女。因此,“舞女大班”又是舞客与舞女之间的中间介绍人。   除此之外,“舞女班”还有许多别的工作要做,他们还是老板、舞客和舞女的中间人,举凡一切舞女事宜,皆由其负责管理,如介绍舞女入场、监督舞女坐台、注意舞客是否按常规付票等,有时还奉老板之命去挖别家的红星,同时又要防止别人反戈一击。   当然,舞女也不是光以跳舞为主,她们中有些话或有些情况不便问舞客,就通过舞女大班来告诉舞客。而有些舞客或看中某一舞女,要带出舞厅或有其他非分之想,又不便向舞女直接表白,于是也通过舞女大班来转告对方,有时则是先通过舞女大班打探一下,听听口气或价钱。从这些方面说,舞女大班又像舞女与舞客之间的经纪人。   “……好哥哥,听我说,   莫相信她们讲……   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年恩,   我与你罗衾里来同……”   绵绵的歌声勾起了舞伴们的无限情思,彼此搂抱得更紧了。黄历一边心不在焉地与舞女聊着天,一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门口。   为钱而杀人,虽然有着高尚的名义,但没有钱赚的时候,他也可以尽些义务,就象现在,他等待着一个目标的到来。   在“皇姑屯事件”中攻克关键难题,成功炸死张作霖;在上海兴风作浪,最终扇起“一·二八事变”;成功将婉容偷运到大连,协助伪满洲国建立……她就是被日本军部称为“可抵一个精锐的装甲师团”的川岛芳子,这个舞厅的常客。   三天了,怎么就是不来呢,黄历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纳闷。难道是这几次刺杀案件让她害怕了,不敢出来,这不太符合这个女人的性格啊!   又是一曲响起,黄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淡淡一笑,站了起来,旁边的舞女立刻识趣地贴了过来。   柔和的音乐,柔和的灯光,舞女整个身子紧贴在黄历身上,连两条大腿也非等黄历的腿贴上来,才肯挪动。对于这种舞蹈,黄历看了一天便学会了,但却没有什么兴趣,对舞女也是一样。   勉强挨到舞曲结束,黄历回到座位,慢慢抿着酒,那个舞女酒量倒是不错,不住地向黄历举杯,而且凑得很近,说着恭维和亲热的话。   这时,舞厅门口有了骚动,黄历却头也不转,自顾自地聊着天,并且伸手将舞女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身体。   川岛芳子来了,在几个凶巴巴的彪形大汉的保护下进了舞厅,她今天穿着身西服,外面罩着风衣,头上还戴了顶帽子,俨然一个男人的打扮。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女人低眉顺眼的跟着,一行人在总管领班殷勤的引领下,进入了一个形似小包厢的舞座。   黄历只知道川岛芳子,却并不知道她带着的这个女人也是一名特务,是日本人派到川岛芳子身边监视她的。这个女谍叫小野菊子。她原是黑龙江日本特务机关关川一公馆的一名特务,然后“突然”被特务机关抛弃,于是“投奔”到川岛芳子身边。川岛芳子喜着男装,而且她的“男性心态”早就使她有了“找女人寻欢作乐”的想法,这次靠着“工作需要”,川岛芳子一不做二不休就开始了“双性恋”的生活。小野菊子本来不是一个“同性恋”者,但是为了满足川岛芳子的要求,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性取向。小野菊子是个出色的间谍,在许多方面甚至是川岛芳子都不及的,她忠诚、坚毅以及忍辱负重的品格令人惊叹。   稍停了一会儿,乐队奏起了怀旧慢舞步的曲子,跳舞的人骚动了一下,开始步入舞池。黄历看着川岛芳子出现了,搂着小野菊子进了舞池,他淡淡一笑,牵起了舞伴儿的手。   非常慢的舞曲,非常慢的舞步,舞女几乎贴在了黄历的身上,其他跳舞的也一副陶醉的样子,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   黄历的眼睛眯了起来,连转带拉的带着怀里的女人慢慢向川岛芳子移动过去。   武侠名著中,高手过招时往往使出神奇的点穴神功,令对方动弹不得。而在现实中,点穴是用掌而不是手指。点穴和其他武术不同,其他武术下手越重对人体的伤害就越大,而点穴用摸或搓的手法却是最重的,级别也是最高的。俗话说:“打一拳不如拍一掌,拍一掌不如搓一下。”   川岛芳子和怀里的女人贴得紧紧,眼睛微闭,一副销魂的模样,却不防黄历伸手在她背后搓了一下,她只当是正常的挨碰,头也没回。她带来的保镖站在墙脚周围,个个目光机警,手放在腰间,她不相信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不利。又转了几圈,黄历又在她肋下甩了一掌背,然后迅速转了一下,川岛芳子转头瞅了瞅,也没发现什么。   一曲停止,黄历回到座位,拿出舞票和小费打发了还想缠着他的舞女,转身走出了舞厅,坐上车扬长而去。   川岛芳子搂着怀里的美女,还在舞池里如痴如狂。突然,她觉得有些要呕吐的感觉,为了不使怀里的女人失望,她强忍着想等曲子奏完便回去休息。可这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继而头晕脑涨,汗如雨出,连怀里的女人都闻到其汗味熏人,诧异地抬头望着他。   “扶我去坐一会儿。”川岛芳子低声说道,这时右肋下和腹部中一阵剧烈的疼痛,整个脏器、肠子好象绞在了一起,刚想活动手臂,却不料动一下竟然招来更加剧烈的疼痛。她难受地喊叫,却发现只能叫出一两个字。   生命短暂而痛苦是永恒的,川岛芳子被送进了医院,但是医院的检查根本无法查出病因,她的手足肿胀,颈部麻痹,稍一动弹便剧痛难忍……      第242章 反面教材      中毒,毫无疑问是中毒,日本专家和医生不承认是能力问题,无法判断川岛芳子的病症,而将之归为最合理的解释,并且将这种不知名的毒药煞有介事地解释了一番。这应该是军统研制的或者从别的国家买来的最新型的慢性毒药,中毒者吸收迅速,无法检测分析;不立时发作,使下毒者能安然逃离……   日本人是相信权威的,更何况对医药领域毫无涉猎的情报机关,立时,他们的神经紧绷起来,川岛芳子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超级女谍竟然能被毫无觉察地下毒,可见这种毒药的隐蔽性。威胁很大,一定要加强警戒,全力提防。   日本人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一边严查川岛芳子的中毒原因;一边将一份有可能成为下毒目标的名单迅速出炉,加强防卫,并警告这些人,少在公共场所走动,特别是不要随便吃喝外面的东西。对,即便是在家里,也要非常注意。哈,风声鹤唳,侵略者也尝到了连吃饭都要小心翼翼的滋味。   悠扬的舞曲萦绕在屋子里,黄历和李倩心在翩翩起舞,舞步是交际舞,但两人的姿势却是贴面舞。而且,除了面部紧贴外,整个身体也紧紧贴在一起,两人之间不留空隙,感受热血沸腾的冲动。当然,跳舞的动作不重要,主要是感觉!   这真是缠绵而温柔的惩罚,黄历去了几天舞厅,这让李倩心很不爽,虽然她知道黄历是为了工作,但她此时的心思便是要让黄历成了自己一个人的,哪怕只是逢场作戏,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她也不舒服。   “嗨,跳舞是这个样子嘛,你的手应该搭在女伴的腰间而不是——臀部。”李倩心在黄历耳旁低声说道。   “哦!”黄历的手停留在李倩心的臀部,使劲摸着,根本不为她的话所动。跳贴面舞既可以和女伴谈天说地,又缓解工作中的压力,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坏蛋。”李倩心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干嘛使那么大劲儿,我还没老到需要搀扶的地步。”   “很快就需要了。”黄历的脸皮挺厚。   停顿了半晌,李倩心柔柔地说道:“不要去杀人了,钱,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去赚。报纸上都说手段过于残忍,而且,人家担心你的安全。”   黄历沉吟了一下,淡淡地说道:“那些人都死有余辜,残忍只是震慑,他们害人性命的时候,就该知道什么叫报应,什么叫恶贯满盈。赚钱,只是顺手为之,而且,要把你们安置好,没钱怎么能行。”   李倩心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男人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后悔吗?跟着我就总要担惊受怕。”黄历问道。   “才不呢!”李倩心贴得更紧了些。   黄历笑了,轻轻吻了她一下,说道:“私下里是一回事,在外面,你可要多注意一些,别老眼睛冒光地盯着我。而且,我虽然想尽量把你和我的工作分开,但有些时候——”   “我喜欢你带着我去工作的感觉,不管干什么,人家都不怕。”李倩文伸手抚摸着黄历的脸颊,刮得光光的,摸起来一点也不扎手。   “嗯,那我也得给你说说有关的知识,你是个小聪明,肯定一点就透。”黄历先夸奖了一句,在李倩心美滋滋的时候,开始象讲故事似的说了起来。   作为一个反面教材,二战时的女谍塞西莉是个很好的例子。她不适合作间谍,或者说她根本不是一块作间谍的料,但命运却让她干上了最不适合的工作,这不仅是她个人的悲剧,而是她那一个行动组的灾难。   塞西莉性格外向,容易激动,过于敏感,而且充满幻想。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积累,她又增添了某种浪漫主义的色彩,不修边幅,马马虎虎,大大咧咧,因而处处惹人注目。   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塞西莉本来可以把她那丰富的想象力用来编写故事,儿童读物之类的东西,但她却偏偏参加了英国特别行动署的训练,成了一名在敌后活动的报务员。在学习谍报工作的理论和技巧时,她的所有毛病便暴露出来,教官对她下了如下评语:属幻想型,有偏激症状;具有献身精神但缺乏对秘密工作的最根本的常识,似不适合她将从事的工作。   但更高层的领导决定再观察一个时期再说,于是,塞西莉便开始了她的间谍训练,她情绪高涨,精力充沛,学习勤奋,但不幸的是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保守秘密。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主任教官给她下了评语:学习勤奋,但不爱动脑子,有好奇心,但不关心安全方面的课程。她具有不稳定的多变的个性,未必适合于谍报工作。   但塞西莉还是被空投到了法国,因为前方太缺报务员了。可那些坚持使用她的官员很快就会悔青了肠子,由于这个错误的决定,一个谍报网被盖世太保一网打尽。   确实,没过多久,塞西莉在巴黎的同事便开始抱怨总部怎么给他们派了这么一个“没头脑的家伙”,她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他们吃惊。   一次,塞西莉按预定时间去与一个联络员接头。这个联络员与她曾见过几次面,彼此都认识。在规定的时间,联络员到达了那晨,但当两人刚要接触时,联络员突然发现附近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在盯着他们,这可能是个不祥的征兆。受过训练的联络员立刻假装不认识塞莉,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按理说,碰到这种情况,一个谍报员完全能够意识到是发生了意外的情况。可塞西莉不是这样,她转身跟了上去,还伸手拉住了联络员,问道:“你怎么啦?没看见我在这吗?”……   噗卟一声,李倩心听着黄历改编的故事,不由得笑了起来,扬头望着黄历,好笑地说道:“这么天真,你一定是在瞎编故事。”   黄历翻了翻眼睛,无奈地说道:“这是真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家伙,虽然她被抓后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用她的生命证明了她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但因为她的草率而造成的损失,却是无法挽回的。”   “真可怜。”李倩心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缓缓说道:“如果我被抓了,就自杀,绝不会把你供出来。”   “傻瓜。”黄历很感动地将李倩心的头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你记得一点,就是要好好活着,把我供出来,我也不怪你。而且你要相信我,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无敌金刚。”   ……   戴奥特绑架事件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被搅黄了,日本人不但没得到好处,反倒被英法政府所怨恨,这让曾澈很是高兴。   但黄历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安,等到1939年欧战爆发,随着英、法两国在欧洲的战事失败,日本的立场也强硬起来,封锁租界使英法难以应付,英法两国加速了对日妥协让步,终于签署了《有田—克莱琪协定》。规定:英国“完全承认”日本造成的“中国之实际局势”;承认日本在其占领区内享有“特殊之要求”;允诺“凡有阻止日军或有利于日军之敌人之行动与因素”,英国“均无意加以赞助”。这一协定实际上是英法两国在东方放任侵略,纵容掠夺战争的丑行,是“东方慕尼黑”阴谋活动的重要步骤,是以牺牲中国利益,换取日本让步的政策。随后。日本得寸进尺,又开始了要求英方封锁滇缅通往中方的运输通道,同时也要求法方封锁滇越、桂越通往中方的运输通道的外交交涉。   什么都是以自己的国家利益为前提,道义只不过是政治家们可以拿起来利用的借口,并且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抹布。   黄历活动完身体,李倩心已经拿着毛巾跑过来,殷勤地给他擦着汗。黄历弯曲胳膊,肌肉带来的力量感使他感觉到自己正处于最佳的状态。   点穴功,并不是他从刘金声那学来的皮毛,记忆恢复使他想起了穿越前曾经在这方面有着不浅的造诣,虽然秉持着师训,从未用这种手段杀过人,但他已经练成的点穴功夫却绝不是刘金声可以达到的水平。   现在好了,在这个时代,再没有人可以约束他。而且,对于鬼子和汉奸,黄历施展什么手段也不觉得过分,反倒有种行侠仗义的自豪和得意。   回到屋里,黄历坐在桌前,拿起纸笔,思索了片刻,苦笑着扔掉了手中的笔。曾澈也真是的,舍本逐末,非要他提供毒害川岛芳子的毒药配方,他哪里有呢?换句话说,毒药是次要的,下毒的手法和计划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再好的毒药,吃不到人家肚子里,不也是白费。   算了,本来想瞎编一个,看来是没有必要了。这次行动让川岛芳子即便不死,也跟废人无异。而且,曾澈送来的奖金也真是不少,起码回到北平后可以清闲一段时间,就等着程盈秋随队回来,他去把她拉回来就成了。      第243章 杀意      知道一些事情,但不知道全部。知道历史的走向,却不知道具体的细节。黄历就是处在这样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下,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有时候又会觉得迷茫。也许这样,才使生活变得有声有色吧!黄历收拾起心情,端起茶杯,轻轻地抿着。   这里是南市的一家僻静的小茶馆。这里顾客不多,几个提笼囮鸟的老头儿看来是常客,边喝茶边下着棋。詹森和一个亚裔人在屋角的一张桌旁坐着,要了一壶新沏的小叶香茶,一小碟五香黑瓜子,正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几只大鸟笼就蹲在空闲的茶桌上,撩起布罩,这些画眉鸟儿就在里面跳着,叫着。唱得非常好听。每当这时,老头儿便停下走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鸟儿在一展歌喉,然后话题便是长久地议论品评鸟儿的优劣,哨的如何,谁又弄来了新的鸟儿:蜡嘴、黄雀、珍珠鸟、虎皮鹦鹉等,完全没有注意别人的情形。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接头地点。   答应了詹森,黄历便不好失言,虽然知道詹森多半得不到什么重要情报,或者得到了貌似重要的,却可能是假的。日籍朝鲜人,嘿嘿,几十年来,已经被日本人驯服了,又有几个还不忘复国之志的。   慢慢品着茶,黄历的眼睛似乎一直在望着对面,向詹森那边连瞟一眼的动作都没有。然而,要是在这个时候再去频频张望,那就太业余了。黄历早把周围的各色人等都观察完毕,在他的判断中,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詹森好象有些过于谨慎了。   嗯,不出什么事情最好,自己既没失言,也算是让詹森觉得欠自己一个心情。以后嘛,用到美国佬的时候多着呢!   黄历放下茶碗,因为詹森那边已经完事了,两人起身走过他的桌子。黄历有些放松,因为他差不多也可以回家了。但是,他突然身上有种不好的感觉,象针刺一样。   黄历接受过各种严酷的训练,在那年轻的生命之中,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和死的边缘打转,这也就培育成了他敏锐无比的感觉,这种敏锐的感觉,人们又称为第六感。   第六感是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又可以分为预感和实在的感觉两类,朱博这时的感觉属于后者,那不是平空而来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受了外来力量的影响而产生的一种感觉。   从科学上分析,人体细胞的细胞膜,内外有电位差,叫“膜电位”,细胞在兴奋时,膜电位发生变化,由静息电位变为动作电位,由此产生放电现象。这种生物电的电源,自然微不足道,但对于感觉特别灵敏的人来说,就可以凭藉第六感,清楚明白地感到这种生物电的放射。   黄历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但在那一刹间,他开始保护自己,他缓慢的很自然轻轻敲击着桌子,那是他与詹森约定的暗号。同时,他开始确定威胁来自于何处,一辆车子慢慢开了过去,车窗缓缓合上,他只看到了一个侧影,瘦削而苍白的脸,一缕寒光从眼角闪过,他只得出了这个印象。   “那是一种杀意。”黄历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对于同行的气息,他自认为不会判断错。   詹森得到了黄历的警告,并没有走出茶馆,而是目送着那个日籍朝鲜人走远,这时,他又得到了黄历的另一个暗号。   “怎么回事?我们被人盯上了吗?”詹森和黄历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会合后,他立刻紧张地询问道。   黄历现在倒不敢确定,刚才那道寒冷的眼神到底是射向何人的,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也许是我太敏感了,那人的目标可能不是你我,但谨慎和警觉总没有太错。”   詹森笑了起来,说道:“没错,谨慎和警觉能避免悲剧的发生。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谨慎是我的中间名。”   切,黄历翻着眼睛摆了摆手,懒得问一下詹森获得了什么样的情报。反正他是不感兴趣的,如果他能让詹森相信,那他的情报绝对会赚得钵满盆满,比如预测一下欧战的时间和结果。但这是极为冒险,而且是草率的,低估了大家的智慧。   “嗨,嗨,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反倒对你的尽职非常感谢。”詹森开了个小玩笑后,又很郑重地向黄历表示感谢,然后有些炫耀地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是各国间谍交换情报的所在,兴许你能得到感兴趣的东西。”   “我没钱,也没什么情报。”黄历一摊手,兴致缺缺。   “没钱?那你找我换美元——不是想抢劫我这个穷人吧?”詹森调侃道:“而且,我知道,你是有情报的,关于日本人的。”   “好了,好了,我跟你去见识见识。”黄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家伙,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   ……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遮得无影无踪,屋里昏暗得可怕。   田边满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脑袋,随着空气的消耗,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也颤动着,大脑的供血在逐渐减少,他的幻觉产生了。   幻象中,那个在火车站撞了他,并且辱骂他的那个家伙裸着身体在扭动着,不断发出嘶哑、恐怖的叫声。他的头两边摆动,脸上的刀痕将肉都翻了出来,他的动作示意着反抗和挣扎。是的,用刀割得他满身是伤,让他痛得尖叫,最后,切开他的脖子,在鲜血喷溅和临死的肌肉痉挛中,他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这正是我需要的,地狱里亲爱的文化。”   猛地掀开被子,田边满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幻象消失了,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狞笑。这应该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却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就象看到肉的饿狼。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折叠剃刀,把它打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灯光来自屋中唯一亮着的一盏台灯。他伸出舌头,在刀刃上舔过,一种金属的腥味让他感到异常的兴奋。      第244章 剃刀“满”      “你个婊子养的狗杂种”,“你个婊子养的狗杂种”,那个棒子骂人的话一遍遍在田边满脑海里回荡,田边满紧紧咬着牙齿,手伸进兜里,摸着折叠剃刀,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有些醉醺醺的家伙。   是的,用这句话骂他的人都该死,死在他挥舞的剃刀之下。从很小的时候,田边满便被同龄人所欺辱咒骂,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妓女,他没有父亲,或者说是他的母亲无法确定哪一个曾趴在她身上的家伙是他父亲。所以,虽然他很用功地学习,很礼貌地对人,但依然不能让那些人停止对他的人身污辱。不仅如此,田边满还不止一次地看见他那可怜的母亲象狗似的为那些嫖客服务,甚至有时被打得鲜血直流。这种令人疯狂的情况一直贯穿于田边满的幼年生活,直到他有一天忍无可忍,冲进小屋,挥动着剃刀割断了那个暴虐的嫖客的脖子……   之后,田边满和母亲偷偷地将死尸埋掉,逃到了别的地方。不久,田边满加入了暴力团,依靠他狂热的发泄般的疯狂,他成了一名杀手,暴力团中年龄最小的杀手,绰号剃刀“满”。而他的母亲,三年后成了田边盛武的第三任续弦,他也改姓田边了。   说起来,田边满对这个继父并没有什么感情,尽管田边盛武资助他去欧美留学,当然,也是躲避国内对他的犯罪行为的缉捕。可田边满在国外依然不消停,欧美人对亚裔的歧视,再加上他幼年的心理阴影,使他极为渴望血腥的刺激,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就象是吸毒上瘾一般,得在一定时间里得到刺激,品味到那种感觉。所以,他在法国又杀了人,借着田边盛武的死讯,他回到了北平。   在北平,龟田给他安排进燕大的事情,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办成的,因为还不到招新生的时候,以插班生的名义,就要多费些手脚,而司徒雷登对日本人是不买账的,也只能通过别的渠道,掩藏田边满的身份。就在此时,田边满看到了报纸上关于天津血案的记载,作为一个同行,他很喜欢,很欣赏这种血腥之极的杀戮方式,这似乎比他挥舞剃刀更刺激。   没错,进入被杀者的房间,这应该很轻松,先是打晕他们,把他们脱光绑住,再堵上他们的嘴。等他们醒过来以后,逼问出钱财藏在哪里,嗯,用刀子割掉他们头上的某个零件,看着他们在痛苦扭动,呜呜求饶,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然后再割断他们的脖子,把他们的血放光,最后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钉在墙上,把那玩艺塞进他们流着血的嘴里……   田边满设想着这个杀手同行的行动程序,简直兴奋得要浑身发抖,真他妈的有创意,真他妈的刺激过瘾。于是,他来天津了,并不是奢望能与这位同行进行技艺上的切磋,而是希望这位同行能再次出手,他很想亲眼看到那血腥残忍的杀戮现场。   前面的朝鲜人停下脚步,怒骂着躺在地上的一个支那乞丐,因为他差点被绊倒,光骂还不解恨,甚至上前踢了两脚。妈的,棒子就喜欢狐假虎威,他们自以为是二等公民,而且颇以此为荣。田边满把手伸进兜里,摸着折叠剃刀,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隐在暗角里,冷冷地望着不远处的猎物。   抖完威风的棒子又向前走了,边走边哼着小曲,酒精的作用使他很兴奋。他拐进了一条小胡同,田边满迅速跟了上去,胡同里空无一人,一个不错的地方,田边满冲了上去,挥动剃刀向棒子砍去,他想迅速而有效地弄瞎对方的眼睛,然后,再割开他的喉咙,在割断他喉管的同时切断他的声带。田边满没有试图悄悄地冲过去,他要棒子听到他的声音,要棒子朝他转过脸,这会使刺杀更加容易。   棒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了雪亮的剃刀,在剃刀砍中之前设法闪了一下——幅度不大,但却使剃刀没有砍到他的眼睛,而砍到了他的前额,见了骨头,一片皮肤卷起盖到棒子的眉毛上,就象门帘垂下来。   “救命!”棒子用低沉的声音喊道。没有一击而中就是这种结果,操他妈的。   田边满再度逼近,剃刀举在他自己眼睛的前面,刀刃微微向上,就像一个斗牛士在向即将被刺死的公牛敬礼一样。   田边满冲棒子的喉咙砍去,这狗杂种把头向后一仰,快得像一条响尾蛇躲避开一次攻击,令人惊讶的速度。鲜血正从棒子额头的切口喷涌而出,棒子在只能通过一个粘乎乎的薄雾看东西的情况下,还能躲避开,这让田边满不由自主地对这棒子有点佩服。   刀刃紧贴着棒子的喉咙划过,没有砍到他,他又一次尖叫着喊救命。田边满换个方向又一次砍去,同时他踮起脚尖扑向前去,这是一个优雅的、芭蕾舞般的动作,应该能达到目的了。但棒子把一只手举到他喉咙前面,剃刀把他的手指割得很深,毫不费力地切进肉里,筋腱被切断了。   棒子再次开口求救,实际上是在嗥叫了,这让田边满感到莫名的兴奋。他知道不可能悄悄的撤身而去了,本来指望干完后就悄悄地离开,但他也不想让棒子活下来。一旦你所干的事发生了变故,你就要一直干下去,而且他有龟田的介绍函,他并不害怕。   胡同的另一头,一扇院门打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和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没有叫喊,也没有询问,胆小怕事是这个时代的特征。   “杀人。”田边满很平淡地说道:“要来一点儿吗?”   门砰地关上,快得好象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棒子虽然很惊慌,而且受伤不轻,但当田边满的视线移开时,即使是非常短暂的一瞬,也让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他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个狗杂种真是动作迅速,田边满的敬佩更进一层。这家伙的速度和自我保护意识真是太棒了,虽然他接下来所做得非常愚蠢。   棒子转身就逃跑,完全可以理解,但这绝对是个错误。   雅克布斯追上去,大号鞋在地上沙沙作响,他向那人脖颈后砍去,相信这一击终于能结束这件事了。但是,就在剃刀击中前的一瞬,棒子向前猛一伸头,躲过了这一击,就象乌龟躲进坚壳中一样。田边满开始相信胖子有心灵感应了,这一次,本来是致命的一击却只割破了头皮,这头皮位于脖子后面突出骨头的上面,它在流血,但绝不是致命的。   这是使人生气、愤怒的……而且,有点儿滑稽。棒子沿着胡同踉踉跄跄的逃,从一边换到另一边,有时甚至撞在墙上,边逃边喊叫。血撒在地上。偶尔会在墙上留下血乎乎的手印。   田边满大步跟在后面,既不生气也不害怕,只是非常恼怒。他大声斥责道:“婊子养的狗杂种,为什么你不停下来规矩点儿哪!”   棒子叫救命的喊叫变成了惊讶尖叫,他试图加快速度,却适得其反,他两脚绊在一起,摔趴下来。田边满知道,即使最敏捷的家伙,当你把他们砍得流血过多的话,他们最终也会不知所措。   棒子跪在地上,显然准备爬向胡同口,既然他的脚已不行了。他用血淋淋的、面目全非的脸向后张望,看看他的攻击者在哪里,田边满两手下垂,稍稍向后摆动以保持平衡,然后尽全力飞起一脚,以球场上非常标准的大脚开球对着棒子鲜血淋漓的鼻梁猛踢一脚。   棒子的头向后飞去,猛地撞在墙上,在墙上留下一个碗状的浅坑,又反弹回来。   “婊子养的狗杂种,我终于抓住你了,对吗?”田边满低声说道,他弯下腰,抓住棒子粘乎乎、令人恶心的头发,把他的头扭向后面,割断了他的喉咙。可能棒子在头撞上墙之前就已经死了,撞上之后就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最好保险点儿。而且,当你以割喉咙开始,那你就应该以割喉咙结束。   棒子已经不喷血了,或者已经慢慢流完了。田边满迅速走出胡同,把剃刀折起来放回口袋。虽然费了些手脚,不过,这真是很棒的感觉,不是吗?   ……   给詹森提供情报,或者说卖情报的棒子死了,在夜幕降临之后,死在了天津的一条小巷子里,而詹森和黄历却并不知道,他们此时正在一间赌场里玩得过瘾。   这是一家西班牙人开的赌场,赌场的一楼设有西方新式的三十六门的轮盘赌台四张,大厅周围,又开设了小的赌室。室内,单双、大小四门摊、红黑、花会、梭哈等各种赌具,样样俱全,应有尽有,赌客可以随意选择。赌场的二楼,设有中西餐厅,供应中西各色点心、各种饮料;还有鸦片烟铺,让赌客吞云吐雾,过足烟瘾,继续上阵狂赌,更有妙龄女郎,侍奉一侧,为赌客日夜“服务”。      第245章 赌场      相对而言,这里环境比较优雅,很少有中国赌场里的喧嚣和叫骂,大多数人都是西式的玩法,西式的赌客。这里是个比较高档的赌场,进来的都是比较有身份的家伙,虽然玩得比较文雅,但有时赌注却大得很。   黄历负责保护詹森去和棒子买情报,本来穿得很差劲,化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市民,詹森要带他去这种档次的赌场,自然要提醒他换衣服。黄历不想让詹森知道自己现在的住处,便和他约好了时间地点,单独回家更换行头。   到了家中,李倩心便欢天喜地的扑过来,一个人在家里也是很憋闷,再加上担心黄历的安全,说是望眼欲穿有些过分,但见黄历回来,喜不自胜却是溢于言表。等黄历告诉她,换完衣服还要出去,李倩心的小脸立刻垮了下去,虽然不敢发脾气,但失望之情却让黄历看着可怜。好吧,去赌场消遣,又不是执行任务,带着李倩心,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而且,那是个比较上档次的赌场,没有那些粗汉地痞惹是生非。   一路上,李倩心象只快乐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地在黄历耳旁说个不停,而和詹森会面后,她又变得极温文尔雅,象只温驯的小猫。   看见黄历竟然还带着女伴儿,詹森愣了一下,促狭地冲黄历挤了挤眼睛,那种眼神是个男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令黄历感到有些不解。直到他偷偷地告诉黄历,这赌场里有各个国家的妙龄女郎,黄历实在是应该一个人来,现在没有艳福享受了。   切,黄历翻了翻眼睛,对詹森的话不屑一顾,对,这里有美女,也有脏病,怎么不烂掉你的小鸡鸡。   詹森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颇以此为豪,他象个导游似的领着黄历二人走进了赌场,热心地做着介绍。   黄历微微点着头,这样规模的赌场与他穿越前见识过的不可同日而语,很多新玩法在这里并没有,他来这里,一是詹森的邀请,二也是想侥幸得到些情报,三则是放松并消遣一下。   听完了詹森的简单介绍,黄历并没有急着去玩儿,而是提议先上二楼,因为现在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好的,好的。”詹森对黄历的提议好象很赞同,不过,他好象还有什么事情,让黄历和李倩心先上去,他转身走开了。   “我们就是来看看,不去赌,是吧?”李倩心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为什么不呢,小小的玩几把,反正那钱也是不费劲赚来的。”黄历拉开椅子,让李倩心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很简单的,我一会儿教你啊!”   黄历选的位置很好,这张桌子挨着二楼的栏杆,从上面可以看见下面的轮盘赌,因为要等詹森,所以并不急于点菜。他示意李倩心注意下面,说道:“看,轮盘赌,很简单,一共三十六个数字,那个小球滚到哪个数字,押中了就赢。”   “三十六个呀,这很难猜中的。”李倩心摇了摇头,说道:“怪人得人们都说十赌九输呢!”   “呵呵,我还没说完呢!”黄历笑着拍了拍李倩心放在桌上的手,继续说道:“你没看到赌盘上还有边注投注区,以及其他下注区吗,你可以押红色或黑色、单数或双数,首栏、二栏或三栏,首十二注、二十二注或三十二注,前半数字(1-18)及后半数字(19-36)等。当然,赢得要少一些。”   李倩心看了一会儿,冲着黄历眨了眨眼睛,笑道:“有什么诀窍吗?只赢不输的诀窍。”   “想什么呢?”黄历笑得很畅快,身子向椅背上一靠,说道:“要是真能只赢不输,那我天天来,成为大富翁也是很快的事情。”   “哦,那我还是不赌了。”李倩心好象有点失望,也对轮盘赌失去了兴趣,“输钱我会心痛的,就看着你赌好了。”   “别小家子气,赚了钱就是花的,图个开心也好。”黄历将脑袋凑过去,低声说道:“仔细观察那些赌客,其实这里面也有一个不是窍门的窍门,能让你赢钱的几率变大,这个办法叫点灯。”   所谓点灯,是老时候赌场里的一种说法,是一种赌博的技巧,意思是如果发现赌台上有人手气非常不好,就反着他押,他押大你就押小,他押闲你就押庄,赌的不是自己的运气而是他人的霉气,这个手气不好的人,就是你的“灯”。有些人天生运气差,逢赌必输,还会专门被人请去“点灯”,小输搏大利。   从概率论上说,其实这是不成立的,概率论不承认什么运气之说。但是,点灯却是很管用的,任何赌徒都知道,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明白了吗?”黄历轻轻向李倩心的脸颊上吹了口气,坏笑道:“仔细看,看哪个家伙输得两眼发直,看谁长得就是一副衰样,呵呵,是不是蛮好玩的。”   李倩心的脸一红,在家里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可在外面,她还是知道害羞,而且这时,詹森过来了,不是一个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黑头发的亚裔女郎,鹅蛋脸上嵌着乌黑的大眼睛,上边两道弯弯的细眉,俏皮的小鼻子细巧而挺秀。   “抱歉,抱歉,我请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共进晚餐,你们不介意吧?”詹森一点也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话的同时已经拉开了椅子,并且给黄历和李倩心做了介绍。   “你好,陈曼丽小姐,在下陈志豪。”黄历很客气地伸手和这位姑娘握了握手,并一指李倩心,说道:“这是我的太太,李倩心。”   太太,他说我是他的太太,而不是别的什么。李倩心没有想到黄历会如此介绍,脑袋里一晕,几乎不会说什么话了,迷迷糊糊地和陈曼丽打了个招呼,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第246章 不一般的女人      黄历温文尔雅地拍了拍李倩心的小手,不是亲热,而是安慰。两个人在来的路上还在讨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他没有明确的答复,但显然,李倩心对现在的这种关系非常满意,如果不是有人在场,她可能会扑来狂吻他一通。   陈曼丽并不象那些风尘女子一样热情、放荡,反倒很恬静,或者说是木讷的样子,话不多,但黄历却有种感觉,这个女人也许并不简单,詹森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叫她作陪。   果然,饭后李倩心和陈曼丽坐在一起闲聊,詹森和黄历走到一旁,抽着烟,詹森向黄历低声说道:“这个女人很不错,她平常偶尔听到的,记住的,有很多都是相当有价值的情报。当然,要得到这些,你得付出——代价。”詹森学着中国人的样子,用手指作了个点钞票的动作。   “也包括跟她上床?别说你和她没有一腿,那连鬼都不信。”黄历揶揄着说道。   詹森脸上露出了不言自明的笑意,说道:“你知道,我必须弄清楚我在中国了解到的情况是否真实。所以,我得和中国女子睡上那么一觉以便证实一下,因为,女人在床上是很难说出假话来的。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黄历翻了翻眼睛,说道:“我可以作她的生意伙伴,只限于情报上的。我们中国人做买卖有个传统,就是要先看看货色,而且头一次向来是打折,或者免费的,这样才有回头客。”   “这样啊,我和她说说看。”詹森瞟了李倩心一眼,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要是你一个人来就好了,你们可以私下进行那种——呵呵,亲密无间的谈话。”   “注意,我的身份。”黄历不理会詹森的调侃,而是很郑重地提醒道。   “明白,一个自由特务,没有信仰,没有立场,只为钱工作。”詹森又作了个“OK”的手势。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李倩心和詹森换了个位置,来到了黄历的身旁,说道:“你们的笑容不怀好意,肯定在说一些关于女人的,是不是后悔带我来了。”   “小傻瓜,瞎想什么?”黄历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笑道:“那个女人和你谈了什么,可别让她把你骗了。”   “我会那么傻吗?”李倩心的声音柔软下来,“只是说些衣着打扮方面的,你知道,女人在一起,这是个永恒的话题。对了,她说我还缺少一样小东西——”李倩心伸出手晃了晃。   “呵呵,还真是个细心的女人。”黄历对陈曼丽的观察力很赞赏,手上轻轻拍了拍李倩心的腰,说道:“戒指正在打造中,因为要有一些特殊的功能,所以耽搁了,再有两三天,我亲手给你戴上啊!”   李倩心的身子向黄历贴了贴,在公共场合,她用这种小动作来表示心中的高兴。她今天的心情特别舒畅,有了太太的名分,这对她来讲,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詹森和陈曼丽在一旁低声说着话,看得出来,陈曼丽是一个老手,很熟悉外国人的生活习性和爱好,明明是干那种行业的,看起来却象一个良家妇女。她的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正在思索这场交易的利弊,但最后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詹森很高兴,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嘴唇。黄历发现,陈曼丽在詹森起身后,竟迅速地擦了一下被亲吻过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很多的中国姑娘在被人亲吻后都有这样的一个小动作,黄历猜不透她的真实用意,但李倩心显然没有这个毛病,即便如此,黄历也不由得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丽人。   “OK!”詹森比着胜利的手势,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黄历轻轻拍了拍李倩心,李倩心冲詹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交易初步达成。”詹森凑近黄历,笑着说道:“不过,她想和你具体地谈一下,关于细节问题。对了,我有一个小提议,互惠互利,咱们两人是不是应该把各自得来的情报共享,这样是很经济实惠的,不是吗?”   黄历笑了,拍了拍詹森的肩膀,老外也懂得节省金钱吗,是不是花天酒地,泡妞睡女人的花费太大了。不过,他对陈曼丽所能提供的情报也没当一回事,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   李倩心在詹森的引领下,很自然地离开了座位,到一楼去试试手气。黄历坐在了陈曼丽的面前,不慌不忙地等着她开口将免费的情报讲出来。   陈曼丽说不上特别漂亮,只是契合于现在东方女性的特点,使得外国人认为这就是中国女人。她眨着眼睛,当眼帘低垂时,给脸颊上投去一抹淡淡的阴影,端正的小嘴轮廓分明。沉思了半晌,她柔唇微启,微笑着说道:“既然是免费的,那么就不要挑剔好坏,陈先生,您说是吗?”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我与你的想法不同,第一次是最重要的,所以一定要给客户物有所值的感觉。”   陈曼丽抿嘴一笑,说道:“陈先生真是个精明人,不过,我们只是偶尔听到那么一耳朵,并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这全要靠您的判断。”说着,她贴近了黄历,低声说道:“前天来了两个满洲国的官儿,他们抱怨说,成天熟悉大街小巷,真是累坏了,我看他们是警察。”   “怎么看出来的?”黄历不解地问道。   “警察的臭味,一闻就知道。”陈曼丽用厌恶的语气说道,又冲着黄历一笑,说道:“我说完了,您看怎么样?”   黄历脸色很平静,但内心却很震惊,满洲警察在天津熟悉大街小巷,这意味着什么,历史真要重演了?对抗团的搜捕就是调动伪满警察避开抗团的耳目进行的,天津有,北平就没有吗?别人或许对这条连情报都不是的消息不屑一顾,但黄历却从中看出了危机。      第247章 讨厌的英国佬      “看来没有什么价值,那好吧,您有相当的自由拒绝以后的交易,我们只是想多赚些钱而已。”陈曼丽有些失望,但还保持着必要的礼貌。   “我们?你不是一个人?”黄历好奇地问道。   “一个人的耳朵能听到多少?”陈曼丽狡黠地一笑,又有些黯然地说道:“都是些命苦的人,为了养家糊口,能多赚些钱总是好的。我呢,不过是想让姐妹们少受点罪,算是她们的头儿吧!”   黄历开始正视这个女人了,头脑不简单,能从这里发现赚钱的机会,那她除了有耳目之外,还应该有分析判断的能力,在客人零星的谈话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这个情报,还算可以。”黄历把身子比较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盯着陈曼丽的脸说道:“我也不让你免费了,说吧,多少钱,或者——”黄历犹豫了,要说情报,他可以随口编几个,而且很有价值,但他要思考一下,会不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跟女人斤斤计较,你很有绅士风度。”陈曼丽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可我也是说话算话的,说免费就是免费,期待我们以后能够合作愉快。”   很有意思的女人,黄历含笑与陈曼丽握了握手,起身邀请她一起下去消遣。走在楼梯上,黄历突然想起件事情,他脸上挂着怪怪的笑容,轻声问道:“刚才詹森吻了你一下,你很快地用手擦了擦,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厌恶的表现,还是下意识的动作。”   陈曼丽愣了一下,转而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大概是个习惯性的动作,这里的很多女孩都是这样,谁也没想过是为什么?呵呵,您太太一定不是这样,所以您才觉得奇怪吧!”   黄历点了点头,大概是东西文化的差异,虽然经常这样,但内心还是有些抗拒,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做出这样的动作。   李倩心看到黄历走过来,轻轻舒了口气,詹森给她买了些筹码,特意都换的是小的,让她赌着玩儿。可李倩心在这种场合还是不大习惯,没有黄历在身旁,她有些意兴阑珊,站在轮盘赌跟前,只是偶尔才胡乱押上个筹码,自然是有去无回,她的心不在焉,连詹森都觉得有些无趣。   看到黄历和陈曼丽走过来,詹森解脱般地长出了一口气,赶紧走过去,胳膊一弯,陈曼丽立刻挽住了他,“我去那边的小厅,有几个老牌友,得打个招呼。”   “请便!”黄历点了点头,来到李倩心身旁,笑道:“怎么了,没我在跟前,玩得不高兴?”   李倩心将手里的筹码交给黄历,有些嗔怪地说道:“没意思,还是看着你玩儿吧!”   黄历的赌术很高超,但这种轮盘赌很大程度上是碰运气,观察了一下,也没哪个衰样的“明灯”可以参照,想搞鬼,又觉得没那必要,还指望在这上面发财不成,赢得太多,弄得引人注目的话,倒弄巧成拙了。   于是,黄历便带着玩儿的心态,顺便也能哄着媳妇儿玩,美女在侧,玩起来也很带劲儿。轮盘赌的几率是比较稳定的,黄历就用最简单的单双法,先是一个小筹码,用1、2、4、8、16、32、……的翻倍下注法,只要押对一次就能赚一刀。具体的押法是:首先在单双各押一刀,只要不出0,就不赚不赔,以后永远只押前次所出数字的反面,即前次出双本次押单,前次出但本次押双。每次从一刀起押,若不中,下次翻倍,若中了下次重新从一个筹码起押。   赌场往往就是这样,越想赢大钱的人输得越多,心平气和当消遣的,反而会赢钱。黄历和李倩心笑嘻嘻地边玩边聊,竟然赢了一些,虽然不多,可李倩心却高兴得不行。看来,人人都有不劳而获的心理啊!黄历让李倩心押着玩,他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人喜笑颜开,或是撅嘴瞪眼,也别有一番风趣。   这个时候,黄历看到詹森和陈曼丽从小厅里走出来了,詹森的脸色不太好,边走边嘟囔,“该死的家伙,我再也不跟他打牌了!”而陈曼丽则是一脸无奈,并且低声安慰着他。   “怎么啦?输了钱就骂人可不好,要有风度哦!”黄历调侃道:“特别是在美丽的女士面前。”   詹森翻了翻眼睛,喘着粗气说道:“输钱倒无所谓,只是还要受到言语的羞辱,这真他妈的令人沮丧。”   “是这样啊,真是没有赌品。”黄历安慰道:“我们中国人管这种人叫:小人得志。小人,呵呵,何必跟这样的家伙生气,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岂不是很傻气。”   詹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咧嘴笑了笑,说道:“没错,犯不着跟那个混蛋家伙生气,咱们继续玩,然后我要上去抽一口,就能忘掉愤怒和烦恼。你来吗?”   “不,你知道的,我是绝不沾那玩艺儿的。”黄历很明确地拒绝,虽然抽鸦片可以象詹森那样不上瘾,只是偶尔为之,但他绝不想去尝试。   “美国佬,全输光了嘛?”一个讨厌的声音传了过来,詹森脸上的肉立刻紧绷起来,走过来的是一个胖胖的欧洲人,说着英语。   没有赌品的人不光指那些输了钱便摔牌,发脾气的家伙,赢了钱就嚣张无比,嘲讽奚落别人的也包括在内。   酒糟鼻子,肿眼泡,看起来就令人不舒服。黄历微微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个洋鬼子。   “哈哈,詹森,再玩几把呀,你还有身边的这个小妞呢?哦,这还有一位,你的艳福不浅哪!”这个叫摩根的英国佬眼睛一闪,看到了李倩心,口不择言地嘲讽道。   “摩利,请注意你的言辞,这位女士是我这位朋友的太太,不要丢白种人的脸。”詹森阴沉着脸回敬道。   摩利望向黄历,露出了轻蔑的眼神,撇了撇嘴说道:“支那人,他们不是很喜欢把自己的太太转让出来让人享用嘛,对,我碰到过很多这样的男人,把自己的女人押上赌桌,甚至会为了吃饱肚子,而很高兴地让自己的女人去做妓女。”      第248章 赌博      “大概你父亲就是这样做的,所以才杂交出你这样愚蠢的家伙。”李倩心不懂英语,但黄历却毫不客气地用英语回敬道,而且言语十分恶毒。   摩利被骂愣了,詹森也怔了一下,但随即大笑起来,说道:“杂交,对,这个词用得太美妙,太贴切了。我的朋友,没想到你竟是个语言大师,哈哈。”   摩利的脸涨红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黄历,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的黄皮猴子,你大概不知道冒犯一位英国绅士的后果吧?”   “英国绅士?在哪呢?”黄历故意东张西望,然后疑惑地向詹森咨询,“詹森,你看到这里有英国绅士了嘛,我怎么只看到一头肥猪,还闻到一股恶臭,难道肥猪就可以随地大小便嘛?”   詹森笑得前仰后合,语不成声地说道:“当然,当然不可以,应该狠狠,狠狠地踢他的屁股,让他知道什么叫礼貌。”   摩利脸由红转青,没想到出来想再羞辱詹森几句,却被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打架,他肯定不是对手,骂仗,似乎对面这家伙更为擅长。这时,那间牌室里已经又有人出来了,正关注着这里,摩利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转身恨恨地走了。   “真解恨。”詹森看着摩利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回头望着黄历笑得畅快,仿佛赢了一大笔钱似的,“我的朋友,今天带你来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那个讨厌的家伙,我简直是恨之入骨,今天可算出了口气。”   黄历摇了摇头,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污辱他还可以忍受,但涉及到他的女人,他就必须做出回击,因为那是一个男人必须要做的。   “走,咱们去玩牌。”詹森拉住黄历,不由分说就往那间小厅里拽,“那个家伙滚蛋了,可以痛快地玩了。我再给你引荐几个朋友,都是不错的家伙。你的社交圈子太小了,需要拓展一下。”   陈曼丽也很有眼力地拉住李倩心,说笑道:“咱们一起去休息一下,喝喝咖啡,聊聊天。”   黄历无奈,只好和詹森进了小厅,里面的赌局还在继续,詹森心情很好地和几个熟人打着招呼,并把黄历介绍了一遍,几个赌客很平淡地点了点头,对李倩心却投来几眼关注的目光,便又沉迷于赌桌,没有什么热情的表示。   詹森摊了摊手,和黄历坐下,招呼服务生端来咖啡,眼睛也转向赌局,看样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上去。黄历招了招手,李倩心坐在他的旁边,端着咖啡不声不响地喝着。   这间小厅与其说是赌场,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俱乐部,少了摩利,打牌的人都显得很轻松。而且这些人打牌有些傻,嗯,黄历只看了一会儿,便下了这样的结论。可赌注并不小,看来都是些身家不菲的富人。   “他们的腰包都很鼓啊!”黄历低声对詹森说道。   詹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嗯,那个秃头的家伙更是深不可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上几局。”   “不了,我看看就行。”黄历拒绝了詹森的提议。   这时,一个输了不少的老外站起身,说了几句话,便退出了赌局。詹森立刻便坐在了这个家伙走后空出来的座位上,他对这个刚刚输了钱的座位一点儿也不忌讳。   “詹森老是自称是来自印第安纳的扑克大师,也确实赢了不少次。”陈曼丽低笑着介绍道:“那个秃头的家伙也是个高手,刚才那个嚣张的摩利却是詹森的死敌。”   黄历礼貌性地微笑着,偶尔看一眼牌局,陈曼丽亲亲热热地和李倩心说着话,这样黄历就能仔细观察这些人,不用分心照顾李倩心。   詹森的牌技还是不错的,而且由于摩利的离开,他有种忘乎所以的兴奋。两只手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子边,微笑着一一望着他的牌友,一副稳操胜券的劲头儿。   干特工的,一般都受过记忆力方面的训练,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头脑的记忆功能要强很多。所以,詹森好象很有自信,也确实赢了不少。黄历看了一会儿,便分辨出坐在桌上的几个人的技术高低。秃头采取的是稳扎稳打,软磨硬泡的打法,他的技术也很高超,算牌也准确,现在是牌桌上的大赢家。   打牌的方式很多,牌桌上玩的是一种叫“留暗张”的打法,与梭哈很相似,每家扣着一张暗牌,手中有四张,一轮一轮地叫注。   詹森拿到了一把好牌,正是秃头坐庄,他开始加大赌注,想让秃头自己把自己赶下台来。但秃头并不为其所惑,很痛快地放下牌,这让詹森有些郁闷。   黄历淡淡笑着,要想赢钱就不能想着可以赢多少,而是要想着可以省下多少。这个秃子的沉稳,让他很赞赏,而詹森却因为这一把大牌没赢到多少而显得有些急躁。   詹森没有叫牌,而是放弃了这把,而黄历认为是可以搏一下的,因为秃头的牌面虽大,但再叫牌的话,按照黄历的计算,也不过一对A,而詹森凑成两对的可能性却很大。果然,秃头把牌扔掉的时候故意让詹森看到了,不过是杂牌,连一对都没有。旁边有人笑了,这让詹森更恼火,鼻翅翕张,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心理战,故意刺激詹森,这个老秃头真是只狡猾的狐狸,黄历抿了抿嘴,希望詹森能不为所动,冷静下来,进行仔细的判断和计算。   但詹森显然被这两把牌刺激到了,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谁说只有中国人要面子,美国佬也对此很是在意。他有些急躁,赌注在不知不觉加大,打败秃头成了他的目标。   又到了搏杀激烈的时候,牌面是詹森大,他也显得信心十足,将赌注提高到了二百元。而秃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胆怯地跟注,但黄历觉得他象个演员,是在装出这副样子,而引诱詹森下更大的注。      第249章 赌桌上的胜利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在牌桌上旁观是一回事,插嘴却是极惹人讨厌的。虽然他不想让詹森输钱,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的位置是在詹森的侧后方,这个小动作别人没注意到,可那个秃头却好象看见了,眼睛定在黄历身上几秒钟,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詹森不认为会出现别的结果,在摸第五张牌时,赌注已经增加到了一千,所以的牌友都退出了,盯着这一对的厮杀。   “跟!”秃头的回答轻声而坚决。   牌桌上象小山似的堆着三千多块钱,詹森的脸涨红了一下,掀开了牌,大声说道:“别想再骗我,我是两对。”   秃头意味深长地笑了,将暗牌掀开,牌友们发出一声惊叹,三条,詹森瞪大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转而颓然向椅背上一靠,喘着粗气,强压住怒火,低声嘟囔道:“该死,你这只老狐狸。”   秃头对詹森的话付之一笑,他已经赢了人家的钱,为什么要反对人家对他的恼怒呢?伸出手,他笑着将赢来的钱一张张地叠在一起以便携带。   詹森摸了摸口袋,他输了,但不甘心,赌博的心理就是这样。可他的钱剩的不多了,他站了起来,走到黄历身旁,把目光投向了黄历。   黄历苦笑,不是在乎兜里那点钱,而是觉得詹森的心态上去多半也是个输。他示意詹森喝咖啡,也想让他稍微冷静一下。然后,岔开话题说道:“时间不早了,女士们可能也累了,要不咱们以后再来?”   詹森沉默着,黄历接着说道:“你知道的,不是我吝啬口袋里的钱,而是觉得你的情绪有些激动,而且也偏离了赌博的真实目的,你如果跟人斗气,我觉得还是去喝酒比较合适。”   “明白了。”詹森很快地点了点头,他还没失去理智,觉得黄历的话很有道理,但他转而建议道:“我的朋友,看得出来,你的牌技也是不错的,上去玩两把,输赢无所谓,多认识几个人,对你没有坏处。特别是那个秃头,他在荷属东印度是一个很有影响的人物。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战争结束后,很想找个环境优美的海滨晒太阳。而且,他有一笔大买卖,需要一个身手好的人完成,也许你想赚这笔钱。”   黄历淡淡一笑,荷属东印度,就是印度尼西亚呗,现在就计划好象太早了些。   “詹森,再来玩几把!”秃头在牌桌上大声招呼着,“或者让你的东方朋友展示一个牌技,看看是否象骂跑摩利的言辞一样犀利。”   詹森看着黄历,黄历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起身走到赌桌前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钱来。   秃头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为刚才有些挑衅的言语表示抱歉,并且客气地询问黄历是否要抽他的雪茄。   黄历有些搞不懂秃头要干什么,他笑着表示感谢,示意牌局可以开始了。   这间小赌厅里玩牌的似乎并不是单纯为了赌博,而是象一个小型的俱乐部,没有荷官发牌,而是由庄家洗牌发牌,坐完一圈庄便换一副新扑克,每个人的赌品也都不错,基本上遵循着西方的礼仪风俗。这对黄历来说,并不陌生,很快便适应了,并且这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的空间。   洗牌,只要让黄历摸到牌,他不用偷牌或作记号,那太欺负人了。他只要简单地洗几把,便能把牌的顺序记得差不多,而且洗牌的手法丝毫也看不出破绽,这是当年某位江湖上著名的老千教给他们的。那位老千只有八根手指,据说是失手后被赌场砍掉的。不管你是多么高明,作弊就总有失手的时候。黄历牢记着那位老千的感慨之语,所以,他只是用这种比较模糊的手法来玩牌,如果你眼力特好,记忆力特棒,也能象黄历那样记住牌的顺序,那黄历无话可说。   渐渐的,黄历面前的钱多了起来,几个牌友不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东方人,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一个东方人会如此挥洒自如地打牌。而且,黄历的打法很有意思,毫无规律可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颇有扑克大师的风范。   “东方的谋略,东方的思想。”秃头反复看着手里的牌,这回真有些举棋不定了,不过,他对输钱似乎并不在意,却颇为遇上了一个好对手而感到愉悦,他思索了片刻,将赌注押了上去,含笑望着黄历,说道:“一场精彩的牌局,我敢打赌,他们没来没有见过象你那样的打法。不过,我相信上帝给我好运气。”   黄历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无论是牌好牌坏,都是那样,让人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他伸手摸了第五张牌,果然是张5,胜负也在这最后一张决定了,他轻轻将牌翻过来,明牌是一对Q加一对5,暗牌也是5,富尔豪斯,也叫葫芦,又叫满堂彩。   秃头也将牌翻开,一对A加一对4,周围的牌友发出一阵低低的喧哗,可以说,除了第四张,他的牌面一直是压着黄历的。   “上帝保佑。”秃头象孩子似的笑了起来,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差点就失去了上帝给我的礼物,我加注,你怎么样?”他很自信地将赌注升了上去。   黄历看看面前的钱,抽出一张最小面额的,冲身边紧张得脸都红了的李倩心扬了扬,笑道:“有坐车的钱就足够了,不是吗?”他回头将面前的钱推了过去,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说道:“我跟,而且全押了。”   秃头稍愣了一下,盯着黄历的手,黄历拿着根雪茄,却一直没抽,而是在手指间灵活地转动,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赌桌上的习惯。   “灵巧的手。”秃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笑着把面前的钱也推了过去,还不失幽默地开着玩笑,“我是开车来的,所以就不留坐车的钱了。年轻人,在夜间和美女在街头散步,多浪漫的事情啊!”   周围的人发出了一阵轻笑,黄历点了点头,笑道:“路短是浪漫,路远可就是折磨了。我开牌了,希望上帝只送了您一张A作礼物。”   暗牌翻开,周围发出一阵低声的惊叹,秃头欠着身子,使劲眨着眼睛,然后猛地坐了下去,哈哈笑着将自己的明牌扣在暗牌上,不用开牌了,这就是认输的表示。   呼,黄历终于点着了手中的雪茄,吐出了一口烟雾,虽然不是为赢钱而来的,但胜利毕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李倩心眼睛冒光地把钱一张张叠好,足有将近四千,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还是自己的男人厉害,她已经忘了刚才紧张得手都有些颤抖的事情了。   “不错,很棒。”詹森冲着黄历伸出大拇指,笑道:“看来我这个扑克大师的称号该让给你了。”   “侥幸,侥幸。”黄历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神情,谦虚道:“偶尔一次胜利,是运气在帮忙。”   “运气不帮助没有准备的人。”秃头穿着大衣走了过来,笑着伸出了手,“埃德文·范·德萨,荷兰人。”   “您好,陈志豪,中国人。”黄历与这个老头握了握手,其实他也不算太老,只是头发没了显得年龄比较大而已。   “今天过得很愉快,这是我到中国以来,所经历的最精彩的牌局。”埃德文眼中闪烁过一丝不明意味的东西,但赞赏之情却象是很真诚,“希望以后还能在这里遇见你,对了——”他转头看着詹森,说道:“坐我的车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谈。”   “好吧!”詹森耸了耸肩膀,和黄历等人打了招呼,又塞给陈曼丽几张钞票,和埃德文一起走了出去。   黄历将没点完的钞票胡乱塞进兜里,招呼着李倩心,“走吧,回家再数,你耽误人家下班了。”   李倩心脸一红,把手里一叠钱塞进包里,转头看着陈曼丽,又伸手去掏钱。   “别,今天你们不是我的主顾。”陈曼丽笑着制止了李倩心,转头对黄历说道:“陈先生,您真是幸运,希望以后也能把幸运带给我一些。”   黄历点了点头,没说别的,今天得到的情报虽然是免费的,但却十分重要,而且陈曼丽似乎并未说全,或者真就是那么多。初次见面,还是谨慎些好,下次编个情报,争取多套些消息出来。而且,编造情报来赚钱,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把李倩心安置在天津租界,这是黄历最近的想法,这里总比北平安全许多。而且从这里坐船或坐火车去其它地方,也比北平更方便。只是,黄历现在担心能否说服程盈秋,让她和自己一起走,按照她的性格和思想,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回到了家,黄历还在思考着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他想不通的。李倩心却出奇地精神,坐在床前仔细地清点着钞票,还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      第250章 相思和不相思      “……我们民族有一句古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是何等壮烈的气概!这就是说我们中华民族,决不会被敌国凶暴所威慑,而且敌人越凶暴,我们越能坚忍。我们要自信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凡是中华民族的敌人,自古以来,就没有不被我中华民族消灭的……就是一兵一弹,也要与敌人拼命决斗到底,而且必能得到最后胜利。   ……若果我们在日前情形之下求和平,其结果无非在使子子孙孙永为奴隶,永为牛马,就是保存了国家的形式与名义,其祸害比亡国还要惨酷。大家要知道:我们今天所受痛苦残杀的灾祸,就是甲午以来自亡清皇室以至袁世凯畏敌苟安,不顾民族百年祸福所留的遗毒,前人所种的恶因,到我们这一时代受到了这样惨毒的恶果。如果我们今天还不下‘拼民族的生命来争民族生存’的决心,还要蹈从前以苟安心理来鼓励侵略疯狂的覆辙,那么,我们岂但不能求得一时的苟安,就是三百年以后,也不能恢复我们民族的自由和独立生存……如真能举国一致,同抱这种决心,至少亦必使敌人同归于尽;何况国际正义,日益伸张,敌国危机,日益深重,抗战前途,正有无限光明的希望……”   国民政府总裁蒋介石的《抗战周年纪念告全国军民书》用中外五种语言向全世界广播,又被海内外报纸一致以头版头条的醒目方式刊出。但在沦陷区,由于日寇的新闻封锁和广播限制,再加上恶劣的战斗环境,直到现在,程盈秋等人才看到这篇文章的全文。   由文胆陈布雷所写的这篇文章篇幅虽长而不觉其冗,气势旺盛,通体不懈,是抗战前途光明的象征,确实是倾注了全身心的,连海外侨胞闻之也无不感奋,何况程盈秋这样的热血青年。   此时,小分队已经做好了各项的准备工作,行将出发,由林大猷等人组成的侦察小组已经先行启程,他们熟悉即将战斗的土地,先为小分队寻找藏身之地,也负责打探那里的日伪军情况。   月牙儿,象把梳子挂在半空。在同样的月光下,有位善良的、美丽的、相思的姑娘,也在凝视着月亮,沉浸在宁静的幻想之中。   程盈秋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在和自己想念的男人说着话,听他讲故事,逗她乐……她在询问他在干什么,在平津从事秘密工作是不是很危险,心里有没有想着她,有没有和别的女人亲热……最后她将一条汗巾放到脸上,嗅着,又紧贴在胸前,仿佛被温暖有力的臂膀搂抱着一样。   她思念着黄历,担心着他的安全,惦记着他的身体。与所有陷入爱河的年轻女子一样,那种相思是刻骨铭心的,正如一溪春水,再快的刀也难斩断。就要出发去离北平很近的地方了,黄历的音容笑貌,就越来越频繁地闪现在她的眼前,渐渐地,竟至于如呼吸一般,一秒钟也中断不了。   在这民族危亡的关头,怎么想着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程盈秋又有些惭愧,自己责备着自己。战争,才是现在的主题;杀鬼子,才应该是最应该进行的工作;自己真没出息,她轻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去背诵《抗战周年纪念告全国军民书》,借以暂时抛开对那个男人的想念。   过了一会儿,程盈秋觉得自己好象成功了,便随手将汗巾塞进自己贴身的衣服里。可当黄历用过的汗巾紧贴在她赤裸的胸上时,她又体验到了那种奇异、兴奋的感觉,仿佛黄历正在把身上的全部热力,注入她的身体,使她感到极度的充实……她的嘴唇登时有些发干,汗珠好象涌了出来,步伐也变得轻忽起来。   ……   窗外同样的月色朦胧,黄历此时坐在赌场内,却没有思念的情绪,或者说是暂时沉浸在与陈曼丽的交谈之中。   从陈曼丽那里得到了满洲警察的情报后,他立刻向曾澈作了报告,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当然,他认为自己的预测是准确的,因为历史上便是这样。曾澈虽然觉得没那么严重,但作为平津特工组织的首脑,必要的警惕还是要有的。于是,他和黄历商量了一下,派出耳目打探在天津伪满警察的情形,并派人在那间赌场守候,希望用跟踪来获取更多的信息。   “他们这两天没有来过。”陈曼丽坐在黄历身旁,低声说道:“至于长得模样——”她故意停顿了下来,似乎在思索。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两百块。”   陈曼丽抿嘴笑了,把手轻轻放在黄历的手上,说道:“今天怎么没带太太来?是不是怕她吃醋,放心,我是有分寸。”   “说正经事儿呢!”黄历苦笑,“有人很关心这件事情,出的价钱也还合理,就想拉着你一起发财,你不会不解我的好心吧?”   “呵呵,你在编瞎话。”陈曼丽轻笑着,嘴里的气息直喷到黄历的脸上,“不过没关系,二百块钱已经让我很满足了。那两个人长得也没什么特点,身高比你稍矮一点,其中一个左脸上有颗痣,或者是痦子;另一个嘛,好象爱眨眼睛,眨呀眨的……”   黄历掏出二百块钱,放在陈曼丽的手里,抿着咖啡,半晌才说道:“如果能知道他们的住处,你能再赚二百。不过,要快,否则——”   “好了,别一副公事公办的买卖人的样子,咱们说点别的吧!或者,我出钱,你去打牌,赢了对半分?”陈曼丽娇嗔地白了黄历一眼,她还是个妓女,这种动作是习惯性的,或者因为黄历是独自而来,她未必没有引诱的成分,这也是她的工作和赚钱手段。   “我不敢保证次次都赢钱。”黄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岔开话题,随意地问道:“这里有日本人来吗,关于他们的情报可是能卖好价钱的。”   陈曼丽悄悄撇了撇嘴,想了想,说道:“偶尔有那么几回,可自从有人杀日本人以后,他们便很少到租界里来玩儿了。”      第251章 卖情报      在特工界,曾经有句话这样说:虽然你对很多事情很好奇,想深究它的秘密,但却一定要装出不好奇的样子,这样才能瞒过别人。   对陈曼丽,黄历既想利用,又存着三分警惕,日本人的事随口一说,便不再追问。   而陈曼丽或许是轻松得到了二百块钱,也或许是从黄历身上再赚一笔,职业习惯使得她对黄历开始挑逗,或者说是勾引。   “你怎么不亲我一下,看我还会不会擦掉。”陈曼丽猩红的嘴唇离黄历很近,还轻轻吹了口气。   黄历翻了翻眼睛,塞到陈曼丽手里二十块钱,陈曼丽愣了一下,不满地说道:“人家就值这个价儿呀,那种事情也有第一次免费或打折的说法嘛?”   “嘿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花钱买你消停一会儿。”黄历没好气地说道。   陈曼丽有些哭笑不得,这种要求还真没人向她提出过,她只好在椅子上坐直了,和黄历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时偷眼打量这个行事怪异的男人。   “詹森这两天没来吗?”黄历觉得两人在这傻坐着也不是个办法,便随口问道。   “他呀,正恼火着呢!”陈曼丽眨了眨眼睛,说道:“刚和一个高丽人搭上线,只得到了些皮毛消息,那个棒子就被人杀了,他的钱打了水漂。”   “这事儿你也知道。”黄历疑惑地说道:“看来你俩还真不是一般的关系。”   “他掏钱,我陪睡,就这么简单。”陈曼丽抿了抿嘴,有些自嘲地说道:“那个棒子呢,以前也来过这里,不过没人答理他,连我们这些姐妹都瞧不上他,又吝啬又爱吹牛。他说手里有很多情报,要卖个大价钱。詹森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便跑来跟他交易。说起来,我还帮了他一把呢!”   “原来是这样。”黄历带着丝讥讽的笑意,“这么说,那个棒子应该是个骗子喽!”   “在这里骗子很多的。”陈曼丽将手里的钱叠好,冲着黄历挑了挑眉毛,说道:“一个似是而非的情报,就能骗到不少钱,你也要小心点,别象詹森似的。”   黄历眨着眼睛,突然有一个坏坏的想法,他招了招手,示意陈曼丽靠近,低声说道:“我有很多似是而非的情报,咱俩合作,弄点钱花花怎么样?”   陈曼丽有些疑惑地望着黄历,说道:“你不会是编假情报骗钱吧,看你的样子,好象不怀好意。”   切,黄历直翻眼睛,陈曼丽笑得开心,说道:“开玩笑的,管它是真是假,有人肯花钱买就行,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先说好,得了钱怎么分?”   “对半分。”黄历很大方地说道:“这情报虽然不详细,却肯定是真的,你可得多勒点,别吃亏。”   “放心好了。”陈曼丽贴近了黄历,很郑重地说道:“买卖归买卖,我分得很清的,而且对洋鬼子下手更狠,就算是詹森也一样,反正赚的也不是他们的钱,你说对吧!”   “很对,很对,看来我真找对了合伙人了。”黄历笑道:“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擦嘴了,原来你感兴趣的只是洋鬼子的腰包。”   “呵呵,洋鬼子浑身是毛,象猴子,你不是洋鬼子,为何不试试?”陈曼丽笑着来了个飞眼,嗔道:“来,搂着点人家,把情报悄悄告诉我,肯定给你卖个好价钱。”   黄历很勉强地把手搭在陈曼丽的肩上,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   “日本人已经研制成功带有木制稳定器的浅水鱼雷,再配合飞机的超低空投放,可以在水深十二米的海域使用。”黄历很笃定地说完,对陈曼丽说道:“记住了吗?”   “一句话的情报?”陈曼丽有些愕然,“鱼雷是干什么用的?”   “别管鱼雷是什么东西。”黄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把这句话背好就行了,对别人说的时候,就是有关日本人鱼雷的最新情报,肯定有人感兴趣。比如詹森,他肯定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小心啊,别让他在床上把情报套走了。”   陈曼丽嗔怪地拱了黄历一下,说道:“你干嘛不把情报直接卖给詹森?非要通过我,不是少赚钱了。”   “唉,太熟了,不好下手啊!”黄历讪讪一笑,说道:“看你的本事,如果卖得价钱让我满意,我就再给你透露其他的情报。”   “第一次是免费或者打折的,不是吗?”陈曼丽主动伸手搭在黄历腰上,贴得很紧,笑道:“所以,你得再说一个。”   精明的女人,黄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再告诉你一个——”   陈曼丽突然侧脸,亲了黄历的嘴角一下,咯咯笑道:“逗你玩儿的,你就等着数钱吧,嗨,嗨,你也和我一样,要擦掉呀?”   黄历的手已经举了起来,闻言只得无奈地放下,陈曼丽越发笑得厉害,掏出手帕,给黄历擦着笑道:“别生气啊,我给你擦,省得你太太大发雌威,跑来和我算账。”   “算我怕了你,别再这么开玩笑了。”黄历苦笑连连,一抬头,看见詹森进了大门,四下张望了一下,向他这边招了招手,大步走了过来。   “毛猴子来了。”黄历提醒道。   陈曼丽不为所动,给黄历擦好,低声将情报复述了一遍,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记得没错,没有好记性,也干不了这个。   詹森走到跟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对陈曼丽和黄历在一起毫不在意,反倒促狭地冲黄历眨了眨眼睛。   黄历冲他做了个鬼脸,陈曼丽则笑着打招呼,起身招呼服务生,端来了威士忌。   “糟糕透了。”詹森喝了口酒,有些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那个家伙,竟然他妈的死了,害我损失了一笔钱。”   “刚听曼丽说过这件事。”黄历交叉两手,手指灵活地弹动,笑道:“一个吹牛大王,早死早好,省得骗走你更多的钱。”   詹森苦笑了一下,对陈曼丽说道:“我和陈先生有事情有谈,你暂时——”不等他说完,陈曼丽知趣地站起来,端着咖啡走到了一旁。      第252章 悬赏猎头      詹森挪到黄历身旁,想了想,开口说道:“有项任务,是高额的悬赏任务,我想很适合你。”   黄历笑了,并不在意地问道:“是找宝贝,还是去打小妖怪?”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詹森一本正经地说道:“埃德文,那个秃头,他的腰包那是深不可测。前几天他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象你这样,不认为有什么成功的可能。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有了线索,就意味着可能会赚到这笔大钱。想想,后面至少四个零啊!”   黄历并没有因为詹森的描述而动心,还是那副随意的表情,说道:“好吧,看你憋得够呛,不说出来肯定很难受,我就当是让你能舒服一点。说说吧,悬赏什么?”   “猎头,你肯定明白,很刺激吧?”詹森挤了挤眼睛,说道:“埃德文,他的小儿子被人杀了,那个凶手跑得快,等荷兰的笨警察判断出是谁作的案,这个家伙已经坐上船离开了荷兰,并且离开了欧洲,一个该死的小日本鬼。”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侦探,抓杀人凶手不是我的特长,虽然我恨日本人,可这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你总不会让我去日本吧,别说完成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人都如同大海捞针。我想,这件事情应该通过外交渠道解决。”   “你以为埃德文没有试过嘛?”詹森有些低沉地说道:“该死的日本人,该死的政府,他们保证会积极缉拿,但却不能保证时间。这就意味着,可怜的埃德文,可能直到进了棺材也不会得到结果。因为他和我在荷属东印度有过交往,所以,他便想借助于一些特殊的手段达到目的。让一个杀死他儿子的凶手逍遥法外,这对他绝对是种煎熬。”   黄历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詹森继续往下说,这件事情看起来非常困难,但既然詹森说出来,说明是有线索或者是有某种方法能够达到目的的。   果然,詹森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答应帮忙,也不过是想安慰他一下。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转机。还记得那个棒子吗,和我交易情报的大骗子。他竟然被人杀了,令人惊讶的是,凶手的杀人手法与杀害埃德文儿子的一模一样。”   “据此判断,你认为那个小日本鬼,也就是那个杀人犯在天津?”黄历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手法相同,会不会是巧合?”   詹森犹豫了一下,说道:“用剃刀杀人,并且不是一击致命,非要让被害者经历很大的痛苦,这种有些变态的杀人手法,很少见。你看,这是我从埃德文带来的儿子在学校的照片里剔出来的凶手形象。”   黄历已经准备拒绝,但出于礼貌还是接过照片,随便地瞟了一眼,然后他便皱起了眉头,苍白而瘦削的脸,带着些病态的笑容,脑袋后面被人恶作剧地伸着手比划出了两个犄角。黑白的照片,想要看清楚,就得仔细地看。   詹森注意着黄历的表情,他觉得很有希望,黄历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的组织有着巨大的能量,如果这个凶手真的在天津,能找到他的最大希望就在黄历手中。当然,如果将照片广为散发,悬赏猎头,肯定也有人为了金钱而铤而走险。但是,詹森否决了埃德文的这个建议,别忘了,这里几乎是日本人的天下,悬赏击杀一个日本人,能惹来多大的麻烦,简直不敢想象。   黄历将照片还给了詹森,嘴角上翘,说道:“我不准备接受这个任务,但我得恭喜你,这个家伙确实在天津。”   “你,你认识他?”詹森惊讶地问道。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那天在茶馆,我突然发出了警告信号,还记得吧?”看见詹森点头,他继续说道:“没错,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出现,但他很快就走了,所以只见过那么一面。”   “很好,令人高兴的消息。”詹森眼睛一亮,照黄历所说,这件事情大有希望,只是黄历不肯接手,这让他也有些为难,“我的朋友,我以为你会很痛快地接受这个对你来说并不算困难的任务。”   “呵呵,我看起来象个财迷样吗?”黄历失笑,用手指在桌上弹击了几下,诚恳地说道:“知道他在天津是一回事,要找到他,并且知道他的作息习惯,再找合适的机会干掉他,这绝不是一两个人,或者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这些,你应该明白。所以,我认为我不能胜任。至于我背后的组织,也不会为了钱而动用力量,那是有暴露的危险的。”   詹森苦笑着点了点头,黄历说得有条有理,强人所难,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思。”詹森四下瞅了瞅,笑道:“怎么样,再去打几把牌,东方的扑克大师和西方的扑克大师同桌竞技,应该是个不错的提议吧?”   “今天恐怕不行了,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太长的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黄历很抱歉地起身买单,和詹森和陈曼丽打了招呼,告辞而走。   ……   杀戮和血腥使人兴奋,甚至疯狂。抽大麻有瘾,吸毒品有瘾,很多人却不知道杀人也有瘾。而且,这是一种在世界上能居首位的瘾,它能让你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能让你能知道什么是生杀大权的实质,这是最刺激的人间游戏,你可以因为杀人而感到自己存在的伟大和自豪。   如果在战场上,这种杀人成瘾的士兵或许是一个英勇无比的英雄,但在现实生活中,这种人却应该称之为变态。田边满便是这样的家伙,他杀人不是目的,而是为了享受那鲜血喷溅的感觉,受害人的惨叫和哀嚎在他耳中却是最动听的音乐。   但这也是他和黄历的区别,黄历除了制造恐怖而耽搁时间外,从来都是务求一击毙命,很少拖泥带水,最快地解决对手,最好让对手连哼都发不出来,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他要的是完美的结果,而田边满追求的却是血腥杀戮的过程。   黄历拒绝了詹森的提议,并不是害怕田边满,而是觉得这不是一个特工应该去做的事情。而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去做,比如说,伪满警察的住所已经侦察清楚,他和曾澈商议了一下,觉得应该想办法把他们要熟悉的街道地图拿到手,这样就能准确判断出日本人是真的有的放矢,还是并没掌握确实的情况,只是在做大概的准备工作。   直接绑架,然后严刑拷打,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但就是因为太直接了,曾澈和黄历都不太认可。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地图拿到手,却又有相当的难度。最后曾澈提出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派人跟踪,看这些家伙都在哪里转悠,再具体分析他们的具体目的。   跟踪,说起来容易,却是一项非常专业的技术活。而跟踪最容易出现的,有两种情况:反侦查和脱梢。跟踪人离对象越近,被反侦查的危险就越大,离对象越远则脱梢的危险也越大。所以,跟踪的第一步,首先是要决定在这两者中选择一个平衡点。既不能被轻易发现,又不致于被目标脱梢。   对于天津情报站的行动实施,黄历并不想过多地干预,平常他也只是和曾澈和赵仲华有着联系,他要尽量给曾澈造成一种印象,那就是没了他,工作也会照常进行。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能在需要的时候顺利地脱身,而不是被牢牢地拴住。   而由于日本人加强了势力范围内的警备,想再进去搞破坏,杀人劫财,便显得很有风险。黄历便暂时停止了行动,但不是休息,而是做着另外的准备工作。比如说,他想从租界的外国洋行里买些武器和子弹,让即将到来的小分队更有战斗力。   “你知道的,现在这种形势,不仅枪支弹药的价钱涨得厉害,而且货也不多,再者,也没谁敢大批的买卖。”詹森和回答和曾澈差不多,这让黄历有些失望,但还好,詹森随后的话让他又燃起了希望,“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兴许德国洋行还有些存货。”   “那就多谢了。”黄历掏出烟,递给詹森一根。   “你有那么多钱吗?”詹森有些疑虑地说道:“就算是有货,可那些黑心的商人也是不收那些乱七八糟的钞票的,我的意思,你懂。”   “当然明白。”黄历缓缓吐出一团烟雾,说道:“我已经有了不少,应该够吧!”   詹森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说道:“埃德文发出了悬赏公告,当然,只是小范围的——”他用手划了个圈,“不包括东方人,听说有几个白俄对此很热衷,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劝过他,这样做可能会有麻烦的,可他很固执,我也没有办法。”   黄历轻轻拍了拍詹森的手臂以示安慰,目光移到赌场的门口,埃德文正走进来,拧着眉毛,似乎心情不太好。      第253章 晚餐      黄历很沉稳,听着埃德文低沉而恼火的叙述,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是的,事情有些糟糕,两名白俄昨晚死在了原日租界的旭街附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他们是因为巨额悬赏而引祸上身的。   他们在追捕猎物,却没想到自己也可能是猎物!黄历抿了抿嘴,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谁也不能保证会笑到最后。   “他们一定是找到了线索,可他们的身手太滥了,都是他妈的酒鬼,我就知道他们靠不住。”埃德文很愤怒,看到詹森和黄历都表示沉默,他又沮丧地停止了挥动手臂,抓起桌上的威士忌,一口喝掉了大半杯,连连摇头,低沉地说道:“我刚刚给了萨姆诺夫一笔钱,算是道义上的帮助吧!也许,我应该听从你的,还有艾琳娜的劝告,放弃这危险的游戏。”   “那是最好的。”詹森很同情地拍了拍埃德文的手臂,说道:“上帝会惩罚那个该死的日本鬼,不是吗,上帝无处不在,即便是在这东方。”   “用我们的中国话讲,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黄历在旁附和道。   埃德文把目光投向黄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概是还想让黄历帮着出手,可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看来,也只好祈求上帝的帮助了。”   “上帝是仁慈的,他一定能听到你的祷告。”詹森为了分散埃德文的注意力,便岔开了话题,问道:“艾琳娜来电报了,看来她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   提到艾琳娜,埃德文的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说道:“她不放心我这个老家伙,刚刚来到天津。今晚,如果你们能和我们共进晚餐的话,我和艾琳娜将感到十分高兴。事实上,我只对你们二位,再加上你们的太太或女伴发出了邀请。而且吃京帮菜,中国菜真的非常好吃。”   黄历看了詹森一眼,张嘴想要委婉的拒绝。詹森却抢先答应道:“当然,这让我感到非常荣幸。陈先生,他也是同样的感受。”   “非常感谢。”埃德文挠了挠他的秃头,说道:“艾琳娜对神秘的东方非常感兴趣,可现在的局势,我不能放心让她四处参观,而陈先生,还有陈太太会让她的好奇心得到些许的满足。我很高兴,很高兴你接受了我的邀请。”   ……   艾琳娜是一个头发淡黄的少女,清瘦妩媚,淡淡的眉毛,碧蓝的眼睛,玲珑的鼻子,表示任性的下巴,清秀而肉感的嘴,很有风韵的笑容,使她象只美丽而未成熟的小猫。她年轻的脸上显得很快活,也有点若有所思的神气,整个晚餐几乎都是她在说话,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虽然这形象与就餐礼仪不太相符,但埃德文却带着很宠溺的笑容看着,并没有制止。这是艾琳娜第一次出远门,就让她在异乡放肆一回吧,反正这不是正式的晚宴,礼仪这个东西,见鬼去吧!这种气氛显得多热闹,多融洽,成功的晚餐就应该是这样。于是,他也与詹森谈论着,并且发出大声地笑。   “黄包车,是这样叫的,很有趣,这是我第一次坐。”艾琳娜轻轻抿着葡萄酒,象是在思考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车夫很瘦弱,可他们很能跑,很有力气,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黄历不得不停止进餐,向陈曼丽和李倩心翻译过去,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回了,但脸上还得保持礼貌的笑容。   李倩心因为能参加这样的晚餐聚会而感到十分高兴,这是她和黄历两人感情的证明,也是她的地位的一种证明。但她对西方人的行为方式还不太适应,所以,更多的时候,她是含笑倾听,偶尔说上几句自己的看法。而陈曼丽则显得活跃,热情地回答着艾琳娜的话题。   艾琳娜兴致盎然,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打听各种别人看起来不是很重要的关于中国的话题,又请李倩心和陈曼丽教她怎么使用筷子,感到手不听使唤,便情愿改用调羹了。不过,对于中国菜,她倒是赞不绝口。   正餐是中国菜,餐后还是 宝 书 网 wwW.b a o s h u 2 。coM 西餐的形式,甜点、奶酪、咖啡、茶等等,这时,黄历稍微可以放松了一些。   “我大概很快就要回去了,艾琳娜虽然想多呆段时间,但我没有同意。”埃德文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个女人,她们虽然语言不太通,但比比划划正对别人的衣服感着兴趣。   “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詹森点头道:“阳光、沙滩、别墅……嗯,多么令人羡慕。”   “天天如此,也会令人厌倦。”埃德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艾琳娜便是如此,她认为那是平庸的,无趣的。”   “人们总是不珍惜已经拥有的,而去追求那种所谓的刺激和有趣,年轻人更是如此。”黄历给艾琳娜下了评价,他轻轻喝着咖啡,“成长会解决这一切,好奇心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退。”   “陈先生说话很有哲人的意味。”埃德文很赞赏地看着黄历,“牌技更是高超,让我有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自信仿佛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样。”   “呵呵,是我装得比较象,牌不好的时候,这心里也扑通扑通直打鼓呢!”黄历的回答引得詹森和埃德文都发出了笑声。   “听说陈先生要买房子,你看这里怎么样?”埃德文伸手随便指了指。   不过是诱饵吧,黄历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回答道:“太大了,我负担不起。”   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洋楼,也许在租界的富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对于黄历和李倩心来说,在此居住,确实是太大了。不雇佣人打扫是不可能的,而黄历却不想身边有外人能够了解自己的出入情况。   “可以借给你住,光雇佣人是花费不了多少钱的。”埃德文劝说道:“我想,只凭你的牌技,赢来的钱应该够花销。”      第254章 杀手来了      天已经黑了,田边满躲藏在二层洋楼旁边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树叶偶尔簌簌地发响,好象发出愤怒和憎恨的低语。他仰起头,望着稀疏的夜空,冷清清的月亮挂在天空,发出惨白色的光。   悬赏猎头,这个老杂种竟然想到这种办法,和那个被自己砍得鲜血淋漓,哀求嚎叫的小杂种一样,愚蠢,不自量力。田边满将手伸进兜里,冷冷的剃刀,还有一张叠得很小的纸片,这是他从一个想杀他的白俄身上得来的。不错,他是一个杀手,他有枪,也会用枪,并不是一个只会向弱者挥舞剃刀的罪犯,只是弱者能很好地让他享受那种杀戮的快感。   田边满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他看到了黄历、詹森等人进去。所以,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待着人去楼空,他才能进去痛快地砍杀那个老杂种,让他和小杂种在阴间见面吧!对了,老杂种还带着个黄头发的女人在门口迎客,那是谁呢,管他妈的是谁,他要听她的惨叫,听她的哀嚎求饶,看着她的身体喷溅出鲜血,变得伤痕累累。是的,杀女人的感觉也很他妈的刺激,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慢慢杀才过瘾。   屋内,黄历还是婉言谢绝了埃德文的美意,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气氛的欢愉,陈曼丽是个中高手,当众唱了段京剧,令众人鼓掌叫好,艾琳娜更是两眼放光,大声欢叫。   “东方的歌剧,太棒了。”艾琳娜扑到埃德文身旁,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明天,明天带我去听戏,我要听一整天。”   “一整天哪!”埃德文面露苦色,无奈地点了点头,对自己带来的司机兼保镖巴斯滕说道:“明天你陪艾琳娜去吧,要我坐一天,这把老骨头是真受不了。”   詹森走到陈曼丽身边,低声说道:“上一次关于日本鱼雷的情报很不错,当然,价钱也令人满意吧?你不是说还有一些关于这方面的情报吗,还是那个价钱,卖给我,怎么样?”   对于美国人来说,在太平洋的地位一直有两大弱点:每一,在太平洋需要有大海军基地;第二,除非做出重大的牺牲,拿出强大的兵力,否则便保不住菲律宾。虽然日本起初并没有攻占菲律宾的企图,可美国却认为日本怀有这种企图,因而将日本视为头号假想敌国,将日本海军视为劲敌。所以,任何关于日本海军的情报都会引起非同寻常的关注。   黄历通过陈曼丽卖给詹森的鱼雷情报可不是胡编乱造,那是日本人针对珍珠港水深十至十二米的地形特点,特别为偷袭珍珠港而专门研制出来的,装有木制稳定器的“改2”型浅水鱼雷,配合飞机的超低空投射,解决了在浅水海域使用鱼雷的技术难题,在偷袭珍珠港时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不管现在日本人弄没弄出来,反正是有这么一回事。如果美国人在后续的打探中没有结果,那也只能怪日本人保密作得太好。黄历就是基于这种心态,绝不放过给日本人添堵的机会,顺便从美国佬口袋里多捞些钱。   陈曼丽轻咬嘴唇,好象很犹豫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乐开了花。只从詹森第一次获取情报时的样子,她便能判断出美国人对这方面的情报十分地感兴趣。现在詹森又来追问,便更可以待价而沽了。   “别太贪心哦!”詹森笑着提醒道:“我给的价钱是最高的,而且能给你保密,你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好吧!”陈曼丽轻轻点了点头,好象下了老大的决心,低声说道:“日本人正在研制纯氧推动的鱼雷,号称‘水下长矛’,射程在两万米以上,而且航迹不明显。日本人很得意,认为在这方面领先世界二十年以上。而且保密措施异常严格,连氧字都不能提及,而用‘一号气体’代表。”   詹森眼睛瞪得溜圆,费劲地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问道:“射程两万米以上,你不是在瞎说吧?”   陈曼丽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那你准备赖账喽?”   “不,不,诚信守诺是我们美国人的美德。”詹森赶紧否认,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郑重地说道:“明天把钱给你,这个情报就不会再存在于世上了。”   “当然,童叟无欺也是我们中国人做买卖的原则。”陈曼丽想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又因为随口说出的话并不合适而咯咯笑了起来。   詹森思索了一会儿,坐不住了。这个情报不管是真是假,都要马上报告上去,加紧刺探这方面的情报。第一次大战后许多海权国家尝试开发以高压氧气作为动力的鱼雷,但是以高压氧气作为动力的鱼雷非常不稳定容易发生事故,难道日本人真的取得了突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想,两万米以上,太可怕了,甚至超过了不少美国军舰舰炮的射程,这意味着日本军舰能够在火炮射程之外就发起鱼雷攻击,如果双方发生冲突,措手不及的美国海军岂不是要吃大亏。   想到这里,詹森起身向埃德文说道:“抱歉,我要先告辞了,突然想起有一件紧急的事情,我要回去处理一下。”   “这有些失礼吧?”埃德文笑着说道:“女士们还没走,你这家伙怎么——”   “是啊,失礼了,改天我宴请大家,算是道歉,但我真得走了。”詹森穿上外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黄历说道:“麻烦你,把曼丽送回去,别让我太过失礼。”   黄历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下来,又偷偷瞟了一眼陈曼丽,这家伙象狐狸似的偷笑,看来是又重重地敲了一笔,自己也有进账了。   埃德文将詹森送到门口,黄历也跟着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与詹森握手告别。突然,黄历警觉地转头,那种针刺般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田边满看到了埃德文,不知不觉便流露出了杀意,眼睛眯了起来,手揣进了兜里。他以为不会有人能看见他,却不知道黄历灵敏的感觉又一次出卖了他的意图。   夜色昏暗,田边满躲在树后的阴影之中,黄历没有看清是谁,但却知道有危险,而且离得不远。   送走了詹森,埃德文和黄历走回楼里,黄历显得有些沉默,他得确定这个危险到底是什么,是冲着他,或者詹森,还是埃德文。   “对不起,我去趟卫生间。”黄历心中有了主意,对埃德文说道:“对了,刚才送詹森出去的时候,我好象看到楼前的大树下有条狗,这不是您家里养的吧?”   “当然不是。”埃德文眨了眨眼睛,皱起了眉头,说道:“该死的野狗,我叫佣人去赶一下,免得一会儿突然窜出来,惊吓到女士。”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田边满稍微活动了一下,呆的时间太长了,他的怒火并没有停息,反倒更加炽热,该死的老杂种,怎么还不结束这场该死的晚餐。这时,他突然看到楼门口出来了一个佣人打扮的家伙,晃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拿着根棍子,向这边走过来。   “野狗?不会吧!”佣人边走边嘀咕着,“难道铁栏杆坏了,有了窟窿,怎么白天没有发现。”   咣,另一边的铁栏杆发出了响声,佣人立刻将电筒转移了方向,向那边望去。田边满趁着这空当,低身窜出,在楼前栽种的低矮花木掩护下,快速遁走,隐入了楼角的黑暗之中。   黄历隐身在一个房间的窗户旁,将田边满的动作尽收眼底,虽然田边满只在楼内射出的灯光下快速地一晃,但黄历已经认出了他。   等黄历再次返回大厅的时候,埃德文正用蹩脚的汉语和陈曼丽在说着什么,而艾琳娜和李倩心却不知道哪里去了。晚餐,姑且这么说吧,已经接近了尾声。两个佣人收拾着桌上的碗盘,搬到楼后的厨房内刷洗,请来的厨师开始离去,屋子里显得有些乱。   “埃德文先生,我太太呢?”黄历皱了皱眉,急切地问道。   “客人丢了?”埃德文开着玩笑,说道:“我也没看到她们哪!”   “她们上楼去了。”陈曼丽笑着说道:“艾琳娜小姐觉得陈太太与她的体型差不多,要送给陈太太一件衣服作礼物。当然,也有我的,不过是件工艺品,不用试穿的,你看,我把它捧下来了。”   “麻烦你让她们马上下来好吗?”黄历有些担心,但又不知道李倩心和艾琳娜去了哪个房间。   陈曼丽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转身向楼上走去。   黄历沉吟了片刻,伸手拉起埃德文,说道:“埃德文先生,咱们一起上去。”说着,他凑近了埃德文的耳朵,低声说道:“现在这里很危险,呆会儿再跟您细说,您有枪吗?”      第255章 生死较量      埃德文愣了一下,黄历的手拉得很紧,神态也很紧张,他轻轻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答道:“当然,在我书房的抽屉里。巴斯滕也有,要不要叫上他?”   “暂时不用。”黄历犹豫了一下,还不能确定那个瘦削脸的家伙是否能潜进楼内,如果过于紧张,兴师动众,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更会让这个家伙狗急跳墙,胡乱伤害人。   “先生,先生。”一个佣人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惶急地说道:“后院的阿满,被人打晕了,不知道,不知道是谁干的?”   埃德文听得很费力,黄历在旁给翻译过去,他急忙喊巴斯滕跟着这个佣人去看看具体情况。   黄历和埃德文在楼梯上耽搁了这几分钟后,才来到二楼。这时,李倩心和陈曼丽走了过来,她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脸轻松地表情。   “艾琳娜小姐呢?”黄历见李倩心没事,先松了一口气。   “她去卫生间了。”李倩心觉得黄历询问别的女人很奇怪,特别是当着自己的面儿,不过,她没有表示出特别的不满,只是用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你和曼丽到下面大厅坐着,我和埃德文先生一会儿就下去。”黄历叮嘱道:“别乱走,更不要出去。”大厅里人比较多,黄历认为杀手不会这么胆大包天。   李倩心愣了一下,她穿着一套新衣服,本来还有些害羞,就想着黄历夸几句,而黄历却视而不见,匆匆地把她打发走。   陈曼丽有些意识到情况异常,轻轻拉了一下李倩心,李倩心有些失望地跟着她向楼下走去。走过黄历身旁时,黄历歪了下头,低声说道:“这套晚礼服很漂亮,特别是——”黄历双手在胸前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李倩心嗔怪地白了黄历一眼,心里立刻舒服了不少,步履轻盈地下楼去了。   “我们去取枪吧!”埃德文说了一句,当先而行,他不认为女儿上趟卫生间便会有什么危险,黄历当然也不会大呼小叫地冲进去。   进了书房,埃德文打开抽屉,拿出一支柯尔特左轮手枪,熟练地打开,看了下弹仓,咔地又合上,还有些得意地对黄历说道:“虽然旧了些,可这是我的老伙计,还曾经救过我的命。”   “埃德文先生。”黄历看着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得不说实话了,“我想我刚才看见了那个杀害您儿子的凶手,他已经潜进了您的宅子,危险性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那个狗杂种?”埃德文起初有些愕然,但看着黄历郑重的表情,他又勃然大怒,挥舞着手枪叫道:“来吧,这个狗杂种,我要打碎他的脑袋。”   黄历实在没想到这个老头儿会是如此火爆的脾气,赶紧示意他冷静,稍安勿躁,说道:“我想,他应该是冲着您来的,您发的悬赏猎头可能激怒了他。您现在要保持冷静,毕竟面对的是一个冷血的凶犯。”   埃德文呼呼喘着粗气,黄历有些担心这秃头会不会因为过于激动而爆血管,好在,他似乎冷静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我很感谢你的提醒和好意,我们先下楼去,好好商量一下。对了,陈先生,你可以用那把挂在墙上的剑。”   黄历身上确实没带枪,但也不是手无寸铁,他的小腿上有一把匕首,这其实和枪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不到关键时候,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竟然有这样令人惊讶的武器。他依着埃德文的话,走过去,从墙上摘下一把西洋剑,拎在手里。   啊!卫生间的方向突然发出了一声女子的惊叫,随即便被什么东西堵了回去,埃德文站在书房门口,听得真切,只是稍微一愣,便以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敏捷冲了过去,嘴里急切地叫道:“艾琳娜,你怎么了?”   黄历也赶忙冲出书房,快跑几步,但已经没法超过救女心切的埃德文,他已经撞开了卫生间的门,握着手枪,扑了进去。   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剃刀砍向埃德文的手腕,速度很快,血花迸溅,埃德文痛叫一声,手枪落地。剃刀划过去,田边满手腕一翻,斜着挥向埃德文的脸,这一刀要是砍中,埃德文的眼睛都得被砍瞎一只。   埃德文的后衣领被一只大手抓住,生生地将他拉退了两步,冷寒的刀锋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了几点血珠。   黄历将手里的剑带鞘刺向田边满,阻止了他的继续砍杀,拉着埃德文退出卫生间,将他推到一旁。田边满没想到埃德文身后还有人,意识到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战斗,也飞快地后退两步,挟起艾琳娜,与黄历对峙。   “你个狗杂种,快放开我女儿。”埃德文抹了把脸上的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瞪着眼睛,关切地望着落在田边满手中的艾琳娜。   黄历一把将埃德文推到一旁,这个时候口不择言,那岂不是拿自己女儿的生命开玩笑。而且黄历确实感觉到了田边满全身的细胞,由于情绪上的极度兴奋──欢乐或震怒,而产生了变化,这种变化中包含着一股冷森的杀意。   田边满的剃刀在向艾琳娜雪白的脖颈移动,只要那么轻轻一划,鲜血迸溅,那个老杂种该是什么表情,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在眼前被杀死,那种心理的痛苦应该比肉体的伤痛要强烈无数倍吧?然后,从窗户腾身跳下,快速逃遁,只留下老杂种在哭天嚎地。   “剃刀?真是一件不错的杀人武器。”黄历的话说得很奇怪,但也很有诱惑力,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田边满手中的剃刀停在艾琳娜脖颈上,他有些疑惑地望着黄历,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黄历将手里的剑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笑道:“看,我不要武器了,因为我知道就算拿着这把破剑,也不是你的对手。刚才那神速而准确的一刀,真令人惊叹,也让我失去了和你搏斗的信心。”   田边满歪了下头,虽然没说话,但黄历知道他在听,而且表示出了兴趣。   “那个女人,杀她只是举手之劳,想要更刺激的嘛?对,你一定想要。”黄历突然转身,一掌打在埃德文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极为巧妙,不是很重,却将埃德文的下巴打掉了。他一把将埃德文推进了卫生间,而且脚下使了个绊子,埃德文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   “看,你就是为这个老家伙来的吧?现在他就在你的面前。”黄历带着无比真诚的表情一摊双手,说道:“我只是一个客人,请不要对我感兴趣,那会让我睡觉都做噩梦。我得走了,这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黄历作势转身,又回过头来说道:“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先砍这个老家伙,让那个女人在旁边看着,她惊恐的叫声,和歇斯底里的神态,会让你激动得浑身发抖。是的,浑身发抖,你一定要试试。”   怪物,田边满盯着黄历,剃刀离艾琳娜的脖子越来越远,是的,这个奇怪的男人手无寸铁,对他没有威胁,可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些什么,他有些迷糊。再看看摔倒在地的埃德文,正满眼怨毒地盯着自己,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你这个老杂种。   黄历转身走了一步,身子歪了一下,马上抱歉地对田边满说道:“对不起,请允许我系好鞋带,我马上就带着太太离开。别担心,您长得什么样,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马上就会忘记,忘得一干二净。”说着,他蹲下身子,真的在系鞋带。   极品,这样的极品男人——田边满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个家伙了。   “哦,再次说声抱歉。”黄历起身时,已经从小腿上拔出了匕首,拿在手中显示给田边满看,“我还有一把小刀,这绝对不是对您怀有敌意,而是刚才忘记了。如果您需要,我马上就把它放下好吗?”   “滚,该死的。”田边满恶狠狠地骂道,埃德文双手撑地,正试图从地上爬起,田边满骂完,将艾琳娜的身子向旁边挪动,抬脚要给埃德文一个大脚,这也是他喜欢的动作。   机会,黄历眼睛一眯,按动了扳机,田边满听到枪响,子弹已经击中了他暴露出来的右肩,剃刀落地。   啊,田边满发出了怒吼,瞳孔中一个男人飞扑而来,拳头击向他的脸部。猛地将艾琳娜一推,让她撞向黄历。同时,田边满飞起一脚,踢向黄历。   黄历左手一揽艾琳娜的腰肢,借势转了一圈,胳膊屈起,挡住了田边满的飞脚,匕首横向一切,斩向田边满的脚。   田边满快速收腿,右腿一落地,左拳又击出,直击黄历的右眼,黄历也不躲闪,右手抬起匕首,等着田边满的手撞上来。   嗯,田边满硬生生地收回拳头,喘着粗气,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是个搏击高手,绝不象刚才表现得那么懦弱胆小。偷袭之下,他已经受了伤,实在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埃德文先生,扶着艾琳娜出去,制止别人过来。”黄历的声音冷酷而坚决,眼睛紧盯着田边满,刀柄指着他,不管怎样,绝不能让这家伙逃掉,后患无穷啊,哪怕是暴露这把超时代的匕首枪,也在所不惜。   艾琳娜动了,原来黄历以为她是被打晕了,或者是吓昏了,埃德文就势接住扑过来的女儿。   田边满被黄历盯着不放,这让他想打开窗户,再飞身跃出,都没有这样的时间和机会了。深吸了一口气,他冲了上来,要做拼死一搏,只有击倒面前这个家伙,他才能成功逃遁,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黄历手中有刀,对付受伤的田边满很有信心,匕首挥动,手腕灵活地转动,反握匕首竟然也运用自如。田边满后退,再向前,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滴在地上。黄历招数走空,并不慌乱,左手向外一揽,抓住了田边满的手腕,右手匕首横划,砍向田边满的双眼,同时抬膝猛撞。三招齐出,连守带攻,狠辣无比。   田边满只有一只手能够活动自如,匆忙中挡住了上面的进攻,底下这一膝却未躲开,下体被撞了个正着,他发出了一声闷哼,疼得弯腰曲背。又是沉重的一下膝顶,他的鼻梁骨发出清脆的响声,牙齿也被撞掉了两颗,鼻口喷血,田边满差点昏厥过去。   黄历左手用力一扭,使得田边满的身子转了个角度,然后右手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后背,田边满惨叫出声,身体颓然扑倒在地。   ……   这是变态、疯子、精神病,艾琳娜恐惧地扭动着身体,此时的田边满已经奄奄一息,可他就象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浑身是血,脸上的肉不断扭曲着,但他瞪着的眼睛里,除了死亡她还看到里面蕴含着的情绪,狂热而暴虐,冲动而残忍。   “婊子,别,别那样看着我。”田边满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要狠狠的,狠狠的干你,再一刀一刀,慢慢地割你,听着你求饶,听着你惨叫……”虽然已经濒临死亡,但他被艾琳娜的目光激怒了,用力的垂死挣扎,但他无计可施,虽然如此,他还是要试一试,这是他的风格。   血流得更多,艾琳娜从来没见过这么粘稠的鲜血,她转过了目光,在埃德文的怀里瑟瑟发抖。   田边满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最后动了一下,把目光定在黄历身上,死在这家伙的手里,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杀手,能死在更高明的杀手手里,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就象战士要战死沙场一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咧了咧嘴,带着诡异的笑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黄历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收好,然后走出卫生间。抬头看了看走廊上站着的几个人,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大家到下面等着吧,我和埃德文先生谈点事情,马上就下去。”说着,他伸手扶着埃德文的下巴,用力一推,给他接好。   埃德文也不是傻子,危险解除,他也从关心女儿的急切中,见到凶手的愤怒中解脱出来,知道黄历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估计是关于善后的。所以,他用手摸着下巴,活动了几下,对大家说道:“你们先下去,我和陈先生马上就来。”   这两个人一发话,李倩心、陈曼丽以及巴斯滕和两个佣人便没有意见了,带着心里的疑惑走下楼去。   黄历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作了个请的手势,方向是书房。   三个人进了屋子,谁都没有马上说话,埃德文不时打量黄历,几番欲言又止。艾琳娜惊吓未退,抱着父亲的胳膊,大眼睛眨啊眨的,眨得很快。   “呵呵,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黄历突然淡淡一笑,说道:“当初我死活不接您的悬赏,可最后还是拼死拼活地把任务完成了。埃德文先生,不知道您的承诺还算不算啊!”   埃德文苦笑,轻轻拍了拍艾琳娜的手臂,说道:“当然算,信守承诺是我的做人准则。而且,我要感谢你救了艾琳娜,还有我。我一定要拿出三倍,哦,不,十倍的钱来表示感谢。当然,这不是钱的问题,可我真心地希望你能接受。”   黄历没有拒绝,他很抱歉地说道:“那就是说,您原谅我刚才的冒犯喽?实在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要知道,您的冲动对解救艾琳娜不仅没有丝毫的帮助,反倒会刺激凶手的情绪。我看到他的刀已经快要挪到艾琳娜小姐的脖子——”   “不是快,而是已经划到了。”艾琳娜突然补充道,余惊未息地摸了摸脖子,“寒气,我能感觉得到,让人起了鸡皮疙瘩。”   埃德文刚才只是被关切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思考,作为一个聪明人,他不会认为黄历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反倒越想越佩服黄历。这是一个深悉别人心理的家伙,能从别人的眼神和行动中读出别人的心理活动,怪不得在牌桌上能够胜利呢!   “陈先生,我得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埃德文由衷地说道:“你的身手,令人惊叹。但更重要的却是你的头脑,冷静的分析,精准的判断,时机的把握,语言的组织,能让你无往而不利。我非常荣幸,能认识你这样一个东方朋友,当然,这还需要你的认可。”   “呵呵,我们当然是朋友。”黄历不想纠结于这些小事,他要谈的是对善后的处置,“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好,埃德文先生,您有什么想法吗?”   埃德文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能想到的是比较规矩的办法,我想你可能不会喜欢。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我尽全力帮忙,这样可以吗?”      第256章 善后      一般来说,杀人比较容易,处理起来却很难,但对黄历这样的专业人士,再对应现在的混乱局势,田边满将无声无息地被埋入地下,仿佛世上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依靠现在的刑侦水平,黄历并不认为一件失踪案会留下什么线索,他和埃德文的亲信巴斯滕一起将卫生间的痕迹处理干净,尸体则包裹好,趁着后半夜佣人都睡熟以后,放进汽车的后备箱,开车上了大街。   碎尸、酸泡、火烧,这些繁琐的手段有些多余,除了当事人,这座宅子里的人都相信了埃德文的谎话:有盗贼进入,打晕了佣人阿满,潜进了二楼,使艾琳娜小姐受到了惊吓。但盗贼仓惶逃窜,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没人会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极度的危险,刀光血影中一个杀手已经毙命于此。   当然,艾琳娜确实受到了惊吓,她不肯呆在二楼,甚至不敢一个人睡觉,李倩心和陈曼丽只好勉力其难地陪着她在一楼的房间就寝。这样,反倒会让谎言更加可信。   汽车没有出租界,而是拐进了另一所宅子,詹森迎了过来,打开车门钻进去,示意司机绕过楼房,来到了后院。三个人都没说话,下了车,走向一丛低矮的花木,花木中间已经挖好了一个坑。   “挖得不深啊!”巴斯滕似乎有些不放心。   “你要累死我吗?”詹森翻了翻眼睛,说道:“这个深度足够了,等到宅子的主人回来,一定会奇怪,这花木怎么长得更茂盛了。”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黄历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有两个佣人。”詹森解释道:“不过别担心,他们喝了太多的威士忌,已经烂醉如泥,我想明天的早餐也要我亲自动手了。”   “那咱们开始吧!”黄历冲巴斯滕点了点头,三个人将后备箱里的尸体搬出来,扔进了坑里,巴斯滕拿起铁锹,奋力铲土。   “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詹森挠着头,指了指巴斯滕说道:“他来送信儿的时候,我真是难以置信。这个被埋的家伙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倒是未必愚蠢。”黄历摇摇头,说道:“其实他差点成功了。”   “那就是倒霉。”詹森换了个字眼,在黑暗中露出了白牙,用嘲笑的口吻说道:“撞到你的手上,也只能用倒霉来形容了。”   黄历苦笑,田边满将杀人作为享受,而不是作为目的,而且过于自信,就这是他失败的关键,而不是因为倒霉,撞到了他的手上。杀人就是杀人,最完美的杀人方法,应该是最直接,最快捷,没有任何做作的方法!黄历与田边满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只要结果,而不去享受过程。   巴斯滕干得很快,泥土已经将尸体完全盖上,詹森突然从兜里掏出些东西,向泥土上撒着。   “什么?你撒的是什么东西?”黄历疑惑地问道:“除味剂?”   “不,是草籽。”詹森笑着,继续自己的播种,“我是一个好园丁,这种草长得飞快,而且有充足的养分。”   黄历挠了挠头,这个家伙,到底是专业特工,在房子附近埋尸体,根本没有什么忌讳,虽然这房子不是他的,可他到底要暂时住在这里。就冲这一点,他可比埃德文父女强多了。看他们的样子,估计很快就会搬出来,要不是他的劝说,今晚他们便要去旅馆睡了。   “一会儿还回去吗?”詹森向黄历询问道:“我们可以在一块喝喝酒,聊聊天。”   “今晚恐怕不行。”黄历抱歉地说道:“埃德文先生,可能想多点人在那座宅子里。”   詹森耸了耸肩膀,说道:“明天,我得给佣人们放几天假,省得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因为好奇心而发现什么。”   “嗯,这样才是最周到的安排,专业人士总是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黄历用脚踢了下泥土,夸奖着。   “你得请客。”詹森将大衣领子竖起,似乎觉得夜晚的风有些凉,“悬赏,不小的收入呢,我知道,你不是个吝啬的人。”   “呵呵,这点要求可以满足。”黄历见巴斯滕已经将活儿干完,便和他一起在土上踩着,以便让土坚实一些,“你不要运动一下,这样就不会冷了。”   “面对着死尸开玩笑,咱们还真是搭配。”詹森跳过来,学着黄历的样子运动起来,并对巴斯滕说道:“来呀,大块头儿,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善茬,说说,以前是干什么的。”   “警察。”巴斯滕闷闷地说道。   “哦喉,真是有趣,你不知道你现在干的是犯罪行为吗?”詹森取笑道。   “我是在替一个人找到归宿,一个不错的地方,有花有草,还有个好园丁经常来看望。”巴斯滕这个大块头儿竟然也会开玩笑,让黄历和詹森都是一愣。   ……   埃德文将整个身子躺在沙发里,好象暂时得到了庇护一样。说来奇怪,他极其渴望的报仇愿望实现了,却并没有多少的快感。而且觉得这些事情不发生,也许自己能更轻松。   黄历和巴斯滕走了进来,埃德文坐起身子,勉强露出笑容,示意他们坐下,倒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这是我亲手煮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巴斯滕端着咖啡,用大手捂着,似乎在从中汲取热量,低沉地说道:“先生,您该去睡觉了,咖啡喝得太多,对睡眠不好。”   黄历慢慢地小口喝着咖啡,对于埃德文的表现,他并不感到意外,一个正常人,心理素质当然不如他和詹森,甚至连当过警察的巴斯滕都不如。   “我在等你们回来,也没喝多少。”埃德文有些疲惫地解释道:“谢谢你们,事情都处理完了,我感到很轻松。”   “埃德文先生,您的身体没有感到不适吧?”黄历望着埃德文,说道:“我想手可能重了些,忘了告诉您,我还是个医生,可以简单而有效地为您治疗。”   埃德文有些惊讶,转而笑道:“真是令人吃惊,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竟然会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杀人不是我的职业。”黄历郑重地纠正道:“但为了正义,我会毫不留情,而且一点也没有心理障碍。”   埃德文沉吟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日本人?我想我明白了,他们确实很令人愤恨,你的国家正在遭受痛苦,我想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一个爱国者,是不应该遭到指责的,他们应该得到敬仰。”   黄历淡淡一笑,并没有再纠正埃德文的错误,而是默认了他的判断。   “不是钱的问题。”埃德文摸着秃头,思索着说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够提供帮助的地方,我将非常愿意。”   “谢谢您,埃德文先生。”黄历点头示意,“现在还不用麻烦您,希望以后您的承诺也有效。”   “当然,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埃德文几乎马上就作出了回答。   “我想,您很快就要离开天津了吧?”黄历开口问道:“这里,对您,对艾琳娜小姐,都不太合适了。”   埃德文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是这样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这里确实让人感到不舒服。我想,可能会带艾琳娜去上海呆上一段时间,或者直接回荷属东印度,这还要看艾琳娜的决定。对了,真的有必要再在这里住上几天嘛,这实在是令人……”   “先生,我认为这是有必要的。”巴斯滕说道:“过于仓促的离开,可能会带来麻烦,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就象——”   “明白了。”埃德文无奈地苦笑,转向黄历说道:“这真的很难开口,我希望这几天您和太太能住在这里,艾琳娜,她恐怕需要安慰和陪伴。”   黄历沉吟了一下,对于什么凶宅或者其他的忌讳,他并不在意,李倩心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当然,艾琳娜如果说出来,对李倩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不过,黄历还有安抚的招数,那就是催眠,对李倩心可谓是百分百成功。只是对艾琳娜,他还没有十足的信心。因为催眠要靠语言,虽然他会英语,可要将每个词语拿捏把握得非常精确,这也很困难。   这也就是他一直没有对日本人施展催眠手段的原因所在,因为每一种语言,你会说和异常精通是有云泥之别的,或许一个词语的不当,就会使整个催眠毁于一旦。   “好吧,我想,最好让陈曼丽小姐也留下来。”黄历望着埃德文说道:“人多,便显得热闹,相信会有不小的作用。”   “这样最好,曼丽小姐是一个非常体贴的女人。”埃德文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觉得又欠了黄历一个人情,对了,钱不是问题,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心中的感激了。      第257章 无题      对于黄历来说,钱不是问题,但有钱也不是问题。前段时间抢来的钱除去买军火物资的,也所剩无几,埃德文的悬赏他没有拒绝,本来就是他该得的,他对此也不矫情。当然,埃德文要多给,他也没有意见,那可是两条人命呢!   “陈先生,你没有去外面发展的想法吗?荷属婆罗洲风景优美,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也有不少你的同胞。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埃德文打发巴斯滕去休息,却和黄历聊起天来,意外事件的刺激,咖啡的提神,让这老头儿精神头儿倍足。   荷属婆罗洲?黄历想了想,明白了,也就是加里曼丹岛,那地方他去过,若论风景,确实不错。但现在他倒真没这个想法,再过两三年,那里也将被日本鬼子践踏,也说不上是什么桃源福地。况且,华人在那里的社会地位不高,一想到印尼猴子,他便发自内心的反感和厌恶。   “你可以在那里买块土地,雇人耕种,或者入股矿山,很快便会成为富翁。”埃德文继续说着:“当然,在祖国危难的时候,这样做有些——”   “呵呵,如果我做出选择,便不会在意什么虚名。”黄历委婉地拒绝道:“但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谢谢您的热心。”   “那好吧!”埃德文稍有些失望,但还是热情地发出了邀请,“即便不是长期居住,到那里游玩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我想,艾琳娜将非常高兴充当你们的向导。”   “这个主意不错,等我有空闲的时候,一定去。”黄历笑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留下地址——”埃德文拿过纸笔,在纸上写得很长,并抽出两张名片,和纸放在一起,说道:“天津,上海,都有我们公司的洋行,你可以通过他们与我联系,用电报,应该更快捷。”   “好的,祝您健康。”黄历郑重地收起纸和名片,端起咖啡杯,向埃德文示意,表示感谢。   这时,黄历看到李倩心从客房走到了大厅,他点头微笑,示意李倩心坐在自己身边。   “陈太太,多谢,是你们给了艾琳娜安慰。”埃德文坐直了身子,对李倩心表示感谢。   “艾琳娜小姐已经睡着了,睡得挺好。”李倩心知道出了事情,但不知道是非常危险,非常严重,“我想,有曼丽小姐陪着她在床上,应该不会有问题。”她并没有说全,艾琳娜的睡姿实在是有些不雅,抱着陈曼丽,脸贴着陈曼丽的胸,象个小孩子,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明白了。”埃德文开了个玩笑,说道:“看来床还是不够大,陈太太还是睡另外一间客房吧,我想,陈先生也累了。”   黄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起身向埃德文说道:“埃德文先生,您也休息吧,睡眠是最好的药物,明天您就会神采奕奕。”   “对,我也该去睡了,晚安,陈先生,陈太太。”埃德文站起身,将桌上的柯尔特拿在手中,有些自嘲地笑道:“有这老伙计陪着,应该能睡个好觉,虽然它有些凉。”   “呵呵,晚安。”黄历笑了笑,拉着李倩心向客房走去。   黄历和李倩心关灯就寝,已经是后半夜了,万籁俱寂,黄历并不是很劳累,他微闭着眼睛,李倩心枕着他的胳膊,温热的呼吸直吹他的脖颈。   “艾琳娜的中国话真滥,不过她邀请我们去什么婆婆洲?那是个什么地方。”李倩心摸着黄历的胸膛,轻声问道。   “婆婆洲,呵呵。”黄历好笑地拍了拍李倩心的头,说道:“那是很远的一个地方,在热带,一年四季都是夏天。那里世界上最大的飞蛾,世界上最小的松鼠……要想证明所有这些说法当然不那么容易,但去了就能有幸一观世界上最大的花草的风采。那里有沙滩,有大海,有各种各样的热带水果。你想去吗?”   “你上哪我就上哪!”李倩心调皮地伸舌头舔了黄历一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没得选择。”   黄历翻了个身,正对着李倩心,手扒开她的内衣,抚摸着两团柔软,捻捏着两颗小葡萄,李倩心的呼吸粗重起来,将小嘴凑了过来,两人难舍难分地吻着,吸着,吮着。   “别,别——”李倩心轻轻抓住了黄历伸向她下面的手,有些娇嗔,又有些哀怨地说道。   “还没过去?身子不舒服吧?”黄历试探着问道。   李倩心轻轻发出了声音,“不是那个事情,这不是,不是在家里,会,会把被子弄脏,让人家笑话的。”   黄历将李倩心拥入怀里,赤裸的上身肌肤相触,说不出来的温暖舒适……   启明星仍停留在东方的天际,伴随着天空的一丝鱼肚白,挥之不去,乳白色的冷雾静静的笼罩着,带着一丝恬静。几朵璀璨似火的红色条状云悬挂在天际,黎明的曙光初现。   黄历缓缓的睁开眼睛,身边的伊人还未醒来,如玉的肩膀露在被外,脸上则是一副恬静满足的表情。   说不上新婚燕尔,但却如胶似漆。在这个特定的战争年月,虽然两个人不能漫步于古朴典雅的江南小镇,或是圣洁的青藏高原,或是选择那幽静的乡村山谷,或是那神奇浪漫的天涯海角。但两个人屡试云雨,心中自然甜蜜异常,平日里一言一语,一颦一视的感觉也是再与平常不同。到了晚上细细私语,温存相戏则更是乐此不疲。   缓缓抽出被李倩心枕着的手,黄历突然有种恶作剧的想法,把手伸进被里,顺着滑滑的大腿向上摸去,当触到温热湿润的感觉时,李倩心秀眉微蹙,小嘴嘟了嘟,可爱极了。黄历轻轻抽回手,忍不住亲了亲爱人的嘴角。   “该起了吗?”李倩心睁开睡眼,伸手摸了摸黄历的脸,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起。”黄历疼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两个人在一起睡,就是睡不够,这是不是叫春宵苦短啊?”   李倩心的嘴角上慢慢地挂上了笑容,懒散的从梦幻中得到满足的笑容。她披着被子缓缓坐起,甜甜一笑,开始穿衣,半遮半掩间更增诱惑。   “我来帮你。”黄历一阵激动,伸出手去占便宜。   “坏蛋,别细痒人家,别摸这里……”李倩心一阵阵的娇嗔,夹杂着黄历嘿嘿的坏笑,充满了早晨的房间。   ……   已经是早上八点三十五分了,艾琳娜和陈曼丽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好的睡眠是一副良药,这句话真的没错。她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昨晚强了很多,而陈曼丽好象还有些疲惫,看见餐桌旁的李倩心,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   “艾琳,你睡得还好嘛?”埃德文起身和女儿拥抱了一下,关切地问道。   “还好,就象小时候在——”艾琳娜脸稍微红了一下,然后停下话语,伸手请陈曼丽坐下。   “曼丽小姐,我看你最好在这里多住几天,或者晚上来陪陪艾琳娜小姐。”黄历笑着建议道:“用埃德文先生常说的一句话说,就是钱不是问题。”   “对,对,钱不是问题。”埃德文重复了一句,殷切地望着陈曼丽。   陈曼丽犹豫了一下,当接触到艾琳娜的眼神,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可以,这个工作要轻松很多,我当然很愿意。”   “事情解决了,很好,大家开始吧!”埃德文很高兴地招呼着众人开始就餐。   华灯初上,黄历和李倩心漫步向家中走去。李倩心抬头看着天空,想知道她能看见多少颗星星,如果把橘黄色的路灯也算在内的话。   “我们该换所房子了。”黄历突然笑着说道:“埃德文要走了,他把汽车送给了我,可咱们还没停车的地方呢!”   “呵呵,有钱也别乱花呀,我看现在的房子就很好。”李倩心将头靠在黄历的肩膀上,有些懒懒的回答。   “还是快点回家吧,我看你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一点不害羞。”黄历伸手刮了下李倩心的鼻子。   “嗯,让你昨晚弄得。”李倩心有些不满地说道:“要是不来那个该多好,我真的很想给你生个孩子,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黄历微微皱了皱眉,提到这事,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穿越的时候受到过辐射什么的,他和程盈秋、李倩心亲热的时候,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可两个女人都没有事儿。光耕耘,不收获,很让人郁闷,要是能让程盈秋肚子大起来,她可能会温柔得象只小猫,自己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这时,他们走过一个酒吧,这里窗帘紧闭,但广告灯已经亮了起来,几个洋人手拿着啤酒,站在门廊上大声说笑着。   “嗨,宝贝儿,嗨,宝贝儿!”其中的一个男人突然走下来,冲着李倩心说道:“陪我们喝一杯,你还算过得去,相当不错,实际上很漂亮,你觉得怎么样?”   黄历挡在这个家伙前面,拉着李倩心继续走路,并且厌恶地瞅了这个家伙一眼,发际很低,苍白的皮肤上长着像是疤痕的一块瑕疵,深红色的克罗斯比胡须上面沾着一点儿啤酒沫。   “嗨,宝贝儿,让我们四个人全都下来,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家伙不识趣地斜跨一步,继续挡住他们的路,伸手摸向李倩心的脸蛋。   “走开,酒鬼。”黄历将他推到一旁,这个家伙明显喝得有些醉,被他用力一拔,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搞什么?敢打皮尔斯。”门廊里的三个家伙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大块头瞪起了眼睛。   黄历深吸了一口气,街头的地痞流氓无赖他见得多了,和他们多说无益,只有在拳头面前,他们才会老实。租界相比外面,要繁华得太多,但一个地方越是繁华,在它繁华的表面下隐藏的各种各样的罪恶也就越多,这似乎也是一个规律。   “宝贝儿,离得远一点好吗?”黄历把李倩心掩在身后,并推得她移动了几步。   “嗨,你们干什么?”一个外国青年突然跑了过来,边跑边叫道:“你们不要骚扰这位小姐,否则我要喊巡捕了。”   “喊巡捕?哈哈哈哈。”三个家伙好象听到了一件世上最可乐的事情,大笑了起来。   “巡捕是不会来的,他们刚刚从这里走过。”大块头嘲笑道:“半个小时,足够收拾你们了。”   这个外国青年愣了一下,摆出个架势,还不忘对黄历和李倩心说着话,“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们。”   “哈,这个臭小子!”大块头喊起来,“你想跟我打架,是吗?想跟我练练?打得我趴下求饶,你是这么打算的吗?”他哈哈大笑,一只手使劲拍着胸脯,表示他觉得这念头实在太滑稽可笑。   外国青年两只手上下摆动,蹦蹦跳跳,象个猴子,嘴里还发出尖叫声。   “你在干什么,臭小子?”大块头观察着他的防身动作,渐渐从惊奇转变成为好笑。笑着张口问道:“我要把你揉得象个面团,把你的肠子肚子都揉出来,我要——”   黄历突然跳了过来,别浪费时间看耍猴了,他一个左直拳,直捣大块头的面门,速度并不是很快。大块头也是个打架高手,忙用手去拦挡,却没想到是个虚招,黄历的右拳快如闪电般的击在他的胃部,而且一连就是三下。用重拳击打腹部时,轻者腹内翻腾欲呕,丧失斗志;重的话对腹腔神经丛的击打能造成剧痛昏迷,失去战斗力。   大块头的眼睛直了,摇晃着,先是跪倒在地,然后象个沉重的口袋扑通一声趴了下去。   黄历并没停顿,飞起一脚,一个侧踢,将一个瘦家伙踹翻,然后抓住了最后一个家伙两只粗壮多毛的手腕。然后猛地转向他,用屁股猛撞他的侧面,重心移到左脚。双腿分开,猛地顶了出去,整个动作好象有某种魔力帮助似的。他的屁股成了强力发球机,这个家伙无助地飞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沉重的摔在地上……      第258章 “诽谤”的源泉      一辆汽车缓缓停在了黄历和李倩心的身旁,詹森笑眯眯地推开车门,黄历翻了翻眼睛,没坐前边,而是自己打开后门,拉着李倩心坐了上去。随后,那个耍猴拳的家伙也跳上了车,詹森拐了两个弯,远离了这个打斗之地。   “你这家伙,刚才那几个流氓不是你安排的吧?”黄历没好气地说道。   “不,不,绝对不是。”詹森急忙否认道:“我去埃德文家,听说你们刚刚离开,而且是步行,便开车追上来。正好看到那几个无赖,就马上让乔治下去帮你。对,你们见过一面的,还记得吗?”   “真的?”黄历翻了翻眼睛。   “当然是真的,怎么,不相信我这个老朋友了?”詹森苦笑着说道。   “你追我干什么,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明天再说。”黄历抱怨道。   詹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确实很着急,不过,不过耽误你太长的时间,只要把事情说定,我们好马上准备。”   黄历握着李倩心的小手,不再追问,有些事情李倩心还是不知道的好。   汽车开进了詹森的宅子,黄历对花木丛里埋着具死尸倒没有心理障碍,而李倩心根本不知道。詹森显然不明就里,他笑着指了指花木丛,想开个玩笑,却被黄历的眼神制止了。   进了屋子,詹森以目示意,问黄历是不是该避开李倩心谈话。黄历有些无奈,便抱歉地笑着对李倩心说道:“倩心,我和詹森他们谈点事情,你回避一下好嘛,不,不要走太远,让我能始终看到你。”   李倩心微微一笑,走到大厅的一角,坐在沙发上。乔治马上准备饮料、点心,然后才和詹森、黄历坐在了一起。   “这次又要干什么?”黄历端起咖啡,又放下,开口问道。   詹森看了看乔治,然后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前几天,日本船“日新丸”为了装运石油,驶入了旧金山湾内的萨克拉门托河口,美国官员如同往常一样,进行检疫。当时他们仔细地检查了船上是否藏有可卡因等违禁品。当然,船上是不可能有这类东西的。   最后,他们要求打开船长室里的保险箱进行检查,日本船长未产生什么怀疑,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哪里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当美国人看到保险箱内放着一些如《船用密码本》等重要机密文件后,竟不顾船长的拼命阻止,抢走了这些文件后急忙跑掉。   气急败坏、脸色苍白的日本船长,急忙向日本驻旧金山总领事馆报告了情况。经过日方抗议后,隔了几小时,这些密码本等“平安”地送回船上。   谁都知道,商船是海上兵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船用密码本》等机密文件是海军发给船上备用的,目的是在战时或非常时期海军与商船之间可以进行秘密联络。它一旦落入敌方手中,哪怕是几小时,也意味着密码本的内容已完全被人偷看了。更严重的是这样一来,不仅密码完全失效,而且美方会掌握了日本海军密码的特点,也就等于获得了一份珍贵资料,从而可以破译日方保密程度更高的海军密码。   “日新丸”事件显然是美方、特别是美国海军的一种“预谋行动”,原来抢走该船上密码本的“凶手”,就是装扮成为海关人员的美国海军情报局工作人员。这个“强盗”马上就把拍成照片的“日新丸”密码本送到华盛顿。据说,它为美国海军通讯谍报部破译日本海军密码提供了非常有用的资料。   黄历眨着眼睛,盯着詹森,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日本人曾潜入驻神户的美国领事馆,从保险箱中取出密码本,并拍成照片,然后又放回原处,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起来这些还都属于“小偷”之类的行为,可是,这次美国方面的行径确实应该说是一种“光天化日之下的强盗行径”。   “真是令人愤慨,怎么能这样不择手段呢?”黄历嘴上如此揶揄詹森和乔治,心里却叫道:畜生!美国佬,你这一手干得好厉害呀!   詹森挠了挠头,和乔治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特工干到这份上,也真够丢人的,可美国海军情报局还在为此沾沾自喜。   嗯,詹森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件事情确实很不光彩,都怪海军情报局的那帮饭桶,打乱了我们的原定计划。本来我们可以很秘密地得到这种文件,但由于他们的蛮行,全都乱套了。”   “日本人加强了对密码本的保护,并且更换了密码。”黄历有些好笑地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这回改成去偷?”   “对,你说得很对。”詹森厚着脸皮说道:“我们制定了一个新计划,但需要一个东方人,一个精通日语,并且身手高明,头脑机灵的特工,假扮成日本人,配合我们的行动。”   黄历咧了咧嘴,不吱声了,这不就是说他嘛,不过也难怪,让这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洋鬼子去装日本人,那脑袋得被驴踢几脚啊!   “不说话——”詹森坏笑道:“那就是答应了?”   “停,别胡乱理解我的意思啊!”黄历交叉起双臂,谨慎地说道:“还没说清楚呢,你就强买强卖呀!”   “好,就跟你说说我们的计划,好让你放心。”詹森端起咖啡,示意乔治继续。   ……   黄历听完了乔治的计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接过了詹森递过来的香烟,慢慢地抽着。   计划是不错,而且好象风险也不在。但这个事情,是不是象乔治说的那么容易呢,他仔细想着计划的细节,也想着该如何敲美国佬一笔。   詹森示意乔治不要追问,而是静静地等着黄历作出答复。   “我可以去试试。”黄历缓缓说道:“你们觉得我应该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说着,他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举到詹森面前,调侃道:“咱们对一对?”   哈哈哈哈,詹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完,凑到黄历耳旁,低声说道:“你这家伙,真不够朋友,有情报不告诉我,非要通过陈曼丽狠赚昧心钱。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装傻,而且可以给你提供金钱买不到的方便。比如那批军火物资,我可以让美国军车帮你运到目的地,而且价钱很便宜。怎么样?老朋友,我是不是很慷慨?”   黄历挠了挠头,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赚钱天经地义,赚的又是美国政府的钱,詹森没什么损失,而且可能会因为得到有价值的情报而受到上级的褒赏。但利用美国军车帮他运送武器物资,倒是颇让他心动。   “好吧,好吧,算我吃亏了。”黄历摆了摆手,说道:“但这个计划需要乔治的协助,而乔治也太不敬业了,当记者嘛,竟然默默无闻,如果有些名气,是不是会更好些?”   “不是我不敬业,是我没有时间去采访写作啊!”乔治有些委屈地抱怨道。   黄历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坏笑道:“乔治,如果我让你出了名,一个非常有名的记者,你拿什么感谢我。”   乔治看了看詹森,詹森端杯喝咖啡,假装没看见。乔治自己想了一会儿,有些狡黠地笑道:“陈先生,如果您真的做到了,我愿意把‘大圣女’转让给您。”   大圣女,什么玩艺儿?黄历有些迷惑,詹森又是哈哈大笑,然后用淫荡的表情说道:“那是乔治刚刚买下来的一个歌女,你可赚大了。”   切,黄历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什么大圣女,他得到她,就不得不养活她一辈子,亏血本了。   苏联是个肮脏、龌龊、贪婪的国家,斯大林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黄历对他们一直没有好感。   苏德战争爆发前,斯大林不仅不支持中国抗日,为讨好日本反而大规模迫害居住苏联远东的华侨华工,逮捕关押并处决,流放到北极圈任其自生自灭者不下三十万人。特别是在日本占领武汉以后,斯大林认为中国事实上已全面亡国,因此加大了对远东中国人的政治迫害力度,把远东的十多万世代居住的华侨和二十多万中国客商劳工,安上各种罪名:如社会危险份子,有害份子,日本特务,分别判刑数年到十多年。幸运的被发配远离日本占领地的中亚无人烟地区的青山脚下,更多的发配到西伯利亚的高寒地带去服苦役。海参崴这样的城市,华侨一个也不准居留。   而美国邀请苏军出兵东北更是一个历史错误,日本对于进攻苏联的计划一直不太用心,他们倒是害怕苏联的攻击或中国人从苏境打进来。所以在黑龙江千里边境构筑了许多永久性的防御工事,一二米厚的钢筋水泥连环堡至今犹在。日本人仰仗的是关东军,关东军的大本营就在东北,后来关东军敢于只留下个空架子,就是他们知道斯大林帮助他们把边境对面的中国人,逮捕流放,扫荡精光,才放心进攻华北华南。   对信仰这个思潮的左翼来说,这个世界性的大思潮本身就是最高的价值。因此不但消息不够灵通的鲁迅会相信苏联没有大饥荒的谎言,还要为之辩护;甚至亲自到苏联去过且看到一些苏联统治集团迫害异己的暴行的罗曼·罗兰,也是为了革命的利益而不愿透露真相,把当时的日记保密到五十年后(实际上已到苏联瓦解改制后)才发表。   黄历坏透了,他滔滔不绝的给詹森和乔治讲述着一些关于苏联和斯大林的黑心事,准备借着乔治的手,让苏联背上大黑锅,或许能改变历史也不一定呢!来吧,做了不白做,闲着也是闲着。乔治手不停歇,刷刷的做着记录。   “列宁的遗孀克鲁普斯卡娅与列宁相濡以沫,不仅是列宁的夫人,还是他的老战友,老布尔什维克,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待革命功成,她位列人民委员,其资历、声望都远远超过当时的斯大林,真可谓苏联国母。后来托洛茨基组成反对派,想用民主国家那套合法斗争来斗垮斯大林时,结果克氏也卷了进去,利用列宁遗孀的特殊地位来号召群众。斯大林极为愤怒,他倒是不敢直接对克氏下杀手,于是就打电话和克氏大吵,最后他威胁克氏:你再胡闹下去,我就让别人来做列宁的遗孀!这威胁吓坏了克氏,这是让列宁本人的光辉形像蒙受玷污。深爱列宁的克氏实在无法想像这种可怕的前景,所以她不得不违心地屈服了。”   说到这里,黄历撇了撇嘴,做着结论,“以妇人为质这种事,我相信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看来,都不是什么光彩事。斯大林做这种事,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是的,确实很令人吃惊。”乔治乖乖点着头,黄历已经说出了很多让他难以置信的东西,他的内心已经全被一种狂热的成功感充满。   “乔治,你是不是有改行的念头。”詹森弹了弹烟灰,打趣道:“我想,这恐怕能让你成为非常有名的记者,不过你要担心的是苏联国家安全局特工的暗杀。”   “是的,历史性的一天就要来到,就要因为乔治的报导而提前来到。杀害俄罗斯帝国最后一位沙皇尼古拉二世和他家族中所有成员的事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对这个极端残酷的犯罪,我们不能再保持沉默,现在必须说出真相。叶卡捷林堡的屠杀,将成为历史上耻辱的一页。俄罗斯人必须以安葬死者的方式,为前人的过失赎罪,为无耻的犯罪忏悔,也为所有的人忏悔。因为不能为这样的犯罪辩护,再不能为政治目的与愚蠢的暴行开脱,我们再不能自我欺骗。处决罗曼诺夫皇族的事件,后果留给今天。安葬叶卡捷林堡牺牲者的遗骸,是人类正义的审判,也是为很多人共同参与暴行的赎罪,俄罗斯所有的人都要为民族的历史承担责任。”黄历煞有介事的说着,把这当作了面对大众的一次讲演。   “建设新的俄国,必须依靠她的历史传统,俄国历史的许多辉煌篇章,与罗曼诺夫王朝密切相关,但是和尼古拉二世名字相联系的,也有惨痛的教训——企图仅仅依靠暴力和毁灭去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对俄罗斯来说,这是一个血腥的世纪,俄国失去和谐的世纪。伴随这个终结的是不分种族、宗教和政治信仰的忏悔,这是他们的历史机会,他们必须为后代着想。让我们悼念死于暴行和仇恨的无辜牺牲者,愿他们的灵魂安息。是的,人类的历史里,愿一切死于暴政下的灵魂都能安息。阿门!”黄历在胸前虔诚的划着十字,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阿门!”詹森也划了个十字,然后笑着说道:“愿上帝原谅这些无知的罪人。老朋友,你说的这些情报弥足珍贵,管他真的假的,越有争议越能轰动,对,这已经不是乔治个人的问题,我们会在合适的时机向外界披露。至于报酬,我想大圣女,再加上两千块钱,应该能够让你满意。”   “别提什么大圣女,你问问乔治花了多少钱买的,我只要一半就行。”黄历苦笑着说道。   乔治有些疑惑地望着詹森,猜测着说道:“你是说,我不能把这些诉诸报端?因为这是未经证实的事情,我必须对此负责,是吧?”   “乔治,你忘了你的本职工作,不是记者,对,不是。”詹森强调道:“是对是错,让历史去证明吧!如果条件允许,你当然愿意去调查证实,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在合适的时候将尘封的罪恶大白于天下,让刽子手自己去证明清白,这是他们为避免审判而必须尽的义务。所以,并不存在什么让你负责的事情。”   “我明白了。”乔治点了点头,对黄历展颜一笑,说道:“等我退休后,我会成为一个出名的记者。现在,为了表示感谢,我给你写一张借据。”   “借据,什么借据?”黄历很困惑,“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不必当真的。”   乔治工工整整地写完借据,递给了黄历,脸上带着坏笑。   “我欠你半个大圣女,特立据为凭。”   黄历看得直翻眼睛,刷刷地将借据撕掉,叹了口气,指着乔治说道:“原来你这家伙看着闷闷的,却也不是个好东西。对了,你们不准泄漏这些消息的来源啊,我可怕有人告我诽谤。”   “你也知道害怕?”詹森摇着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黄历,“就让时间和历史去证明一切吧!现在,我们深邃的目光已经穿透了重重迷雾,照亮了历史的阴暗角落,让那些肮脏的勾当大白于天下。嗯,怎么样,我象不象一个智者?”      第259章 再相聚      天空,旭日涨得通红的脸出现了,大地上覆满了白霜,干燥而坚硬。树叶在疾风中凋落,每吹过一阵寒风,经霜的树叶便象一群飞鸟般,在风中飞舞。   凌雪走出旅馆大门,不由得紧了紧大衣,张望了一下,一辆汽车悄然驶来,停在了她的身旁。车门一开,出现了黄历似笑非笑的面孔。   “四哥,哈哈,四哥,你想死我了——”凌雪敏捷地跳进车里,一把抱住了黄历,张嘴就亲。   “嗨,嗨,搞什么?”黄历撑开手臂,皱着眉头,斥道:“坐好,小心我揍你。”说完,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应该和黄历同病相怜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凌雪了,但现在却不是那么回事。黄历已经找到了贴心的爱人,凌雪呢,嗯,黄历认为陪她来天津的那个女伴儿,两人的关系不同寻常。不过,黄历和凌雪本来也没什么,个人的私生活并不影响他们二人就以后的人生进行一次深入的商讨。   在车上,凌雪由于兴奋,嘴一直在说,抱怨黄历不来找她,又说了自己的苦闷,黄历却一直含笑不语。   黄历没有把凌雪带回家,毕竟穿越这种骇人听闻的秘密不能为外人知晓,两人需要一个单独的谈话空间。埃德文的宅子便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父女两人已经去了上海,空下来的房子只留下两个佣人打扫,黄历虽然没有要这座“凶宅”,但按照埃德文临走时的交代,他可以自由使用房屋,算是临时的主人吧!   “房子不错。”凌雪四下看了看,笑道:“可惜没我在上海的好。”   “是啊,你是大明星,我是小人物。”黄历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吩咐佣人端咖啡,昨天他便告诉过这两个佣人,今天他要在这里招待客人。   “是的,先生,咖啡马上就来。”叫阿满的佣人眼神里有些不明意味的东西,他大概是认为黄历在背着太太拈花惹草,把这里当作旅馆了。   “什么咖啡呀,去拿酒来,算了,我自己去挑。”凌雪快步走到酒柜前,仔细瞅了一遍,响亮地一弹指头,伸手拿出瓶好酒,左手夹着两个酒杯,走回到黄历跟前,熟练地启开,倒满两杯,笑得很畅快,举杯对黄杯说道:“来,为我们在这该死的地方再次相聚干一杯。”   黄历举了举杯,轻轻抿了一口。凌雪一口就干了,然后一屁股坐在黄历旁边,抱着黄历的胳膊,将头贴在黄历的身上。   “干什么,又来引诱我?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啊,这见鬼的地方,见鬼的时代。”黄历老实不客气地伸手拍了凌雪脑门一下,向旁边挪了挪身子,凌雪象粘糕地又贴了上来。   “四哥,就让人家抱一会儿嘛!”凌雪腻声说道:“在这里,你是人家唯一的亲人了,对不对?”   “什么亲人哪,朋友,就是普通朋友。”黄历见到凌雪,心里也挺激动,但嘴上还郑重地强调道:“你玩儿得挺好呀,什么时候拿奥斯卡小金人儿?”   “没劲。”凌雪撇了撇嘴,说道:“都是乡巴佬,没有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没有手机电脑,没有迪厅热舞,反正,一切都让人不舒服。唯一的好处便是人傻,钱好赚。呵呵。”   “时光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黄历颇有感触地说道:“想再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恐怕是不可能的,你努力适应吧!”   “什么?”凌雪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很不满意地说道:“能来就能回去,你得想办法,四哥,你可是我最大的希望了,千万别让我失望。”   “你当是坐火车呢,还是往启程的。”黄历一哂,说道:“我仔细想过了出事的前前后后,可以肯定那个古堡有古怪,一种我们所不了解的古怪因素,可以使人回到过去。也就是说,可以使人突破时间或者空间的界限,可以使人到达一种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之中。有古怪的地方应该就在地下室,我当时的感觉象是有一个裂缝,在和那个家伙的打斗中,身子就迅速地沉下去,象是那个裂缝,把我们整个吞噬。”   “差不多是那种感觉。”凌雪补充道:“我当时是在你后面不远,你刚进去,地下室的门就突然关上,我就使劲踹门,用手枪打碎了门锁,冲进去的时候,就看不见人了,我就四处乱找,用脚使劲踩地,看看有没有机关什么的,接着——就这样,我也倒霉了。”   “我想这种能突破时间和空间界限的地方在地球上应该还有,但开启的时间全无规律,传送的地方也不可预测。”黄历继续说道:“百慕大三角,那应该是一个例子,可我们不可能去那里,谁知道是掉海里成了鱼食,还是真的穿越过去了,或者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更倒霉的地方。所以,我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可逆的。”   “听不太懂,可也知道你说的大概意思。”凌雪正端起酒杯,闻言突然猛地一摔,哗啦一声,酒杯摔碎了,她还不满足,又操起了酒瓶子。   “把酒喝光再摔。”黄历一把抢回了瓶子,瞪了凌雪一眼。   “哼,你当我是傻子啊!”凌雪眨了眨眼睛,突然象是明白了点什么,指着黄历说道:“一定是你不想回去,就骗我说不能。这里多好啊,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傻子又多,赚钱太容易,你原来不就是想过逍遥快乐的生活嘛,一定是这样,你在骗我。”   黄历翻了翻眼睛,心里却翻腾起来,如果真能回去,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如果程盈秋和李倩心只想呆在现在这个世界,他又该何去何从?   “看看,看看,让我说对了吧!”凌雪来了劲儿,又坐在黄历身旁,摇着他的胳膊恳求道:“好四哥,你不回去就算了,想办法让我走吧,要是舍不得你那好几个老婆,不如一起带回去,那不是也挺好的嘛!”   “胡说八道,我哪来的好几个老婆。”黄历好气又好笑地甩开凌雪。   “不管,我不管。”凌雪又蹦起来,挥舞着双手叫道:“没试过,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从现在开始,你上哪,我上哪,让你什么事都干不成。晚上睡觉就躺在你和你老婆中间,让你干着急。”   切,黄历摆了摆手,冷嘲道:“你想怎么试,说说我听听,反正我是没办法。”   凌雪坐了下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最起码,咱们应该去那个地方试试啊,就是你和我最早出现的地方,那里是山东昆仑山吧!”   “你以为穿越就这么简单,象走天桥,想过来就过来,想回去就回去?”黄历哂笑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凌雪执拗地说道:“也许就那么简单呢,到时候,我可以跑到这里赚些钱,再跑回去花,或从那里拿些东西,再到这里来卖,我就是世界上最有钱,最有名的人了。”   “做梦吧!”黄历看着凌雪在胡乱憧憬,不禁摇头苦笑。   “四哥,别撇嘴呀,你倒是说个痛快话,到底帮不帮我嘛?”凌雪软语相求,小模样令人不忍拒绝,“你是对我最好的了,在孤儿院的时候,别人欺负我,你还帮我打架出气,脑袋上被打得流血,我是,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哥。”   黄历嘿嘿一笑,说道:“小时候的事情,难为你还记得清楚。”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凌雪似乎动了真感情,“从我亲生父母死后,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后来呢,你不是因为长得可爱,被人收养了吗?他们对你不好?”黄历和凌雪在小时候短暂的相处过,再见面便是在组织里了,凌雪的那段经历黄历并没追问过,因为他觉得凌雪变化很大,而且组织里的纪律不允许打听别人的过去。   凌雪抿了抿嘴,脸上说不出是黯然,还是愤恨,她拿起酒瓶,对着瓶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将酒瓶往桌上重重一墩,说道:“不说那些了,四哥,我真的想回去,你帮帮我好吗?如果——真的不行,我就不缠着你了,会让你自由自在的生活。”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和你回山东一趟,看看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有些模糊,有可能找到线索也不一定。”   凌雪这才高兴起来,笑着说道:“四哥,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什么问题嘛?”   “你那脑袋,除了吃喝玩乐,空空如也,还能想什么高深的问题。”黄历有些鄙视地笑着端起酒杯,慢慢喝着。   “我知道读书少,可这个问题呀,还真是很有趣,你都不一定能答上来。”凌雪不服气地说道:“你听着啊,我在想,如果现在我去找我的外祖母,用什么手段影响了她的生活,以至于她没嫁给我外公,这样就不会有我妈妈了,没有我妈妈,又是哪来的我呢?那我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第260章 黄历的打算      黄历哈哈大笑,说道:“就你那脑袋,能想到这样的问题,还真是了不起。不过,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平行宇宙知道吗?不知道,我猜你也不知道,还是书看得少了。你没想过,如果你活得足够长寿,可以去抱抱刚刚出生的你,或者给小小的你一大笔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哎,你这个想法不错呀!”凌雪又开始幻想起黄历所描述的可能来。   “甭想了,按照平行宇宙的理论,我们穿越到的是一个与我们本来的世界完全不相干的世界,只是在我们去到之前,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跟我们原先的那个世界的过去完全相同,但现在,不一样了,但原本的那一个世界却是什么都不会改变的。”黄历看着凌雪露出了茫然的样子,说道:“听不懂吧,再通俗点说,那就是什么外祖母啊,跟咱们都没有关系,也绝不会出现长大的我们和小时的我们会同时出现的情况。算了,我也只是在读小说时偶然记住了些皮毛,你再听不懂,我也就解释不清了。”   “不懂就不懂吧,反正没什么大关系。”凌雪听到黄历愿意帮忙,心里高兴,对这些小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她冲着黄历扬了扬眉毛,笑道:“嫂子呢,让我认识认识啊,是不是太多了,聚在一起总是打架呀!”   “没有的事儿。”黄历将身子向沙发上靠了靠,淡淡地说道:“我现在有了两个女人,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一直没举行婚礼,更没给她们名分,我也时时觉得心中不安。我虽然答应了你去山东一趟,但时间可能要拖后一些,我得把你的嫂子找回来。她比咱俩都高尚,以为国效力为己任,正在游击队里与鬼子血战呢!我呢,说起来也比你强,虽然有那么点私心,可也没辜负了这副身手,我杀了很多的鬼子呢!”   “杀鬼子呀,好象不在乎多我们这样的几个人吧?”凌雪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笑道:“细节我不知道,日本失败是肯定的,吃了两颗原子弹吧,我曾经去过长畸,那里有座纪念碑呢!”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你有什么打算?”黄历很随便地问道:“你准备上哪躲清闲,美国,嗯,那里有好莱坞,也是不错的选择。”   “也许吧!”凌雪似乎不愿讨论这种可能性,有些提不起兴趣,说道:“到时候再说,其实我也不象你说的那么胸无大志,不过,现在不想说,说起来就伤心难过。”   “不说就不说。”黄历站起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见你小嫂子,顺便给你洗尘接风。”   “不是这里吗?”凌雪有些奇怪地问道:“不相信我?所以没直接去你的家。”   “这里谈话方便,我们说的事情你想让外人知道吗?”黄历反问道:“记着,呆会儿别给我上眼药,小心我收拾你。”   “呵呵,四哥,原来你怕老婆。”凌雪快走两步,紧紧挽住黄历的手臂,揶揄着说道:“告诉我,你打算娶多少小老婆,现在这个时代,真是为你们男人提供了很多方便呢!”   “感情,我需要的是感情。”黄历白了凌雪一眼,说道:“你带来的那个女人,算了,你就有这种爱好,我也管不了。”   “我讨厌男人,甚至可以说是仇恨。”凌雪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然后又很快地轻开,冲着黄历嫣然一笑,补充道:“四哥你除外。”   “我不是男人吗?”黄历不悦地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凌雪再次解释道:“你与那些臭男人不同,那些家伙盯着我看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是一个想法:把我弄上床干那个。”   黄历摇了摇头,凌雪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使她的心理如此扭曲,男人想玩儿她,而她也以把男人玩儿得痛苦不堪当作报复。   ……   李倩心没想到黄历又领来了个女人,乍见面儿时,她还以为是大老婆来了,凌雪扑过来给她个拥抱,并且亲热地唤她嫂子时,她才知道自己搞错了。   稍微放下些心理压力,李倩心仔细打量后,惊讶地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那个大明星。立时,她又紧张起来,因为这个女人不可能是黄历的亲妹妹,而类似于干妹妹这样的身份,与黄历发展感情可是没有障碍的。   有了这样的警惕,李倩心表现上礼节周到,招待殷勤,但却时时注意观察,观察着黄历和凌雪谈话时的神态。从相貌上来看,凌雪确实要比李倩心漂亮,李倩心暗自比较,竟也有些灰心丧气。   黄历让李倩心和凌雪见面,并不全是出于礼貌以及他和凌雪的关系,而是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他想让李倩心跟凌雪暂时到上海去,这样他便可以放心地去找程盈秋,凌雪的能力,以及现在的影响,再呆在上海的租界里,这对李倩心来说,应该是极好的保护。   当然,对于李倩心可能会有的戒心,以及因此而产生的反应,黄历也有着心理准备和处理办法。简单的见面后,黄历开着车,拉着两个女人,到旅馆接上凌雪的女伴儿,又来到了一家大酒店,在订好的雅间内开始了接风酒宴。   在酒桌上,黄历对李倩心关怀备至,甚至做出一些超出寻常的亲热动作。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安慰,何况又是当着凌雪的面儿。李倩心对此感到又惊又喜,自己男人没有变心,起码现在还没有这种迹象,当然,他要是再弄小老婆儿来,李倩心也只能认了。   凌雪还算规矩,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配合。对黄历也没再有挑逗的举动和言语,她怕黄历生气,好不容易才让黄历答应帮忙,要是黄历一气之下,再来个失踪,凭黄历的能耐,她也没有把握再能找到他。而且,找到他,按他的脾气,也不肯再轻易帮她了。      第261章 最后的准备      蓝色、明亮的夜晚,大地也同屋里的人一起觉得幸福,充分享受着这种甜蜜和寂静。   李倩心的呼吸急促,脸色粉红,她发出快乐的嘤咛,热得发烫的小腹,紧贴着黄历,由上至下地望着黄历,然后将嘴唇送至黄历嘴边,腰肢摆动,一阵欢愉的波涛汹涌般冲击着两个人。   好半天,屋子里又恢复了和平与宁静,李倩心静静的躺在黄历的怀抱里。过去的她不愿再想,未来的她也不愿去想,她正在享受着这和平宁静的片刻。   “干嘛使那么大劲儿?看把你累的。”黄历抚着伊人的秀发,坏笑着问道。   李倩心用手捏了捏黄历胸前的小点点,嘻嘻一笑,说道:“怎么,不舒服啊?”   “舒服,你呢?”黄历伸手象抚弄小猫似的,在李倩心的颌下轻轻抓挠。   嗯,李倩心嘤咛一声,稍微撑起身子,双手环抱住黄历的脖子,将脸颊紧紧贴在黄历的脸上,轻轻蹭着,低不可闻地说道:“我也是,感觉很好。”   李倩心自从与黄历结合在一起后,在房事方面一直很主动,压抑已久的情欲得到释放,再加上在妓院耳濡目染,使得她很快便抛弃了少女固有的羞怯。终于得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李倩心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爱河之中。当然,李倩心基于传统的思想习惯,极迫切地想怀上黄历的骨肉,因为她知道黄历还有一个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她才觉得能够稳固自己的地位,她不是想凌驾于别人之上,但母凭子贵,起码黄历便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象今天这样,李倩心呢喃蜜语、悄嗔谑笑,时而激情似火,时而迷离如梦,使尽了女人的温柔手段,却还是第一次。黄历明白,这是凌雪的到来,让李倩心的心态有了变化,她怕自己移情别恋,她怕自己始乱终弃,她怕……   “倩心,明天把钱都存进花旗银行,用你的名。”黄历闭着眼睛,柔声说道:“然后你跟着凌雪去上海等我,那里的租界比较安全,我放心。”   李倩心的身体僵了一下,黄历用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沉默了半晌,黄历继续说道:“不许反对,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相信用不了太久,我们就能在上海再见面了。到时候,我把欠你们的都补上。”   “你欠我们什么?”李倩心有些闷闷地问道。   “一袭婚纱,一个婚礼。”黄历将李倩心搂得更紧了一些。   李倩心抿嘴偷笑,声音也明快了起来,“我们是几个呀,两个还是三个?”   “哪来的三个?”黄历侧脸亲了李倩心一下,笑道:“我就知道,你担心凌雪,放心吧,我们虽然不是亲生兄妹,但关系却没有进一步的可能。因为,我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而且她有些——有些问题。”   “真的?”李倩心疑惑地问了一句,又试探着说道:“其实,你想多娶几个,我不会反对的。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就行。”   “呵呵,小妖精,说话可好听了。”黄历笑道:“多娶几个,我可受不了。能有两个,我就觉得艳福不浅了。把床做大一些,左边搂一个,右边抱一个,正正好好,再多,就没地儿放了。”   “放你上边,嘿嘿。”李倩心坏笑着,把多半个身子压了过去,两条雪白的大腿把黄历的腿紧紧缠住。   黄历报以微笑,抓着李倩心的小手,捻捏着她的指头,又放进嘴里轻轻啮咬着。他不禁想起了凌雪见过李倩心之后,偷偷地揶揄他喜欢传统的、古典型的女人的话,凌雪说他是个爱吃生米的家伙,在原来的世界里生米太少,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到了这个世界,才多长时间,就弄了两个女人。   生米,熟饭,黄历咧嘴微笑,如果从男人的内心来讲,自然想找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女人,要不怎么有:美国房子,中国菜,日本老婆的说法呢!珍娘虽然成过亲,甚至有过孩子,但她在做那种事时的羞怯和畏缩,欢愉时也强忍的神态,比生米还有意思,倒让黄历更有征服的成就感。   “你刚才说凌雪有问题,那是什么问题?”李倩心好奇地问道。   “这个——”黄历犹豫着,他也曾经见过所谓的“公子窑”,就是以男人卖弄色相的地方,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娘娘腔,尽管穿着是男装,但不是小桃红,便是苹果绿的线绨长袍,个个眉清目秀,站在街灯下拉人下水。男的和男的倒是有,可这女的和女的,似乎没有听说过,这要讲出来,会不会吓着李倩心哪!   “算了,女人家的事情,你也说不出口。”李倩心压根没有往歪处想,知趣地打住了话题,腻在黄历身上,柔声道:“你累不累?”   “不累呀!”黄历随口答道。   “那,咱们再来一回。”李倩心的小手不老实了,低声说道:“你没看见月亮圆了吗?”   “月亮圆了?那有个什么说法?”黄历被李倩心弄得有些心猿意马,男人哪,就是经不住勾引。   “月亮圆了,容易怀上。”李倩心抬起头,期盼地望着黄历。   “呵呵,还有这事儿。”黄历一翻身,将李倩心压在身下,笑道:“那好,那我今天就卖卖力气,您上眼哪!”   ……   事情算是初步安排好了,凌雪和她的小受受暂时搬进埃德文的房子,李倩心除了要带好钱,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北平的小桃。黄历是真不想让她再回北平了,便通过电话,与北平的泰丽进行了联系,让她到天津顺便把小桃也带来。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工作了,那就是帮美国佬搞到日本人的密码。但计划虽好,却赶不上变化快,选定好的目标突然离开了天津,这让詹森等人措手不及。怎么办?为了这个计划,美国人煞费苦心,调集了人力物力,包括泰丽在内的人员都要从北平赶到天津,现在眼瞅着是要全泡汤了。      第262章 美国佬的承诺      懊丧、失望的情绪笼罩着詹森和乔治,本来想立个大功,没想到结果却是劳民伤财。原来还在嘲笑海军情报组织是一群笨蛋,竟然会使用明抢的方式来搞到密码,现在,他们连明抢也做不到了。   黄历抓耳挠腮,如果这项任务没法完成,少赚些钱是小事,偷运武器物资可就要费些周折了。怎么办,他也在紧张的思考,或许用其它变通的法子,或者给美国佬提供一个别的重要情报作为交换。   “我的朋友,虽然这结果令人失望,但我会努力实现我的承诺。”詹森抬起头,很真诚地说道:“虽然这有些困难,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为此准备好了,不是吗?所以,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黄历摸着下巴想了想,詹森只说是尽力,并未说一定,也就是说,现在他有可能在故作姿态,最后给他的结果可能也是令人失望的。那么,他确实应该拿出些东西,让詹森能渡过此次危机,他的承诺才会真的兑现。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无功不受禄。”黄历站起身,对詹森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用其它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说着,他对詹森使了个眼色。   詹森很随意地拿起酒杯,又给黄历倒上,指了指露台,说道:“喝点酒,再到露台吹吹风,或许能有新的思路。”   黄历点了点头,端着酒杯和詹森走到了露台上。隔着院子,能看见街道上的景色,行人不多,车辆也不多,天气已进入了初冬,寒冷使暴露在外的一切都显得萧瑟。   “密码暂时得不到没有关系,以后你会得到更多的有关日本密码的情报,这不是我在骗你,而是要给你指出一条捷径。”黄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詹森很感兴趣地望着黄历,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陈,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中国人,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黄历淡淡一笑,对詹森的恭维并不在意,利用或被利用,这种关系很正常,特工,执行的是命令,对友情,在某些时候是可以牺牲的。   “不久以后,一个美国人将来到重庆,受雇于国民政府。你应该与他建立起秘密的联系,从他那里得到有关日本密码的情报。”黄历缓缓说道:“这个美国人写过一本关于密码破译的书,曾经令美国政府很头痛,而且,他——”黄历举起了屈起了一根手指的手,“他只有九根指头。”   詹森皱起了眉头,他的脑海里在急速转动搜索着记忆中关于黄历描述的这个美国人,他是谁呢,密码破译方面的人才,还写过一本书,那就是——。   “《美国黑室》?赫伯特·奥斯本·亚德利?”詹森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难以置信地望着黄历。   黄历点了点头,他并不象詹森知道的那么详细,可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不可能,我国政府是不会允许他来中国的。”詹森说完,觉得又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当然,我国政府是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但是——”   “贵国政府的国际形象是支持中国抗日的,那就不应该反对亚德利来中国;但若是公开表示同意亚德利来中国,那么亚德利的中国之行就带上了官方色彩。所以,要想在亚德利问题上不给自己惹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况且——”黄历很轻松地理解了当时美国政府的思路,事情实上也确是如此。   “况且亚德利已经不再隶属于美国黑室,他是一个自由特务。”詹森的灵活头脑也找到了问题的一个关键,“军情处秘而不宣,绝不是源于一种同行间的互相关照,而是出于微妙的国际政治方面的考虑。只是——”   “不相信?”黄历有些嘲讽地问道:“你认为我是在骗你?”   “不是,当然不是。”詹森赶紧否认,并且找到了另一个借口,“我只是担心,能否与亚德利谈妥,让他提供他的工作成果。”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黄历对此并不关心,情报已经给了你,你愿不愿意通过它建功立业,那就是你个人的问题了,“当然,你应该对此极为保密,把这看成是一件长期的工作。如果成功,你将从亚德利那里找到破译日本人密码的捷径,而且是源源不断的。”   “我应该申请调职到重庆,不是吗?”詹森若有所思地说道:“当然,这应该还可以等上一段时间,我想三四个月,或者半年应该可以。对了,陈,你对‘桐工作’有没有了解?”   黄历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桐工作’是个什么东西,所以要问得详细一些。   所谓“桐工作”,是日本人坚持或部分坚持既得利益的诱降国民政府的“和平谈判”。重庆方面出于多方面考虑,回应了日方的这一政策,与之进行了会谈。而美国人听到了风声,对此表示了忧虑,他们担心中国会屈服,但又因为国内外的种种原因,不能展开对中国更大的支援。   20世纪30年代是中国的灾难年代,七七事变后,日本开始了对中国的全面进攻,积弱太久、力量涣散的中国军队在日军刚开始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中国进入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国民党政府被迫从南京迁至武汉而至重庆,蒋介石也被迫飞往各个战场进行督战,也是事态所逼,严峻的事态并没有给蒋介石时间和机会去思考和调整国内事务。   1938年10月后,日军随着占领地的扩大,兵力已不够分配,同时由于其它各方面的复杂因素,诸如借钱打仗,国际信用度降低;军费巨大的开支,迫使国内租税加重。而日本扩大了军工生产,将不少民用工厂转为军用,引起电力供应不足,限制用电及民用工厂转军用,使民用品供应紧张,部分资源被统制,社会上数十种商品被限制购买,影响了国民生活;更为严重的是日本国内和华北占领区发生的旱灾,引起了粮荒,日本进入了缺粮时期。在东京和大阪等城市,粮荒表现的尤为严重,市民每次的购买量被限制在二升以下。粮食问题造成民心极度不安,发展成为阿部内阁倒台的最大因素,接着组阁的米内内阁仍然为此问题而苦恼。   日本开始改变战略,进攻步伐逐渐缓慢下来,为蒋介石解决国内事务、消除自己的忧虑和恐惧提供了时间和机会,同时日本的新战略也给了蒋介石心理上的空间,注意力转向了国内。   日本的新战略在政治上从反蒋转为拉蒋,将重点放在对国民政府“和平工作”上,使蒋介石可以暂时从抗日事务中脱身出来。   同时,日本的侵略也给了蒋介石统一全国的政治机会。中国多年来一直处于各路诸侯、各派势力独霸一方的局面,虽然表面上蒋介石政府重新统一了中国,但中央政府形同虚设,除了对中共的忧虑和恐惧之外,各派军阀势力也是蒋介石头痛的问题。日军的侵略则给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借机统一全国、发展自身的藉口和机会。   黄历知道詹森的担心,如果中国真的投降了,他所说的便成了空中楼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中国能够坚持下去,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前提。所以,他在详细讲述了一遍所有的形势之后,最后下了结论。   “恕我直言,詹森,你是西方人,虽然中国话说得不错,但还是不能全部了解东方人的思维。”黄历想了一会儿,组织好了语言,对詹森说道:“所谓的‘桐工作’不过是日本人的一厢情愿,而对中国政府来说,没有回绝也只是虚以委蛇,借此达到一定的目的。持久战现在几乎成了国内各阶层的共识。在此情况下,面对日本发出‘和平’信号,没有理由不加以利用,从而拖住日军,延缓其攻势,赢得喘息的时间,以待国际形势的变化。用中国话说:这叫缓兵之计。”   “很复杂的东方谋略。”詹森摇头苦笑,但对黄历的说法并不是特别赞同。   “你还有疑惑,不用说我也知道。”黄历又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时间不用太长,再过两三个月,嘿嘿,那时候,蒋委员长是无论如何不会投降的了。”   黄历盘算着,离汪精卫叛国出逃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到那时,也就差不多能把蒋介石逼到了绝路上。要怪只怪日本人的短视和狂妄,近卫声明是日本人所犯的极大的错误,从很大程度上关闭了与蒋“和谈”的大门。   “咦,下雪了。”詹森突然抬头看着天空,疏疏落落的雪花飘了下来。   “下雪了。”黄历伸出酒杯,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入酒中,淡淡地笑道:“告诉我一个电台呼号,我会与你保持联络。另外,你是不是该宴请我一次,我们中国管这叫——”   “饯行酒,这个我懂。”詹森哈哈一笑,拍着黄历的肩膀说道:“没有问题,就在今晚吧,记着,带上你的太太,还有你的新女友。”   黄历翻了翻眼睛,这个时候也有狗崽队,他还真是没想到,凌雪悄悄而来,却被人在街上拍了照,连他也被卷入其中。      第三卷 血火征程   第001章 新的开始      现在正是那种没有太阳也用不着太阳的、平静的冬日,雪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有些地方又融化了,形成了一个个水洼。水结成了冰,车轮和脚把薄冰辗碎了,白晃晃的碎冰在脚底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黄历直起腰,抬头望去,还是那片乱葬岗子,但似乎多了不少新坟,远处几只红眼的野狗,正在坟圈子里用利爪刨着坟头,它们从“狗碰头”的棺材里拉出尸体,在争夺,撕扯着。濒临乱葬岗的大苇塘,水还是那样黑,但刺鼻的臭气因为气温的下降,变得似乎小了很多。   当初和李倩心一起走过这里,干掉了两个流氓无赖,黄历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已成了自己媳妇的女子,临别时那哗哗的眼泪,真是能把钢铁都融化……   “老三,全藏好了,你检查一下。”李振英抹着头上的汗,走了过来。   黄历收起思绪,微笑道:“检查什么,说得那么客气。”   詹森没有食言,虽然没有什么军车,但他用带着美国使领馆牌照的汽车分两次把黄历购买的武器和物资运了出来,算是借助个人的力量帮了黄历一把。现在,这些东西大部分已经装进棺材,埋进了伪装成坟墓的地下。以后,北平抗团也将不断地偷运出物资,交给周二隐藏起来。   冯运修也走了过来,黄历要离开的事情,只告诉了他们两个,所以,不顾黄历的反对,他们两人一定要来送行。   “老三,真想跟你一起走,离开这个——”冯运修一指北平的方向,说道:“这个有些死气沉沉的地方。”   “跟我走,呵呵,没准儿过不了几天,我又回来了呢!”黄历开着玩笑,说道:“正因为死气沉沉,才需要咱们这样捣蛋的家伙,不时地搅动一下这潭死水。”   李振英点了点头,说道:“老三,记得常联系,有什么需要,我们尽量提供,城里城外互相配合,才能干得更大。”   “你们要多加注意。”黄历看了看天色,关切地叮嘱道:“关于日本人调动伪满警察的事情,你们要时刻警惕,还有内部人员,一定要细致甄别。堡垒多是从内部被攻破,这句话说得千真万确。”   “记住了,都记住了。”虽然这话黄历已经说过一遍,但李振英和冯运修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上前与黄历握手拥抱,互道珍重。   在战火纷飞的战争年月,每一次分离都可能是永别,但男人之间的情感不需千言万语,只一个深深的拥抱,便都表过了出来。   黄历背上大背包,先期赶来联络的林大猷、林保根、林二柱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们挥手与周二、李振英、冯运修告别,在夕阳的余晖,三个人向远处走去。   ……   雪花异常胆怯地飘落下来,又干燥,又轻盈,象绒毛似的,风轻轻一吹,就把雪花从路边吹进沟渠,从小丘吹进山谷,吹到树林边缘。   轻柔的小花朵落在程盈秋的眉间,脖颈,嘴唇旁,滑下去,粘在她的挺耸的胸脯上。非但不觉得讨厌,她倒觉得这些花瓣的每一个轻妙的接触都象第一夜时黄历的抚摩,有着甜美的奇趣。她记忆起两人相处时的每一件最琐碎的小事,活力在她的脑海里翻腾,无数的感情滔滔滚滚的涌上来,有一种似甜又似酸的味儿灌满了她的心。   一共三十八人的小队伍在山间林际穿行,奔向着新的战场,嗯,对不少人来说,并不是新战场,而是旧地重游。   呵呵,哈哈……不知是哪个调皮鬼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大树,然后飞也似的跑开了,枝头积攒的雪花伴着枯枝纷纷扬扬落下,战士们跑着跳着躲避着,发出了一阵开心的笑声。   “呵呵,这帮家伙。”小分队的队长余成志笑着摇了摇头,长途跋涉,偶尔有个小插曲,倒让战士们暂时抛掉行军的辛苦。而且,现在四周都有侦察兵在刺探消息,他们又行进在深山老林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程盈秋发出了会心的笑容,抬头望了望前面,再有一两天就能见到他了,不知道这家伙在这段分离的日子里又干了什么大事,或者碰到别的女人,她不由得抿嘴笑了。   “刚刚收到电报,老三已经与林大叔他们前往会合地点,咱们要迟到了。”余成志笑着对程盈秋说道:“老三可该着急了吧?”   “他,着什么急?”程盈秋心中泛起一阵甜蜜,但脸上却没表露出来。   余成志微微一笑,抢上两步,对钟可萍说道:“把电台给我背吧,这几天可是累着了吧?”   钟可萍侧了侧身,冷冰冰地说道:“笨手笨脚的,摔坏了怎么办?”说着,她用力拉了拉两个肩头上的带子,胸脯让带子挤得高高的鼓了起来。   “可萍,来,我给你松一松,你不勒得慌啊!”程盈秋走过去说道。   钟可萍这回没有拒绝,她伤势刚好,便赶上了这次远程出征,再加上她并没有经过体能训练,背包、枪支已经让别人抢着背走,可这电台,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老三,这回能看到这个让大家都尊敬的家伙了。”钟可萍淡淡地说道,大家都对老三很是推崇,她也很好奇,但她的脾气个性有了很大改变,话不多,对谁都不是那么亲热,也不太合群,所以话语间自然而然便带上了一种冷淡。   “呵呵,一个很普通的人,见到了你就会失望。”程盈秋不以为意,对钟可萍的遭遇,作为一个女人,她是非常同情,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宽容。   “一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鬼子中将的家伙,会是一个普通人?这可是你跟我说过的事情。”钟可萍抿了抿嘴,迈步向前走去。   程盈秋苦笑着摇了摇头,余成志走过来,低声说道:“这就不错了,跟你们女同志还能说几句,对男的,嘿嘿,就象谁都欠她似的。等看到老三,肯定有热闹,老三可不是惯孩子的人。”      第002章 特种战术      “老三那边有我呢,他应该能够容忍。”程盈秋说道。   “说到这儿,你可别忘了出发前商量好的事情。”余成志提醒道:“一定要把老三留住,我这个队长实在是不够条件,压力太大,让他接手过去,我倒是能放松不少。而且,有他在,北平的团体才能尽心地给咱们提供物资,提供情报。”   程盈秋暗自得意,自己男人被人看重,连带自己也面上有光,被别人高看一眼,但嘴上却说道:“哪有这么严重,他一个人也没那么大能耐,说到根上,他也是有组织,有上司的。”   “那可不一样,北平的抗团算是老三一手拉起来的,都唯他马首是瞻。而且经过他的调教,如今发展得极好,能量甚至超过了北平蓝衣社,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听他们讲的。”余成志郑重地说道:“再有,你看看咱们这支小分队,有多少人是老三训练出来,跟着老三东挡西杀,对老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别说我了,就连沈栋沈大队长,不也是老三的徒弟嘛?”   “呵呵,看你把他夸的,我尽力就是了。”程盈秋笑着点了点头,步履轻盈,她的心已经跨越了山川河流,飞到了黄历身旁。   ……   冬日的阳光照着灰白的峭壁,悬崖上,巨石俯瞰,似乎随时就会从半空中扑下来似的。大石边垂下几条枯藤,枯叶间沾着冰和雪。   这里是北平西山深处的一个山洞,四周峰峦层叠,涧水淙淙,此高峰幽谷,实为难得的藏身之处。   冒雪连夜赶路,又走的都是山野之间少有人走的偏僻小路,黄历和林大猷等人背着重重的行囊,直到第二天中午,方才赶到了预定的会合地点,着实累得够呛。在山洞中生起火堆,安排好轮流放哨,几个人便倒头大睡。   黄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冬天黑得特别早,特别快,只一会儿的工夫,暮色便笼罩下来。   林二柱比黄历早醒了一会儿,替换了林保根,在洞口张望一下,又跑到火堆旁,一只小铁锅架在火上,骨嘟骨嘟冒着泡,米香味正散发出来。林二柱舔了舔嘴唇,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呵呵,黄历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林二柱回头一看,憨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看着饭,我替你放哨。”黄历起身走到洞口,透过枯藤向外仔细观察。   林二柱不用两头忙活,便开始专心做饭,又在火上架起了两个饭盒烧上水,将路上打来的一只野兔剥皮削肉,做起了肉汤。   “好东西呀”林二柱抓了点咸盐,放进饭盒里,又舔了舔手指,嘴里啧啧有声,说道:“黄大哥,我们在这一带转悠了好长时间,带来的干粮早就吃光了,饥一顿饱一顿的坚持。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村村有维持会,稍大的地方就有鬼子的炮楼,想弄点吃的也没办法。倒是偷偷回俺们村一趟,乡亲们的日子也苦得很。大米白面都被鬼子和伪军抢走了,家家都吃不饱。”   “怪不得你们不嫌带的东西重,每人都非要再背些粮食和咸盐呢!”黄历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   “等队伍过来,能好些吧?”林二柱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抢他个狗日的,凭啥鬼子汉奸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就得吃糠咽菜。”   “对,抢他个狗日的。”黄历咔的一声将自己的狙击步枪组装完毕,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发出了清脆声音,“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这世道,就得用这玩艺挣吃喝。”   “如果现在是夏天就好了,野菜、蘑菇啥都有,冬天哪,就是能抢,恐怕也要费点劲儿。”林二柱有些担忧,拎起饭盒,将烧好的热汤给黄历倒了一碗,端着送了过去。   “谢谢啊!”黄历笑着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肚子里立刻暖融融的很舒服,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那个土匪头子傅老二,现在可抖起来了,抓兵招人,勒钱抢女人,可把老百姓糟蹋得够呛。”林二柱恨得握紧了拳头,“等队伍来,先把这个王八蛋搞掉。”   黄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这一次他进山,多少有些惭愧。而且到现在,他也没想好怎么和程盈秋说离开的事情,依他对程盈秋的了解,恐怕会是相当困难的劝服工作。   “饭好了?”林大猷披着件破棉袄,揉着眼睛走了过来,抽了抽鼻子,笑道:“好香啊!真是好大米,就是生的,我也得吃个饱。”   和我一样,是个吃生米的,黄历的思绪被打断,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黄老弟,让你见笑了。”林大猷爽朗地一笑,来到洞口,抽出烟袋锅,黄历迅速地掏出烟卷,递上一根。   林大猷贪婪地吸了一口,几乎没有吐出多少烟雾,微微闭上眼睛,面露微笑,享受着香烟带来的惬意。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感慨地说道:“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可这变化却很大!到处是炮楼,到处查良民证,想要立足,并不容易。”   日本人现在就开始“囚笼”计划了吗?黄历皱起眉头,仔细回忆着,但对于具体的时间,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七七事变后,日本华北派遣军换了几任指挥官,战术也随着产生了变化。起初,杉山元调任华北方面军司令,直接指挥日军进行侵华战争。他在侵华作战期间,指挥日军开展了三次以武力为中心的“治安肃正”作战,妄图摧毁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但是,他的“治安肃正”作战,由于没有什么创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由于杉山元在中国指挥日军作战时常吃败仗,因而在国内落了个“笨蛋元帅”的绰号。   其后,有“中国通”之称的多田骏出任中国派遣军司令,他意识到,对付活跃在华北地区的敌后武装,“制”比“战”更重要。日本华北方面军人员二十四万余名,马匹五万余头,重炮七百多门,汽车八千多辆。虽然是日本最大的一个战略集团,但历来高度分散部署兵力,平均每三平方公里才两个人。而要解决的问题主要有:地域宽而兵员少的矛盾,南北争夺兵力的矛盾,政治、军事手段孰轻孰重的问题。同样,尽管实行了“囚笼”政策,多田峻针对游击战也缺乏有效的手段,最后黯然退场。   至于冈村宁次,这个最狡猾,最凶狠的敌人,黄历并未考虑,因为距离这个家伙上任,还早得很呢!   林大猷在黄历的询问下,详细讲述着目前的形势,黄历也对现在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所谓的囚笼政策,说穿了,就是用中国的骨头榨中国的油。从关外运来筑路机械,广拉民夫抢修铁路、公路。这铁路好比囚笼的柱子,公路则是缠绕笼子的链子,据点碉堡成了加固柱子链条的锁,密密麻麻的交通线将把华北大地分割得七零八落。铁路和公路成了运兵线,抗日武装的回旋机动都受到限制,日军则可依托交通便利,迅速调动兵力对抗日武装进行辗转抉剔的清剿。日本人想得很天真,憧憬着整个华北被巨网所覆盖,抗日武装被装进了囚笼,然后被日军凌迟处死。   日本人想用快速机动来弥补兵力的不足,不失为一个办法。建碉堡,修炮楼,用此对付装备简陋的抗日武装,也是非常有效。但日本人也就能欺负装备低劣的中国人,要换了欧洲战场,炮楼修得越高,靶子越明显,一炮就轰它个稀哩哗啦,简直同活棺材没啥区别。   妈妈的,怎么对付鬼子的炮楼呢?黄历一边听着林大猷的讲述,一边开动着脑筋。鬼子对“囚笼”政策大加赞赏,其实这种战术并不新鲜,不过是加强化、系统化而已。广设据点,大修铁路、公路,相对而言,兵力部署较以前更为分散,很容易造成首尾难顾的态势。   事物都有两面性,鬼子的据点多了,确实是一个威胁,但同时也能看到机会。这意味着敌人的兵力更分散,一个据点少的不过几个人,多的也不过几十人,防守有余,攻击不足。要想个个歼灭,这是个有利因素,但必须要快,否则就要面临里外夹击。   误区,误区!黄历突然明白过来,直拍自己的脑袋。小分队靠的是机动灵活,专挑敌人的软肋打,你跟炮楼较什么劲。打大仗,那是大部队的活儿,特种战,才是小分队应该实行的战术。目的特殊、计划周密、方式独特、手段多样、隐蔽突然、速战速决,这不正是一个精锐的小分队应该掌握的宗旨吗?   嘿嘿,日本鬼子,让你们尝尝这不一样的战法吧!黄历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让林大猷有些纳闷,不由得停止了讲述,瞪大眼睛望着黄历。   “嘿嘿,林大叔,您继续,继续。”黄历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第003章 相聚      相聚,并没有文学作品中描写的惊天动地,抵死拥吻,只是握手的时间长了些。   黑了,更健壮了,黄历细细瞅着程盈秋,脸有些粗糙,这是风吹日晒又缺乏保养的结果,手上的茧子更厚了,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坚韧。   “嗨,松手呀,大家都看着哪!”程盈秋低声说道,黄历握得她的小手有些痛。然而这痛是满足的,是她期待的。   是的,黄历所说的话,所作的动作分明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是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爱人的每个声音,眼色和每个最微小的动作都有着不可言喻的意义。这意义包含着对她的怜爱——温柔的怜爱,许诺、希望和让她感到幸福的爱。   “老三,来,和大家见个面,很多人都对你仰慕得紧呢!”余成志干咳了一声,等黄历松开手,才大声说道。   “呵呵,什么仰慕啊,别把我捧得那么高,我就是一普通人。”黄历微微一笑,听着余成志的介绍,和小分队的人一一握手,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年轻人的脸上虽然略显疲惫,但都充满了朝气,充满着战斗的渴望。   “钟可萍,报务员,家在南洋住,毅然抛弃优越的生活——”余成志刚介绍到这里,钟可萍便打断了他的话。   “老三是吧,久仰大名啦!”钟可萍嘴上说得客气,但脸上却是冷面。   “幸会,幸会。”黄历也没在意,匆匆握手,便转去了下一个,“秀儿,呵呵,长成大姑娘了。嘿,连英,又见面了,你爹身体好吧……”   如此一番简短的见面后,小分队按照编制,分开住进了山洞,山洞都不大,最大的也就能住进七八个人。一路行来,众人都很劳累,简单吃过晚饭后,除了几个小队长,其他人便倒头大睡。   “呵呵,这样不好吧,搞特殊——”见余成志和林大猷特意给自己和程盈秋单独安排了个山洞,黄历故作姿态地谦让道。   “山洞足够了,何必非要挤到一起。”余成志看着黄历等人背来的装备物资,笑得咧开了嘴,“武秀兰,把你们队里手枪都交上来,换上老三带来的新枪。”   二十多枝崭新的驳壳枪,烤蓝在火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让人实在忍不住触摸的冲动。两匹白布,几小袋咸盐,一些药品,还有一个皮箱子。   “哇,都是好东西呀,这个是——”余成志指着那个皮箱问道。   “英国产的野战急救器械。”黄历有些得意地说道:“还有两套,取回来送到游击队去。”   余成志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旁边的程盈秋含笑不语,表面矜持,心中却自豪非常,自己的男人,就是有本事,花钱买不到的东西,他就能给搞到。   武秀兰挑选好枪支,促狭地冲程盈秋眨了眨眼睛,笑道:“谢谢你啊!”   “谢我干什么?这些又不是我弄来的。”程盈秋疑惑地问道。   “呵呵,那是冲你面子弄来的。”武秀兰坏笑道:“我本来想谢谢他,可一想啊,这应该是你的事情,今晚你可得替我们好好谢谢他啊!”   程盈秋嗔怒地上前拍打着武秀兰,“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你的嘴。”   武秀兰嘻嘻哈哈地跑掉了,程盈秋也跟着出了山洞,余成志突然拍了拍黄历的肩膀,笑道:“我也累了,咱们明天再商量具体的事情,老三,你早点休息?”   哦,休息,黄历连连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四下瞅了瞅,没见到程盈秋,便回到了自己住的山洞。   林大猷想得很周到,洞里的火堆已经生起,不时跳起一个火花,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照耀下,程盈秋坐在旁边干草铺成的再加了条褥子的席地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上的戒指,听到响声,回头看了黄历一眼,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   黄历咧了咧嘴,坐在程盈秋身旁,这心里有事,便有些放不开,一手搂住程盈秋的腰,一手拉住她的小手,轻声说道:“在想什么,戒指是有了,我还欠你一件婚纱,一个婚礼呢,是不是着急了?”   “才不是呢!”程盈秋将头斜靠在黄历肩头,幽幽地说道:“这回你能呆多长时间?要是能长久地在一起,该有多好。”   “你想和我长久在一起?不分开?”黄历的心头浮起希望,在程盈秋的脸上亲了一下。   “那当然。”程盈秋没有意识到黄历语气的变化,微微闭着眼睛,带着甜蜜的笑,说道:“怎么,怕我天天看着你,不能找别的女人胡混?”   “呵呵,我就希望你看着,要不老管不住自己。”黄历轻笑着,“你知道,我是个心软的人,要是有女的看上我,主动投怀送抱,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还真硬不起心来拒绝。”   “有吗?谁象我这么傻,被你甜言蜜语地哄到手。”程盈秋抓着黄历的手指,伸到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盈秋,我,那个,要到远方去工作了。”黄历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我想带你一起走,这回,就是来领你走的。”   嗯?程盈秋愣了一下,慢慢地坐直身子,歪着头看着黄历,微皱眉头说道:“带我走?这个时候?不行,当初我就说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国难当头,哪能光顾着儿女情长。那里更需要你,你便去吧!我的心永远是你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再相聚的那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你非得留在这里吗?抗日工作有很多,你跟我走,也不是就什么事情也不干了,在别的地方照样能为抗日作贡献的。”黄历的脸有些发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可你知道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更喜欢亲手打鬼子的感觉。”程盈秋反驳道:“我听出来了,你所说的抗日工作,应该是比较清闲,不,不是清闲,而是比较安全,不会亲临战场的那种吧?”   黄历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又有什么,岗位不同而已,你不能否认某些工作的重要性。”      第004章 冲突      程盈秋停顿了一下,将语气放得和缓一些,“我当然不否认其他工作的重要性,但各司其职也要量才而行吧,我是不适合干那些工作的。”   黄历有些上火,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可我让你跟着我,怎么就那么费劲,非得可着你的性子。”   程盈秋吐出一口大气,强压火气说道:“不是可着我的性子,是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大家伙也需要我,你是为我好,想让我安安全全的,这我也明白。可你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选择嘛?”   “不能。”黄历突然很大声地断然拒绝,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得不在山洞里来回走了两趟,调整了下情绪,低沉地说道:“尊重你的选择,对我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嘛,战场上枪子不长眼睛,这种担惊受怕的心情你能理解嘛?”   “我能理解。”程盈秋同样用低沉的口吻说道:“我也有同样的担心,你本事大,但到底不是铁打的,你以为我会不惦记你的安危吗?”   “你看,咱们都有同样的心情,为何不作一下改变呢?”黄历抿了抿嘴,和颜悦色地说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抗日大业少几个人,也没有妨碍。再说,我们——”   “停!”程盈秋的脸色严肃起来,说道:“你不觉得这话有点说得可鄙了吗?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的思想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而且是令人极为失望的变化。在北平的时候,你不是也经常为那些苟且偷生的人感到悲哀吗?现在,他们的想法和你有什么区别,抗日,对,抗日是别人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还能活着,还能勉强填饱肚子,又何必去冒那个险呢?鳝鱼,我记得你是这么形容那些人的,一动不动,死气沉沉,要不是放进两条泥鳅,就都在大盆里被压死。”   黄历张了张嘴巴,强辩道:“我与他们不同,我杀的鬼子还少吗?我经历的危险也没人赶得上。我还——”   “你还杀过鬼子的中将,还训练过很多勇敢的士兵,还弄到花钱也买不来的物资。”程盈秋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接着黄历的话说道:“瞧瞧,多了不起,该功成身退了,该去享享清福了。吃饱喝足之后,再跟人讲讲自己的光劳历史,真是舒服啊!”   “你什么意思?”黄历生气地说道:“好嘛,你伟大,你高尚,有资格嘲笑我?在你看来,任何事情只有和国家联系起来才有意义,不然都可有可无,都可以忽略。得了吧,我不是圣人,也没你那么崇高的思想,你还想说什么,来呀,尽管说,我才不在乎呢,胆小鬼,逃兵,懦夫,你的词汇不会那么贫乏吧!”   程盈秋瞪着眼睛,象是不认识似的看着黄历,然后慢慢转身,有些蹒跚地向洞外走去。   “你——”黄历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放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在火堆旁,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走出山洞,程盈秋停下了脚步,旁边的树上挂满了雪片,在月亮下闪闪发光,一阵风吹过,雪花飘飞,有几点撞上了她的脸,伸手一抹,竟然是湿湿的泪水。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去女兵们住的山洞,还是——,缓缓走到树下,轻轻摩挲着树皮,她感觉到心很冷。   没想到盼望中的相聚会是这个样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程盈秋努力想停止流泪,但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出,她想大声痛哭,却又强自压抑。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程盈秋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也没敢转身。   “盈秋,怎么了?”武秀兰关切地问道:“和我回山洞,呆在外面会着凉的。”   程盈秋慢慢回头,眼泪又止不住了,扑到武秀兰身上,哽咽出声。   “别哭,别哭。”武秀兰象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道:“和老三闹别扭了?来,和大姐说说,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去叫姐妹们都来,给你出气好不好?”   “他,他变了。”程盈秋泣不成声,将她和黄历的冲突经过讲述了一遍,这个时候,她确实需要倾诉,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   “原来是这样啊!”武秀兰轻轻舒了一口气,搂着程盈秋的肩膀向山洞走去,边走边说道:“咱们到山洞说话,放心,她们都睡着了,没人听得到。”   ……   热热的水喝进了肚里,程盈秋的情绪才缓缓稳定下来,双手捧着茶缸,汲取着其中的温暖。   “其实这算什么呢?”武秀兰半搂着程盈秋,笑着低声说道:“还值得你哭天抹泪,象天塌了似的。”   程盈秋瞅了瞅武秀兰,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味却是很明显。   “你呀,就是脾气太倔,不懂得变通。”武秀兰继续说道:“你想啊,老三要带着你走,并且亲自来,说明他心里有你,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情深意重了,对不对?”   “可我不能接受他的想法,太让人失望了。”程盈秋闷闷地说道:“你知道——”   “我——知——道。”武秀兰特意拉长了声音,说道:“你呀,就是恨铁不成钢,对谁都是如此。老三呢,本事够大了,所以,你对他的期望才更高,而且对自己的要求也太严苛了。一旦不顺你的意,你就觉得不能接受。其实象老三这种想法,也没有太大的毛病,想让你安安全全的,两个人能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现在不是能安乐生活的时候,个人的幸福远没有国家的前途和社会责任那么重要。”程盈秋轻轻摇头。   武秀兰沉默了一下,苦笑道:“这是你个人的想法,把自己身上的责任加得太多,压得太重了。老三呢,你想想,他经历了多少危险,干成了多少大事,你的本事还是人家教的呢!要说他觉得功成名就,倒不如说他是累了。要是依你的想法,他那么大能耐,就应该努力努力再努力,象个神人似的不知道累,不知道苦,不知道害怕,干哪,干哪,直到打败了日本,才算是可以休息,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撂挑子,想安逸是不对的。”   “那你也别硬顶他呀!”武秀兰好笑道:“他一句,你一句,泥人也给激出土性了。你可以换种方式,既不惹恼他,又能让他留下,哪怕是暂时的都好。有了缓冲时间,你再多做些工作,他的想法说不定就会变过来呢!”   程盈秋犹豫地问道:“能吗?换种方式,怎么换?”   武秀兰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开颜笑道:“我想到个主意,这么说……”   “这样啊——倒是可以试一试。”程盈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试一试,而是一定要成功。”武秀兰握了握拳头,鼓励道:“想想,谁给咱们买来了崭新的盒子炮,谁给咱们弄到了医疗器械,谁能带着咱们立稳脚跟,在这冰天雪地里打出一片天地。他是爱你的,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没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嗯,那我明天去说说看。”程盈秋点了点头。   “别明天呀,生了一宿闷气,等你去说,黄瓜菜都凉了。”武秀兰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现在就去,好好哄哄他。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儿打架不记仇。没事儿的,不会连怎么说,都得我教你吧!”   “嗯,你还是教教我吧!”程盈秋很认真地望着武秀兰。   ……   “今夜又下着小雪   小雪它一朵一朵片片   一朵朵一片片它飘来飘去   想去年那场相遇   那天也下着小雪   雪中的你是那样美丽   我问你是否喜欢和我一起   你笑着无语   那一天这世界是多么美丽   尽管天上的小雪一朵一片片   空气中飘荡着你那芬芳的气息   任小雪落在我的头顶   今夜里我又站在雪里   任感情在小雪里飘来飘去   我问我自己是否还在爱着你   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今夜又下着小雪   仿佛又看到你的背影   我想要告诉自己不在爱你   但奈何这片片小雪……”   站在洞口,程盈秋驻足倾听,低沉伤感的带有磁性的歌声丝丝缕缕地飘来,进入了她的耳中,她不由得痴了。她没听过黄历唱歌,而这首改编过的歌曲,却恰好契合了现在两人的心境。   歌声停了,洞里一片寂静,程盈秋有些怅然若失,正象歌中所唱,她自问,还是深爱着黄历的,所以,不能够轻易地放弃。   停顿了一下,程盈秋撩开用破毯子做的临时门帘,慢慢走进了山洞。黄历坐在火堆旁,低着头,拿着根树枝撅成一小段一小段,向火里扔着。   听到响声,黄历抬头看见程盈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脸上却还绷着。程盈秋也有些讪讪的不知如何开口,她磨蹭着走到黄历旁边,也坐了下来,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第005章 “战斗”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要是让武秀兰看见,定要气得跳脚,埋怨程盈秋是个笨学生了。   过了一会儿,黄历瞟了一眼程盈秋的红眼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过背包,从里面拿出件天蓝色的毛衣,这是他特意给程盈秋带的礼物,靠这个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似乎是个好办法。   “给我的?”程盈秋傻傻地问道。   呵,黄历被气乐了,翻着眼睛说道:“我看金秀长得不错,送给她作定情信物,然后把她领走,你看行不行?”   “不行!”程盈秋也笑了,拿起毛衣在身上比着,然后放在一旁,慢慢将外衣脱掉。   黄历看着程盈秋脱下军装,薄薄的碎花棉袄,只剩下一件衬衫,衬衫已经旧了,不由得抿了抿嘴,一个坚韧的能吃苦的女人,从这方面来说,她是值得钦佩的。   “好看吗?”程盈秋换好了毛衣,对黄历询问道。   天蓝色的对襟毛衣,衬托着她那焕发着青春的脸,宁静而艳丽,完全是一个恬静的贤妻良母型的温柔女性,可她不是,黄历心中发苦,轻轻点着头,“真漂亮,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程盈秋又坐了下来,这回离黄历近了些,黄历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纸袋,不等他说话,程盈秋便伸过手来,“给我的?”   “看你自己的意思了。”黄历淡淡地笑着。   糖果,纸袋里是花花绿绿的糖果,程盈秋抓了两颗,在手里摆弄着,低声说道:“好久没吃了,一定很甜。”   “吃吧!”黄历拿过一颗,剥开放进了程盈秋的嘴里,“就算是要分给大家,也是能剩下一些的。”   “刚才,我的情绪不太好——”程盈秋含着糖,嗫嚅着说道。   “今晚不说这个了。”黄历凝视着她,手指正从她眉梢上往下滑到她的下巴,他微笑着,手指轻柔地拂过她的双唇,所带给她的触觉恰似燃烧的小火苗。   程盈秋内心期待这一刻的到来,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绝非她所预料到的,此刻她有些迟疑,两片眼睑低垂着,沉重中却带着喜悦。   黄历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动作温柔得教她感到难以承受。她是没指望或许该说不敢指望就这么解决了所有不快。但黄历的温柔对待,以及他此刻凝视她的眼神,让她感到甜蜜。黄历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抱着她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什么话也没有说。   终于,黄历开始吻她了,脸颊、嘴唇、下巴,然后是她的粉颈。程盈秋轻轻仰起头,感觉沉醉了。黄历的脸就贴在她的肌肤上,直把她的芳唇和肉体当美酒醉饮。因为言语冲突和观念差异而凝聚成的硬结,此刻开始化解为缓缓的甜蜜,流过她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颗细胞,就象一条遗忘的溪流。   两滴水珠流在了黄历的脸上,黄历诧异地抬头望着程盈秋,程盈秋的眼泪不断地流出来,唉,女人是水做的,即便有时会凝结成冰,也总有融化的时候。   “坏人,坏人,为什么要弄得人家哭?”程盈秋哽咽着,突然一把抱住黄历的脖子,疯狂地吻着他的脸、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嘴,泪水和口水洒遍了黄历的头。   两人倒了下去,准确地讲,黄历是被程盈秋扑倒的,她的动作变得很开放,很狂野,爱抚也十分执拗。黄历感觉她似乎要把刚才未解决的争论在这方面进行了一个了结,言语不行,就用身体来说话吧!   程盈秋感到浑身充满力量,没有丝毫被动的感觉,仿佛一如他之取乐于她,他在此亦是为了向她奉献自己,这使她感觉到第一次似乎有权利对男人要求她所需要的一切。   程盈秋因为全身的紧拉而发出了呻吟,忘了时空的存在,也不由自己,一心只想要他所能给予她的东西。黄历也可以感受到来自她内部深处的力量,而她亦能接受他的力量,欢迎它,进而配合它,期待共同创造彼此快乐的泉源。   本来应该是甜蜜的温存,似乎变成了一场战斗,一场快乐的战斗,一场能证明自己对错的战斗。两人都不想服输,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黄历的动作有时候显得粗暴,但程盈秋也咬住牙忍住了,而绝不摆出甘愿任人宰割的姿态。出乎意料地,稍许不适之后,程盈秋感到了快乐,而且还感受到她的要求所带给她的一股庞大力量,仿佛她是一股巨大生命活力的化身,正足以和黄历的男性力量相匹配,有相等却相反的强度。   黄历的身体冲击着程盈秋,欢乐袭击着她,可她仍然强睁着眼睛,只因为她想看着他,闭上眼睛是软弱的表示,而且她要看着他们要结合为一体,不再分彼此,肉体上是这样,思想上也应该是这样。   ……   粗重的喘息慢慢轻缓下来,两人还贴在一起,程盈秋忽然又把黄历抱住,抱得紧紧的,就象当她是一件他心爱的宠物。   “谁,谁赢了?”程盈秋贴着黄历的耳朵柔声问道。   黄历呼出了一口长气,笑道:“当然是我,这还用问。”   “是嘛?”程盈秋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盯着黄历。   “当然,那个,要打持久战的话,还是你厉害。”黄历苦笑着,搂着程盈秋的脖子,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   程盈秋发出了满足的娇哼,顺从地依偎在黄历身旁,听着黄历的呼吸和心跳,感受着黄历的体温。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做,甚至想抬下手指也觉得懒懒的。   这家伙,锻炼得越来越结实,越来越有劲儿,差点就弄不住她了。黄历抿了抿嘴,想起刚才有种被顶起来的感觉,不禁苦笑。   “武秀兰教你什么招儿了,就是刚才那样嘛?”黄历侧头似笑非笑地望着程盈秋。   程盈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狡黠地一笑,说道:“才不是呢,想听啊,我歇会儿再给你说。”      第006章 计划?想法!      轻轻吐出烟圈,黄历嘿嘿一笑,说道:“这就是你的主意?多幼稚,哦,杀够一百个鬼子就算满足了,就能跟我走,骗小孩呢?”   “真的,不骗你。”程盈秋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是我自己杀一百个,不多吧?”   “要是我帮你呢?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哪!”黄历抚着程盈秋的头发,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怎么商量的,两个小脑瓜儿,不会连这个都没想到吧?”   “呵呵,你本事大,能者多劳,自然要加码喽!”程盈秋略显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笑道:“我一百,你二百,加起来总共是三百,还算合理吧?”   “唉,不合理能改吗?”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坚决,本来想凭着感情能让你乖乖听话,或者拿根小绳把你牵走——”   “人家是小狗嘛?”程盈秋不满地打了黄历一下。   “要是小狗倒好了。”黄历刮了下她的鼻子,无奈地说道:“我最多只能呆三个月,然后就得离开了。希望在这三个月内能杀三百个鬼子,或者到时候你能改变主意。一方面我是尊重你的选择,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你瞧不起。再有,我想过了,要是把你强行带走,你可能会脾性大变,或者恨我一辈子。那样,也就没意思了。”   程盈秋见黄历答应了下来,虽然有些勉强和无奈,反正目的达到了,心情也就能放松下来。   “阿历,你刚才唱的什么歌,怪好听的。”程盈秋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也想避开那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什么歌呀,还真想不起名儿来了。”黄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又长能耐了,跟谁学的,不会是个女人吧?”程盈秋将耳朵贴在黄历胸口,笑道:“说呀,要是撒谎,我可是能听出来的。”   黄历想了想,觉得还是以后告诉她实情为好,一个晚上折腾得够厉害的了,先是吵架,再是战斗,最后再来个满天飞醋,那可真是太热闹了。   “我自己编的歌,你信吗?”   程盈秋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说道:“这好象是真话,要不,你再唱一首,我才相信。”   “真想听啊,你让我想想啊!”黄历半坐起身子,程盈秋也调整下姿势,半倚在黄历胸前,将自己的一小绺头发当成刷子,在黄历胸前轻轻扫来扫去。   拉起被子,把程盈秋的身子盖了盖,黄历慢慢地唱了起来:“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假装生命中没有你,从此以后我在这里,日夜等待你的消息。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是不是你偶尔会想起我,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悠悠扬扬的歌曲中透出了敏感和温柔,被黄历这个活生生的成熟男人用充满沧桑的声音演绎得十分流畅,或许也是有感有发吧!特别是“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这句,黄历唱得很低沉,这让程盈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他们肯定也在惦记着自己,这首歌能给彼此带去点点祝福吗?想着,想着,程盈秋泪流满面,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她还是有着一颗柔弱而充满牵挂的心。   ……   一团团阴惨惨的冬天的乌云,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一小块一小块好象是在沉思的冷冷的晴空,不时从乌云缝里向下窥视着。   小分队没有太多的时间进行休整,因为随身携带的粮食有限,所以,他们必须为了能在这严寒即将到来之前,为了生存而战斗。   “林保根他们三天后应该能把剩下的物资全部运回来,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少粮食,光靠着别人支援是不行的。”黄历对所藏物资的数量比较清楚,作出的判断也比较客观,“我们必须积草囤粮,否则,等到冰天雪地的时候,即便鬼子不来打我们,我们也会被饥饿和寒冷打败。”   “老三,我对打仗不太在行,来的时候,赵司令就当着大家的面儿交代过,说是如果你能来,就让你暂时指挥这支队伍,我呢,负责给你打个下手。”余成志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脸红,其余的几个小队长,副队长也是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看来赵维光确实是当众下过这样的命令。   “这样啊,我还真没这个心理准备。而且——”黄历好歹也要谦让一下。   “别谦虚,你呆多长时间,就指挥多长时间。”余成志不容黄历把理由说完,便抢着说道。   “是呀,上次你呆的时间太短,我们不少人都是半路来的,还没怎么的,你就走了,这回可要好好学习学习。”区忠是被解救的矿工头儿,他对黄历的钦佩是真诚,而且是由衷的。   “是啊,老三你就快答应吧!”   “形势如此严峻,我们在冬天来开创局面,也是希望你多出力。”   “不冲别人,冲着程盈秋同志,你也没推辞的道理。”   ……   “好,好,大家别说了,我答应还不行吗?”黄历赶紧点头,不能让这些人再说下去了,连程盈秋都搬出来了,下面不定还有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呢!   “这就对了嘛!”余成志用力一拍黄历的肩膀,笑道:“来,快给大家说说你的计划,我们可都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呢!”   “说是计划还有些草率,我只比你们早到了一两天,从林大叔那里也只了解了一些情况,还不是很全面。”黄历谦逊地说道:“现在只有那么一个模糊的想法,大家来研究商量一下,看可不可行?”   “你们看,我就说不用发愁,有老三就没问题嘛!”余成志笑眯眯地打开了一幅破旧的地图,说道:“这还是以前用过的呢,都快翻烂了。”   “能看清,而且咱们还有活地图呢!林大叔,把你们画的地图拿出来吧,那可是个宝贝呀,不会舍不得吧?”黄历并不怎么在意,招呼着众人围拢在那块当桌子用的平板石周围。   林大猷笑眯眯地将一块白布摊好,不好意思地说道:“画得不好,你们不懂就问啊!”   黄历习惯性地掏出烟来,抽出一颗,停顿了一下,将烟放在“桌”上,余成志老实不客气地拿过来,慷慨地发了一圈,立刻烟雾浓得起来,惹得武秀兰和程盈秋两个女同志直皱眉头。   “你们看,现在的形势与我们离开时已经不一样了。”黄历指点着白布上的圈圈点点,用笔在正规地图上进行补充,“鬼子修了很多的碉堡、炮楼,这里,这里,很大地影响了我们的行动。而且大大小小的村子都建立了维持会,派有伪军常驻,村里还有情报员,给鬼子提供情报。”   “真没想到,几个月的工夫,变化如此之大。”余成志抽着烟,面色比较严肃。   “我们没有炮,对碉堡、炮楼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区忠皱着眉头看着地图,“而且人太少,也经不起大的伤亡。”   “是啊,情况并不乐观。”黄历用手指敲了敲地图说道:“所以,我的想法是趁敌人还没觉察到咱们的到来,示敌以假,再瞅准机会打他个猝不及防。你们看,敌人处处设防,却也暴露出弱点,那就是一些村落和据点里人数太少,给了我们下手的机会。”   “处处设防,兵力就分散。”区忠是军事专业出身,黄历一说,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用意,并加以解释,“我们先打它薄弱之处,抢夺粮食物资,以为长期坚持的基础。”   “就是这个道理。”黄历抿嘴笑道:“但还有一点要注意,我们要麻痹敌人,先挑最虚弱的村庄或据点,并且不使用全部的兵力,不暴露我们的番号和来历,我想,化装成土匪就很好。出动一个小队,十几支盒子炮,一挺机关枪,对付驻在小村里的那些伪军,我看是绰绰有余。”   “这话说得没错。”林大猷将烟抽得只剩下一点点才掐灭,烟头却收了起来,补充道:“王村,北山村,白石峪……不过只有五六个,或七八个伪军,这些家伙呆在村子里,大米白面地吃着,还经常要酒要肉,抢猪抢鸡,有他们吃的,就有咱们吃的,打这些怂包草蛋根本不费劲。另外,有一些村子我们还没侦察清楚,估计这样的情况也不少。”   “那就拿这些家伙先练练手?”余成志抹了把嘴巴,骂道:“这些王八蛋吃香喝辣的,咱们连窝头都没有,还有没有天理。不行,冲着大米白面,还有猪肉活鸡,咱们也得收拾这些家伙。”   黄历苦笑,一提到吃喝,这些家伙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得哈拉子都快流出来了。      第007章 轻取两村      在抗日战争中,不仅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不及日军,后勤保障也是相当落后。敌后武装更是粮弹皆缺,想得到正常的补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武器要从敌人手里夺,肚子也要自己想办法填饱。土匪武装不用说,他们和日本鬼子一样坏,欺压老百姓不会手软。象赵维光的这支队伍,既想维持好的军纪,又要满足军队的生存需要,那就只能有限度地从老百姓手里征集,再从敌人手里抢夺一些。   即便是如此,想要不扰民,游击队的生活条件也就得艰苦一些,再加上鬼子的封锁,情况会更严重。黄历对此缺乏体会,而小分队的干部战士想尝到肉味,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那就先收拾北山村和白石峪,这两个地方基本属于山区,即便出了意外,安全也有保障。”黄历是一贯谨慎的性格,打仗先想后路,小分队的人数太少,实在消不起大的消耗。   “让我们小队来吧!”区忠主动请缨,他进入游击队后,靠着咬牙坚持和刻苦训练,进入了特勤队,但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表现机会。此次小分队出征,他主动要求参加,并就任小队长,他的部下十几个人多是矿工出身,既恨鬼子,又有纪律,区忠是憋着劲儿要打几个漂亮的仗,让学生队和女兵队刮目相看。   武秀兰撇了撇嘴,想上前争这个任务,黄历却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看了一下咱们的队伍,也就区忠的小队比较象土匪,呵呵,区忠,你别不乐意啊,我说的是形象,不是别的方面。”   区忠哈哈一笑,说道:“我的小队那些家伙,基本上都是在社会上闯荡过的,说话举止有些,有些粗野,不过他们都是好样的。这次,大家别跟我争,我带着人弄些好东西,咱们好好打一次牙祭。”   “露面的是你的小队,负责掩护和策应的是马新南小队。”黄历补充道:“每次行动都不能掉以轻心,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我们呢?”武秀兰捅了捅程盈秋,程盈秋无奈,只好张嘴说道:“总得有点事儿干吧?”   “当然,可不能让你们闲着。”黄历微微一笑,说道:“而且这个活儿还必须是你们女队才能干,可是非常重要滴。”   ……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轻风掠过,树叶摇曳着发出一阵响声,飘下些雪尘,但所有这些声响,并没有破坏夜的宁静,反而使月夜显得更加宁静、深沉。   周家大院,月光同样静静地流泻下来,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不是皎洁和柔和,而是惨白和冰冷。   内室里,摇曳的烛光下,周大河正设酒款待客人,一个是村里的警备小队长王连升,一个是镇上来的老丈人孟仁贵,是他最宠爱的小老婆孟娇儿的老爹,和他岁数也差不了多少,在镇上开米店,和他勾在一起,往年可没少干以次充好,大斗进小斗出的坏事。   可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两个人都有朝不保夕的感觉,以及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唐情绪。回忆过去的优游生涯,愁对眼前的艰险局势,预测今后的茫茫前程。两人经过商议后,认为在这动荡年代,处世务须有方,不能轻易扔掉这来之不易的家业。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捧日本人的饭碗,给日本人干事儿。   于是,两人极力巴结,使尽解数,终于捞到了官做,也就间接保住了自己的家产。但人心是贪得无厌的,两人借着日本人的势,又开始横征暴敛,欺压百姓,讨好日本人的同时,也为自己聚敛着带血的财富。   三个人酒酣耳热,灌到天黑犹不肯歇,又把酒席移到内室,细斟深谈。孟娇在旁扭着腰,浪声浪气地陪着说笑,将气氛弄得挺热烈。   “大河呀,你在这荒山小村里能折腾出个啥?”孟仁贵摆着老丈人的架子,睁着朦胧的睡眼,斜瞟了周大河一眼,说道:“穷棒子的骨头里能榨出几两油,要想发财,还得把官往大里当,把家往大地方搬。”   “是,是。”周大河殷勤地给丈人倒上酒,恭敬地说道:“还请爹给多多美言,这镇上的职位可有缺儿?”   “有没有缺,还不是日本人说了算。”孟仁贵嘿嘿一笑,说道:“就算在日本人跟前递不上话,那傅司令可是在镇上驻扎,他的话也好使。”   “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财帛最是动人心。”王连升大着舌头说道:“舍得老婆孩子,才能发大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大河眨了眨眼睛,看着孟娇的雕眉画眼,嘿嘿笑道:“只要能攀得上,咱是要钱有钱——”说着,他的手在孟娇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要人咱也有人。”   哼,孟娇弯眉调眼,咬着半边下嘴唇,翻了周大河一眼,说道:“还不知道你那鬼心眼儿,宁愿舍人,也不舍财。要是愿意出钱,你干嘛不拿钱送去。”   周大河“呼儿”地一声尖笑,说道:“夫妻,夫妻,老婆摸着汉子肚里的主意,这不就行啦!”   升官发财,为了这个目的,什么礼义廉耻,都可以抛在一边,甚至是用别人的尸体来搭阶梯,象孟仁贵和周大河这样的人也在所不惜。   正当酒酣耳热,谈得起劲的时候,外面腾起了一阵响声。   “谁?”周大河不悦地喊了一声,没人应答,稍停顿了一下,门扇哗啦豁然大开,几个壮汉怒目横眉地站在门外,两个护院被捆成粽子一般扔在地上,翻着四只白眼战战兢兢的望着周大河。   啊!孟娇发出了惊叫,躲在周大河身后,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王连升急忙就要去掏枪,可是心慌意乱,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掏不出来。   “慢慢掏,别着急。”一个大汉晃了晃手中的盒子枪,冷笑着说道。   “我,我要缴枪,好汉,别,别误会。”王连升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敢掏枪,将枪连枪套一起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手里的枪点着周大河等人的脑袋,“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老子就是忠字号的当家的,今儿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饶命,好汉饶命啊!”孟仁贵连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偷偷拉了一把已经吓呆了的周大河。   “好汉爷,饶命。”周大河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哀求道:“好汉爷抬抬手,咱有钱,有钱,给大家带上,全当个茶水盘缠……”   几个大汉走上来,拎小鸡似的将两个人扔到了当院,不大会儿工夫,周大河的大小老婆、护院,还有警备队的几个家伙也都被押了过来,一个个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跪成一排。   区忠往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一坐,手里还拎着个酒壶,故意装出粗豪的样子。一个大汉走过来,耳语了几句,他立刻瞪起了眼睛,凶狠的扫来扫去。然后,伸手一指周大河,喝道:“把这个王八蛋拖出来给我狠狠地打,打死喂狗。”   “哎哟,娘噢,不要打了,好汉爷,我拿钱,我有粮,还有女人,饶命啊!”一顿大棒子打得周大河哭爹叫娘,吱哇乱叫。   区忠摆了摆手,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懒洋洋地说道:“下一个,对,就是这个伪军,拉出去砍了!”   ……   已经是后半夜了,北山村的街上响起枪声,有的冲着天上打,有的冲着地下打,有的冲着墙。有人在高声喊叫着,“忠字号办公事,只和鬼子汉奸,地主老财过不去,枪子儿没眼,有事的朝前,没事的靠后!”接着砰砰的又是几声枪响。   村子里的狗狂吠着,让气氛变得更紧张,担惊受怕的百姓紧闭房门,躲在炕下惊惶恐惧。鬼子和伪军折腾得就快受不了了,这又来了什么忠字号的土匪,这年月,还让不让人活了。   打白石峪时是悄无声息的,而打北山村,区忠等人在得手后,却开枪示威,希望能将附近据点的敌人引出来,和黄历率领的掩护小队来一场漂亮的伏击。   但事与愿违,据点里的敌人或许是没听见,或许是天黑不敢出动,直等到凌晨三点多,也不见一个追兵。   “这帮胆小鬼,就算是耳朵聋了,从北山村放走的那三个伪军也应该把信儿送到了。”区忠起身活动着胳膊腿儿,天气很冷,特别是在原地不动弹,很快便冻透了。   “算了,咱们回去吧!”黄历也失去了耐心,再者,他对这次伏击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按他的想法,抢到粮食物资后,队伍应该休整几天,气候不同了,战术打法也要有相应的调整。   区忠点了点头,两次出击,不损一人,伪军实在是太软蛋了,枪一逼,便举手投降。虽然从维持会和地主家搜刮的财物不少,可总觉得不太过瘾。      第008章 要超越的目标      出山、奇袭、回归,足足花了五天的工夫,两个小队又回到了深山里的大营地,也是最深最隐秘的营地。在路上,他们经过了几处小营地,在林大猷的指点下,或是一个山洞,或是一块小谷地,或是搭建的地窨子,在每处小营地都埋藏了些粮食物资,清除了活动的痕迹,并在地图上做好标记。这些都是以后给他们提供休息和隐蔽的地方,对以后的战斗将会起到极大的作用。   在白石峪缴获的粮食不多,而在北山村的周大河家里却是大有收获,大院里的库房里有十几袋大米白面,后院石头窑里更有不知多少小米,灌了一袋又一袋,周大河家的两挂大车装得老高,还从老百姓家弄了三个架子车,才算把粮食和财物勉强装下。一个土财主,能积攒这么多的粮食,让黄历吃了一惊,等看到区忠拿给他的象石头一样的东西,他才知道这粮食不知道是周家花了多少年聚敛而来的,都放成石疙瘩了。   零零散散埋藏了不少,快回到大营地的时候,只剩下了两挂大车的物资,而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只好把牲口从车上卸下,一趟一趟地往里面运,直花了半天多的时间,才将完事。   营地前的空地上,粮食物资堆成了两座小山,乱七八糟是什么都有,周大河算是倒了血霉了,不仅丢了脑袋,家里的东西除了桌椅板凳,也被划拉了个一干二净。   “老三可真够贪的,鸡犬不留啊,还把人家的被褥都抢来了。”武秀兰围着转了两圈,一把拽过一条被子,缎子面儿的,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鲜艳又好看,“盈秋,这给你们盖最合适了,来,再找点好东西,把你们的‘洞房’好好布置布置。”   “再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程盈秋脸色微红,嗔怒地打了武秀兰一下。   “呵呵,别打我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武秀兰跳到一旁,作投降状。   “有了这些物资,可算是打了个好基础,暂时不用发愁了。”余成志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喜笑颜开地对黄历说道:“看看,又要下雪了,这要是大雪封山,可就到了困难时期了。”   “困难时期?难道冬天还不让它下雪了不成,我倒是希望来它几场大雪,我们才正可以出击作战呢!”黄历莫测高深地笑着。   区忠看了看黄历,虽然不太明白,但黄历一定是有通盘的考虑,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余成志愣了一下,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白色的连帽衣服就是为雪天准备的吧?”   “聪明!”黄历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笑道:“那应该叫雪地伪装服,想想,穿上它,往雪地里一趴,谁能轻易看出来。当然,这只是一个武器,我还要教大家掌握一种代步的工具,那就是滑雪。”   “滑雪呀,倒是听过,是不是很难学呀?”余成志挠了挠脑袋,面露难色。   “不难学,只要有一副雪板,一个好教练,两个小时就能体味滑行的感觉;经过一周的认真练习,便可以比较熟练地掌握;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就可以在茫茫雪原中奔驰如飞;如果经过一冬的苦练,滑雪者就会象雪山林涛中的银鹰一样展翅飞翔。”黄历充满自信地说道:“到那时候,我们就穿上雪地伪装服,踩上滑雪板,向敌人发动进攻。鬼子和伪军呢,穿着土黄色的棉大衣,在齐膝的雪地里象狗熊一样笨拙的跋涉,不仅象活靶子一样好打,而且我们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想追上我们,累他个半死。”   “大雪封路,鬼子的汽车也失去了大半作用,除非是履带式的车辆。”区忠笑着补充道:“我们有了几匹骡子,还能做几架雪橇,机动能力能超过鬼子,这还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滑雪板呢?我都有点着急了。”余成志瞪着黄历。   “呵呵,那东西得咱们自己做。”黄历指了指周围的山林,说道:“明天,咱们就改行干伐木工了。”   滑雪这个东西,从场地器材到技术动作,都可高可低,可精可简。黄历所说的自己制造,并不是没有根据地胡说。而且,他还憧憬着能让今年的冬天成为鬼子的噩梦呢!   历史上的1939年到1940年冬,芬兰可谓是苏联红军的噩梦,脚蹬滑雪板,身披白风衣的芬兰狙击手在大雪封锁了一切道路之时,却可以悄无声息地来去自如。而在雪和泥泞中挣扎前进的苏联红军则成了这些人的活靶子。芬兰三五个狙击手经常可以把小股纵队行军的苏联部队全部消灭,而自身毫无伤亡。最恐怖的情形出现在野外宿营的夜晚,曾有红军在围着篝火取暖时,被躲在黑暗中的芬兰狙击手挨个瞄准射击。而受冻挨饿的红军战士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竟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对能活到天亮根本就绝望了。   西蒙·海耶,我能超过你吗?黄历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并且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在苏芬战争中,芬兰以弱抗强,他们的狙击手有着非常卓著的战果。而其中最厉害西蒙·海耶更是一举出名,成为世界最高狙杀纪录五百四十二次的保持者。更令人吃惊的是,这项纪录竟然是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创造的,而且他还是一位不用瞄准镜的“神人”!他认为狙击枪自带的铁准星是上帝赐予的最好的瞄准工具,因为在雪地中,一半的狙击枪瞄准镜会被太阳光反射,反而会暴露自己。   我要超越你,我是雪地孤狼,我是雪地死神,黄历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这种自信不是盲目的,他的枪好,他的狙击技术也要超越西蒙·海耶,难道这些还不够嘛?唯一担心的是日本鬼子不够多,不能让他大开杀戒。   三百个鬼子,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黄历摸着下巴,目光停留在清点物资的程盈秋身上,眼中闪着喜悦的光。      第009章 强化训练      镇上,傅老二的指挥部气派得很。高门楼大瓦房,大门坐北朝南开,临街一溜卧砖到顶的北大楼,还是五脊六兽。房檐下挂着四五面金字大牌,左右还有两根通天旗杆,门上一对大石狮。   大厅内,孟仁贵和孟娇正在向傅老二哭诉,说得那叫一个凄惨。   “傅司令,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哟,那些土匪砍了我当家的脑袋,把我家抢得精光,可让我怎么活哟?”孟娇想掉几滴眼泪,却又怕把脸上的脂粉冲掉,睁大了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傅老二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马上就入冬了,山里的土匪自然要打食,预备猫冬之用,抢吧,抢吧,抢够了就歇手了。只是这个忠字号,倒是没听说过,派兵去打,开什么玩笑,连人家在哪个山头儿都不知道呢!   “这个嘛,我当然要管,维护地方治安,本就是警备队的职责。”傅老二干咳了一声,摸着光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这个打仗的事情,你们是不懂的。现在连这些家伙躲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出兵呢,总要查探清楚再说吗!”   孟娇苦着脸,贴近了傅老二,飞过来一个媚眼,有意无意地弯了下膝盖,旗袍的开衩快到腰上了,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腿。   傅老二咽了口唾沫,却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掏出烟卷,在大拇指盖上磕打着。   “司令,您不给我作主,我连住的地儿都没有了。”孟娇扭动着腰肢,嗲声嗲气地说道:“那伙强盗,连家里的被子都抢走了,这大冷的天——”   我的所料果然不错,这伙土匪是饿急了,穷疯了,才敢对偏远的村子下手,没有什么大志向。等查到具体的情况,是招安,还是剿灭,到时再说。傅老二有些得意,自己这脑袋越来越聪明了。而花枝招展的孟娇在他眼前晃啊晃的,弄得他的心痒痒的,瞟了一眼孟仁贵,这家伙低着头,捻着手里瓜皮小帽子上的疙瘩不知在想什么。   傅老二转了转眼珠,伸手在孟娇的腰臀际摸了一把,孟娇扭腰转胯,从桌上抓起火柴,“嗤啦”一划,把火给傅老二捧到嘴边。然后,一扭腰,把一支胳膊架在傅老二坐的椅背上没有离开。   “嗯,嗯。”傅老二吐出烟圈,对孟仁贵说道:“孟副镇长,你且回去,这位呢,先暂且留下一会儿,将强盗的相貌特征讲说清楚,警备队也好出动剿灭。”   “是,是,一切全凭傅司令作主。”孟仁贵恭顺地弯了弯腰,转身走了出去,刚刚出门,便听到屋里响起了一阵浪笑。   对于周大河的死,孟仁贵虽然受了惊吓,却不怎么伤心,甚至还有些高兴,周家的浮财没了,可地契还藏在孟娇的手中,这可是一笔搬移不动的财富。而且,孟娇看样子又勾上了傅老二,有了这样的靠山,自己不就更得意了。嘿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孟仁贵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   准备是需要时间的,而假冒土匪,确实麻痹了敌人,给小分队赢得了缓冲时间。时间虽然不多,但也够黄历和余成志等人砍伐树木,为每人都配备一副简单的滑雪器材,做出三架雪橇,并在大雪没天盖地地飘了一天后,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强化训练。   头两天,小分队的每个战士在练习中,都不知摔了有多少跤,脚滑动时,身体没向前连续移动重心,上体的速度跟不上,摔的脸朝天仰身跤;继而又因为在黄历的指点要领中,总是强调:“重心向前,重心向前。”所以未等起滑,身子就向前一冲,结果重心又过于偏前,又摔起了仆身跤,弄得嘴啃地。   等到第三天,很多人已经基本上抓住了要领,摔跤减少了,速度加快了,小的障碍物可以闪过或绕过了。他们被初步的成就兴奋得更加起劲,每天不是十小时,而是更多,黑夜累得哼哼呀呀,可是一穿上滑雪板,什么都忘了,剩下的只有全身的力气。   黄历又拿出了那副魔鬼教官的模样,厉声呵斥,毫不留情,就差手里拎根鞭子,一路抽过去了。即便是对程盈秋,也是毫不讲情面,绝不放宽他的要求尺度。当然,晚上的时候,程盈秋也享受着别人所没有的按摩放松,再加上她倔强的性格,在训练中从来都是以身作则,不给黄历丢脸。   “回来,重做!”程盈秋在练上坡时摔了个跟斗,可黄历的高喊让她连头上身上的雪也来不及拍打,立刻返了回来。   “记住,地形变化速度也变化。下坡滑行每秒钟都在增加着速度,可是往上坡一翻,滑雪板就再没有力的来源,雪杖还来不及供给力,因此只有巧妙的运用惯力翻上坡。翻山坡时不能直线上升,必须选择最有利的斜坡,斜着上升,否则惯力一刹那就用完,滑雪板就会突然停止,人的身体一定要前仆摔倒。下滑时,必须要避免直冲,要锯齿形迂回滑进。”黄历大声说道:“我再做一次示范,然后你们一个个地来,做不好就一遍一遍地做下去,直到成功为止。”   说完,黄历将雪杖一撑,顺着一个约四十五度的斜坡,唰的一声,飞滑下去,曲曲弯弯钻着树空,是那么自由自在。在顺利地通过了下坡滑行的许多障碍物后,黄历滑下了山沟,在将接近沟底时,猛地向左一斜,绕滑了一半圆形,斜翻上对面的小山包。   “这家伙,什么都玩得那么好。”余成志摇了摇头,笑道:“盈秋,你歇一下,让我先来吧!”   “我不累。”程盈秋一撑雪杖,依着黄历的样子,开始顺坡按锯齿式规则滑去,闪穿着树丛……   好啊!小分队的战士们由衷地为程盈秋的成功而大力鼓掌。接着,他们学着程盈秋的榜样,在一凹两凸驼背形的山包间,穿梭一样地来来往往,苦练着,每隔一小时,座谈五分钟的要领体会。      第010章 学无止境      钟可萍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咬牙在坚持着,来自南洋的她,这是第二次见到大雪,头一次是欣赏,这一次却是在跟雪拼搏。她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了,晚上躺在被窝里,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能解恨的就是暗骂黄历了。   “注意移动重心!”黄历的吼声又响了起来。   钟可萍本来滑得还可以,被喊声一惊,摔了一个侧身跤,灌得满袖筒子雪。她爬起来,狠力地甩了甩肩膀,甩出袖筒里的雪,狠狠地瞪了黄历一眼,又开始向前滑。   “你小点声,大吼大叫的,吓着人家了。”程盈秋追上黄历,嗔怪地说道。   “你当我愿意喊呐,这嗓子都哑了。”黄历无奈地说道:“时间不等人,难道这一冬我们就练这个?”   “大家学得挺快的呀,你也别太心急了。”程盈秋宽慰道。   “好,好,我歇会儿去。”黄历不想说了,向右一拐,向临时休息的小窝棚滑去。   “嘿,这人,还说不得了。”程盈秋翻了翻眼睛,继续练习。   黄历进了窝棚,先捅开用灰闷着的火炭,加上柴火,烤了烤手,然后抓起几块红薯放在火旁烤着,自己掏出纸笔,将一块小木板放在腿上当小桌,开始勾画起来。   季节不同,气候变化,战术也应该进行相应的调整。黄历要设计几种战术,以对应现在的形势。相对于固守据点的敌人,将其调动出来,就是一个极好的办法。用不断的“打了就跑”战术,刺激敌人的神经,将敌人引诱至远离公路的雪野山林,或集中兵力进行伏击,或利用滑雪的机动性围绕着敌人的队伍进行不断的冷枪狙击,逐渐消耗和疲惫敌人。想想,在冰天雪地里,敌人的机动性降至最低,取暖、吃饭都成了问题,在冻饿之下,还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实行这种战术,就要将狙击手作为战斗的主角,这对狙击手的能力将是个极大的考验。若论精准和机动,以及战术的灵活运用,黄历对小分队的其他狙击手并不了解,即便是程盈秋,他也并不十分了解她的实力。看来,还是做一次摸底考核比较合适,别到时候吃不掉敌人,反而把自己撑死了。   可惜,带来的武器装备有限,特别是手榴弹,只是随身那几颗,不能大量使用诡雷。黄历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根烟卷,吧嗒一声,一颗子弹从兜里掉了出来。   黄历弯腰捡起这颗手枪子弹,吹了吹沾上的灰,蓦然灵光一闪,这个东西,也是可以做成地雷的。   子弹雷顾名思义,就是利用普通子弹制作的简易触发雷。历史上,曾在越战中被装备简陋的越军广泛使用。其结构简单、体积小、形式多样且成本低廉,仅须一枚或多枚普通子弹(步枪弹、手枪弹)和铁钉等普通材料就可以制作。   例如最常见的一种脚踏式子弹雷其制作方法就很简单,在敌人经常行走的小路上挖一个浅坑,在坑底放一块石头。石头上面放一枚铁钉,再在铁钉上放置一枚子弹,让铁钉对准子弹底火,用泥土固定铁钉和子弹,上面放置一块薄木板,再在上面覆盖泥土进行伪装就完成了。当敌人踏上木板,身体的重量压迫子弹底火和铁钉,子弹就被击发了,造成敌人的脚部受伤。   子弹雷虽然不能杀死敌人,但是脚伤会影响敌人的行动能力,还需要别人的搀扶和照顾,直接影响了战斗力。倘若是一次侦察行动的话,这一枚子弹雷就可让行动失败。虽然是小小的一枚子弹,但是运用得当往往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战术效果。   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哦,那时脑子还不好使呢!黄历将子弹雷的埋法示意图画好,拍了拍脑袋,这东西得给游击队送去,不,得让更多的人知道,好让中国人再多一件杀敌的利器!这东西说是只打脚丫,要是碰到倒霉的,子弹穿过脚底板,没准还能打到身子脑袋呢!再说,如果能够制式生产,弄成绊发的,那东西就说不定从哪里射出来了,嗯,防不胜防啊!   小窝棚的门被猛地一下推开,程盈秋领着几个女兵一头闯了进来,弄得黄历一下子有些怔愣。   “果然暖和吧,到别的窝棚还得现捅火。嘿,这地瓜快烤好了,都出来香味了。”程盈秋凑到火前,使劲搓着手,又招呼别人也围过来。   当我是空气,不存在?黄历摇头苦笑,得,咱就装回空气,他收拾收拾东西,转身要走。   “嗨,大家练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出山杀鬼子呀?”程盈秋冲着黄历扬了扬眉毛。   黄历翻了翻眼睛,不知天高地厚,就那两下子,还自以为了不起了,那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雪山飞狐。   “我去布置一下,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差不多。”黄历扔下一句话,推开门走了出去,走了很远,还听见窝棚里嘻嘻哈哈地笑闹声。   山野全是白色,带着湿味的雪片飘积在道边群树上,发脆的树枝被雪压断了不少,寻食的鸦雀在树木之间跳跃,振落在枝上的积雪。   黄历没打搅别人歇息,自己在雪野中滑来滑去,这边竖两根棍子,上面放上石头,那边在树上拴几根绳子,吊上几块石头,忙活了一气,才回到另一个小窝棚休息。   中午的休息时间稍长,吃过饭,小分队又重新集合,等着黄历布置训练任务。等到黄历出来,众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不知道黄历在搞什么名堂。   现在练滑雪的时候,大家都是轻装上阵,而黄历现在是全副武装,后面背着个小行李卷,缠着白布条的狙击步枪斜插在背后,一身白色伪装服,脸上还带上了脸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   “刚才呀,有位同志跟我说,大家都练得差不多,可以提早出山去杀鬼子了。”黄历在队伍前走了一趟,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想,这种热情是好的,可想法太简单了。什么叫差不多了,我不太明白。我现在就给大家演示一下,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学无止境。”说着,黄历伸手一指,“你们看到那远处立着的木棍了嘛,上面还放着石头,就当他是鬼子的脑袋吧!还有那边,树上吊着的石头,也当他是敌人。好了,大家到那边站好,看我怎么做。要是谁能做得和我一样好,那我就批准他出山杀敌。”   黄历用力撑起雪杖,潇洒自如地滑上小山坡,重新检查了下身上的装备,长枪短枪都能自如取下,才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前后晃了晃,猛地滑下了山坡。   呈之字形飞滑下去,曲曲弯弯地避开障碍,在达到一定速度的时候,黄历向后一伸手,摘下了狙击步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刷地顶在了肩上,向着远处三百米外的木棍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远处木棍上的石头碎屑横飞,象开了朵小花……   “这都能打中?”余成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使劲瞪大了眼睛,“我没看错吧?”   “使劲看,老三又推上子弹了。”区忠也同样非常惊讶,在移动中射击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且靶子也并不近,足有三百米呢!   啪,枪声,又是碎屑横飞!黄历将枪往身后一背,连撑几下雪杖,让慢下来的速度再次升了上去。向左一拐,一个半圆形的冲上再滑下,黄历已经接近了在树上吊着的目标,五十米,这是一个不错的距离。   黄历将右手的雪杖交到左手,右手向后腰上一掏,盒子炮已经翻在手上,将钮扳到半自动状态,斜着出枪,啪,啪,啪,弹壳跳出,石屑横飞……   一个漂亮的急停,黄历稳稳地站在队员的前面,由于吃惊,队员们甚至忘了鼓掌,有些痴呆地望着黄历。   “你,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水平了。”程盈秋有些呻吟地说道。   “不要求你们能达到这个水平。”黄历大声说道:“只是告诉你们,要继续勤学苦练,再练两天轻装,然后就是三天武装滑雪,休整两天后,出山作战。谁不合格,那对不起,你们就只能在后面干些杂活了。当然,这比较安全,可能有人希望这样吧?”   这话说得,要是不合格,岂不成了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本来就是游击队中的精锐,血气方刚,包括女兵都是不服输的角色,听了这话,就是累死也不能担这个名声。   “下午的训练开始,还以那座小山包为目标,这回不仅要滑上去,还要顺利地回来,才算成功。”黄历刚刚一挥手,队员们便急不可待地排起了队伍,急吼吼地催促着前面的快点出发。   黄历将装备卸下,开始认真的指点,一个人滑完,不论成功失败,黄历都要指出他的优点和不足,有鼓励,有指摘,这也是一种训练方法。      第011章 伏击      磨刀不误砍柴功,西方的战争学家曾做过一个统计:一个训练过的军队和没有训练过的军队的战斗力是1:20。简单的说就是:经过训练过的十个人战斗力,相当于没有训练过的两百个人的战斗力。这,就是士兵和平民的区别,更是专业和业余的差别。   经过十天的训练和休整,又经过了寒冷天气的防护教育,小分队终于走出了深山,在山区边缘的几个临时营地分散驻扎。虽然没摆什么梅花阵、桃花阵,但几个临时营地相距并不太远,互相照应却是没有问题,而且这样更加安全,省得让人连锅端。   “这是王村,这是敌人的据点,这是通往王村的大路。”黄历指点着地图说着自己的计划,“我们兵分两路,区忠带着忠字号的弟兄奇袭王村维持会,然后沿大路推进,堵住敌人。其余人马埋伏在大路两侧,伏击从据点出来的敌人。”   “据点里好象只有两个鬼子,三十几个伪军,只要出了乌龟壳,不足为虑。”余成志点了点头,说道:“就怕他们不出来呀!”   “不出来,那就引他们出来,或者围着它打。”黄历淡淡一笑,说道:“用狙击手不分白天黑夜地袭击,露头就打,我看他出不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区忠挠了挠头,笑道:“看来我们又要去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了。”   “嗯,我看你最合适,大划拉,这次抢个押寨夫人回来啊!”余成志笑着打趣道。   “灭了村里的敌人,东西不着急抢,你们先放走一个俘虏,好让他去报信儿。”黄历提醒道。   “明白。”区忠也不知道从哪搞了顶脏兮兮的狗皮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大步走了出去。   ……   阳光很灿烂,树木的枝头挂满了雪朵,在阳光的照射下,它们染上了鲜艳的色彩,好象雪的花朵,似乎还喷着清香。   枪声在王村方向响了起来,黄历半趴在雪地上,注意着敌人据点的动静。炮楼顶上多了几个人,有个军官模样的家伙用望远镜了望着,其他人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鬼子据点外围有壕沟,周围五百多米的地域内的树木大石都被清理干净,这看似一个安全的距离,但对黄历来说,却无法阻碍他的子弹准确击中目标。   通过瞄准镜,黄历看到两个鬼子冲到了炮楼顶上,一个家伙粗暴地夺过伪军军官手中的望远镜,向枪响的方向观察。另一个鬼子大吼大叫,将多余的伪军赶了下去。   炮楼虽然居高临下,但从这里却看不到什么情况,鬼子失望地放下了望远镜,和另一个鬼子开始商量,不时抬头问问伪军官。   时间在慢慢过去,据点内的敌人依然没有出动的迹象。又过了一会儿,从王村方向,沿着大路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一个伪军,直奔据点壕沟处的吊桥,并且嘶声喊叫。   才来呀,这速度可够慢的。黄历抿了抿嘴,有些嘲讽的笑了笑,继续仔细观察。   报信儿的伪军进去后不久,据点内喧闹起来,集合的哨子吹响了,伪军们纷纷从营房里跑出来,在炮楼前的小操场上列队。一个鬼子在队列前叽哩哇啦地喊话,又对另一个鬼子说了几句,好象是让他留下守卫据点。然后一挥手,带着二十几个伪军开出了据点,沿着大路向王村开去。   很好,终于出来了。黄历爬起来,悄悄地跟着这股敌人。   “来了!”观察哨发出了信号,战士们立刻进入阵地,紧盯着大路。白色的伪装服让他们与冰天雪地几乎混成一体,就象一个个的小雪包。   土黄色的军装在白色的世界里挺显眼,敌人分两路纵队,沿着大路,小跑着向前行进。不过是七八个土匪而已,不用开枪打仗,吓也把他们吓跑了。不光伪军这么想,带队的鬼子顾问更是没把这次行动当回事。   啪,枪声,就在敌人的队列中响起,紧接着,一个伪军嗷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脚上鲜血流淌。   枪声就是信号,不等敌人反应过来,两挺机关枪率先发出了怒吼,子弹如飞蝗般射出,将敌人的行军队列打倒了一片。伴着惨嚎和惊叫,步枪、手枪也响了起来,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什么武器也足够了杀伤范围。   呯!程盈秋的枪向后一顿,在瞄准镜里可以清楚看见鬼子顾问的胸口冒出了一朵小血花,接着又是一枪,不知道是谁竟然和她瞄准的是同一个目标。   钟可萍瞄准一名趴在地上的伪军军官扣动了扳机,虽然她也经过训练,但到底时间还短,这一枪打歪了,在伪军军官的耳朵旁激起了雪尘和泥土,吓得这个伪军军官赶紧向后缩。   拉动枪栓,钟可萍再次瞄准,战斗的滋味比守在电台前可过瘾多了,这些家伙,太容易打了。   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便接近了尾声,面对伪装良好、准备充分的埋伏,敌人连象样的抵抗都没有,便被消灭在无遮无拦的大路上。   区忠带着七八个“土匪”坐着雪橇赶了过来,刚想命令上前打扫战场,余成志已经举起了手,打出了暂停的手势。紧接着一名战士冲上大路,手里拿着小镐,小心翼翼地将两颗子弹雷起了出来。危险解除,区忠得到命令,这才带人上前打扫战场。心中暗自嘀咕,这帮家伙,刚学会就乱用,差点没给老子脚底板穿个洞。   纷乱的枪声让据点内的敌人大吃一惊,这么快便与土匪接上火了,可仔细分辨枪声,鬼子顾问不禁皱起了眉头,三八大盖的枪声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可伪军们并没有装备这样的枪支啊?想要带兵救援,可以担心据点的安全,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枪声又停息下来。这让他更不敢轻易行动了,要么是已经打败了土匪,要么是被土匪消灭了?不,不可能,土匪哪有这么强的战斗力,这绝不可能。      第012章 单人VS炮楼      鬼子顾问皱了皱眉,轻轻摇了摇头,挥散这自认为万不可能的念头。寒风带着几不可见的雪尘从射击孔吹了进来,吹动了他的短发,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大路上,突然出现了两架雪橇,在冻硬的雪地上飞速而来。雪橇上几个穿着杂色棉袄棉大衣的汉子手臂奋力舒展,两面大旗在猎猎寒风中飘扬起来,映着夕阳,鲜红的颜色刺痛了鬼子的眼睛,旗上分别写着“抗日保家”、“忠”,几个大字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头,使他呼吸沉重起来。他有些奇怪,在这个距离,为什么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得如此清晰,让他觉得如此难受。   两架雪橇停了下来,离据点约有千米左右的距离,几个大汉从雪橇上跳下来,在地上用力钉上了两根木棍,然后在木棍顶端插好两个东西,并给这两个东西戴好帽子,然后登上雪橇,一声呼哨,放肆地大笑着扬长而去。   这是?鬼子顾问举着望远镜的手因为愤怒而开始颤抖,没错,就是带队剿匪的同伴的首级,还有伪军军官的脑袋,两颗人头正对着炮楼,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发出了死亡的气息。   “八嘎牙鲁!”鬼子顾问的望远镜放了下来,狰狞的表情象是要择人而噬,不可饶恕,杀害皇军,并公然挑战皇军的尊严,这伙万恶的土匪,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皇军雷霆般血腥的报复。要把他们碎尸万段,才能洗雪这巨大的耻辱。   几个伪军跑出了炮楼,来到壕沟前的吊桥旁,黄历将放在嘴边暖和的双手收回,戴上薄薄的手套,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炮楼顶上多了个人,急忙转移目标,仔细观察。   “找死!这个小鬼子。”黄历嘴角挂着狞笑,将枪口瞄准了站在炮楼顶上的鬼子顾问,在我的枪口下,再没有了你们这伙畜生安全的所在。   等着,等着,黄历耐心地等着。在那三个伪军缩头缩手地快跑到竖人头的地方时,黄历轻轻扣动了扳机,伴着清脆的枪声,子弹呼啸而出。鬼子顾问耳朵一动,还没来得及反应,子弹已经射进了他的胸腔。特意处理过的弹头在他身体产生的内爆效应,一瞬间震碎了他的无数个肺泡。他象被人重击了一拳,颓然瘫倒在炮楼顶上,随着呼吸,鲜血带着热气从他的口鼻中喷出。   枪声让接近目标的三个伪军吓了一跳,惶然四顾,他们不知道是炮楼上的同伴发现了可疑目标而开枪,还是有敌人躲在他们附近。   呯,又是一声枪响,一个伪军身体晃了晃,大张着嘴巴,扑通一声趴倒在地,脸扎进了雪里,眼瞅是活不成了。   啊……两个伪军发出碜人的惊叫,转身就向据点的吊桥飞奔。   笨蛋,不懂得就地隐蔽嘛?黄历推弹上膛,瞄准跑得较快的家伙,扣动了扳机。   哎哟,最后一个伪军被前面突然倒下的同伴尸体绊了个跟斗,沾了一手的血,脚都吓软了,连滚带爬地继续逃命。一颗子弹追踪而至,结束了他的恐惧,使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   哒哒哒……炮楼上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步枪也伸出射击口开枪,但显得漫无目的,壮胆的作用更胜于攻击。   黄历缓缓移动了个位置,静静地伏在地上不动了。   炮楼内的伪军胡乱射击了一通,慢慢停了下来,由于黄历伪装得好,又是接近黄昏,再有通过射击孔观察外面,视界有限,他们没有发现袭击者的位置,却生怕有人趁机抢过吊桥,子弹多集中在吊桥内外。当然,他们也估计不到在七百米外竟然有人能打中目标,自然不会向远处搜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伪军们紧张地监视着放下来的吊桥,生怕不知从哪冒出一股人马,冲过壕沟,端了他们的堡垒。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周围的地平线也沉没在昏暗之中。暮色笼罩着雪野,远处的景物变得黑糊糊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夕阳西下的天际从远处闪烁着一点点的余晖。   “该死的,电话不通,吊桥也拉不起来,外面的袭击者也不知道走没走,难道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嘛?”伪军小队长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别的先不用管,把吊桥拉起来是当务之急,否则都瞪眼瞅着吧,谁他妈的也不用睡觉。   看看自己这帮手下,谁也不象视死如归的硬汉子,一个个惶恐不安,紧张兮兮地沉默不语。伪军小队长将手枪又抽了出来,这帮家伙,也只能用这玩艺顶着,才能出去冒险了。   “陈四桥——”伪军小队长一声叫,把叫陈四桥的伪军吓了一跳,愣怔了一下,赶忙立正,问道:“队长,你叫我?”   “去,把吊桥拉起来!”伪军小队长瞧不起这个家伙,别看蔫了吧叽的,象个老实人,却净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一看到女人,不管是小孩,还是大妈,那眼睛贼溜溜的就不想好事,趁着盘查,总要占点便宜。   陈四桥咧了咧嘴,望着小队长,哀求道:“队长,这,这可是挨枪子的活儿,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土匪——”   “我用枪子推着你走。”伪军小队长阴沉着脸,晃了晃手枪,毫无通融余地地说道:“瞧你那熊样,摸女人的时候可没见你害怕过。”   陈四桥咽了口唾沫,东张西望,似乎想找个同伴,别的伪军立刻都转过头去,无视他的目光。   “你他妈的快点。”伪军小队长不耐烦了,上前一脚,黑洞洞的枪口直顶在陈四桥的胸口上。   “别,别开枪,我去,我去还不成吗?”陈四桥咬了咬牙,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那就冒点险,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炮楼的小门慢慢打开了,陈四桥磨磨蹭蹭地还想看看动静,伪军小队长已经一脚踹了过去,陈四桥跌跌撞撞地扑了出来,一下子摔倒在地。这一摔,倒是把陈四桥的脑袋摔聪明了,他也不起来,就这么撅着屁股,向吊桥处爬去。   “嘿,这家伙,还有点心眼啊!”伪军小队长本来还想呵斥他快点,想了想,还是算了,慢点就慢点吧,总比再死一个,吓得别人不敢出去的好。   黄历也看到了这个向吊桥慢慢靠近的爬行者,因为地势的关系,想由上向下斜射,根本不可能,平射的话,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盲目开枪,倒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所以,他没有开火,而是慢慢移动枪口,等待合适的机会。   陈四桥终于一拱一拱地爬到了吊桥的绳索下,他象龟壳翻壳一样,打了个滚,仰面朝天,抓着绳子,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地拉,拉呀拉,吊桥缓缓上升,炮楼内的伪军瞪着眼睛看着,都暗暗为陈四桥使劲。这可是他们安全的保障,只要吊桥升起,缩在炮楼里,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这家伙,黄历有些好笑,怕死的人总有保命的招儿,虽然不雅,但却很实用。不过,黄历要让敌人知道,他们遇到的是一个疯狂的家伙,是比西蒙海耶还厉害的狙击之王。   枪声突然响了起来,陈四桥“啊”的一声惨叫,子弹射穿了他的手掌,拉起了一半的吊桥轰然落下,跟着沉下去的还有炮楼里伪军们的心。   “在哪?开枪的人躲在哪呢?”伪军小队长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挨个问着伪军,而这些家伙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陈四桥的表演上,竟然没有注意到远处。   “啊,疼啊!来人救我呀!”陈四桥躺在地上,托着受伤的手,没有人声地叫唤着。   没有人应声,炮楼里的伪军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去领教子弹的滋味。   “别嚎丧了,把吊桥给我拉起来。”伪军小队长最关心的不是陈四桥的死活,而是自身的安全。   “我的手断了,流了好多的血,拉不住绳子了,弟兄们,谁来救救我呀?”陈四桥将身子缩成一团,忍着痛哀叫道。   伪军小队长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伪军们不敢与他对视,都开始望着外面,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找寻那个可恶的袭击者。   “疯子,外面有一个疯子。”伪军小队长摘下帽子,团成一团扔在桌子上,颓丧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宣泄般地骂道:“没关系,咱们就耗着,冻死你个王八蛋。你们,都给我瞪大眼睛,别让土匪摸进来砍了你们的脑袋。”   黄历吃了口雪,并没有立即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等雪化成水,并且不太凉了,才让它慢慢流进肚里。   高手注定是孤独的,他的速度,他的反应,他的技术,他的伪装,他的耐力,没有人能真正的配合他。以往与程盈秋或是别人搭伴的时候,更多的是他在陪着别人,在迁就别人。而现在这样的环境,长期潜伏并不是程盈秋等人可以胜任的,当然,这是黄历自己作出的评估和判断。      第013章 再战鬼子      “疯子,真是疯子。”伪军小队长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垂头丧气地嘀咕着。   外面的敌人象是在攻击,但更象是把他们当猴耍,在炮楼里度日如年,担惊受怕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而外面的家伙是什么做的,不睡觉,不吃饭吗?   陈四桥已经爬了回来,手已经包扎好,傻愣愣地坐在墙角,呲牙咧嘴忍着痛。队长的脾气不好,因为呼痛让他心烦,已经被踢了两脚,他不敢再出声了。   要死要活给个痛快的,干嘛这么折磨人呢?大概炮楼里的伪军们都是这么想的。通过射击孔,一个伪军看见有雪橇在据点周围转悠,他愤然举枪瞄准,哼,打不着也要吓唬一下。   呯!枪声一响,倒把伪军小队长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床铺上蹦了起来,咋咋唬唬地叫道:“怎么回事,土匪又来了吗?”   “队长,是我在开枪打土匪。”伪军赶紧解释道。   “打土匪?”伪军小队长向外望了望,出乎意料地没有表扬这个伪军,反倒是勃然大怒,一巴掌打了过去,“滚你妈的,这么老远,你打个毛啊,惹恼了他们,冲进来先砍了你个王八蛋。”   其他伪军也用不满的表情瞪着这个家伙,给日本人当差,那就是混饭吃,欺负欺负老百姓,弄点好吃的,也不错。犯得着跟土匪较真儿吗,人家不冲进来,已经是烧高香了,这个不懂事儿的家伙,净他妈的惹祸。   话音未落,枪声响了起来,一颗子弹打在射击口旁边。停了一会儿,又是一枪,这回更准了,射击口边缘的土屑横飞。   “都他妈的是你逞能。”伪军小队长咣地给了伪军一脚,“你能耐,你精神,好,就让你在这看着,我们都睡觉。”说着,他打了个呵欠,向床铺走去,边走边发着牢骚,“这一宿熬的,一会儿一枪,觉都没睡好。”   ……   训练归训练,实战中的练习也必不可少,这座据点现在已经成了小分队实战演练的一个目标。攻占它,并不是目的,反正打下来也守不住。   黄历已经在半夜被替换下来,然后在凌晨的时候,又有至少四名狙击手趁着未明的天色,潜伏到炮楼四周,从各个角度监视着这座牢笼似的炮楼。敌人的苦难日子刚刚开始,炮楼下面的平房,那里有营房、厨房和厕所,现在都成了他们可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到达的目标。   围困战,很有意思,几个人就能把将一个据点的敌人弄得寝食不安,举步维艰,精神崩溃。这就是士兵的素质所决定的,即便是鬼子,恐怕也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避免伤亡,尽量的避免伤亡,就需要一种有效而巧妙的战术。任何不必要的冲杀都要杜绝,别看这个据点已经唾手可得,但就是不展开正式进攻。当然,这其中也有别的因素,那就是围点打援,这种谁都知道,但在战争史上却屡用不爽的战术。   呯,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残存的一名鬼子被斜着钉在了地上。战场上寂静下来,摩托车倒在大路旁的雪堆上,三名鬼子的查线员凄惨地倒毙在寒风之中。   切断了王村据点的对外联系,只能争取到最多一天的时间,晚上敌人不敢轻动,现在既然派出了查线员,而且查线员久未回去,敌人就一定要派大队来查看情况了。   黄历从雪地上爬起,背好枪,招呼一声,带着四名狙击手,继续前进。前面是大路的拐弯处,在那里他们负责监视,给小分队提供预警。   余成志和区忠指挥着其他队员跑上了大路,将三名鬼子的装备尽皆收缴,染血的大衣也不放过,然后将尸体扔到路旁,开始在大路上布置战场。   子弹雷的成功,使小分队掌握了一种有效的迟滞敌人前进的武器。这种就地取材,简单易造的小东西立刻引起了队员们的兴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气的寒冷,使刨坑掘土有些费劲。但地雷这个东西,更多的是心理威慑,只要让敌人知道脚下有雷,数量的多少,嘿嘿,反正敌人也不知道,他们只要不敢放心前进就行了。   寒风呼啸,阴沉的天空只有层迭和驰逐的灰云,深墨色如同薄刃上着了一层血锈的部分,如同失眠后的嘴角的青晕,低沉中带着惨恻的哀意。   “冷嘛?”黄历一边向挖好的沟里填雪,一边转头看了看程盈秋,关心地问道。   “不冷。”程盈秋抿嘴笑了笑,说道:“我比别人里面还多了件毛衣呢!”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寒冷和积雪给敌人造成了不便,但同样,小分队也要与这恶劣的环境进行抗争。好在有了些针对性的准备,抢掠来的毛皮,不管是贵重的大衣,还是稀有的帽子,都剪碎了,肚子上盖一块大的,鞋里塞小的,效果还是很明显,起码趴在雪地里,不是那么冰冷刺骨。   王村据点是小分队出山作战的第一关,攻其不备,战果不错,但随着敌人的反扑,艰苦卓绝的战斗才会逐渐展开,不知道谁又将把一腔热血洒在这片祖国的土地上。   “有情况?”黄历抬起头,站在高处负责放哨的队员学着鸟叫,挥动着手臂。   “马上隐蔽。”黄历拿着一把树枝,加快速度,将雪扫平,看上去没有什么异状,才转身向旁边的小树林跑去。   五六分钟后,先是听到了远处的马达声,接着就隐隐约约看到鬼子汽车的影子。汽车越来越近,一共两辆,头辆汽车上插着一面膏药旗,车里装着十几个日本兵,穿着土黄色的军大衣,戴着棉帽子,带刺刀的步枪抱在怀里。车头上架着机关枪,缓缓地开了过来。后面一辆车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出动了二十多个鬼子,看来还是挺谨慎的。   这个时候的日本军队战斗力很强,士兵大多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指挥官和士兵的素质比较高。他们射击的准确,运动的隐蔽,部队的掌握,都颇见长。而且日本鬼子的战斗意志极为顽强,综合素质远远在中国军队之上。   想想也就知道了,日军的兵力不足是最大的缺陷,通常拆东墙补西墙,日军在占领区一个县通常两个中队到顶,真正机动的不过一个中队,大多数县是赋予伪军守卫据点而日本兵则全部出动围剿抗日武装,但就是一个中队的兵力,也能把八路地方部队和游击队赶得满山跑。   自从游击队撤离该地,前往顺义后,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局势的平稳给了日本鬼子很大的错觉,认为已经迫使游击队逃窜异地,此地的形势已然稳定。特别是修建了大量的据点后,更认为是完全控制了地方,再无后患。所以,大量的伪军被用来驻守据点,以将日本鬼子解脱出来用于野战目的或者驻守在重要的枢纽据点内。而日军确实部分达到了这个目的,在他们看来,伪军虽然大多数时候真的没法子指望,但缩在堡垒里看家护院还是能够胜任吧!   这两汽车的鬼子正是从重要的枢纽据点商家集开出来的,商家集作为一个四通八达的大镇子,必须有一支强有力的部队,以便向周边的据点进行快速而有效的支援,所以,那里驻有一个小队的鬼子。   “咣!”鬼子的汽车前轮突然掉进了被雪盖住的沟里,虽然汽车开得不太快,但猛然的撞击也把车上毫无防备的鬼子弄得七荤八素。   “呯!”黄历率先开枪,子弹准确击中了汽车上鬼子机枪射手的脑袋。   呯,呯,呯……程盈秋等人也向鬼子射出了仇恨的子弹,头辆汽车驾驶室的玻璃哗啦一声破碎,驾驶员一脸污血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嘎的一声,第二辆汽车紧急刹车,鬼子们纷纷跳下来,车头上的歪把子机关枪哒哒哒地吼叫起来。   日本鬼子到底是训练有素,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从最初的懵懂中清醒过来,其骄横、凶狠、毒辣和残忍的本性就开始发作。在军官的指挥下,或趴在地上,或钻入车下,拼命还击着。   打了就跑,这不是说着玩儿的。黄历冷静施射,一个挥舞军刀嚎叫着的鬼子官捂着胸口跪了下去,脸朝下颓然摔倒。一声唿哨,黄历带领几名队员迅速离开,向着雪橇急速而去。   通,通,两个掷弹筒落在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炸起的大团大团的积雪混着泥土和树枝飞扬而起。   反应真快呀,黄历咧了咧嘴,跳上雪橇,载着四个队员在大路外的原野疾驰而去。   “看到了,鬼子的战斗力确实很强。”黄历郑重地提醒道:“以后战斗的距离还要再远一些,如果鬼子有迫击炮,那还是不与其接战为好。”   “不过,咱们好象也打死打伤了五六个鬼子吧?”程盈秋笑着说道:“就这么打了就跑,几下子就把鬼子消灭光了。”      第014章 再度伏击      黄历微笑着看着程盈秋,身处历史之中,他才能够了解人类生命和精神的潜能有多么巨大。这种潜能一旦有了信仰或目标的激活,人就会变得勇敢、智慧、能量巨大、活力无比。   程盈秋和其他小分队的战士,如果在承平年代,或许只是不起眼的普通人,连杀鸡见血都会惊恐,但现在,他们拿起了手中的枪,在恶劣的环境中拼杀,搏斗,只因为他们心中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赶跑侵略者。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殒身不恤,将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这伟大的事业当中,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那份纯正的爱国之情,只为心中那与生俱来的正义之感。殉国是不用选时间,也不用挑地点的,对于他们来说,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享受那份无上的光荣。   “干嘛?”程盈秋摸了摸脸,有些疑惑地问道。   黄历笑了笑,有些苦,怪不得程盈秋不肯跟自己走,她不会让自己硬生生地剥夺她追求目标的权利。   “八嘎牙鲁!”一个鬼子军官站在雪坡上,举着望远镜,远处的雪橇在雪野中已经成了一个黑点,留给他的是满胸的愤怒。   一次短暂的袭击,打死打伤了五个帝国勇士,却连袭击者的面目都没看清,这实在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他现在已经猜得到,王村据点肯定出事了,连派出查线的通讯兵也遭到了不测,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敢破坏皇军的统治秩序,挑战皇军战无不胜的威严。   大路上,鬼子们将第一辆汽车的前轮推了出来,并用树枝冻土填补土沟,车虽然有些损坏,但还能开。被击毙的四名日本鬼子躺在雪地上,一名伤员被简单包扎,他忍着没有喊痛,因为现场的气氛是压抑和悲伤的,相比正在变得冰冷的尸体,他是幸运的。   “继续前进,消灭敌人,为阵亡的帝国勇士报仇!”日本军官走下雪坡,阴沉的扫视了一圈,挥手下达了命令。   日本人的性格是固执而死板的,为了达到目的,一些损失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打击,反倒是前进的动力。   汽车再度发动,这回两车换了次序,而且开得更加缓慢,车上的鬼子兵也保持着战斗状态,准备随时应付再一次的袭击。机枪射手瞪大着眼睛,注意着前方和路旁的风吹草动。   伏击战场已经全部布置完成,正面是区忠带领几个人负责牵制和阻击,主要火力是一挺机关枪,左侧树林内余成志带领一个小队,配备两挺机关枪进行交叉射击,右侧稍远的小高地则散布着黄历率领的八名狙击手。   成败的关键便是伪装,为了最好的达到目的,区忠会派一个队员提前暴露些目标,让鬼子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黄历举起望远镜,再次仔细观察着斜对面余成志小队的阵地,那里距离大路比较近,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而自己这边,因为距离远,而且是亲自检查布置,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还好,没有一个潜伏的队员移动,白色的伪装将人从头到脚都掩盖住了,甚至刚才还看到一个队员将鞋子伸进了雪里。   不愧是经过训练而挑选出的精锐,都有一种杀敌的狂热以及甘于牺牲的精神。黄历每每看到这些,总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虽然自己杀的鬼子比他们多,但若论奉献的精神,却达不到这种境界。   黄历再次检查了下子弹夹,五发子弹,中间和末尾是两发曳光弹,还有一个相同配置的弹夹放在旁边,伸手就能拿到。这是专门为了打汽车油箱而准备的,鬼子不是喜欢猫在汽车底下嘛,这回就让你们无处可藏,变成烤鸭。   马达声再次响了起来,黄历将连帽的伪装服向下拉了拉,再加上蒙脸布,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面。   一阵寒风刮了起来,地上的雪被刮了起来,弥漫在空中。鬼子机枪手用手套捂住了口鼻,以免吸进令人窒息的带着雪屑的冰冷空气。   鬼子军官一手抓着车栏,一手举着望远镜了望,挺立得溜直,尽职尽责地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姿态。突然,前方远外的路旁似乎有人影晃动了一下,由于离得很远,他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再度确认了一下。   “准备战斗,敌人在正前方的大路两侧。”鬼子军官大声嚎叫起来,并拍打着汽车下达命令,“再前进一百米停车。”   鬼子机枪手将机枪顶在肩上,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其他鬼子兵也纷纷检视枪支,都站了起来,扶着两边的车栏,战斗前的兴奋又回到了身上。   一百米的距离很快便到了,汽车嘎的一声停下,鬼子们开始象下饺子似的向下跳。   区忠首先命令开火,他们的目的便是吸引鬼子的注意,使鬼子忽略来自侧面的突袭。   只有一挺机关枪,七八个人,鬼子军官迅速作出了判断,他命令两挺机枪分别占领路旁的两处阵地,形成交叉火力,以掩护士兵的进攻。   枪声密集起来,夹杂在其中,呯!黄历手中的枪响了一下,子弹没有飞向敌人,而是射向汽车的油箱,打中了,汽油开始从弹孔流出。   黄历将枪口移动,对准了第二辆汽车,再度扣动扳机,角度不好,打中汽车了,却没正中油箱。他没有为失手而懊丧,这本来就不是迟疑嗟叹的时候。   呯,枪声再度响起,一枚拖着火尾的子弹射在了漫着汽油的地上,呼,火焰升了起来,迅速舔上汽车。   异样的情况让正在沿着大路进攻的鬼子吃了一惊,鬼子军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愕然回头望着燃烧起来的汽车。   “开火!”余成志低吼一声,左右两个机枪手迅速掀开盖在机枪上的白布,对着大路上的鬼子疯狂射击起来。   “哒哒哒……”机枪手脸上的肌肉随着机枪的射击不停颤动着,子弹倾泻在鬼子身上,被击中的鬼子象跳舞一样抖动着,战栗着,喷着血花的尸体一具具倒了下去。      第015章 歼灭      鬼子军官这时才明白掉进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还没等他发出命令,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击中了他的腹部。他摔倒在地,被两名鬼子猫着腰拉到了路旁的雪堆后。   暂时失去了指挥的鬼子表现出了很高的战斗素质,突然的打击让他们损失很大,但余下的鬼子兵迅速卧倒,翻滚到路旁,开枪还击。   在进攻行动中,狙击手通过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来打击敌军士气,而且通过识别和射杀对我方部队威胁最大的敌军,从而在进攻行动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黄历和程盈秋等狙击手将目标全部集中到了鬼子的两挺歪把子机枪上,鬼子的机枪手正在调整目标,准备对侧面的敌人进行压制,但准确的子弹已经从侧后方射了过来。   噗,一声闷响,鬼子机枪手的后背一痛,大张着嘴巴,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一头扑在机枪上。副射手迅速拉开尸体,刚操起机枪,又是一颗子弹象是长了眼睛,钻进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另一挺机关枪也被其他狙击手打成了哑巴,顽抗的鬼子顿感压力沉重。区忠率队从正面缓缓压了过来,对鬼子形成了夹击之势。   “撤退,撤退——”鬼子军官急促地呼吸着,三面夹击,自己的部队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敌人的神枪手将原来的机枪阵地变成了可看却不可靠近的死亡区域,已经有两名帝国士兵奋勇去操纵机枪,而被子弹毫不留情的击倒。   更令他感到吃惊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看清楚那几个神枪手的具体位置,只能凭猜测判断出应该在那座雪坡上,三百多米的距离,如此精准的枪法,又有居高临下的意味,他们已经完全处于敌人的射击范围之内。盲目坚持下去,只能是一个个被当作活靶子消灭。况且侧面和对面的敌人也有着极好的伪装,移动时还隐约可见,一旦静止便与周围的雪地几乎融为一体,使得自己的士兵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射击技术。   得到了撤退命令后,残存的八九个鬼子互相叫喊着,稍停了一会儿,几乎同时向三个方向扔出了手榴弹,爆炸的烟尘刚起,鬼子们便借着短暂的掩护背起军官,向剩下的那辆汽车快速跑去。   黄历迅速夹上一个弹夹,拉动枪栓,向着汽车的油箱射击,两枪过后,油箱开始漏油,鬼子们已经跑到汽车旁,一个鬼子跳上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呯,又是一声不起眼的枪响,一枚拖曳着闪光尾巴的子弹在鬼子的注视下打中了油箱,火苗呼地冒了出来。   “八嘎!”鬼子军官眼睛都要瞪裂,卑鄙无耻,将他们逃跑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   没有了汽车,就将遭到敌人不断的追杀,敌人可是有雪橇的,他们可以在轻松的追击中,不断让帝国士兵把鲜血流在逃跑的路上,直到无一幸免。   “占领那座雪坡,就地抵抗。”鬼子军官费力地抬手指了指,背着他的鬼子兵大声重复着命令,向雪坡跑去。一颗子弹追击而至,钻进了鬼子军官的后背,他哼了一声,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区忠,率队上雪橇,绕过去,阻击可能的鬼子援兵,并堵住这股鬼子的退路。”余成志挥舞着手枪,大声命令道。   “明白。”区忠答应一声,带着自己的手下,向雪橇奔去。   “上雪板,包围敌人,自由狙击。”黄历在雪坡上站直了身体,鬼子离这边很远了,又隔着两辆着火冒烟的汽车,视线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鬼子军官虽然生命力很顽强,但中了两枪,已经让他奄奄一息。倚在士兵的身上,他看着一个个“雪丘”向这边缓缓压了过来。一架雪橇绕过了他们,向他们可能退却的方向斜兜过去。另几个白色的物体高速从雪坡冲下,向这边包围过来。   这绝不是土匪应该具有的战斗素质,会滑雪,会伪装,枪法准,埋伏巧妙……一刹那间,鬼子军官的脑海里浮起了这些念头。借土匪之名行事,令帝国士兵放松警惕,轻敌急进,这便是敌人的如意算盘。   “小本,小本——”想到这里,鬼子军官用尽全身力气呼唤起来。   “我在这,我在这里。”一个日军曹长急忙凑过来,连声答应。   “你,你快回去报信儿,告诉高尾队长,这,这绝不是什么土匪,而是一种不明来路的精锐部队。”鬼子军官微闭着眼睛说道:“快走,绕开大路,我和他们在这里牵制敌人。”   “队长,我马上派人背你回去,我留下掩护。”叫小本的鬼子曹长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执行命令。”鬼子军官突然瞪着眼睛呵斥道:“不知道敌人的底细,会有更多的帝国勇士丧命,混蛋,难道你不懂吗?”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枪和军刀无力地推了过去。   “哈依!”小本揣起手枪,双手接过军刀,咬了咬牙,环视左右,没再说话,转身向着茫茫雪原奔去。   “让我们为天皇尽忠吧!”鬼子军官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枪声再度响了起来,小本没命地在雪地上跋涉,身后的同伴在用生命牵制着敌人,他感到耻辱。但命令必须要执行,他摔了个跟斗,再爬起来,抹掉脸上的雪,再度辨别了下方向,继续狂奔。   黄历举起望远镜,望着荒野中越跑越远的黄绿色物体,冷冷一笑,撑起雪杖,奋力向前滑去。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你笨得象个狗熊,就让我来次雪地狩猎吧!   又是一个跟斗,小本趴在齐膝深的雪里,摇了摇头,慢慢爬起来,这该死的雪,在其中跋涉需要耗费比平地更多的体力,他的鞋里已经灌进了不少雪,冰凉冰凉的难受。   “哟喝!”黄历发出了响亮而拉长的叫声,追击而至。   小本愕然回头,但见一个白色的物体飞驰而来,离他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他慌忙端枪,啪啪,两颗子弹疾速飞来,大睁着眼睛,小本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重地仰倒在地。      第016章 撒豆成兵?      疲乏的太阳,静静地燃烧了中午和早晨之后,落到地平线下边去了,正在隐灭的白昼迷人地、忧愁地、鲜艳地泛着红光,象疾病缠绵的美女临终前颊上的红晕。   两辆汽车烧得只剩下了架子,还在冒着黑烟,尽管寒风吹拂,但那股烧焦肉体的臭味还是飘散在空中。   鬼子小队长高尾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慢慢走着,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然后,他停下了脚步,一具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被鬼子兵从汽车上搬了下来,有的还在冒着热气。   近三十名帝国士兵全部阵亡,无一幸存,而战场打扫得异常干净,连弹壳都搜捡不到,可见敌人训练有素,撤退得井井有条,也相当从容。   难以想象,敌人到底有多少,使用的是什么武器装备,能将这些帝国勇士全部击杀,再安然撤退。高尾解开了两个衣扣,深深地吸了口寒冷的空气,让凉风吹在自己脖子和胸际,似乎这样能让他心中的愤怒之火降降温。   远处传来了马达声,一辆汽车驶到近前,是前往王村据点查看的鬼子回来了。车刚停,伪军小队长便跌跌爬爬地小跑过来,立正敬礼。   高尾愣了一下,在他想象中,应该是日本顾问前来报告情况,怎么一个也不见,难道——   随车而回的一个翻译紧跟着跳下车,恭恭敬敬地立在高尾身旁,将据点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八嘎牙鲁!”高尾怒不可遏,两个日本顾问都阵亡了,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只会缩在炮楼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们的无能和懦弱,敌人怎么能够安然来去,重创了毫不知情的皇军部队。   说来也是倒霉,这个伪军小队长如果率部出战,结局只能更悲惨,现在好歹还算保住了据点。但高尾将鬼子被歼灭的责任全都归罪于他,心中的怒火急待发泄,这个薄有功劳的伪军小队长便成了他的出气筒。   咣的一脚,高尾将伪军小队长踢倒在地,抡起带鞘的军刀,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边打边骂。   伪军小队长被打得连声惨叫,在地上翻滚,鲜血迸溅,却不敢反抗。直到被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最后趴在地上不动了。很可怜,是的,可怜又可悲。   汉奸,因为带有一个“汉”字,便成了中国的特有名词,但国际上的奸贼定义同样适用于此,而且很简单清楚。当另一个国家侵略你的国家时,你选择为侵略者工作,(那么)你就是奸贼。当你为侵略者创造的伪政府工作并作为一位高级官员时,你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奸贼。   伪军,不管是什么出身,或是打出“曲线救国”的旗号,“理直气壮”地投入到侵略者的怀抱;或为私欲,或为怨恨,而忘却了国家民族的利益,卖国求荣,卖身投敌;或是因为贫困通过参加伪军来谋生,从而充当了日军侵华战争的走狗。只要他们还在听命于日本人,与抗日武装为敌,帮日本人征粮征饷,他们就是敌人。在战争中,绝对没有妇人之仁,绝对不能一个个甄别他们到底有没有取死之道。你不向他们开枪,他们的子弹就可能会射向你,道理就这么简单。   高尾发泄完怒火,喘着粗气,将刀鞘上的血污擦干净,重新挂回腰间,转向已经脸色苍白的翻译。   “土匪的,叫忠字号?”   “是的,他们举着旗帜,坐着雪橇,有十几个人。”日本翻译赶紧低下头,恭谨地回答道。   高尾沉吟了一下,说道:“不,他们绝不是十几个人,而是有上百,或者更多,武器精良,战斗力很强。”   翻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小日本,还他妈的死要面子,要是土匪只有十几个人,这些日本兵却都被杀光了,那不是打自己的嘴巴?   “哈依,据村里维持会的人讲,土匪很多,有枪有炮,见啥抢啥,十分凶悍。”   高尾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土匪的,逃进山里,皇军要调集重兵搜山,一定要把他们统统消灭。”   “没错,把他们统统抓住,砍头的干活。”日本翻译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高尾嘴歪了歪,露出一副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坐上了汽车。   日本人虚报军情,吹牛撒谎是有传统的。退却不叫退却,叫转进,明明是失败,还要粉饰门面,而高尾只是其中之一,与太平洋战争时日本大本营参谋的胡吹海侃相比,他都不好意思出门。   1944年10月的莱特湾海战,是太平洋战争中规模最大的海上战役。日本联合舰队在此役中损兵折将,提前退出了历史舞台。不可思议的是,促使日军高层坚定作战决心的关键因素,居然是一份错漏百出、严重失实的所谓“捷报”——这自然又是好大喜功却不学无术的“大本营参谋”们自导自演的好戏。   为什么大本营要出这种花头呢?他们倒也有自己的理由:情况变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美国佬没几天蹦跶了,干吗还要躲起来打?堂堂正正地出去打,胜利是属于我们滴!于是,临时改变计划,使得第14方面军司令官山下奉文大将和参谋长武藤章中将策划的“菲律宾大决战”成为画饼。   说到这里,就得提一下所谓的“台湾海海战”,1944年10月10日,美国海军突然对冲绳和台湾发动集中攻击,这是为了准备在菲律宾登陆而进行的佯动作战,但日本人没看出来。   从12日到15日,联合舰队的航空部队对美国舰队进行了反击,一共有超过900架飞机参加。大本营19日发表的战报称,光击沉击毁的美军航空母舰就有19艘、战列舰4艘、巡洋舰7艘、驱逐舰15艘,总之,皇军取得了赫赫战果,美军太平洋舰队损失过半。其实呢?美方的全部损失只是两艘巡洋舰受伤而已。   和以往不一样,这次大本营可不认为自己在吹牛撒谎,而是真的赢了。美国太平洋舰队已经没戏了,准备在菲律宾登陆的麦克阿瑟没了海空掩护,不就是来送死的吗?有什么好怕的?这才有一夜之间改换作战计划的邪门事出来。   其实这场战斗的荒唐还不限于战果统计。据说,有少数人知道了战果统计的错误,向上层指出后,不但没有人听,反而被穿上小鞋,发配到前线去了。   就在这样的指挥下,1944年10月,日本和美国在菲律宾的莱特岛外海进行了一次号称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海战,可能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舰队决战。结果,这次海战,提前宣告了一支曾经强大的海军的灭亡。从此之后,所谓“大日本帝国海军”成了历史名词。   ……   “忠”字号?傅老二看着日本人下达的命令,不由得抓挠着脑袋,还真他妈的不消停。这天寒地冻的,非把老子折腾出去喝风。这忠字号也是的,抢点钱夺点东西都没关系,咱也干过这个,比较能够理解。可你老实地猫在山里多好,蹦出来惹日本人干嘛?   哎?不对呀,这忠字号能撒豆成兵,怎么时间不长,竟然有了二百多人枪,还,还装备精良。傅老二有些迷糊,是孟娇故意说差了,好让他出兵,还是忠字号开始没使出全力。   正琢磨着,孟娇从外面走了进来,描眉画唇,妖里妖气,满脑袋瓜的首饰,看来从傅老二这没少捞东西。   “司令啊,今天不是说好去看戏嘛,怎么还不穿衣服?”孟娇拿腔作调地凑了过来。   “看个屁戏,老子有公事。”傅老二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皱着眉头瞅着孟娇问道:“你上回说忠字号只有十来个人,是真的,还是在糊弄老子。”   孟娇愣了一下,赶忙说道:“我哪敢糊弄您哪,确实是只有十来个人,不信,你可以问原来周家大院的郑三胡,他那时也在场。还有——”   “行了,行了。”傅老二摆了摆手,斥道:“娘们儿家家的,连土匪故意示弱都看不出来,看看这,忠字号有好几百人枪,亏了老子没听你的,要不非吃大亏不可。”   啊,孟娇张大了嘴巴,眨了眨眼睛,柔声说道:“是,俺们女人不懂打仗,司令熟读兵书,这土匪的小计策一下就让您给看穿了。”   傅老二咧了咧嘴,想笑又不是笑,他掏出根烟卷,孟娇赶紧殷勤地给他点上,又站在椅子后,给他拿捏着肩膀。   “这回呀,老子可真要去打忠字号了。”傅老二缓缓吐出烟圈,有些低沉地说道:“忠字号惹了日本人,我是端日本人饭碗的,命令一下,可就身不由己了。”   “这大冷的天儿,您让别人去不就得了。”孟娇随口说道。   傅老二眨了眨眼睛,孟娇无意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是呀,反正是跟在日本人屁股后面听指挥,自己派人就行了,干嘛非得亲自带队。在日本人面前装孙子,弟兄们看多了,该瞧不起自己这个司令了。      第017章 大木的猜想      搜山?不过是虚张声势,借此挽回些面子罢了。大木苍野瞟了一眼扔在桌上的作战计划,不屑地哼了一声。在屋内踱了几步,他又象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回,拿起高尾呈上来的战况报告,仔细看了起来。   良久,大木苍野缓缓放下报告,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陷入了沉思。训练有素、来去如风、枪法准确……尽管高尾的报告有夸大之辞,但从整个事件的过程来看,大木苍野还是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难道是他们又回来了?大木苍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由于精神作用,甚至又感觉到了当初的那种疼痛。随后,大木苍野的心中又浮起了一股兴奋,久违的敌手,如果真是他们,还真是令人渴望啊!此时,大木苍野象是一个猎人,狡猾猎物的几次逃脱,令他更有捕猎的兴致和冲动。   可惜,自己组建特别小队的工作由于游击队的突然离去而半途而废,所谓的皇军的精英们也都重新回到各自的部队,在山林中与所谓的游击队精锐展开厮杀,报仇雪恨的梦想也随之破灭。大木苍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了敌人,在上层军官看来,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保持这支特别小队的必要。鼠目寸光啊,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一次战术创新的尝试,是寻找对付抗日武装的新方法的试验吗?抱着步兵操典,用正规战术与游移不定的抗日武装对抗,哼哼,事实已经证明这是失败的。   敲门声响了两下,一个鬼子兵走了进来,报告说警备队的傅老二来了。大木苍野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示意鬼子把傅老二带进来。   傅老二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在办公桌前立正敬礼,站得挺直。装病是一回事,但还要保持着点军人的姿态,日本人喜欢这个。日本人也够混蛋的,他们希望中国人都懦弱无能,但对硬汉子却很赞赏,真是个矛盾的动物。   “坐吧!”   大木森野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家伙,但在表面上却还保持着些许礼貌,并不象某些日本人那样,对投靠过来的汉奸呼来喝去,比狗还不如。他知道,恩威并施,才能让这些家伙甘心卖命,而不是暗地里耍心眼。正如他的理论:皇军是猛虎,但抓老鼠就力不从心了,还得依靠象傅老二这样的嗅觉灵敏、熟悉地理的狗。   “太君,接到命令,我已经让部队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傅老二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恭谨地说道。   “哟西!”大木森野露出笑容,说道:“能如此快地做好准备,傅司令真是带兵有方啊!”   “太君过奖了。”傅老二咧了咧嘴,说道:“为了皇军的圣战,卑职和手下士兵都要尽职尽责才是。”说着,他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轻抚着右腿,有些痛苦的模样。   “你的腿——”大木森野指了指,疑惑地问道。   “哦,属下的腿伤是老毛病了,虽然行动不便,疼痛不止,但绝不影响此次出战。”傅老二表现出轻伤不下火线的忠心和气概,挺直腰板回答。   “这样啊!”大木森野沉吟了一下,关切地说道:“傅司令忠心可嘉,但此次搜山,行动不便恐怕难以随军啊。这样吧,就由别人代替傅司令领兵出征吧!”   傅老二心中暗喜,但脸上却是不太情愿的样子,似乎大木森野的关心使他失去了一次尽忠立功的机会。   “是,卑职听凭太君安排。”   大木森野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一些别的问题,方才又慰勉了几句,让傅老二离开。   狡猾、怕死、懦弱,点上一根烟。大木森野慢慢吸着,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什么腿伤复发,不过是推托之辞。但傅老二去不去倒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有警备队按时出发,有炮灰用就行了。   ……   战争中死伤是最平常的事情,但如果在自己的身边发生,那心情总是复杂而悲伤的。   小分队连战连捷,在战斗中却也阵亡了一名,伤了两名,在别人看来是战果辉煌,但小分队的战士们还是沉浸在感伤之中。刚刚可能还说笑打闹的同伴,现在已经埋在了土地之中,再也见不到他的音容笑貌了。   当然,小分队并不是因此而放弃了战斗,而是贯彻着打了就跑的策略,从王村维持会劫掠的物资又够他们休整十几天了。   即便是最成功的战斗也有睱疵,战后的总结是必不可少的,每个人都要说,都要讲,哪怕是最微小的缺陷也不放过。细节决定成败,西方有“因为掉了一个马钉,就失去了一个国家”的故事,有时一个极小的细节就会对结果有巨大的影响。   最大的问题还是寒冷的天气,虽然经过了一些防寒知识的教育,但在连续几天的作战中,依然暴露出了不少问题,现在不纠正,等到温度更冷的时候,就不是伤兵减员的问题,很可能会影响到一次行动的成败。   黄历很喜欢做这种很细致的总结和研究。从一些发生过的事件中,寻求规律和启发,加以总结提高,上升为理论。在别人看来也许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能将其引申开来,后果听起来便很严重,令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就是作战的智慧,细节决定成败。”黄历语重心长地对众人讲述道:“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把战场打扫干净,特别是狙击手,要把弹壳收走。不是为了废物利用,而是让敌人无法判断你们的准确射程,以便做出防范措施。宿营时也一样,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生活垃圾彻底清除干净,甚至是大便也要掩埋或用袋子装好妥善处理——”   有人发出了轻笑,黄历翻了翻眼睛,继续说道:“还笑,这是正经事,可不要掉以轻心。”   “你详细说明一下,别弄得人家都不解其意。”程盈秋依仗着和黄历的特殊关系,大胆地问道。      第018章 新的布置      黄历沉吟了一下,详细解释道:“专业的侦查人员,可以从敌方留下的粪便,脚印等蛛丝马迹,判断出所经过部队的方向,经过的时间,人数,甚至有没有大型的设备,有没有伤员。打仗,可不仅仅是体力活,而是一项技术含量极高的智力对抗。在极其凶悍善战的日军敌后活动,想要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就得比敌人想得多,想得细。”   “原来有这么重要呀!”刚才偷笑的沈玉婷伸了伸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每天晚上必须把脚洗干净,是什么原因?”   黄历苦笑了一下,到底是仓促了些,只有规定,没有过多的解释,趁着这空当,索性说个明白,“因为在紧急的行军过程中,脚最容易受伤起泡,现在也最容易冻伤,要是不及时清洁的话,感染的机率就会很大。脚出了毛病,就会影响部队的机动性,而机动性是我们在敌后和日军周旋的法宝。我们撤退时,极少走直线,而是走8字形,S形等各种形状,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这样才能消磨敌人,摆脱敌人,而这种种战术机动都是靠走来实现的。当然,并不是每个人的脚都那么脆弱,但是即使有一个人因为脚感染掉队,那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这是没有后方的游击战,掉队就意味着落在日军手中的可能性极大,自己的人落在敌人的手中,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的所有的行动计划都有可能暴露了。对我们来说,这是致命的。”   解释清楚了,各种让人有些不解的规定,也就能够得到重视,从而贯彻并保持下去。众人仔细回味,才觉得原来每样规定都有着智慧和经验,如果真要从实战中汲取,恐怕要付出不菲的代价,还得有一个善于观察总结的指挥官。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黄历突然一拍脑袋,说道:“我跟你们说过,要是冻伤了,千万不能立即烤火,或者用热水烫,而要用雪搓,让冻伤部位的温度慢慢恢复正常。这可不是开玩笑啊,都给我记住了。”   “嗯,老三说得对。”白玉婷学过医,懂得比较清楚,她开口解释道:“这就象我们吃冻梨一样,买回来,必须放在凉水里,才能把冰缓出来,要把冻梨放在热水里烫,非烫烂了不可。又好象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头一两顿饭绝不能吃得太饱,会胀死的。而且,要把一个冻僵的人缓过来,用雪搓是一个办法,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那就是用人的体温——”白玉婷的脸有些红,抬头望着黄历。   “你瞅我干什么?”黄历好笑地说道:“说得没错,据科学实验,使冻僵的人最快缓醒的温度就是三十七度左右,与人的体温差不多。比如说我被冻僵了,盈秋这个心疼啊,就紧抱着我,用她的身体让我缓醒——”   “臭美。”程盈秋白了黄历一眼,引起众人一阵窃笑。   “打个比方嘛!”黄历讪讪地一笑,又正色说道:“其实这算什么呢,就算不是我俩这样的关系,对于亲密的战友,也没什么可害羞的。要是老余——,啊,我肯定毫不犹豫。”   “谢谢,谢谢。”余成志一脸尴尬,慌忙连连拱手,“老三,你的心意我领了,就别把我打比方了。”   呵呵,众人发出一阵笑声,原来郁闷伤感的心情有所缓解,尽快地调整好心态,也是能顺利战斗的一个方面。   “冻梨是什么东西?”从南洋来的钟可萍怕人笑话,悄悄地问金秀。   “冻了的梨子。”金秀简单而笼统地回答道。   “这么简单?”钟可萍似信非信地摇了摇头。   黄历将头转向林大猷,客气地问道:“林大叔,您那个治冻伤的土方也告诉大家,我看挺简单易行的。”   林大猷笑道:“这好办,把萝卜或青萝卜切成大块(片),放在火上烤热后轻擦易患冻疮部位,冷后再烤热再擦至萝卜水分擦完为止。这个法子对穷人来说可真不错,而且能预防冻疮也可治疗冻疮。”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去休息,明天——”黄历停顿了一下,说道:“等侦察完情况,掌握了敌人的动向后再决定。”   ……   对于鬼子可能的动向,黄历和余成志等人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在这冰天雪地里,鬼子进山围剿,并不是很可怕,反倒令人很期待。想想,如果鬼子靠着两条腿在雪地跋涉,慢得象乌龟一样,小分队想打就打,想跑就跑,那敌人可算是掉进了陷阱,有力使不上,想追追不及。再者,进入山里,后勤供应也是敌人难以解决的困难。搜山,鬼子的脑袋还没蠢到那个程度吧,得动员多少人马,耗费多长时间。   “我们应该做出几个可能的计划,这样,敌人有所行动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灵活地应变。”黄历率先说道:“敌人一旦进山,不管是真搜山,还是想引诱我们出击,主动权必须把握在我们手里。”   “敌人想引诱我们,我们也可以引诱敌人哪!”两次战斗的胜利使余成志对打伏击充满了信心,“设置埋伏,敢深入追击,就消灭他们。”   “只怕敌人不会如此愚蠢,他们要是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一点点缩拢包围圈。或者增派军队,多设据点,采取围困战术,让我们出不了山,冻死饿死,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区忠不无担心地说道。   “我想啊,敌人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可能性很小,现在的天气,使得露营变得相当困难,后勤物资也很难长期维持。”黄历缓缓分析道:“要是使用围困战术,倒真有些麻烦。但我们可以迂回一下,这边出不去,我们从那边出去,这边戒备森严,我们可以从敌人防备松懈的地方下手。当然,要想做到这点,可能我们要走相当艰难而漫长的山路。”   “恐怕这不容易。”林大猷摇了摇头,“大雪这么一下,在山林里很难找路,而且容易迷失方向。尤其在赶上风雪天,一迷失方向,十天八天也走不出来。每年都有饿急眼的穷人想进山打点野物什么的,可冻死,饿死,被雪压死,也是毫不稀奇。”   黄历等人陷入了沉思,敌强我弱,这是大形势,不仅要跟敌人战斗,更要“以战养战”,放弃行动,坐吃山空便是自取灭亡。   “不能让敌人轻松地采取行动,要让敌人跟着我们的思路转。”黄历思索着说道:“三个小队分开行动,一个小队作为疑兵,主动骚扰敌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并尽量把敌人往山里引,拖垮他们。其余两个小队伺机而动,在敌人的空隙间进行穿插,袭击敌人的薄弱目标。”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为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第八计: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喻迷惑对方、取得胜利。   “负责牵制吸引敌人的小队要担很大的风险啊!”区忠谨慎地说道。   “由我带队吧!”黄历主动说道:“这样能好些。”   “不是好些,而是最好了。”余成志笑道:“要激怒敌人,让他们跟着咱们的想法走,你是最合适的。这样,关于各小队的人员配置,我想应该再细分一下。”   “没错,牵制骚扰,狙击手便要多一些,重武器可以少一些。”区忠赞同道:“另外,我们这两个小队可以配上会说日语的队员,说不定能来次以假乱真,化装奇袭呢!而老三既是狙击手,又是指挥官,还精通日语,一个人顶三个。”   “哪有那么厉害。”黄历谦虚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们的人员数量是个大问题,但现在物资不是那么充足,道路又不好走,想让那边支援,恐怕有些让赵司令为难,就地发展,又怕出现意外情况。”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没有后备补充,使得小分队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人员越打越少,既便是与鬼子一比十的伤亡比例,也是得不偿失。   ……   回到山洞时,已经很晚了。程盈秋却还没睡,裹着被子在火光下写着什么。见黄历回来,忙着要起身,却被黄历制止了。   “别起来,小心着凉。”黄历自己动手,从火上端下盆,洗漱完毕,凑到程盈秋跟前,好奇地看着她的小本本。   “你看,这是我记录下来的,有没有错误和遗漏?”程盈秋指点着小本本问道。   黄历看了看,笑道:“挺好的,还进行了润色,要出书啊?”   “如果条件允许,我还真有这个想法。”程盈秋笑了起来,“算不算侵犯你的著作权?”   “你是我媳妇儿,我还会告你呀?”黄历钻进被窝,搂着程盈秋,轻声道:“累了,好好休息,明天又要出发了。”   嗯,程盈秋答应一声,顺从地依偎在黄历怀里。   如果,万一她有了意外,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悲痛欲绝,黄历的脑海里浮起了这个念头,不由得将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      第019章 接战      某种战术的成熟运用,并不是指挥官拍拍脑袋便能制定完善,而是在不断实践中,用染着鲜血的教训和经验累积起来的。黄历等人设想的各种战法,也必须在实践中得到验证和考验,才能逐渐定形,形成一整套切实可行的理论。   天色大亮,晨风扑到脸上令人感到寒冷,但林间的鸟雀却不畏寒冬,不时发出啾啾的歌唱,象是为太阳的出巡欢呼开道。   三辆摩托车当先开路,车手熟练地驾驶着车子,与前三辆摩托车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是几辆满载鬼子的汽车,车身闪耀着鸦翎般的光采。汽车后是马车、骡车,以及大批的伪军,奔驰在滚滚雪尘里。   汽车停了下来,一个鬼子军官跳下车,摘掉墨镜,除下口罩,显露出他的面目。正是日酋大木苍野少佐。   大木苍野叉开双腿站着,身后侍立着几个参谋和卫兵,捧着图囊、望远镜和指挥刀。大木象鹤立鸡群般,越发显得威严,他,昂首挺胸,环顾四野,面前展开了一幅声威赫赫的进攻图画————   汽车、摩托车、畜力车,迎着朝阳泛起一片金属的光泽。高大雄骏的东洋马,甩尾抖鬃,迎风长嘶,骑兵们横刀挽缰,列阵待命。大木苍野眼中都是全副武装的步兵,黄呢子军服的是日本鬼子,蠕动在黄呢子中间的灰色是治安军的部队,黄灰相间,象是一张硕大无比的枯黄树叶上嵌着斑斑点点的蛀洞。雪亮的刺刀,闪着眩目的光辉。   大木苍野看着面前这一切,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他心情愉快地找开金质烟盒取出一支香烟,轻轻在烟盒上磕着,扫视着面前正在推进的部队。卫兵连忙上前用打火机为他点燃了香烟,大木深深吸了一口,徐徐喷出烟缕。看着袅袅上升的烟圈,想到在这强大的攻势之下,将敌人化为缕缕轻烟,消失在这片为皇军所控制的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想到这指日可待的前景,他独自微笑起来。   他坚持这种信念是有充分根据的。随着日本对华战争战略重心的转移,此次进攻的力量得到了大大的加强。参战的共有伪军八百余人,日军一个中队,再加一个马上就要赶来的骑兵小队,共计一千余人,可谓是兵力雄厚。   泰山压顶,猛狮搏兔,小小的忠字号,在皇军的铁拳之下定然化为齑粉,大木苍野眯起了眼睛,现在,唯一有些担心的是敌人不战而逃。   一声“报告”打断了大木苍野的思绪,参谋呈上了报夹。   电报是先头部队高尾发来的,大意是部队已经到达山区边缘,遭到小股敌人的骚扰监视,由于积雪和道路的原因,汽车无法行驶,请示大木是否继续徒步深入。   大木轻轻敲着报夹,思索着如何复电。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反倒是让他有些高兴。敌人恐怕是没想到大军随后便至,竟然敢对先头部队进行袭击,怕只怕你们躲进老鼠洞不露面。   “复电——”大木振臂一挥,武断而又自信地说道:“雕虫之技岂能阻碍我无敌皇军之前进,我大军正在你部后方十里,你部可徐徐追击前进,万不可轻军深入。祝威武鹰扬,大获全胜。”   ……   衡量一个狙击手的成功之处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他能对敌人造成如何的影响。狙击手如果能击毙敌军军官,往往能够挫败敌人的进攻。当队伍受到敌人远程火力攻击,一时又无法得到援助时,狙击手就应该立即进行敌火观察,并进入有利的射击阵位,将最有威胁的敌人依次射杀。   灵活使用狙击战术,这是以弱胜强的有效方法。以最小的成本使敌人付出最大的代价,这是黄历不遗余力对狙击手大加训练和赏识的根本目的。而且对于狙击手将要发挥的作用,他也是充满了信心。在他记忆中,单枪匹马的狙击手有过很多把整支队伍搅得人仰马翻,甚至是逐一射杀的战例。   相对于大木苍野的得意和自信,先部队的高尾却感到异常苦恼和愤怒。前面的敌人在四五百米的距离时隐时现,不断勾引着鬼子的怒火,挑逗着他们的神经。   一个鬼子刚刚跳起来,黄历把握住了短短的时间,提前瞄准了他落脚的地方。“砰”的一声枪响,那个鬼子刚好和射来的子弹亲密接触,结果在空中就被击毙,尸体“扑通”一声掉在一个小凹地的雪里,而那个凹地本来是他想跳进去躲藏的地方。   高尾爬过去一看,那个鬼子的胸部被子弹开了洞,鲜血呼呼向外冒,他狠狠地一拳捶在地上,帝国士兵并不害怕死亡,残忍的血腥甚至还可以增加士气,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亡,特别是这种挨冷枪非常的伤害士气。前面的土匪每次射击,基本上就有一个大和勇士为国捐躯,太可恶了,抓住他们!撕碎他们!疲劳并没有让鬼子兵们放弃猎物,反倒越来越激起他们滔天的仇恨。   高尾稍感欣慰的是,对手应该也有了伤亡,追击路上发现了一小摊血迹,而且星星点点指示着前进的方向。敌人不是铁打的,他们的体力也在下降,再加把劲就能将他们彻底消灭。不过,皇军也应该从这些土匪身上学到些东西,就说他们的白色伪装服吧,在雪地里非常难找,而皇军的军装却实在是太显眼了。   尽管鬼子不断的伤亡,虽然愤怒填满胸膛,但高尾还没忘记大木苍野的电报,缀着敌人的踪迹缓缓推进,并未狂追深入。   想诱敌深入,再切断其补给,最后予以消灭,这个计划看来有些困难。黄历皱着眉头,推弹上膛,思索着。   敌人的行动很反常,这么不紧不慢的,难道有什么后着?黄历将枪口瞄准了雪地一个缓缓爬动的鬼子,妈的,象个大蛆似的一拱一拱,送你见阎王去。   呯,枪声在山林中回荡,正在爬行的鬼子觉得后背剧痛,不由得惨叫起来……      第020章 近战伏击      鬼子的机关枪“哒哒哒”地响了起来,与其说是在攻击目标,倒不如说是在发泄愤怒或者表示自己的存在,总不能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被动挨打吧!   起伏的地形,密布的山林,皑皑的白雪,令鬼子无所适从。雪地跋涉的艰难与缓慢,袭击者的忽隐忽现,精准而诡异的枪法,所有这一切让鬼子们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境地。   黄历缓缓而隐蔽地在一棵树下慢慢露出头来,枪口再次瞄向了鬼子,打伤比打死更能拖累敌人前进的步伐,伤员的哀嚎惨叫能相当沉重地打击敌人的士气。   枪声渐渐停息,只有树林在哀诉,寒风在呼呼地吹,象一个冻僵的老鬼,在它的怒号中,夹杂着呻吟、尖叫和狂笑。   鬼子们开始移动,起初是胆怯的,小心翼翼的,然后稍微放大了胆子。   呯,枪声又响了起来,一个鬼子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其他鬼子慌忙卧倒,土黄色的衣服与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象一张白纸上的霉斑。   呯,枪声不紧不慢地震动着鬼子的耳膜,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两名伤员在雪地里痛叫着,扭动着,却没人敢去救治。   高尾几乎要疯掉了,其实他应该庆幸,还没有挨到倒霉的子弹。他嘶声狂叫着,得到命令的鬼子从雪地上爬起,发出战斗的呐喊,向前猛冲过去。   呯,呯……哒哒哒……枪声响成了一片,在外人听起来是极激烈的战斗,但谁能想到是一个人在与一群人拼杀。   一口气前进了两百多米,占领了一个小高地,失望再次笼罩着“攻击”顺利的鬼子,远处四百多米处有个白色的物体飞速隐入一个雪包后,地上只有几个爬卧的形状,还有两道浅浅的雪辙延伸向远方,顺利“占领”的小高地上甚至连个弹壳都没留下。   高尾目眦欲裂,只是这两百多米的前进,又倒下了三个帝国的勇士。每次都是这样,只是看到一个从容而没的背影,留下的是愤怒和无奈。   “给大木阁下发报!”高尾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紧紧握着毫无用武之地的军刀,低沉而悲伤地对报务员说道:“卑职无能,率部深入山林,我军——有所战损,而且是无谓的,毫无意义的。请阁下速派警备队前来,由他们充任前锋。”   尽管高尾意气消沉,决定让伪军来充当炮灰,但已经前进了这么远,他还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退回去,这关系到他的荣誉问题。伤员已经有七八个,无论如何不能在野外过夜,用树枝木棍捆扎成能拖在雪地上而行的担架,他分出十几个士兵护送这些伤员返回,然后带着其他人开始宿营。尽管高尾安排了极高的警戒,但这一夜将是他最痛苦,最无奈,最胆战心惊的一晚。为了他的面子,这一夜将又有鬼子为此而丧命。   夜晚,又刮起了西北风,仿佛山林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冰窑,那扇结了霜的门突然敞开,将冰冷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篝火点燃了,前面一圈,后面几堆,前面的火光有助于发现敌人,后面的则是取暖。警戒范围放得很大,高尾认为即便有敌人来骚扰,也会被发现而无功而返。抓住一个,哪怕是找到一具尸体,也可以让他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火光闪烁,映得高尾的脸忽明忽暗,他轻轻喝着热水,紧紧皱着眉头,象这样的寒冷天气和雪地冰天,应该把关东军调来才合适。但他也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关东军与华北派遣军虽然都是日本军队,但隶属不同,要让华北派遣军的军官请求关东军来协助作战,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荣誉,对,中国人管这叫面子,高尾苦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山林的深处。这些家伙在干什么呢,是藏在山洞里吃喝睡觉,还是准备潜伏进来袭击我们?   猜错了,或者说只猜对了一半儿。黄历等人确实在休息,等着后半夜继续袭击敌人。而他刚刚分兵,区忠和余成志的小队便得到消息,坐着雪橇,滑着雪板,绕过高尾这股敌人,直扑向山外撤退的鬼子伤兵。   天越来越黑,向山外返回的鬼子踩着进山的脚印急急地走着,说起来,在黄历等人的狙击骚扰下,鬼子前进的路途并不算远,只有十几里地的样子,所以,高尾才比较放心地让他们回去。但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小分队的移动速度。如果在山林丛里,深深的雪地上,连骑兵也赛不过滑雪。   虎口拔牙,面对可能来自两面的夹击,袭击鬼子伤兵便要争分夺秒,快打快撤。如果情况有变,宁肯不吃这块肉,也要尽量保证安全撤退。   区忠和余成志率领部队紧赶慢赶,终于反超了敌人,卡住了敌人撤退的路线。   借着月光,区忠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很确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鬼子还没过去,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迎上去?”   余成志四下瞅了瞅,说道:“就在这里布置吧,地形看起来不错。近战,用手枪,一个回合就灭了他们。不过,伪装一定要做好,选拔坚忍的,身体好的作为主攻,在身体上盖上雪,一定要能咬牙忍住,等鬼子走近过来,再暴起攻击。”   “好,再在那个雪坡上布置两挺机关枪,其他人持长枪作为副攻,一旦有意外,立刻进行火力支援。”区忠补充道。   冰天雪地,月光也变得冷凄,漠然地瞅着人间。嘎吱嘎吱,日本鬼子走了过来,他们轮流拉着担架,空下来的便持枪走在队伍的前头,负责警戒。伤员裹着厚厚的毛毯,躺在担架上,不时发出疼痛的呻吟。   领头的鬼子抹了把头上的汗,再走一段路应该能出山了。不知道受伤的同伴有没有出现意外的,忙着赶路,也没细瞅一下。算了,不要耽误时间了,尽快走出去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   路旁二十多米的林子里静静卧着十几个微小的雪包,负责主攻的队员趴在雪地里,全身都是雪白,有伪装服的白色,有身上积雪的白色,只露出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走近而来的鬼子。   区忠轻轻扳开了驳壳枪的击锤,真要感谢老三,这批盒子炮在近战时的凶猛火力绝对不是日本鬼子的三八大盖可以比的。远有狙击手,近有盒子炮,小分队的战斗力在无形中已经上升到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一长一短的双配置,这可不是一般部队能够拥有的。   时机到了,此时的鬼子队形正与埋伏的队员成为平行,区忠大吼一声:“开火!”随即从地上一跃而起,一甩手中的驳壳枪,将半梭子子弹横扫向鬼子。“啪,啪,啪”……队员们纷纷从地上、雪堆里跳出,向着鬼子射出了无情的子弹。   十几支驳壳枪的连射威力不是盖的,密集的子弹迅速笼罩了猝不及防的鬼子,几个持枪警戒的鬼子还没来得及开枪还击,便抖动着倒在了雪地上。拖曳担架的鬼子更是连枪都来不及摘,便一命呜呼!   密集而激烈的枪声不到一分钟便宣告结束,区忠带着队员迅速围拢过去,捡起鬼子的步枪,用刺刀对着担架上的鬼子伤兵猛下杀手。一阵惨叫和闷哼之后,所有的鬼子全部报销。   迅速打扫战场,区忠和余成志率领部队快速撤离,只留下了一片血腥的杀戮场。   ……   寒风将树顶上的雪吹了下来,细小的雪尘在空中飞散开来,随风而飘,扑在人的脸上和身上。   鬼子哨兵跺着脚在火堆旁来回走着,不停地烤着要冻僵的手,盼着换岗时间的到来。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两点,正是人们最疲乏,最困倦的时候。   就在鬼子已经严密戒备了大半夜,精力不济,放松警惕的时刻,四五个雪包样的物体缓慢地向鬼子的宿营地靠近过来。休息完毕的小分队狙击手出动了,要让鬼子再享受一次死亡的盛宴。   在鬼子宿营的时候,黄历便观察着高尾的布置,他的想法是好的,用火堆照亮敌人的踪迹,使之不能轻易靠近。但这样寒冷天气的夜晚,要不停的加柴维持,本身就是有困难的任务。即便鬼子尽职尽责,维持火堆不灭,但走近加柴的时候,不也给狙击手提供了可以袭击的机会吗!换句话说,只要你有耐心和体力,那就没有钻不到的空子。   黄历停止不动了,这个距离就可以,他不需要冒险再靠近,但对于其他狙击手来说,还需要再向前一点才把握。即便如此,加装了瞄准镜的狙击步枪也要比鬼子射得更远,打得更准。   静静的等着,黄历没有首先开枪,他希望能狙杀更有价值的目标,白天那个鬼子军官,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呯!枪声响了起来,黄历看见一个靠近火堆的鬼子身子一晃,倒进了火里,砸起无数火星,随后身上的衣服头发开始燃烧。      第021章 毒辣之招      呯,呯……枪声响了起来,其他狙击手也开始了射击。鬼子的宿营地被包围了,是的,被黄历等五名狙击手包围了。   黄历瞄准鬼子负责警戒的机枪阵位轻轻扣动扳机,子弹象长了眼睛一般,射入一个鬼子机枪手的身体,副射手掀开趴在机枪上的尸体,操起机枪,又是一颗子弹飞来,带着满脑袋的鲜血,这个鬼子侧着滚倒,大睁着眼睛,手里还抓着机关枪。   枪声乱糟糟的越来越激烈,睡得迷迷糊糊的鬼子端着枪从帐篷里冲出来,发出惊慌的呐喊,胡乱打着枪。而致命的子弹不断从四周飞来,将鬼子打倒。   潜入营地,用手榴弹、手枪来进行偷袭,这是一种方法,战果可能会更辉煌,但所冒的风险也很大。而这种接近狙击,安全系数高,好打好撤。特别适合小分队这种人数少,绝对要避免消耗的特点。   五发子弹打完,狙击手们便开始撤退,只有黄历一人在继续射击,吸引鬼子的注意,给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   高尾刚冲出帐篷,不知是哪个狙击手便给了他一枪,可惜打得有些偏,只射穿了他的胳膊。高尾立刻倒在了地上,挨了一枪,他还是幸运的,黄历已经看到了这个目标,只是稍晚了一点,失去了狙击的时机。   遭到突然袭击的鬼子们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开始镇定下来,迅速散开,卧倒寻找目标,而不是象开始时乱喊乱动。但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皑皑,哪里有偷袭者的影子?鬼子只好趴在雪地里机枪步枪猛烈扫射,并用掷弹筒胡乱轰炸,以试探、寻找周围的隐蔽火力点。   要命的冷枪还是不紧不慢地响着,慢慢地削弱着鬼子的有生力量。机枪冒出的火光给了黄历很好的射击目标,而掷弹筒,还打不到他这里,对他没有什么威胁。   依据枪声,鬼子们将火力集中向黄历这边,黄历翻身滚入凹坑,向左侧爬行了十几米后,在一棵大树底下再度露出头。纷乱的子弹将树上的积雪、枯枝不断击落而下,黄历冷静的一枪射出,机枪立刻哑巴了。   估计着撤退的时间差不多了,黄历收起枪,慢慢爬出阵地,滚下雪坡,穿上滑雪板,疾驰而去。   谁有准确的枪法,谁就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很多:比如苏军在芬兰就吃尽狙击手的苦头,象苏联这样一个在国际上的狠角色,和芬兰交战以前,没人会料到这种结局。但交战后,没人不会吃惊交战的结果。据说,苏联死在芬兰二十多多万人,而芬兰自己却只死了二点五万人,不是武器装备的差别,这完全是人的因素在起作用了。   在战场上,命中率就是第一战斗力。即便是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也有很多战例说明了这个硬道理。在大别山的辽县,当几百日军展开围剿时,有个叫刘二堂的,带着几个打猎的人,当然这几个人绝对算得上是神枪手,因为他们能“每颗子弹都能消灭一个敌人”,弹无虚发。结果硬是把这些日本人打退了。准确的命中率,在战斗中的威慑力是惊人的。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日本鬼子骄横,目中无人,是因为与他们作战的中国军队大多素质低下。现在,他们面对着一支精兵悍将,又有一个技艺高超、头脑极聪明的家伙作指挥,吃苦头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黄历等人撤走了,一名狙击手受了伤,肩膀上穿子弹穿了个洞。然而,鬼子不仅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而且心理上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在寒风中瞪大眼睛严密戒备,直到天明也不曾合眼,稍有风吹草动,便是枪声大作。原来,恐惧和紧张也是能够互相传染的。   等到伪军开上来,这些日本鬼子才如同得到了大赦一般,高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有些鬼子竟然有瘫倒在地的迹象。   大木苍野也赶到现场,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试探性的进攻,而且派出的是皇军部队,竟然也会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衣服褶皱凌乱,有的用绷带吊着臂膀,有的绑着伤口的纱布涸出铁锈色的血迹,满脸疲惫不堪和呆滞迟钝的表情,好象还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骇异,活象一群作苦役的囚犯。   高尾的肩上绑着绷带,垂头丧气地低头站在大木的面前,等待着暴风骤雨般的耳光。没有什么可辩解的,惨败就是惨败,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护送伤员的皇军已经全军覆没。而他们连一个敌人,甚至是一具尸体也找不到,简直是无能到家了。   出乎意料,大木苍野并没有怒发如狂,而是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坐在帐篷内,沉思永久。现在,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支队伍就是自己的老对手,自己曾煞费苦心要与之重新较量的敌人。   “我告诉过你,正规作战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围剿。”大木苍野低沉地说道:“你,包括很多的高级将领仍然没有这种转变思想的准备。我研究了许多游击队的战法和战例,并且搜集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书籍,发现他们经常使用的战法就是诱敌深入,主动转移,变被动为主动,在总体的劣势中去制造局部优势。他们还高度的概括成口诀,叫作: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卑职无能,卑职所学过的军事著作中找不到这样的战法。”高尾低声说道。   “当然找不到。”大木苍野用力地一挥手,说道:“你以为看过军事著作便能成为名将?不,能灵活善变的应用它们,才是关键。”   “哈依!”高尾低下头,一声也不敢吭。   “知道为什么让皇军打头阵吗?”大木苍野走到高尾近前,威严地问道。   “因为皇军战斗力强。”高尾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只是一方面。”大木苍野摇头道:“支那人不可靠,如果派他们当前锋,得到的情况报告往往是夸大其辞的,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判断和布署。而你,却并没有给我带来乐观的预期。”   “卑职无能。”高尾羞愧的无地自容。   大木苍野已经懒得再训斥这名头脑僵化的部下,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他慢慢地坐下来,点着根香烟,仔细思索起来。   看来,原来想象的U字形兜剿已经无法实现,因为部队一踏进山林就很难运转,而敌人却可以在密林里对皇军和皇协军进行袭击,他们道路熟悉,行动灵便,袭扰后立即藏匿,在雪地里几乎无法追击,即使有开阔地,在追击时,往往迎面飞来一排子弹,你看到的只是一派树木和积雪。   思索良久,大木苍野决定改变计划,变兜剿为推进,利用伪军的数量优势,以连排为单位,拉开一定的距离,象一把梳子向山里搜索前进。而皇军布署在稍后的位置,担负起支援的任务,而骑兵小队则排得更靠后,再派出几辆汽车,在沿山区的公路上形成机动防线,对可能渗透而出的敌人进行快速攻击。   这是表面上的计划,大木苍野知道这些都是虚张声势,用这些招数消灭敌人的希望不大。上千人的部队在山上搜上一个月,也可能会一无所获,给养运不进去,部队不能久居林中。即便象梳头一样把山一个个梳过去,敌匪也会利用空隙。更确切一点说,不是什么空隙,因为整个部队看起来数目不少,但也只能占领群山中很小很小的一片。敌人在一个石洞中,一片灌木丛里,便可以安全地躲过去,或是漏掉。   大木苍野并不是浪得虚名,他还有一个杀招。他已经从伪军中挑选出熟悉山林的精壮土匪,再配上几名皇军军官和电台,另组成了一个特别混编小队,他们将秘密进山,寻找并摧毁敌人的据点和营地,并且有可能为大军指引正确的方向。   以精兵对精兵,以小部队对小部队,以支那人对付支那人,这才是最合适的办法,也是最可能奏效的策略。对付小股敌人必须有准确的侦察,而无须用很大的兵力,但是面对大山林盲目行动是难以收效的。从战术上讲,再用大股部队对付小股的敌人,那简直是等于用拳头打跳蚤,铁锤打蚊子,费力不小,收获甚微。   大木苍野思虑良久,又想到了一个坏招,狞笑着下了决心,大声叫过外面的参谋,开始发布命令。   ……   敌人声势很大,分成十几路人马,向山里推进,沿途的小村小屯全部占领,将村民打出家门,向山里驱赶,并设置警戒线,不准老百姓去投亲告友,只能向山里跑。这招很毒辣,小分队要是不管百姓,那首先失去了道义,失去了民心,消息传开,造成的影响很可能使小分队无法在此地立足。要是管,粮食肯定不够用,小分队想要在深山里度过这个冬天,便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第022章 必要的狠心      乱哄哄的近百名逃难的百姓,被小分队的士兵圈在一块避风的空地上。走乏了的人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年轻的母亲迎着寒风掀开衣襟把乳头塞在孩子的嘴里;姑娘们怀里抱着臃肿的大包袱候在年老的母亲身旁;老婆子呜呜咽咽地哭着,咒骂着;男人们不时地烦躁地说着话,或者惶恐地张望着周围持枪静候命令的士兵。   “队长,给他们点几堆火吧,冻得受不了了。”一个年轻的战士有些不忍,低声对旁边的区忠说道。   区忠犹豫着,看了看远方,依旧没有传令兵过来,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弄点柴禾吧,记住,别和他们说话,情况不明,这其中可能混着奸细。”   年轻士兵答应一声跑走了,来回几趟抱过来几抱枯枝,在人群中点燃,让饥寒交迫的人们多少有了些温暖。   “好汉爷,能给点热水吗?孩子病得厉害。”一个老婆婆央求道,身边是她的儿媳妇儿,脸冻得发青,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畏畏缩缩的低着头挪到火边。   年轻士兵叹了口气,跑去报告区忠。过了一会儿,拿过一口锅,拎过一桶水,将锅架在火堆上,倒进去一些米,给这些百姓煮粥喝。   “这他妈的——”余成志忿忿地一脚踢在树上,也不理纷纷落在头上的雪,无奈地摇着头,“这个营地算废了?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打仗就打仗,冲老百姓耍什么威风?”   黄历也没料到鬼子竟然使出这样的招数,皱着眉头苦恼万分,这些老百姓会把小分队给活活拖死。更别说后面还有顺着他们的脚印缓缓推进的大批敌人,就算能保护他们躲避过去,可粮食呢,帮忙干活儿的没有,争食的倒是来了一大堆。况且这其中有没有敌人的奸细,谁也说不准,要一一甄别得费多少时间哪?   见黄历不说话,余成志长长地叹了口气,试探着说道:“要不咱们也走吧,翻过山,去别的地方,把抢来的粮食和物资都给老百姓,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即便如此,这些灾民在山里想熬过这个冬天,恐怕也很困难。”武秀兰是女人,心比较软,有些不忍地说道。   程盈秋点了点头,望着树顶飘下的雪尘,叹息道:“这大冷的天,那些百姓可遭了罪了,日本鬼子太毒辣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黄历幽幽说道:“这些百姓啊,我们尽力帮他们一把,但却不能将此当作主要任务,否则什么也干不成了,还可能被他们拖累死。在战争年月,有时候,必要的狠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什么叫必要的狠心?”程盈秋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黄历有些冷酷地说道:“给他们一部分粮食和物资,再发给他们武器,教会他们打枪。然后带他们去深山里的一个营地,这世道,没有什么救世主,自己不争气,活不下去,那也就怪不得别人。”   “可你看看他们——”程盈秋指了指,有些担忧地说道:“给他们武器,能有作用吗?”   “人逼到这份上,还要苟延残喘,不奋发努力,那我们也无能为力。”黄历阴沉着脸,狠心地说道:“能拉开枪栓就能自我保护,很多人不是没体力,而是没那个胆量。再说,我们也不是不管他们了。甩开这个包袱,我们专心作战,缴获了多余的物资也会接济他们。这样总比大家在一起,都被敌人消灭好吧!”   “道理是这样,可总是让人不好接受。”程盈秋望着黄历,软语求道:“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黄历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换了个方式劝说道:“如果敌人押着老百姓来逼我们,如果不投降就杀人,你会怎么做?好,不想投降落到鬼子的手里,也不想老百姓被杀,那就只能自己抹脖子了。”   程盈秋苦笑了一下,默默地走开,心情虽然难受,但冷酷的现实必须面对,象黄历所说,必要的狠心必须要有。   “那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耽搁不得。”黄历转向余成志,唇边出现了一丝暗含不露的隐忍之情,“让这些老百姓选出几个领头儿,派出一个小队,将他们送到西面那个隐秘的营地,这里的物资和西面营地的物资全部送给他们,再给他们二十条枪。我看哪,要是真争气,在山里生活倒比在外面活得自由,活得快活。”   “好,我去说。”余成志紧了紧大衣,向着灾民的聚集处走去。   ……   终于有了决定,尽管差强人意,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个时候,小分队的人员才发现前几次战斗将敌人搜干扒净的好处。鬼子和伪军的棉大衣、棉袄、行军毯、水壶、饭盒……每一样东西对这些房屋被占,财产被抢,家什被砸,人员被杀的灾民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   锅不够,缴获的鬼子钢盔都用上,米粥里加上切碎的干肉和盐,呼呼地冒着热气,一碗一碗地端给了灾民。吃饱,都吃饱,然后便要连夜转移,在深山老林里跋涉,要走两天才能到达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山谷,这一路上又不知要倒毙多少人。   为了尽量不泄露机密,小分队的人马并没有都露面,只是由区忠小队负责这些琐碎杂事。他们还有护送的任务,去的时候速度很慢,回来的时候,有雪橇,又能滑雪,应该不到一天便能返回。   “真不是个爷们!”余成志回到了山洞里,边走边生气地说道:“鬼子都把他们逼到这份上了,还能咋着,却连枪都不敢拿。还不如那个小媳妇儿,人家主动管我要枪,说是要替男人报仇。”   黄历将目光从地图上挪开,有些怅然地一笑,说道:“别为那些小事生气了,怎么样,都安排好了?”   余成志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黄历对面,说道:“有几个人要入伙,我没同意,补充人员的事情,等敌人退下去再说吧!”   黄历点了点头,带着不明底细的新兵行军打仗,本身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确实很不适宜。      第023章 发火      黄历还在思考着灾民事件有可能造成的影响,以及鬼子是否还在背后有着其它的阴谋诡计。在灾民中安插奸细,跟踪灾民脚印,与小分队争抢粮食……这些是能够想到,并且作出预防措施的。是不是仅此而已,黄历不敢确定,但以后的行动要更加小心了。   这时,区忠也走了进来,坐下后,对黄历和余成志说道:“我向几个领头儿的询问过了,灾民中没有陌生的来路不明的家伙。但也不敢说就安全无事,我要是鬼子,也不会那么蠢,硬往里安插生人。反倒是收买一些汉奸更简单,还不容易被发现。”   “所以你们要加倍小心。”黄历叮嘱道:“枪发下去了,子弹到了地方再给他们,免得出现意外。另外,不要和灾民混杂在一起走,回来的时候也别走原路,我们另定个会合地点。”   “嗯,我会加倍小心的。”区忠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说道:“这一下子可好,咱们预想的计划可被打乱了。”   “我倒是不太担心计划的问题,只是觉得要提防鬼子,他们是不是还有阴谋?”黄历谨慎地说道:“千万不要把敌人想得太蠢,那也是侮辱我们的智慧。”   余成志和区忠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狐疑不定,余成志试探着问道:“鬼子还能有什么阴谋?老三,你说说你的想法。”   “说不好,总感觉不踏实。”黄历摇了摇头,说道:“把老百姓送走,我们连夜转移,谨慎无大错。”   “嗯,反正这个营地也暴露了,我们想不走也不行了。”区忠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说着,程盈秋走了进来,她的心情看来不太好,坐在火边烤着手,闷闷地说道:“那些老百姓真可怜,特别是小孩子,还没断奶便跟着大人无家可归。”   “你们露面儿了?”黄历的眉毛皱了起来,不悦地问道。   “听战士说,有个孩子病得厉害,我和金秀下去送了点药。”程盈秋低着头,没看见黄历的脸色,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有病啊!”黄历本来就很郁闷,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惹得几个人都愕然地望着他。   “滥发什么善心,送药非得你们去?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好事?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这个部队看来是真容不下你了,你马上收拾行李,跟着老百姓一起到山沟里,好好地照顾他们,多伟大,多有意义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去做呢?好,好啊,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艺儿,还大言不惭地当什么指挥官,原来下的命令连狗屁都不如。”黄历毫不留情地斥责道,虽然没有什么脏字,但冷嘲热讽更让人受不了。   程盈秋脸色通红,紧咬住下唇,她只是一时冲动,但也确实没把黄历下的命令当回事,此时遭到劈头盖脸一阵猛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老三,老三,盈秋只是一时心软,忘了你说的话,说两句就行了。”余成志赶忙劝解道。   “是啊,是啊,怎么说也不算大事,好了,消消气。”区忠也上前帮着说话。   黄历将目光转向程盈秋,脸沉着,盯着她不说话。   “我,我错了。”程盈秋低下头,用蚊子似的声音说道。   黄历也不想太过分,一通发火过后,心情也舒缓了不少,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说道:“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以后要特别加以注意的一个问题。鬼子既然能把老百姓赶进山里,也能押着老百姓做人质,还能化装成老百姓引诱我们。一个不忍心,就可能暴露我们藏身的地点,也可能使我们作战的意图完全失败。以后不管是谁,如果违反命令,不管他的初衷是好是坏,让他立刻离开这个队伍。我们是战士,如果你自认没那份狠绝,就不要因为你而连累大家。”   “嗯,嗯,老三想得周到,我们马上就告诉每个战士,让他们牢牢地记住。”余成志连连点头,对区忠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黄历拉起程盈秋的手,程盈秋气恼地甩了一下,没甩脱,反倒让黄历握得更紧。   “等鬼子退下去,你就和我走吧!”黄历幽幽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学会狠心,你不适合当一个战士。”   “不是这样的。”程盈秋立刻激烈地反对,“我只是对自己的同胞狠不下心来,可杀鬼子和汉奸,从来没含糊过。”   “这也是致命的。”黄历语重心长地说道:“听到孩子哭,听到大人叫,你,还有些其他人就失去了冷静,全不想这可能是敌人故意布设的陷阱,这不仅会把自己陷入险地,对整个部队来讲,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程盈秋眨着眼睛,在琢磨如何反驳黄历。   黄历不等她说话,继续说道:“其实说实话,你们再怎么刻意掩饰,再什么逞强表现,也改变不了你们是女人的事实。你和金秀在老百姓跟前露了一面儿,如果里面有奸细,敌人就会知道这支队伍里有年轻的女人,这个事情在无形中可能会给敌人增添勇气和动力。你明白吗?”   程盈秋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错了。放心,以后没有命令,我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唉,黄历叹息一声,“说归说,当悲惨的事情真摆在你面前时,你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你怎么就不能从我的角度考虑问题呢?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有一天你出了意外,我要如何面对?”   “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了。”程盈秋反手抓着黄历,柔声说道:“现在敌人步步紧逼,先集中精力把难关渡过去再说吧!”   黄历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地图,一个主意因为得到了启发,而慢慢清晰。不能被动地对付鬼子的围杀,也不能被逃难的老百姓拖累了行动。短小精干,灵活机动,在山林和冰天雪地里,小分队所具有的优点,必须得到充分发挥,才能变被动为主动,打乱敌人的计划。      第024章 潜伏打探      在半夜过后最黑暗的时候,幽暗的雪花开始轻轻地飘落下来。起初只是几片绒毛细的雪花,在空中轻轻飘扬着,然后便大了起来,纷纷扬扬,团团片片,弥漫在天地之间。   “又下雪了!”黄历紧了紧衣服,轻轻拉了拉枪栓,确认没有被冻住,随时可以击发,又举起望远镜观察着。   “老百姓——”程盈秋刚说出一半,觉得可能会受到黄历的数落,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样其实更好。”黄历说道:“雪这么一下,脚印很快就被盖住,鬼子就是想跟踪,也没办法了。”   “嗯!”程盈秋很奇怪黄历的想法,在别人看来是很简单的结论,他却往往有着更为精辟的见解。望着山上地下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她笑着说道:“你看这雪,象不象白面?”   黄历不由得笑了笑,调侃道:“嘿,我听周二讲过一个故事,就是天上下白面的——”   据说老天爷很早以前就是下白面的,人们就吃它,不用担心饥饿。有一天,天上派下一个使者,要看看老百姓怎么过的日子。这使者变成一个讨饭的病人,走到一个老太婆家里。这婆子真是个吝啬鬼,讨饭的向她要块饼吃她都不给,却把雪白雪白的面饼给小孩子当尿布铺。这下可气坏了天使,回去禀告给天老爷,再不下白面而是下雪了。自私自利贪而无厌的坏老太婆。   “呵呵,这个坏老太婆还真是自私贪婪。”程盈秋开心地笑道。   难民早就送走了,部队也转移了,黄历心里有些不托底,也想看看鬼子有什么阴谋,便在距离这个营地足有二里的一个山洞里藏了起来,查看一下动静。程盈秋不放心他一个人,也留下来陪着他。   山洞不大,却有两个洞口,又被黄历弄了些枯枝做了伪装,敌人从正面过来,这么远的距离基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即便发现也没关系,黄历和程盈秋能从另一个洞口安然撤出。   为了隐蔽,山洞里没有生火,寒风不时从洞口吹进来,两人轮流在洞口用望远镜观察着情况,再轮流到后面一点裹着棉被暖和休息。   程盈秋裹着棉被,望着黄历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动。这个男人总是那么细心,她不说话,他就呆在洞口,为宽厚的身体挡着寒风,从不主动叫她来换班。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黄历头也没回,开口说道:“你歇着吧,我不冷。”   程盈秋披着棉被,从身后抱住了黄历,将她和黄历裹紧,脸贴在黄历的脖子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地抱着。   黄历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手垂下来,和程盈秋的手握在一起,绞缠着,传递着彼此的爱意和体温。   “呵呵,这要是夏天就好了。”黄历突然坏笑起来。   程盈秋调皮地向黄历脖子哈了口热气,说道:“夏天谁挨着你?我还怕起热痱子呢!”   “你不愿意,别人可上赶呢!”黄历觉得今天两人单独在一起,似乎是一个把李倩心的事情说出来的机会。   程盈秋没想到这些,她以为黄历在逗她,笑道:“是吗,不是你在自我陶醉呀?”   “那你是怎么被我搞上手的?”黄历揶揄道:“好象是你主动勾引我的吧?”   “呸,是你骗的人家。”程盈秋咯咯笑了起来。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能会生气,我——”突然,在望远镜的视野中,一群乌鸦呱呀呱呀地叫着,象是惊了枪一样,从一片树林中飞起。   “怎么啦?”程盈秋见黄历突然停住了,有些奇怪地问道。   “有情况。”黄历简短地说道:“有人上来了。”   程盈秋立刻紧张起来,伸手去抓倚在山洞石壁上的枪支。   “不用紧张,还很远呢!”黄历倒是不慌不忙,将望远镜一递,说道:“你看。”   程盈秋接过望远镜,透过洞口枯枝雪片的空隙仔细观察。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几个人影出了树林,慢慢走近了原来的营地,身上并没有背着枪,象是老百姓,手里拄着棍子,身上背着包袱。走得越来越近了,从望远镜里也看得更清楚,这几个人确实是老百姓的装束,似乎很疲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嘴象小烟筒似的冒着热气,有一个老一点的,胡髭上挂着一层白霜。   “是逃难的老百姓?”程盈秋不太确定地说道。   “不太象。”黄历拿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冷笑着说道:“别看他们走得慢,可明显不象体力不支,冻饿交加的样子,你没发现,他们并不怎么摔跤,而且那群飞起的乌鸦也没飞回去,他们后边还有人。”   程盈秋接过望远镜,再次观察,这回,她也看出些门道来,轻声说道:“是可疑啊,他们可不象老百姓那样慌张。”   “别着急,慢慢看。”黄历笑着说道。   这几个家伙来到难民呆过的空地,大雪刚下,烧过的灰堆和杂乱的痕迹还没全盖住,他们发现了,两个领头儿的家伙嘀咕了几句,可怜巴巴地喊叫起来。   “好汉爷,给点吃的吧!饿得实在走不动了。”   “我们无家可归,愿意入伙,日本鬼子太可恨了,烧了房子——”   ……   “这帮家伙——”黄历再次冷笑起来,说道:“瞧这样子,倒像是很盼望遇到咱们的,这与那些真正凄惨的逃难百姓可是大不相同。你说呢?”   “嗯!”程盈秋点了点头,老百姓对土匪有着恐惧,这才是比较正常的,而这几个家伙,表现得太迫切了。   喊叫了一阵子,回答这几个家伙的只是飘飞的大雪和呼呼的寒风,他们也就停了下来,开始分头寻找更多的线索。   营地的两个山洞被发现了,既然放弃了,这也就不是小分队要刻意隐藏的东西。几个家伙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其中一个指了指逃难百姓入山的方向,似乎要继续赶路。      第025章 翻边与斩首      “他们好象要继续向前搜索?”程盈秋放下望远镜,担心地说道:“那些老百姓,还有区队长他们,会不会被这些家伙追上。”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已经晚了几个小时,雪刚下,还能看得清痕迹,越往前走,痕迹越轻,直至没有,这几个家伙身上的东西不多,追一段路就不敢过于深入了。”   程盈秋稍微放下心来,又观察了一会儿,问道:“这几个家伙向前走了,在地上留下了路标。”   “老鼠拉木锨,大头儿在后面,咱们别动,看看后面有多少鬼子跟着。”黄历将被子披在程盈秋身上,继续等待。   时间过得很快,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敌人出现了,大约五十多人,聚集到了小分队放弃的营地前。令黄历和程盈秋感到惊讶的是,这支敌人有三架雪橇拉着辎重,而且身上也有伪装服,但显然是临时配备的,就是一块白布披在身上,不象小分队那么精细,能把全身都遮盖上。   “学得倒是挺快。”黄历微微皱了皱眉,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敌人的装备和人数。   这股敌人稍作停留,沿着侦察兵指示的方向,冒着弥漫的风雪,又继续前进了。   程盈秋望着黄历,等着他作出决定。黄历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脸蛋,说道:“走吧,咱们准备一下就回去,这个新情况得让大家早点知道,然后再研究对策。”   ……   外有鬼子和伪军的步步推进,内有敌人的精干队伍搜索追踪,小分队感到了如山般的压力。这也是没有后方作战的害处,几次战斗过后,伤员虽然不多,但也要牵扯他们的精力。   所以,就在黄历提出“敌进我进”,改被动应付为主动出击,找到敌人弱点,搅乱敌人后方的新战术,掌握反“扫荡”的主动权时,便有了不少顾虑。   “敌进我进”也就是八路军从1940年开始运用,到了1942年,才有了正式命名的“翻边战术”。即不把主力部队部署在根据的腹部,当敌人“扫荡”时,不是“敌进我退”,“诱敌深入”,而是“敌进我进”。选择敌之弱点,从敌人包围圈中跳出去,“翻”到敌人的后方去,打乱敌人部署,粉碎敌人的“扫荡”。这一战术符合当时敌后抗日斗争的实际。因为,日军是异族侵略者,在政治上处于劣势地位,即使在敌占区也是十分孤立的。加之其兵力少,扫荡时集中兵力,必然导致后方空虚,八路军在敌占区仍可得到老百姓的支持而取得行动的自由权。   “老三,这样是不是过于冒险了?”余成志很有些担忧,挠着脑袋说道:“跳到敌后,可能会打胜仗,但扫荡的敌人兜转回去,如何逃脱?在山里,我们打不过就跑,就凭敌人的兵力,不可能把山全都占了,我们总有躲藏的地方。”   “可粮食呢?我们靠什么与敌人长期坚持。”黄历很无奈地说道:“如果不是逃难的老百姓——,唉,日本鬼子提出‘以战养战’,我们也同样是‘以战养战’。我们没有后方供应,没有缴获,就无法生存,武器弹药,粮食物资,都是如此,都要靠从敌人手里夺取。”   余成志苦笑摇头,黄历所说的也是事实,在山里安全系数是高,但鬼子扫荡的目的一个是寻找并消灭小分队,另一个便是将小分队困死在山林之中。敌进我退,可越退机动空间越小,再加上有一股熟悉山林的敌人已经深入进来,情况便更加复杂而危险。   “我们集中全力打击那股窜入深山的敌人,这会不会有效果?”武秀兰一般是很少在军事会议上说话的,但这次情况严重,她忍不住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黄历并没有立刻反驳她,而是笑着解释道:“想法不错,可这股敌人显然是精锐,五十多人就有五六挺机关枪,还有雪橇和伪装,就算是埋伏,想消灭他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再者,我发现他们有电台,也就是说,他们倒是很希望我们暴露出来,只要能拖住我们,外围的敌人便能增援包抄,这对我们很不利。”   武秀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摆弄起手里的小刀子。   “不过,我们要想跳到敌后,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这股敌人。”黄历指着地图说道:“我们故意暴露,将敌人引至石岗,狠狠地打一下子,然后向西撤退,守住鸦嘴岩。这样,外围的敌人就会做出调整,向我们合围过来。而我们坚守一天,用绳索攀越山涧,将敌人彻底甩开。”   “鸦嘴岩?那不是绝地吗,能逃出去?”余成志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   “是不是绝地,明天就见分晓。”黄历笑道:“林大叔带着保根去哪了?嘿嘿,他年轻时曾经在那里走过一回,闲聊时跟我吹嘘,这下子可被我逮住了。”   “如果真能从鸦嘴岩跳出去,敌人的围剿就算被打破了。”余成志谨慎地说道:“只是我们也不要太过深入,摧毁一两个辎重中心,也就差不多了。”   战争的历史告诉人们:往往是最危险的行动,也极有可能是最安全的;往往是最容易失败的事,结果却获得了成功。战争需要冒险,胜利之神也常常将胜利的天平倒向冒险者一边。   小分队以弱敌强,拉开架势,平平稳稳地战斗自然是不行的。黄历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决定,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后,直扑王村,据逃难的老百姓讲,那里住进了鬼子大官,从地图上分析,王村地处敌人围剿线的正中心,也极有可能被当作前敌指挥部。   斩首战术,呵呵,鬼子还没尝过这滋味呢,虽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英国的军事理论家富勒提出了攻击敌方指挥系统为首要目标的“瘫痪攻击”,亦称“斩首攻击”。但限于科技军事水平,这一战术并未广泛使用。      第026章 自陷绝地      太阳升了起来,照耀着白皑皑的雪岭,反射的辉光刺目。淅淅地刮着北风,扬起的雪粉飞在脸上,人们只好急急地眨着眼皮,用睫毛抵抗着飞雪的袭击。   小泽是大木苍野派出的亲信,也是深入山林的精锐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本来是皇道派,后来接近玄洋派,成了极右翼的少壮派军人。在他心目中,世界上只有雅利安人、条顿人和大和民族才是优秀人种,其他的都是劣等民族。他崇拜毛奇、拿破仑、希特勒。   尤其是希特勒,小泽更奉为神人。他把希特勒《我的奋斗》一书视若至宝,并将其中的一段话作为自己的人生格言:人们不肯为事业为死,但却肯为理想而死,要生存的人却必须要战斗。在这个世界上,凡是不想战斗的人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法律即为永远的战斗……   “小泽君,我们追踪半夜,还是没有发现敌人。”他的副手岛田皱着眉头走过来报告。   “岛田君,不用着急,即便敌人一味避战,也与我们的计划不冲突。”小泽笑着说道:“你还以为真的有支那部队敢跳出来与咱们对阵吗?”   岛田是武士家族出身,性格较直,恨的是城狐社鼠,敬的是武士侠客。他爱给部下讲犹大为了三十个银币出卖耶稣的故事,并且总结道:犹大的亲吻,是为了得到三十块银币,而一个不忠实自己民族的人,那就是马鹿、九尾狐、中山狼。   所以岛田是杀向导的好手,他到什么地方扫荡,总要找个带路的人,并且告诉他要到哪儿去,去干什么?使对方明白无误的知道他们是去烧杀淫掠,并且答应给带路人一大笔赏赐。当那些无耻之徒把他带到目的地,索要报酬时,岛田便亲举战刀劈死这个败类。他的观点就是:这些“犹大”能为了钱财出卖同胞和民族,就更能出卖“皇军”。   “这些支那人都是忘风逃窜的老鼠吗?”岛田气呼呼地说道:“那这群老鼠也太可恶了,躲在山林中不敢露面,这几天咱们可是吃尽了苦头。”   “这不是正规作战,思路就要转变。”小泽拂了拂帽子上的雪,缓缓说道:“老是想和敌人的主力决战,一举击败对手,这是不现实的。大木阁下在满洲与支那胡子作战经年,是深有体会呀!特别是进入山林后,皇军的机动、火力优势丧失后,往往成为那些枪法精准的土匪们的活靶子。大木阁下的最大体会便是利用支那土匪去打支那土匪,他们熟悉地形,熟悉彼此的习惯,往往收效很大。”   “用老鼠去咬老鼠,大木阁下真是有办法。”岛田咧嘴苦笑,伸手指了指当先开路的化装成老百姓的伪军,鄙视道:“不过,这群老鼠似乎不够强壮,恐怕会让阁下失望了。”   “哈哈哈哈,岛田君竟然也会幽默。”小泽大笑道:“当然,光靠他们是不行的,可是在他们后面再跟上只猫,大概就可以了吧?”   “砰,砰,砰!”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密集起来,小泽举起望远镜。   ……   “他妈的,这些家伙也太狠了,不问青红皂白,开枪就打。”傅老二的拜把兄弟马希山趴在雪地上咒骂着。   他是这支日伪混合小队的副指挥官,说是副指挥官,不过是抬举他,是大木苍野给了他一个面子,让他欢欣鼓舞地去卖命。看给他分派的工作便知道了,扮成老百姓在前探路,摆明了就是个送死的差使。但他却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哀叹日本人的饭碗不好端。   几天来,顶风冒雪,风餐露宿,让马希山久未锻炼的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好在他和几个老土匪的经验还在,接连发现了不少线索,得到了小泽的赞赏。但好运气在今天终结了,毫无征兆的袭击突然开始,精准的枪法瞬间便打倒了四名同伴,连马希山的肩膀上也中了一弹。   我们是老百姓啊!不象吗?不象你倒是说一声,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象,还在敬业在装可怜。马希山用另一只手从腰里掏出手枪,四名中弹的同伴有一个还在呻吟呼痛,看来他还比较幸运,是受伤最轻的一个。   小泽站在高处,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敌人既然已经露面,并开始袭击,说明负责侦察的马希山一伙已经暴露了身分。当然,马希山等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而心里在为了发现敌人的踪迹而暗喜。现在再偷偷摸摸的在后面跟着已经没有意义,追上去咬住敌人,再给大木阁下发报,开始合围作战吧!   得到了命令的敌人立刻向前面冲去,兵分三路,开始包抄作战。一路敌人越过马希山等人,在机枪的掩护下,直扑袭击者刚才藏身的树林,一阵乱枪扫射之后,他们冲了进去,开始仔细搜索。   呯,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响过后,一个鬼子嗷地蹦了起来,捂着鲜血淋漓的伤脚倒在了地上。   敌人们慌忙四散隐蔽,忙乱中,一个敌人脚下一空,踩中了踏板,“轰”的一声巨响,捆在一起的三颗手榴弹爆炸开来,卷着碎石木屑积雪,腾起了大团的烟雾,几个敌人应声倒地,惨叫连连。   “小心搜索,敌人就在附近,那是手枪的声音。”一个伪军显然经验很丰富,他竟然分辨出打伤鬼子脚的子弹是由手枪射出来的,由此而得出了自认为准确的判断。   呯,又是在身边响起的枪声,一个敌人再次被射穿了脚丫,只是他比较倒霉,身子弯得有些过分,子弹打穿了他的脚板之后,又余势未歇,钻进了他的下巴,疼得他满地打滚,却叫不出声来,鲜血不断流在白色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这么诡异,敌人们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增添了紧张的气氛,是新式武器钻地枪?还是有人藏在地底下?   费了不少力气,担了不少惊吓后,敌人占领了这片小树林,毫无所获,袭击者已经跑了,两道浅浅的雪辙伸向更远处的一个雪坡。冷枪再次响起,袭击者胆大包天,并未走远,而就在那里再次展开袭击。   继续攻击前进,这些小小的狡猾伎俩吓不倒我们这支精锐,小泽严令各队奋勇前进,紧咬住敌人不放。   打打歇歇,走走停停,这伙敌人不断遭到冷枪和地雷的袭击,除了添加伤亡外,只能看见前方若隐若现的袭击者,却连一根鸟毛都没有捡到,小泽虽然暴跳如雷,但却依然不放弃,而是将队伍更加分散,警惕万分地兜杀过去。   枪声不断地在山林中响起,几个战士打完就跑,还经常在原地留下地雷、陷阱之类的东西。小泽率领的这股敌人不得不前后戒备、左右提防,追赶的速度不时为意外而减低了。   麻雀在觅食飞翔时,从来不成群结队,多半是一二只,三五只,十几只,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目标小,飞速快,行动灵活。仿照麻雀觅食方法而创造的游击战战法叫“麻雀战”。   麻雀战主要在山区实行,山区地势复杂、道路崎岖,小分队又熟悉当地情况。当日、伪军进入山区后,他们象麻雀一样满天飞翔,时聚时散,到处打击敌人。   不断受到袭击的报告接二连三的传到小泽的手里,当然是以狙击手的杀伤最为严重,间或有诡异的钻地枪袭击,不断消耗着他们的人数。   “把皇协军派到前面,该是看老鼠咬架的时候了。”小泽冷冷地命令道。   “这个支那部队里有很多神枪手。”岛田看着战损报告,皱起了眉头,“射击次数不多,但我们却损失了三个机枪手,两名军官,看来他们要杀伤的目标很准确。另外,这个诡异的钻地枪,也实在令人头疼,我们的速度快不起来呀!”   “嗯,针对性很强,这个敌人不可轻视!”小泽点头赞同道:“可以看出他们的战术灵活多变,很是诡异,是真正用头脑来打仗的支那人,如果把他们看成是土匪武装,那是太轻敌了。”   “阁下,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等到大军合围,敌人也就成了笼中之鼠,再也无法蹿来蹦去。至于损失,就让皇协军来承担吧!”岛田很自信地说道。   ……   枪声不断,子弹“嗖嗖”的飞来飞去。小分队的狙击手们互相掩护着,交替撤退,并不时埋下子弹雷以迟滞敌人的追击。而愤怒的小泽则督促着手下不依不饶的追着屁股咬,甚至将拉物资的雪橇用上,以便能使小分队无法顺利脱离。   双方互有伤亡,但鬼子连死带伤已经倒下了将近二十人,相比来说,还是小分队占了上风。   石岗,其实应该算是狭沟,全长三公里,沟深10至30米,宽10至20米。沟左侧是高山,势如峭壁;沟右侧状如刀削,上沿与沟底平行。沟的出口处,左侧山势平缓,右侧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因为这一带地形狭长,沟深路窄,地形非常险要,两侧高地便于隐蔽部署兵力、发扬火力和展开突击,进入的部队则无法展开,不能守也不能攻,如钻入风箱里的老鼠。   敌我双方互相攻击,僵持着来到了这个地方。负责诱敌的战士飞速地滑雪而入,连头都不回。   一群敌人追赶上来,在狭沟口上踌躇不前。一个伪军在军官的逼迫下,贼头贼脑的往里面闯进来,刚刚进入沟口,“砰”的一枪,还没等他看清楚,对面便飞来了子弹,正中他的肚子。跟在后面的敌人急忙趴在地上,一通乱射。   小泽赶了上来,看着前面的狭沟,大伤脑筋的摸了摸头,硬冲进去,不,这地方是打伏击的好地方,敌人一定不会错过。而且经过不断消耗,自己的这支队伍不能再冒险了。   想了一会儿,小泽叫过几个伪军,向他们询问地形地势。   “太君,我们不必急着冲进去。”一个伪军谄媚地笑着,“这道狭沟后面是绝地鸦嘴岩,只要守在这里,他们就插翅难逃了。”   小泽不太相信,以为这个家伙是贪生怕死,又向另一个伪军询问,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这鸦嘴岩原来也是土匪的巢穴,背后是深涧悬崖,这道狭沟是第一道防线,也是山门。鸦嘴岩山势陡峭,只有一条道能上山顶,是在山的西壁,一步步的梯磴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凿出来,仅有一脚之路,两面全是陡壁,一夫当关,当夫莫开。   听到这些情况,小泽点了点头,并不因为此地易守难攻而发愁,反倒有种欣喜的感觉。天险,也是绝地,他不怕敌人守在这里,就怕敌人四处流窜。不好攻,就将敌人困死在这里。他命令部队严密地封住沟口,让报务员向大木苍野汇报,请求马上派兵增援。   日近黄昏,离此最近的一支伪军队伍在大木苍野的严令下,赶了过来。稍事休息后,小泽命令一个排的伪军向狭沟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他是不在乎死多少伪军的,凶光四射的眼睛直瞪着还想找借口推托的伪军军官。   伪军军官在他的逼视下,冒出了冷汗,只好硬着头皮呼喝一声,带着伪军冲了进去。   伪军军官为了谨慎起见,命令士兵拉长了队伍,他躲在后面,以防万一。   四周静悄悄的,落日的余晖向大地散发出暗红的光芒,咯吱咯吱,伪军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只有脚踏雪地的声音。   最前面的伪军几乎就要穿过谷底的时候,突然,一片阴云遮住了光,那个伪军军官急忙抬头一看,我的妈呀!从谷顶冒出了很多人脑袋,黑压压的手榴弹象下雨似的落了下来,伪军们被吓得惊慌失措,失声怪叫。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连成一片,金属风暴顷刻间淹没了谷底的伪军,惨叫声此起彼伏,伤亡惨重。   两挺机关枪“哒哒哒”的响了起来,子弹迎头扑来,堵住了伪军前进的道路。   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伪军被打晕了,手榴弹几乎报销了一多半的伪军,剩下的有的向前冲,有的向后跑,有的举枪向上射击,有的紧贴着狭谷的山壁躲藏……   狭谷里硝烟弥漫,响声震耳欲聋。小泽轻轻吐出一口气,敌人的武器很不错啊,听枪声,竟然多是三八大盖特有的声音,机关枪也是歪把子。看来用伪军试探,还是相当正确而明智的选择。   声音渐渐停息,只有寥寥几个伪军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剩下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伤,倒在地上哀嚎等死。   “日本矮锉子,你们倒是来呀!”   “回家日你娘去吧!”   “狗腿子,洗干净脖子再来。”   “天皇老妈是妓女,是全日本最骚的婊子,哈哈。”   ……   一阵阵半中半日的污言秽语从沟里传来,小泽的脸色变得铁青,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摆了摆手,下令部队宿营。开玩笑,这种小儿科的激将法会让我上当?为大将者,便是要时刻保持冷静。   日伪军点起了一堆堆篝火,立起了一座帐篷,沟口被严密地封锁起来,过了两个多小时,又有敌人赶来,人喊马叫,又是一阵纷乱。   “冷吗?”一个伪军将脏兮兮的毛毯给伤兵裹了裹,叹了口气说道:“李狗、张四孩去捡柴禾了,有了火就暖和了。”   伤兵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处流了出来,颤声说道:“韩哥,我不冷,只是觉得寒心。日本人不把咱当人看,那些当官的也没有良心。”   “命,这就是命啊!”韩哥年纪稍大,人也老实胆小,偷偷掀帘向帐篷外瞅了瞅,劝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不怨天,不怨人,怨咱们穷,怨咱们命不好。”   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伪军缩着脖子,抱着两小捆柴跑了进来。   火点了起来,帐篷里有了些暖气。围在火堆旁,几个伪军烤着火,谁也不吭声。   “咱们能回家吗?”好半天,李狗瓮声瓮气地说道。   韩哥拿出烟袋锅,装上烟叶,点着了,吧哒吧哒抽了两口,递给了张四孩,缓缓说道:“机灵着点,兴许能回家。”   “我看悬。”张四孩抽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红头胀脸地说道:“看这架势,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我偷听当官的说话,这伙人马可不是普通的土匪,狠着哪,一个日本人的小队都被打残了。”   “日本人太他妈的不是玩艺,逼着咱们送死。”李狗忿忿地说道:“死在沟里的弟兄可惨了,有的连囫囵个都剩不下。”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吃粮卖命,还不是天经地义。”韩哥无可奈何地说道。   “嘿嘿,给日本人卖命,死了连祖宗都得骂。”张四孩自嘲地笑道。   “咱们还能混个饱,看看那些抓来的民夫,吃的什么,干的什么?”韩哥磕了磕烟袋,劝说道:“每天不死几个,太阳就打西面出来了。还是那句话,打仗时都机灵着点,保住小命要紧。”      第027章 又一杀招      鸦嘴岩,大木苍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地图上,半晌才抬起头,问着恭恭敬敬立正站着的一个伪军军官,“那里的,真的是绝地?”   这个伪军军官赶紧又将胸脯挺了挺,说道:“报告太君,那里除了一条路可以上山外,再无别的地方可走。”   大木苍野点了点头,微笑道:“你的说,要攻上去,非常的困难?”   “是的,太君。”伪军军官用手比划着说道:“说是山路,其实是一条石壁山沟,只有这么宽,沟两旁的石头,全是吊悬,望上去眼晕头昏,有一两个枪法好的人守在上头,要攻上去,难,太难了。”   大木苍野伸手拍了拍这个伪军军官的肩膀,和蔼地说道:“哟西,你说的大大的好,去吧,带着你的人马去增援,把敌人活活困死在鸦嘴岩上。”   伪军军官走了出去,大木苍野又陷入了沉思,敌人为何要撤到这个绝地,难道在这里预备了充足的粮草,依仗天险,与皇军硬耗,还是有别的企图?蓦然,大木苍野想到了在流花沟一战中,敌人也似乎是被逼入了困境,但却绝处逢生,令皇军一无所获。难道,同样的事情会重演?大木苍野越想越不踏实,又不敢确定这种可能,有些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报告。”一个鬼子推门而入,立正敬礼,向他报告,县宪兵队队长小野来了。   “请他进来。”大木苍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正了正衣领,让这个鬼子出去准备酒菜,他自己站在那里等着。   小野推门而入,脸被寒风吹得发红,见到大木苍野,有些松垮地立正敬礼。   “小野君,好久不见了。”大木苍野走上一步,亲热地和小野握手,寒暄道:“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大木君,这么客气,可让鄙人承担不起。”小野笑道:“咱们可是同学呀,不会是因为你娶了芳子,对我有所歉疚吧?”   “不是这样的。”大木苍野赶紧说道:“只是觉得这样的天气,让你去冰天雪地的山林里,实在是些不好意思。”   “哈哈,你以为我呆在县城里,便把斗志和武勇全消磨光了。”小野开了个玩笑,坐了下来,笑道:“怎么样,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你这个军中骄子,不会瞧不起我吧?”   “你的嘴呀——还是和以前一样。”大木苍野摇头苦笑,说道:“酒菜马上就来,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   喝着日本清酒(军官待遇),大木和小野谈论着故乡、家人、战争,两个人有了几分醉意,又边喝边唱,十分的尽兴。   “樱花呀,樱花呀!暮春时节天将晓,霞光照眼落英笑,万里长空白云起,美丽芬芳逐风飘。去看花,去看花!看花要趁早……”   浓郁的乡情,十足的日本味,立刻使身居异国的小野,深深地沉醉于乡情之中。歌声一落,他便拍着手喝彩道:“好,好,唱得好极了!”   “小野君过奖了。”大木苍野嘴上说得谦虚,但脸上还是露出了自得的神情。   “哈,我明白了,原来芳子选择你,是因为你歌唱得比我好。”小野举起酒杯,又开起了玩笑,“来,为芳子干杯。”   “呵呵,你的妻子雅子也很好啊,来,为家乡的亲人干杯。”大木苍野微红着脸,举杯与小野碰了一下。   “大木君,马上就到明治节了,军事行动能如期结束吗?”小野喝完酒,开口问道。   十一月三日,旧称“明治节”,是为纪念明治天皇的诞辰日所设,又称“菊花日”。按照惯例,这一天各个日本机构都要放假一天,组织一些有意义的活动。而对于日本士兵来说,除了狂欢外,还要登高向东遥拜,高呼:天皇陛下万岁!   大木苍野沉吟了一下,狡黠地一笑,说道:“那就要看小野君的本事了。”   “不是已经把敌人围困起来了吗?”小野奇怪地问道:“你又让我带着军犬来,并且要求尽量保密,这是为何?”   大木苍野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以前也借助过军犬,却不成功的事情讲了一遍,很谨慎地说道:“我之所以在开战之初并不使用军犬,就是要让敌人麻痹大意,在关键的时候才可能一举建功。敌人是很狡猾的,对付军犬也有独特的办法,所以,我才要你保密,不使敌人有所防备。”   “原来如此。”小野说道:“你确定现在这股敌人与以前的对手是同一伙家伙?”   “从各种迹象以及我的直觉来判断,应该没错。”大木苍野总结似地说道:“善于伪装并进行远距离狙击,枪法精准,行动果断狠辣,但却很少冒进弄险,每战必经过缜密侦察分析,每个环节都有周密安排。特别是对骚扰以及迟滞战术,颇有独到之处……”   小野慢慢地喝着酒,听着大木苍野桩桩件件地讲完以往交锋的事情,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抚了抚短短的头发,说道:“确实很特别,大木君,我知道你是不轻易夸奖别人的,这股敌人能得到你的赞扬,说明确实很厉害。”   “一个好对手啊!”大木苍野轻轻叩击着桌案,感慨地说道:“说实话,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使我的头脑更加灵活,斗志更加旺盛。”   “现在你把这个好对手给了我——”小野笑着连连摇头,“是相信我呢,还是要我的头脑也变得灵活?”   “兼而有之吧!”大木苍野淡淡一笑,随即正色道:“我总是怀疑敌人撤至鸦嘴岩,背后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前面那些家伙都是头脑简单的傻瓜,这就需要你去识破他们,给他们致命一击。”   小野轻轻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承蒙大木君的看重,如你所说,这股敌人如不尽快剿灭,必成心腹大患。我会小心谨慎,争取消灭这股敌人,但军队的调动权——”   “我给你全权。”大木苍野拿出手令,递给小野,“小泽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第028章 出路      大木苍野让小野负责围剿,是他早就想好的计划,并不是心血来潮,临阵换将。要论正规的行军打仗,小泽等人并没有什么可以被指责的,但要说到追捕缉拿,狡猾机变,即便是他,也自愧不如。现在,该是用上真正的杀手锏的时候了,以前的铺垫,不过是想让小分队产生错觉,或者判断失误,军犬,再加上小野的心细如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   在狭沟伏击了敌人之后,小分队的人马除了藏在另一处隐秘所在的伤员和两个负责保护的战士外,几乎都撤到了鸦嘴岩上。山半腰,有一个大石缝,石缝旁有一个石头洞。洞口朝正面,在这里守上两个神枪手,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粮弹充足,咱们就在这里守着,鬼子有多少人也不够把把山垫平。”余成志特别喜欢这个地方,扒着石头向下看了看,啧着嘴说道:“真是天险,为啥没人占着这地方了?”   “因为山上没有水。”黄历淡淡一笑,解释道:“现在还好,有雪可以化,换个季节,只能从山下向上运,或者祈望老天下雨。”   “原来是这样啊,这满山的石头,想修个大池子,也不太容易。”区忠笑着说道“哎,这倒是有点象马谡失街亭的那个地方,敌人把山下水源一掐,这兵就不战自乱了。就算提前预备了水,可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等天亮了,大家都露个脸儿,让鬼子知道咱们在山上。”黄历笑道:“然后咱们就给他来个绝地逢生,直捣黄龙。”   “是不是多留几个人,在这里多牵制一下,两三天应该没有问题,这天险,不守真是可惜。”余成志提议道。   “两三天有点长了。”区忠说道:“只怕敌人来个大包围,把他们的退路都封死。当然,这很困难,可也不是不可能。”   “敌人当中有熟悉山林的伪军,时间长了,难免他们不会想到别的可能,还是按原计划,一夜半天,足够我们跑得远远的了。”黄历一直是这样,哪怕有微小的可能,也要尽量考虑周全。   “那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准备那个,对,‘敌进我进’。”余成志对这个新名词还不太习惯。   黄历布置好哨兵,让战士们在这石洞里休息,他和区忠等人穿过石洞,继续向山顶攀登。山顶东西宽有两里,南北长有三里,也尽是石头,上面盖满了积雪,石缝中间长着几棵稀疏的树木,显示出生命力的顽强。   由山顶向下望去,一边是山前的狭沟,一边是象刀切般的齐刷刷的悬崖峭壁,对面的山头比这里低很多,但离这里总有三十多丈,站在崖边向下看,黑洞洞的深谷,巨石吊悬,阴风飒飒,刮肉透骨。对面山上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喳喳乱响。因为林梢的摆动,映射得好象所有的山都在摇晃。让人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住,紧张得手握两把冷汗。   而就在这几乎难以飞越的两山之间,在月光照射下,竟然有两条大绳做成的通路,成四十五度角将绝地变成了通途。   “老三,这,这是你弄的?”余成志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绳子问道:“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把绳子甩过去的?”   “这是我和林大叔他们一起弄的。”黄历不想贪功,在等区忠小队回来的这三天时间里,他和林大猷、林保根、林小华就在这里弄“天桥”,甚至连之后的军事行动都没参加。   “咋弄的?大家都很好奇呢!”程盈秋左臂受了穿透伤,虽然不重,但黄历却给她包扎得好好的,还弄个吊带,挂在脖子上。   “呵呵,我当然没那么大的力气把绳子甩过去。”黄历笑着解释道:“我用的是炮,打了好几炮,才把绳子送过去呢!”   “炮?”区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冲着黄历伸出大拇指,说道:“真服了你了,用掷弹筒抛绳子,你咋想出来的呢?”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用掷弹筒发射拴着绳子的经过处理的不爆炸的日式手榴弹,挂住对面山上的树木,听起来简单得很,但真要想出来,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这就是思维的局限,为什么有人通过不起眼的小事,就能搞发明创造,而有的人却天天熟视无睹。   八九式掷弹筒是大正十年的改进型,口径也是五十毫米,全炮长四百一十三毫米,炮筒身长二百六十毫米,最大射程七百米,有效射程五百米。别说是三十多丈的山谷,只要绳子够长,就是百丈,也应该能够连通。   “林大叔他们在对面等着咱们呢!”黄历对众人投来的钦佩目光并不在意,拿出一个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向着对面摇了三圈,不大工夫,对面也用同样的信号进行了回应。   “你不会是让我们从这绳子上爬过去吧?”程盈秋刚才站在山边,有些头晕目眩,想到在绳上爬过深不见底的山谷,不禁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背着你爬。”黄历开着玩笑,“女同志我全包了,就怕她们趁机占我便宜,你不会吃醋吧?”   去,程盈秋没好气地打了黄历一下。   “呵呵。”黄历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又安全,又过瘾的飞越工具,可不要乐此不疲,玩起来没够啊!”   “玩命还带上瘾的?”程盈秋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痒痒的,很想知道黄历弄的是什么东西。   而黄历此时脸色凝重起来,指了指对面,说道:“这只是第一步,到了对面的山上,想要抄近路下去,还要经过一次危险的考验。而要正常走,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对面的山跟这鸦嘴岩也差不多,如果走正常的山路,要绕上百八十里,还偏离了王村这个目标。而近路呢,也有一条,却是常人所不知道,也没走过的,那是林大猷在一次打猎的时候发现的。   富人打猎是为了消遣,打着打不着倒是无所谓。而穷人,则是为了填饱肚皮,或是换钱养家,所以遇到好猎物,便穷追不舍,林大猷便是如此。那次他在对面山上遇到了一群山羊,这可是极大的收获,追着追着,把这群山羊赶到了悬崖边上,这群山羊在惊恐的急奔中立不住脚,掉下了绝壁,全部摔死了。   林大猷追到绝壁,无路可下。如果绕道下山取羊的话,就可能会被别人捡去。他心急如焚,在绝壁边上找啊找啊,终于被他发现了一处地方。在绝壁上发现有三个大搁台,搁台之间有石缝相连,直通岩底。于是林大猷就做了一次冒险的试验,从岩顶跳下第一个搁台,然后在石壁上攀着大石缝,全身贴在石岩上,就象壁虎爬墙一样,贴攀到第二个搁台,再从第二个爬到第三个……   这件事情也是林大猷在闲聊时和黄历说起过,慨叹穷人的命不值钱,为了一群山羊便要冒粉身碎骨的危险。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历却牢牢地记住了,并且有了自己的想法。猎人要和野兽赛跑,即使带绳索,谁也带不了太长太重的。而小分队则不同,把队员们带的绳子接在一起,或许还不够长,可能用它可以一节一节地提供帮助。顺着绳子爬下去,总要容易安全得多吧,用绳子当当扶手,做个保险带也是很实际的事情。   “有老三在,什么事情也难不住。”余成志听完讲述,不由得赞叹连声,他又想起了在流花沟,也是绝壁脱险,将敌人远远甩在身后。   黄历却没听余成志等人的感慨,而是拉了拉程盈秋,走到一旁说道:“从这里脱险之后,你们便去和伤员会合,安心地等待几天,我们快打快撤,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程盈秋皱了皱眉,她也知道胳膊负伤,虽然还能打几枪,但不能老活动,特别是滑雪时撑雪杖,那是需要用力的。她不是不知深浅轻重的人,虽然不愿意,可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本来人就不多,还要分出人来照顾我。”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又不能滑雪,一定要有人照顾。”黄历坚持道:“别逞能了,要不我留下照顾你。”   “劳驾不起。”程盈秋笑了起来,说道:“就让别人来吧,别因为我一个人,把你这个大能人给拴住,大家伙可该生气了。”   黄历苦笑一声,叮嘱道:“我不在身边,自己可要小心,你的性格呀——”   “我的性格怎么了?在游击队的那段时间也没出事呀,大家还都夸我呢!”程盈秋不服气地扬起了脸,在月光下,白里透红,象个大苹果,让黄历有咬一口的冲动。   战争年月,每次短暂的分离,都可能是永别,黄历没想到,这次他自认为安全的安排,竟然会出现意外,令他后悔不迭。      第029章 渗透袭击      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村庄,摇撼着古树的躯干,并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声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的驯顺的奴隶,它可以任意地蹂躏他们,毁灭他们。   望着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小分队,程盈秋不舍地收回目光,冲着身旁的金秀和两个轻伤员笑了笑,说道:“咱们走吧!”   在鸦嘴岩她体验了一把极速飘移的刺激,可惜她是闭着眼睛的,等到睁开,已经落进了黄历的怀抱。程盈秋走着走着,不由得露出了笑意。这个男人啊,弄的东西让人总觉得新奇有趣,而他却觉得很是平常。   绑着另一根稍细绳子的铁钩,铁钩下是一个绳兜,不用费力而惊心的攀爬,依靠自然的角度,人坐在绳兜里,如腾云驾雾般,只是十几秒钟,便飞越了深涧天堑。然后用那根稍细的绳子再把铁钩拉回来,就是这么方便。把极度危险,极度困难的事情变得象玩儿一样充满快乐,恐怕也只有自己的男人能做到吧!   抚了抚受伤的胳膊,程盈秋又紧了紧领口,把心里的思念和惦记暂且压下,一行四人迎着风雪向深山里跋涉。   在风雪中,小分队向着王村的方向急急滑行。饿了啃两口米饭团;渴了抓把雪塞在嘴里;困了就拍雪成砖,筑成了防风雪墙后宿在里面。他们紧张得可以说一刻不停。上坡逆滑时,速度稍慢,是他们精神上的休息的时机;下坡顺滑,速度加快,需要全神贯注,而用不着很大体力,是他们体力上的休息的时机,一夜零大半天,他们就是这样地滑着,休息着,一刻也没停下来。   他们的前进速度,用走和跑是不能形容的。他们好象汪洋大海里的一群勇猛善泳的小鱼,冲着波涛般起伏的山浪,飞速前进。野马岭、牛头峰、分水岗等高大的浪头,好象在向着小分队相反的方向激涌,一个一个地被抛到后头去了。   黄历和林大猷在队伍的最前头带路兼侦察,他们分辨敌人的马蹄印、脚印、雪爬犁印,以及粪便、篝火、瓶瓶罐罐等敌人宿营的痕迹,分析判断出敌人与他们的距离以及行进的方向。就这样,小分队有时在几路敌人的结合部穿插而过,有时静静地潜伏在雪地树林中,看着近得能听到声音的敌人行进,有时尾随一路敌人,不即不离,然后突然转向甩开他们。   两天一夜的急行军,现在黄历已经确认钻出了敌人的包围圈,离王村也很接近了。为了保持体力,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小分队在一个山洞里宿营。终于喝上了热水,吃上了热饭。黄历和林大猷则稍事休息,又趁着夜色,直向十几里外的王村滑去……   天空满挂着星斗,凛冽的寒风冻的星星也直僵着眼,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   王村沉浸在寂静与寒冷之中,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雪白、坚硬,只是零零星星地从几处屋子里透出点光亮。但最显眼的却是周大河家的宅院,于最高的房屋顶上有一个带顶的工事,一架探照灯睁着怪眼,扫来扫去。   躲藏在村外千米左右的黄历,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还不到半夜,不大的小村子街道上不时晃过几个鬼子兵。村口有木制的路障和沙包工事,点着篝火,映出了哨兵走动的影子。   “林大叔,您躺在背风处歇着吧,我要侦察很长时间呢!”黄历放下望远镜,关切地对林大猷说道。   一路急行军,林大猷熟悉道路,黄历心细如发,两人担任着排头兵的作用,比别人还要劳累许多。林大猷岁数大了,却从不叫苦,愣是挺了过来,这让黄历等人都有些过意不去。此次侦察,林大猷也不推托,现在基本上没他的事情,看着老人家满脸风霜,也真该让人家休息一下了。   “呵呵,那好,我这把老骨头也真不比不得年轻时候了。”林大猷也不客气,自嘲地笑了笑,在背风处将兽皮一铺,毯子一裹,睡了过去。   寒风吹落树上的雪尘,一会儿便在黄历的帽子上盖了一层,轻轻甩了甩头,黄历继续观察着,记忆着,计划着采取何种行动才能取胜。   渗透袭击,是特种作战的一种有效手段,即采取各种隐蔽机动的方式,进入敌后方或纵深预定的袭击目标附近,迅即制敌于被动。这是特种部队实施敌后作战惯用的战术手段,其主要目的是通过对敌重要目标隐蔽突然的袭击,直接达成战略、战役特定目的或为战略、战役行动创造有利条件。   虽然现在还没有这么精确的定义以及太成功的战例,但与之类似的夜战近战,却并不鲜见。   夜战在军事字典中的定义是:夜间进行的作战行动。它的特点很明显,就是可以隐蔽的行动,减少伤亡,迷惑敌人,出其不意,近战歼灭敌人。夜战是作战中有效的战法,无论是正规部队,还是非正规部队,都经常使用这种战斗形势。   在冷兵器时期,由于各方的远程火力的杀伤力和杀伤距离都比较有限,夜战就是一种经常使用的有效突袭手段。除了可以出敌不意,避免正面进攻的较大损失以外,还适合善战肉搏战的军队发挥自己的威力。   中日十四年抗战中,中日二军之间进行过无数场激烈的夜战,规模从上万人的大会战到十多个人不等。作为实力弱的一方,夜战是中国军队一种行之有效的作战方式,大大弥补了火力和战力的不足。夜战从很多时候来说,是一种奇袭作战,比较适合实力较弱的一方来完成。中国军队频繁使用这种作战,正是中日二军实力悬殊所决定的。   夜战较为有名的是国军的第29军,由于继承西北军的传统,29军除了擅长防守战以外,士兵多善长肉搏和近战。其中大刀队更是特别有名,士兵多背一把大刀,平日严格练习大刀刀法。在军阀的混战中,西北军多次在夜战中获得关键战役的胜利。在长城抗战中,29军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多次利用大刀队突袭日军,重创了日军。大刀队突袭时候,有时候都步枪也不携带,而是身背大刀和数枚手榴弹。利用夜色隐蔽到日军百米内,甚至几十米内,然后发动突袭。   日军由于夜间视线不良,等到发现国军突袭的时候,一般很难作出及时反应。重炮和机枪的火力优势也完全无法发挥。在短短的10几秒内,国军大刀队就可以突进到日军周围,此时日军只能被迫进行肉搏战。如果一旦反应不过来,张皇失措的日军就会被大刀砍死。在实战中,还有一个29军战士冲入日军营房,连续砍死五六个熟睡日军的战例。   其实日军士兵也非常擅长拼刺,但是大刀队的刀法更胜一筹。在这种近距离作战中,日军经常伤亡惨重。除了大刀刺刀以外,手榴弹也是近战的利器之一。对于有敌人驻守的小型工事和房间,国军一般以冲锋投掷手榴弹的方式加以摧毁。在视线不好的夜晚,手榴弹爆炸杀伤面广,远远比步枪单发射击管用的多。   国军使用夜战,并不是说自己如何擅长夜战,而主要是为了瓦解日军的火力优势的不得已手段。   但是这样硬碰硬的打夜战和近战,一般双方伤亡不会差别太大。就算是己方兵力占有绝对优势,损失的士兵一般也不会比对手要小。   至于夜战这种作战,日军是比较忽视的。因为这种作战方式,无法发挥日军现有的火力优势,也很容易造成意外伤亡(在东史郎的回忆录中,他的班里面,一个士兵就在夜战中误杀了自己的战友)。所以日军在夜晚,以固守为主,少有主动进攻。   在1933年长城会战遭遇国军大刀队以后,日本军方虽然开始重视夜战,但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武汉会战,日本才频繁利用一些夜袭战,打击国军相对优势兵力的核心阵地。而国军也利用夜战,成功的攻陷了日军好几个核心阵地。夜战中,双方作战主力仍是刺刀和大刀这类冷兵器,配合少量机枪。   其中以国军九十师连夜攻打日军重要阵地扁担山最为经典残酷,当时由于夜黑不见五指,九十师官兵全都赤祼上身,人人手握一把刺刀,向扁担山上摸去。遇到人就摸上半身,只要摸着身穿军服的就是一刀,这样反复冲杀,五上五下,终于将这五百日军全歼,夺取了扁担山。这种趁黑夜赤膊战法的英勇无畏,着实让我们这些后人汗颜。   日军夜战能力和中国军队相比其实并不弱。但是日军较少使用这种战斗形势,主要还是希望以己之长,击别人之短吧。直到1941年的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日军面对火力更为强大的美国人,也被迫采用和国军一样的夜袭作战了。可以说,这个时期日本的夜袭是非常成功的,他们利用自己敢于近战,凶狠残忍的特点,从四面八方向美军冲击。一旦美军火力组织有漏洞,结果往往被日军突破,造成严重的损失。这种战术确实让美军极为头痛。      第030章 劫车      抗日战争期间,在华日军始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腹地兵多、边地兵少和敌占区空虚”。小分队从敌人的合击空隙跳出包围圈,就可以抓住日军的这一特点,奇袭敌占区要点,截断敌人的补给线,使得敌人这次围剿失败。   黄历按着记忆在一张大纸上画好了王村的示意图,很多红圈圈都有标注,物资存放地、鬼子指挥部、士兵住所……,十几个熟悉王村的队员和几个军官正围在一起接受他的指导。   有了先进而超前的理论,并不意味着战斗的胜利,还要求指挥官计划细密,考虑周详,更要求执行任务的士兵有相关的军事素质。   “王村驻扎着日军约一个小队的兵力,没有伪军。”黄历环视众人,仔细布置道:“我们将采取渗透袭击的战术,攻打重点是敌人的指挥部、兵营、物资存放地,也就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我们要采取何种方式潜伏进去呢?”区忠有些担心地问道:“如果暴露,就成了攻坚战,我们的人数可是不及鬼子。”   “汽车,利用鬼子的汽车。”黄历指了指王村外的大路,说道:“在我侦察的几个小时里,至少有六七辆装载物资的汽车开进村里,停在村中的打谷场上。村口的岗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随便看一看,便放行了。打谷场也只有几个鬼子,汽车一到,他们便将草棚子里的民夫打骂而出,卸车码放。我们就是利用敌人的这个漏洞,提前埋伏在大路上,夺取汽车,进入村中。”   “这个办法好,凭老三你的日语,鬼子定然难以觉察。”余成志点了点头,这个难题能够解决,渗透袭击便成功了一半。   “那么,还有一个重点便是敌人的这个制高点。”黄历用手指重重地点在示意图上,说道:“拿下这里,便可以俯瞰全村,狙击手、机关枪,便可以发挥威力,就由我带人负责解决好了。”   “那我负责解决鬼子的兵营。”区忠说道:“对夜袭,我还是有些经验的。”   “要猛,要狠,要快,多带手榴弹和汽油瓶,给我炸,给我烧,特别是要发挥手枪连射的威力,在近战中,它可比刺刀管用多了。”黄历提醒道。   “汽油瓶?”区忠眨了眨眼睛,使劲拍了下脑袋,自失地笑道:“这脑袋呀,总是比老三慢半拍,一路上在敌人的宿营地捡的瓶子,再加上夺了汽车,全都齐了。”   “那我就带几个人,在打谷场装车,打完咱们就满载而归。”余成志有些无奈地说道,埋怨自己开口晚了,露脸的活儿让人给抢走了。   “带不走的全部烧掉,不给鬼子留下一星半点。”黄历严肃地补充道。   “明白!”余成志使劲点了点头。   “可惜咱们没机会演练村落攻防,只好临阵磨枪,再在实战中学习了。”黄历起身叫过五个人,挑选了一下武器配备,开始讲解小组战术。   特战部队的小组战术分工精细、弹性灵活与机动迅速等特色,一直是各级部队所欲效法的,然而由于人员素质、经费、装备等表面因素所致,一般部队的战术标准无法达到特战部队的水准,但达不到不表示无法使用,战友互相之间默契的配合依然是迅速消灭敌人并且减小伤亡的好办法。   一般而言,小组的常见编制应是六至十四个人,因为以特战的任务性质而言,太多或太少人都会导致任务执行的顺利与否,而人数的多寡与战术运用的所在位置有着极大的关联,同样的前进搜索队形,在村填与房舍中可能六个人就够了,但在丛林、沙漠与雪地等地形时却可能需要以十二个人来组成队形方才完备,因此战术的种类与运用环境是密不可分的。   黄历所讲解与演示的便是六人战术小组的作战配合,武器以近接战斗用途为主,以攻击房舍为范例。开门,走位,攻击,手语……这些超前的技战术理论经过黄历不断的指导与演示,逐渐被战士们所接受,一遍一遍地练习熟悉。   由六人至四人,再至最小的作战编组两人,这是考虑到伤亡情况而作出的应急调整,几乎大半天的时间,小分队都在进行练习,而黄历则不断予以纠正。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睡了三个小时,吃完饭,休息片刻,太阳落山后,黄历率领着小分队向王村的大路前进。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已经潜伏在离王村五里的路边的小树林里。   树林里静悄悄的,树枝上挂满了雪片,在月亮下闪闪发光,即使有一阵最轻微的夜风,也扑簌簌地往下落。   黄历和十几个精干队员脱掉伪装,立刻成了身着军服的鬼子兵,手枪裹好毛巾,藏在大衣的兜里,可以很快速的拔出,匕首则插在袖筒,只要一伸手,就能抽出使用。每个细节都反复检查试验,不放过微小的毛病的滞碍。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黄历看了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汽车是一定会有的,只不过好象故意在考验他们的耐性。   终于,远处传来了马达声,黄历霍然站起,领着十几个“鬼子兵”冲上大路,列队缓缓行进。   两辆盖着帆布的卡车开着车灯驶了过来,一个队员立刻坐在地上,几个人围着,黄历则快步走到大路中央,张开了手。   汽车缓缓停了下来,一个鬼子驾驶员从车窗探出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一名士兵巡逻时滑倒跌伤了,麻烦你们把他送到王村。”黄历大声用日语说道。   “是啊,这路真够滑的。”鬼子驾驶员附和了一句,将头缩回车内,对旁边的副驾驶低声笑道:“一个倒霉鬼,我想一定是把他的屁股摔成八瓣了。”   鬼子副驾驶嘿嘿笑着,有些不情愿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走到车后掀开帆布。      第031章 夜袭(一)      黄历挥了挥手,队员们抬起假装受伤的“鬼子”向第一辆汽车走去,黄历则带着一名士兵直接走到第二辆汽车旁边,开口问道:“喂,有烟吗?最好是帝国货。”   这辆汽车的鬼子驾驶员摇下车窗,抱歉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实在对不起,我不吸烟。”   “不吸烟?那还是帝国军人吗?”黄历手插进兜里,冲旁边的队员使了个眼色,这个队员伸手拉开了车门。   黄历一步踩着车梯跳了上去,左手把着车帮,右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支长长的手枪,扑,扑,连着两声闷响,鬼子驾驶员和副驾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带着满脸血污倒了下去。   啪,啪,开车的队员拍了两下巴掌,前面随即也传来了异响,似乎是压抑的炮仗,还有闷哼。   啪,啪,前面也传来了信号,顺利,鬼子解决了。   黄历将鬼子尸体扔下汽车,几个队员跑过来,迅速将尸体抬走,还有人铲起路旁的积雪,掩盖着血迹。   汽车重新发动起来,黄历和一名队员将汽车开进了树林深处,小分队的所有人马围拢过来,将车上的物资卸下,腾出空间以便装人。黄历则从车上找出根胶管,打开油箱盖,从里面抽出汽油,灌进一个个瓶子里。其他队员也过来帮忙,一个个燃烧瓶很快便做好。   ……   凌晨二时,正是人感觉最迟钝、最困倦的时候,也是最容易麻痹的时候。加上又是冬天,且身处后方,鬼子们的警惕性并不高,寥寥几个哨兵缩着脖子猫在避风的地方跺着冻得麻木的脚。   随着马达的轰鸣,两辆汽车顺着大路向村口开来,两道大灯射出刺眼的光。   “这么晚?”鬼子哨兵嘀咕了一句,打起精神迈步迎了上去,这种情况虽然少,可也有过几回,所以他也并不太在意。   黄历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摇下车窗,将通行证递了过去,鬼子哨兵接过来看了看,黄历开口打岔道:“这该死的冬天,跟北海道差不多,要是有壶清酒就好了。”   鬼子哨兵似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将通行证递还给黄历,顺便瞟了一眼黄历的军衔,说道:“清酒可是只有军官才能享受的待遇,这寒风刺骨的,有口支那烧酒喝,也是不错的选择哦!”   黄历微微一笑,掏出一盒日本烟,叼上一根,又扔过去一支,说道:“少有的帝国货哦,抽起来能让人想到家乡呢!”   鬼子哨兵哈哈一笑,跑过去和另一个鬼子搬开路障,摆手示意汽车开过去。   汽车缓缓行驶在村里狭窄的街道上,此时万籁俱寂,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探照灯注意的重点是村外,对村内只是偶尔扫过。   黄历注视着探照灯,伸手示意司机再减慢速度,然后敲了敲车后窗,车厢的帆布被掀开了一个大洞,几名队员迅速跳下,贴着街墙隐蔽好,手里握着裹了布的短枪,准备应付突发事件。汽车拐了个弯,黄历看准时机,再次发出暗号,又是一组队员跳下车,躲开了探照灯的探查。   汽车接近了周家大院,慢慢驶过大院后门时,黄历发出了暗号,拉开车门,抓着狙击步枪,跳了出去,车厢里又跳出七八个人,跟着黄历一起紧靠院墙隐蔽。   黄历藏匿在阴影之中,轻轻地向围墙里扔了个东西,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脱下大衣,抛出一端有钩子的绳子,钩住了墙头,迅速地向上爬去,快到墙头时,他停了下来。墙头上有着一圈一圈的铁丝网,虽然没有发出“滋滋”声和爆出火花来,但黄历可不想试试上面有没有电。   黄历又攀上了些距离,尽量使头伸向前,而不碰到铁丝网,迅速屈起了身子,将双脚尖,踏住了墙头,深吸了一口气,蓄定了力道,他的身子突然弹了起来,等于是在半空之中,翻了一个空心筋斗。越过了铁丝网,他的身子迅速地向下落去,等到快要落地之际,才突然伸直了身子……   “哗啦”,后门的锁被黄历捅开了,队员们鱼贯地闪身而入,这是两组队员,足有十二个人。其中有两人是抢劫过周家大院的,比较熟悉里面的结构,由他们充当向导,转过两个小门,来到了一处大院落里。所有能接上枪套的驳壳枪全部都变成了肩射武器,当成冲锋枪使用。连几个狙击手都背上了长枪,手持短枪准备近距离搏杀。有的队员脖子上还挂着包,里面装满了手榴弹。   黄历伸手示意一组队员呆会儿对那几座房子发起进攻,院里的大树上挂着电线,证明这里应该就是敌人的指挥中心。他带着一组队员贴着墙移动,来到了一架木梯子的跟前,率先爬了上去。   屋顶上,一个鬼子虚应差事般地慢慢转动着探照灯,另一个鬼子呵欠连天地走来走去,驱赶着睡意。两个机枪射手躲在掩体后,蜷缩成一团打着盹。   黄历一露头,来回走动的鬼子还以为来换岗了,觉得奇怪地说道:“好象还不到时间吧?”   “到了。”黄历低沉地回答着,双脚已经踏上了屋顶,眼睛迅速一扫,先向两个清醒的鬼子下了杀手。   扑,扑,扑,扑,随着几声闷响,两个鬼子倒毙在地,机枪掩体内的鬼子还没有觉察,黄历迈步上前,又是几枪,送这两个家伙上了西天。   一组队员跟在黄历身后,迅速占领了这个最重要的制高点,两挺机关枪迅速调整方向,一挺对准了村口的哨卡,一挺对准了下面的一排屋子,黄历赫然发现机枪掩体的后面还架着一门迫击炮,几箱炮弹码放在一旁。他嘿嘿一笑,蹲下身子摆弄起来。   探照灯突然灭了,然后闪了几下才恢复了正常,在别人看来似乎是电路故障,但已经潜入村子的其他小组的队员却知道,这是行动的信号。   六个队员手持短枪,立刻摸向北房,顺着天线先来到电报室,一个队员伸手拉住把手,另几个队员做好了准备,门猛地被拉开,几个队员分工明确,有在门口警戒的,有的则迅速闪入,里面立刻传来一阵轻微的“噗噗”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闷哼。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几个队员出来了,还缴获了一部电台,一台手摇发电机……   枪声首先在鬼子的宿舍里响了起来,无声而迅速地解决鬼子只是最理想的计划,但各种意外变化却是没人能够预料得到。既然鬼子已经发觉,那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杀人,而是用猛如雷霆的动作进攻吧!   “咣”的一脚踹开门,几颗冒着烟的手榴弹没头没脑地扔进屋去,轰,轰,轰,连续的爆炸震碎了窗纸或玻璃,震垮了房门。硝烟还未散尽,几个队员便猛扑进去,对着震得发晕的鬼子便是一通手枪急射。   多数敌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见了阎王,即便有衣衫不整的日本鬼子奋起还击,封锁住房门,但手榴弹和燃烧瓶呼呼的砸破窗户纸,飞进屋子,轰然爆炸,腾起大火,将一个个惊叫的敌人撕成碎片,烧成火人。   火头在村子里不断地燃烧起来,爆炸声、喊杀声、枪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久历战场厮杀,也在前线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大木苍野领略过各种险情,唯独这样被敌人打进指挥所的味道还是第一次品尝。在周家大院里,他只有一支人数不多的卫队,黄历率人袭占了制高点,便掌握了主动权。再加上突然而猛烈的袭击,开战之初鬼子便伤亡惨重。   大木睡在最靠边的一间屋子里,警醒之后显得还比较沉着,指挥睡在外间屋的四个贴身护卫封锁住房门和窗户,等待外面部队的救援。   机枪子弹从对面的屋顶工事内不断射来,穿窗穿门而入,打在墙上,满屋尘灰飞扬,呛得他连声咳嗽,四个护卫很快便伤了两个,死了一个,这令大木苍野也感到束手无策了。   这种渗透袭击的特点便是要快速,小分队根本没有抓俘虏的心思,进攻受挫后,立刻向屋子里猛扔手榴弹,轰然爆炸中,大木被气浪冲了个趔趄,一块弹片擦过前额,顿时,他觉得天旋地转,仰面倒了下去……   屋顶上的机关枪在拼命地射击,居高临下,成功地压制着鬼子的顽抗和反扑,为各小组提供着火力支援。   黄历操纵迫击炮,“通”的一声,炮弹离膛而出,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村口的沙包工事附近。稍微调整了一下,黄历再次装弹开炮,“轰”,这一炮打得准,将岗亭掀了个底朝上。   此次小分队夜袭王村的行动迅猛而又突然,袭击的可以说是日军的腹心,敌人警惕性不高,时间也选得很好,敌人多处于睡梦当中。而且小分队的手枪人手一支,再配上几挺机关枪,近战火力可不是一般的猛烈。      第032章 夜袭(二)      “轰、轰、轰”的几声巨响,硝烟弥漫。哗啦,哗啦,墙角一阵颤动,整座墙被炸得塌陷下去了。又是几颗手榴弹夹杂着燃烧瓶扔了过来,火光升腾,弹片横飞,顽抗的鬼子们死伤狼藉,惨叫声不绝于耳。   突袭基本成功,各小组队员开始向周家大院撤退。这是预定的计划,给敌人以突然而沉重的打击后,为避免伤亡,则不与反应过来的敌人做消耗性的对战,而是向制高点集中。这样,可以利用制高点的火力优势打击敌人,并且牢牢封锁敌人向打谷场靠近的道路,保证余成志那一组队员能顺利地装载物资,同时也准备全军撤出战场。   黄历将迫击炮交给了别的队员,继续轰击残存顽抗的鬼子,自己拿起了狙击步枪,居高临下,一连狙杀了两个鬼子,然后开始指挥部队准备撤退。   此次奇袭作战已经使鬼子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只剩下不到十个残存的鬼子还在顽抗。小分队的目的已经达到,并没有全歼的打算。而且鬼子生性顽固凶悍,困兽犹斗,黄历也不想因此而弄出不必要的伤亡。   迫击炮停止了轰击,和剩下的炮弹一起,都被搬走,两挺机关枪还在怒吼,死死地压制着向周家大院靠近的鬼子。指挥所被端,指挥官生死不明,鬼子虽然知道凭剩下的这几个人要击退敌人,解救出指挥官,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依然顽固地进行着努力。就象鬼子明知道败局已定,还要组织自杀式冲锋一样。   黄历环顾了一下王村,包括周家大院在内,很多房子都倒塌起火,碎砖烂瓦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撤退”黄历抿着嘴角,冷冷一笑,对几个断后的队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所有人都下了高房,一个燃烧瓶扔了上去,火忽地烧了起来,这个制高点是不用怕被鬼子利用了。黄历领着他们穿过后门,跑过街道,沿途要点都有小分队的人员把守掩护。   打谷场上,几具日本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余成志指挥着鬼子强拉来的民夫已经装了两汽车物资,忙得满头大汗,依然瞅着遗留的武器、粮草、以及各种军需品恋恋不舍。   “不要装了,准备撤退。”黄历大声指挥着,冲着民夫们喊道:“地上的东西你们随便拿,快些跑吧,留下来被鬼子撒气砍头嘛?”   民夫们傻愣愣地站着,一时不知是不是该听这个家伙的鼓动。   枪声依然在响着,鬼子们冲进了小分队放弃的周家大院,几个鬼子守着大门,其余人开始寻找自己的指挥官。   “放火,烧光,一点也不留。”黄历毫不客气地命令队员们拿出了燃烧瓶。   一个民夫咽了口唾沫,飞快地上前扛了袋粮食,又胆怯地瞅了瞅黄历等人,黄历使劲摆了摆手,他才迈步就走。   有了第一个,民夫们也反应过来,鬼子杀人是不问理由的,已经有两个民夫因为干活儿稍慢而被打死,鬼子又刚刚被打败,留下来真成了他们撒气的工具了。于是,象多米诺骨牌的连环倒下,一个个都动起手来。   “只拿粮食吗?”黄历有些失望,命令队员开始向物资辎重上浇汽油,伤员和阵亡的队员先上了汽车,机关枪架在车头,汽车也发动起来。   等民夫们都走了,黄历发出了信号,跳上汽车,率先开动,向另一个村口驶去,几个队员端着枪,小跑着在车前开路,另几个队员则牵着十几匹骡马跟在后面。身后火光冲天而起,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   大火还在烧着,鬼子指挥部的房子被炸塌了半边,碎砖烂瓦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一个鬼子军曹指挥着鬼子在清理着瓦砾,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叫。   “扒出来了,扒出来了,是大木阁下。”清理瓦砾的鬼子们叫嚷起来。   鬼子军曹快步上前,粗暴的拔拉开几个挡路的家伙,看到了满头是土是血的大木苍野。手榴弹炸塌了里外屋之间的墙壁,大木苍野亏了反应快,钻在桌子底下,侥幸逃了一命。但连炸带砸带埋带烧,这个家伙也受了很重的伤。   “阁下,您怎么样?”鬼子军曹命令鬼子将大木苍野抬到别的屋子里,进行包扎处理,并焦急的呼唤道。   “我还挺得住。”大木苍野慢慢睁开眼睛,低声说道:“损失很大是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鬼子军曹犹豫了一下,觉得似乎现在不应该把坏消息说出来。   “说吧,现在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情况很糟糕是不是。”大木苍野苦笑着说道。   “哈依”鬼子军曹低声说道:“村子里皇军小队损失大半,电台被抢,辎重全部被烧毁。”   大木微微闭上眼睛,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所预料。他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派人向最近的部队传令,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你整肃部队,收拢伤员,就在这所大院里坚守待援吧!”   果然是个好对手,竟然能钻出包围圈,奇袭我的指挥部,大木苍野躺在床上,身上的疼痛反倒使他更为清醒。一群笨蛋,今天早上还发来电报,说鸦嘴岩上的敌人插翅难逃,请求运送山炮帮助攻山。狗屁,蠢货,被敌人当猴耍了,还在沾沾自喜。   不是沉浸于失败的懊恼和悔恨,以及急于报复的愤怒和仇恨,大木苍野在思索敌人这次行动的成功之处,尽管对整个战状并不十分了解,他依着军人的感觉和判断,还是有了依稀的模样。   化装奇袭,一定是这样的,除非皇军的哨兵都是瞎子,竟能让一支部队毫无声息地潜入村子,直接摸到我的指挥部。听枪声,这支部队应该配备了相当数量的驳壳枪,在近战夜战中,这种连射武器比皇军的三八大盖要优越得多。      第033章 军犬来了      这只是一次孤立的行动,还是连续的奇袭?大木苍野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但现在已经来不及通知其他地方了。电台被抢走,指挥中心被捣毁,如同一个人的大脑遭到重击,身体各部便都失去了控制。   是的,在战争中,军事指挥部有如整个军事机器的大脑,它决定着整个战争的进程,是攻,是守,兵力的运用,火器的配备,无一不由它发出指令,就象一个人的大脑牵连着人体所有的神经末梢一样。   黄历没有想到鬼子的指挥官竟然是两次从自己手上死里逃生的不死小强,也正如大木苍野所想,此次袭击并不是孤立的行动,趁着鬼子指挥瘫痪,小分队将物资埋藏完毕,乘坐汽车直扑下一个目标。在第二天上午九时,小分队坐着汽车大摇大摆进入最靠近山区的补给站,这里只有不到十个鬼子,七八十个伪军。袭击来得突然而猛烈,敌人做梦也想不到运输物资的“皇军”会突然开火,机关枪、驳壳枪,密集的火力给予敌人巨大的杀伤,鬼子被迅速消灭后,遭到重大伤亡的伪军便崩溃了,幸存的仓惶奔逃。   小分队也不追赶,迅速补充粮弹,又将补给中心的剩余物资连带汽车付之一炬。然后,小分队用骡马驮着伤员,其余人员换上滑雪用具,消失在茫茫的山林雪野之中。   战争打得就是后勤,虽然这句话还未被提出,但辎重粮草依然是兵家最为重视的,被切断补给线的敌人将不可避免地被迫从山林里撤退,否则就挨饿了。再筹措运输,上千人的吃喝消耗,在时间上却是来不及的。   ……   冷风卷着雪花刮了一夜,到早晨才住下来,留在空中的雪花,象扇动着翅膀的白蝴蝶,轻轻地飘飞着,落在树木的枯枝上。   程盈秋不怕冷风吹面,站在洞口处,隔着枯枝败草望着外面的景象。黄历率领着小分队已经走了四天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她的心里时时担心惦记。动了动左臂,疼痛并不是很强烈,剧烈、长时间的活动自然不行,但对日常活动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三八大盖就是这样,因为弹丸初速高、质量好,因此命中之后往往易于贯通,创口光滑,一打两个眼,对周边组织破坏不大。曾有人因为处在高度紧张状态,被三八大盖洞穿肩部而不觉。   两个男队员背着枪从洞内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木桶,看样子是要去河边打水。程盈秋呆得很闷,便笑着说道:“我和你们出去透透气,顺便帮你们放哨。”   “呵呵,那可是好,不过你穿多点啊”叫王虎的队员笑道:“要是伤风感冒了,老三可该生气喽!”   王虎是个老资格,特勤队组建时便在其中,与程盈秋呆的时间长了,说话也比较随便。   “我哪有那么娇贵。”程盈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等我一下,马上就来。”说着,她进了洞里,迅速穿戴整齐,跑了出来。   这处山洞非常隐蔽,是在一处高有五米的陡崖下,洞口朝向一条小河,头上的岩壁象个廊檐遮住洞口,有点象上甘岭电影中的坑道。   穿过三十多米的乱石堆,三个人来到河边,河水已经结冰,两个队员用石头砸冰面,要从冰窟窿中舀水。程盈秋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端着枪四处警惕地张望。   “嗥儿”远处传来野兽的哀号。什么家伙?大概是狼吧,程盈秋想着,是狼饿急了,还是山林中的围剿和战斗让它们东游西荡无处安身所致?对于狼的哀号,她起初并未感到丝毫恐惧。   咦,不对,好象有狗叫程盈秋立刻紧张起来,四下望去,狗咬声听得更清楚了,但是看不见别的动静。   王虎也听到了狗咬,他赶忙示意旁边的队员停下动作,迅速摘下肩上的枪。   狗咬声越来越响。程盈秋听出来了,这种狗不是老百姓养的普遍狗,而是叫声与狼嗥相似,比狼的叫声短促些,但却更是凶猛。她想起来了,这是鬼子的军犬,是那种极残忍凶狠的大狼狗。一种沉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如果真是鬼子的军犬,进出没有做过防范的洞口很可能被发现,那他们就难以脱身了。现在去补救,好象来不及了。   “你们快回洞,告诉大家做好准备,如果是鬼子的军犬,以前讲课时说过如何逃避追踪的。”程盈秋急促地说道:“我去河对面的树林里观察动静,这样也有个接应。”   王虎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他似乎觉察到程盈秋的心思,对姓吴的队员说道:“小吴,你快走,告诉大家轻易不要暴露。如果鬼子走远了,立刻转移,记着沿途撒药。我和盈秋留在外面,观察动静。”   声音是从陡崖那边传来的,王虎和程盈秋对视了一眼,快速跑过冰冻的小河,钻进了河边的树丛中,紧张地注视着陡崖上的动静。   找到他们咬住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们这是小野的口号,出发时他曾慷慨激昂地向部下灌输这个理念。   小野身负重任,秉持着这个信念,带着几个宪兵和向导,再加多半个骑兵小队,深入山林之中搜索寻找敌人的踪迹。   对于鸦嘴岩,小野和大木苍野的想法比较类似,认为很可能是一个圈套,所以他仔细分析了地图,询问了向导后,绕过鸦嘴岩谷口,向着敌人最有可能逃脱的方向进行搜寻。   两天了,没发现什么痕迹,小野虽然很迫切地想有所收获,但表面却还是一副镇静自若的神情。当然,军犬也不是毫无建树,掏了好几个兔子窝,今天还遇见了孤狼。   同时,小野也发现,跟迹追逐,骑兵在山林地带,在厚厚的雪中倒不如滑雪的速度,步兵则更是些雪地的蜗牛。要想真正与这股敌人较量,组建滑雪队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可惜现在是来不及了。      第034章 激战      小野骑在马上,率领着手下来到了这片陡崖,开始并没发现异样,只是有些随意地举起望远镜,四处瞭望着。下面是一条冰冻的小河,与这里相隔约有三百多米是茂密的树林。   这时,军犬有了躁动,它在地上不停地闻着,慢慢走动,发出低低的吼声似乎有什么发现。   程盈秋通过瞄准镜观察着,没错,那条该死的狼狗,要使伤员暴露了,看来先得瞄准它,一枪把它撂倒,打掉敌人灵敏的鼻子,把鬼子引到这里来。   “开枪吧,打死那头畜生。”王虎也觉得事态危急,低声说道:“然后你向东边山上跑,我来掩护你。”   程盈秋轻轻答应了一声,仔细瞄准,扣动了扳机。   小野正疑惑地盯着军犬的异动,难道有什么情况,还是又找到了一窝兔子。   呯,枪声猛然响起,正专心嗅探的军犬发出一声哀嚎,躺倒在地,左肋出现了一个血洞。   小野从马上滚了下来,“敌袭”有人在大声喊叫着。   程盈秋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再想射击,却发现刚才那个举着望远镜的家伙已经趴到了地上。   “敌人可能在对面树林里。”小野看了一眼在血泊中挣扎的军犬,再加上枪声,迅速地判断出了敌人的大概方位。   仿佛在印证他的判断,枪声再次响了起来,子弹斜着穿过马脖子,射进了一个来不及下马的鬼子的胸口,马一声痛嘶,竟然向前跑了几步,带着鬼子从陡崖上摔了下去。   “我们快走,不能在这里与鬼子纠缠。”程盈秋收起枪,对王虎说道。   “对,不能在这里打。”王虎也醒悟过来,两人猫着腰向树林深处跑去。   在望远镜里,两个白色的人影在树林里时隐时现,小野嚎叫道:“敌人要逃跑,下去追击。”   好不容易发现了敌人的踪迹,绝不能放过,小野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指挥着手下寻找下崖的道路。   王虎和程盈秋穿过树林,敌人要从上面绕下来,会耽搁不少时间,心腹大患已经除掉,鬼子骑着马,绝对不能走平地,可惜没带着滑雪用具,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始向对面的山上攀登。这下,看你们怎么骑马追击。   “嗷儿汪嗷儿汪!”刺耳的狗叫声再次从后面响起,程盈秋和王虎骇然对视,怎么敌人还有军犬。两人停止了登山,在一块几乎被雪覆盖的山岩后隐蔽起来,向山脚了望。果然,一溜人影直奔此处而来,已经离山脚不远了,一个更小的黑影子一蹿一蹿地跑在前边,该死的军犬。   原来小野为了保险起见,真的带有两头身体最健壮的军犬,轮流嗅探,让两头军犬都能保持体力。一头毙命后,小野率领着鬼子绕路到了崖下,立刻放出了另一头,向着程盈秋和王虎逃跑的方向追了上来。   程盈秋射击静物的枪法还是可以的,但对高速目标,依然没有太大的把握。而且他们爬得已经比较高,军犬的瞄准镜里只是一个很小的目标,且不断移动,所以她迟迟没有开枪。   “收回军犬。”小野骑在马上,高声喊着。   军犬冲着山上嗷嗷乱叫,上山的脚印也能看到,还是要谨慎一些,再被人打死,以后的搜寻工作就很难进行了。   程盈秋轻轻咬了咬牙,军犬好不容易停下来,她刚刚瞄好,这畜生却被人用口令喊跑了。她转移了目标,枪口指向小野,虽然穿着大衣,看不清军衔,但看装备就知道是个军官。   小野自诩是武士家族,不肯藏头露尾,但手下却被大木告诫过,敌人有神枪手,要注意保护小野的安全。一个鬼子骑兵纵马上前,挡在小野。   “呯”枪声响了,子弹击中了这个尽忠职守的鬼子,小野逃脱了一难。   鬼子纷纷跳下马,以马匹为掩护,向山上猛烈射击,打得岩石上雪片飘飞,石屑四溅。   王虎从后腰摸出手榴弹,他的枪法一般,但膂力奇大,手榴弹丢得比谁都远,当然,留下他看守伤员,是因为他能扛能背,更加方便。   拧开后盖,拉掉导火索,嘿的一声,王虎使足力气将手榴弹掷了出去,居高临下,借着山势,手榴弹飞得更远,快赶上小迫击炮了。   轰爆炸声响了起来,山下一阵人喊马嘶。   程盈秋“呯”地再发一枪,击中了一匹战马,战马疯跳起来,四处乱跑,引起了一阵混乱,鬼子不得不用枪射杀了这匹捣乱的马。   “收拢战马,徒步攻击。”小野躲在石头后,大声指挥着,留下几个鬼子看守,剩下的鬼子调整了火力和人员,开始向上攻击。   “轰”又一颗手榴弹从天而降,由于王虎特意延迟了两秒,手榴弹几乎就在鬼子的头顶炸开,弹片笼罩了一个大面,让鬼子连卧倒都没法躲避。   程盈秋向着王虎伸出了大拇指,说道:“咱们边打边撤,向山上跑,看有没有机会把那头畜生干掉。”   “好你先走,把手榴弹都给我,我来掩护。”王虎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小心啊”程盈秋将手榴弹全部交给了王虎,离开岩石,猫着腰不断寻找隐蔽物,向着山上攀登。   王虎不断从岩石后换着方位露头向鬼子射击,只觉额头一热,鲜血流了下来,被鬼子机关枪子弹迸溅的石片打伤了。他回头看着程盈秋已经来到了山腰,便再次投出一颗手榴弹,转身也向山上攀登,一声轰响,伴着敌人的惨叫在空中久久回荡……   一个司令官唯一不可饶恕的错误是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战争进行中,一个指挥官的某种决断,常常可以影响军事行动的进程,同时也相应地作用于政治形势。这一点对于作战双方的指挥员是同样的真理。而正确的军事决断,则来源于对敌我双方军事力量和各种情况的周密思考与判断。   大木苍野强撑身体,用电报发出了一条条命令,敌人开始纷纷撤退了。      第035章 壮烈      三人阵亡,七人受伤,小分队这下子快折进去三分之一的人马,就算战果辉煌,又迫使敌人结束了围剿,但这么打下去,也令人感到前景堪忧。   “老区,你说是就地招人好,还是发电报,让那边再派遣人员好?”黄历略微放慢了滑行的速度,对区忠说道。   区忠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还是让那边再派人吧,起码靠得住,训练也能节省点时间。就地招人,不知底细,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缓不就急呀”余成志也跟了上来,低沉地说道:“你们看那批躲到鬼愁谷的老百姓怎么样,男女不限,先招十个八个的救救急。”   黄历和区忠对视一眼,稍显无奈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闷闷地向前滑,区忠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看都别这么阴着脸,弄得战士们心情也压抑。”   余成志咧了咧嘴,勉强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心情啊——”   “其实想开了就好了。”区忠继续说道:“当兵打仗,就要把这条命豁出去,打死一个敌人够本,打死两个就赚一个。你们算算,不说以前,就说这段时间吧,也不说伪军,光说鬼子,咱们干掉了多少。现在呀,咱们可都是赚的呢!”   黄历抿了抿嘴,说道:“说得对,要是中国当兵的都这么想,嘿嘿,我看鬼子也就没这么猖狂了。”   “关键还是当官儿的。”区忠感慨地说道:“有一个不怕的军官,就能有十个、百个不怕死的兵。甭管是连长、团长,不能身先士卒,有危险先撒丫子,那当兵的心就散了。”   “没听说书的讲,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吗?”余成志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然后突然对黄历说道:“老三,你说咱这支队伍在中国是不是数一数二的。”   黄历还在犹豫,区忠已经接口道:“那还用说,敢在鬼子肚子里闹腾,并且能大获全胜的,全国也没有。”   “要谦虚,要低调。”黄历笑了起来,信心,也是取胜的一个重要因素,有信心不一定胜利,可没信心,就一定会失败。   “老三,你滑得慢点呀”余成志调侃道:“咱们最迟半夜就能到达营地,耽误不了你们夫妻团聚。”   “小别胜新婚,呵呵,就这么短短几天,老三就猴急得跟什么似的。”区忠也拿黄历开起了玩笑。   “瞎说什么,我有那么没出息吗?”黄历笑着反驳道:“去,到后面领着自己的小队,我再快点,到前面侦察。你们别以为完事大吉了,没准还能碰到鬼子呢!”   归心似箭,虽然这样形容黄历有些过,但他确实很想早一点到达营地,连续的行军,连续的作战,身心都很疲惫,迫切地需要放松休息。   ……   程盈秋抱住王虎歪置的头颅,双手感到了他脸部肌肉的僵硬和冰凉他走了,这样匆匆忙忙,甚至没来得及与她说一声再见……程盈秋凝望着他的遗容,这个不久前还活生生的年轻人,现在却这样倒卧在寒冷的雪地上。他脸上血肉模糊,棉帽也不知哪里去了,头发被血浸过,凝成了一块一块的,两手紧握,胳膊向两侧摊开,胸口被机枪子弹打成了蜂窝,露出一团团凝着血迹的棉絮。   我的好战友哇是你为我挡住了敌人的子弹,是你拼命炸开了碎石,暂时阻挡了鬼子的攻击,而我却要让你暴尸雪野,一滴滴眼泪落了下来,落在王虎的脸上,程盈秋伸手轻轻擦拭着死者脸上的血迹。夕阳把它辉煌的金光慷慨地洒在王虎脸上,似乎在为勇士送行。   “投降吧,皇军大大的优待。”鬼子嚎叫起来。   突如其来的碎石和雪块汹涌而下,不仅使他们行将成功的攻击阻挡下来,更阻塞了山路,埋掉了几个鬼子。气急败坏的鬼子一边扒雪救人,一边发泄似的叫喊。   程盈秋用力扎了扎腿部的布带,左腿股骨部位一阵刺心的痛,在敌人的苦苦追赶下,受伤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再者,敌人还有军犬,她负伤无法奔跑,是没有办法躲过那狼狗的尖牙利齿的。   程盈秋爬到一处土质稍显松软的地段,用手抠挖,却有如摸到一块满是锈砂的生铁。她再爬到王虎遗体旁,忍着伤痛跪起,将两手伸到死者身下用力向上翻。尸体死沉死沉,犹如冻结在地表。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翻了一个过儿,原来是王虎身上的血把衣服和地面冻结到一起了。   呼呼地喘着粗气,程盈秋知道自己不行,既没办法掩埋遗体,也没办法带走。她用力推着王虎的遗体到了山路边,下边很陡,积雪厚厚的。她最后看了一眼王虎的脸庞,一咬牙,将遗体推了下去,有些冻硬的遗体顺着陡坡,滑出去老远,半边身子都被雪埋住。   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程盈秋拄着枪,咬着牙向山上艰难地爬去。我是战士,应该抛却悲痛与流泪,也许下一刻,将轮到其他活着的战友来掩埋自己,个人的瞻前顾后和伤感而来的怯懦与战士无缘。   程盈秋走得很艰难,但却义无反顾,这里正是一个岔道口,往左走是另一条下山的路,往右走则是直奔山顶。既然已经逃脱不了,那就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吧,她左腿一着地就是一阵剧痛,几乎是一条腿在蹦,双手拄着枪,用枪托支地,一拄一蹦。   受伤了,终于跑不掉了。小野用望远镜望着向山顶挪动的人影,也不知是喜是悲。只有两个敌人,却让皇军付出了超过十人阵亡的代价,准确的枪法差点要了自己的命,飞来的手榴弹更让自己和手下胆战心惊。   “敌人受伤了,跑不快,今天一定要抓活的。”小野指着山路上的人影嚎叫着,是啊,打到这个样子,消灭敌人已经无法带来胜利的感觉,只有抓到敌人,从他口中得到大股敌人的踪迹,才能够弥补战斗的损失。   鬼子们高喊着答应一声,更加奋力地清理石头和雪块。愤恨在每个鬼子心中燃烧,就两个敌人,已经让太多的同伴壮烈殉国,抓住他,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这样才能稍许得到安慰。   呼啸的山风飞旋而过,吹掉了程盈秋的风帽,原来齐耳的短发这段时间已经长长了,还没来得及剪。头发飞扬,令用望远镜紧盯着她的小野吃了一惊,竟然是个女人。终于爬到了山顶,程盈秋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跌倒在一块岩石旁。   “八嘎”小野嘴里喷出浓重的白雾,这实在是令堂堂皇军感到羞辱。   含了口雪,程盈秋并没有立即咽下,而是让它在嘴里变成了水。她将风帽重新戴好,把带子紧紧系牢。缓缓爬到岩石后面,从岩石下伸出了枪,然后又从身上掏出子弹,摆在面前,接着摘下手枪,就是这里吧,与敌人战斗到死,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鬼子们清理完了山路,开始嚎叫着向上冲锋,可惜山路狭窄,冰雪发滑,速度是快不起来。   程盈秋从兜里掏出块蛇肉干,这是黄历烤了给她当零嘴吃的,将它含在嘴里,轻轻地咀嚼,她露出了甜蜜的笑意。阿历,看我怎么用你教的技能痛宰鬼子吧!   呯枪声在山林中回荡,一个向上冲的鬼子象是脚下打了个滑,一下子趴在地上,顺着冰雪的山路向下滑了两三米才停下,留下一道血痕。   ……   夕阳消失在西山顶上,天空初出的星星眨着眼睛注视着这场力量悬殊的生死搏杀。夜风使山谷呼啸,使树林发出海潮似的吼声,枯枝摇曳颤抖,击碰磨擦,吐着呻吟。飞舞的雪尘轻轻落在程盈秋的头上,手上。   没有子弹了,程盈秋出洞打水并不是武装行军,随身并没有带着太多的步枪子弹,只有四五十发。驳壳枪虽然背着,也只有三个弹匣,三十发子弹。   将狙击步枪放到一旁,程盈秋倚着岩石,艰难地将驳壳枪组装成肩射武器。依仗着有利的地势,她杀伤了很多鬼子,可身上也多了几处伤,身上中了三枪,要不是有黄历的防弹背心护着胸腹要害,她早就不行了;额头和脸颊被掷弹筒打过来的炮弹弹片划伤,鲜血不断地流出来,渗透了白色的风帽和脖子处的伪装服,左肩又挨了一枪,气力在随着失血而减弱。   鬼子已经离自己不到一百米了,还在不停地逼近,这是最后的搏杀了。程盈秋突然侧向卧倒,闪在岩石之外,几乎是贴着地面,向着不断跳动逼近的人影扣动了扳机,哒哒哒,二十发子弹瞬间便飞射而出,惨叫声响了起来。   小野几乎要破口大骂,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竟然如此顽强,已经使皇军付出了太大的牺牲。虽然她占着地利,但这家伙的枪法和意志也真是值得敬佩。不过,现在她开始用手枪了,说明她的弹药将尽,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看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天色渐渐黑了,此时应该是放出军犬的时候了。军犬目标小,速度快,可以悄悄地上去,制住这个该死的女人。   程盈秋换上弹夹,调成慢速,再次向另一侧卧倒,啪,啪,啪……用短点射打击着鬼子,力气越来越小了,肩头有些顶不住枪的跳动。装上最后一个弹夹,她向旁边的一块岩石后爬去。   月亮在天空露出白白的脸,把清冷的光辉洒下来,青烟一般,到处倾泻。山、石壁、树木、积雪,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似乎都带着一丝皎洁。月尾不远缀着的那颗闪亮的小星星,象是顽皮的小孩子的眼睛。   程盈秋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那颗小星星,露出了笑意,象自己男人的眼睛。身上好冷啊,真想躺在他温暖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我,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那深沉的歌声,似乎在耳边回荡,程盈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竟然有一些咸湿的,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边。   “永别了,我的受人——”程盈秋将冰冷的枪管含在嘴里,鬼子的嚎叫越来越近了,就在行将扣动扳机的瞬间,她突然停止了动作,将枪拿了下来。   不能,不能把尸体留给鬼子糟蹋,让他们得意;也不要让阿历看见,这副样子会让他伤心。想到这里,程盈秋甚至也打消用手里的戒指结束自己生命的打算。她缓缓爬着,似乎已经感觉不到手上传来的冰凉以及身上的剧痛。那里是悬崖,跳下去,让敌人一无所获,让自己融入为之奋战拼杀的祖国山河吧殉国是不用考虑时间和地点的,对,就在这里,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然后纵身一跃,只有这样的方式,才更显壮烈。   身后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吼声,程盈秋蓦然惊觉,扭头看去,一个黑影闪着绿莹莹的眼睛急扑而来,迅雷不及掩耳,她刚把枪举起来,黑影已经咬住了她的手腕,并且用力撕扯。   “该死的畜生。”程盈秋红了眼睛,鬼子的军犬,终于有杀你的机会了,手腕传来的剧痛反倒激发出了她最后的狠厉,她猛地抬头张嘴,咬到了狗鼻子,使劲咬了下去,力量用得极大,钢铁都会被她咬断。   军犬发出一声哀嚎,松开了程盈秋血肉模糊的手腕,但不容它后退,程盈秋用两只受伤的手抱住了它,用尽浑身力气,向悬崖边滚去。   一人一狗掉下了悬崖,军犬在空中发出临死前的哀叫,月亮也忍不住悲伤,拉过云朵,掩住了白白的脸。      第036章 心急如焚      寒风吹面,在山顶更觉凛冽,象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但小野的心里更冷,终于冲上山顶的鬼子们也都默不作声,这万万想不到的结果令他们万分的震惊。   岩石后有一小滩冻硬的血迹,那是敌人曾隐蔽在此,猛烈射击的掩体。雪地上能看见一长溜爬过的痕迹,上面也是血渍斑斑。悬崖上有一支驳壳枪扔在地上,还有狗蹄子蹬喘打滚的痕迹,而且血迹上还沾着几团肮脏的狗毛和几块破碎的衣服,这样的痕迹直到悬崖边上便消失了。   跳下去吗?小野紧皱眉头盯着这一切,善于痕迹观察判断的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伤亡了二十多人,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还真是对皇军的巨大讽刺啊!   沉默了半晌,小野挥手叫过向导,指着悬崖说道:“这下边的,有多高,能顺着绳子下去吗?”   向导面露难色,连连摇头,“这悬崖下面尽是东西的山岗山沟,几场大雪过后,北风吹来的大雪填的满是大雪坑,走上去就会被活活埋掉,连头都露不出来。山里人都知道,谁也不敢来这的。”   小野走到悬崖边上,向下看了看,黑乎乎的看不见底,一股强风从下面旋起,将他推后了两步,也打消了他下去查看的想法。   到底是连脸儿都没看清啊,这样的支那女人——小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困惑地摇着头,捡起地上的驳壳枪,摆弄了几下,怏怏地向山下走去。早在白天便接到了大木苍野的电报,指挥部遭到袭击,人员损失惨重,物资粮草更是被烧得只剩下灰烬。尽管大木苍野用的是通告性的方式,并未给小野下达任何命令,但小野已经猜测出了大木苍野的决定——撤兵。   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上千人马在雪野山林之中奔波作战,每天消耗的物资粮草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目,补给被破坏殆尽,军心必然散乱,勉强作战,只能使非战斗伤亡大大增加,使本来就不可靠的伪军在冰天雪地里更加虚应差使,反倒得不偿失。   本来他看着自己这队人马携带的物资还够几天消耗,想帮大木苍野挽回些面子,可今天很幸运地找到了敌人的线索,却以损失惨重而告终。这大大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再者军犬没有了,他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只好做出撤退的决定了。   ……   月亮从云后露出脸来,山峦、树林、雪野都沉浸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   黄历突然停了下来,举手示意有情况。身后的小分队开始散开隐蔽,他低头仔细观察着地上的马蹄印,脸色变得很凝重。林大猷赶了上来,蹲下身子看着,又伸手摸了摸,然后四下再度搜索查看,两人再度碰头,林大猷猜测着说道:“应该不超过两个时辰,是向那边去的。人数嘛,总有五六十个。而且有狗的足印,难道——”   “那一定是鬼子的骑兵。”黄历低沉地说道:“那个方向是我们的秘密营地,如果敌人带着军犬,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说着,他挥手叫过余成志等人,将情况加以说明,然后一马当先继续侦察前进,小分队的人马则迅速展开战斗队形,紧跟其后。   顺着马蹄印,黄历来到了陡崖之上,依然没看到鬼子的骑兵。他脱下滑雪板,拎着枪快速下了陡崖,来到山洞前,呼唤了几声,却没人答应,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不祥之感。几个队员也跟了下来,脸色都很凝重,戒备着进入山洞,点亮了火把,洞中空无一人,东西凌乱,看来走得很仓促。   转身走出山洞,黄历与众人会合后,低沉地说道:“没有战斗的痕迹,应该是主动撤走的。”   “鬼子的骑兵从这里下去,向对岸去了。”林大猷指着一处地方说道:“那里有血迹,还有一匹死马,看来鬼子象是在追击。”   黄历点了点头,命令把伤员留在山洞,又派了一组人马看守,其余人不顾疲倦,循着鬼子的马蹄印追了下去。   一路上痕迹越来越明显,鬼子确实是在追击前进,血迹、弹壳说明了战斗的发生。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都不说话,纷纷加快了速度,并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程盈秋和王虎攀爬的那座山下,山下战斗的痕迹更加明显,成堆弹壳的地方是曾经的机枪阵地,人形的雪印是卧倒时造成的,血迹则表示着战斗的激烈。   “看,鬼子在这里逗留许久,马匹都拴在这里。”林大猷在一小片树林前指着地上杂沓的马蹄印说道:“然后,他们从另一条道向西走了。”   黄历想了想,将滑雪用具脱下,交给别的战士看管,他带领几个战士开始向山上攀登。   登至半山腰,前面突然人影一闪,黄历立刻敏捷地躲在石后,示意后面的人隐蔽禁声。前面的人情绪激荡,边走边抹着眼泪,丝毫没有觉察,走到近前,立刻被黄历扑倒在地。   “小吴?”黄历借着月光看清这个人的面目,很诧异地慢慢松开了手。   正在挣扎的小吴听到了黄历的声音,再仔细一看,又有几个战友围拢过来,他又惊又喜,眼泪流得更欢了。   “别哭,快说是怎么回事?”黄历焦急地问道。   小吴赶紧抹了把脸,将程盈秋和王虎舍身诱敌,将鬼子骑兵引开,伤员趁机撤退,躲到了别一处隐秘所在。他安置完伤员,又不放心,便一个人回来查看情况。此时鬼子骑兵已经退了,他循踪找寻,直到山顶也不见程盈秋和王虎的影子,只看到激烈战斗的痕迹和很多滩血迹。他以为王虎和程盈秋多半凶多吉少,心情激荡,边哭边下山。   黄历紧皱起眉头,对程盈秋的挂念让他心急如焚,唯恐小吴漏掉了什么,他继续向上攀登,愈发仔细地看着各处的痕迹,并且打亮了手电筒,高声喊着程盈秋和王虎的名字。什么危险和暴露,都是小事情,他要找到程盈秋,这个念头完全占据了他的脑子。林大猷也跟了上来,不顾疲累,仔细观察着,希望能给黄历提供有用的线索。   这里是两个人战斗过的痕迹,黄历站在王虎牺牲的地方,照着地上已经冻硬的血迹,沿着拖曳的痕迹来到了山路边,举起望远镜仔细找寻。   “那里——”黄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一个人平躺在斜坡上的松软积雪中。   “不要下,这地方可能有雪坑,会把人陷进去的。”林大猷制止了几个队员的冲动,大声提醒道:“用绳子拴上腰,上边拽着,情况不对,马上就拉上来。”   队员们依言解下身上的绳子,连成了一根足有百米的保险带,拴着一个队员向陡坡下顺去。   只有一个?黄历的望远镜停留在王虎的遗体上,看出这不是程盈秋,他略松了口气,虽然这很不应该,但对于至亲爱人的担心总要超过旁人,这也无可厚非。   他循着痕迹继续向上登山,越走心里越难受,她受伤了,地上爬行的痕迹有不少血迹,而且瘸腿的迹象很明显,那么大的脚,一定是她,在鬼子的追赶下艰难地向上爬。   虽然有鬼子走过的杂沓脚印,但黄历还是能分辨出些许程盈秋留下的细小线索,这缘于他对她的了解以及他细致的观察和判断。   这里是最后的战场了?黄历翻拣着弹壳,上面有刻痕,那是程盈秋闲着无事时愿意做的事情,似乎要把自己对鬼子的仇恨都贯注于第一颗子弹里。   狗毛、血迹,杂沓的脚印,使黄历无法最后确定程盈秋的去向和生死。他有些焦躁地站到了崖边,冒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向下张望,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到。   “老三,别着急。”一只大手拉着黄历退后了两步,林大猷嘴里冒着粗重的白气,轻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盈秋一定会没事的。你坐下歇会儿,我来找找线索。”   黄历咽了口唾沫,心中乱七八糟的,痛苦地抚着额头,以使自己能清醒一些,保持冷静的分析和判断。   林大猷打着手电筒,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在地上寻找,最后停留在一块冻硬的血迹前,伸手从冰上揪起了一撮毛发,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对黄历说道:“这是狗毛。”   鬼子的军犬。黄历眯起了眼睛,程盈秋受了伤,而且不轻,在最后关头,是无法独力对付一头训练有素的军犬的。难道,她被鬼子抓住了,还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用力摇了摇头,眼中射出了杀气。   “好象——”林大猷欲言又止,命令一个跟上来的队员,“把所有的绳子都拿上来,我得下到崖底去看看。”   “林大叔,您以前跟我说过,这下面尽是堆满松软积雪的偏坡深壑,人一旦陷进去就得被雪埋了。天黑就更危险了,您休息休息,等天亮后再下去吧!”黄历很感动,但也不想让这位疲累不堪的老人再去冒险,如果程盈秋跳了下去,那肯定是凶多吉少。可他要向最大的可能去努力,追上这股鬼子,从他们嘴里得知更确切的消息。而且他要一个人去,因为他不想因为程盈秋是自己的爱人,而让几乎筋疲力尽的战士们再去厮杀拼命。      第037章 暴风雪中的搏杀      过了半夜,天空越来越阴沉,弥漫着黑色的云,风很大,风向不定,四面八方地刮起来,直似攻击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又好象是一只被锁住的恶狗,凶狠地又抓又咬。风雪绞起的漩涡,在地上旋转、奔腾、乱滚,一团团的雪片,飞郑得更直、更快,绞在旋风里,成了尖针、冷冰、硬块,扑打到面颊上。   黄历撑着雪杖,顺着鬼子离去的马蹄印,在雪地上飞驰追踪。小刀子似的风雪吹在他的脸上,他却丝毫不觉,反倒觉得这种肉体上的痛苦能冲淡他心中的悲伤和愤恨,让他的头脑变得冷静。   该死的鬼子,万恶的鬼子,盈秋,如果你还活着,就等我杀光这些曾追杀你的鬼子;如果你死了,就在天上看着我怎样为你报仇,我要让日本人血流成河。黄历的眼中射出了极度冷酷阴森的杀气,杀,杀,杀,此时只有血腥杀戮才能让他感到稍许安慰。   凌晨三时左右,黄历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追赶,终于看到了鬼子宿营的火光。他并没有先冒然靠近,而是远远地绕着鬼子的营地慢慢转了一圈,用望远镜细致的观察。虽然心中怒火熊熊,但要行动时,他还是保持了惯有的冷静与细心。   这是一片林间空地,能够挡住呼啸的寒风,虽然有利于黄历靠近,但黄历却并不认为鬼子都是蠢货,都会毫无防备。果然,在他细致的观察后,除了篝火旁的哨兵外,还发现了两个暗哨,蒙着白布单蜷缩在树下。如果不是寒风刺骨,他们轻微地活动了几下,还真难以发现。虽然其它方向可能还有,但发现这两个就足够了,潜伏进去的方向可以确定,剩下的就看自己的能耐了。   将狙击步枪和滑雪用具放在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后,黄历整理了衣服,检查了两支手枪和弹夹,将包括匕首和手榴弹在内的各种武器都放在最合手使用的地方,趁着狂风的大雪,悄无声息地向树林里潜去。   呼啸的寒风刮得树枝乱响,掩盖了黄历潜行时发出的微小声音,雪花弥散在空中,使能见度变得很低,使黄历的缓慢移动很难令人发现。老天也在帮忙啊,因为这里是中国的天,中国的地,天地为失去了一位忠贞的战士而激愤,黄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套上了消音器的手枪瞄准了裹着白布的鬼子暗哨。尽管裹得很严,但还是能看到头部的轮廓。一阵狂风猛烈地吹来,树上扑簌簌地落下大团的积雪,黄历适时地扣动了扳机,扑扑,两枪急射,白色的人形颤动了一下,无力地倚在了树上。   爬过这个暗哨的身边,黄历向着第二个家伙的背后潜去。这个家伙缩着脖子,向手上哈着热气,然后使劲搓动。很冷是吧,这已是你最后的痛苦了,再过一小会儿,你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黄历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不断地靠近,直到十几米的距离,他再次举起了手枪。   寒风发出暴烈的狂吼,这吼声好象是在拚尽平生的所有力量要把这天地翻覆,鬼子哨兵用力紧着大衣,但寒风无孔不入,将篝火也吹得摇曳不定。当他转身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人影飞速跳起,急跑几步,一个鱼跃,卧倒在帐篷外的白雪之中,帐篷也隔开了鬼子哨兵的视线。   黄历缓缓贴近帐篷,侧耳倾听,鼾声和呻吟从里面传出,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没有进去杀人,那不是明智的举动。拧开一枚手榴弹的后盖,将拉弦小心地拴在帐篷帘上,冷厉地狞笑一下,黄历向着第二个帐篷爬去……   黄历在宿营地做好了机关,用去了六颗手榴弹,然后悄悄靠近了鬼子哨兵,鬼子哨兵缩头缩脑,在篝火旁从这头儿走到那头儿,在二十多米的距离内来来去去,却没注意到从宿营地里面慢慢移动过来一个小雪丘。又到了转身的时候,黄历迅速跳起,猫着腰快速逼近哨兵的身后,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鬼子哨兵似有察觉,扭头来看,一把匕首寒光闪现,插进了他的脖子。黄历向前一扑,将他按倒在地,脸埋进了雪里。这个鬼子手刨脚蹬,却发不出声音,很快便一动不动了。   几下扒掉鬼子穿着的大衣,黄历戴上帽子,将大衣往身上一穿,抓着鬼子的长枪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来回走动。过了一会儿,黄历大步向鬼子拴马的地方走去。鬼子的马匹都拴在了一处,有一个鬼子看管着。在寒风大雪中,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儿,蹄子不时刨着地面。这个鬼子在马匹之间走动,安抚着马匹,检查着缰绳的牢固程度。   咯吱,咯吱,黄历踩着积雪,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大衣领子挡住了半边脸。这个鬼子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噗,鬼子觉得后心一阵剧痛,一股热流冲到了嘴里,他低了低头,愕然发现一截刺刀尖从前胸透了出来,刀尖上滴着血珠。一股大力踢中了他的后腰,他低哼了一声,脸朝下扑倒在雪地里。   黄历用刺刀将拴在树上的马缰绳全部挑断,翻身上马,手里还拉着三四匹,操纵着马向自己潜进来的方向跑去。马恋群,黄历在前带路,后面的马匹也嘶叫着慢慢跟了上来,黄历猛夹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怎么回事?”有鬼子发现了异常,在远处高声喊叫,在狂风暴雨中却显得并不响亮,黄历理也不理,用枪托猛打马屁股,马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呯,枪声响了,子弹从头顶飞过,黄历身子前倾,几乎趴在马背上,纵马飞奔,寒风呼呼从耳旁刮过,雪花打在他冷酷冰冷的脸上。   呯,呯,鬼子高声喊叫着,开枪射击,并且追赶过来,可惜腿太短,在雪地里跑得太慢了。   黄历眼见便到了自己放狙击步枪和滑雪用具的树旁,他突然从马上直立起来,伸手抓住了一根横着伸出的树枝,向上一翻,攀了上去,掏出手枪,向着自己所骑乘的马屁股上打了一枪。   马被打伤了,唏溜溜一声暴叫,疯了似的向前狂跑,众马群紧跟其后,嘶叫着飞奔而去。   马群刚过,黄历便跳下来,隐蔽在树后,两下便甩掉鬼子大衣,重新恢复了一身雪白,从树旁抓起狙击步枪,向着追赶上来的鬼子瞄准。   枪声惊醒了营地里睡觉的鬼子,他们匆忙拿起枪,冲出了帐篷,东张西望地查看情况。   “轰”爆炸来得毫无征兆,弹片横飞,几个刚刚从帐篷出来,傻乎乎站着东张西望的鬼子惨叫着四下跌倒。   “敌袭”有鬼子惊惶地喊叫起来,现在已经不是有人偷马的问题,而是有敌人潜进了营地。   “轰”、“轰”……爆炸声此起彼伏,鬼子们一阵混乱,敌人在哪里,手榴弹能扔多远,鬼子们摸不清头脑,趴在雪地里胡乱开着枪,难道被敌人包围了?   呯黄历的枪响了,一个鬼子像一堵墙似的倒了下去,另几个鬼子慌忙卧倒开枪还击。   来吧,你们这群畜生,没有了马,咱们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周旋到底,一个也不让你们跑掉。黄历藏在树后,穿好了滑雪板,迅速向着远处飞驰而去,先给你们来道开胃菜,大餐马上就来。   鬼子们纷乱了一阵,渐渐安定下来,手榴弹炸没了,他们也知道情况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在小野的咆哮指挥下,鬼子们从隐蔽处爬起来,分组搜索。   怎么会这样?小野愤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哨、暗岗,自己的布置不可谓不细致,怎么还会被人潜行进来,不仅将马匹带走,还杀伤了不少的皇军士兵。环视营地,一片狼藉,帐篷的破片,士兵的尸体,伤员的惨叫,破碎的枪支,在纷飞的雪中显得那么刺眼。这他妈的太令人郁闷了。小野的嘴里呼出一股股浓重的白雾,迅速地在他的仁丹胡上结成了白霜。   没有了马匹,我军将在风雪中艰难跋涉,伤病员也没有了载送工具,帝国士兵的遗体也将被迫放弃,这就是敌人的目的。小野想到这些,不紧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射出残忍阴鹜的光芒。   两个暗哨的尸体被找到,躺倒在小野面前,枪伤,都打在头部附近,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混和着冻结在脸上,显得惨不忍睹。   小野观察良久,将作为伪装的白被单一拉,盖住了尸体的脸。这是一个潜行的高手,自己认为万无一失的防卫被轻易突破,哪里来的家伙,为什么总是碰到如此难以置信的家伙。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不怕死的女人,这还是自己印象里的支那人吗,为什么会如此不同,为什么这种事情总会让自己碰上?小野蓦然发出了狂吼,象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哀鸣。      第038章 狙杀的噩梦      狂风卷着雪头,呼啸着,翻滚着,遮天盖地而来。飞舞的雪粉,来往冲撞,不知它是揭地而起,还是倾天而降。   黄历并未远离,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慢慢靠近。鬼子们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慢慢地向宿营地的树林里收缩。神枪手,鬼子们在与程盈秋和王虎的搏杀中领略了些滋味,但现在,他们却要面对另一个可怕的家伙,神枪手中的神枪手。   呯在狂风呼啸中,枪声响了起来,一个鬼子的身子顿了顿,像根木头似的直挺挺摔倒在树林边,帽子都摔掉了。   鬼子们叽哇乱叫,纷纷卧倒,放眼放去,地上的雪尘和天上的雪花混在一起,皑皑茫茫,根本看不到敌人的影子。   “步枪射手每次射击时间不能超过三十秒。机枪手射击后,要尽快转移阵地,绝不能在一个阵地上连续射击。”这是1945年8月中旬日本关东军总部紧急下发的作战命令。自诩精锐的日本关东军发出了这样奇怪的指令,原因是前苏联狙击手的准确射杀,在作战中不遵照此命令的日本兵大多命归西天了。   1945年8月,前苏联对日本关东军展开大规模进攻。自以为射击技术一流的关东军丝毫不以为然,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陷入了苏军强大的狙击火力中。直到今天,一些日本老兵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是一脸惊恐。   “我们趴在地上作战。我身边一个人只是把头探出地面向外射击,才过了短短三十秒,他就象被一根铁棒打中了脑袋,向后摔过去。我一看,他前额上一个圆圆的子弹洞,准确的一枪只用一枪就把他打死了,而我连子弹是从哪飞过来的都不知道……”,“有时趴在地上作战,身子刚一动,子弹就飞过来了,甚至稍微趴高一点,都会招来射击,不少人只顾低头,结果屁股上就被打出个对穿的窟窿……”   当时最惨的就是机枪手。作为日本不多的支援火力,他们受到了苏军狙击手的“特别关照”。往往没打几枪,正副射手就都完蛋了。一个幸存下来的机枪手回忆说:“当时我是重机枪手。作战时哪敢看目标啊,我总是低头,趴在枪身下,用手指按住九二式重机枪的扳机,乱扫一通,反正枪响了就成,谁知道子弹都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几年后的噩梦现在提前上演了,这伙日本鬼子尝到了比苏联狙击手还要可怕的家伙的厉害,一个狂热的、疯狂的、满腔仇恨、技术高超的狙击手。   三十秒,太长了,二十秒吧,要是早碰上黄历这样的家伙,恐怕关东军的命令就该更改了。   呯又是准确的一枪,一个抬头过高,还敢张望的鬼子向后一仰头,像个断线的木偶般垂下了头,脸深深地扎进雪里,他已经不再需要喘气了。   哒哒哒……鬼子机枪手胡乱扫射着,枪口冒出的火光照亮了他极度愤怒的脸。   十几秒钟后,呯,在机枪轰鸣和寒风呼啸中响起了一声不经意的枪声,这个愤怒的鬼子脸上多了个血洞,再也表现不出愤怒的神情了。   机枪副射手推开同伴的尸体,操起机关枪,继续狂猛的射击。而黄历已经匐匍着开始转移阵地,空中飞过的子弹对他毫无影响。   敌人走了嘛?鬼子副射手停止了射击,拂了把脸,不断飞扑到脸上的雪真讨厌。呯,这次换成了更讨厌的,催命的子弹扑到了他的脸上。   鬼子们害怕了,虽然他们是畜生,但这一组人马已经阵亡过半,而敌人还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随时会射来要命的子弹。暴风雨中,听枪声辨别方位变得很困难,只知道敌人在前方,是正前方,还是侧前方,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根本无法判断。   幸好,这里有不知死活的家伙赶来支援了。几个鬼子冲出了树林,声势很大,鬼子军官用刀一指,机枪手抱着机关枪喷射出密集的子弹,掷弹筒手蹲在地上,开始发射榴弹。   趴在地上的鬼子还来不及提醒同伴注意,子弹已经飞速而至,首当其冲的是那个威猛无比的鬼子机枪手,胸前突然爆出血花,他仰面摔倒,还尽职尽责地扣着扳机,子弹都射向了空中。   通,掷弹筒发出闷响,片刻后,远处腾起了一大团雪尘和泥土。掷弹筒手再次装填,速度很快,不过十几秒钟,几乎与“通”的一声重合,催命的枪声响了起来,鬼子摔倒在地,远处又炸响了一颗榴弹。   “牙叽给给”两个倒毙的鬼子并未引起这个鬼子军官的恐惧,不知死活的他举着军刀一指,鬼子们呐喊着开始冲锋。   对,就这么来,留着你,就是让你领着手下送死的,快,再跑得快一点。看着鬼子们象笨拙的狗熊似的在雪里奔跑,黄历在雪里打个两个滚,在一块岩石后藏身,飞快地换上弹夹,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仇的快意,五百多米的距离,掷弹筒对他也构不成威胁,而且这段雪路足够收拾你们这群畜生了。   趴在地上的三个鬼子无奈地跟着冲锋,但喊得挺响,脚下却慢得够呛。谁说鬼子不怕死,谁说鬼子是人形机器,也有个别的家伙还是比较聪明的。   呯,呯,呯……黄历依仗着风雪的帮助,使敌人难以准确地找到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从岩石后伸出枪,冷冷地射杀着雪地里跋涉的鬼子。这帮畜生跑得太慢了,难道不应该四条腿着地吗?他很狡猾,狙击的顺序是从后往前,使得前面的鬼子根本不知道身后的同伴在一个个倒下。   黄历滑下小洼地,猫着腰向侧面移动,怪不得跑得慢,雪这么厚,拔腿真的很费劲。他就地一滚,这一小片顽强地在暴风雪中摇摆的灌木丛,又成了他的新阵地。   鬼子军官觉察到了异样,听枪声,对面似乎只有一个人啊看,前面这个士兵多么勇敢,而且毫发无伤。他兴奋起来,追上去,抓住他,把他撕成碎片。他直起身子,举起军刀,迎着风雪嚎叫了一声。   嗯?怎么应者寥寥,士气不高啊鬼子军官很不满地回头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有两个士兵跟在他身后,不到二百米的雪地里错落地躺着还没被风雪掩盖的尸体。      第039章 耗      呯在怒吼的寒风中,枪声显得飘缈而轻微。好运到头了,日军军官的脑袋象被大力打了一棒,举着军刀,他像一堵烂墙似的直挺挺地仰面摔倒,污血淌在雪上,变得更粘稠,风刮起的雪尘猛烈地扑上去,冻结它,阻止它的流动。   二战中的狙击手的主要打击目标是:敌方军官,前方观察员,射击观察小组成员,从损毁坦克中爬出坦克手,炮兵,机枪手等另外,类似于弹药库、油料库、指挥部等薄弱环节也非常容易成为狙击手的高价值战术目标。而衡量一个狙击手的成功之处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他能对敌人造成如何的影响。   德军的狙击手就充分作到了上述几点。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后,美军有一天连续八次发起攻势,指挥官都被一一射杀的记录,结果美军当天再也没敢发起进攻。   在整个西线,由于这些顽固的德军狙击手造成的巨大伤亡,盟军官兵对他们的态度可以说是冷酷无情的。往往一经逮捕不经任何审讯直接就枪毙了,盟军官兵对他们实在是恨之入骨了,至少美军是这样感觉的。一个狙击手就可以有效控制相当大的一个区域,而清扫一个地区的狙击手是一项非常耗时而危险的差事,有时甚至要花上一天才能清理出一块露营地。   而黄历含愤出手,几乎暴发出所有的身体潜能,变成了真正的“看不见的索命魔鬼”。   是的,现在的黄历狂热而疯狂,却又不失本身的冷静和机智,展现着出色的狙击手所具有的几乎全部特点:他精力充沛,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精神高度集中地投入战斗;他理智地选择目标,而不是盲目射击;他有着出色的忍耐力;他是利用地形的专家,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物体进行隐蔽,勇敢而不丧失理智……再加上他的专业的狙击武器,几乎看不到火光的精准射击,在呼啸弥漫的风雪之夜,将一个个鬼子送进了黑暗的深渊。   举着望远镜,小野站在树林中,了望着战斗的进展。雪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但他却一动不动。当这几个鬼子冲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这里,起初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很正常的军事行动,赶跑或杀死敌人,任何一个指挥官都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小野越看越心惊,对手太可怕了,他隐约看到了一次白色人影的快速闪动,远远的很模糊,但随后便找不到目标的具体位置了。帝国士兵一个个的倒下,敌人似乎在用枪顶着人体射击,异常准确,紧紧地趴在地上还能暂且保住性命,抬头射击就会被子弹击中。   喊叫传令是没有用的,这该死的风雪,不仅使视线受到了极大的干扰,连声音也被寒风和雪片所消耗,十几米外就要放开嗓子大吼,才能被别人听到。   “阁下,请允许我带队出击,从侧面迂回过去——”一个军官来到小野身旁,大声说道。   小野举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沉声说道:“八嘎,你好好看看这风向,顶风冒雪会有怎样的速度,在雪地里象乌龟一样慢,成为敌人的活靶子吗?”   鬼子军官咽了口唾沫,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有些冷静下来。是啊,这该死的天气,使得无敌的皇军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而敌人可怕的枪法,实在令人胆寒。   “单人独骑就要把我们困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个地消耗干净。”小野放下望远镜,冲上去的最后一个鬼子也已经趴在雪地里不动了,他转过身,避开扑面而来的风雪,神情有些萧索地叹了口气。   “只有,只有一个人吗?”鬼子军官犹豫地问道。   “一个支那人。”小野重申了一遍,缓缓说道:“大木君曾经给我讲过他在镇子上的战斗,就是面对一个支那人,宪兵所被捣毁,一条军犬被打死,几个皇军阵亡,却没有抓到他。”   “真,真的是很可怕的家伙。”鬼子军官表情很惊愕。   “大木君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对手呀”小野自嘲地一笑,猛地一挥手,说道:“那就认真地较量一下吧,一个好对手,值得让我们打起精神。”   “要进攻吗?”鬼子军官将手按在了军刀柄上。   “不。”小野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在有些时候,有效的防御就是最好的进攻。敌人就希望我们盲动暴露,好用那精准的枪法把我们干掉。而我们,应该从帝国勇士的鲜血中得到教训了。”   留下三个士兵监视敌人,小野回到宿营地整顿人马,情况是令人沮丧的,五十多人的小队,经过程盈秋和王虎的消耗,再有黄历的横砍竖杀,死伤惨重,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了十二个,伤员加在一起,有十七个,多数是王虎这门远程迫击炮,再加上黄历的诡雷造成的弹片伤。   “重伤员有七个,轻伤十个。马匹只截住了三匹,很难,很难全员而退。而且,而且物资也被敌人放火焚烧,所剩无几。”鬼子军官感到震惊和悲伤,这真是一场令人不敢置信的噩梦,赫赫皇军竟然会落到这凄惨的结局。   小野颇费脑筋地抚着额头,伤员已经超过了战斗人员,这是太大的拖累,何况外面还有一头窥探着、袭击着他们的“恶狼”。这场突然降临的大风雪,即便是有足够的马匹,前进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缓慢地走在雪野中,那真是敌人最好的射击目标。恐怕这也是敌人最希望的,鲜血和尸体会成为撤退之路的点缀。   看着不断发出呻吟的伤员,小野握紧了拳头,固守待援,与敌人拼时间,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不知道援军在这风雪之中,几时才能够来到。   “给大木阁下发报,我们被困于白石峪东南约二十公里处,大雪封路,马匹被劫,物资损失,外有强敌,请他派兵接应我们。”小野终于下了决心,抛下自己的尊严,伸手叫过报务员,低沉地说道。   “哈依”报务员答应一声,跑进帐篷。   “阁下,不如由卑职在此等候。”鬼子军官犹豫着上前说道:“您带着两名士兵先行撤离,路上遇到援兵,也好给他们指明快捷的道路,以便尽快赶来。”   这话说得好听,意思倒很明白,便是让小野先行偷偷逃命,他们在此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我不会走。”小野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应该派人去接应援兵。挑选两名强壮的士兵,让他们骑马冲出去。”   尽管下达了固守待援的命令,但小野的心里却知道实现起来有很大的困难。物资,敌人还真是狠毒,潜进营地一是驱赶马匹,二是损毁物资。没有了马匹,他们在雪地里跋涉不仅费力,而且会象乌龟一样慢。而没有了物资,在冰天雪地里又能坚持多久。   大木苍野虽然回了电报,说是派了两个连的伪军前来救援,可按照路程和积雪的深度,援兵即便都是骑兵,也需要一天多才能赶到这里。更何况伪军向来不可靠,他们会疯狂地赶路,前来解救自己吗,这很值得怀疑。还是等天亮后,再想别的办法吧!   ……   虽然外面乌云遮蔽,风雪漫天,一点也看不到天亮的迹象,但小分队的几个女兵还是早早醒了过来。每个人都还很疲惫,也都没睡好,失去同伴的悲伤让好几个女人在睡梦中落泪。   山洞不大,战争期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顾忌。女兵们睡在洞的深处,男兵们睡在外面。男人们虽然也伤心难过,到底不象女人那样多愁善感,紧张的战斗和行军让他们疲累已极,还在呼呼大睡。   “我去捡点柴禾。”武秀兰站起身,总得干点什么才能冲淡心中的难过。   “外面风雪这么大,我和你一起去吧”钟可萍也不等武秀兰答应,将盖在身上的棉袄穿好,抓起枪,跟着武秀兰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出山洞,凛冽的寒风和扑面的雪尘让两人措手不及,被呛得几乎难以呼吸。四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两人手拉着手,以免被风吹倒,缓缓地走到旁边的树林,捡着半埋在雪地里的枯枝。   “盈秋——”钟可萍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个名字始终在脑海里转悠。   武秀兰看了她一眼,勉强一笑,说道:“既然拿起了枪,就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或早或晚,我们也会跟她一样,求仁得仁,她没有遗憾。”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她的眼圈却是红红的。   钟可萍苦笑一下,说起来容易,但悲伤却紧紧缠绕,无法轻易摆脱。   两个人拾了两小捆柴,顶着风雪回到了山洞,却发现余成志等人已经醒了,脸色有些不对。   “后半夜应该是你放哨值宿的,怎么你却在睡觉?”区忠瞪着眼睛,生气地对一个战士训斥道。   那个战士低着头,嗫嚅着解释道:“是老三让我先睡一会儿,他说他睡不着,想一个人静静,然后他会叫我。我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迷糊着了。”   “老三?”余成志四下看着,疑惑地说道:“他跑哪去了?”   “会不会出去方便,或者拾柴……”区忠猜测着说道。   武秀兰突然打断了区忠的话,说道:“不对,我和可萍出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雪,地上连个脚印也没有。这说明——”   “这说明老三早就走了。”林大猷突然插嘴道:“时间短的话,雪也盖不住脚印呀!”   “快检查一下,看他带走了什么?”区忠赶紧下着命令。   一阵忙乱之后,情况搞清了,黄历几乎是全副武装出发的。   “他是上山去找盈秋的线索,还是去给盈秋报仇了?”区忠不敢确定,眼神瞅着众人,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看他是去追鬼子了。”林大猷比较肯定地说道:“要是上山,他应该带很长的绳子,可他没有,只是带着随身的几十米,这不好干什么。他很细心,绝对不会疏忽这个问题。”   “那我们快去接应他吧”余成志焦急地说道:“他受了刺激,要一个人和鬼子拼命,这太危险了。”   “等等。”林大猷赶紧制止众人的冲动,缓缓说道:“肯定要去帮老三一把,但这事咱们还是商量一下。”   风雪之后滑行,特别是长途滑行,有极大的危险,陷进深雪坑就要被埋葬。一般来说,得等太阳出来,使雪煞着煞着,才更为保险。而且黄历走了很长时间,地上的脚印,以及鬼子的马蹄印都被积雪掩盖,茫茫山林,依靠大致的方向,想找到黄历谈何容易。   傻眼了,听林大猷一分析,一帮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作声了。   “林大叔,那您看该怎么办?”区忠问道。   “我看这样。”林大猷边想边说:“人不必都去,挑最强壮的,十来个就行,咱们还有些几匹骡马,全带上,驮着东西,这就省了不少力气。遇到我熟悉的地方,咱们能滑就滑,遇到我拿不准的,就让牲口在前面,咱们跟在后面趟着雪走。”   “这样保险。”余成志连连点头,也不同区忠商量,自己先穿戴起来,那意思很明显。   “成志,你的身体没我好,这里总得留下看家的吧”区忠劝道:“还是我去吧!”   “我不和你比。”余成志倒是很明智,瞪着眼睛说道:“可咱们排排名次,我总能排进前十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区忠苦笑一声,还想继续说。   “行了,我是非去不可。”余成志摆了摆手,说道:“你呢,要是不放心就留下,要是放心,就让武秀兰留下看家,她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这话说的,好象我怀疑武秀兰的能力似的,区忠无奈地翻了翻眼睛,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我也去。”钟可萍突然站了出来,坚定地说道:“我们有两部电台了,沈玉婷也跟我学得差不多了,一边一个,我们两支队伍就能互相保持联络。”   “你的身体——”虽然钟可萍说得很有道理,但余成志还是有些疑虑。   “我的身体好着呢”钟可萍沉下脸回答道:“再说,不是还有骡马吗,你们大男人会跟我抢吗?”   ……   已经是白天啦,黄历看了看手表,从兜里掏出冻硬的肉干,含在嘴里,化了,软了之后才慢慢咀嚼,咽进肚里。   鬼子遭受打击后,龟缩在树林里,夜色消散,虽然天还阴沉沉的,但他也没有冒险再度试图潜入。勇敢不是莽撞,他深知这一点。虽然顺风很有利,为了防止鬼子逃跑,他还是绕过树林,埋伏在鬼子出山的方向。不管怎样,鬼子是会向山外走的,除非脑袋进水。   人的潜力一旦被激发出来,便会产生令人惊讶的结果。黄历连夜赶路,又与鬼子展开激战,此时却还能够保持正常的状态,虽然他在透支着自己的体力,损害着自己的身体,但现在可不是保养的时候。   含了几口雪,补充着身体的水份,也消除了自己的困意,黄历倚着树干,在大约一千五六百米之外不时地用望远镜向着鬼子所在的树林了望。   当缩头乌龟,我看你们能忍到几时。黄历冷笑一声,站起身,捡了一小堆枯枝,点着,烤起火来。   “八嘎”小野用望远镜望着远处一个小高地上腾起的烟雾,咬紧了牙关,这个家伙,简单视他们如木鸡瓦狗,竟敢生火取暖,还真他妈的悠闲。   旁边的鬼子军官喷出浓重的白雾,但这个时候他也学乖了,这个家伙是故意的,引我们出去,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一枪一个全给撂倒。   “出去报信儿的人可以走了。”小野放下了望远镜,指了指方向,“从这边走。”   “哈依”鬼子军官答应一声,跑去安排。   鬼子出来了?黄历举起望远璄,看着一个骑兵从林子里出来,向南跑去。深深的积雪,使得骑马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这是干什么?出山是要向东走啊,黄历眯起眼睛沉思着,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意。先向南,再向东,绕开这里,而且能把自己调动起来,然后还有手段。嘿嘿,你们想玩儿,我就陪着你们。黄历向火堆上扬了几捧雪,灭完火之后,隐蔽起来。   火灭了,敌人去追击了?小野用望远镜了望着,他不敢十分确定。等了一会儿,他再次命令一名骑兵出动,就走火堆所在的小高地,也就是直向东走,距离最短的出山方向。   这名鬼子骑兵紧握着手里的枪,指头扣在扳机上,既是去接应援军,也顺便试探敌人是否离开。就算敌人偷袭,在临死之前,他也有把握打响一枪,给小野他们报警。      第040章 如蛆附骨的战斗      空中的雪花渐渐稀疏,寒风也疲累了,停止了吼叫,而小了不少。两名骑兵出发很久,又各自返回,想引开黄历的视线,并且使他东奔西走,更加劳累。   经过两次试探,鬼子出动了,五名士兵,拉开了一个相当宽大的正面齐头并进搜索前进。这是常用的步兵战术,某个士兵遇袭,其他人可以迅速包抄。因为拉开的是横向距离,使得袭击者必须大范围移动,才能攻击到每个人,也就增加了暴露的机会。   鬼子忌惮的是黄历的枪法,以及巧妙的伪装,只要看见人影,皇军的射击技术也不是白给的,小野便是这样想的。   五个鬼子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走出五百多米了,四野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天亮了,雪停了,敌人不敢与皇军对阵了。”鬼子军官冷笑起来,对小野说道。   小野也差不多是这样认为的,但脸上还是很矜持,轻轻摆了摆手,仅存的三匹马拉着三架用树枝和帐篷做成的大爬犁出发了,上面是重伤员和行走不便的轻伤号。马拉得很吃力,前面还有几个鬼子帮着拖拽,剩下的轻伤员跟在爬犁旁边,其他的鬼子则散在四周,负责警戒和断后。   这样的阵势,你一个人还敢来袭击吗?皇军怎么会被你一个人给吓住,我还是有办法的。小野踩着厚厚的积雪,虽然挺吃力,但心中却有些得意。夜幕、风雪是你的保护,现在这两样都没有了,你还敢不顾死活地来螳臂挡车,嘿嘿,我倒希望你来,爬犁上蒙着布,那里可不全是伤员,两名枪法最好的士兵就藏在那里四下窥探,等着你来呢!   一双冷酷的眼睛透过望远镜望着缓缓前进的鬼子,这些鬼子也学乖了,或将大衣反穿,或披着白布,倒也起到了保护的作用。而且这阵式像个刺猬,如果冒然出手,鬼子拼着死伤几个,也能使自己陷入险境。   黄历急速地思索着,鬼子防守看似很严密,但也不是没有破绽,而且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速度太慢。虽然雪地松软,滑雪时要注意风险,但什么事情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与鬼子搏杀,本就是拼命的事情,这点风险算得了什么。   看来鬼子注意到了自己的枪法和伪装,却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速度。那就让他们开开眼界吧,自己可不是只有这两下子。   铁头先不去碰它,就从屁股打起吧黄历很快做了决定,收拾下衣服,伪装服将身上遮得严严实实,脸上也蒙好,只露出两只眼睛,用力撑动雪杖,远远的绕过鬼子的前锋搜索,向鬼子的后面绕去。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鬼子现在是顺风前进,可一旦背转身子,便是逆风迎敌,细微的影响也会导致结果的不同。   没有了风雪扑面,虽然缓慢,但顺风而行还是减轻了不少麻烦。小野抿起了嘴,在这样的敌人手下,带着士兵全身而退,还没抛弃伤员,怎么也算比较成功吧,要是换成别人指挥,那些没有大脑,只会胡冲乱打的军官在昨晚就要把士兵消耗得差不多了。   个人能力再强,也许能改变一场战斗的成败,但对整个战局却无法扭转。在这个地区,还是皇军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敌人也只能象老鼠似的东奔西窜,给皇军制造一些小麻烦而已。狙击技术再好,也抵挡不住坦克大炮,再者,帝国也生产出了专用的狙击步枪,你不会是无敌的,下次我卷土重来,就让你死在帝国勇士的枪下。   小野举起望远镜,前面的士兵已经占领了那个小高地,一个军曹挥动着刺刀上的膏药旗,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举动。   鬼子队伍的后卫向前慢慢走着,不时回头张望,迎面还是有零星的雪花飞来,偶尔一阵大风,地上的雪尘也不时刮过来,不仅遮蔽视线,而且让人呛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背转身子加以躲避。   咦,一个鬼子似乎看到了白色的影子在远处晃动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不见了,他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眼花了。   黄历已经脱掉了滑雪用具,趴在雪里,注视着前面移动的鬼子,每当一阵风吹来,或是鬼子转身前行的时候,他就快速跑动,躲在事先观察好的洼地和雪包里,耐心地寻找着下一次靠近的机会和掩蔽物。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三百多米了,黄历才决定开始进攻。   呯突如其来的枪声在山林雪野中带起了回音,一个鬼子扑倒在地,后背的白布瞬间便被冒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担任后卫的几个鬼子大吃一惊,飞快地卧倒,寻找着袭击者的影子。小野已经反复向他们重申,在没发现敌人之前,不要盲目射击,枪声嘈杂,更容易让敌人浑水摸鱼,隐蔽自己开枪的位置。   小野皱起了眉头,举起望远镜,了望着百十米外的后卫,人都趴在了雪地上,而袭击者开完一枪后,并没有继续射击。依据枪声,只能估计大致的方位,不能找到敌人的准确位置,这是一件很令人头痛的事情。   “继续前进”小野思索了一会儿,挥手下达了命令,不能因为这一枪便拖累整个大队的前进,而且,他还有别的应对措施,也做出了付出牺牲的准备。   大队继续前进,几个鬼子后卫趴在雪地里,继续瞪大眼睛找寻着目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风刮起的雪尘象炮弹掀起的泥土,有把人掩埋的趋势。   真是令人难耐的苦挨,鬼子们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许久,一阵旋风吹来,卷着地上的雪尘,象一团白雾似的漫了过来。   呯枪声又响了起来,一颗子弹轻而易举地穿过寒风和雪雾,扎进了一个鬼子的脑袋,红白飞溅,爆得象个烂西瓜。   该死的,这家伙在等时机,等着风起雪飞,好遮蔽我们的视线,无法发觉他的准确位置。鬼子班长很愤怒地将手里的雪握得紧紧的,想明白了,可有办法解决吗?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再次风起雪飞的时候,鬼子班长立刻瞪大眼睛,枪声响了,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闪了一下。   “在那里”鬼子班长嚎叫着,开枪射击,引导着其他的鬼子。   枪声密集起来,子弹嗖嗖地飞,撕裂了空气,发出尖啸声。   黄历在雪地里爬着,一道起伏的雪垄很好地掩藏了他的身体,白天确实比晚上困难多了,尽管利用风雪击杀了两个鬼子,但想突破敌人的后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爬行了很远,才滚下一个雪坡,穿上滑雪用具,绕行了一段距离,折向鬼子的大队。   让这几个家伙在雪里趴着吧,什么是速度,什么是孤狼战术,鬼子还没尝到这个滋味呢!   小野回头看了看,队伍行进的速度太慢了,他没希望那几个后卫能把敌人挡住,但在这个鬼子身后,在雪地里还埋伏着两个神枪手,当敌人继续从后面追击而来时,突然飞出的子弹会让他鲜血迸溅。想着这幅令人畅快的情景,小野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黄历是不会这么简单地按他的想象行动的,鬼子大队在雪里跋涉,只前进了一千多米的距离,这使黄历很容易地用平行追击,赶上了他们,并从左侧开始靠近鬼子的大队。   利用速度,不断地扑过去撕咬对手,左面,右面,前面,后面,黄历要凭着一股钢铁般坚强的意志和与强大敌人拼杀的物质条件(结实的身体)及高超的拼杀技巧,与貌似强大的日本鬼子抗衡并最终消灭他们。白天又如何,容易暴露是缺点,但射击的精度也会因为光线的加强而提高。   敌人是条大鱼,而黄历就像一条嗜血的灰鲭鲨,游得是那么快,长得是那么健壮,武器齐备,以致所向无敌。   黄历超越了鬼子,但并不是很多,他趴在一株大树后,喘着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滑雪杖四处捅探,一处天然的阵地令他高兴不已。这株大树隆起的树根与地面有一个不大的空隙,正好可以伸枪射击,既隐蔽又安全。其实,即便现在放弃,他也应该足够自豪了。以一己之力将一群鬼子搅得鸡犬不宁,高度紧张,实在是令很多人感到难以置信的事情。   只有短短的两三分钟休息,黄历便看到鬼子在五百米外慢慢地走了过来。由于视线清晰,他可以利用距离减少自己与鬼子对射的危险。不过,这次他要采取一些小技巧,多杀几个鬼子,并让鬼子行进得更加缓慢。   黄历仔细算好了角度,拉动枪栓,手动放进一颗子弹,一颗没经过处理的子弹,穿透力应该能够实现他的计划。   呯,就在鬼子的大队与黄历几乎平行的时候,子弹激射而出,从一名鬼子的脑袋穿过,打中了马的屁股。   鬼子扑通倒地,马也因为受伤而疯跑乱跳,左冲右突,暴发出令人吃惊的劲力,要甩掉身后的累赘。   枪响,马惊,鬼子队伍一阵混乱,黄历快速拉动枪栓,向着鬼子连续射击。      第041章 游击队内部的分歧      黄历在与鬼子忘我地拼杀,小分队付出了代价,使鬼子的扫荡无功而回。他们在奋勇地战斗,为了祖国,本着良心。但他们却不知道,作为他们的后盾,第二十二路的司令部里却开始着一场不是针对日寇,而是要同室操戈的争论。   20世纪30年代是中国的灾难年代,年代之初日军就开始对中国发起挑衅,七七事变则开始了对中国的全面进攻,积弱太久、力量涣散的中国军队在日军刚开始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中国进入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国民党政府被迫从南京迁至武汉而至重庆,蒋介石也被迫飞往各个战场进行督战,也是事态所逼。严峻的事态并没有给蒋介石时间和机会去思考和调整国内事务。   1938年10月后,日军随着占领地的扩大,兵力已不够分配,同时由于其它各方面的复杂因素,诸如借钱打仗,国际信用度降低;军费巨大的开支,迫使国内租税加重,国内人民的厌战情绪增加等,日本开始改变战略,进攻步伐逐渐缓慢下来,为蒋介石解决国内事务、消除自己的忧虑和恐惧提供了时间和机会,同时日本的新战略也给了蒋介石心理上的空间,注意力转向了国内。   日本的新战略在政治上从反蒋转为拉蒋,将重点放在对国民政府“和平工作”上,使蒋介石可以暂时从抗日事务中脱身出来,所以蒋介石才会在日记中写道:“目前急患已不在敌寇”,而在“共产党之到处企图发展”。   日本的侵略也给了蒋介石统一全国的政治机会。中国多年来一直处于各路诸侯、各派势力独霸一方的局面,虽然表面上蒋介石政府重新统一了中国,但中央政府形同虚设,除了对中共的忧虑和恐惧之外,各派军阀势力也是蒋介石头痛的问题。日军的侵略给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借机统一全国、发展自身的藉口和机会。   中共的军队在抗战中得到了发展,同样在抗战中国民党的军队也得到了极大的扩充。国民党军队“自开战至本月二十日(注:此时为1938年11月20日),共计补前方兵员为一百九十四万七千余(其川滇桂晋冀鲁各军自行补充此尚未计及)”。   虽然抗战初期中国军队遭到了重大损失,伤亡总数截至五中全会前约一百一十万人,但兵额较开战时还有增多,“现时共约二百五十余万人,开始时共约一百七十余万人”,并且何应钦认为:“我国军队现有之武器较诸开战时,在数量上及素质上,均优胜。”   所以,对蒋介石国民党来说,坚持抗战的大旗,不仅是民族主义之必须,而且给自身带来莫大的实惠。蒋介石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消除和减少一切不利因素,实现和巩固自己的统治。当然,英、美为自身利益考虑而牺牲中国以求同日本妥协,对国民党进行劝降,这方面的背景也不可忽视。   中共虽然只有约20万左右的军队,但却是国民党最头痛的问题。阎锡山称王山西,但威胁不大。冯玉祥调至中央,难有作为。将全国划分成几个战区,李宗仁就被迫离开广西,成为无水之龙。其余如刘湘、龙云之流也难有作为,假以时日,应可收服。并且在抗战大旗下,蒋介石可以随时任意支配他们的军队,如调李品仙、廖磊军把守津浦线南段,云南的卢汉军拱卫武汉等,并进可随时进行分化和瓦解。急患中共,它有着李宗仁、阎锡山等军阀所没有的猛烈的发展势头。   国共之间有着很尖锐的矛盾,在日军进攻局势紧张时,被遮蔽了,当局势缓和下来后,很快凸显,也是随后出现的愈演愈烈的国共磨擦的症结之所在。   抗战爆发后的国共合作虽然消弭了两党间的战火,但国民党内对中共的敌视依然存在。其实国民党认为中共进行国共合作就是另有企图,缺乏合作抗战的诚意,这在国共两党就合作问题洽谈及合作之初就已存在。在国民党人看来,中共借“和平团结,共同御辱”的旗号来保护自己,并会借机发展壮大。   沈栋聚精会神的阅读着刚刚下发的《共党问题处置办法》,此时国民党已不惜运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国共在军事上的摩擦将日益严重。   长久之后,沈栋慨叹一声,将文件放到了桌上。对于同室操戈,他向来是深恶痛绝也不感兴趣,但是指挥部里人多嘴杂,按他的职位,并不好妄加评论。   “所谓国共联合阵线,为目前计,固不能不虚与委蛇,但考其要求之用意,仍非出自共党诚心,不过假借特区名义,名正言顺,整顿充实,一俟坐大,伺机反噬,亦即所谓‘不战而屈我’阴谋,手段原自高人一等。”刚刚从所谓的国民党河北省省府回来的赵天豪推了推眼镜在旁沉声说道:“我们当以八九年来一贯之国策为重,而以苟求一时表面之安定为轻。”   “同室操戈,固为本国之耻辱,也易为外敌所乘,不可不慎。”一支队队长白春国皱着眉头说道。   “共党之参加抗日,一是以联合阵线之名,取得参战之一员,虽居我党之下亦甘之如诒。二是以国共合作之口号,期取得平等之地位,以自身取得法定公开之保障,为其他各党各派作护符。三俟实力既充与我对峙作正式战,而以各党各派担任游击,使我腹背受敌,内外夹攻,而致溃败,其计至毒,其法至妙。而我党内其他人却不能了解,此甚为悲哀。”赵天豪语气很沉痛,好象国民党内部只有他一个明白人,别人都糊里糊涂似的。   赵维光伸展开手臂,手指在桌上快速敲了个《义勇军进行曲》的节奏,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淡淡一笑,“任何政策都应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才有效果。我们身处敌后,形势错综复杂,除了日本鬼子,现在势力最广最大的恐怕应该是共产党八路军了,如果轻易开罪了他们,友军远水不解近渴,我们费尽心力打下了这块小地盘恐怕就要付之东流了。老三他们还在与鬼子奋战,失去了我们这个后盾,恐怕那里也就坚持不下去了。”      第042章 分裂的苗头      “司令这话说得很对。”副司令宋雨田似笑非笑地说道:“前东北军万福麟部和察北保安司令孙殿英所部在太行山南部地区,河北民军司令张荫梧率部在冀南晋西的交界处,河北省保安队一部则在冀南,非但相距甚远,而且中间有日伪封锁,驰援不易。光靠我们,恐怕力不能支。当然,本人对共产党实行的那一套劫富济贫的做法也是深恶痛绝,深恶痛绝呀!”   “八路军自去岁春间派遣东进纵队入冀以来,假抗日驱伪之名,实行搜枪扩军之举,无所不用其极,对友军则威胁分化,希图隶属改编,以抗日为名,而行植党扩军之实。”赵天豪正色说道:“我看,把特勤队拉上去,恐怕比那帮土包子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老三等人调回来吗我军现在的实力还不大,但等兵强马壮时必将不断向外光复国土,介时定然与之发生冲突,希望赵司令及各位同仁提高警惕,时刻不忘防共溶共之大政方针。且说友军,也不光是宋副司令所说的那些,还有很多武装也是打青天白日旗,奉国府号令的,到时都是会助咱们一臂之力的。”   “赵兄金玉良言,我等牢记不忘。”赵维光笑着说道:“烦请赵兄转告鹿主席,请他放心。”   “赵司令,这是鹿主席亲笔签发的委任状,是关于您提请本县的人事任命的,这可是破例的照顾哦”赵天豪笑着向赵维光等人卖好道:“由一介平民一跃而升县长,还是个女的,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   “多谢鹿主席,多谢赵兄。”赵维光表现得很是感激,宋雨田更是喜出望外,他的夫人石国翠当上了县长,这可是大喜事。   “赵司令率部屡战屡胜,保荐个人也是理所应当的。”赵天豪摆了摆手,转而话风一转,“不过,本县有些名流士绅派专人给鹿主席送了封联名信,说赵司令横征暴敛,强行没收了很多人的家产,分了很多人的地,不知可有此事?”   赵维光“啪”的一拍桌子,他今天穿着军装,但袖子高高挽起,裸露出半截胳膊。在他想来,过于整齐的着装,只能表现出他的拘谨和迂腐,别人都说他是学生出身,他认为唯有这种大马金刀似的打扮,才能表现出他那种豪放洒脱的气概。   “放他妈的狗臭屁,敢告老子的刁状,赵兄,你把这些王八蛋的名字告诉我,看我不扒下他们的狗皮。”赵天豪大声说道。   沈栋赶紧站起身,缓和下气氛,解释道:“赵兄有所不知,您说到的这些情况我了解一些,没收家产,分了地的那些人都是依附日本人的汉奸,罪有应得。国难当头,人人有责,那此名流士绅即便不通敌,也不能光贪恋自己的荣华富贵,毫不体恤民众的疾苦不是。他们家大业大,拿出一点钱财粮食来,并不侵害他们的根本利益,充其量也不过是以其多余补其不足,这些人竟然如此抗拒,简直是毫无民族大义。当然,这些都是有记录的,待明日调来材料,赵兄一看便知,所得也都是充了军饷,用于实处,绝无半点中饱私囊。这么大一支队伍,不多想点办法,都饿死不成?”   赵天豪只是随便一说,有枪就是草头王,省政府也管不到这些地方实力派,政策是政策,军队不抢不夺,吃个屁呀,他笑着温言安慰道:“如此一解说,事情不就明白了。古人尚且主张:见人危难,解囊相助。给老百姓一些好处,在乡里搏个好名声,对抗日救国也是一个贡献在国难时期,就应该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全民动员,共赴国难吗只要和他们解释清楚,他们也就理解了。”   “对,对,赵兄说的透彻,我们就照您说的去解释。”沈栋陪着笑脸说道。   “好,好,那我就不打扰诸位公务了,暂且告退。”赵天豪冲着屋内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告辞。   望着赵天豪的背影,赵维光叹了口气,摘下帽子,轻轻放在了桌上。众人都不说话,宋雨田打了个招呼,也转身走,回家向老婆报告喜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屋内只剩下了比较亲密的几个人,白春国先鄙视道:“省政府这些人哪,不知道咱们在敌后的辛苦,狗屁不懂,却还要做出高瞻远瞩,明见万里的姿态。”   “坐在屋子里瞎研究有个屁用。”赵维光叹了口气,“他们要限制中共,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打鬼子和改善民生上。民心,这是民心争夺战,这关系到由谁来主宰民心向背,为什么他们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我倒是担心以后,如果咱们向外扩张,真的与中共军队发生冲突怎么办?”参谋长王大庆(王老蔫)若有所思地说道。   “扩张地盘就会与八路军发生冲突?我看不见得。”白春国笑道:“日本鬼子占的地盘太大了,抢都抢不过来,何必与八路军争夺呢?再说,以后,在华北这块地面上,打着国军旗号的游击队会越来越少,咱们就会奇货可居,上面兴许还怕咱们莽撞冲动,而招致失败呢!”   “你的意思是国军的游击武装都无法坚持长久?”赵维光疑惑地问道。   “我看够呛”白春国咧了咧嘴,缓缓摇头。   “说说道理,让我们也长长见识。”赵维光疑惑地问道。   “那就随便说说吧”白春国开口说道:“国军游击队的组成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正规军,准正规军,另一种就是地方游击队。先说这些打着国军旗号的地方游击队吧,就以本县为例,那几支武装成分复杂,素质低劣,军纪荡然,号令不一,往往是抗敌不足,扰民有余。而且他们互相猜忌,频相掣肘,目光短浅,不堪大用。”   “那由正规军队或准正规军队组成的武装又如何?”王大庆有些不服气地插嘴道:“他们的战斗力可要比那些仓促组成的地方武装要好吧?”   “有一利则有一弊,正规军组成者装备、战斗力稍优,但官兵不惯游击战。”白春国继续说道:“从战术上讲,以正规军、准正规军为主的游击武装,在敌后游击作战中,常常背离游击战的特殊规律性,往往将敌后游击战打成正规战。他们不象中共的八路军、新四军那样具有游击战的实践经验,在开展游击战的过程中,难免会放弃游击战主动、轻便、灵活、突袭、变化无常的优势。企图拿正规战争的指挥方法施之于游击战,必然地要束缚游击战争的高度活泼性,而使游击战争毫无生气。而‘化整为零,化零为整’又是游击战惯用的一种形式,能否实现组织形式上的相互转化,是其敌后游击战运用自如的关键。国军者,集则易乱,散则无力,被日军击溃尚为容易。”   “还有什么,屋里都不是外人,都说出来吧”赵维光停顿了半晌,摆了摆手。   白春国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而且国军战时募集壮丁有一多半都公然进行贿赂和不正当手段,拉壮丁、买卖壮丁公然进行。征兵制的苛刻和不平等,使国民政府失去了大多数农村贫民的民心。国民政府派到敌后的部队大多是杂牌军,旧军阀的残部,这些军队的纪律、政治信念、素质等都很差。他们以前驻守城市,过着悠闲的生活。一旦来到贫困和人口稀少的山区和湖沼地带进行艰苦的游击战,对他们来说一点也没有吸引力。他们在敌后不实行有利于民众的政治和经济措施,反而苛政暴敛和过渡的征兵,使人民无意于生产,并把军队视为他们的敌人。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国府始终没有有效的措施来改变这种状况。”   “另外,在正面防御战略方针已失败的情况下,在相持阶段到来后,在已决定大规模开展敌后游击战的决策后,国府并没有将其战略方针作适时的调整,不将游击战置于战略地位的高度来考察,反而将游击战置于从属、配合正规战的地位,是极不可取的。”白春国慨叹道。   赵维光和众人都在思索,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有何种倾向。   半晌之后,赵维光总结道:“咱们尽力避免冲突,少树敌人,尽量协力抗战。日本鬼子占的地盘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为什么要盯着其他抗日武装的地盘呢?而且这个原则对八路军也适用。八路军最早进入华北,已经建立了稳固的根据地。且在当地民众中有良好印象,与之为敌,殊为不智。据我的判断,张荫梧和其他国军游击武装奉鹿钟麟的命令,执意恢复沦陷区的军政系统,想要藉此实现军令和政令的统一,限制中共的自由发展,恐怕是事与愿违,不仅无法达到目的,反倒会遭受重大的挫折。我们力量不强,势单力孤,除了与八路军和平相处,共同对敌外,恐怕也别无其他选择。”   “如果八路军与我们为敌怎么办?”王大庆不无忧虑地问道。   “你恐怕是有些杞人忧天了。”白春国笑着说道:“我们不要决裂,中共为何要挑衅,难道想两面树敌,同时面对国军和日军的围剿?在举国一致抗日的大环境下,国府虽然极想剿共,但碍于国际观瞻,碍于全民族的意愿,只能暗中搞些小动作;而中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现在这种有利的政治形势,更加不会主动导致决裂。因此,只要我们不主动挑战,八路军是不会向我们进攻的。通俗一些来讲,国府不敢决裂,中共不愿决裂,大形势是既团结又斗争。而对于我们来说,专心抗日,不打内战,也就不会多方树敌。”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交头接耳,对此判断表示赞同。   “有理、有据、有节,这是中共提出的原则,同样也适用于我们。”赵维光补充道:“我看今天就形成个统一意见吧全力抗日,枪口对外。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谁要敢向我们挑战,立刻毫不犹豫的予以还击。”   沈栋的思想比较单纯,对这种涉及到政治上的龌龊的事情极为反感,但他并不是傻子,对军队中的倾向也有觉察。白春国始终当着第一总队的队长,并不进司令部任职,听说在他的总队里,有共产党在活动;王大庆等人属于国军一系,多年的宣传教育之下,对共产党八路军没有什么好感,很是蔑视和提防;宋雨田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心腹,乘扩军时也在大力抓兵,因为他属于富人出身,对共产党那一套减租减息,合理负担十分反感,在军统人员的撺掇下,与王大庆等人有合流的趋势;至于特勤队,也有着各种倾向的士兵,只是大敌当前,心思还放在打仗上。   “司令,小分队发来的电报您看到了,我想这次亲自带队前去增援。”沈栋想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痛痛快快地打鬼子,就象小分队那样,再说,武秀兰也让他很想得慌。   “那特勤队怎么办?你又准备带多少人去?”赵维光皱起了眉头。   小分队连战连捷,但损失无法补充,这也让他心头十分惦记,沈栋的心思他也猜得出大概,让这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远离是非,避免消耗在无谓的摩擦之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游击队也需要这样的拳头部队,所以,他心中同意沈栋带一部分人马前去增援,又担心他将精锐抽调一空。   “现在特勤队的教官都比较成熟,选拔训练都在正常进行,我要去的话,只带二三十人就可以了。”沈栋思索着说道。   “三分之一。”赵维光点了点头,苦笑道:“好吧,我同意了。真是羡慕你,可以去一门心思地打鬼子,我却还要管这一摊子破事。代我向老三、小宋、老区他们问好。”   正说着,报务员走了进来,递上一份电报。   赵维光看过之后,脸色严肃起来,对沈栋说道:“你去抽调人马,收拾行装,尽快出发吧刚刚与小分队进行了联系,程盈秋同志可能牺牲了,老三受了刺激,单人出外行动,行踪不明。”   啊,沈栋吃了一惊,接过电报看了两眼,郑重地敬礼,转身跑了出去。      第043章 鬼子的无奈      感情必须屈从于理智。可是,世上的事情往往是理智服从了感情。甚至连伟大人物都不可避免……而且,理智和感情就能分得那么清吗?譬如说,黄历想去为爱人报仇,明明有很多困难,甚至还有危险,从理智上,他可以不去;从感情上,他必须要去。   这的确是个很奇妙的问题。小到家事,大到国策,感情用事和一意孤行的例证比比皆是,不胜枚举,而且感情和理智既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   被黄历打伤受惊的马终于消停下来,彻底消停了。爬犁翻了,不仅撞倒了两个鬼子,更把鬼子伤员抛到了雪地里,滚的东倒西歪,呼痛呻吟。在这一片混乱中,黄历在这绝好的掩体口射击,弹无虚发,五枪五个,然后快速撤退。留给鬼子的是一片狼藉,几具尸体。   小野愤怒地咬紧了嘴唇,沁出了血滴。他开始为自己的计划担心,自己当初自信的判断开始动摇。   敌人的狡猾和执着,勇敢与坚韧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利用速度的优势,敌人把他们这群在冰天雪地里缓慢跋涉的皇军当成了可以戏耍的乌龟。后面,左面,下回是哪里,小野有些茫然地望着远处一个白色物体在雪上飞驰,最后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个不知疲倦的疯狂的战士,小野给黄历下了结论,同时也狐疑起来,就凭一个人,他能把我们全都消灭?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刚才敌人所在的位置,那棵大树离这里有——小野好半天才放下望远镜,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五百多米的距离,没有光学瞄准具的话,人站在那里,用肉眼看也只是一个很小的物体,更不用说射击时各种因素的影响。   小野清楚地知道子弹打出去以后的轨迹应该是成抛物线的,手枪弹在十五米外就会产生肉眼可分辨的微差,步枪则大约在七十到一百米左右,还要纠正风向、风力、地球自转偏向力等等因素的影响,在五六百米距离外打中目标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更不用说皇军士兵都用的是机械瞄准具,也就是枪支本身的标尺准星,怪不得敌人敢于发动袭击,原来是枪不如人,技更不如人哪!   现在是继续前进,被动地等着敌人忽左忽右地前来袭击,逐渐消耗帝国士兵的生命以及战斗的勇气,还是抛弃原来计划,就地固守,等待援军的到来。小野沉思良久,又四下了望,这里的地形地势十分不利,停下来就是等死,必须找到一块适合固守的有利地方。最好是居高临下,四面都有开阔地带的所在,因为帝国士兵的人数越来越少,防守的漏洞也会越来越大。   尽管做出了决定,又忙乱了一阵,队伍才开始前进,小野的心情却沉重无比,虽然偶尔能看见敌人的影子,但却基本无法对他进行有效伤害,这种挨打的感觉太令人郁闷了。      第044章 料敌于先      料敌于先者胜,以逸待劳者胜。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古老的孙子兵法言简意赅,却够人研究一辈子,上千年来你也学,我也用,但胜负各异,也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黄历没系统学过兵法,但他有另一套独辟蹊径的办法,那就是善于位置互换,进行换位思考,他会努力模仿对手的思维方式,设身处地为对手着想,作出尽可能合理的安排,他再针对这种对手可能最合理的安排做出行动的布置。   虽然这有些难,但是有可能实现。关键是不要弄错了角色,否则就会失败。你必须象一只会打洞的小动物那样,找到一个能够进入猎物头脑中的方法,然后不知不觉地溜进他们的大脑中。你仔细倾听脑波(而不是脉搏)的声音;精确地说,需要捕捉对方的思维方式,而不是他们的思想。当你找到这种东西以后,你就可以走捷径——你可以沿着猎物或对手的思维轨迹一路追寻下去。   现在黄历就在使用这种方法了,尽量用鬼子而不是自己的标准评价现在的处境。糟透了,是的,如果说因为夜色而让那该死的狙击手嚣张的话,那白天的尝试也失败了。这个该死的家伙疯子似的围绕着我们的队伍,象一条迅猛的鲨鱼,虽然体形小,但每次进攻都能撕下我们的一块肉,然后迅速远遁。在他看来,我们虽然是一条大鱼,但在他持续的、不知疲倦的进攻下,早晚会变成一副骨头架子。   那现在如何应对呢?固守待援似乎是个好主意,我们有电报机,可以召援兵,而且昨天晚上可能就这样做了。但我们能战斗的人手已经不多,还有伤员要保护,这样就必须有一个合适防守阵地,射界开阔,易守难攻,让敌人难以接近。   嗯,应该是这样,虽然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但却是最接近真实的想法。黄历四下望着,在雪地上快速滑行着。蓦然,一个小小的长着树木的高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吧已经过了中午,只要鬼子停下休息,他们应该就不会再走了。要知道,在冰天雪地里跋涉,最怕的就是停下,再累也要坚持,一旦停下,就可能被寒风吹透,再也无法继续上路了。   天空又变成了灰蒙蒙的,小野站在小高地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这无限大的积雪面。在雪底下,一切事物仿佛已经消失了。在白色的大地上,这只象是一堆白矿石,一切看来都象死了似的,罩上它的殓尸布。   小野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满怀心事的望着这个银白的世界,低声吟道:“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阁下,这似乎是一个支那古人所做,姓什么记不住了。”鬼子军官对什么诗啊词啊的不感兴趣,但直接顶撞上司又不是很明智,想了想,淡淡地说道。   小野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岑参夫子所做,我很喜欢岑夫子的诗,如‘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说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英雄丈夫,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一支皇军已经被折磨得筋疲力尽。   雪地行军,艰苦异常。厚厚的积雪深至膝盖,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浑身是汗,但一旦停下来,立即浑身结冰,风夹着雪直打在脸上,疼得象刀割。仅仅三个小时以后,鬼子们就已经变得体力不支。每走一步都变得特别艰难,脚踩下去,没过膝盖,再拔出来的时候,另一脚又陷了进去。   “布置防守阵地吧”小野轻轻摆了摆手,能战斗的兵员已经不多,加上能战斗的轻伤员,也不过二十多名,但依靠这些力量,守住这个小高地,只对付一个人的袭击,还是有把握的。   鬼子军官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火堆便生了起来,小野坐在火旁,烤了烤冻住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难以置信的惨败,甚至连帝国士兵阵亡的尸体都没有收殓,任由他们躺在冰雪之中,实在是鄙人作为军官的耻辱。我们不仅要同魔鬼般的敌人战斗,还要同恶劣的自然环境拼搏,而针对这冰天雪地的山林,我们显然还没有经过适应性的训练,缺乏应有的技能。敌人不仅枪法奇准,而且精通滑雪,当帝国士兵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的时候,敌人却可以如飞般地来去自如,象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不断地袭击,消耗着帝国士兵的生命和精力。这种战术让鄙人想起了海明威所写的小说《老人与海》。情景是多么相似,我们在敌人眼里就是一条大鱼,而他就象嗜血的鲨鱼,不断地扑过来撕咬鱼肉,一块一块,直到我们变成空空的鱼骨,真是令人悲哀……”   小野怅然地摇了摇头,整理下思路,继续写道:“敌人的狙击技术令人震骇,显然他使用的是专门的武器,而帝国士兵在未装备专门的狙击步枪之前,还不是他的对手。帝国士兵在二百米内的射击准确率不能抵挡敌人在五六百米外的狙杀,甚至很难对其构成威胁。在鄙人想来,对付象这样的超级狙击手,最好的武器应该也是狙击手,然后才是炮击,覆盖性的炮击可以在敌人暴露大概位置时予以杀伤。另外,敌人善于利用地形,以及巧妙的伪装术,也是我们应该学习的。”   合上笔记本,小野在手里轻轻敲打着,他真的很不甘心,也一直在想,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会突然陷入如此困境。联系现在的环境,他不由得苦笑,拿破仑俄国败退,也不外如是。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百战百胜的帝国士兵也无法抵挡。还有那个该死的狙击手,他的枪怎么就那么准呢?      第045章 无声杀戮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太阳刚刚落山,黑暗便笼罩下来。一团团阴惨惨的云彩,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一小块一小块也好象是在沉思的冷冷的晴空,不时从乌云缝里向下窥视。散落在各处的树林和高山,象死人一样苍白。   四个小时了,敌人再没有前来袭击。小野看了看表,狐疑地猜想着:看来人总有体力极限的时候,就算是个铁石之人,也要受到侵蚀和风化呀夜里的战斗,白天的骚扰袭击,让敌人也耗尽了体力,他定然是在某个隐秘地方烤火取暖,吃饭休息,等着在夜更深的时候再来攻击吧对了,人最疲惫的时候便是凌晨两……钟,这个简单的道理他应该懂。只好自己在后半夜辛苦一些,亲自起来巡视督促了。   对于这片小高地的防守,小野还是满意的,二十个士兵分成四组在四面的树林里监视着外面,每组五人轮流休息,保证在任何时候都至少有两人是清醒的。中心地带则是伤病员的帐篷和火堆,有四个哨兵,两人上半夜,两人下半夜。如此严密的防范,敌人再想象昨夜那样潜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昨夜是疏于防范,今晚可是如临大敌。   夜更深了,小野也早早去休息,以备下半夜与另一个鬼子军官换班。小高地上安静下来,凄冷的月光下,周围全盖满了雪,在月光中,白得像一幅漫无边际的殓尸布。   鬼子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高地四周的雪野上,却不知道黄历就在他们中心宿营地不远处的树根下潜伏。   用树枝作为支撑的雪窝子里,黄历静静地躺着,几个树枝伸出雪面十几公分高,既是后备呼吸道,又是骗人的伪装。是的,很冷,而且不能大幅度的活动。但对于受过严格训练的黄历来说,这并不是最困难的。躺在雪窝里久了,身子会发僵,他就用神经去控制某些部位缓缓地,小幅度地运动。渴了,他就把雪放在嘴里煲成雪水,等有点温度时再吞下去。饿了,几块小肉干也能补充下能量。   对于潜伏,各人都有各自的爱好和招数,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让别人发现,因为个人习惯的不一样,手法也不尽相同。就说在树林里面吧,有的人会选择在树脚下,有的人会选择离树不远的地方,有的人干脆在树上搭个窝就行。当然,黄历对树上搭窝这办法不提倡,你在上面轻轻动一下,那雪就哗哗地往下掉,除非有超人的毅力,你还得比在地下多忍受一点的寒冷。   黄历躺进雪窝不久,风吹过的地面的雪和树上刮落的雪就把痕迹盖得严严实实的。他在雪窝子里最多也只能翻个身,而且还要轻轻的。他尽量地把呼吸放缓,比平时的呼吸频率要低。慢慢地,他达到了心态的平稳和呼吸的控制。在长时间的潜伏中,他有意地使自己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这样既能应对意外的情况发生,还能减少体力和能量的消耗。   差不多了,黄历看了看手表,开始缓慢地活动四肢,即将开始的搏杀让他很兴奋,同时,他也感到脚有些疼痛,看来没有时间护理烫脚,可能是冻伤了。不过,这不影响他今晚的发挥。   出其不意,完全没有规律可循,这便是黄历对付鬼子和办法。你以为我只能远距离狙杀,我偏要来潜伏格杀。   感觉身体恢复了活力,黄历轻轻推开挡着洞口的积雪,仔细倾听片刻,慢慢爬了出来。狙击步枪和滑雪用具是不用带了,今夜是一场手枪、匕首、手榴弹的盛宴。   两个鬼子哨兵缩着脖子在营地两侧慢慢走动着,快到交接替的时候了,他们的体力在寒冷中也接近了极限,不时打着哈欠。   黄历悄无声息地爬了过来,静静地数着鬼子的步数,观察着鬼子的行动。就在对面的哨兵转身的时候,他突然跃身而起,一手捂嘴,一手将匕首搅动着刺入了离他最近的鬼子的后腰,剧烈的疼痛当即让鬼子昏了过去。另一个哨兵距这里有二十多米,他似乎听到了响声,疑惑地又转过身来,黄历手向后腰一伸,黑洞洞的枪口扑扑两声,这个哨兵晃了晃,软倒在雪地里。   黄历迅速将哨兵的尸体拖到帐篷后,将身上的伪装服脱下,换上了染血的鬼子军大衣,戴上棉帽子,拿着三八大盖晃了出来,俨然成了一个哨兵。   帐篷里鬼子睡得很熟,白天的战斗和跋涉令他们疲惫不堪。黄历将那两具鬼子尸体拖到角落里面隐藏起来,然后就象没事一样在营地里面闲逛起来,不一会儿,他就搞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黄历先掀开一个略小的帐篷帘,手脚很轻,缝隙很小,里面有四个鬼子在酣睡,是另外两个哨兵和两个轻伤员。将带着消音器的手枪伸进帐篷,黄历准确而冷酷地扣动扳机,如此近的距离,他专打鬼子的脑袋,四声闷响之后,这个帐篷里便再没有能喘气的了。   对于重伤员的帐篷,黄历没有先动手,那些家伙行动不便,最后收拾也不迟。他又走到一个帐篷前,这个比较大,也比较黑,不过并不影响黄历的行动。他拔出匕首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他先从左侧摸起,只爬了一米多,他就摸到了一个鬼子的军用被褥,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然后另一只手握着匕首非常熟练的在他的肋骨中间穿过去扎入他的心脏里,那个小鬼子弹了两下就在梦中为天皇陛下“效忠”了,然后黄历爬向另外一个鬼子,摸着,刺下,接着是下一个,直到帐篷里还也没有了鬼子的呼噜声。   黄历钻出帐篷,很久没这样偷偷摸摸地杀人了,他不由抬头看了看天,一颗亮星似乎正冲他眨着眼睛,盈秋,你看到了吗,我离实现你杀三百个鬼子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第046章 诡谲杀阵      小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家里,泡在暖暖的水里,喝着温热的清酒,惬意地哼着歌曲,他的妻子殷勤而温柔地给他搓着背。真是,好舒服啊——呼,一股寒风扑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太阳穴上挨了重重一击,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黄历扑进帐篷,一脚踢在小野脑袋上,然后又将他的脖子扭错位,将他四肢拉脱臼,手法之重,象是对待一个死物。这个鬼子是最高指挥官,暂且留他一命,待会儿要细细拷问。他点亮了帐篷内的马灯,搜捡了一遍,当看到那熟悉的驳壳枪时,他的眼中射出了凶狠的光。把枪别好,上前几下子把小野剥成了光猪,抓着他的头发拖出了帐篷,扔在雪地里……   “轰,轰,轰……”几声爆炸在寂静的夜晚显得震耳欲聋,在树林里埋伏监视的鬼子们睡着的,醒着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经历了残酷的战斗,他们今晚可算是尽职尽责,深信连一只老鼠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可现在营地里竟然又遭到了袭击,难道敌人会隐形吗?   短暂的惊愕过后,四组鬼子纷纷从隐蔽处爬起,向着林中的营地冲了过来。   “敌袭,回援……”迎面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满脸血污的同伴,不断地用日语叫喊着,看到一组回援的鬼子,立刻倒在地上,腿好象受了伤,用手指着营地的方向,焦急地喊叫道:“快,快……”   几个鬼子更加心急如焚,无暇理会这个伤兵,加快了脚步,越过了他,向前跑去。   “扑,扑,扑……”黄历掏出手枪,双手一握一伸,从背后一个一个地向着鬼子射击,不过十米的距离,从后向前,等跑在前面的鬼子发觉不对,死亡已经轮到了他们。   消灭了五个鬼子后,黄历飞快地拖起尸体,扒下鬼子的大衣,在林子里迅速布置起来,技能加智慧,鬼子们将尝到诡谲的杀阵。   十几名鬼子从三个方向跑进了营地,现场的惨状令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重伤员的两个帐篷已经被手榴弹爆炸的气浪掀倒,里面是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间或有一两个命大的也是伤上加伤,只剩下了一口气,在费力地呻吟。哨兵的尸体倒在地上,满脸的污血。另两个帐篷却静悄悄的,显得十分诡异。   鬼子军官愣了一下,立刻向小野的帐篷跑去,掀开帐篷帘,他大步迈了进去,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被硌了一下。他没在意,目光一扫,小野并不在里面,地上只有撕碎的衣服。   “轰”突如其来的爆炸在帐篷内响起,鬼子军官瞬间被炸得肢离破碎,一支带血的手臂飞了出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进入另一个帐篷内查看情况的鬼子也被炸得死伤几个。   二战时日本人用的武器都很有特点,手榴弹也很有意思,中国人又将它称为“甜瓜”手榴弹。   同时期的各国军队所使用的手雷引信有杠杆式和拉火式的,而日本鬼子却采取了撞击式。使用时,先拔除保险销,使惯性体和击针部件处于自由状态,然后将手雷在硬物上撞击一下,使击针下沉,击发火帽点燃延期药管,从而引爆雷管和主装药。相信大家在影视剧中都曾看见过日本鬼子把手雷往脑袋上磕,然后捧着自杀的情景。   这种手雷不得做绊发地雷,但黄历却将它变成了触发地雷。把手雷的保险销拉掉,然后埋在地下,只露出击针,一踩上去,一个人的体重足以使其下沉,从而引爆手雷。   遭到两次手雷袭击后,剩余的鬼子还以为是象昨晚那样的诡雷,愈发小心翼翼。而且没有了军官指挥,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行动。谁也没发现,在混乱中,黄历悄悄地混了进来,站在他们当中,端着三八大盖,低着头装模作样地搜索着。   “敌人在那里?”黄历突然叫道,端起枪向林子里射击,并且勇猛地冲了进去。   几个鬼子立刻跟了上来,虽然他们还暂时没看见什么,但跑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目标,一个飘忽的影子就在前面晃动。   终于看到这个该死的家伙了,鬼子们恨得牙根都痒,端枪射击,向前逼近。而黄历却装作摔倒的样子,动作很慢地爬起来,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我打中了。”一个鬼子兴奋地叫着,其他鬼子更来劲儿了,嚎叫着继续前冲。   一只大手从后面迅速地伸了过来,捂住了最后面一个正前进的鬼子的嘴,脖子一凉,鲜血狂喷而出,鬼子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意识和精力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迅速地消逝无踪。   将尸体轻轻放倒,黄历继续前进,十步杀一人,形容现在的情景,是最为贴切。   一个鬼子转头奇怪地看了一下,噗,匕首直刺入他的咽喉,他的喉咙里象塞进了一把沙子般难受,大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在黄历的搀扶下,尸体慢慢倒地。   这是敌人?两个冲到跟前的鬼子瞪大了眼睛,一件军大衣挂在树枝上,被风吹得左右晃动,象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噗,一个鬼子的胸口突然多出了一个刺刀尖,他愕然的低头瞅着这把扎进自己身体的凶器,鲜血从嘴冒了出来,抬头望着旁边的同伴。   黄历不等最后一个鬼子转身迎战,已经弃掉步枪,一个箭步跳过去,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膛,并冷冷地望着他充满恐惧的眼睛……   营地那里还剩下三个鬼子,黄历将手枪别在后腰,随手捡了枝步枪,转身向营地走去。   留在营地的三个鬼子已经发现了雪地里的小野,光着身子已经被冻得半死。三个鬼子赶忙找来衣服,将他包裹起来。只是小野的伤势很奇怪,歪着脖子,流着口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手脚也都因为脱臼而无法动弹,只有眼睛里露出愤怒无奈悲哀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神色。      第047章 疯狂报复      夜幕下,雪地里,一行人马展开了战斗队形,在向前行进。静静的山林里,夹着战士们粗壮的气喘声。经过长时间的行军,战士们显然是疲劳了。这又是一个大雪坡,雪杖的撑动减弱了,步度也放缓了,喘息声在一步一步地增大着音量。   队伍最前头的林大猷突然蹲下,他右手向后一挥,低沉而紧张地喊了声:“有情况!”   后面的战士们随着他的声音一齐停下,蹲下身子,向四面窥望,并迅速取下他们背在身后的武器,作好战斗准备。   林大猷用雪杖拔开一个雪包,一个被风吹来的雪尘掩埋着的鬼子尸体渐渐露了出来。   区忠从后面赶了上来,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会儿,抬头询问地望着林大猷。   林大猷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死了不超过半天,应该和老三有关。”   “这说明我们已经很接近了。”区忠点了点头,心头浮起些安慰,但愿来得不要太晚。   林大猷判断了方向,当先向前滑去,后面的战士们也咬牙坚持,纷纷跟上。   “小钟,下来走一走,你不勤活动,会把手脚冻坏的。”前头的侦察兵过去,后面便是余成志带着的人马,他晃了晃头,对着骑在马上的钟可萍说道。   钟可萍从马上滚了下来,穿好滑雪用具,跟着队伍向前行进。到底是女人,在体力上比不上男战士,幸好有马,时不时可以歇息一下。   “是不是快追上老三了?”钟可萍滑了一会儿,对余成志问道。   “应该是。”余成志给大家鼓着劲儿,其实他心里也不太有底,“咱们收拢到几匹鬼子的战马,这说明老三已经和鬼子交手,加上这大雪,鬼子肯定走不快。”   钟可萍沉默了一下,有些怨气地说道:“真是的,为了他一个人,让大家担惊受累。”   余成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么说,盈秋出了意外,最伤心难过的便是老三,他要为盈秋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只是一个人啊!”钟可萍反驳道:“盈秋也是我们的战友,为她报仇我们也有份,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自己走了?”   余成志苦笑道:“老三是看咱们太疲惫了,也不想让咱们再有所损失。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快点跟上,争取早点找到他吧!”   地上的踪迹,被寒风刮起的雪尘盖没了,林大猷只能依据着自己的判断,沿着这条出山的路向前赶。发现的鬼子尸体坚定了他的信心,他依靠着天空的星斗,重新判断了方向,强忍疲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又走了两个多钟头,林大猷突然停下了滑行,侧耳倾听。是的,他听见了象闷雷似的声音,那是——爆炸声。他精神一振,循着声音向前滑去……   黄历踩着积雪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此时已经不需要装扮表演了,他的两只手里都握着手枪,一支是程盈秋的,他要用这支枪打死鬼子。   一个鬼子狐疑地看着黄历,还不等他发问,黄历已经抬起手,一个点射,三发子弹激射而出,钉在鬼子的胸口,血花迸溅。   另两个鬼子大吃一惊,一个端枪欲射,一个抛开小野,去抓地上的枪。但这已经来不及了,黄历不仅枪快,而且打得准,枪声连响,两个鬼子惨叫着倒在地上。   黄历走上前,将特意留着活口,只被子弹打伤的鬼子捆起来。然后他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在营地里转了一圈,不论死活,统统补上一刀。   清静了,这个世界清静了。黄历从血腥的杀戮场拎着把军刀再次走了回来,那是小野的指挥刀。他将小野和那个鬼子拖到树林边,将两人面对面的捆绑在两棵树上,又用手中的军刀将鬼子的衣服割碎扔掉,让两个赤条条的家伙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之中。   做这一切的时候,黄历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但小野和那个鬼子还是感觉到这个冷血屠夫身上所暴发出的凛冽杀气,比刺骨的寒风还要冷。他们就是待宰的猪羊,唯一要做的便是祈祷这个屠夫的手艺足够好,下手够利索。   在经历了这么多惊吓和折磨后,受伤的鬼子的意志接近崩溃,牙齿打战,充满恐惧的眼睛随着黄历在不停移动,间或眨巴一下。瞧他这副熊样,黄历决定再加点料儿,他来到小野面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伸手一托一拧,嘎巴一声,小野错位的颈骨被扶正,痛得小野嚎叫了一声。   啪,黄历抡起指挥刀,连刀带鞘,没头没脑地打在小野的脸上,两颗带血的牙齿掉了下来。   “这里我说了算,不让你说话,连哼一声也不行。”黄历阴冷的声音从牙缝里迸出,杀害程盈秋的凶手,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呵呵,小野吐了口嘴里的血,竟然还笑得出来,“该死的支那人,你以为这样便能让大和民族的勇士屈服?来呀,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士。”   勇士?武士?黄历抿了抿嘴角,突然抽刀,一道寒光闪过,小野脐下三寸被削掉,鲜血涌流。   “啊!”小野发出惨叫,然后怒目圆睁,忍痛破口大骂。   黄历转头看着另一个鬼子,这家伙杀无辜百姓不眨眼睛,轮到自己头上,却显得更加害怕。黄历那干净利索的一刀,吓得他浑身发抖,一股黄色的液体从两腿之间流出。   “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曾经遇到过两个人的袭击,那两个人哪去了,你们的军犬呢?”黄历不怀好意地盯着这个吓得尿失禁的鬼子,将指挥刀伸向他的下面。   “不要,我说,我全都告诉你,求你别杀我。”这个鬼子疯了似的大叫,既使被绑在树上,他的拼命扭动也十分剧烈。   “懦夫,怕死鬼,要象个勇士——”小野怒斥着。   “闭嘴吧!”话还没说完,黄历已经回手一刀,横着划开了小野的两腮,舌头也被削掉了一小块,遭此重创,小野还在骂,却也说不出成句的话了。   “那两个人死了,都死了。”旁边的鬼子看到小野的惨样,心胆俱裂,几乎是喊着说道:“一个被机枪打中,另一个爬上山顶,打光子弹后,抱着军犬滚下了悬崖……呜呜呜。”鬼子象是用全身的力气喊完这几句话,然后竟痛哭起来。   跳崖了呀!黄历缓缓闭上了眼睛,尽管心里已经有这样的准备,但听到最确切的消息,依然令他感到心底的沉痛。   一个哭,一个骂,两个鬼子在面对面进行着截然不同的表演。黄历没有管他们,而是走到自己藏身的雪窝前,将滑雪用具和狙击步枪取出来,又回到火堆前,架起几个钢盔,用日本鬼子的小工兵锹向钢盔里铲着雪,看着洁白的雪变软变黑,化成了水。   哗,一钢盔凉水,顺着小野的脑袋往下流,淹了他脚下的雪。   “我是真正的武士,不怕死,皇军会替我报仇,杀光你们这些杂种支那人……”小野一拨楞脑袋,喷一下嘴上的血水,小眼睛闪着仇恨的光……   “滚你妈的武士。”黄历疯子似地吼道:“象你这样的狗屁武士,老子见一个杀一个,就象你们毫不怜悯地屠杀中国人一样。今天老子就给你浇成冰棍,让来援救你的鬼子都看看,杀人者就是你这个下场。你们这群畜生,都该千刀万剐,千刀万剐——说呀,骂呀——没有你们这些王八蛋,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跳崖,操你妈的——”黄历用工兵锹向小野头上身上铲着雪,又奔到火堆前,装雪化水,拎起另一个钢盔,冲到小野跟前,哗地泼了上去。   呜噜呜噜的骂声微弱下来,小野的体温被冰水迅速带走,寒冷顺着他的皮肤扩展到内脏,钻入了骨头,而黄历还在疯狂地干着,干着。扬雪,泼水,扬雪,泼水……小野终于说不出话了,虽然心脏还在跳动,但他身上已经结出了冰甲,并且在慢慢加厚。   “哈哈哈,你个畜生,怎么不叫唤了?啊——”黄历残忍地大笑着,放慢了速度,另一个鬼子也跟着笑了两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小野,失血加上寒冷,再加上过度惊吓,他疯了。   黄历突然将泼完水的钢盔一扔,快跑几步,抓起狙击步枪,飞快卧倒,林子里有响声,难道还有没死的鬼子。妈的,来吧,来吧,让老子杀个痛快。   几个白色的人影在树林里慢慢逼近,黄历已经开始瞄准,突然,前面的那个停了下来,向后面的人打着手势。这?这是自己教给小分队队员的联络用语,丝毫不差,黄历的手从扳机上松开。   “报名,不让我开枪了。”黄历大吼一声,在静夜里传出去很远。   “老三?是老三。”区忠先是吃惊地隐身树后,接着是一阵惊喜,大声回答道:“老三,我是区忠,别开枪,都是自己人,来找你的。”   黄历从隐蔽处站起身,轻轻出了一口气,喊道:“都进来吧,鬼鬼祟祟的,差点杀了你们。”      第048章 回归      太恐怖了吧!林大猷等人看到了修罗地狱般的杀人场,不由得面面相觑。鬼子死状各异,有刀刺、枪打、手雷炸,残肢断臂、血肉内脏、破布烂衣到处都是。这是一个人干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打扫战场,咱们撤退。”余成志瞅了瞅不远处的黄历,低声说道:“那个,咱们先别去惹他,老三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一声,“受了很大的刺激,等他玩累了,发泄完了,就好了。”   区忠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黄历见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亲热的寒暄,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创造自己的“冰棍”去了。精神状态如此异常,区忠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什么可以安慰的。   钟可萍脸色苍白地慢慢挪了过来,远远地看了一眼绑在树上赤裸着身体的小野。小野已经被冰冻上了一层硬壳,像透明滚亮的琥珀,被冰包裹的眼睛已经不会眨动,只有眼珠在做微小的晃动,象闪着仇恨和不甘,又象望着谁,接触这种眼神,就会觉得寒意顿生。   另一个日本鬼子刚才不时发出两声傻笑,然后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现在竟轻轻地哼起了曲调怪异的歌曲,显得十分诡异。   天哪,天哪!这是怎样的一个家伙?是战神还是魔鬼?刚才她还想去劝黄历,但黄历冷酷的目光射过来,便让她说不出话来。那种强烈的压迫感,那种令人心惊的凌厉杀气,绝不会只是因为仇恨而产生的。   盈秋,你求仁得仁,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好男人,他会竭尽所能,漠视生死地为你报仇。从某种方面来说,钟可萍甚至有些嫉妒。   来寻找黄历的队员们沉默地打扫战场,枪支、弹药、物资、电台……,又把鬼子的帐篷整理一下,用树枝做成了两个爬犁,将缴获装载起来。他们不时偷偷地瞅一眼黄历,有害怕,也有担心。   黄历终于停了下来,冷眼打量了一下“冰棍”,笑得很畅快,然后他的神经松弛下来,就坐在雪地上,打了个呵欠,微微闭上了眼睛。   “都收拾好了,我们该走了。”区忠走过来对余成志说道。   “是啊,该走了。”余成志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和区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黄历走去。   “老三,老三——”区忠低声呼唤着,却没有反应,他疑惑地看了看余成志。   余成志凑近过来,仔细一看,黄历已经迷迷糊糊地象是睡去了,只有喉咙里偶尔发出低沉痛楚的呻吟声。   “他太累了。”余成志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叫过两名队员,将黄历抬上了爬犁,黄历也真疲劳透了,连续的战斗和奔波透支了他太多的体力,大事完成,又见到同伴,他心里紧绷的弦一松,人便垮了下来。   林大猷关切地看着黄历,伸手摸了摸他的腿脚,冰手的凉。不禁倒吸了口冷气,焦急地说道:“老三的脚冻了,这不能耽搁,我坐在爬犁上,给他先急救一下。”   “好,好。”余成志和区忠吃了一惊,连连点头答应,又叫过钟可萍,吩咐道:“你和林大叔坐爬犁,边走边帮老三治治冻伤,我多留些人断后。”   林大猷和钟可萍一左一右坐在黄历身旁,钟可萍拿着一盏风灯,上面罩着布,只照亮黄历的脚。   “鞋脱不下来了。”林大猷说着拿出匕首,嘶!嘶!嘶!一连十几下,把鞋割成几块,嗤的一声撕了下来。风灯照着黄历的两只脚,已全部肿了,有几块地方,几个脚趾已成紫色,两只脚后跟裂了有十几条口子,血淋淋的使人看了揪心。   “啊!”钟可萍不由发出低低的惊呼。   “这家伙——”林大猷摇了摇头,催促道:“来,小钟,快用雪搓,要不他这脚可要毁了。”   “嗯!”钟可萍答应一声,侧身捞了把雪,在黄历的脚上搓起来,她那灵巧的小手,在黄历的脚上腿上紧张地来回摩擦着。   林大猷捧着黄历的另一只脚,也紧张地搓着,边搓边叹息道:“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这伙鬼子招惹了他,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钟可萍抿了抿嘴,担心地问道:“大叔,这得搓到什么时候啊,他的脚不会废了吧?”   “不会,不会。”林大猷头也不抬地说道:“这还不算特别严重,再晚点可就不好说了。你使劲搓,搓到他腿脚的温度上来,和你的手差不多的时候,就恢复知觉了。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烧水给他烫洗一下,涂上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哦,钟可萍稍微放下了心,愈发用力地捞雪搓摩。慢慢的,黄历的腿脚温度上来了,林大猷和钟可萍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黄历已经不再发出呻吟声,呼呼地睡熟了,脸上还露出些许笑意。   你还笑?钟可萍偷偷掐了黄历的脚指头一下,又为自己这种孩子式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幸好林大猷没有注意到。他从腰里掏出一个小瓶,将烧酒涂抹在黄历的脚上,继续搓着,直到黄历的腿脚退紫变红,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给黄历换上袜子,用军大衣把腿脚裹好,绑上,林大猷和钟可萍都冒了汗,不由得相视一笑。   来的时候是搜索前进,估摸着方向,遇到可疑痕迹便会停留片刻,耽误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却是轻车熟路,疲累的战士们轮流在爬犁上休息,轮流滑雪前进,速度便快了许多。中间又全队停止前进,休息了几个小时,烧水烫洗了黄历的脚,上了药。即便如此,也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队伍便回到了营地。   回到营地,战士们立刻垮了下来,倒头便睡,将余下的工作交给了留守人员。黄历在路上便醒了过来,只是脸色不好,话也很少。多数时间是呆呆地望着天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049章 创伤难复      身上的创伤,可能有千百处,心上的创痕,却只有一处。黄历身上的伤可能有几处,都在不同的地方,没有人会把刀砍在他原来的伤痕上。可是心上的伤就不同了,刀刀都会砍在同一处,因为那里正好是你最容易被砍的地方,不想砍中那里都不行。因为那个地方就是你心灵上最脆弱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地方,就算你的创口已复,只要一回想,它立刻复发。   一块破碎的天蓝色的毛线织物,它又让黄历创口复发!黄历反复摩挲着,这是在悬崖下的一棵斜伸的树枝上找到的,程盈秋跳下之后,衣服被刮蹭,而这块,正是从黄历给她买的那件天蓝色毛衣上掉下来的。   绑着绳子搜索崖下的努力只有这么一点点不是收获的收获,崖上是不知深浅的积雪,一个战士冒险寻找,却陷进了深雪之中,连顶都没了,亏了拉上来得比较及时,才没有出现意外。   黄历立刻命令停止了搜寻,不能再作无谓的牺牲了,程盈秋在天有灵,也不会赞同这样的举动。她也许正静静地躺在深雪之下安睡,纯洁的雪簇拥着她,等春暖花开时,雪融冰化时,才会展露出她美丽的姿容。   又是一天清晨,黄历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早已经醒了,只不过还不愿让梦境随之消逝,枕边似乎还留存着梦中伊人的发香,而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部会使这份记忆消逝无踪。但是一切已经改变,再甜美的梦也会醒来,有如皎洁的月亮,你虽然喜欢它的凄美,却不得不在每天的早晨与之告别。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句话对黄历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安慰,他还没那么洒脱。他知道,他不能随便的丢弃了程盈秋,死了不能再活,真的,可他必须把她埋葬了,这是唯一的安慰他自己与亡魂的办法。假若连这点也作不到,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他希望能找到盈秋的尸身。即使不幸她被野狗咬烂,能得到她的一块骨头或一些头发也是好的。还要在她的墓碑上刻上“黄历之妻”的字样,欠她一个婚礼,但她就是他的妻。   脚上的冻伤已经好了,他的身体也恢复了,他知道自己各器官的工作状况,因为在行动中他必须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多少。穿好衣裤,将枕边那块天蓝色的毛织物珍而重之地放进胸前的衣兜,黄历走出了屋子。   狙击手的训练已经开始,区忠做不了指导,但却可以做监督。一溜队员正专心致志地练习单手无依托举枪,时间看来不短了,有的人脸上沁出了汗珠,正在努力坚持。   黄历出现了,众人立刻紧张起来,连胳膊有些晃动的也赶紧努力挺一挺,再坚持一会儿。黄历单人独杀三十多鬼子后,在小分队中引起了轰动,也不知道是谁,编了个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老三发怒最可怕。由此可见队员们对黄历的极度的敬畏。   “老三,你的脚怎么样?”区忠上前笑着问候道。   “已经全好了。”黄历淡淡一笑,说道:“这些天辛苦大家了。”   “这是应该的,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区忠摆了摆手,黄历的脸变瘦了,但眼神却更深邃,谈到鬼子时,眼睛里便射出寒气彻骨的冷意,令人害怕。   “把他们交给我吧,你去忙。”黄历点了点头,迈步走到这十名狙击手前,在队列前走了一趟,拍了拍手,说道:“枪放下。”   呼,所有人几乎都吐出一口粗气,放下胳膊,有几个人还揉搓起来。经过了黄历与鬼子的战斗,余成志和区忠几乎不约而同地将狙击手的作用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远远的狙杀,既打击鬼子,安全性又高,特别是小分队现在人数少了,大规模的行动力有未逮,利用狙击手,对鬼子实行不断地打击,就变得很现实。   “出发,去后山实弹射击。”黄历简短地说道,转身先行。   说到底,一个合格的狙击手就是子弹喂出来的,在各种环境、各种条件下不断地射击,才能对那些死板的距离估测、风向、风速等因素更为了解。而对这些具有狙击手潜质的队员来说,充足的子弹一直是制约他们进步的原因。现在几次作战后,缴获的弹药应该够他们奢侈地进行实弹练习了。熟能生巧,黄历练枪法时,打的子弹是按箱计的,所以,他可以凭枪感,靠经验,这些队员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四百多米,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这是一个相当远的距离,但对狙击手来说,却不应该成为什么障碍。靶子已经立好,下面有个坑,负责举旗报数,黄历则举着高倍望远镜进行观察。   估测距离、风向、风速……每个人都要来一遍,黄历没有表情地听着,偶尔简短地纠正几句。这些都是基本功,能成为狙击手,姑且这样说,对于这些还是能够及格的。   “开始吧!”黄历挥了挥手,先叫过钟可萍,她的基础不算好,但经历过磨难后,她的沉稳和坚韧多少弥补了一些不足。   调标尺、定准星,钟可萍做得很认真,然后以跪姿举起了枪,开始射击。   狙击队员全部都使用三八大盖,一来它精度高,后坐力小,容易掌握,同时在战场上也易于补充弹药。尽管子弹杀伤力较弱,但稍加修改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困难。   五枪射毕,黄历出言指点道:“射击时要心态平稳,屏住呼吸。心呯呯乱跳,枪能稳定吗?你好象很紧张?”   钟可萍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你的杀气太大,我确实有点害怕,要是你能笑一笑就好了。”   黄历翻了翻眼睛,队伍中有人捂嘴偷笑,他苦笑一下,说道:“另外,你扣扳机时的力度有些大,子弹出膛时便会有偏差,没事的时候,你多熟悉枪支,对于战士来说,它就是你的生命。”   “是!”钟可萍立正敬礼。      第050章 威慑的影响      三百个啊,我有义务和责任完成她未竟的理想,这样我会觉得心安,对她的在天之灵,也是一个安慰。   黄历挨个指导完毕,又讲了讲观察和射击的心得和技巧,便走到一旁,倚着树干,抽着烟,看着狙击手们一个个地自由训练,队员们间或爆发出的笑声也没有打扰他的思考。失去了,才知道对程盈秋的爱在心里有多深,这算是她的遗愿吧,那就让我替你完成。   感情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有些感情你越想去珍惜、得到,它消失得越快,它离你越远。有些感情你越想忘了它,它却如蛆附骨般的侵咬着你,时间越久,它咬得越深。刚开始时,你会觉得痛苦不堪,可是时间久了,你就会忘了什么叫痛苦,因为你已活在痛苦里。   有些人看起来很坚强、很冷漠,对任何事和人都能淡然处之、漠不关心,就象黄历这样。但这种人并不是无情,而是不知为何种原因,使得他不得不将感情埋藏在心里,埋藏在骨里。但这种人的感情爆发开来,就一定很专、很痴、很浓,甚至很可怕,因为他的感情一定会淹没对方,有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毁了对方,甚至毁了自己。   沈栋率队出发的情报已经通过电台发了过来,再有几天,小分队又会人强马壮,而黄历却想要离开了。李倩心和凌雪还在上海等着他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了,他总要告诉她们一声,自己要晚几个月回去吧!   而且,在北平杀鬼子,好象应该能更快些,因为那里的鬼子比较集中。在这片地区,潜伏在雪地里很长时间,兴许才会见到鬼子露面,多数还是伪军。对于伪军,黄历不怎么感兴趣。   ……   傅老二回到自己的宅子里,脸色阴沉地将军帽扔在桌上,坐在椅子里抓挠着光头,闷闷不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是冷的,啪的一声,他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吼叫道:“人都死绝了,老子回来,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   门外的勤务兵慌忙跑进来,将地上的碎碗收拾起来,重新倒茶沏水。孟娇不知从何处晃了出来,扭摆腰肢来到傅老二身后,给他拿捏着肩膀,浪里浪气地说道:“爷,您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火大伤身哪!”   哼,傅老二用鼻子哼了一声,刚倒上的茶水也没喝,微闭双眼。停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说道:“日本人把老子打发到商家铺,好日子快到头了。”   “商家铺,那里也不算小啊!”孟娇不解其意地问道:“又没日本人管着,您在那里不就是大王了?”   “大王?提着脑袋的大王。”傅老二嘿嘿冷笑,说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次围剿,日本人损失惨重啊,连大木那个总指挥,都被人家在王村偷袭了,受了很重的伤。还有一个日本人,叫小野的,带着五十多骑兵深入山林,想来个直捣黄龙。嘿嘿,没想到却来了个全军覆没。听前去增援的弟兄说,这些日本人死得极惨,小野被冻成了冰棍。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这么手黑。”   “冰棍是什么?”孟娇不解其意地问道。   “冰棍啊——”傅老二一把将孟娇拉到腿上,淫笑道:“把你扒得精光,绑在外面的树上,不断地浇上水,你就变成冰棍了。怎么样,想试试吗?”   “爷,您可真坏。”孟娇嗔着用手帕打了一下傅老二的脸。   傅老二把手伸到孟娇的旗袍下,象发泄似的用力捏摸着她的大腿和臀部,低沉地说道:“日本人让老子带兵顶到前面,你说,和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对阵,老子能不——生气吗?”他终于没把害怕两个字说出来。   “王村不保险,商家铺应该没事吧?”孟娇猜测着说道。   “你懂什么?”傅老二翻了翻眼睛,说道:“大木把指挥部设在王村,其余人马都压了上去,可谓是封锁严密,可那帮人就是有那能耐,愣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钻了进来。你说说,嗯,过了王村就是商家铺,这帮家伙没准哪天就惦记上那里了。”   孟娇咧了咧嘴,被傅老二的大手捏得挺痛,她想了想,又出了个主意,“那您不会多留些兵在商家铺,或者,或者——”   “或者什么?”傅老二不耐烦地说道。   孟娇贴近傅老二,低声说道:“或者您派人与那帮家伙联络一下,他们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大家相安无事,何苦打个你死我活呢?”   嗯?傅老二瞪大了惊讶的眼睛,象是不认识似的望着孟娇,孟娇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讪讪地笑道:“我也是瞎说,爷,您别当真。”   哈哈哈……傅老二突然大笑起来,抱着孟娇的脸就是一阵乱啃,“小宝贝儿,你的小脑袋瓜儿挺好使啊,不错,不错,这个主意不错。反正给的钱粮也不是咱们的,咱不惹他们,闷头发财。有了钱,咱们就什么也不怕。日本人要咱们呢,咱们就照旧作官;日本人不要咱们呢,咱们去天津,去上海,没准还他妈的能去外国享福呢!”   孟娇两眼也放出光来,拍着手笑道:“对呀,对呀,有什么事不能商量,非要打打杀杀,谁也得不了消停。天津好,还是上海好呢,或者去香港,搂够了钱,咱们做个生意,当个大老板,也很不错啊!对了,到时候你会不会不要我,再去找年轻漂亮的,或者找个洋婆子。”   “小宝贝儿,我哪舍得了你呢!”傅老二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弄得孟娇喘气也重了起来,傅老二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了里屋,一阵淫声浪语传了出来。   ……   黄历并不知道敌人方面的变化,但很明显,从最近搜集到了情报来看,敌人退守了,似乎山林里有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在边缘地带象是画上了一道无形的边界。   其实这很简单,鬼子损失惨重,撤至后方据点休整补充,前沿据点多数是由伪军驻守,由日本顾问监督。但由于黄历和小分队的凶猛打击,小野部队的全军覆没和悲惨死状,对伪军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威慑力!这种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觉到的力量,太可怕了。   关于威慑力,经常被现代的警察和部队采用,比如在平息游行示威的骚乱中,警察常常在骚乱的队伍前面画一条线,规定谁跨过这条线,就开枪打谁,无论是真子弹还是橡胶子弹,这种策略十分管用。这就是抓到了人的心理弱点。   敌人的龟缩使得小分队也得到了休整训练的机会,搬运埋藏物资的工作也变得轻松了不少。等到沈栋带领三十人的队伍经过艰苦跋涉与小分队会合后,黄历的工作反倒变得轻松起来,无论是防寒防冻,滑雪潜伏,狙击奇袭,都由原来小分队的人在教导,他只是在旁看着,稍微加以指点就行了。   “老三变了很多。”沈栋和武秀兰并肩而站,望着悬崖上显得孤单的身影,连连摇头,对武秀兰说道。   “老三这样聪明,这样坚强的人,他会慢慢恢复过来的。”武秀兰心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对黄历的担忧自然也减弱了不少。   “唉,也只有用时间来治愈他的创伤了。”沈栋无奈地说道,他看见武秀兰似乎很冷,缩着肩膀,不由得微微一笑,脱下大衣。   “你别冻着了。”武秀兰靠紧了沈栋,搂着他的腰,两人披着一件大衣,沈栋揽着她的肩膀。   武秀兰一直象老大姐对小弟弟似的关心照顾沈栋,她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如何用含情脉脉的目光和温柔体贴的举动燃起沈栋的渴望。但在游击队的时候,人多眼杂,居住条件又差,两人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现在的条件宽松了许多,两颗心便贴得更紧了。   两人躲入了树后,火热的嘴唇紧触,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战争中的爱情,比平常都要来得疯狂一些,因为夹杂着紧张情绪的宣泄。   好久好久,两人才慢慢分开,沈栋这个毛头小伙,终于掉进了爱情的陷阱,很难说武秀兰当初没有个人打算引诱他落进爱情的陷阱而后和这个真挚英俊的小伙子长相厮守,但两情相悦使这一切有了个美满的结局。寒冷也被他们如火的热情所驱散,或者说根本感觉不到了。   武秀兰抓着沈栋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紧紧地按着,让沈栋感觉那诱人的丰满。并用迷离的眼神望着沈栋,这是一个女人倾心相许的表示,沈栋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颤抖地去解她的衣扣……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我,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如果这样说不出口,就把遗憾放在心中,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深沉的歌声响了起来,黄历很不是时候地下山了。      第051章 回城      腊月初五,黄历带着一身风雪回到了北平近郊,在夜深的时候偷偷进了周二家。   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周二已经变得很老练,还有小周,他们悄悄起床,在小屋子里用被子把窗户遮得严严的,才点亮了昏暗的油灯。   “瘦了——”周二看着黄历的脸,又重复了一遍,“确实瘦了。”   “你也没胖啊!”黄历淡淡一笑,从背包里拿出日本罐头和饼干,说道:“给大家尝个新鲜,对了,盒子记得埋起来,可别让人看见了。”   小周伸手摆弄了几下,并没有黄历想象中的喜悦,而是有些期盼地望着黄历。这小子,战争年月和粗茶淡饭并没有影响他顽强的成长,大眼睛象他爸爸,愣头磕脑,脖子和脸一样黑,棉袄棉裤都短了一大截。   “我去捅火热饭。”周二热情地说道,转身欲走。   “别。”黄历拉住了周二,说道:“我在野地里垫巴了点,不饿,这深更半夜的,会惊动旁人的。对了,这些烧饼,是我路上买的,明早热热当早饭吧!”   “那——你早点休息。”周二搓了搓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你去睡吧,明早帮我把东西带进城。”黄历说完,询问地指了指旁边的屋子,说道:“老周,你屋子里好象——”   “嗯,嗯,那个——”周二脸上更局促了,吭吭哧哧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没错,他屋里确实有个女人,是几个月前随父亲逃难来到这里的。走到这里,老人连饿带病就不行了,周二和几个村民帮着将老人埋了,那女人的丈夫被鬼子打死了,带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孤苦无依,经好事的人说合,就跟了周二。   “这是好事呀!”黄历笑了起来,将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塞到周二手里,说道:“这算是我的礼钱,不少,别嫌弃。”   “老三,这是怎么说的?你,你——”周二脸上的表情很怪异,有些哭笑不得。   “快去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黄历不由分说,笑着将周二推了出去。   小周将罐头和饼干都收拾起来,将自己的被窝让给黄历,又在炕上铺了床薄被。   “有什么事情?”黄历盯着小周的脸,似笑非笑地问道:“见了我怎么不高兴似的。”   “高兴。”小周脸上却没有相应的表情,而是闷闷地说道:“三叔,您答应我的事儿,啥时能办成啊?”   黄历笑了,掏出一把小撸子,退出弹夹,扔给了小周。   “哈,呵呵。”小周喜出望外,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还不时向着墙瞄准,嘴里发出“啪啪”的响声。   “臭小子——”黄历轻轻拍了小周的脑袋一下,笑骂道:“这下高兴了?”   “嗯,嗯!”小周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来,我教你怎么用。”黄历将小周拉到身边,装子弹,开保险,手把手地教了一遍,然后郑重地警告道:“说起来呀,我还真不应该把枪给你。你想想,要是因为这出了事,不光是你,这可是要牵连一大家子呢!”   小周挠了挠头,说道:“三叔,我想好了,去参加游击队,那样我就可以随便打枪了。”   “就这么点事?你也太没出息了。”黄历不解地摇了摇头。   “唉,也不光为了这个。”小周摆弄着手枪,闷闷地说道:“在家里吃不饱,弟弟妹妹都长大了,正能吃的时候,现在又多了两张嘴。虽然大家伙都时不时地帮衬着,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再说,我也恨鬼子,那些小矮子可太讨厌了。”   黄历摸着小周的脑袋,欣慰地说道:“小家伙长大了,尽说大人话呢!”随后他又提醒道:“不过,我可得告诉你,到了游击队也不象你想的那样大鱼大肉,被鬼子追得满山跑,几天吃不饱也是常有的事情。要有吃苦的准备,还要有不怕死的劲头。”   “我不怕死。”小周很坚决地说道:“在家窝窝囊囊呆着,我看早晚也得饿死,还不如在游击队痛痛快快过几天好日子。那怎么说的来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呵呵,你现在就是好汉。”黄历很赞赏地连连拍着小周的肩膀,小周咧嘴露出憨憨的笑容。   ……   天还没亮,周二便起来拾掇,黄历把枪拆装开来,藏在板车的秘层里,周二的女人已经热好了烧饼,做了一锅菜汤,少有地加了够分量的油盐。   一群孩子闻到烧饼的香味,都围拢过来,干咽着唾沫,却没有伸手,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黄历看到了那个女人背着孩子,手脚麻利地忙活着,一点也不耽误干活。假若给她两件好衣裳,并且吃几天好饮食,她必定是个相当好看的小妇人。衣服的破旧,与饥寒的侵蚀,使她失去青春,但还没失去生活的勇气。   “来,来,大家都来吃。”黄历笑着把孩子们叫过来,一人手上塞一个烧饼,这在战前不起眼的东西,现在在老百姓眼里却不亚于山珍海味。   孩子们拿着烧饼,却不马上吃,周二还没进屋,他们虽然极馋极饿,但还没忘了规矩。   “来,吃吧,这还多着呢,有你爸妈的。”黄历拿起个烧饼,鼓励道:“咱们比赛,看谁吃得快啊!看,一口一个月牙,两口一个元宝,三口,没——”   黄历的脸差点噎绿了,一口喝了半碗菜汤,扬了扬脖,这才慢慢缓过来,实在不该鼓舞小孩狼吞虎咽,他讪笑着摆了摆手,对孩子们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可别象我这样,差点噎死。”   周二走了进来,黄历已经起身离开了炕桌,他肚里有点食儿就行,看着这些孩子们,他实在不好意思和他们抢饭吃。   “怎么,这就吃饱了?”周二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有些难堪地说道:“家里没有准备,你看——”   “这就很好了,你和我还客气,我是真的不饿。”黄历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   周二摇了摇头,招呼着自己的女人,“你也来吃吧,今天进城,我买点药回来。”   “不用了,李四奶奶给的偏方挺好使。”女人走到炕桌前,接过周二递过来的烧饼,小口小口地吃着,也不坐下。   从他们结合的那天到现在,两个人从没吵过一次嘴,红过一次脸。周二虽力大如牛,性子刚直,可是对待好人,却软绵绵的象个老妈妈。他俩都是在苦难里长大的人,互相体贴,都是一样的心肠。俗话说:富人妻,墙上皮,掉了一层再和泥,穷人妻,心肝肺,一时一刻不能离。评价他俩,倒是很合适。   几个孩子象小饿虎似的狼吞虎咽,周二和他女人,还有小周,都只吃了一个烧饼,倒喝了好几碗菜汤,勉强算个饱。   吃过饭,周二穿上一身破蓝布棉袄棉裤,有的地方都发亮了,棉袄还敞着怀,松松的拢着一条已破得一条一条的青搭包。然后不知又从哪弄来一个泄了黄的臭鸡蛋,涂在右胸前,又浓又臭的蛋浆,流成很长的脓道子,他用破棉袄的襟来回扇动,使它们凝固起来。   黄历瞪眼看着周二加好了彩,眼前浮现出周二脸色晦暗,带着流脓的伤口,口中哼哼着,推着粪车,稳稳当当混进城门去的情景。很好,很强大,除了有挨上两脚的可能,日本鬼子不会注意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家伙。   ……   北平的天很冷,一些灰白的云遮住了阳光,水倾倒在地上,马上便冻成了冰。因为冷而显得萧索,还是因为萧索,而使天气显得更冷,黄历弄不明白。   靠着身上的日本特务的派司,黄历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他没有马上叫洋车,而是就这么慢慢地走在街道上,感受并适应着两个环境的不同。   街旁的铺子都开着,但没有人出来进去。茶馆——还开着——没有人。酒肆——也还开着——没有人。做买卖的几乎都是五十岁以上的男或女,不象做买卖,而象看守着还没有下葬的棺材。铺子里都收拾得相当的干净,但是货物——连点心之类的东西都算上——好象都是一年前的旧东西。纸褪了色,铁生了锈,可以被虫子蚀咬的已经都带着小孔或脱了毛。   唯一的鲜明的东西是贴好的标语——日本的纸,日本人制的标语。各色的纸,都发着光,在墙上,门上,和柱子上。它们的彩色是那么鲜明,而门墙与屋柱是那么黯淡,活象死人的脸上擦了胭脂与铅粉。   街上的行人,即使他们是至好的朋友,或亲戚,也都不敢并肩而行,而是调动好了,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们的眼都看着地,只从眼角彼此打个招呼。不敢说话,不敢露出笑容,他们甚至不敢高声的咳嗽。   北平仍然是完整的,而且比以前更清洁了,但是它没有了生命。它很象一个穿得很整洁的“睁眼瞎”,还睁着眼,但是什么也看不见——慢慢的,走向坟墓里去!      第052章 再遇二柱      十字街口——平日最热闹的地方——来往的人比较的多一些,可是正在街心立着一条矮狗,闪着一条白光——刺刀。这一条白光教行人的眼都极快的闭上,只留下一条小缝看着它。和白光同样的刺目,是十字街口的最冲要最体面的几家商店,都已改成日本铺子,里边摆列着颜色最鲜明而本质最坏的日货,外边挂着有字又有象注音字母的牌匾。有一家正开动着留声机,放出单调的,凄凉的,哭比唱的成分还多的东洋歌曲。这里,颜色最多,最刺目,也最惨淡,刺刀的白光与各种色彩都同样的有一股冷气,好象一张大的鬼脸,越花俏越丑恶,越鲜明越教人心颤。   在这个无声的,黯淡而又有颜色的城里,人们不敢站住,也不敢坐下,甚至于不敢思想什么。死亡无处不在,甚至于出门买块豆腐,都会给自己惹来灾祸,都会被送到进去就九死一生的牢狱里去。   在西四牌楼,黄历看到了一排小铺子,有的往外冒着极浓厚的鸦片烟味,有的挂着鲜艳的红灯笼。一些象鬼的中年人老年人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出来还在门外立着,似乎预备着再进去的样子。还有些年轻的鬼,有的不过十八九岁,也和年纪大的鬼们挤在一处,有说有笑。   这是唯一的有说有笑的地方,仿佛象一种什么特殊的地带,准许人们随便谈笑。一个穿着红小袄的女鬼,发着最尖锐、最放浪的笑声,带着一片雾气跑出来,打了一个青年一掌,而后又带着最尖锐的笑声跑进去。这是安全地带,假如,黄历心中盘算,有什么不对头的事,他应当往小店里走——鸦片和妓女,在这里,是最保险的东西!   黄历依旧慢慢地走着,他的心已经变得极冷酷,极残忍,极镇静,以一己之力想要改变什么,真的是太难了。但什么也不做,却更可怕,看到这样的世界,看到矮鬼们在逞凶施恶,有良心,有能力的都不会袖手旁观。而他,这两样都有。所以,他不必象大多数普通的老百姓那样,象狂风卷起的落叶,风把他们刮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就得到什么地方去,不管那是一汪臭水,还是一个粪坑。   拐进一条胡同,离那些碍眼的鬼和刺耳的笑声远了些,黄历决定穿过胡同便坐洋车,他觉得有些累。累的原因是:他一直以为能靠奋斗改变什么,但却好象什么也没改变,而他还要继续进行这种唐吉诃德式的奋战。   胡同旁的院门一开,一个男人低着头拉着辆洋车走了出来,差点和黄历撞在一起。黄历闪了下身子,眼睛瞟到院子里一个清瘦的影子。等他将目光移到这个莽撞的男人脸上时,却愣住了。   王二柱这一阵子浑水摸鱼,夹杂在抗团的格杀行动里,干掉了好几个鬼子和汉奸,变得越来越老练,越来越成熟。他开始寻找更好的目标,也开始采用别的省力的方式。   “屠鬼王”的称号在北平的汉奸中很有威慑力,提到他,会让很多坏蛋睡不好觉。而且,这个名号经常被人使用,反正没人追究盗用商标的罪名。王二柱便是其中之一,他用这个名号写潦草简单的敲诈信,敲诈那些色厉色荏的汉奸,可能并不只是他这样做,但付了钱的汉奸是不会向外宣传的。   王二柱拉着黄历小跑着,说是小跑,却更象偷懒的车夫,看着挺卖力,却只比走稍微快那么一点。   听着王二柱的讲述,黄历笑了起来,问道:“成家了?那个院子是你的新住处?”   王二柱的脸红了红,但黄历看不见,他有些讷讷地说道:“不,不是那么回事。她,她是个寡妇,她男人和我一样,也是个拉车的。我俩挺要好,他儿子还拜我作了干爹。可他命不好,碰见一个鬼子坐车,本来拉着也没事,谁想在街上躲一辆日本军车,一下子翻了,把鬼子摔了。那个鬼子爬起来,二话没说,掏枪就把他打死了……”   虽然王二柱没说太详细,但黄历已经听出来了,患难使人心容易碰到一处,发出同情来。王二柱在最困苦的时候,帮助了孤儿寡母,使那个苦命的女人不致因为贫困而堕入暗门子。两人日久生情,虽没成亲,王二柱却不时借着送钱送粮与这个女人暗中来往,事情就这么简单。   “对了,最近去看过小琴没有?”黄历想起了珍娘,随口打听道。   “哦,看过一次。”王二柱有些闷闷地回答道:“那胡同里有日本人住,我便不爱去了。”   黄历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老杜没尽到责任,终于还是把房子租给日本人了。   “黄大哥,有一笔大买卖,咱俩做了它?”王二柱突然有些兴奋地说道。   “什么大买卖?呵呵,看来你很缺钱哪!”黄历淡淡一笑。   “一个大汉奸,是什么妓女管理所的所长。”王二柱恨恨地说道:“妈的,狗日的!现在到处都是暗门子,敢情是他们在包办!妹妹的!要是让他活得长远,谁家的寡妇,姑娘,都不敢说不当暗门子!”   这小子,在公报私仇吧?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明天中午,看见那个茶馆了吗,咱们在那碰头,你详细和我说说。”   “好,明天中午,不见不散。”王二柱来了劲儿,脚步快了起来。   黄历提前下了车,走进胡同,看着那熟悉的院门,不禁叹了口气。李倩心不在,程盈秋也没了,抱着希望出去,又是一个人孤单地回来。除了埋怨造化弄人,他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院门竟然是锁着的,大概崔小台是在另一间房子里吧,黄历捅开了锁,迈步走了进去。院子里收拾得挺干净,雪都扫过,堆在墙根,成了一个小斜坡。那葡萄架下,自己和那个女人曾经相偎蜜语,现在却永远地天人永隔了。      第053章 行前准备      黄历此次回来,并没有与抗团的人有太多接触。休息了一天后,他与王二柱重新坐到一起,细细商量了一下“买卖”的事情,黄历又亲自去踩了点,在当天晚上两人便潜进了这个汉奸的住宅,北平城内以“屠鬼王”之名便又出了一件除奸掠财的大血案。   随后,黄历与周二再次接上了头,把一大笔钱给了他,穷人太多,黄历帮不了他们,但眼前的却还照顾得到。周二千恩万谢,又向黄历说起小周要参加游击的事情,算是征询黄历的意见。自然,黄历对此表示了支持,在这个年月,拿起枪战斗,就算战死,也比挨冻受饿,象蝼蚁一样苟且偷生的好。   等事情忙完,黄历联系了詹森,把小野的日记送给了他。那上面虽然没记录着什么机密情报,但时间跨度很大,很多地方都涉及到了日本军人南进北进的观念之争,也夹杂着小野的思想和观点。对于研究日本人的心理特点,以及日本政府的政策倾向,还是具有一定的意义。和詹森聊了一会儿,黄历借用他家的电话,和上海的凌雪联系上了。   “什么?春暖花开再回来?”电话中,凌雪的口气变得很急躁,“那这几个月你忙什么,老婆也不管,在北平又筑了个爱巢?嗯?”   “嗯个屁。”黄历没好气地说道:“我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吗?”   “四哥,咱们先去山东好不好,嗯,春暖花开你再回去。”凌雪软语相求道:“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咱们去看看,行不行,也死心了不是。然后呢,咱们就踏踏实实各干各的。你也能身心轻松,找一大堆小老婆,生一大堆小娃娃。”   “切。”黄历翻了翻眼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也不是不行,你容我想想,这两天就给你答复。那个,倩心呢,你叫她来听电话。”   “我等你电话啊,我这就收拾东西,你要是不答应,嘿嘿,你老婆可在我手里。”凌雪先是威胁,然后又甜甜的诱惑,“四哥,呵呵,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好了,我叫嫂子来听电话,你们卿卿我我吧!”   稍停顿了一会儿,李倩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很激动,好象还带着些哭音,“阿历,你,你还好吧?我,我想你。”   “我很好。”黄历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也想你,怎么样,在上海住得还习惯吧?阿雪没欺负你吧?”   “还好,她对我也挺好。”李倩心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期盼地问道:“阿历,你什么时候来呀,你不在我身边,我老做恶梦,怕你出什么意外。”   黄历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快了,最多再有两三个月,我给你汇了些钱,过两天就能到了。”   “我不要钱,只要你在我身边。”李倩心吸了下鼻子,执拗地说道:“你要和阿雪去山东,我也去。”   “我和她去山东是办重要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黄历劝慰道:“呆在上海,乖啊!你在安全的地方,我就没有牵挂,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李倩心沉默了一下,万般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带着哭音说道:“我爱你,我天天拜观音菩萨,祈求你平安,祈求你早点回来。”   “我也爱你。”黄历心里暖暖的,失去程盈秋的压抑稍稍缓解了一些,他轻轻放下了电话。   詹森扬了扬眉毛,对黄历说道:“去山东啊,那里可是危险的很,特别是乡下。呵呵,我就听到了这两个字,别的什么也没听见哦!”   “此地无银三百两。”黄历一哂,取笑道:“这句话你这个洋鬼子肯定不明白是啥意思。”   詹森耸了耸肩膀,说道:“反正不是好话。不过我很宽容,不会介意的。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职了,这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为什么?”黄历不解地问道。   “因为——”詹森拉长了声音,笑道:“因为我同在重庆有九个手指的家伙建立了秘密联系,有关他破译的日本人的密码,我也会得到某些资料。当然,这是他出于爱国心而向我提供的,保持友好而又绝对有保留的关系,是很必要的。”   原来是这样,黄历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条捷径,詹森与亚德利建立起联系,将毫不费力地获取日本陆军使用的某些密码,从而得到日本密码体制的相关信息。   “那我要向你表示祝贺。”黄历起身要告辞,调侃道:“你应该宴请我,这是我们中国人的规矩。”   “哦,很不错的规矩,那就明天吧。”詹森笑着拍了拍额头,说道:“为了你的山东之行能够顺利,我想可以给你一个身份,美国教会的传教士,这是个不错的掩护。”   “现在最好的身份掩护便是变成日本人。”黄历狡黠地笑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好意。”   ……   经过权衡和思考,黄历决定按着凌雪的想法,先去山东一趟,把穿越回去的希望给她彻底掐灭,省得她总缠着自己。但从他内心来讲,也未尝不想探一下究竟,或许有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一边做着出发的准备,黄历又抽出时间去看望珍娘,他不明白把房子租给日本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惦记着,总不能释怀。   胡同里静悄悄的,没有孩子的打闹,那棵大槐树下的雪堆得很高,不正是玩雪的时候吗?黄历感到稍许奇怪之后,便得出了自己的判断。北平的老百姓极端厌恶日本人,不管他是干什么职业的,只要是日本人,便会得到无声的抵触,就象一砣奇臭的粪便,让人避之唯恐不及。道理很简单,对日本人,北平百姓感到心中不安,他们知道日本人是先灭了北平而后搬来的。他们就是他们的征服者!他们多少听说过日本人怎样灭了朝鲜,怎样夺去台湾,和怎样虐待奴使高丽与台湾人。现在,那虐待奴使高丽与台湾的人到了他们的面前!   摇了摇头,黄历走到自己熟悉的院落前,还未敲门,便听见门里有抽抽噎噎的哭泣之声。      第054章 回“老家”与大事件      黄历伸到半空的手停了下来,偷听是不好的行为,但他却没走,他仔细听了一会儿,不是珍娘,而是一个小女孩儿,不是妞妞,便是小琴。想到妞妞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不由得心中一痛。   伸手敲了敲门,门里的哭声立刻停了,接着是抽鼻子的声音,然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道:“谁?”   “是我,你是妞妞,还是小琴?”黄历用平缓的声音问道。   “嗯?”门里发出惊咦的声音,黄历看到门缝被影子挡住了,他向后退了退,以便里面的人能看得更清楚。   “黄叔——”一声呼唤之后,院门被打开,小琴出现在门口,脸上是惊喜的表情,眼睛却是红红的。   黄历迈步进去,反手关上院门,摸了摸小琴的头,说道:“出什么事了,一个人躲在门口哭。”   他这么一说,小琴好象又要掉眼泪,却强忍着摇头道:“没事,没事。”   “阿珍和妞妞呢?”黄历四下看了看,说道:“今天你应该上学的呀?”   “不上了。”小琴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妞妞都不去了,学校里有日本人,经常有老师被抓走,害怕得紧。黄叔,您屋里坐。”   黄历点了点头,跟着小琴向屋里走去,门一开,一股药味便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眯起眼睛,以便适应屋里的暗度。   小琴挑开里屋门帘,黄历轻轻走了进去,炕上珍娘在睡着,但不是很沉,睫毛偶尔动一下。光看脸便知道她是在病中,瘦得很厉害。妞妞坐着个小板凳,趴在炕沿打着瞌睡。屋子里显得很空,也很冷,原来的一些物件都不见了,甚至珍娘盖的被子都是条破的。   黄历愣愣地站在那里,阴沉着脸,不由得哼了一声。   珍娘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呻吟,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并没有认出黄历,有些无神地眨着,然后睁大了。   “阿珍,是我。”黄历一阵心酸,也感到歉疚,觉得对珍娘疏于关心,以至于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黄,黄大哥。”珍娘轻轻呼唤着,眨了下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嗯,嗯,是我来看你来了。”黄历连连点头。   这时,妞妞也醒了,揉揉眼睛,象是笑,又象要哭地扑过来,叫道:“黄叔,你可来了。”   黄历这才注意到妞妞似乎带着孝,不由得一愣,但他没有直接问,而是搂了搂妞妞,把手里拎着的点心包塞到她的手里,说道:“好孩子,叔叔回来了,就什么也不用愁了。叔叔口渴了,去烧点水好吗?”   “好,我这就去。”妞妞提着点心包,看了母亲一眼,和小琴走了出去。   黄历坐在小板凳上,望着珍娘,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妞妞给谁带的孝?”   珍娘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黄历叹了口气,掏出手帕,给她去擦,珍娘似乎想躲开,但动了一下,便不拒绝了,用微弱的声音讲述起来。   对于人来说,是学好,还是变坏,外界因素固然重要,但最主要的还是看自己。黄历以为除掉了孙渊,便断绝了小锁学坏的根源,但却没料到,小锁已经沉迷于大烟,并不是没有了一个坏人的撺掇,便能改好。   张小锁抽大烟抽得越来越厉害,只有在烟雾之中的麻醉里,他才会没有了伤痛,肉体上的,和心灵上的。而抽大烟的结局,无疑是悲惨的。渐渐的,大烟已经满足不了他,他又吸上了“白面”,变得象鬼一样形销骨瘦。沦陷后的北平,物价飞涨,靠着房租,还能勉强过活,但加上张小锁的花销,立刻便捉襟见肘起来。珍娘不得不开始动用积蓄,并限制给张小锁的金钱,来填补一家人的生计。   没有就偷,就当,张小锁此时已经完全被毒品俘虏,家里的东西被他变卖一空,甚至连房契也偷走,抵押了出去。最后,他连自己的命也被毒品销蚀,倒卧在冰雪的街头,再也没有回来,甚至是尸体也不知道拉到城外的什么地方了。   珍娘述说着,不停地流着眼泪,尽管小锁不争气,但没了他,悲伤还是沉重的。祸不单行,房子被抵押出去,自然有人拿着房契来收,而且是颇有背景的家伙。亏了杜百升出来周旋,对方才算给了点面子,没把她们扫地出门,而是要她们限期搬离这所院子,另外的房子自然换了主人。   接踵的打击,使珍娘病卧在床,让小琴去燕大找黄历,黄历又正在冰天雪地中与鬼子厮杀,燕大也没人会将黄历的消息透露给不明底细的人。   “何大叔和杜大哥已经想好了办法,让我们去别处暂住一段时间,等你回来再作道理。”珍娘已经不流泪了,看到黄历,便看到了希望,“现在这年月,谁过得都很艰难,这些日子亏了他们,才没有……”   黄历点了点头,事情会变成这样,太出乎他的意料,小锁,原来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迭经苦难,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实在令人慨叹人生无常。   “房子卖了就卖了吧!”黄历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那里还有两处房子,你们搬过去住。别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   “等病好了,我想,我想回家。”珍娘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回家?回哪里的家?”黄历一时没反应过来。   珍娘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犹豫着说道:“我想回,回山里的家。”   黄历愣住了,盯着珍娘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她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沉吟了一会儿,他释然一笑,说道:“好,你想上哪就上哪,到山里也不错啊!照我看,呆在北平这个活棺材里,情况只能越变越糟。以后啊,吃的会更差,老百姓甚至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珍娘哽咽了一下,眼泪又流了下来。   “不哭啊,这眼泪都快成河了。”黄历给珍娘擦了擦,说道:“我这就出去找车,咱们今天就走,不受别人的窝囊气。然后我再给你请个好大夫,你的病可得快点好啊,我正好有事要回山东一趟,你要是再这么光流眼泪,我可不带你走了,会被淹着的。”   珍娘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可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笑呢!   ……   就在黄历为去山东做好准备的时候,又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发生了。   1938年12月18日,汪精卫离渝出走,在河内发表艳电响应近卫第三次声明,终于在卖国的道路上滑向深渊。   在中国抗日战争的最艰苦时期,1938年底日本近卫内阁两次发表“近卫声明”,公开对国民党政府进行政治诱降。这时,国民党统治集团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分裂,身为国民党副总裁的汪精卫公然发表叛国艳电,表示响应“近卫声明”,走上了可耻的卖国道路。   电文中,汪精卫提出了自己对抗战的理解:“抗战年余,创巨痛深,倘犹能以合于正义之和平而结束战事,则国家之生存独立可保,即抗战之目的已达。”   日本政府此前不久,发出旨在灭亡中国的第三次“近卫声明”,蒋介石对此怒斥,“骨子里实在是暗藏着机械利刃”,“这是敌人整个的吞灭中国,独霸东亚,进而企图征服世界的一切妄想阴谋的总自白;也是敌人整个亡我国家、灭我民族的一切计划内容的总暴露”。   汪精卫却在电文中对此辩护:“第一为善邻友好”,“第二为共同防共”,“第三为经济提携”。汪精卫最后说:“奠定两国永久和平之基础,此为吾人对于东亚幸福应有之努力”。   早在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抛出“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言时,汪精卫就发表了《大家要说老实话大家要负责任》的讲话,他说:“和呢,是会吃亏的,就老实的承认吃亏,并且求于吃亏之后,有所以抵偿”,“战呢,是会打败仗的……”   而汪精卫之羽翼周佛海对中日之战也有“妙论”:“中国没有一件能与日本比拟,如果战争扩大并延长下去,日本自然也感到困难,可是日本感觉到痒的时候,中国已痛不可忍了!”   在汪精卫以及身边的“急和派”们看来,“抗战必败,抗战必亡”。他们看到了中日之间硬力量的差距,却对中国和中国人民蕴藏的巨大潜能和坚忍韧性无从认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恐日主和,在汪精卫的意念里,绝非一日两日,而是懦弱自卑的个性造成的。   周佛海策划高宗武、梅思平与日方今井武夫、犬养健订下“重光堂协约”,起先汪不知道。等到周、梅以“日本认可汪精卫领导和平运动”的密约向汪精卫、陈璧君表功时,汪便如获至宝,心安理得地认为,与其抗战而亡,不如求和苟存。   汪精卫优柔寡断,被手下“亲日派”分子摆布,为最终实现夺取国民党内最高权力的个人意愿,实现其“对日和平”的“政治主张”,向媚敌卖国的深渊滑下去了。      第055章 降日的利弊      尽管后世在汪精卫降日的问题上,有过不少争论,也仍有不少问题至今尚未完全搞清楚,但蒋、汪的“双簧说”已为史家所否认。而说汪精卫的叛国投敌是蒋介石刻意设置的一个圈套,蒋介石一步步地将汪精卫推向事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这也只是一种推测,缺乏真凭实据,恐怕连当事人也难以置信。   因为汪精卫脱离抗战阵营是日汪双方重光堂会谈的一个主要“成果”,而其叛逃的具体计划是由汪精卫及集团核心成员共同制订的,至少在汪精卫看来,其叛逃计划非常周密,天衣无缝。尽管他在武汉时曾向陶希圣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背着蒋介石单独与日议和,但实际上,在汪精卫叛逃之前,一直是背着蒋介石与日秘密会商。   在日本方面看来,汪精卫自清末以来一直追随孙中山革命,很有些德高望重的分量,现在又在执政的国民党中身居要职,对中国中上层人士有号召力。只要他一出马收拾中国这残局,中国上下必然热烈拥护。待一个以汪精卫为首的“新中国”一建立,就把蒋介石的抗日政府孤立起来,日本征服中国的大业,也就圆满完成。   同时,日本天皇批准了“调整日华新关系方针”。基本内容为“新中国”承认“满洲国”;华北、蒙古为日华军事合作特区;长江中下游地域和华南沿海为日华经济合作特区;规定“新中国”之政权形式为分治合作。在附属条款中,还有“中国应赔偿事变爆发以来日本国民在中国所蒙受之权利、利益的损失。”   而一贯反对以武力与日本相对抗的汪精卫,在武汉、广州失陷之后,其反对抗战的意图更加露骨。他认为中国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必然全部变成日军的占领地,一不如在尚未彻底失败之前,与日媾和,尚能保持一些力量,争取一些“自立”的条件。待讲和了,日军撤走了,中国在亲日的幌子下奋发图强,再行建设,再争取完全的独立自主,再与外强争个高低。   但是,在国人积极主张抗战到底,在世界上许多国家对抗战鼓劲加油的一片喝彩声中,汪精卫自感无法说服蒋介石,更没有力量左右执政的国民党的抗战路线。因此,决心孤注一掷,挺身而出“收拾残局”;走“保种保民”,这一条“和平救国”的道路。   日本方面得知汪精卫已顺利出走河内,顿时大喜过望。内阁首相近卫文麿发表声明,尊汪精卫为中国的有卓见之士,把汉奸势力称作复兴气势。近卫声明说:“日本政府,本年曾一再声明,始终一贯地以武力扫荡抗日之国民政府,同时与中国同感忧虑并与有卓见之士合作,为建设东亚新秩序而迈进。现在感到中国各地复兴气势蓬勃而起,建设趋势日盛一日,当此之时,政府向国内外阐明与新生中国调整关系之总方针,以期彻底了解帝国之真意。日满华三国应以建设东亚新秩序为共同目标而联合起来,共谋实现睦邻友好,共同防共及经济合作。”   但汪精卫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叛逃之后,汪精卫在越南河内坐等,他打算以国民政府要员身份,住到第三国土地上,策动云南的龙云和广东的张发奎等地方实力派将领跟着他揭竿而起,在云南或两广建立“新中国”,然后代表中国与日本谋和。但是,他寄予厚望的这些潜力人物不仅毫无揭竿而起的迹象,反而纷纷登报痛斥其卖国行径。此时汪精卫叛党叛国,又无地无枪,仅有几个“急和派”跟在身边,可谓是孤家寡人,只能“诗酒自娱”。对此,日本想拉拢而未成功的军阀吴佩孚有锥心之论,“公离重庆,失所凭依,如虎之出山入匣,无谋和之价值”。   而汪日勾结后,西方国家也纷纷发表声明,维护“九国公约”,以此抑制日本之野心。美国国会不久即通过对华贷款;英法等国更于欧战爆发前抽调兵力增强远东防务。此时,孤单抗日的国民政府终于看到了初现的抗战曙光。   同时,因为汪精卫的叛国,舆论空前统一而团结,一致声讨,反倒使“主和”派销声匿迹,不敢出声,也使国民政府少了很多掣肘。   “在战争时期,骑士精神就是愚蠢的代名词。”黄历说道:“虽然暗杀不是什么让人感到惬意的事情,但战争更让人痛苦。杀手的子弹也可以体现爱国精神,而且有时会比士兵的子弹作用更大,有时可以挽救无数的生命,甚至有可能结束一场战争。”   “结束战争?到日本,刺杀倭皇?”曾澈很激动,作为特工,他深黯暗杀并且酷爱这个,但是从来没有人对暗杀说过这样的一番话,甚至他也没有想过这里面的道理,他只是完成上峰交给他的秘密任务。原来,这暗杀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涉及到了爱国精神。   “这个设想有些过于,过于理想化了。”黄历被他突然冒出的暗杀倭皇的主意吓了一跳,说道:“多杀些平津的日本人、汉奸、叛徒,或者刺杀汪逆精卫,我看更现实一些。”   “嗯,嗯,有道理,有道理。”曾澈自失的一笑,似乎也为自己过于宏伟的设想感到好笑,然后开口说道:“这是你要求伪造的几本证件,木野苍雄,三菱株式会社驻中国的矿产勘探专家;斋藤川,特高课第二课高级间谍……”   黄历呵呵一笑,将证件拿起来挨个看了看,伪造得很好,看不出破绽,除了照片上的小胡子。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曾兄,有了这个,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在日本鬼子面前晃了。”   “也别太猖狂了。”曾澈叮嘱道:“这一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山东除了日本鬼子,还有国军,还有八路,你可别被他们抓住给毙了。”   黄历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还真是不能太入戏了,该是日本人就是日本人,该是中国人,那还得恢复本来面目。      第056章 旧地会合      稍微耽搁了几天,珍娘的病好了很多,她主要还是心病难医,身体倒没有太大的问题。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黄历和珍娘等人登上轮船,由天津出发,再次来到烟台。为了路上安全方便,黄历买了辆二手的日本“土豆”,由轮船托运,到了烟台,便由黄历开车,拉上三人,直奔县城而去。   少了火车上的令人厌烦的盘查,少了有可能遭到的骚扰,黄历开着汽车在土路上奔驰。遇到岗哨,他便威严地把特高课的证件一亮,几句鸟语一说,日本鬼子基本上便痛快地放行了。冬天,珍娘虽然没穿和服,但也不是乡下人的打扮,头发也弄成了日本妇人的发式,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很懂事儿,虽然坐汽车很新鲜,但话也不多,特别是遇到岗哨,更是一言不发,绷着小脸老实地坐在车里。   离开这里快四年了,这个小县城已经大变样,显得阴森恐怖,膏药旗遮没了城楼上的琉璃瓦;原来的机关、学校、文庙大部分都改成了鬼子和伪军的兵营;墙壁上到处用白灰刷着“完成大东亚圣战”、“强化治安运动”的大标语……甚至城门处还挂着用木笼装着的人头,鲜血已经变得暗黑。   血是野蛮人最欢喜的颜色,流血是野蛮人的工作与消遣。但是,野蛮人还有他们的禁戒与拘束,他们杀人,也许不敢杀鸡,或别的神圣的动物。我们的敌人,万恶的日本鬼子,只以流血为享受,而毫无禁忌。   人的表情又比狗多着许多,而杀人的方法又不限于砍头或用枪弹穿过胸口。所以杀人更有趣味,剥皮、凌迟、用冷水沪背、用煤油灌鼻子、坐电椅、拶手指掀指甲……每一种死刑都有它特殊的技巧,与特殊的趣味。那受刑的人,因年龄,性别,性格的不同,又各有各的表情,喊法,央告或挺受……这种种表情与悲痛,又非任何别种动物所能供给的。   所以,野蛮人,在杀人的时候,不但显露出他们的聪明,也在流血中得到最高的愉快与光荣。而如畜生般的日本鬼子也是这样,不过比野蛮人的花样更多一些,因为他们曾经从中国与欧美借过去一点“文明”。   珍娘轻轻咬了下嘴唇,很担心地转向黄历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黄历镇定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用担心,有人已经安排好了。”黄历宽慰着,减慢了车速,前面有一个伪军正在横着晃,他停下了车,将头伸出车外,冲着这个伪军不客气地说道:“你的,过来的干活。”   这个伪军里面穿着件棉袄,露出了黑色的领子,外面穿着一套黄色的军装,风纪扣开着,左肩右肋,挎着个二八盒子,三指宽的大皮带系在腰上。听见黄历叫他,又看见黄历招牌似的小胡子,立刻堆起笑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吉升洋行的,走哪里?”黄历不等他开口,便毫不客气地发问。   “啊,吉升洋行啊——”伪军被噎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伸手指点着说道:“开过这条大街,向右拐,一直开,有个大旗杆,就到了。”   黄历哼了一声,连谢也不说,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妈的,神气个屁。”伪军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向地上啐了一口,翻着眼睛走了。   黄历开着车,按照伪军的指点,来到了吉升洋行门口。也不下车,按了几声喇叭,一个伙计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堆着笑跑了过来。这年月,能开汽车的,都是惹不起的家伙,不长眼睛,可是要挨揍的。   “我是慕容小姐的朋友,说好的在这里碰头。”黄历这回没有说半生不硬的日本话。   “是,是,请先生把车开到后面,我们家小姐已经等了您三天了。”小伙计看着黄历的小胡子,嘴上热情地说着,心里却嘀咕,都说小姐成什么皇(影)后了,净和洋鬼子打交道,没想到连东洋鬼子也是她的朋友。   黄历点了点头,扭转方向盘,把车开到了后院,小伙计腿脚利索,已经从前门进去,跑来开了门。车还没停下,黄历便看到凌雪走了出来,双手叉腰,撅着嘴,瞪着眼。   跳下车,黄历没理凌雪,而是先打开车门,让珍娘和两个孩子下来,坐在车里,一路颠簸,也真累了。   “哈,你还不理我。”凌雪几步便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三个陌生人。   “先给她们安排房间吃饭休息,咱俩的事呆会儿再说。”黄历没好气地说道。   凌雪翻了翻眼睛,对小伙计呵斥道:“听见没有,快去安排。”   “是,是,您几位这边请。”小伙计暗自叫苦,这位大小姐脾气大,又傻等了三天,火气憋得不少,可别找不自在,赶紧干活儿。   “去吧,这里安全。”黄历笑着点了点头,珍娘犹豫了一下,领着小琴和妞妞跟着小伙计向另一边的房子走去。   “四哥,你还真是不忌口,少妇、幼女,一个都不放过啊!”凌雪坏笑着,想借嘲讽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黄历白了她一眼,说道:“甭找不自在啊,想找揍啊?”   “好啊,你来打我呀!”凌雪晃着两个拳头,在地上蹦了两下,“咱俩还真的很长时间没切磋过了,这大冷的天,正好运动运动。”   黄历撇嘴一哂,突然伸手捏住了凌雪的胳膊肘。   “哎呀,麻了,麻了,快松手,四哥,好四哥。”凌雪立时没了嚣张的劲头儿,苦着脸告饶道。   黄历松开了手,坏笑着说道:“没有点耐性,才等了三天就这么大的气呀!”   凌雪揉着胳膊,呼出一口长气,领着黄历向屋里走,抱怨道:“人家可不象你,趴在地上不吃不喝能熬几天。”   “你安排得怎么样了?猴急猴急的。”黄历边走边问道。   “什么怎么样啊,来了就去呗,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也记得那路?”凌雪推开房门,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想起来一些。”黄历也坐了下来,很谨慎地说道:“咱们得准备些工具,绳索啦,抓钩啦,滑雪用具啦。也不知道这里的雪大不大,总得摸摸情况吧!”   “我倒是准备了些东西。”凌雪给黄历倒上茶水,微皱着眉头说道:“而且我把我的家当都带来了,你呢,不准备回去了?也许那机会只是稍纵即逝,以后再没有了。”   “想得美。”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压根就没你那种随时跑路的打算,而且就算回不去,我也不后悔。”   “其实——”凌雪沉吟了一下,低沉地说道:“我也想过,如果真的回不去的话,那就去实现一个梦想吧,四哥,你能帮我吗?”   “什么梦想?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黄历有些好笑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啜吸着。   “很难,真的很难,到时候再说吧!”凌雪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回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说道:“那个女的是谁呀,还带着两个孩子,你要当便宜老爸呀?”   “胡说八道。”黄历哼了一声,解释道:“你命好,穿过来就在富人家,还成了大小姐。我呢,失忆了,还得靠自己奋斗。那个女人呢,是我的救命恩人,欠了人家的,总得还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也符合四哥你的脾气,仗义。”凌雪似真似假地伸出大拇指,说道:“有出戏叫什么来着,千里送珍娘?”   “别扯没用的。”黄历有些哭笑不得。   “呵呵——”凌雪笑得开心。   屋外有了响动,好象是皮靴踩地的声音,还有人喊少爷,黄历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凌雪。她撇了撇嘴,淡淡地说道:“我的便宜大哥,你们认识一下吧!”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一个男子很客气的声音传了进来,“阿雪,大哥可以进来吗?”   “门没闩,大哥你进来吧!”凌雪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门一开,一个看起来器宇轩昂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冲着凌雪露出和熙的笑容,然后转向黄历,有些惊讶,笑容也没了。   黄历抢先站起,自我介绍道:“鄙人木野苍雄,三菱株式会社驻中国的矿产勘探专家。”   慕容辰拱了拱手,有些冷淡地说道:“在下慕容辰,木野先生,幸会幸会。”   “日本鬼子,哈哈哈哈。”凌雪看着黄历一本正经的撒谎,还有嘴唇上的一撮小胡子,不由得指着他大笑起来。   黄历很尴尬,也只好陪着笑,却在暗地里咬牙,这孩子,真不懂事。   “阿雪,这里不比上海,不要乱说话。”慕容辰有些想笑,又憋住了,郑重地叮嘱道。   “你不是大队长吗,手下有那么多人枪,我怕什么呀?”凌雪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个——”慕容辰苦笑了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并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然,如果谁要动你,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保护你周全。”      第057章 对话      黄历微笑不语,对于慕容辰投靠日本人,当了伪军,他心中十分鄙视。刚才这番表白,他也不好判断是真是假,但凌雪对这个便宜大哥颇不以为然,他倒是看得出来。或许慕容辰只是想讨好凌雪,口头上说说而已,一般来说,男人是不肯在女人面前示弱的。   果然,凌雪对慕容辰的话没有什么热情的反应,耸了耸肩膀,转移了话题,“大哥,我明天便要回家里去看看,你都安排好了吗?”   “还要什么安排,我亲自带着人马保护你回去。”慕容辰笑道,瞟了黄历一眼,说道:“这位木野先生,也一起走吗?”   “当然,他是我请来的高手。”凌雪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就你手下那几个家伙,什么这个拳,那个拳的,在他眼里,都不堪一击。”   “这可太抬举鄙人了。”黄历赶紧摆手,说道:“论拳脚我可不敢当,要是论玩枪,我还能勉强上得了台面。”   “木野先生的中文说得真好。”慕容辰似乎才注意到这个事情,也许是刚才黄历说的话太少的缘故。   “他不仅中国话说得好,还娶了个中国老婆,生了两个小姑娘呢!”凌雪终于报复了黄历一把,坏笑道:“可他还不敢让人知道呢,非让两个孩子叫他叔叔或舅舅,连老婆也不敢称呼。”   黄历哼了一声,凌雪偷偷吐了下舌头,慕容辰饶有兴趣地看着黄历,一副似信非信的样子。   “大哥,你忙你的事儿吧,木野先生有我陪着呢!”凌雪和黄历还没谈完,便对慕容辰下了逐客令。   慕容辰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和黄历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出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黄历听着脚步声远去,十分不悦地斥道:“长点脑子好不好,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环境,非让鬼子给抓进去,你才美呀!”   “四哥,我只不过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凌雪微笑着说道,又冲黄历扬了扬眉毛,“看见没,我这位便宜大哥对我有那个意思呢?”   黄历没好气地墩了下茶杯,说道:“我关心的是,他是真心给鬼子干活呢,还是迫不得已,虚应差事?他的名声怎么样,会不会坏咱们的事儿?”   “名声不错,谁不知道慕容家在本县是善人。”凌雪把玩着垂在耳际的一绺头发,说道:“他也不象一些跟着日本人屁股后面转的家伙,成天溜须舔腚。听说他还和日本人瞪过眼,拔过枪,日本人反倒更器重他。”   “日本人是天生的贱种,虽然希望每个中国人都懦弱无能,但遇到有骨头的,有时反倒会钦佩一二。”黄历嘲讽地说道:“你呀,也别自作多情,什么对你有那个意思,你以为是个男人看见你,就色与魂授。”   “对男人啊,我比你了解。”凌雪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从眼神,从说话,从动作,我就能猜出他们在想什么。”   “想和你上床。”黄历嘲笑道。   “对啦,就是这么回事。”凌雪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往椅子上一靠,很没形象地把腿放在扶手上,翘呀翘的,“臭男人,都是那么龌龊。”   黄历白了她一眼,凌雪赶紧笑了笑,说道:“四哥你不臭,一点也不臭。呵呵,你别看我好象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心很细的。没回来之前,我就派人到这里先侦察了一番,等你这三天,我把情况都摸透了。放心,一切有我,绝对不会有问题。”   正因为有你,我才不放心呢!黄历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凌雪商量好进山的事情,吃过饭,便来到了珍娘的住处。   两个孩子吃饱喝足,已经睡着,珍娘拿着针线,正在小桌前缝补着一双穿破的袜子。   “黄大哥,您坐。”珍娘起身客气地让座。   “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多休息才是。”黄历笑着坐下,看着珍娘手里的袜子,说道:“坏了就不要了,再买新的好了。”   “只坏了一个小洞,扔了怪可惜的。”珍娘缝完最后几针,扯断了线,用手舒展开袜子,说道:“您看,这不挺好的吗?”   黄历抿嘴一笑,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这边的情况我听说了一些,鬼子、国军、八路军,各方军队都有,打来打去的也不安宁。咱们先看看,如果不好生活,再找别的地方,或者去大后方,或者去国外,你呢,别太担心,世界这么大,总有能安稳过日子的地方。”   珍娘低着头,摆弄着衣角,幽幽地说道:“黄大哥,你对我太好了,你说去哪就去哪,我听您的。”   黄历沉默着,两人的关系实在是有些说不清楚,如果不是造化弄人……现在程盈秋的离去给黄历心中带来的阴影还未消散,他实在没有那种别样的想法。但对来到这个世界与自己有着第一个肌肤之亲的女人,黄历还是想尽力尽责地使她过得好一些。   “黄大哥,您的,您的太太好吗?”珍娘低声问道,好象提出这个问题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黄历蓦然心中一痛,他知道珍娘是见过程盈秋的,所说的太太也是指的她。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黯然地说道:“她,她很好,再也没有了烦恼,比我们过得都好。你早点休息,明天便又要赶路了。走时带的东西少,我让伙计出去买点。”说完,他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珍娘不解其意地眨着眼睛,但黄历的神情变化,她还是看得清楚,不禁后悔,为什么提这个愚蠢的问题。   黄历找到凌雪,告诉她要买的一些东西,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床上一躺,双手枕在头后,眼睛半睁半闭地浮想联翩。心底的创伤,每一次揭起,总让人伤心难过,而且总在那一处,难以躲过。唉,自己若不是失忆,应该不会因为感情而受伤吧,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058章 行路      山东省东临黄海、渤海,西靠中原腹地,南接江淮地区,北依平津一线,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在1937年的12月,自称山东老百姓“父母官”的韩复榘却在日军的进攻面前望风而逃,致使山东的大好河山轻易沦于敌手。   但山东沦陷初期,由于日军主力沿津浦线南下,继续追击进攻国民党军队,便使得驻守山东的日军兵力单薄,只占领了一些主要城市和交通干线,广大农村成为真空地带。山东各地国民党势力、地主豪绅、土匪兵痞乘机拉起队伍,抢占地盘,出现了司令多如牛毛的局面。1938年1月出任国民党山东省主席的沈鸿烈,成为这些游击司令之首,影响或控制了大股小股武装达十五万人。   而八路军115师一部永兴支队则在六七月间挺进山东省北部德州附近的冀鲁边地区,成为最早进入山东的八路军主力部队。之后,又陆续有其它部队开进山东,也就形成了现在日伪军、国民党部队、八路军和封建地主武装等犬牙交错,各霸一方的错综复杂的战争环境。   第二天早晨,慕容辰便带着一个连的伪军,护卫着三辆轿车出了县城,向东平镇进发。珍娘和两个孩子坐一辆,凌雪一辆,黄历一辆,走在冰雪的道路上,嘎吱嘎吱的响。   在单调的行途中,沃格、张渊、老孟头……黄历躺在买来的被褥上,一个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和名字从脑海里闪过,他又想到了神秘恐怖的黑石谷,从那里逃出来的经历逐渐在脑海里清晰,但他依然对那里抱着难解的疑惑。为什么附近的百姓都对它畏之如虎,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还有,峰流镇、陈家庄、十里铺,那里情况怎么样了,是否能让珍娘安下身来?   想着想着,黄历有些迷迷糊糊地昏昏欲睡,这时,一阵敲击声响了起来,轿帘一掀,随着寒风吹进,凌雪探头进来,笑道:“别睡啦,出来透透气,骑马玩儿呀!”   今天凌雪里面穿着一身皮猎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外面还罩了一件黄呢子军大衣,头上戴着顶棉帽子,脸上不施粉黛,却也显出了几分英气。   黄历揉了揉眼睛,在这车里呆的时间久了,活动一下也不错,他脚上的冻疮虽然好了,可这玩艺很容易复发。   跳下轿车,黄历翻身上了马,凌雪呵呵一笑,和他并辔而行。慕容辰神色复杂地回头瞅了他俩一眼,放缓了马速,不即不离地走在前面。   “今年的雪不大,看来老天都在帮咱们。”凌雪用一根小马鞭轻轻抽打着小皮靴,用不高的声音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我找过当地人询问过,那个地方很神秘,也有点恐怖。我想还是从逃出来的那条道进去,能逃出来,说明还是比较保险的。”   “嗯,嗯,一切都听你的,我记不得那么清楚,昏头胀脑地跑,然后忽悠一下子掉了下去,就没啥印象了。”凌雪皱起眉头,对黄历的话比较赞同。   “他知道吗?”黄历冲着慕容辰的背影努了努嘴。   凌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他说越靠近山里越乱,又是土匪,又是游击队的,最好不要轻易去冒险。当然,我只是侧面打听了一下,并没跟他说实情。”   “偷着走?”黄历询问般地望着凌雪。   “当然,咱俩都不希望有外人知道这事吧?”凌雪抿嘴笑道。   慕容辰支起耳朵,想听清黄历和凌雪在说些什么,可惜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又刮着风,怎么也听不清楚。对于黄历的身份,他一直抱着怀疑,但碍于凌雪的面子,他也不好过于深究。   其实凌雪的感觉还真不错,慕容辰还真的对凌雪产生了爱慕。当初,凌雪住在东平镇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捡来的妹妹很漂亮,脾气也挺怪。等到凌雪离家赴上海,闯出名声后,听着凌雪的唱片,看着刊载凌雪的杂志,慕容辰才越来越为凌雪的与众不同和超人才艺而心仪。   听不到两人的谈话,慕容辰有些急躁,正在此时,队伍前面响起了枪声,他皱起了眉头,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哈哈哈哈,伴着一阵豪爽的笑声,一个大汉骑着马从队伍前赶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只染血的山鸡。   “大队长,这家伙撞在我枪口上了,没别的情况。”这个大汉笑着解释道。   慕容辰看了看山鸡,子弹正中头部,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老黑,你这枪法是越来越准了。”   嘿嘿,老黑咧嘴一笑,掩饰不住脸上的几分得意。   慕容辰突然有了个主意,回头瞟了黄历一眼,看他和凌雪还在低声嘀咕着,样子很亲密,不由得一阵嫉妒。勒住了马头,待黄历和凌雪走近之后,笑着说道:“木野先生,我的手下打了个野味,今晚正好款待你们。这枪打得绝了,从这边眼睛穿进去,从那边眼睛穿出来,一枪两洞。”   一只山鸡,有多大的体宽,你怎么不说从这边身子穿进去,从那边穿出来。黄历心里这样想,脸上却露出正是如此的神色,说道:“果然厉害,慕容队长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啊!”   “我记得木野先生说过,您也是玩枪的好手,有没有兴趣和我手下较量一下,这么干走路,实在枯燥。”慕容辰见黄历不上钩,索性把话挑明了。   “我是吹牛的。”黄历一点也不脸红地说道:“别说打山鸡了,就是打人也得顶着肚子才打得中。”   慕容辰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凌雪却咯咯笑了起来,说道:“那你是打哪指哪喽,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百发百中呢!”   黄历含笑不语,慕容辰勉强一笑,说道:“木野先生还真是谦虚,舍妹可是常在我耳边说,你是她请来的高手,今天露一手又何妨?”   凌雪有些不悦,脸色便不好看起来,对黄历说道:“那你就露一手让他们看看,省得怕你保护不了我,不放心你和我在一起。”   黄历苦笑,四下瞅了瞅,说道:“那就献献丑,反正也没人笑语。”      第059章 慕容家的发迹史      一枝三八大盖拿在了黄历的手里,他还是很随意的样子,四下寻找着目标,然后估算距离,调整标尺,瞄准了不远处的一根细树枝。对于一枝刚上手的枪,想保证首发命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要试枪。   叭勾,三八大盖特有的枪声响起,远处的树上掉下一些积雪,谁也不知道黄历打的是什么,只有他心中有数。又稍微调整了一下枪支,他笑着对慕容辰说道:“得找个目标呀,我说我打中了一根头发丝细的树枝,你们肯定不相信。”   慕容辰差点翻白眼,这家伙够气人的,他将询问的目光望向老黑。老黑挠了挠头,也不知如何比试才好。   “那就打我好了。”凌雪从兜里掏出一顶红色的线帽子,上面有个小绒球,摘下棉帽子,换上这顶,指了指小绒球,说道:“我到那边的小坡上站着,你们就打这个绒球。”   “不行。”慕容辰一口拒绝道:“太危险了,换个方法。”   凌雪歪着身子,伸手去摘慕容辰脖子上的望远镜,趁机贴近慕容辰的耳朵,低声而暧昧地说道:“好哥哥,你心疼啦?”说完,吹了口气,咯咯地笑了起来。   慕容辰脸一红,大男人竟被女人调戏了,他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咦,那是——有人上吊哎!”凌雪放下望远镜,伸手一指路旁的树林,漂亮的脸配上可爱的小红帽子,更添三分颜色,却没有见义勇为的意思。   黄历愣了一下,他没向那边看,还真不知道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急忙定睛观瞧,果然,两百多米外的树林里有个人背对着这边,将脑袋伸进了绳套,脚下一使劲,蹬开了垫脚石,身子立刻晃了起来。   刷,黄历举枪上肩,动作快速而标准,屏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扳机。然后,再次推弹上膛……   “打中了,打中了。”凌雪欢叫起来,一夹马腹,向前奔去。   慕容辰和老黑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吊的人已经掉了下来。打中什么了,打中哪儿了,两人对视一眼,纵马跟了上去。一枪就打中了,还真是老天照顾,黄历催马向树林里赶去。   凌雪纵马跑进树林,也不管上吊人的死活,站在马背上一伸手,便将挂在树上的绳子拽了下来,看了看,笑着迎上慕容辰和老黑,扬着手里的绳子,叫道:“看看,看看,一枪打断绳子,厉害吧?”   慕容辰接过绳子仔细看了看,绷着脸没说话,将绳子递给了老黑。老黑咧了咧嘴,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黄历进了树林,装出漠然的样子,看着摔在地上的上吊人。衣服破破烂烂,有的地方露出了肉,脸上污秽不堪,头发乱蓬蓬的像个草窝,躺在地上微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这是一个彻底绝望的人,救了他的命,却救不了他的心。   “木野先生真是好枪法。”慕容辰眼中透出复杂的神色,口不对心地恭维道。   “呵呵,瞎蒙撞上而已。”黄历淡淡一笑,说道:“咱们恐怕再碰不到上吊的家伙了,我看这比试较量就算了。”   慕容辰有了下台阶,便顺水推舟道:“那也不一定啊,咱们在路上多注意,没准还真碰上了呢!老黑,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老黑苦笑一下,虽然比试的事情基本算是没有了,但对黄历的枪法他还是很钦佩的,也自叹不如。   几个人勒转马头,向林子里跑去,黄历故意落在后面,手伸进兜里,用力一扔,两块银元飞了出去,落在上吊人的胸口上……   随后的路上,慕容辰没再为难黄历,甚至有意拉开了距离。黄历乐得消停,一会儿骑马,一会儿坐车,倒也自在。   一路无话,日近黄昏时,大队人马赶到了东平镇,这里是慕容家的祖宅,经过了几代人的奋斗开拓,才成了县里的赫赫大家。   慕容这个姓,如果追根溯源,应该是属于古时鲜卑族的。但鲜卑族作为民族已经退出历史舞台,融合于汉族和其他民族。而慕容家的发迹离不开精明的头脑,也离不开特定的社会环境。   现在的伪军保安团,有一半是慕容家拉起的民团,这几百人才是慕容辰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而且也不是平常印象中地痞流氓的组合,毫无战斗力可言,在鬼子未来的时候,他们也与土匪大大小小打过几仗的。   一旦还原历史,我们会发现,那些草野间的故事并不只是浪漫,更多的是遍布悲凉;土匪并非如我们想象般杀富济贫,而大多怙恶不悛。俄国作家托尔斯泰有言:“吾有人性之托尔斯泰,亦有兽性之托尔斯泰,而兽性之托恒为人性之托所压倒。”这为“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名言作了注释。惟有土匪这种组织形式,将天使美的因子荡涤殆尽,而把魔鬼恶的细胞生满全身。   民国时土匪横行,有着其深刻的社会根源,中央集权的皇权思想根深蒂固,一旦社会动荡,有了可乘之机,各路枭雄揭竿而起,大的俨然成为各路诸侯,小的也会占山为王,取一方天地。大小匪徒或为权位,或为金银,或为美色,各取所需。在匪患严重的各省中,山东具有代表性,有刘黑七、张鸣九,有毛思忠般恶贯满盈者,也有乔明志般抗日杀敌者,又有时而抗日时而投日者。   民国创立后,“没有一片区域没有土匪,没有一年土匪偃旗息鼓。”日本人纳武津于1923年所著《支那土匪研究》中写道:“土匪是中国的致命伤,这一创口现在已经危及心脏周围的要害地区。”辛亥革命以后的十年里,很多报章开始不再把中国称为“民国”,而称为“匪国”。到1930年,土匪人数的保守估计,为两百万左右。   土匪为祸中国,尤以山东、河南、四川等地为甚。山东自古以来民风剽悍,民国成立之后的连年战乱中,那些拥有“雄才大略”的军阀政客们都相中了能打能拼的山东大汉,争相来山东招兵买马。结果就如记者们在报上所报道的:各省招兵多半在山东,而遣散一兵,山东即来一匪,是在招兵未战之时已伏蹂躏山东之种子。   “他们居住山洞、兽穴,性情暴躁。在法律软弱无力,政府腐败堕落而无法抑制残暴和压迫的时代,在公理遭到践踏,当权者站在恶人一边的时候,他们顽强地要求……一种正义。”英国人贝思飞在《民国时期的土匪》中如是说。   在民国这一社会大转型时期,山东土匪“顺应”潮流,适时而变,从而出现了一些与传统社会相比所未有的新表征。这主要表现在:一、土匪在装备和编练上实现了“匪队”的现代化;二、其政治性日益凸显。但同时必须指出:土匪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变无疑给转型期的民国社会带来更高强度的危害。   民国初时,山东军政显要从田中玉到熊炳琦,从张宗昌到韩复榘,无人不喊要剿匪,无人不嚷要缉贼,省政府年年发兵,月月进剿,匪患非但未灭,反而愈剿愈獗。   韩复榘的部队多吃空饷,枪支、弹药皆无定数。韩部中私卖枪弹与匪者,不乏其人。韩的剿匪部队常与刘黑七匪伙,在约定地点挖道战壕,刘匪把金银财宝放诸壕内,韩部朝天空放几枪,便跳进壕内取走财物,遂将枪弹置于壕中,官军一撤,刘匪即把军械取走。顽童们见韩部朝天放空枪,常尾随其后拣铜制的弹壳去换糖块吃。   匪患与腐败常常是一种社会并发症。官吏靠权力的侵吞,土匪靠暴力的掠夺,纯属“无本生意”。前者最卑鄙,最龌龊,最无耻;后者最酷虐,最暴戾,最凶悍。官匪为祸,民不聊生。   因为天灾人祸相连,生存本就艰难,没了秩序,一些“刁狡之徒,铤而走险”,弃良为匪,百姓深受其害,寄望于征粮收税的官府,但此时的官府已成酒囊饭袋,于是匪患日甚,也有农民被土匪祸害,伸冤无门,只好自己拉杆为匪以报私仇。   由于官方剿匪力量如军警对匪患无力剿除肃清,地方治安得不到保障。各地绅民和百姓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得不自行组织起来,倡办组建民众自卫武装以自卫。   于是,由传统团练武装演变过来的民团在山东便再度兴起。“大刀会”、“红枪会”等民间组织风起云涌;小村并入大村,村村修围墙,筑圩子,买枪支,造土炮,设哨楼;不少地方还成立了“联庄会”,一处有匪患,八方来助剿。   慕容家便是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以保境安民为号召,组织起武装团体联庄会,也就是民团。慕容家不仅是倡义者,还陆陆续续对所组织的民团进行了较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投入,使得民团武装的组织渐渐完备,器械渐渐齐全,规模与实力也是与日俱增。      第060章 任意无虞,随心自在      民国土匪难以剿灭的原因并不复杂,最基本的就是“官逼民反”。由于军阀残酷的战争政策,独断专行,赋税沉重,致使农村中许多人无地可种,成为无业游民,有地之人也是贫困潦倒,食不果腹,为了争得基本的生存权利,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对饥民来说,一只馒头几张煎饼便可以当作旗帜挥舞。其次,兵匪勾结,统治者虽然制定了种种剿匪措施,但执行起来大打折扣,军队往往借剿匪之名劫掠村庄,兵匪不分,甚至互相勾结。   而由于民团对地理环境的观察、险要据点的选定,多能得心应手,所以在他们所熟悉的环境里防御土匪进攻,帮助官军进剿土匪,也最能发挥其自身优势,取得游击或防御的最佳效果。   同时,由于其地缘性和血缘性特征,使其能够在一定的地区和时间内,团结宗族和乡里之人,基于“保乡卫家”而持同仇敌忾心理,能够强化邻里百姓共同抗敌的意志,从而形成一定的凝聚力。   县志记载:民国十八年夏五月,一个人称“大尾巴”(当地人对狼的别称)的匪首率纠众四五百人进犯东平镇,每庄派款若干元,违即往攻。慕容家抗不纳款,召民团以战。贼遂率众围攻,围中民团用抬枪、快枪竭力抵御,贼死伤甚重。越日,贼复纠合陈三拐子、李小童三百余名来攻,民团奋勇抵御,不敢稍有懈。三日后,与贼白刃相接,战于东平镇西南之陈家庄、毛家圩,民团及周围众百姓奋起,与匪血肉相搏……   慕容辰的爷爷就是在此次抵御土匪的战事中受了重伤,虽经多方医治,身体还是垮了下去,终于早早去世的。换句话说,慕容家的地位和影响其实是他的祖辈用聪明才智和鲜血生命打拼出来的。   到了东平镇,进了慕容家的大宅子,凌雪亲自带人给黄历等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落,才在丫环焦急的目光下,转身去看“便宜老妈”。这个“便宜老妈”的半疯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对她还是象亲姑娘那样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凌雪也是个玲珑心,在下人面前凶横霸道,却把老太太哄得言听计从。此次从上海回来,老太太先行回家,她在县上只等了三天,老太太便想得够呛,派了丫环立时便要请她过去相见。   天黑了下来,大宅子陷入了沉寂。天上挂着一弯月牙,树木的黑影动也不动,象怪物摆着阵势。地上仿佛笼起了一片轻烟,朦朦胧胧,如同坠入了梦境。   凌雪见过老太太,又过来给黄历等人安排伙食,并说明今晚有家宴,不太方便在一起吃饭。黄历倒不觉得怎样,反倒有一种轻松感。饭菜端上来,也是十分丰盛,没有外人,黄历等人倒吃得自在。   慕容老太太的屋子里灯火通明,凌雪偎着老太太,边吃饭,边拣老太太爱听的话,老太太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非常地开心。   “儿呀,这些饭菜不适合你的口味?你怎么吃得不多。”慕容老太太注意到慕容辰有些异常,便开口问道。   “没有啊,这饭菜挺香的,我陪着娘和妹妹用饭,能多吃两大碗呢!”慕容辰赶紧打起精神,因为他知道只有哄好老太太,自己所要做的一些事情才能够畅行无阻。   “呵呵,好孩子,知道哄娘开心了。”慕容老太太瞅瞅这个,看看那个,高兴得不得了。   慕容辰确实很卖力气,老太太见儿子吃得不少,女儿也没少吃,心喜不已。   饭毕上茶,慕容辰和凌雪又陪着老太太闲聊起来。   “你呀,甭在这装孝顺了。”慕容老太太呵呵笑着说道:“这么讨好娘,定是要做什么事,你那点小心眼,我还看不出来。”   嘿嘿,慕容辰干笑了两声,说道:“娘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呀!儿子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和娘说……”他停顿了一下,冲着屋内的下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   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老太太笑殷殷地喝着茶水,缓缓说道:“我听下人说,你又从外面弄来了两个小丫头,还长得一模一样的挺秀气,是不是想收房啊?唉,秋兰走得早,你也该再娶个女人了。”   “娘,您想到哪去了?这是谁这么嘴快,败坏我的名声。”慕容辰偷偷看了凌雪一眼,抱屈道:“只不过是看着可怜,顺手救下的,儿子没那个心思。”   “那还要等几年?”老太太不高兴了,说道:“怎么,你嫌两个小丫头没长开,禁不住折腾?那就找个大点的。”   慕容辰苦笑连连,这正事还没说呢,倒被老太太给弄得开不了口。   “说吧,什么要紧的事情。”老太太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还有比让娘抱孙子更要紧的吗?我看你表妹倒是不错,屁股大,是个能生养的,我明天去说一声,看看她家的意思?”   “娘,咱先不说这个事。”慕容辰被老太太彻底打败了,满头黑线,思路差点被搅乱了,急得直搓手,“我是要说阿雪的事情,她要去山里,那可很危险,我劝不听她,可您的话她总得听吧?”   “你——”凌雪没想到慕容辰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太太,生气地瞪圆了眼睛。   慕容老太太将目光转向了凌雪,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还瞪眼睛,你哥不是怕你出事嘛!对了,你要进山里干什么呀,那里什么红胡子,白胡子的可是不太平。在家里多好,陪着娘,聊聊天,再在镇子里转一转,等过完年,想回上海,娘再陪你去。”   “娘——”凌雪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像个小猫似的蹭呀蹭,撒娇道:“人家进山是有重要的事情,还请了厉害的高手保护,肯定不会出事的。”   “高手啊——”老太太转向慕容辰,疑惑地问道:“怎么,咱慕容家败落了?还要从外面请人。”   慕容辰眨了眨眼睛,这是凌雪的主意,他不知道该如何说。   “娘,您不懂。”凌雪慢慢说着,脑袋里在寻找着更动人的借口,“我需要的可不是光能打的,还要脑袋聪明,善于思考的——的侦破高手。咱慕容家哪有那样的能人哪?”   “阿雪呀,你为啥要这么做呢,得把话说清楚吗,这样娘和你大哥也好替你想办法不是。”老太太宠溺地摸着凌雪的头发,和颜悦色地说道。   凌雪在这短时间内已经想好了借口,而且很合情合理,不会让人拒绝。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很可怜地说道:“娘,我刚到咱家的时间,这脑袋摔得还不大好使,有些事情便记不住了。后来慢慢地想起来了,我其实还有个亲人,是和我一起遭的难。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被人救了,还是死了。我进山找一找,人找不到呢,找到骨头,好好葬了,我也就没有闹心的事了。”   慕容老太太态度不明地点了点头,转向慕容辰说道:“听见了没,这要是找到了,我可又多了个闺女,你也多了个妹妹。这事呀,你得帮阿雪办好喽!”   “好啊,我亲自带人保护阿雪。”慕容辰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着连连点头。   “人多好办事,山里狼虫虎豹的,人少了娘不放心。”老太太笑了起来,搂着凌雪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让你大哥好好安排。”   凌雪无奈地点了点头,对慕容辰翻了翻眼睛,说道:“不要人太多啊,挑些精壮的,最多二三十人。”   “没问题。”慕容辰达到了目的,显得很开心。   ……   夜深了,凌雪有些郁闷地回房睡觉,慕容辰却没走,屋里只剩下了娘俩。   “咱家的田地、园子,都算保住了。”慕容老太太长叹一声,扳着手指头说道:“几辈人的辛苦啊,苦筋拔力才有了这个家业。也不指望着你能光宗耀祖,不愁吃不愁穿,能保住咱这点家产过活就行。现在世道这么乱,辰儿,你做得不错,很好,很好。只是受了委屈,要挨人骂呀!”   “娘,您别把这看得太重。男子汉大丈夫,没了再赚。再说,靠着祖先留下的家产过活,多没出息。”慕容辰笑着开解道:“再说,挨人骂几句算什么,这局势呀,说不定还得变,儿子还留有后路,到时候改弦更张也不算晚。”   慕容老太太疑惑地望着儿子,不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当初他执意要投日本人,考虑到国军连连败退,为了保住家产,她虽然不赞成,底下人也有很多反对的,但她还是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其实呢,田地、房屋都没了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凭着家里的细软金钱,也未必不能东山再起。”慕容老太太怕慕容辰走了极端,又换了口气。   “娘,儿子有分寸。”慕容辰冷笑道:“儿子在日本人那儿受点屈,这有什么?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呢,可日本人想骑在咱慕容家头上拉屎,嘿嘿,就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连国军都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就凭咱们那几百人枪,反了日本人,咱慕容家岂不是更没安稳日子过了?”   “身逢乱世,哪还有什么安稳日子。”慕容辰苦笑道:“娘,儿子是这么想的:凡事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咱们给日本人卖力,不仅老百姓要戳脊梁骨,万一日本人完蛋了,咱慕容家也坐实了汉奸卖国贼的罪名,那时才真是万劫不复,人财两空了。”   “日本人不是要灭亡中国吗?”老太太很是不解地望着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劝解道:“还是再等等看吧,看看局势如何发展。”   慕容辰狡黠地一笑,说道:“那是自然,娘您就放心吧,儿子有安排,咱慕容家是不会倒的。”   “那就好,那就好。”慕容老太太捻着佛珠,起身打开了墙边的大柜子,里面供着尊观音。她拿过蒲团,虔诚地跪下,双手合什,两眼微闭,嘴唇不停地动着。   “过来跪下,请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咱慕容家。”老太太转过头来,威严地命令道。   慕容辰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见慕容辰跪好,老太太从柜子下层取出一个用黄绸布包裹着的东西,郑重地打开,原来是一个签筒和一个发黄的薄书册。   “这是从五台山请来的观世音菩萨神签,灵验无比。”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捧着签筒,象是拿着什么无价之宝一样,郑重地说道:“儿啊,你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将你的生辰八字、姓名和所求的事情都默念出来,然后再诚心诚意摇签筒,看观世音菩萨怎么说,好让你别行差走错。”   哦,慕容辰答应一声,照着老太太的交代照样而做,心里默念道:观世音菩萨,你给我听着,摇出的签若合我心意,我请你吃酒席;若摇出的签不合我的心意,可别怪我不客气,以后我见庙烧庙,见佛杀佛……   威胁利诱完毕,慕容辰摇动签筒,哗啦哗啦一阵响,掉出一支签来。他赶紧拾起观看,原来是第十四签,中签卯宫:【子牙弃官】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得樊笼路路通;南北东西无阻隔,任君直上九霄宫。   “娘,你看,多好的签。”慕容辰喜出望外,这种东西他本不信,但对自己的安排也多少有些疑虑,这摇签此时倒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老太太看了下签,翻开书册,找到对应的解签词,上面写着:任意无虞。路有亨通。随心自在。逍遥如神。   “好了,既然这是观世音菩萨的指示,你就任意行事吧!”老太太高兴地点着头,又将签筒和解词书收好,拜了两拜,关上了柜门。   “娘,您放心,儿子长大了,干事情心里有数。”慕容辰心情大好,殷勤地扶着老太太坐下,说道:“而且还有何老和很多人可以指点我,帮助我,肯定能逢凶化吉,万事顺心。”   “嗯,你能这么想,娘就感到高兴。”老太太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你到底还是年轻,有些事情不如老人们想得周全。”   这时,下人敲门禀告,何先生回来了……      第061章 访亲      北风在院子里呼呼地吹着,门、窗都发出令人战栗的叫啸。老憨家的三间土坯房在寒风中显得更破败,从低矮的土院墙外边,便能看见里面的情景。院子里那一棵红枣树已经掉光了树叶,枯枝上挂满了雪,几畦瓜菜垄也全被雪盖住,没有了大红公鸡趾高气扬的鸣叫,一切都显得冷清而萧条。   随着嘎吱嘎吱和骨碌骨碌的声音,一辆胶皮轮轿车停在了老憨家门前,黄历勒住马头,冲着老黑笑道:“多谢了。”   老黑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庄口据点里等你们,那个,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回去呀!”   “明白。”黄历翻身下马,掀开轿车帘,珍娘和妞妞下了车,买来的东西大包小包把三个人的手都占满了。   “走吧!”老黑摆了摆手,带着两个护兵,轿车跟在后面,向庄口走了。   黄历将东西放在地上,腾出手拍打着破门,半晌,才听见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男人应声道:“谁呀?”   黄历只在当初接珍娘时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熟悉老憨家的情况,他没有应声,而是冲着珍娘扬了扬眉毛。   珍娘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老憨叔吗?”   院门开了,歪歪扭扭的,如果没有一根绳子拴着,就得倒在地上。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在三人眼前,疑惑地望着他们。   “你们——”老憨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   “老憨叔,我是珍娘啊,我公爹是张老锁,您不认识我了?”珍娘眼睛有些潮湿,向前走了一步说道。   老憨听到张老锁这三个字,眼睛亮了起来,使劲打量着珍娘,又看了看妞妞和黄历,慢慢露出了笑容,说道:“想起来了,你,你咋回来了。这,这,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呀!”   进了院子,老憨将院门又关上,把三个人让进屋里,又喊着秀儿的名字,让她端热水待客。   屋子不大,还挺黑,黄历眯着眼睛站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屋里的亮度。地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些荆条子,几个编好的筐篓放在一旁,炕上一张破席子,放着个小炕桌,一床破被堆在墙角,屋里温度很低,一张嘴便能看着哈气。   “你看,这屋子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老憨忙忙活活地收拾,终于能让黄历等人坐在炕上。   “老憨叔,别忙了,您坐着吧!”黄历暗自摇头,这农村的生活还真是艰苦,不知道珍娘还能不能适应。   老憨却不停手,又到外屋把火捅开,添了柴,才回到屋里,搓着手抱歉地说道:“这屋里冷啊,等一会儿,一会儿火上来就暖和了。”   秀儿拎着壶走了进来,身后还背着个孩子,拿出几个粗瓷大碗,给黄历等人倒上水。原来挺壮实的一个姑娘,圆脸变得瘦削,黑黑的头发变得有点发黄,但眼睛还黑得象涂着墨。   “秀儿,你好好看看,这是谁回来了?”老憨提醒着。   秀儿这才仔细打量这几个不速之客,看了黄历一眼便快速转开,目光停在珍娘脸上,眼睛变得大了些,似乎在回忆,珍娘笑着,她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声:“珍姐,你,你回来了。”   “快坐这儿。”珍娘伸手将秀儿拉到身旁,仔细端详着,又拉起小娃娃的手,逗弄道:“这是你的娃娃?来,放下来让我看看。”   “嗯!”秀儿有些害羞,解开布兜,将小娃娃抱在怀里。   “这小家伙,真讨人喜欢。”珍娘满脸慈祥的看着,妞妞也凑了过来,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孩子胖嘟嘟的脸蛋。   从母亲背上放下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孩伸伸手脚,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大眼睛东瞅西望,冲着母亲笑了起来。然后动着扭着,不一会儿竟然把一只小脚丫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他吃臭脚丫。”妞妞象看见了什么稀罕的事,笑得开心。   “你看这孩子。”秀儿笑着,用手重起轻落的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孩子吐出了小脚丫,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你竟然当娘了,也买什么合适的东西。”珍娘有些抱歉地看了看买的东西,眼见秀儿穿得单薄,拿过一件包着的新花棉袄,说道:“你试试这件衣服,是照我的身量买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大冷天的,怎么穿得这样少。”   秀儿含笑不语,偷眼打量珍娘的装束,既是羡慕,又有一种复杂的神色。   “老憨叔,不知道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孟老伯那里,对,叫十里铺,可太平吗?”黄历开口问道。   老憨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年月,哪还有太平日子?老百姓,嘿嘿,勉强活着吧!”   黄历抿了抿嘴,看了珍娘一眼,说道:“珍娘是故土难离,总惦记着回来住,您看,现在合适吗?”   老憨想了想,说道:“要是在外面实在呆不下去,那回来住也行。只是日子苦啊,自从日本人来了,就更没法说了。这一带还强点,慕容家的有人有枪,日本人挺瞧得起他,他又把游击队给赶出了县境,让日本人高兴,便把东平镇这一带都划给了他管,不怎么来糟蹋老百姓。俗话说: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有人骂慕容家的是汉奸,可人家有钱有地有房,不端日本人的饭碗,还象张家小子那样,什么也不要了,拉着队伍硬和日本人干哪?可倒好,他们打不过日本人,可他们活动过的那些村屯可倒了霉,鬼子是可着劲儿的烧啊、杀啊、抢啊!”   黄历微微皱了皱眉,当汉奸的倒成了好汉,抗日的倒落埋怨,这是什么道理。   “哦,秀儿,你去把家里的那只鸡杀了——”老憨突然想起要招待黄历他们吃饭。   “别,别。”黄历和珍娘赶紧摆手。   “这是从镇上买的吃食和点心,我们就是打听打听情况。”黄历笑着将装着酱肉卤鸡的纸包打开,还有几瓶酒,说道:“珍娘也想当面表示下感谢,您哪,可别太客气了。”   “你看,这是怎么说的?”老憨扎撒着手,不知说什么好。   “阿珍,你把这吃食分一分,我和憨叔喝两杯,好好聊聊,你们女人就——啊!”黄历笑着示意珍娘上前动手。   “秀儿,你领珍娘她们去你屋里,石头要是回来了,让他上这屋来。”老憨吩咐着秀儿。   珍娘先走到外间洗了洗手,才将酱肉卤鸡分了分,提着纸袋拉着秀儿说道:“走,咱们上你的屋里,别耽误老憨大叔和黄大哥喝酒聊天。”   女人们走了,黄历拉着老憨上炕,打开酒瓶,给老憨倒上,两人吃喝起来。   “好酒啊!”老憨咂了咂嘴,感慨道:“这一晃有三年了吧,没想到珍娘又带着孩子回来了,真是——”   黄历只是将酒沾了沾唇,他还有些事情要打听,心思并不在吃喝上,伸出筷子挟了块肉,在嘴里慢慢嚼着,缓缓开口道:“老憨叔,听您刚才所说,我觉得还是不要让珍娘回来住了。送她去四川或者云南,或者其它一些比较太平的地方,这样应该比较好。”   老憨轻轻点头,试探着问道:“珍娘还是自己领着孩子过吧?”   “是啊!”黄历说道:“当初我把她们安置在北平,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前些日子路过北平,便去看了看她。境况不大好,她和我说想回老家来。我看老百姓在北平的日子也确实越来越难过,就带着她们回来看看,顺便办点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了。”老憨沉吟了一下,说道:“一个女人想顶门立户,太难了。我看还是照你说的,送她们娘俩去别的地方。这里呀,谁知道哪天日本人又抽了疯,拿老百姓出气呢!”   黄历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事了,转而问道:“老憨叔,我要进黑石谷一趟,您知道还有没有旁人去过那里。”   “黑石谷?你去那里干什么,不行,不行,你别去了。”老憨愣了一下,连连摇头,“当年我听老孟头说起过,你好象是从那里漂出来的。死里逃生了一回,你怎么还要进去呢?”   “我是非去不可啊!”黄历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听大家说黑石谷去不得,去不得,但却没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能从那里出来,说明还是有些诀窍的。老憨叔,这黑石谷的名字,您知道由来吗?”   老憨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沉思起来,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曾听祖父说过一回,这黑石谷的名字是光绪年间才改过来的,好象因为那里的石头象被火燎过一样,都是黑的。所以——”   黄历搓了搓手,这就有些眉目了,黑石谷的神秘,他有过几种猜想,这已经比较符合其中的一种了。现在是冬天,再做些预防措施,应该把握性很大了。嘿嘿,什么死亡之地,自己倒要去闯闯,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打破这个谜团。      第062章 甩掉尾巴      由陈家庄回到东平镇时,天还没大黑。黄历吃完晚饭,和凌雪商量了一会儿,把又想到的物品告诉她准备好。等凌雪走后,黄历又来到了珍娘所住房屋的门前。   屋内,小琴晃着手腕,正高兴地诉说今天慕容老太太看见了她,很喜欢,还送给她一副手镯。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过象样的东西,现在终于有了可以炫耀的玩艺。   黄历敲门而入,打断了三个女人的谈话,他随便夸了几句,便打发两个孩子去里屋玩,自己坐在珍娘对面,准备把自己的安排告诉珍娘。   “黄大哥,你知道秀儿的男人是谁?”珍娘笑着说道。   “没见着,我还真不知道。”黄历回答道。   “呵呵,就是孟石头啊,孟老伯的儿子。”珍娘说道。   黄历想了想,笑道:“原来是他呀,那时候他好象就对人家有意思,因为显摆,害得我与白家的那个护院打了一架呢!”   “白家——”珍娘重复着这两个字,神情有些忿恨,如果不是白家,她好好的一家怎么会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漂泊度日。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和老憨叔谈了很多,这样的世道,这里的环境,你一个女人顶门立户,还带着两个孩子,想在这里安顿下来,恐怕不容易。”   珍娘低下头,使劲捻着手指,半晌才低声说道:“我能吃得了苦,就象以前在山沟里那样,生人也少,事情也少……”   黄历苦笑着摇头,说道:“你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山沟里有土匪,他们也不比鬼子强多少。你带着两个孩子,就是来头狼,也够你们对付的了。”   珍娘幽幽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黄历,等着他拿主意。   “这样,我明天便要出去,可能需要几天才回来。”黄历说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呢,也顺便再观察一下山里的情况,等我回来,咱们再做决定。”   珍娘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是去黑石谷吗?那里,很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   “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肯定没事的。”黄历宽慰道:“你不用担心的。”   珍娘不吭声了,看神态便知道她并没有放心,手指甲被挤得发白。   黄历站起身,说道:“早点休息,记得按时吃药。”   珍娘看着黄历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住黄历,但最终还是没叫出声,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   ……   天上没有太阳,也用不着太阳,这是一个平静的、明亮的冬日,慕容辰带着精选出来的队伍,护卫着黄历和凌雪向山里出发了。出了东平镇,眼前是宽广的原野,偶尔有些丘陵,看上去跟白白的干草堆似的。   山里是个笼统的范围,慕容辰并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最终目的地是黑石谷,而黄历计划的路线,大体上应该就是自己出谷的路。也就是先到十里铺,然后再向西南方向进山,那里有一条小河,溯河而上,找到黑石崖,攀爬上去,便进入了黑石谷。   一路上,很平静地过来了,到了十里铺,这里已经是山区了,放眼望去,层峦叠嶂,上面则是披着白雪的树木石头。   “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进山吧!”慕容辰眼看着天色已晚,勒住马头,对凌雪问道。   “好啊,听大哥你的。”凌雪这一路上出奇的乖,不乱跑不乱说,慕容辰还以为她会不断地向自己发脾气呢,结果倒是大出意外。   黄历微微一笑,凌雪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按照两人商定的计划,在这里便要甩掉尾巴,两人独自进山了。干这种事情,他对凌雪有信心,慕容辰可要阴沟里翻船,被这个乖妹妹给耍了。   十里铺的样子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百姓的房子更破败,更陈旧,兵荒马乱的,想盖好房子也没那个精力。那个小水坑不见了啊,黄历想起差点淹死小变儿的地方,举目望去,那座废窑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盖着厚厚的积雪。小水坑已经被填埋,鼓起了雪包。   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瘦小姑娘,现在已经长大了吧,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在用自己做的弹弓,用自己教的技能偶尔沾点荤腥。一个人的人生就因此而改变,也不知是好是坏。就象自己现在所做的,看似理由都那么正当,可给珍娘、妞妞、小琴……以及所有和自己有接触的人带来的改变,谁又知道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来到村公所,这个穷乡僻壤也有支应差事的,殷勤地迎出来,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   果然不出黄历的判断,村子太小,没有能让所有人都住下的大宅子。慕容辰皱了皱眉,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把人都分散开来居住。他和凌雪、黄历,以及两三个士兵住在村公所,其他人则分三处住在老百姓腾出的房子里。   走了一天的路,喝了一肚子的风,挨了一天冻,人们都十分疲乏,吃过晚饭,洗漱已毕后,便都窝在热炕上躺着休息,热烘烘的十分舒服,不一会儿眼睛便睁不开了。   ……   慕容辰是在老黑的不断呼唤和摇晃下醒来的,头还昏昏沉沉,反应迟钝。听着老黑的报告,好半天他才明白过来。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黄历和凌雪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掉了。   “拿冰毛巾来,越凉越好。”慕容辰晃着脑袋,有些气急地吩咐道。   “少爷,您别急,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了。”老黑一边摆手让勤务兵去拿冰毛巾,一边宽慰道:“昨晚没有雪,风又不太大,定能找到些足迹。哦,这里是小姐给您留的字条。”   这时,勤务兵把凉毛巾拿来了,还端着一盆水。慕容辰将毛巾放在额头,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凌雪的字条。上面是让慕容辰放心,在这里安心等待,过不了几天,她便会安然归来。落款还画着一个笑脸,把慕容辰弄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昨晚定是在自己的茶里下了药,唉,冲她一路上这么乖,自己就应该有所警觉呀!      第063章 黑石谷      当太阳高高升起在空中,照亮了山川,树木,河流,更因为白雪的关系,而使得人必须眯起眼睛抵挡反光的时候,黄历他们已经到达了黑石崖。除了凌雪,还多了个孟老头儿,要知道黄历带珍娘去看老憨,可不只是打听情况那么简单。他还让老憨通知孟老头儿一声,准备给他带路。   黑石崖本来有一道水流缓缓淌下,如今已经全都冻实,形成了一道冰壁。而另一边,几棵顽强的树木扎根于山崖的裂缝之中,伸展着挂满积雪树枝。   黄历先是观察片刻,然后举起望远镜,仔细估算着距离。三十多米的山崖,很陡,从冰壁爬上去,没有专业的攀登装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能想的办法便是能否利用那几棵在悬崖上生长的树木。或者,可以绕远路,从别的地方入谷。但那将使黄历的记忆失去作用,寻找到那个穿越的地点将变得很困难。   “四哥,能爬上去吗?”凌雪有些疑虑地仰头望着山崖,说道:“我看挺难。”   孟老头也充满疑虑地劝道:“黄兄弟,不行咱们就绕大远,我领你们从别的路进去吧!”   黄历放下望远镜,谨慎地说道:“试试看吧,我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孟伯,呆会儿我要上去了,您就别跟着爬了,回村等我们消息就好。”   孟老头苦笑道:“年纪大了,上高爬梯,确实不行了。”   凌雪冲着黄历耸了耸肩膀,说道:“咱俩受的训练侧重点不同,涉及到野外技能和远距离杀人,你才是行家,而我——”   “你更擅长在床上杀人。”黄历淡淡一笑,开始从马背上卸装备。   凌雪不以为意,跳下马,开始和孟老头儿帮着黄历做准备工作。   黄历身上收拾利索,做了做热身运动,来到崖下,将手里的抓钩摇动起来,看准十米外的树干猛地甩了出去。   一篷篷的积雪落了下来,黄历低着头,利用帽子抵挡,手上连续用力拉拽,雪“下”得更大了,一会儿便在脚下厚了起来。   稍等了片刻,黄历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紧绳子,蹬着山崖上的小凹凸,慢慢向上爬去。他爬得小心翼翼,每个落脚点都反复试探,以确定不会松脱。十几分钟后,他已经攀上了那棵小树。   用双腿夹住树干,黄历活动下手指,稍微歇息了片刻,摘下抓钩,再次摇动起来,向着更上面的树木甩去。如是者五次,花费了一个多小时,黄历终于攀上了崖顶,站在上面冲着仰脖观看的凌雪和孟老头招了招手。   黄历喜欢这种感觉,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也喜欢登山,因为一旦攀上了顶峰的时候,俯首下望,群山万峦,都在自己的脚下之际,却又会使人感到自己的存在,非但可以感到自己的存在,而且还可以感到自己的伟大,这种感觉,是和野心家征服了世界之后的感觉差不多的。   尤其是一个人,从渺小到伟大,经过了这样不正常的膨胀之后,人的心理,当然也得到了相当的满足了。   “这小子,比我年轻时还厉害。”孟老头儿咂咂嘴,连连感叹。   “这小子,也不怪他老瞧不起你。”凌雪在旁笑着说道。   黄历将大绳拴在崖顶的粗树上,用力甩了下去,凌雪和孟老头将大背包系上,黄历一个个地拉上了山崖。   “四哥,把我拉上去啊,爬起来太费劲了。”凌雪恬不知耻地想坐电梯。   切,这个家伙。黄历将绳子绕过树干,一边用力拉,一边使坏,把脚下的雪向下踢,落得凌雪满头满身都是,一个劲儿地叫唤。   凌雪爬上山崖,甩了甩头,很不满地瞪着黄历,黄历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说道:“该减肥了啊,死沉死沉的。”   切,凌雪冲着黄历挥了挥拳头,站起身四处瞅着,笑道:“听起来很恐怖,这也没什么呀。”   黄历哼了一声,走到崖边,向着下面的孟老头挥手,喊道:“孟老伯,您回去吧!”   “多加小心哪!”孟老头将双手拢在嘴边,关心地提醒着,然后收拾收拾,牵着马离去。   黄历和凌雪收拢绳子,脚下绑上两块象鸭蹼似的宽木板,以免陷进雪里,背好背包,开始向谷内进发。   黑石谷内没有人迹,甚至连动物的痕迹也见不到,万籁俱寂之中,只是不时听见寒风的呼啸。   每走几十米,黄历都用刀砍削树干,露出白茬为止,一个个路标指示着他们行走的道路。一边回忆着,一边向前走,穿过一片老林子,前面竟然是一片挺宽阔的平地。   看着黄历停步不前,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凌雪不知从哪里掏出副墨镜来,戴在脸上,也装模作样地东瞅西看。然后,笑道:“四哥,还用望远镜啊,我都看出不对了。”   “说。”黄历放下望远镜,白了她一眼。   “这地方肯定有古怪。”凌雪很笃定地说道:“别说树了,连丛灌木也没有。”   “你不傻呀?”黄历笑着从包里掏出防毒面具戴在脸上,传出的声音有些闷,“黑石谷,依我猜想是地下有什么不明的气体,有的可燃,有的有毒,遇到雷击,可燃气体燃烧,把石头给熏黑了。这回,咱俩用绳子连在一起,说不定这雪下面有什么孔洞,能把人掉下去。而且,这回你在前面走,插树枝作标记。”   “这么危险,那为什么是我在前头?”凌雪一边拿防毒面具,一边不情愿地问道。   “因为你掉下去,我能把你拉上来。”黄历解释道:“要是我掉进去,你没那么大的力气。”   哦,凌雪眨了眨眼睛,是这么回事,如果黄历在前面掉进去,她不仅拉不上来,还可能让黄历把她也给带进去了。   两人做好准备,相距十米左右,一前一后开始出发。两个大背包都由黄历背着,凌雪轻装,一手拿着根长棍插雪探路,一手拿着一捆树枝,走几米插一根,慢慢地向前走着。   尽管小心翼翼,但木棍探路依然不是百分之百保险。快走出这片空地的时候,凌雪突然闷叫了一声,手徒劳地抓了两下,陷了下去。当她陷进去后,四围的雪便合拢起来,将她埋在里面,既看不到她的身体,也听不到她的呼声。   黄历被带得向前一扑,摔倒在雪地里,雪滑止不住身体,带着他向前拖行。黄历临危不乱,左右手一错,已经从双臂处拔出了两把刺刀,使足力气向地上插去,刺刀扎进了地里,他的身体猛然停住了。他借着手臂有力量,慢慢坐起,用脚撑住两把刺刀,用力地拉着绳子,一把一把,眼见着凌雪一点点露出头来,一到平地,这家伙手刨脚蹬,爬到黄历身旁,一把掀掉防毒面具,躺着呼呼直喘。   “里头有多深?”黄历看着凌雪的狼狈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吧,要是我在前头,咱俩都得给埋了。”   凌雪吐出一口长气,一歪头,正枕着黄历的大腿,后怕地说道:“没底,没底,我也不知道有多深。要是没这面具,我得被闷死。”   黄历想了想,拍拍凌雪的脑袋,说道:“先别向前走了,我得好好探探路。”   两个人爬起来,扒开脚下的雪,露出黑色的土地,找到了一条小裂缝,黄历将抓钩塞进去,把绳子绑在腰里,拿过木棍,缓缓地向前走去。   经过一番探查,黄历摸清了前面那个大陷坑的情况,从坑口上看,陷坑处是一个陡斜的偏坡深壑,这壑也不知有多深。从压塌的坑口的断面看,上面那层雪的硬壳只有三公分厚。黄历使足力气,使劲地的捣雪,终于把陷坑的范围弄清,另外找出了一条绕过深壑的通路,安全地通过了这段空地。   沟谷越走越窄,前面似乎已到了尽头,再看不到路了。当他们拐过一个山脚,眼前却豁然开朗,出现—个小小的山凹。不远处,在一片高不可攀的陡峭的石壁前,有一座破烂的建筑,其实应该说是一堆瓦砾更合适。   “就是那里吗?”凌雪仔细回忆着,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黄历点了点头,两人踏着厚厚的积雪,终于来到了这堆瓦砾前。破烂腐朽的山门在风中摇晃着,顽强而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象个标记,向人们证明这里曾是一座寺庙。   “现在——做什么?”凌雪很兴奋,似乎忘记了疲累,颇有些跃跃欲试。   “你支帐篷,你生火做饭。”黄历没好气地把大背包往地上一扔。   “人家是女生哎——”凌雪理直气壮地瞪起了眼睛,然后又陪着笑脸说道:“四哥,您多辛苦,我给您打下手。”   “跟着你就得受累,倒霉。”黄历无可奈何地翻着眼睛,上前看了看,一脚便踹倒了山门,挑出几根能用的木头,然后两人开始清理雪地,搭起帐篷,然后拾柴生火,支锅做饭。      第064章 地宫?      深山、古寺、老僧、香茗……这些富有诗意和情趣的景象是看不到的,黄历和凌雪坐在帐篷里,火堆噼噼啪啪地烧着,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四哥。”凌雪开口问道:“咱们明天怎么找啊?抡起铁锹乱挖,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那得挖多长时间哪?”   黄历缓缓说道:“这座古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据我猜想应该在光绪年间被废弃的。而一般来说,寺庙喜欢在塔基下建地窖,也就是所说的地宫。我们明天先找塔基的位置,然后再向下挖,寻找线索。”   凌雪对此没有研究,虽然很关心,很急切,但却没有具体的办法。她叹了口气,拉起毛毯裹紧了身子,说道:“睡了,这一天也够累的,明天还得出力干活呢!”   “你先睡,后半夜起来值班。”黄历将手枪拿出来,放在自己身边。   “这鬼地方哪有人来,还值什么班?”凌雪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没人来?”黄历一瞪眼睛,说道:“万一有什么野兽呢,咱俩都睡了,等着挨宰呀?”   “好,好,后半夜叫我。”凌雪无可奈何地答应着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冲着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四哥,你要冷的话,过来搂着我睡啊!”   “我不冷。”黄历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冷啊,你来搂着我呗!”凌雪咯咯地笑着,黄历索性转过头不理她。   ……   凌雪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叮叮当当的响声,而黄历已经不在帐篷里了。她看了下表,凌晨三点了,他干什么去了,凌雪赶紧穿好衣服,走出了帐篷。钻出了帐篷。扑面而来的寒气,冷得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虽然她的身上,穿着厚厚的御寒皮衣,但是她似有跌进了冰水的感觉。   在月光的照耀下,周围的一切,全是那样地清冷,冷得一点有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凌雪心中暗骂:这个鬼地方!   远处一个人影在晃动,忽而蹲下,忽而起来走动,间或用手里的铁锹铲着什么。是黄历,他难道找到了什么线索?凌雪赶紧走过去,招呼道:“四哥,你在干嘛?”   黄历抬头看了看凌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靠近,然后用力把铁锹插进地下,迈步走了过来,拉起凌雪向帐篷走去。快走到帐篷门的时候,他才说道:“也许不用那么费事了,我已经找到了些线索。”   “什么线索?”凌雪喜出望外地问道。   黄历微微一笑,把凌雪的身子转过去,指着插铁锹的地方说道:“你就瞅着那面,一会儿就会有发现。我先去睡觉了,你好好值班欣赏雪景吧!”说完,钻进了帐篷。   凌雪站在雪地里,盯着那地方瞅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由得跺了下脚,这家伙,是在耍我?她刚要转身,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一团黄绿色的火焰突然很诡异地闪烁起来。凌雪用力眨着眼睛,这就是线索吗,在清冷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这象野兽眼睛似的诡异火焰盯着自己,凌雪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转身进了帐篷。   黄历裹着毛毯,还未睡着,但却没有睁开眼睛。火堆上刚加了柴,烧得挺旺。   “四哥,那是什么东西?”凌雪坐在黄历身边,开口问道。   “别说话,明天告诉你。”黄历咕哝着。   “告诉我再睡嘛!”凌雪将冷手捂着黄历的脸。   黄历甩了甩头,不耐烦地说道:“鬼火啦,你没见过?”   “冬天有鬼火吗?”凌雪疑惑地问道。   鬼火通常会出现在坟墓间,不过偶尔也会在城市出现,原因仍然未知。只是知道它是一种冷火,有光无热,重量轻,风一吹就会移动。人在走路的时候经常会带动它在后面移动,回头一看,很吓人的,所以被那些胆量小或者迷信的人称作“鬼火”。   虽然说鬼火大多在盛夏出现,但在冬天也有,只是非常少而已。而且,对于“鬼火”现象的解释有很多种,虽然磷火之说最为盛行,但也存在着不少疑问,总的来说鬼火仍然是一个未能最后定论的问题。   而对冬天鬼火的科学解释也有:很多科学家认为这是正常的科学反应,冬天地下气温相对于地表面是比较高的,因为地下的有机物腐烂后,会形成化学气体,在高压高温的情况下它会冲出地表同时燃烧。   “有,冬天很少而已。”黄历有气无力地说道:“睡了,别吵我了,好好值班啊!”   ……   第二天早上,黄历和凌雪吃完早饭,便来到昨晚插铁锹的地方,两人清理积雪和瓦砾,看到了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有裂缝,用木棍向下探,下面是空的,有三米多深。   “这应该是地宫。”黄历估计了一下石板的大小和厚度,摇了摇头,“只能用炸药了,咱俩是掀不开的。”   “那就快炸吧!”凌雪急不可待地跑回帐篷,拿出了爆破器材。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碎石积雪被高高扬了起来,山中的回音还未消散,黄历和凌雪便飞跑了过去,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呈现在他们面前。   黄历用树枝做了几枝火把,扔进了洞里,这似乎是一条甬道,只有三米多深便到了底,火把燃烧了一会儿,便熄灭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和凌雪带齐装备,防毒面具戴在脸上,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虽然有手电筒,但黄历还是点着了火把照亮,因为这样还能测试有没有令人窒息的气体,或者可燃性的气体存在。先是向另一边探索,过了好半天,两人便回来了,那里是出口,被瓦砾和积雪封住了。   这条甬道便是梦里那黑暗阴森的地方——长长的走廊,墙是黑色的,与梦境不同,并不是钢板所做,而是打磨得很光滑的石头,向前伸展着。   随着火把的火苗剧烈摇闪,黄历放慢了脚步,示意凌雪提高警惕,两人紧握着手枪,一前一后过了一道小门,进入了一个地下房间。      第065章 意外的收获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珍宝之类的东西,面积也只有十几平方,虽然带着防毒面具,依然能闻到些许霉味。但就在这空荡荡的屋子墙边,一具骸骨令人触目惊心地躺在地上。   骸骨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腐朽,但还能看得出些许的色彩和款式,黄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缓缓走近,仔细观察着。凌雪也走了过来,打量着这具骸骨。   没错,这是和自己纠缠着、搏斗着一起穿越而来的俄国黑手党的外号称为“狙王”的伊扎诺夫。黄历用枪口捅了捅骸骨,确认脖子是被自己用重手法扭断的,不禁轻轻摇头苦笑。这位也真是倒霉,刚尝到穿越的滋味,便被自己给杀了。骸骨的身下似乎是一支长枪,枪带还在骸骨上斜肩背着,黄历将骸骨挪开,抓着枪带用力一提,一支长枪出现在眼前。真是一把好枪,老伊不错,死了还给自己带来了礼物。黄历不由得笑了起来,将它展示给凌雪看。   巴雷特XMl07,是国际军火界拥有“重狙击之王”大名的巴雷特M82A1的改进型。同M82A1一样,XMl07也是枪管短后坐式半自动武器。但是它比M82A1要轻要短,重量为10.4千克,全枪长1 220毫米(M82A1全枪质量为12.9千克,全枪长1448毫米),并在枪托尾部增加了一个支撑杆。   同时,XMl07沿袭了M82A1的许多设计特点和技术性能。它采用M1913瞄具导轨,可拆卸的折叠式两脚架,有后握把、帕克法表面磷化技术。准星和表尺可折叠,双气室枪口制退器可拆卸,高效的枪口制退器减少了大部分的后坐力,射击时感觉非常舒适,射击精度也得到了保证。枪托底部还有一个特种橡胶后坐缓冲垫。使用12.7×99毫米勃朗宁机枪弹,采用容弹量为10发的可拆卸式弹匣。   与普通狙击步枪相比,XMl07具有两大优势:一是杀伤力强,不仅可以射人,更可以破坏轻型装甲车辆、雷达、弹药堆放场、飞机等高价值目标,此外,XMl07还被用于引爆已废弃的或未爆炸的弹药;二是射程远,该枪射程高达两公里,子弹可轻易击穿一公里外装甲车的装甲。   凌雪看来也认出了这个家伙,但却不太感兴趣,而是指了指脸上的面具,示意能不能摘掉。   黄历晃了晃手里的火把,看来没什么异样,而且有风从另一边的坍塌的墙洞吹出来。既然空气流通,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示意凌雪别动,试着摘下面具,缓缓呼吸,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才让凌雪摘掉了面具。   “狙王?”凌雪指着骸骨,简短地询问道。   “是他,和我扭打着一起穿过来的。”黄历在骸骨旁拨弄着,从骸骨所穿的衣服里又找到了两个弹匣。   “我似乎有点印象,是从那里逃出去的。”凌雪四下瞅着,走近了坍塌的墙洞,用手里的棍子使劲捣着,然后爬了进去。   “小心。”黄历不放心地提醒一句,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住了凌雪的脚脖子,将一根绳子快速系了上去。   凌雪只向里爬了似乎十几米的距离,又用手里的棍子用力捣着,哗啦一声,寒风呼地吹了进来。呆了一会儿,凌雪慢慢退了出来,冲着黄历说道:“外面是悬崖上的一个洞口,下面是一条河。”   “你当初便是掉进河里,顺流而下,被慕容家的老太太捡到的。”黄历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然后开始四下搜寻。   凌雪用木棍在石室里捅来捣去,地面、墙壁、头顶,哪一处也不放过。不用黄历说,她也知道这里就应该是穿越的关键,很迫切地想找到回去的路。   黄历和凌雪不同,他想多找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象这枝重狙,绝对是强大的助力,哪怕多找到一颗子弹,也是好的。可惜,他没了好运气,伊扎诺夫的身上除了手表,和烂得一碰就破的衣服外,再没了他需要的东西。   凌雪比黄历更失望,黄历好歹有了收获,她却什么也没得到。于是,她找完一遍,还不放弃,继续更细致的探寻。   黄历退到石室门口,也不催促,他理解凌雪的心情,不到黄河不死心,总要没有了最后一丝希望,她才能彻底抛开羁绊,安心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他将弹匣里的子弹一颗颗退出来,仔细检查,再一颗颗装上。   十发M8穿甲弹,十发爆破燃烧弹,十发比赛级精度的BMG普通弹,黄历清点完毕,十分高兴。如果要求不高,普通弹药是不用太发愁的,因为它可以使用12.7mm口径勃朗宁重机枪的弹药,而勃朗宁重机枪在1921年便生产定型,命名为0.50英寸M1921式重机枪。从美国佬手里搞些子弹,还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没有吗,真的不行吗?”凌雪将棍子一扔,颓然地嘟囔着,满脸的失望。   黄历缓步走了过来,搂着凌雪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阿雪,先跟四哥出去透透气,别太着急。”   凌雪低头不语,步履沉重地跟着黄历通过甬道,顺着绳子爬回了地面。   “这一折腾就一上午。”黄历看了看表,笑着说道:“有什么事也得吃饱了再说,这万一穿回去了,你总不能拿着钻石去买面包吧?”   凌雪苦笑着捶了黄历一拳,抱怨道:“人家正难受呢,你还说笑话。”   “多笑一笑,就不难受了。”黄历向帐篷处走去,笑道:“其实你也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呀,影后小姐。”   “狗屁的影后,那电影拍得叫一个差劲,拍完我都不稀得看。”凌雪快走几步,和黄历来了个并肩,抓着黄历的胳膊说道:“搂着人家,人家正需要心理安慰呢!”   “好,搂着。”黄历也不拒绝,伸手搂着凌雪,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吗,咱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偷柜子里的糖果。”   “那本来就是善心人送给咱们孤儿吃的,可一大半却落进了院长和保育员的口袋。”凌雪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回忆着说道:“我踩着你的肩膀,咱俩合作,然后你只拿很少的几颗,大半都给了我。到现在,你的性格也没变,对女人总是很照顾。”   “你却变了很多。”黄历幽幽地说道。   凌雪沉默下来,一直进了帐篷,也没再说话。   黄历将火堆重新烧旺,煮上饭,继续开导道:“穿越这种事情,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咱俩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给弄到了这里。我曾经跟你讲过,想再穿回去,比登天还难。而且,就算找到了能突破时间、空间的时空之门,咱们又无法控制,还不知道又跑到哪里了呢!兴许比现在更糟糕,是系着兽皮裙、挥舞木棍打猎的原始社会;还是世界末日,没有几天好活了……”   “或者是侏罗纪,遍地恐龙。”凌雪接口道:“四哥,你说得有道理,这个,好象确实是无法控制,无法预测的。也许是非常好,也许是非常糟,你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所以不想冒险了。而我——”   “说是已经适应不够准确,我其实还正在努力。”黄历用小勺搅了搅锅里的饭,说道:“人的习惯哪那么容易就变过来,关键还是要有一个好的心态。既要看到咱们原来世界的好处,也要看到坏处;既要看到这个世界的缺陷,也要看到这个世界的优点。”   “四哥,你快变成哲学家了。”凌雪双手枕头,躺在行李上,两眼望着帐篷顶若有所思。   ……   不管怎样,黄历的话起了作用,凌雪的思想也在慢慢转变。整个下午,她不是躺着思考,便是在外面慢走,几次在洞口逡巡,似乎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没有再下去探寻。   而黄历留给她充裕的思考时间,将新的狙击步枪擦拭干净,仔细调整,进行了三次试射,熟悉这枝久违的好枪,并把上面的英文标记全部划掉。   这枝大口径的狙击步枪,用途相当广泛,因为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的特点,对付远距离上的轻型目标如车辆、雷达,甚至是飞机的效果都非常好。如果是打人,只要命中躯干,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   黄历对巴雷特大口径狙击步枪并不陌生,甚至知道它的一些技术特性,如使用穿甲燃烧弹,在500米距离上,以90°着角可击穿厚度为15毫米的钢板。使用穿甲爆炸燃烧弹,以30°着角,距离目标800米,可击穿10毫米厚均质钢板。使用爆炸与燃烧弹时,可在300米处击穿1.8毫米厚的钢板后再爆炸,产生的破片数超过了十八片,还可引燃易燃物。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中,一支美国海军陆战队侦察分队曾使用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发射穿甲燃烧弹,在一千六百米距离上命中三辆伊拉克军队BMP-1步兵战车的发动机舱,使之瘫痪。   但这种枪也有缺陷,那就是关于发射特征问题。即便有高效的枪口装置,同样会产生极其明显的声、光、烟等射击特征,从而暴露射手的位置。而老练的狙击手在实战中应对这种情况的窍门,便是在枪口下放一块湿布。   黄历珍而重之地收起了枪,准备将其拆卸,以便携带。这时,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使他转过头。   不远处,凌雪正默默地向坑中填着瓦砾和积雪,这是什么,埋掉旧希望,迎接新生活吗?      第066章 凌雪的伤心回忆      黄历帮着凌雪填埋完洞口,和凌雪相视一笑,凌雪孩子气地跳到刚埋好的洞口上,用力跳了几下,“这下好了,没念想了,还是呆在这个鬼地方吧,省得去和恐龙跳舞。”   呵呵,黄历笑着伸出手,打趣道:“不走了是吧,那把你的财宝分点给四哥。”   “想得美。”凌雪跳下土堆,使劲抱着黄历的胳膊,“咱们联手,抢金抢银抢珠宝,弄他个世界首富,那个什么比尔盖,让他给咱们打杂。”   “做梦啊!”黄历笑了笑,突然抬头盯着远处,脸色凝重地说道:“有人来了。”   ……   慕容辰还是不放心凌雪的安全,也不放心她和黄历在一起。虽然黄历叮嘱孟老头在村子外把马放了,悄悄地进村。但人算不如天算,孟老头还没来得及放马,便被正四处搜寻的慕容辰的手下发现了。   于是,慕容辰带着人马赶到了黑石崖。尽管很困难,但他的手下有一个攀登能手,从小便在山林里长大的。他的身体又瘦又轻,像个猴子,外号叫“飞猴”。据说他可以在一棵数丈高的大树上,握着一个树枝,一悠荡,借树枝的弹力,飞身一纵,跳到另外的一棵树上。   借助于他的帮助,慕容辰带着几个身手灵活的部下爬上了山崖,循着黄历和凌雪留下的踪迹追赶上来。但他们没有黄历和凌雪那般齐全的装备,更没有象黄历那样老到心细的向导,慕容辰不慎掉进了一个雪窟,摔折了左腿,要不是手下抢救得快,他能被雪闷死。   “告诉你了,别跟着我们。”凌雪对这位哥哥不假辞色,对他的伤更不关心,反倒生气地叫道:“让你们逞能,活该呀!”说完,气鼓鼓地走到一旁,嗯,嘿,发泄般地踢打着地上的雪。   慕容辰脸上有些黯然,黄历耸了耸肩膀,指了指帐篷,说道:“进去暖和暖和,我看看你的腿伤。”   进了帐篷,黄历犹豫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行李说道:“躺在这吧,阿雪小孩子脾气,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慕容辰脸色苍白,断腿加上窒息,使他的体力消耗很大,尽管不太愿意,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清高倔强。   “先喝杯热咖啡,我出去找点木头做夹板。”黄历指了指火堆上的缸子,转身走了出去。   慕容辰轻轻啜吸着,香热的咖啡进肚,很舒服。他看着帐篷内的摆设,见火堆旁边是两个独立的席地床铺,竟然有些放心的感觉,伤痛也不那么厉害了。   “少爷,您觉得怎么样?”老黑蹲下身子,关心地问道。   “没事,一点小伤。”慕容辰强装硬汉。   帐篷一开,黄历拿着几根树枝和凌雪走了进来。凌雪瞅了瞅,也不说话,闷闷地躺在自己床铺上。黄历稍微暖和了一下手脚,来到慕容辰跟前说道:“慕容大少爷要是变成瘸子,我可是有罪了,在这一带就没法呆下去了。”   “我慕容辰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自己摔伤,不关别人的事。”慕容辰对黄历的态度有些生硬。   黄历扬了扬眉毛,掏出匕首,说道:“忍着点啊,别让人说你不够爷们。”说完,将慕容辰的裤腿割开,仔细看了看,伸出手摸着断骨处,慢慢对正,从背包里拿出药,给他敷上。然后用匕首削好几根树枝,当作夹板,用布条牢牢捆好固定住。   慕容辰疼得额头冒汗,却强忍着一声未出,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奇怪。等黄历忙完,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没想到木野先生还会接骨疗伤。”   黄历莫测高深地一笑,对老黑说道:“你们少爷没事儿了,天还没黑,赶紧搭帐篷吧,过一夜就要回去了。”   老黑点了点头,走到帐篷门口,慕容辰又开口说道:“给大小姐单独搭一个,你们将就着挤一宿吧!”   凌雪一下翻身坐起,想要反对,黄历冲她一瞪眼睛,她哼了一声,又躺下假寐。   ……   帐篷里多了个慕容辰,气氛变得很怪异。天很快便黑了下来,吃过晚饭,黄历又给了慕容辰两片药吃,然后躺下小睡了片刻,直到凌雪偷偷地钻了进来。   “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黄历揉着眼睛抱怨道。   “我想和你说说话。”凌雪低声说道:“来,到我帐篷来。”   黄历看了看慕容辰,睡得正香,他淡淡一笑,说道:“就在这儿说好了,他吃了两片镇静剂,在他耳旁放爆仗也不会醒的。”   “你有预谋?”凌雪抿嘴笑道。   “想趁他睡熟了,我去把枪取回拆开。”黄历披上大衣,裹着毛毯坐了起来。   凌雪老实不客气地掀开毛毯,钻了进来,和黄历挤在一起。   “嗨,就不能淑女一些。”黄历打了个哈欠,说道:“说吧,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凌雪咬了咬嘴唇,用少有的郑重神情望着黄历,“四哥,你记得在天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好象说:如果回不去,有一个心愿要我帮你完成。”黄历思索着说道。   “对,就是这件事情。”凌雪轻轻叹了口气,停顿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我曾经有个温暖的家,有疼爱我的父亲和母亲,那真是幸福啊!”   黄历愣住了,凌雪在孤儿院的身世他并不知道,凌雪也从没向任何人说起过,今天是怎么了?   “突然有一天,一群人闯进了我在雅加达的家,他们喊着:我们要杀了华人,我们要把猪吃了。”凌雪紧紧抱着黄历的胳膊,垂着头,声音低沉,“爸爸迎上去和他们讲理,妈妈吓坏了,抱着我躲进房间,锁上了房门。我听见外面乒乒乓乓地打砸声,还有父亲的惨叫。然后他们开始砸门,妈妈把我塞进了一个小柜子,叫我千万不要出来。门被打破了,几个家伙冲了进来,把妈妈按在地上,撕光她的衣服,强暴她,还不停地打她……我,我吓得浑身发抖,却又恨自己为什么没昏过去,就那么从柜子的缝里眼睁睁的看着。”      第067章 凌雪的心愿      凌雪的话停了下来,双肩轻轻抽动,头不抬,黄历也知道她因为伤心而落泪了。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亲眼目睹如此惨状,那确实是终生难忘的噩梦。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下去了。”黄历自然猜得出那是九八年印尼的排华骚乱,安慰着轻轻搂住凌雪的肩膀,没想到平素活泼跳脱的凌雪,竟然有这么一段难以言语的经历,联想到孤儿院时的状态,沉默寡言,特爱坐在那里发呆,想必那时还被惨痛的回忆所纠缠吧!   凌雪抬起头,接过黄历递过来的手帕擦掉脸上的泪,即便是强颜欢笑,努力遗忘,尘封的往事也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如今说出来,倒感觉到了一种轻松。   “我父母都死了,是一个亲戚把我带到了香港,可惜他也不长命,不到一年,便去世了。”凌雪深吸了几口气,将头斜倚在黄历肩膀上,继续讲述着:“然后,我就进了孤儿院,什么亲人也没有了,陪伴我的只有母亲生前买给我的布娃娃。”   “想起来了,那个会眨眼睛的。”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每天睡觉都要搂着,别人碰也不让碰。”   “是啊,我那时就当母亲还在,每天搂着她就能睡好。”凌雪苦笑着说道:“对了,那时候,四哥你在中班孩子里已经有了些威望,大你一两岁的也不敢轻易惹你呢!”   黄历呵呵一笑,说道:“我出生时便在孤儿院,资格比较老,保育员差不多都认识我,有那么点倚仗。再说那时候也愣,一次打不过,就来第二次,第三次,不是我多厉害,而是他们怕了我这个死缠烂打、没完没了的小无赖。”   “可你不欺负人,特别是女孩子。”凌雪似乎又想起了从前的岁月,语气变得不那么沉痛,“我还记得你拍着胸脯对我说,谁敢欺负你,就来找我,大家都叫我明哥,我最喜欢锄强扶弱了。”   黄历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抿了抿嘴,那个童真的时候还真是值得怀念呢!   “慢慢的,我在心里真的把你当成了哥哥,性格也渐渐变得开朗。我想,如果不是碰到四哥,我可能会变成小精神病也说不定。”凌雪将小手放在黄历的手里,与黄历的手指交叉相握。   “没那么严重,没有我,也会有保育员对你进行心理辅导的。”黄历不敢居功,便岔开了话题,说道:“后来你不是让人领养了吗,怎么我再遇见你时,你跟一群小太妹混在一起。”   “是啊,我被人领养了,有了干爹,还是一个很有钱的人,真是令人羡慕。”凌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怪异,黄历知道,肯定又有一段隐情。   果然,凌雪继续说道:“度过了几年还比较顺心的时光后,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那个干爹就让我变成了女人。”   “那个老家伙?”黄历很吃惊,当时看起来可绝对不象啊,和蔼可亲,怎么却是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香烟,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你就是这样开始讨厌男人,甚至恨男人的。”   “给我也来一支。”凌雪叼上香烟,慢慢地吐出一团烟雾,自嘲地笑道:“那只老山羊确实挺有钱,我在他那儿又过了一年,趁他不注意,把他保险柜里的钱都拿走了。你知道,一个小女孩有了钱,又没有亲人,自然是胡闹瞎搞。时间不长,我就交了很多朋友。当然,他们在别人眼里都是渣滓,不务正业,胡混等死。然后嘛,我就又遇见了四哥你,难为你还记得我,把我引进了组织,改变了我以后吸毒做鸡的命运。”   黄历用力吸了口烟,慢慢吐出去,实在没想到凌雪竟然会有如此曲折痛苦的经历,从这方面来讲,她的心理实在要比自己坚强。   “四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帮我,希望这次你也别拒绝。”凌雪一反平常求黄历时的撒娇和温柔,用很郑重的神情望着黄历。   “你——你是怎么想的?”黄历知道凌雪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痛苦的经历讲出来,但他还弄不清楚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要让我父母的悲剧重演。”凌雪很简单地说道:“很空泛是吗?你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借助历史潮流去达成心愿。四哥,我知道你是有知识的,也非常聪明,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帮我,是不是?”   黄历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弹入火堆,微微皱起眉头在思考。凌雪的这个心愿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复杂,实现起来也会异乎寻常的困难。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总之是需要很大的人力财力支撑,并且要熟知历史的发展和走向,才有可能撬动历史车轮,使之改变轨迹。   凌雪也没有催促,她拥抱了一下黄历,贴了贴他的脸,起身说道:“四哥,这件事情需要静静的思考,我就不打扰你。”   “嗯,容我好好想想,你先去睡吧!晚安。”黄历轻轻点了点头。   帐篷内安静下来,黄历这才想起被凌雪这么一打岔,他还忘了一件大事,急忙穿衣而起,走出了帐篷。   过了不长的时间,黄历拿着大狙进了帐篷,一抬头,竟然愣住了。应该还在沉睡的慕容辰已经翻过身来,目光闪烁地望着黄历。   黄历眯了眯眼睛,他不会天真地以为慕容辰是刚醒,那两片镇静剂持续的时间他心里有数。他没吃药,而且刚才和凌雪的谈话他也全听见了。他的脸上露出丝微笑,脑海里却迅速回忆,刚才的谈话中是否有能让人联想起他和凌雪的身份的内容呢?   慕容辰抿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可以叫您四哥吗?”   “随便。”黄历的脑袋象录音机一样,已经将刚才的谈话仔细梳理了一遍,巧得很,没有时间,也没有敏感内容,他坦然起来,手里的枪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说是外国进口的穿甲枪就行,慕容辰认不出这稀罕东西。   “雅加达,那好象是16世纪的名字,现在应该叫巴达维亚,对吧?四哥。”慕容辰思索着说道。   雅加达历史悠久,早在14世纪就已成为初具规模的港口城市,当时叫巽他加拉巴,意思是“椰子”,华侨称其为“椰城”。约在16世纪改名为雅加达,意思是“胜利和光荣之堡”。该港埠于14世纪归属巴查查拉王朝。1522年,万丹王国征服该地并建城。1527年6月22日,改名为查雅加尔达,意为“凯旋城”,简称为雅加达。1596年,荷兰侵占了印度尼西亚,1621年把雅加达改为荷兰名字“巴达维亚”。   黄历有些诧异,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慕容少爷倒是对历史很有研究,而且装睡的本事一流,佩服,佩服。”   “谈不上研究,只是比较感兴趣。”慕容辰对黄历的揶揄自动过滤,很谦虚地说道:“而且我读的书比较杂,所以知道点皮毛。四哥,敢问你和阿雪是什么组织?”   黄历沉吟了一下,胡编道:“香港的三合会,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是自由身。”   “那应该是属于洪门的。”慕容辰点了点头,说道:“四哥,你准备帮阿雪吗?”   “当然。”黄历很干脆地答道:“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帮?”   “要钱要人,我都可以全力协助。”慕容辰垂下眼睑,有些黯然但也很笃定地说道:“我是阿雪的哥哥,恐怕也只能是她哥哥。”   “你很失望?阿雪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冰清玉洁,她十二岁就——”黄历误解了慕容辰的意思,嘲讽地说道。   “闭嘴,不许你污辱她。”慕容辰突然激动起来,脸有些扭曲,恶狠狠地打断了黄历的话,“阿雪命运多舛,性格行事或有冷漠偏激,但却有悲天悯人的胸怀,看她的心愿,非有崇高而伟大的品格不能产生……”   黄历起初一愣,认真听下去,待慕容辰喘气休息,不由得哂然一笑,说道:“阿雪果然说得不错,你确实是想和她——那个,拍拖,你想泡她。”   慕容辰眨着眼睛,听不太懂黄历的话,但依他的聪明,也猜到了大概,脸色微红,翻了翻眼睛,说道:“我对阿雪是真心实意的,兄妹之情,无可厚非。”   “虚伪。”黄历撇着嘴,直摇头。   “嗨,你赶紧想,怎么才能帮到阿雪。”慕容辰听到了凌雪的诉说,非但没有产生厌恶,反倒因为同情和爱怜更加深了感情,他也知道,凌雪是不可能轻易接受男人的,所以便把感情倾注到帮助凌雪实现心愿上。   “我没闲着。”黄历好笑地白了慕容辰一眼,用工具拆卸着枪支,“我习惯于一边干活,一边思考。你呢,蹦跶不起来了,脑袋可没坏吧,使劲想啊!”   慕容辰果真开始绞尽脑汁,皱着眉,抚着额头,根本也不关心黄历手中的怪枪。好半晌,他突然抬头问道:“四哥,你听说过兰芳共和国吗?”      第068章 千难万难      黄历一下子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容辰,难道这家伙也是穿越来的,太令人吃惊了。   兰芳共和国见于国史的时候不多,大多数人只知道几百年前华人曾在加里曼丹岛搞了个共和国。前后共存在110年,后来被荷兰人消灭。事实上,罗芳伯建立兰芳国后,在华人圈里根本不敢称为国,只能称为兰芳公司,或者兰芳大总长。这当然有害怕告发的原因在内。   因为罗芳伯这些人,都是满清国的平民百姓,实在是故乡太穷,不得已下了南洋。虽然飘泊海外,但仍然是满清皇帝的子民,祖宗坟墓祠堂,以及亲友家眷,都在国内。他们如果自立为王,对满清皇帝来说,便属于反叛,抄家挖坟毁祠堂的事,皇帝是干得出来的,甚至还可能会派兵出海,进行征伐。所以,他们不敢公开自立为王。   “四哥,你果然知道这段历史。”慕容辰见黄历不说话,便明白了,继续说道:“你说,兰芳共和国的例子,能否给我们些启示。”   黄历相当钦佩慕容辰的聪明,这种在常人看来天方夜谭似的设想,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而对于熟知那段历史的他来说,来历史的夹缝中闯出一条路的可能性更大。只是这工程委实太大,让他有些畏难。   “四哥,你是不是觉得太难,太复杂,所以不肯把想法说出来。”慕容辰使劲盯着黄历。   “别四哥四哥叫得那么欢。”黄历没好气地说道:“我刚想个开头,就让你打断了,快闭上眼睛睡觉,别打扰我。”   慕容辰瞪了瞪眼,黄历回瞪过去,比他眼睛还大,无奈何,慕容辰哼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   “干嘛不让人说话。”凌雪突然从帐篷外蹦了进来,脸冻得通红,看来是在外潜伏好久了。   切,黄历翻了翻眼睛,什么人哪,都有偷听的毛病。   见黄历不理她,凌雪又凑到慕容辰跟前,伸手捅了捅慕容辰的伤腿,看着他呲牙咧嘴,开口问道:“那个兰芳共和国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慕容辰赶紧点头,这家伙,没轻没重的,哪痛往哪捅。   听完慕容辰的讲述,凌雪眼睛放出光来,歪着脑袋喃喃说道:“很不错啊,建立一个国家,把南洋华人都聚集起来,就不受人欺负了。四哥,你觉得怎么样?”   “好。”黄历小心地把枪的零件都装好,这东西少一样都不行,丢了还不好配。   “那咱就干吧!”凌雪跳起来,挥舞双手,“时间就是金钱,有了这么宏大的目标,这浑身充满了力量。加油干,我也弄个女王当当。”   “我睡一觉先。”黄历叹了口气,盖上了毛毯。   “睡什么觉,现在哪有工夫睡觉。”凌雪跳了过来,抓住毛毯,瞪着眼睛说道:“快,去联络你的手下,然后买船,直奔那个,婆婆洲,咱们要甩开膀子打天下了,要开创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女王陛下,您消停会儿行吗?”黄历哭丧着脸,“现在是半夜呀,再说了,打天下,建国家,那是小孩过家家吗,弄个土堆就是城堡,插个小旗就是占领。”   “那你说怎么办?”凌雪不依不饶,精神头十足,抓着黄历不放。   “你先松手,我简单说说,这样你以后也有事干,不用发神经闹腾我了。”黄历无可奈何地坐起了身子。   “四哥,好四哥,你等我拿出纸笔再说!”凌雪松开手,四下寻找,慕容辰从兜里拿出钢笔和小本冲她晃了晃,“好,大哥你记录。”说完,这家伙不客气地钻进慕容辰的毛毯里,目光灼灼地望着黄历说道:“四哥,你说吧!”   这一顿折腾把黄历的思路都搞乱了,他只好沉思了一下,重新整理,然后缓缓说道:“照现在的情况,我们是没有机会的。荷兰虽是小国,但与英美联盟,我们无法抵挡。但国际形势在不断发展,依我判断,日本与英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早晚必有一战。”   “这不可能吧!”慕容辰停笔说道:“日本人怎么会挑战英美这样世界强国。”   “可能,太可能了。日本鬼子打美国佬,天经地义嘛!”凌雪很笃定地点头说道:“别乱插话,快记下来。”   慕容辰摇头苦笑,只好闭嘴不语。   “日本缺石油,而石油是工业的血液,没有了石油,轮船开不了,飞机飞不了,日本人必然会千方百计夺取石油资源,以摆脱英美的束缚。”黄历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目前日本的石油百分之八十来自于荷属东印度,这块大肥肉,日本人肯定垂涎三尺,准备一举吞下。这样,我们的机会便来了,日本人向南洋进军,一切旧秩序将被打乱,我们趁势而起,招兵买马,与日本鬼子开战。不说打败日本鬼子,只要坚持到日本战败,我们手中有实力,就有据土建国的希望。”   “这,这只是整体的设想,具体的步骤呢?”凌雪问道。   “先在荷属东印度建一个立足之地,暗地里储备物资,调派人员,等着国际局势的剧变。”黄历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认识一个荷兰人,他曾经邀请我去婆罗洲旅游或生活,我可以与他洽谈,在那边开个公司什么的。”   “没了?”凌雪诧异地问道。   “剩下的细节就够你头痛的了。”黄历撇了撇嘴,说道:“储备物资需要保密,更需要大量的金钱,并且需要很多信得过的人手,特别是一些战斗人员,那是我们日后军队的骨干。当地的华人短时间里不能指望,而从这里派人的话,如果正常去,到处都是日本人在盘查,很容易出事。用船偷渡,我们得有一条经过伪装的远洋大船,里面能装货,又能藏人,还得有个靠海的小据点输送人员。你想吧,每件事情说起来简单,要落实的话,总有很多很多的困难。”      第069章 疑虑      千难万难,对于凌雪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种可能。如果严格来说,她的神经要比黄历更坚韧,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而只是有些性取向上的偏差,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黄历说了具体的步骤,慕容辰觉得还算可行,只是对于国际大势的判断还存有疑虑,但凌雪却深信不疑。她见黄历很困倦,便缠着慕容辰将每一步都细化。黄历在两人的说话声中实在难以入睡,穿上衣服落荒而逃,去凌雪的帐篷睡觉了。   “移民是必须做好的工作,这边和那边,都要进行大量的、有组织的工作。”慕容辰喝着凌雪端来的咖啡,很享受这种促膝长谈的感觉,“四哥认识荷兰人,就按他说的,先在那面成立一个公司,或者买一块土地,以开垦为由,将咱们的人慢慢输送过去。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条途径,咱们应该多结识当地的华人,以他们的名义,再继续移民。”   “大概需要移民多少人?”凌雪托着下巴试探着说道:“一万,有点少;十万大军,我看差不多。”   慕容辰差点被呛着,这是吹气呢,能弄过去几百人,就不知要费多大的劲,还十万,恐怕也只有凌雪能说出来。   “这个得看时间,我们也不知道能准备几年。”慕容辰岔开话题,又说起了其它方面的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都很精神。只是,一阵阵酸痒难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慕容辰的脸慢慢红了,脖子慢慢变粗,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扭动起来。   “怎么啦?又渴了,我来倒水。”凌雪拿起茶缸和勺子。   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慕容辰差点没哭出来,下面一阵阵紧缩,紧忙夹紧了腿,颤声说道:“阿雪,你去叫,叫老黑,我要,要小解。”   “什么?你说什么?”凌雪没听清,瞪大眼睛问道。   “叫老黑,让他背我去放水。”慕容辰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啊?放水呀,还什么小解。”凌雪的脸一点也不红,东瞅西望,随手拿了个空罐头盒,“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我来照顾你。”说着,伸手去解慕容辰的裤子。   “不,不。”慕容辰吓得赶紧伸手捂着,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不行,被你看着我尿不出来的。”   凌雪饶有兴趣地歪头看着慕容辰,咯咯笑了起来,“脸都红了,象个女生,呵呵,好吧,我才不稀得看你那玩艺呢,去叫老黑了。”   看着凌雪出了帐篷,慕容辰长出了一口气,这家伙,真够吓人的。不过,她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好了很多呢,他抿嘴笑了起来。   ……   天亮之后,一行人收拾行装,踏上了归途。顺利地下了黑石崖,与等在下面的人马会合,回到了十里铺,休息一晚后,便向东平镇赶来。   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虽然不算特别如意,但凌雪还是相当满意,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人就是这样,有了奋斗的目标,就有了前进的动力。黄历呢,算是意外之喜吧,得到了大狙,如虎添翼。   “四哥,你那个,快去上海吧!”凌雪已经是第三次提出这事了,“正好和嫂子一块过年,还来得及。顺便呢,找一下那个荷兰人,好好谈谈。我过完年就回去,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办。”   “还顺便,你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黄历轻轻甩着鞭子,揶揄道:“有了亲哥哥,就不认我这个四哥了,急着赶我走,嫌我碍眼了?”   “哪是呀!”凌雪抿嘴笑道:“对了,四哥你不是去北平给我找另一个嫂子了吗?你身边老有女人,我也没好意思问。”   黄历的脸沉下来,半晌才低沉地说道:“她呀,在天堂享福呢!”   凌雪苦笑了一下,说道:“对不起啊,四哥,我不是故意的。”   “人总有这么一天,你不必道歉。”黄历摆了摆手,说道:“她为了理想和信念而死,没有遗憾。我在想,是否也应该象她那样。如果从远大目标这方面来讲,我连你都不如呢!”   “现在也不晚哪!”凌雪期盼地说道:“有四哥你的全力帮助,我们才有成功的可能。如果真的成功,那这辈子也算活得值了。要不,我不当女王了,你来当总统吧!”   黄历淡淡地笑着,沉吟了半晌,说道:“别,你还是当你的女王吧,当然,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现在我得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否则专心不起来。”   “四哥,我知道你曾在哪个国家的特种兵营地混过一段时间,你的军事技能应该比现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强,可别辜负了这大好本事啊!”凌雪继续劝说道。   “什么叫混哪,我在那里不敢说独占鳌头,可也是名列前茅呢!”黄历对此倒是当仁不让,挺着胸说道:“放心,即便我或者有事耽误,也会给你找几个好教官的。”   “四哥,你有疑虑,我多了解你呀,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那个——”凌雪笑得很开心,说道:“这绝不是困难的问题,而是——我说不太清,但你肯定有心事。”   黄历抿嘴一笑,低声说道:“猜对了,我是对你那个便宜大哥不太放心,别忘了,他现在可是端着日本人的饭碗,是汉奸。所以,我也没太敢说日本人坏话,有些事情也没说得太清楚。”   凌雪眨着眼睛,不太确定地说道:“给日本人干活,也是迫不得已吧,你看他答应得多痛快,和我谈了一夜,很真诚的样子。”   “人心隔肚皮,还是留个心眼好啊!”黄历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马上就会带着珍娘去上海,一边找埃德文谈开公司的事情,一边想办法把她们送出去,澳门不错,你说呢?”   凌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是有些过于高兴了,以后会留心那家伙的举动,可别真被他给骗了。哼,敢耍我的人,可都没好下场。”      第070章 偷听机密      虽然黄历对慕容辰抱有疑虑,但他也没有确切的根据,从说话的反应,以及慕容辰的表情动作,他还没法判定。如果不是他多心,便是慕容辰的演技够高超,或者是时间还短,没有露出破绽。   月亮在天上吐放着光辉,夜空象无边无际的透明的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   黄历和珍娘坐在桌旁说着话,小琴和妞妞在里屋床上玩耍,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慕容家的老太太看见了两个孩子,特别喜欢,给了不少零碎玩艺和吃食。”珍娘笑着向黄历汇报着这几天的经历,“还和我聊了半天,听说小琴不是我亲生的,想让小琴做她的义女呢!”   这老太太,认姑娘上瘾呀!黄历对此倒无可无不可,顺着话说道:“小琴要是愿意,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你看这老太太是真心的吗?”   珍娘想了一下,说道:“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倒看不出假来。她还说要亲自教小琴看书识字,把小琴培养成大家闺秀。”   自己姑娘都没教好,还想再试一把?黄历微微一笑,说道:“这两天我们就要走了,去上海,然后再作打算。”   珍娘的眉毛轻微动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走吗?”黄历疑惑地问道。   珍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黄大哥,你说上哪就上哪,我听你的。”   黄历沉默着站起身,在屋中走了一趟,又将椅子挪到珍娘跟前,坐下来望着珍娘的脸说道:“阿珍,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按理说,咱俩是共过患难的亲密关系,你不要委屈自己。”   珍娘有些局促,特别是黄历提到亲密关系,脸不由得红了,嗫嚅着说道:“没,我没委屈自己。”   “那你抬头看着我。”黄历注视着这个害羞的少妇。   珍娘抬头看了黄历一眼,立刻又转移目光,黄历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珍娘呆住了,眼睛眨了眨,伸出双手,抓着黄历的手,想拉开,但在黄历温情的目光注视下,突然没了力气,垂下眼睑,两颗泪珠滚了下来。   “阿珍,别哭。”黄历柔声说着,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站起来,将她的头搂在胸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珍娘闻着那熟悉的体味,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觉得又回到了两人共同生活的日子,被这个男人搂在怀里,总是那么安心,那么舒适,什么烦恼都飞走了,不见了。   黄历感觉到珍娘的手回抱住了他的腰,头轻轻地动了两下,用脸蹭着他的胸膛,他托起珍娘的脸,对着红唇吻了下去。   “四哥,四哥——”外面传来了凌雪的呼唤。   黄历和珍娘倏地分开,珍娘脸红心跳,转身奔进了里屋。   “我在这儿。”黄历舔了舔嘴唇,推门走了出去。   “四哥——”凌雪快步走近,拉着黄历很神秘地低声说道:“他果然很可疑,来了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阴谋呢!”   黄历眨了眨眼睛,才琢磨过来,凌雪这没头没脑的话是在说慕容辰。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能去偷听吗?”   凌雪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不来找你了。一会儿呢,我引开旁人的注意,你偷偷地溜进去。OK?”   黄历点了点头,回屋取了个茶杯,和凌雪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直奔慕容辰的住处。   ……   凌雪的吵叫和老黑的劝慰慢慢远去,黄历从墙角的隐蔽处窜出,蹑足潜踪,摸到了窗下,伏身用茶杯偷听。   “慕容兄,你这妹妹挺刁蛮哪!”一个男人的声音被黄历收入耳中。   “她呀,被家母惯坏了。”慕容辰摇头苦笑。   “长得可真漂亮,不愧是那个什么,影后啊!”一个女人说道:“这一身打扮也挺新鲜,上海的女人都这么穿吗?”   “谁知道上海现在流行什么衣服?”慕容辰说道:“还是继续说咱们的事情吧,药品呢,我再想想办法。现在鬼子控制得很严,只有搞出点合情合理的名堂,才能弄到。”   “怎么个合情合理?”张渊问道,慕容辰的鬼心眼极多,可不象他只知道打仗。   “你们搞点声势,我带人与你们开仗,开仗便有伤亡,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鬼子要。”慕容辰冷笑道:“要是鬼子不给,我从别的渠道去买,他们也无话可说。”   “这个办法好,怪不得阿渊说你足智多谋,赛过诸葛之亮呢!”许小凤书读得少,说话也有些不伦不类。   “好,过完年我们就出动。”张渊点了点头,说道:“慕容兄,你这腿得养多久啊,咱们得约好时间,别让你带伤上阵才好。”   “不碍事。”慕容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治得及时,接得利索,胡神医说了,好了以后一点毛病都落不下。”   “听说鬼子要在黑风口建炮楼,这对我们可是很大的威胁。”张渊不无担心地说道:“是不是白家那坏小子出的主意?”   “除了他,还有谁。”慕容辰眯了眯眼睛,冷然说道:“得想办法除了他,这家伙死心塌地跟着鬼子,还想着压我一头。不过,凭他那点烂兵,现在还不敢跟我乍刺。”   “除掉他有点困难,不如给他上点眼药。”许小凤笑道:“他不是负责县南面的地盘吗,咱们隔三差五骚扰他一下,打死个鬼子,劫辆军车,让鬼子扇他的耳光去吧!”   “嫂子的这个办法不错。”慕容辰笑道:“他应付不来,我就有发威的机会,夺了他的兵,这县里可就是我说了算。鬼子,好糊弄。”   “对了。”张渊突然想起了件事情,开口问道:“刚才你说,我们可以向北面发展,那里可是海匪的地盘,虽然有的打着国军的旗号,领着饷粮,但并不一定是真心抗日。而且有的盘踞多年,堪称是地头蛇,真要打起来,恐怕并不容易。”   慕容辰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可向沿海发展,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等等看吧,我们先派人侦察清楚再说。”      第071章 双簧      渤海西部海岸,以河北、山东相交的漳卫新河入海口为中心,向南北延伸数百里方圆之内都是浅海滩涂。海域泥沙沉积,水色浑黄,常有船在此搁浅。陆上则是沟汊交错,沼泽连片,芦苇丛生,人烟稀少。这一带自古便是绿林草莽、土匪海盗活跃的地方,太平盛世时,盗匪也常出没,如遇战乱灾荒,则更为严重。   而山东省利津、沾化两县就位于这一“常年乱世,盗贼遍地”的地区,那莽莽无际的芦苇荡就是海盗们最好的藏匿之所。从清朝至民国,官军屡次征剿,都无法彻底消除海盗。张渊有些顾虑也是正常,慕容辰虽然在向实现凌雪愿望的方向努力,但对此也不敢操之过急。   双簧,投靠日本人的慕容辰和扛着抗日大旗的张渊唱了一出好戏。慕容辰端着日本人的饭碗吃里扒外,不断资助张渊的抗日队伍,而张渊的抗日队伍也尽量不在慕容辰的地盘惹是生非,营造出治安良好的假象,让慕容辰得到日本人的赏识,获取更大的权力,招更多的兵,要更多的装备。   黄历终于听出来了,不禁暗自钦佩,慕容辰的脑瓜够厉害,把日本人耍了,除了背上一个汉奸的名声,他不仅没有什么损失,反倒因势而起,在这个县,他会一家独大了。   疑虑既消,黄历犹豫着是否现身,凌雪的计划需要完善,就必须与慕容辰坦诚相见,如今已经窥破了他的秘密,他会如何反应呢?想了一会儿,黄历站起身,大模大样地敲了敲玻璃。   “谁?”慕容辰紧张地叫道,心中纳闷,怎么没人通报呢?   “是我,你四哥。”黄历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四哥啊——”慕容辰沉思了一下,挥手示意,让张渊躲起来,又指了指那个女人,大声说道:“小凤,你怎么学的规矩,还不快去把门打开,请四哥进来。”   许小凤愣了一下,转而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走到外间屋,将门打开,低头敛首在门边一站。   黄历大步走了进来,直奔里屋,看着强自微笑的慕容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腿怎么样了,闲着没事,便来看看。”   “哦,没有大碍。”慕容辰笑道:“四哥您请坐,我还要多谢四哥您呢,要不是您及时医治,恐怕要落下毛病了。”   黄历坐了下来,许小凤在慕容辰眼神的示意下,上前倒茶。   这个人有点面熟呀,黄历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你抬起头,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慕容辰吃了一惊,赶忙遮掩道:“她是府里新来的佣人,四哥您可能在院子里碰见过她。”   许小凤按着黄历的话抬起头,脸上浮起一丝讶色,她也觉得黄历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黄历拍了拍脑袋,突然想了起来,开口问道:“你有兄弟吗?”   “没有。”许小凤不知黄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很干脆地摇头。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张渊是你什么人,好象和你关系挺亲密呀!”      第072章 故交      “张渊,我不认识。”许小凤的脸色阴沉下来,手慢慢向身后摸。   “四哥,您认识张渊?”慕容辰也很紧张,望着黄历,眼睛不眨。   黄历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啜吸一口,揶揄道:“阿渊阿渊叫得那么亲热,我还以为你是他婆娘呢!”   “你这家伙——”许小凤瞪圆了眼睛,向后腰一摸,枪便到了手里。   慕容辰赶紧举手叫道:“别动手。”   没等许小凤把枪指向黄历,黄历左手一托她手腕,右手猛地一弹,许小凤胳膊酸麻,全无力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枪便落进了黄历的手里。   “还有吗?”黄历将枪拍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问道:“叫张渊出来吧,要是真打,你们捆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张兄,你出来见见四哥!”慕容辰知道隐瞒是没用的了,把张渊叫出来,万一有事,三个人制住黄历的把握总要大些。   “张某在此。”张渊躲在柜子里,只能从缝里看个大概,却没看清黄历的面目,眼见老婆被人家一招制住,听到慕容辰呼唤,便推开柜门,走了出来。   “呵呵,躲在这里不气闷吗?”黄历笑着站起身,说道:“张兄,别来无恙啊!”   张渊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终于认出了黄历,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把手枪一收,走上前哈哈笑道:“黄兄弟,想不到,真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   “我也没想到啊!”黄历与张渊的手握在一起,“本来是想去看你的,可听说你带着人马上山抗日去了。”   “几年了?”张渊摇着头,上下打量黄历,感慨道:“看来黄兄弟混得不错,红光满面,好象还胖了。”   “你们认识啊!”慕容辰一头雾水,但紧张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下来。   “当然认识。”张渊依然是剑锋一般高高扬起的黑眉,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只是脸上的胡茬更浓密了一些,脸上也多了风霜之色,他招呼黄历和许小凤坐下,笑着说道:“三年前,在峰流镇力战胡老四,你不也听说过吗?”   “哈,我想起来了。”许小凤便是那个买虎皮三人组的小伙计,她伸手指着黄历,“原来是你这家伙,刚才光顾得紧张,就是想不起来了。”   “原来都是熟人。”慕容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四哥,你在外面偷听,可不太光明正大。”   黄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道:“你们二位演的双簧不错呀,一个去抗日,一个当汉奸,配合得很默契呢!”   慕容辰无奈地一笑,说道:“四哥,我们的底都被你摸走了,你的来历,也该透露一二吧!”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现在隶属于华北抗日第二十二路军,暂时担任特勤队教官,此行是执行一项特别任务。”   慕容辰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四哥不是一般人,精通日语,武艺出众,智谋超人。从天津赶到这里执行任务,也非四哥这样的高手不可。”   “确实挺有本事。”许小凤点头赞同道:“你好象比打胡老四时更厉害了。”   “那还用说。”张渊望着黄历笑道:“当初你匆匆而别,后来又音信全无,定是有什么变故吧?对了,你的失忆症——”   “已经好了。”黄历有些抱歉地说道:“我不跟张兄联系,是怕惹下的祸事牵连到你。当初白家的案子,其实是我做的。”   “果然是你。”张渊一拍大腿,说道:“害得我们会剿杜三刀,费了好大的力气把这家伙抓住,可这家伙就是不认账,到死的时候都不承认,这不合土匪的脾气呀!后来我听白家的人说,当天晚上白宗林抢了个女人,而白宗林死后,那个女人也不见了。等送你的马车回来,车夫跟我说起你接上一个女人走,我就有点怀疑。但白宗林这个王八蛋,早该死了,我才懒得管这闲事呢!”   黄历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讲了一遍,顺便把自己如何加入军统简略说了一番,有些不需要透露的自然没有必要全部坦白。   “二十二路军,是在北平附近活动的那支部队吧?”张渊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许小凤问道:“我记得好象前几天传达过各地抗日队伍相关的战绩文件,其中就有二十二路军特勤队的。他们采用的叫什么,斩首战术。”   黄历有些惊讶,竟然在这里也会知道他们使用的战术,但转而又有些释然,二十二路军里那些好大喜功的军统人员怎么会放过显摆的机会,恐怕全国各地的部队都会把小行动夸成大胜利,这叫,鼓舞人心嘛!   其实,正面战场大规模作战逐渐停息,而沦陷区的游击战便开始被国府重视起来。国府召开的军事委员会议上,白崇禧正式向大会提议:“应采游击战与正规战配合,加强敌后游击战,扩大面的占领,争取沦陷区民众,扰袭敌人,使敌局促于点线之占领。同时,打击伪组织,由军事战发展为政治战,经济战,再逐渐变为全面战,总体战,以收‘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之效……”   白崇禧的建议,获得蒋介石的采纳,随即通令各战区加强游击战,并抽调力量,担任游击任务。   在这些调往敌后的军队中,普遍成立了肃奸、除奸的专门机构,并引进军统特工参与其间,下辖部队却往往临时调动指派,或曰别动队,或曰锄奸队,名目繁多,未及统一。   而张渊所在的苏鲁战区,其政治部中将主任乃是黄埔三期生,军统干将周复,对于军统在各地的战绩自然有所偏好,加大宣传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叫特勤队,咱们这里叫别动队。”许小凤想了想,说道:“确实有他们的行动描述,也是叫斩首战术。伪装渗透至敌人腹心,突然对敌人的指挥机构予以奇袭打击,使敌指挥陷入瘫痪。”      第073章 联络问题      “其实这也不新鲜,咱中国古时候便有‘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说法,与斩首战术异曲同工。”黄历微笑着说道:“当然,士兵的战术素质决定行动的成败与否,不经过针对性的训练,奇袭变成强攻,再被敌人包围,那可就闹笑话了。”   “黄兄弟,你是教官,那些人都是你训练出来的,有什么窍门,可得教教我们。”张渊殷切地说道。   “哪有什么窍门,全靠严格训练。”黄历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听到你们说起向北发展的事情,我倒觉得很不错。虽然困难是很大,但也有不少的好处。比如说容易偷运物资,盐的补给也有保证。”   张渊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当然是地盘越大越好了,可我们现在只有五百多人,缺医少药,武器装备也不好,如果不是与慕容兄演了一出戏,危险的时候能偷偷钻进他的防区喘息,早就被日本鬼子打垮了。想要向北发展,没有外力的援助,恐怕暂时无法行动。”   慕容辰也谨慎地说道:“海盗都是地头蛇,熟悉地形地势,虽然战斗力并不是很强,但想消灭他们,也不是易事。再说,还有鬼子在虎视眈眈,我虽然有这个设想,但也不敢仓促行动。”   黄历很理解张渊和慕容辰的心理,他也并不想只凭几句话便让人家去冒风险,而是还有另外的目的。   “你们有电台吗?”黄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联络,特别是及时的联络,这才是他进来与张渊见面的原因。   “有一部。”张渊很老实地答道:“黄兄弟是想与我们建立直接联系?”   “是的。”黄历说道:“老实说,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我能带些人来加入你的队伍,希望你不会拒绝。”   “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张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需要你们的电台呼号,我也会把我们的告诉你,至于采用什么密码——”黄历四下瞅了瞅,起身来到书架旁,挑了一本书,说道:“就用这本书作密钥吧,页数、行数、列数再加日期,别看简单,如果不知道是什么书,想破译却非常困难。你只要告诉你们的报务员我们的呼号,再告诉他这些编码规则,他便会明白的。”   “这样很好。”慕容辰在旁边说道:“既能直接联系,又不会轻易被鬼子破译而泄密。”   “嗯,黄兄弟,我们常联系,关于练兵和战术问题,还请不吝赐教。”张渊答应下来。   “张兄客气了。”黄历微笑着说道:“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旧友重逢,真该一醉方休。”张渊提议道:“慕容兄,你看呢?”   “在我家里,酒是不缺的,可惜我不能奉陪几位。”慕容辰指了指自己的腿,笑着说道:“你们稍等片刻,我马上让下人炒菜上酒。”   “喝点酒,谈谈心是可以,要一醉方休,我可不敢奉陪。”黄历推拒道。   “那就依你,咱们各自尽兴就行,不逞强拼酒。”张渊大概已经馋了很久,对黄历的婉言谢绝不以为意,脸上笑得开心。      第074章 序幕      腊月二十七是峰流镇年终大集日,而此时黄历已经走了两天。他是一个人走的,考虑到珍娘的不太情愿,再加上摸清了慕容辰的底细,把珍娘留下,他也比较放心。   往年,不到天明,峰流镇便热闹起来,小贩们推车挑担,来占地段,大街两旁是柿饼、核桃、黑枣儿,中间排满小车板床,摆的是粉条儿、蘑菇。附近各村的农民,带领着孩子们,从四面八方的道路上奔着这里来了,人多得推挤不动,从东头走到西头,就要半天的时间。   卖年画儿的把画挂在客店的梢门洞里,卖花炮的占了镇西大场。五龙堂里的花炮最有名,他们套着大车,打扮的像卖艺的,用红布包着头,用花枪挑着鞭炮,站在车厢上接连不断的放,大声宣传,互相比赛,好像是来争名,并不是做买卖。   今年大不同了,先是日本兵占了镇子,再后来白家的小子白宗耀带着人堂而皇之的穿上了保安队的军服,加上各地的货物运来的很少,集市冷落了很多。   清早,已经当上保安队小队长的白坏水就急急忙忙来找白宗耀,“队长,眼瞅就大年了,弟兄们都等着吃饺子呢,再说大哥您还得预备慰劳皇军的肉啦、面啦,这什么都不准备,要让皇军说了话,可就难办了!”   白宗耀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心里有数哩!老百姓都是贱骨头,挨砖不挨瓦。你早点向他要,他就装穷;等他把过年东西准备好了,咱们来个突击,什么都是现成的。我算了一下,弟兄们的,加上孝敬县里皇军的,一共算起来,至少得几百斤。咱俩分一下工,花姑娘是你的事,肉和面是我的事,一定要比过慕容家的那小子。”   白坏水答应着走了,白宗耀忙点齐他的人马,拿着箩头口袋,直奔集市而去。   集市里,白色的热气,冒着的烟,向远方细长延续着,卖菜、卖肉、卖衣服的各色摊子摆开,提着篮子的人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啪,啪……”五、六发子弹凌空飞过,集市的人群一瞬间呆立不动,然后发出惊呼,四散奔逃。   白宗耀带着保安队,象狗吠似的叫着,刺刀闪着光亮,向集市扑了过来。   保安队的伪军穷凶极恶的打骂着小贩,将他们集中在一起看管,然后象野狗似的在集市中到处搜寻,饺子、烧饼、烤鸡、各种食品,统统向箩筐、布袋里猛装,不一会儿,装满掠夺品的筐子已经冒了尖。   抢完集市,白宗耀见东西还不够,又带着士兵挨家挨户的去抢。白面、猪肉、冻饺子,这帮家伙见什么抢什么,连百姓赖以活命的牲口也不放过。老百姓好容易熬到个过年,好容易东拼西凑才办下点年货,一下都被抢光了,家家气得啼啼哭哭。   白坏水也没闲着,但这小子留了个心眼。俗话: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队伍以后长驻峰流镇,还是给镇子里的人留点情面。他带着一个小队的伪军,直奔镇东边的几个村子去了。到了维持会,白坏水把枪一摔,狐假虎威的一喊。听说是皇军要花姑娘,维持会里的铁杆汉奸哪敢怠慢,立刻带着伪军去抓人。他们是本地人,谁家有女子,谁家有媳妇,哪个长的好,哪个长得丑,他们都清楚,一抓一个准儿。   不到一个小时,便抓来了七、八个妇女,这些妇女吓得直打哆嗦,脸无血色,眼哭成了红桃。白坏水和伪军们狂笑着,押着女人又向下一个村子进发。跟着追出来的百姓们哭着、喊着、拉着、扯着,都挨了拳打脚踢鞭子抽和枪托子杵。   ……   张渊冷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面前这个伪军肩膀,换上一副笑面孔,说道:“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看出破绽。另外,你找个借口留在镇子里,枪弹无眼,我怕打起来误伤了你。”   “我明白。”这个伪军不客气地接过许小凤递过来的一沓钞票,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慕容辰可不光是与张渊唱双簧,他还秘密向别的保安队里安插了眼线,随时掌握着这些还未控制到手的队伍的动向。相对于他的老谋深算,白宗耀这样的二世祖,可就逊色太多了。   “渊哥,打完这一仗,既给白宗耀上了眼药,咱们又抢了过年的东西,还救了那些女人,可算是一举三得啊!”许小凤笑着说道。   患难出真情,一个土匪家的姑娘,一个原来官家的军人,在外来的侵略者面前由对立转为联合,又在共同的战斗中建立起感情。张渊喜欢许小凤的直爽,许小凤喜欢张渊的英勇,这种在战火中产生的感情显得更为牢靠和纯洁。   张渊笑着拂去许小凤鬓角沾着的雪尘,说道:“可不是三得,而是四得。咱们抢来的东西给慕容兄一部分,让他分些给老百姓,收买人心。”   “姓黄的心眼不比慕容辰少。”许小凤笑道:“两只狐狸碰到一起,就让白宗耀白忙活一场,还让老百姓恨得要死,让鬼子很不满意,呵呵。”   “当初我看黄兄弟就不是一般人。”张渊思索着说道:“这脑子好使了,就更厉害了。小凤,你觉不觉得他好象有所隐瞒。”   “有那么点感觉。”许小凤点了点头,说道:“我看他应该是军统的人,到底不是隶属一地,总不能把那边的情况说得太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渊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咱们去布置阵地,让姓白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了内线的报告,张渊和许小凤排兵布阵,显得游刃有余。虽然没有全军出动,但却信心十足。   天至正午,白坏水带着一队伪军出现了。大车小辆装着送给日本鬼子的东西,他在队伍的后头,押着抓来的二十多名妇女,嘴里不住地叫骂,要她们快走。这些妇女们有的哭哭啼啼,有的连声呼喊,有的大骂不休,也有的在交头耳语。可是,她们的两旁都有伪军斥骂着、拳打着、脚踢着,还有的拿枪托子直杵。   “轰”的一声,响了一颗手榴弹,紧接着又是“轰!轰!……”响了数声。伪军和妇女们嗡——的一阵就乱起来了。   借着手榴弹的烟雾,张小五率领几十个勇猛的战士从右边雪地里一跃而起,猛地奔入敌阵,噗、噗、噗捅倒了几个惊慌失措的敌人,和伪军搅和到了一起。   趁着张小五这边吸引住伪军的注意,张渊和许小凤各带着一部分人从左边和前边呼喝着杀了过来,一下子把伪军打了个晕头转向,以为遭到了包围。这些伪军们吓得慌了神,扔下大车小辆,呼噜呼噜地就往后跑。   张渊带着人紧跟着伪军的屁股后面紧追了上来,因为距离很近,伪军便无法看清游击队的人数并不多。这是他们打伪军惯用的战术,趁着他们混乱弄不清情况的时候猛打猛冲,打垮这伙乌合之众抵抗的意志。   这时候,白坏水指挥着后面的伪军向着这里打开了枪。一打枪,匆忙后退的伪军们又害怕起来,他们以为后面也有敌人,这就更加慌乱起来。   “扔手榴弹。”张渊不顾敌我距离很近,果断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近在咫尺的爆炸更加剧了伪军的败退,白坏水仓促组织的伪军后队一下子被冲垮,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子弹,擦着白坏水的脸飞过,他象杀猪似的嚎叫,捂着流血的脸,撒腿就跑。   张渊带着人马追杀一阵,便收兵而回,打发妇女各自回家,他们带着缴获的物资沿着慕容辰给他们让开的路线迅速撤走了。   第二天,慕容辰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峰流镇,对白宗耀痛加训斥,并以统兵无方,懈怠扰民等罪名向县里的日本鬼子告了一状。日本鬼子对白宗耀吃了败仗也十分不满,只是因为伪县长白宗耀之父的上下活动,才暂时免了对白宗耀的处罚。   慕容辰虽然未完全达到目的,可也让日本人对白宗耀的印象变得不好。同时,他从张渊的缴获中取了部分物资,又从家里出了些,向自己地盘的穷苦百姓分发米面猪肉等物。尽管东西很少,不过是一两斤白面或一小块猪肉,而且只有特别穷困的才有,但他的声望却一下子高了起来,慕容家是大善之家的评价也不胫而走。   而这一切都是在为向南洋移民做着准备,甚至黄历在和慕容辰、张渊整夜畅谈之后,提出过这样的设想,是否能将慕容辰的潜伏进行到底,直至南洋被鬼子占领。作为一个精明能干的亲日分子,他如果移民南洋,能再度获取鬼子的信任,那又将是一个极大的方便。当然,这只是可能性之一,毕竟离现实还很遥远。但整个宏大的计划从现在开始,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075章 除夕      每逢佳节倍思亲,李倩心今年的感受更加强烈。往年,没有什么亲人,只是在妓院里瞎热闹一番;今年有了知心的爱人,多么希望能和他一起度过这个中国人传统上最隆重的节日。灯下细语,暖酒温馨,越是临近春节,越是憧憬和期盼。可惜,她只能暗自思念,没有兴致地、机械地做着节日的准备。   腊月三十,李倩心早早的起床,吃过饭便懒懒地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一本书,小桃喜笑颜开,穿着新衣服,吃着糖果在她跟前晃了好几回,她也只是勉强笑着,敷衍了几句,便又神游物外。   偌大的一座小洋楼里只剩下了两个佣人,显得很冷清。当然,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只要那个男人在身旁,李倩心宁愿守着他一个人,也不觉得寂寞。   李倩心无聊地扔下书,透过玻璃窗看着大门,她希望一眨眼睛之间,那个男人便出现在那里,她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睑……那是,李倩心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一时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眼睛花了!她用手抹了下眼睛,用神再看一次,于是,她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全凝住了,这一刻好象很长,又好象很短,她快活地欢叫一声,赤着脚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搂着怀里激动得浑身发抖、旁若无人,把喜悦的眼泪和狂热的口水涂了他一脸的女人,黄历浑身发热,心中浮起了强烈的冲动和幸福,有人爱真好。   李倩心的眼里除了黄历,再没有了别人,她疯狂地亲吻着黄历,把两只胳臂吊到他的脖子上,生怕这是一场梦,手一松开,那种幸福得要死的感觉便随风而逝。   “先进屋好吗,你还光着脚呢!”黄历把李倩心抱起来,走进了客厅,佣人识趣地把他的皮箱拎进来,退了出去。   李倩心紧紧地贴着黄历,象一个恋母的婴儿,贪婪地闻着那熟悉的令人兴奋的男人气味。   黄历吻着她的嘴唇、面颊、眼睛、额头、脖子和头发,在她的耳畔轻声地说道:“让我好好地疼你……小宝贝儿,你打扮得挺时髦!这也很美……”   “嗯,嗯——”李倩心用灼热的红唇堵住黄历的嘴,忘情地热吻着,发出幸福的呢喃。   好半天,黄历轻轻把李倩心推开,冲着走下楼的小桃有些尴尬的一笑,说道:“小桃子,你好啊,穿上新衣服,真漂亮哪!”   小桃绷着脸儿,哼了一声,对黄历突然来抢走李倩心的关注和热情,感到非常不满。   李倩心抚了抚弄乱的头发,挤出笑脸说道:“小桃乖,自己去玩啊,姐姐和,和这位先生有事情有谈,小孩子不适合听的。”   小桃怏怏地转过身,边走边嘀咕着:“嘴对嘴的也不嫌脏,我就知道,有了这个家伙,你就不要小桃了。上次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北平,这次又是,早晚让这家伙给拐跑卖了,看你哭不哭。”   黄历和李倩心相视而笑,李倩心拉着黄历的手紧紧捂在胸口上,柔情万千地看着黄历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得洗一洗,换身衣服。”黄历轻轻捏摸着笑道:“紧赶慢赶,一身的臭汗。”   “不臭,我喜欢。”李倩心恨不得把黄历变小,能随身携带,他的眉眼、体温、话语都是那么令人陶醉,一刻也不愿离开。   “那也得收拾一下,然后你随我出去办点事。”黄历轻轻贴着李倩心的脸蛋,暧昧地说道:“咱俩一起洗呀,洗得白白的,晚上我好好疼疼你。”   李倩心抿嘴甜笑,亲了黄历一下,拉着黄历的手向楼上走去。   暖暖的水包围着身体,疲累从张开的毛孔中慢慢消散。水汽朦胧中,李倩心穿着单薄,衣扣半解,周到而细心地给黄历搓背拿捏,脸红得象个大苹果,额头也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我们去请埃德文来吃晚饭,这老头儿,也不知道回没回国。”黄历被侍候得舒服,手却一刻也不老实,一会儿在李倩心的大腿上滑动,一会儿在她的丰臀腰际捏摸,一会儿又钻进了她的衣服里,在胸前流连。   “明天不行吗?”李倩心眼神越来越柔,被黄历弄得浑身发热,晚上还要来客人,真是麻烦,而且晚上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今晚是除夕,反正要守夜的。”黄历望着李倩心,调戏道:“怎么了,娘子你想早些安歇吧?”   李倩心不害羞地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累吗?”   “现在?”黄历愣了一下,突然坏笑着一把将李倩心拉进了浴盆,水花四溅,夹着李倩心猝不及防的惊叫,然后是一阵娇嗔和嘻笑。   香艳的鸳鸯浴之后,黄历和李倩心滚到了床上,又是一阵热吻抚摸后,李倩心轻轻按住了要行动的黄历,柔声说道:“赶了好几天的路,一定累了——”说着,她慢慢起身,缓缓骑坐了下去。   快感淹没了两人的头脑,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只有两人身体相触的愉悦和心灵相通的浓浓爱意。   ……   “我知道,中国人的大年夜,家里所有人必须在一起吃晚饭。”埃德文在向艾琳娜显示着他对中国习俗的了解,“年初三以后开始走亲访友,每个人都得穿上新衣服,亲友们还得给孩子压岁钱,这叫做吉祥如意。陈,我说得对吧?”   “相当正确。”黄历说完又笑着调侃道:“你不会认为我邀请您和艾琳娜来吃年夜饭,是想赚你的红包压岁钱吧?”   “哈哈哈哈。”埃德文畅快地笑了起来,说道:“陈,这在中国是一种亲密的表示,说明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我已经预备了,为了好运,钱的封包必须是红的,而里面的钱必须是新的,我懂,我懂的。”   艾琳娜精神不错,看来已经从天津血腥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听说她还拜了个师傅,学唱戏曲,但她的另一个新爱好,却让黄历感到些许惊讶。   “麻将,我们一会儿打四圈,不,八圈,怎么样?”   艾琳娜的提议让黄历和李倩心暂时没出声,埃德文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别瞅我,她很喜欢这种智力游戏,应该说是运气与智慧并存的游戏,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你们中国人不是要守夜,整晚不睡吗?”   “呵呵,打麻将真是不错啊!”黄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却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那咱们就随便玩玩儿,倩心,家里应该有麻将吧?”   “有,凌雪也喜欢玩儿,不过,她更喜欢从那些男人兜里把钱赢过来。”李倩心微笑道。   “咱们不玩钱的——”黄历觉得和洋鬼子打麻将,实在有欺负人的嫌疑,可他话还没说完,却被艾琳娜打断了。   “当然要有彩头儿,这样才刺激。”艾琳娜笑着望向父亲,说道:“我已经是成人了,不是吗?这不算是赌博,只算是一种小小的成人游戏,而不是小孩子似的打着玩儿。”   “当然,我们需要刺激,需要激情,需要兴奋。”埃德文点着头,理所应当地说道:“在这个沉闷而危险的时代,我们更需要这些。什么四圈,八圈,守夜嘛,我们要打一宿。”   搞什么,不过是打个通宵麻将嘛,至于弄得这么富有哲理吗?黄历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李倩心,同样是很迷惑的表情。   晚饭在外面的零星爆竹声中结束,埃德文和艾琳娜对中餐相当喜欢,吃得非常满意。随后在客厅里稍事休息,喝着咖啡和茶,说笑着聊天。   “在天津的时候,埃德文先生曾询问过我去荷属婆罗洲发展的事情,当时我没有明确的答复,不知道现在晚不晚?”黄历将话头转到了正题。   “晚?呵呵,不,你永远是我们欢迎的朋友。”埃德文笑着说道:“考虑清楚了吧?我的提议是相当正确的。你想干点什么?买个农场,或买座橡胶园,或者是买一片果林,投资矿山?或者只是去旅游一番。”   “农场或橡胶园,或果林荒山,都可以,我的胃口大着呢!”黄历哈哈一笑,说道:“正如埃德文先生常挂在嘴边的话:钱,不是问题。”   “年轻人,有魄力,有闯劲儿。”埃德文根本不知道黄历背后的阴谋,反倒是对黄历的直率慷慨大生好感。   “婆罗洲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人手问题还需要费些脑筋。”艾琳娜喝的酒不多,但脸也红扑扑的,她善意地提醒道:“本地土著人不好,你想雇用华人,就必须与当地的华人社团打交道。他们各有组织,互相之间也有矛盾。当然,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我和父亲会全力帮助你。”   “我想派些自己信得过人去经营,而且——”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而且数目可能会不少,三年之内总要有几百人吧!这样是否方便呢?”   “这算不了什么?在婆罗洲这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几百人就象几滴雨水落进了沙漠。”埃德文做梦也想不到黄历派去的不只是耕种的农民,而有相当一部分是身经百战的士兵,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076章 年夜      尽管埃德文答应得痛快,黄历也知道移民过去几百人,也并不是就靠这几百人打天下,这些人是骨干,是火种,最后要依靠的还是当地的华人。当然,如果黄历提出在爪哇岛发展,并且还会带很多人,埃德文恐怕要犹豫思考一番了。   为什么要选择婆罗洲作为立脚点,埃德文所说的地广人稀自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便是西婆罗洲是华人最先定居的地方,坤甸等地的华人数目也不算少,特别是北婆罗洲属于英国殖民地的沙捞越和沙巴两个洲,曾经招募过相当多的华人耕种荒地,也是一股值得发展的潜在力量;当然,爪哇的华人更多,但此地开发较好,人口众多,华人比例并不占优,而且因为爪哇岛的价值更大,日军定然要重兵驻防,无形中也就增加了活动的困难;最后一点便是西婆洲的达雅人,与印尼人不同,是可以争取的同盟军。   兰芳共和国被荷兰消灭后,林道全领导残余队伍逃入宋公山,继续对抗荷兰。兰芳人前后与荷兰总共打了三十多年!是印尼抗荷最久的抗战。在深山老林里,他们的后裔已同化为达雅人,在那一带便有很多姓林,姓黄等用华人姓名的黄色达雅人。1998年印尼动乱时,达雅人就提出保护同胞华人(达雅人本来一向称呼华人为SOBAT,同胞的意思)。成群结队“下坤甸”保护华人。当时雅加达的华人尤其是来自西加的,很多也都回到西加避难。   事情办得相当顺利,这也让黄历原来对这个计划不甚热心,到现在有些意动了,开始重新评估这个大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从黄历具有超前的观点来看,南洋华侨的最主要的问题是只有公民资格而没有公民权利。专业的说,公民的权利可分为民事权利和政治权利。直白地说,有了公民资格而没有公民权利,就是没有奴隶名头的奴隶。   当然,有人会说华侨也是外来户,没有鸠占鹊巢的理由。他们去南洋不过是谋财,目的已经达到,应该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估计很多华侨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有政治权利,就没有根基,财富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楼阁,随时会轰然倒塌。可惜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目前来说,他们对母国政治的关心甚于对当地政治的关心,因此也避免了土著民族主义者、印度民族主义者和华人民族主义者之间的尖锐冲突。   但南洋华人勿庸置疑,是世界范围内受压迫民族中苦难最深、耻辱最大,同时也是数量最多、文明程度最高、财力物力最雄厚、与外界联系最广泛的一个。西方殖民者四百年来的屠杀政策,以及拉拢土著人,打压华人的一贯策略,很多有识之士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此次抗日战争,南洋华人才会倾囊相助,一旦中华祖国恢复了自己固有的自信心,成为强大的国家,南洋华人就会获得最纯正的,也是永不枯竭的力量支援。这就是他们追求的长远目标之一,虽然与黄历揭竿而起,用武力打出一片天地的想法虽不同,但也并不冲突。   因为黄历知道历史,他知道南洋华侨的愿望很好,但却很难实现。象南洋的兰芳共和国,他们一直希望能够被清廷接纳为一个地方政府,一来可以光宗耀祖,二来也可以利用祖国这个靠山,抵抗来犯的欧洲人,但后来依然灰飞烟灭。同样,没有武力做后盾,依靠别人终究是被动的,就象浮萍,只能随风向而动。   所以,只有提高当地华人的政治号影响力,才可以保障华人政治权利、人权和财富。但现在土著人在西方殖民者帮助下已掌有特权,哪会轻易放弃。欧洲殖民统治者的贪婪残暴;土著居民的忌妒蛮横;政治人物的阴谋诡计;也有华人自身的种种陋习缺陷——如善于理财而拙于参政,长于个人(家族)奋斗而短于团体进取,勤劳而不够勇悍,节俭而有欠慷慨,聪明而流于取巧,忍让沦为畏怯……除此以外,中国历代当权者的罪责呢?翻开史籍,历史记录了中国历代封建统治者的颟顸愚钝,对自己海外子民的冷漠无情。   考量现实,要想大幅度改善南洋(包括东南亚及马来半岛)华人的处境,就自身而言,办法只有两个。一是南洋华人应尽量摒弃种种陋习缺陷,自强自重,团结抗争。二是有个强大的文化母国愿意伸出强大的援助之手。相比较而言,前者也许才更适合实际。特别是日本鬼子攻占南洋后,对华人采取打压屠杀政策,会逼得南洋的华人具有坚强的决心和毅力,即便是向来不问世事的南洋世家大族也不得不在巨大的冲击下,慎重的考虑风险和收益的差别。   黄历脑子里在想事,在麻将桌上便有些走神,李倩心还以为他是故意的,倒也不以为意,而艾琳娜却以为自己的牌技高超,异常开心。   自然,黄历输的都是些小钱,几个朋友打牌,当然不能象赌场上那样输房输地,脸红脖子粗地吆五喝六。黄历考虑得差不多了,慢慢收回了心,对这点小输赢却也不放在心上。   “战前过年要比现在热闹多了。”埃德文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发起了感慨,说道:“我曾听别人说过,那时候放鞭炮的声音就如同打仗一般。”   黄历虽然是第一次在上海过年,但对埃德文的说法却不怀疑。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以来,百姓民不聊生,再加上种种限制,恐怕也只有富人在租界里敢放鞭炮,有心思放鞭炮。   “现在租界里的治安如何?”黄历随口问道,每到一地,打听一下情况已经是他的固定行为。   “越来越糟糕了。”埃德文摇头皱眉道:“日本人指使中国人潜入租界,经常发生枪击暗杀事件,还敢与巡捕开枪对射,实在令人担忧。”   黄历点了点头,在汪伪汉奸政权成立前后,正是上海秘密特工战最激烈的时候,七十六号与军统展开生死搏杀,军统在人员不断叛变的打击下,上海区遭到重创。   “埃德文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上海?”黄历继续问道:“国内形势变化太快,我想把资金尽快转移出去,在国外建一个落脚点。”   “大概要在三四月份吧”埃德文说道:“如果你着急,我可以让巴斯滕先行回去,带着我的介绍信,自然会有人帮助安排的。”   黄历想了想,时间上还来得及,凌雪过完年便会回来,而且会带来几个慕容家的人手,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也不是太急,三四月份是可以的。”黄历说道:“我也要准备一下,把家里信得过的善于经营的调来几个,这以后在婆罗洲可少麻烦不了您。”   “不麻烦,我在西婆罗洲还有几处的房产,如果你需要,可以随便使用。”埃德文慷慨地说道。   “那就多谢了。”黄历起身告声失陪,回到房中从提箱中拿出两件玉雕,这是慕容辰给他到上海送人的礼物。他回到桌前,将玉雕送给了埃德文和艾琳娜一人一件。   莱州玉产于莱州城西优游山,相传历史上有村民见到凤凰落于该山顶上,由“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的传说,引起了挖山寻宝之热,果然挖出了晶体透亮的宝玉——莱州玉。勤劳智慧的莱州人民用灵巧的双手将一块块宝玉雕刻成一件件精美的工艺美术品,属于山东特产之一。   “哇,这么精美的工艺品,哪个朝代的?”艾琳娜喜好中国的古物,却是个不识货的小傻瓜,被骗子舌绽莲花,买了不少破烂玩艺,一下子见到这么漂亮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这不是古物,而是现代的玩艺。”黄历笑着解释道:“我上山东老家走了一趟,带了些特产,送给二位,作个纪念。”   “山东特产。”艾琳娜来了兴趣,抬头望着埃德文。   “NO,NO”埃德文连连摇头,说道:“中国实在是太大了,每个地方都有特产,你是走不过来的。不如让陈先生帮你收集,他的朋友多,每个地方的都有。”   “陈先生,你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艾琳娜眨着眼睛,又把赢来的钱拿起来,说道:“我付钱。”   “呵呵,钱不是问题。”黄历急忙摆手,说道:“小小的要求我当然答应,不过时间要长一些,你不要着急,收集一些,我就给你邮寄过去。”   “谢谢,谢谢。”艾琳娜笑得开心,拿着玉雕爱不释手地把玩,又把目光转向父亲面前的另一件,埃德文苦笑一声,连忙拿起奉上。   李倩心起身,拿起条毯子给在沙发上睡着的小桃盖上,这小丫头口口声声说要熬个通宵,还不到十二点便困觉了。   “过了十二点便是明年了,听完新年钟声,我们便告辞了。”埃德文将麻将一推,看了看表。   “听完钟声,还要吃完饺子才算过年。”黄历笑道:“不如我们动手包几个,倒不是为了吃,图个热闹乐呵。”   “好啊,我学会了,回去也可以自己包着吃。”艾琳娜对新鲜事物永远是那么好奇和热心。   “那我也试试。”埃德文看着女儿高兴,他自然也不会扫兴。   黄历冲着李倩心笑了笑,没有过多的娱乐活动,电视电脑都没有,守夜还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第077章 心态的转变      天光已经大亮,鞭炮声也没有惊扰到黄历和李倩心,他们还在沉睡。李倩心枕着黄历的胳膊,露出半边白晳的肩膀,嘴角上翘,带着极为满足幸福的笑意。   一个黑影在眼前晃,黄历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是小桃站在床前,满脸的不高兴,瞪着圆圆的眼睛。   “嗯,再睡一会儿。”李倩心呢喃着,眼睛也不睁,侧过身,搂着黄历的脖子。   “还睡,你们要饿死我呀”小桃忿忿地说着,伸手便掀被子,突然发现了什么,脸一下红了,一跺脚转身就跑,嘴里还说着:“不害臊,不害臊,还光屁股睡觉。”   李倩心被惊醒了,朦胧睡眼只看见小桃的背影,然后是咣的一声关门,她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   “不害臊,还光屁股睡觉。”黄历被弄得睡意全无,又有些尴尬,索性掀开被子,照着李倩心丰满翘臀啪啪啪轻打了八九掌。   “坏蛋。”李倩心娇嗔地白了黄历一眼,埋怨道:“都怪你,说这是一级睡眠,最解乏,这下让小孩子看见了,多不好。”   “这孩子也不小了,这么没规矩。”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后睡觉时把房门反锁上。”   “好了,别生她的气。”李倩心坐起身,慢慢穿着衣服,柔声笑着说道:“她从小便在外漂泊,孤苦零丁的。好容易有我这个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有些依恋也是正常。你不来的时候,她都和我睡一张床,现在,吃你的醋了。”   “你呀,别把这丫头惯坏了。”黄历也开始穿衣下床,嘴里抱怨着。   “其实——”李倩心动作停了停,无奈地说道:“阿雪有那种毛病,你知道吗?和小桃一起睡,我也是有点害怕她。”   凌雪的性取向问题呀,黄历也有些头痛,轻抚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   不用走亲访友,不用各家送礼,春节期间,黄历得到了难得的空闲时间,也使他能细致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将凌雪的计划重新加以完善。   钱哪,等到黄历初步列出要准备的物资清单,长长的名录让他慨叹不已,这得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尽管还没细算,他也知道这绝对是个极其巨大的数字,而且还只是初步的投入,以后还要源源不断的财富支持。   困难,真的相当困难。黄历轻轻抚着额头,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摊子一铺开,自己那点钱儿算什么,再加上凌雪的也远远不够。但自己为何对这个原来并不热衷的计划,现在倒有种难以割舍的感觉,黄历将写得满满的几张纸收好,站在屋里的大落地窗前,让阳光照在身上,缓缓做着运动。   以前的自己虽然很忙,但心中却并没有象程盈秋、凌雪那样崇高宏大的理想,得过且过,只想着在合适的时候脱离开是非恩仇,继续自己穿越前想金盆洗手、逍遥自在的想法。但时过境迁,那种想法从环境与时间来看,都不太合适了。桃源净土,在穿越前是有,但现在,战争的影响以及战后社会的动荡将波及全世界,自己还捧着以前的想法不放,怪不得时不时地感到迷茫。上海、香港、美国、南美……自己曾想过各种能够提供安全舒适生活的地方,但又都不那么十全十美。如果凌雪的理想能够成功,无疑也就达成了自己找寻一块桃源净土的目的。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会逐渐有这种感觉,黄历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书桌前,拿出计划文本继续研究。   人生,本就是在不断的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中度过的,没有困难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激励,为了凌雪,更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亲人有一块安全舒心的栖身之地,黄历开始将精力全部转移过来,殚精竭虑地筹划思考。   房门轻轻地敲了两下,李倩心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方形物件。   “回来了。”黄历抬头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手里拿的什么,还用布裹着。”   李倩心坐在黄历对面,脸色挺郑重地把东西放在桌上,轻轻掀开红布,一个很精致的木盒子出现在黄历面前。   “这是——”黄历不解其意地问道。   “你回北平,把程姐姐的骨灰带回来吧,我给她烧香祭奠。”李倩心低沉地说道:“我虽然没见过她,可还是很佩服她的,而且她肯定也不希望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那里。”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木盒,说道:“难为你有这个心,比我想得还周到。她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其实我应该跟着你去,亲手把她迎回来。”李倩心很期盼地再次要求道。   “不行,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应。”黄历很坚决地摇头,说道:“你留在上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而且这是一个相当宏大的计划,需要付出全部的精力,花费相当多的时间。等凌雪带着人回来,我交代一下就去北平,很快便会回来。”   “每次都说很快。”李倩心撇着小嘴,说道:“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耽搁,让人家担惊受怕。”   “不会的。”黄历伸手把木盒盖上,招了招手,将李倩心叫到跟前,指着纸张对李傅心说道:“来,我给你讲一下整个计划的大概,要是能干成这件大事,这辈子就算是没白活。”   李倩心坐在黄历身旁,听着他的讲述,不时插嘴问上两句,等她全部弄明白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建一个国家呀,这,这有点太异想天开了吧”李倩心眨着眼睛望着黄历,觉得用词似乎有些过分,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太困难了,就凭咱们这几个人。”   “咱们虽然人少,但可以借助于历史大势,只要打起大旗,坚持下去,成功的希望还是有的。”黄历微笑着解释道:“世界大战爆发,便是各国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夹缝中杀出一条路来。怎么,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李倩心抿起嘴角说道:“我是最相信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不怀疑。”   “真的?”黄历看着李倩心使劲点头,笑道:“那好,你明天给我买个自行车,我修理修理,带你飞上天去兜风。”   李倩心愣了一下,随即知道黄历是在逗她,不由得握着小拳头在黄历脑袋上轻捶一下,嗔道:“人家是认真的,你却耍弄人家。”   呵呵,黄历笑着揉了揉头,说道:“你知道上海都有哪些有钱人吗,最好是坏人,好人咱不意思下手。”   “那我得打听打听。”李倩心想了一下,说道:“你想干嘛,咱们还有不少钱呢,别去冒险。”   “咱们那点钱,你自己留着生活吧”黄历苦笑道:“我也只是想先了解一下,哪会随便出手。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为了几个小钱坏了名头。”   “说得跟真的似的。”李倩心鄙视地撇嘴,说道:“好了,咱们该去吃饭了,今天我买了三黄鸡,让厨房做白斩鸡给你尝尝。”   假如说北京烤鸭是京城的招牌菜,那么沪上则推白斩鸡无疑。白斩鸡的渊源可溯自战国时代楚国的宫廷名菜露鸡。据郭沫若考证:露鸡即卤鸡,选用嫩母鸡投入五味调和的卤汁中煮熟而成,经历代相传而成为宫廷及民间的一款佳肴;在演化过程中又花开两枝:制法分成红白两种,红者为烧鸡,白者即为白斩鸡。   黄历笑着起身,说道:“来上海还没四处逛过,明天吧,你陪我随便走走。”   “带着小桃吧”李倩心建议道:“你对她好点,别成天大眼瞪小眼,话也说不上几句。”   “你说带咱就带。”黄历揽着李倩心的纤腰,一起向房门走去。   ……   上海是二战中第一个被摧毁的世界大都会,大片居民区遭到破坏,数十万人无家可归。九百家工厂和作坊的设备被毁坏,另有一千个设施被日军摧毁或占领。   随后,难民大量涌入只有十平方英里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数周之内,人口从150万猛增到400万,每户的平均人数达到31人。接下来的时间里,175个难民营的大部分人回到农村故乡,但仍有数万无家可归者流落街头,成千上万人睡在办公楼的走廊、商品贮藏室、庙宇、同乡会以及仓库等地。而冬天的到来,疾病、饥饿、寒冷等诸般苦难也随之降临。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被日本人占领,直至四年后偷袭珍珠港之后才结束的“孤岛”上海,却开始享受表面上的反常经济繁荣。公共租界内的棉纺厂以英美公司的名义重新运行,利润达到战前的两倍或三倍。面粉厂每年的产量增加了百分之十,美国控制的上海电力公司的规模扩展了百分之十,设备添置费达两百万美元。公共租界内出现了四百多个小型企业,制造业、化工产品、药用油、玻璃器皿、灯泡、手电、电扇、糖果,以及香烟等等。      第078章 孤岛上海      造成“孤岛”上海这种虚假的经济繁荣的主要原因是移民(包括为逃避欧洲法西斯迫害的犹太难民)需求的增长刺激,而出口贸易则主要由在上海的五十多家德国公司包揽了海运业务:百分之六十的茶叶、百分之七十的芝麻、百分之七十五的菜油、百分之四十的猪肠、百分之二十五的鸡蛋产品,以及上海市场上所有可用的皮革制品,并在饮食、衣服和鞋子等方面能支持第三帝国战时需要的大量产品。   当华北的傀儡政权即以王克敏为首的北平临时政府成立后不久,华南在南京成立了以梁鸿志为首的维新政府。同样是冠冕堂皇,有着高尚的口号。   随后,上海以并不热烈的形式庆祝了南京维新政府的成立,游行队伍举着北洋军阀的旧五色国旗。自治委员会在文庙举行了一个会议,向孔子像鞠躬致敬,并在鞭炮声和铜管乐队的奏乐中数次高呼“新政府万岁”。南市的日军华中卫戍部队特务部成员参加了第一次集会游行,虹口地区的数百名流氓与苦力则参加了第二次集会。集会结束后,每人得到了一块面包和八角钱,还有一条布徽,上写“上海市民庆祝中华民国新政府成立”。   在伪政府成立典礼上,南市警备队特务机关的秘密工作人员的出现,清楚地表明了各种日本情报机构与伪政权的密切关系。“上海孤岛”立刻如战时的卡萨布兰卡或里斯本一样,成为间谍、情报人员、奸细的避风港。   在上海,日本的特务机关大致分成七个课:经济、政治、情报、宣传、财政、建设、总务。但这仅仅是上海若干日本情报机构中的一个,当代表日本领事馆、支那新闻社、日本军方、宪兵队等不同部门的情报机构的首领聚集在文监师路的日本俱乐部里协调行动的时候,通常会有二十多个首领到场。   就高水平的政治情报工作而言,这些秘密机构中最有活力的是著名的梅机关,即华东日军特务组织。而上海最重要的反间谍和秘密活动的实施者则是日本宪兵队的特务机关,其总部设在虹口地区北四川路的新亚酒店内。   同北平和天津有些类似的地方,是日本人依然利用了中国的帮会组织,并始终要求与黑社会势力保持长期的合作。他们相信,这是保证控制上海外国人地区的最好方法,因为一旦他们得以调动这些帮派力量,他们就能制造动乱、骚扰警方、逮捕抗日分子和国府的代表,攻击国府的银行、法庭与反日的报纸,以及破坏中国货币的稳定。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只通过流氓而非武力占领,就能控制上海的租界地区。而日本人保障帮派分子与其合作的唯一武器便是鸦片和赌博业。   上海的逃难人口急剧膨胀,使得日本特务机关与帮派人物合作的生意大获成功,财源滚滚,以至于在1941年弘济善堂在丽都舞厅举办两周年庆祝舞会时,有一千多名宾客出席。   黄历带着李倩心和小桃子很随便地在租界里闲逛,其实他完全是被动的,但他的记性很好,暗暗记着街道的名称,以及各个建筑物的用处。   不知不觉,黄包车来到了法租界,车夫从一座拱门下拐进了一条大道,黄历看到了路名——莫利爱路。他好奇地打量四周,商店都标着法文店名,一个法国水手戴着一顶有红色机关枪图案的帽子,招摇过市。   黄包车停在了一家店铺门前,车夫微微喘着气,吐出一股股白雾,对李倩心说道:“夫人,这里便是香水商店,很有名的,贵夫人都上这里来买。”   李倩心点了点头,拉着小桃子下了车,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外面抽根烟,里面估计是不允许的。”   “好吧,我们很快就会出来。”李倩心微微一笑,转身和小桃子进了商店。她要给艾琳娜买件礼物,以便和黄历应邀去作客,顺便黄历也想搞到一张比较详细的荷属东印度的地图。   黄历点上烟,缓缓地走动着,店铺不远处是一幢墙壁刷成绿色的狭长房子,房子的大门开着,几个女人或站或坐的呆在门廊里,以淫荡的目光盯着他,一个白俄壮汉从门廊里走了出来,目光中有一种审查、傲慢的眼神,用平静呆板的声音问道:“葡萄牙、菲律宾、中国、日本姑娘,都非常干净,你要哪一种?”   黄历皱起了眉头,一股厌恶情绪升上了心头,他摇了摇头,加快步伐迅速走了回来。   黄包车夫用一种异样的表情看着黄历,话里有话地介绍道:“那里也很有名,如果你想去,只要对车夫说法租界的绿房子就行。”   黄历翻了翻眼睛,甚至连说“不”都懒得出口。   车夫耸了耸肩膀,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时,李倩心和小桃子走了出来,冲着黄历扬了扬手中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瓶子。   黄历含笑点头,扶着李倩心的手坐上黄包车,他正要上去,就听到不远处的一阵喧嚣。   “你这个醉鬼,快滚。”黄历看到刚才那个白俄壮汉从门廊里将一个穿着单薄的欧洲男人连推带搡地弄到了大街旁。   “我没喝醉。”那个欧洲男人反抗着,争辩着,“让我进去,我要找凯丽。”   “滚,凯丽是不会接你这样的穷酸客的。”白俄壮汉骂道。   黄历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发生的事情,更主要的是看着那个欧洲男人。   李倩心听外语还有些障碍,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黄历,问道:“怎么了,他们在打架吗?”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好象一个熟人,我去看看,你们稍等一会儿。”   那个欧洲男人被推倒在地,却并不气馁,嘴里叫着,站起来继续向绿房子奔去,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沃格回过头叫道。   黄历看着潦倒邋遢的沃格,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道:“凯丽在那里不会走,你是不是该和我好好谈谈,你怎么混成了这副模样。”      第079章 计划的开始与平津动荡      沃格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愁眉苦脸地坐在黄历的旁边,黄历这几下子揍得他够呛,疼痛让他从激动中冷静下来。   看来什么时候也是拳头好使,黄历没好气地骂道:“你就是欠揍,要不是我悠着劲儿,你就该去医院换个鼻子,再换几根肋骨了。”   沃格别过脸,他很生气,但黄历的拳头让他不敢抗议,今天没喝酒,胆子不够壮。   黄历看着前面的黄包车上李倩心关切地回头张望,急忙笑着招了招手,李倩心抱以微笑,回过身去。   回过头,黄历的笑容又没了,训斥道:“看到前面车上的女人了吗?那是我老婆。跟你爱得那个不知所措的混血儿女人一样,原来也是在那个地方的。我凭自己的力量把她从火坑里救了出来。你呢,只知道胡闹,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那个混血儿女人跟了你,你俩就能幸福吗?连面包都吃不上,躺在床上干那事都没力气。”   沃格瞅了瞅黄历,闷声说道:“你?肯定没干好事儿,把人救出来,我看是抢出来更可能。”   “哎,你别管我用什么手段,反正我把她救出来了,我俩现在很幸福。”黄历歪着脑袋,一副气人相。   沃格咬了咬牙,真想给黄历那可恶的笑脸一拳,可黄历一瞪眼,他又泄了气。   “得了,不打击你了,再说下去你该跳黄浦江了。”黄历很大度地摆了摆手,拍了拍沃格的肩膀,说道:“谁让咱俩是朋友呢!”   “有你这样的朋友可真倒霉。”沃格揉了揉肚子,抱怨道:“差点打断我的肠子。”   “活该,好好说不行,非要受点皮肉之苦。”黄历又挥了挥拳头,说道:“记住了,以后再犯这毛病,我还这么收拾你。”   沃格轻轻哼了一声,蔫头耷拉脑地缩着身子。   “先去给你买身行头。”黄历稍微放缓了语气,说道:“打扮得英俊潇洒,再去会你的小情人儿。你穿得跟乞丐似的,人家就算想跟你,也被吓跑了。”   沃格挠了挠乱草似的头发,想了想说道:“你帮我把她弄出来吧!”   “这个事儿咱们还得好好商量商量。”黄历看着沃格有些失望的表情,嘿嘿一笑,说道:“既然知道人在什么地方,那就好办,你也别太着急,干什么事情都得有个计划不是。象你这样愣头愣脑的去闯,还不是连面儿也见不着。”   “嗯,嗯”沃格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你要是让我们两人如愿以偿,用你们中国话说:我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当牛做马还早,你先把酒戒了。”黄历轻轻敲着手指,说道:“也许你还真得报答我,现在我有那么点想法,还不确定,等我想好再说。”   ……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黄历要帮沃格,自然也不是见义勇为,乐善好施那么简单。但具体的操作还真象他所说,还没想好,只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念头。   德国和日本属于同一阵营,在日本人面前,德国人应该能更方便一些,但让他干什么呢?这个家伙的医术不敢恭维,别的方面似乎也没什么特长,只有这个德国人的身份好象可以利用一下。   在黄历的设想中,在上海和山东某地成立两三家以外国人名义注册的公司,再弄几艘大船,以远洋商务为幌子,进行偷运和偷渡,这样才比较方便。而沃格是个选择,至于什么凯丽,黄历和凌雪联手,从妓院抢出个把人来,还不是很困难的事情。花钱买,嘿嘿,那可不上档次,黄历压根就没那么想。   加里曼丹岛也译作婆罗洲,是世界第三大岛,位于东南亚马来群岛中部,西为苏门答腊岛,东为苏拉威西岛,南为爪哇海、爪哇岛,北为南中国海。北部为马来西亚的沙捞越和沙巴两州,两州之间为文莱。南部为印度尼西亚的东、南、中、西加里曼丹四省。加里曼丹岛的山脉从内地向四外伸展,东北部较高,地形起伏和缓,雨量丰沛,有多条分头入海的大河。   总体来说,加里曼丹岛的中间多是山地,四周多为平原。南部地势很低,成为大片湿地,很少有人进去,但有一些原始部落住在森林里。   黄历以熟悉婆罗洲为借口,从埃德文及所属的公司搞来了一些婆罗洲的资料和两份地图,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初步选定了几个适合发展的地方,坤甸列在首位。   18世纪末业,华人活动逐渐转移到婆罗洲的西部,主要集中在一些金矿开采地区,如坤甸和三发,此后至公元1823年达到十五万人之多,目前已约有三十多万。此地曾为兰芳共和国的首都,华人数量占当地人口的三分之一强。从各方面来说,非常适合以后的长远发展。   虽然是纸上谈兵,但总算是个依据,设想虽好,但还要一步一步努力的奋斗,甚至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正月十五刚过,凌雪便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跟着她一起来到上海的还有慕容家的元老何先生以及几个熟悉商业的亲信。   相信别人,不一定会让你变成傻瓜。当然,首先你要信任别人,这是有点风险。也许你信任的那个人并不信任你,也许那个人并不值得你信任,但诚信是得到别人信任的必要条件,只有诚信的待人,才能换取别人的信任。   对于黄历和凌雪来说,现在他们能信任的人并不多,能绝对信任的更是寥寥无几。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能够信任并且依赖的帮手。   何先生很慕容老太太和慕容辰的看重,这在慕容家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但他还是表现得很谦恭。这让黄历判断他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如果和自己同心,是一个有力的臂助;如果万一背叛自己,那也将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考察和选择了,况且何先生并不知道他们计划的全部内容,只是以为慕容家在把基业向海外分铺迁移,这种狡兔三窟的做法他也是很同意的。   已经年过半百,鬓发斑白,虽然极力将腰板挺直,也掩盖不住他的老态。寒暄了几句后,众人都坐了下来,李倩心奉上茶水,侍立在黄历身后。   黄历默默地看着何国栋,脸上的皱纹和斑白的鬓发越加衬托出他的老态,但眼睛偶一开合,精明的光芒还是能看得出来,慕容辰对他的介绍从脑海里闪过。   何国栋早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本想有一番作为,但在仕途上努力打拼却是失意连连,后来回到家乡东平镇,投靠了慕容辰的爷爷。仗着他的知识,他的机警狡猾,以及对慕容家的忠诚,帮助慕容家创业发达。是他,劝慕容家拉武装,巩固慕容家的地位;是他,帮着慕容家从拉民团开始,逐渐掌握了几百人的枪杆子;也是他,给了慕容辰很多有益的教育,积极鼓励他去日本留学。而且,慕容辰在外留学的几年里,他尽心竭力,忠心辅佐,惨淡经营着慕容家的家业,顶住了各方势力的侵袭,让慕容辰没有了后顾之忧。   听完黄历的介绍和讲述,何国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黄先生谋划周详,安排仔细,只要按此办理,我看没什么问题。”说着,他指了指带来的两个中年人,介绍道:“他们早年曾漂洋过海,在爪哇一带谋生赚钱,虽然时间不短了,但那边的环境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黄历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缺的便是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才,慕容兄和何先生想得真是周到。”   “干什么事情都要打个好头,俗话说的好,头三脚难踢嘛”何国栋笑着说道:“少爷和大小姐再三叮嘱过,一切以黄先生的意思为准,不知黄先生想先从何种行业入手呢?”   黄历打开地图,示意众人围拢过来,说道:“我想先买片橡胶林,这里,坤甸附近,这里是华人聚居地,相对来说,咱们这些生人与同胞打交道应该能方便一些。”   “橡胶林,嗯,很不错。”何国栋点头赞同道:“这一打仗啊,橡胶的价格肯定要涨,是个很好的选择。”   “如果橡胶林经营得好,我们还有资金,我还准备在这里,山区地带买个果园,然后建个罐头厂。”黄历继续说道:“当然,这是后续的计划,我们还是先把这个头儿,哦,也就是这头三脚踢好吧!”   “好,好。”何国栋笑着指了指地图,说道:“黄先生,我们想借这个再好好商量商量,不知——”   “没有问题。”黄历很大度地说道:“各位远道跋涉,先休息一两天,再开始工作不迟。”   等到何国栋等人走了,黄历叫过凌雪和李倩心,将自己真实的计划全盘托出,这才是自己信得过的人,没有什么保留。   “钱的问题嘛,现在还勉强够用,咱们先把摊子铺开,然后再想办法。”凌雪咬着手指头说道:“凭咱俩这举世无双的雌雄大盗,还会愁钱吗?”   黄历哼了一声,说道:“要下手,也得先踩好点呀,你多留意一下,等我从北平回来,咱们再仔细商量。找个合适的日子,我领你们去认识一下埃德文父女,以后你们直接打交道,就说是我的亲戚。”   “这就要走吗?”凌雪微微皱眉,“等有了眉目再走不行吗?”   “埃德文是个很好打交道的洋鬼子,我们开始也是正常的投资,没什么违碍的地方。”黄历解释道:“至于以后,该我出马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推托。”   “那好吧,反正现在我也管不了你。”凌雪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还有那个德国人。”黄历思索着说道:“咱俩得帮他把他的小情人儿从妓院弄出来,然后打发他们去烟台,在慕容家的店铺先呆一段时间。以后呢,用他的名义开个洋行,这样,我们在山东,上海,婆罗洲就初步形成了有联系的三个据点,干事也就方便多了。”   “还真是麻烦。”凌雪苦恼地托着下巴,说道:“对了,我们还有几年的时间,来不来得及?”   “三年吧,来不来得及也得干着看哪”黄历将自己做的计划书推到凌雪面前,说道:“锁好了,别让不相干的人看见。否则,别说日本人,就是荷兰人,英国佬也会跟咱们过不去的。”   “知道了。”凌雪撇了撇嘴,说道:“四哥,你早点回来啊,别让那个,我嫂子老惦记你。”   “早点回来,好给我拴上套儿干活吧?”黄历轻轻拍了拍李倩心的后背,说道:“先让你嫂子学着帮你,谁以后也别想得闲,都是你闹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历将凌雪和何国栋引荐给埃德文父女,初步敲定了在婆罗洲买橡胶林及成立公司的事情。眼瞅着已经快二月二了,黄历急忙登上开往天津的轮船,再次向平津进发。尽管现在天津的局势非常动荡,但黄历并不认为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   二次大战前的英国最擅长“大国折冲术”,经常通过牺牲别国利益,来谋求暂时的苟安。在欧洲,英国首相张伯伦制造了臭名昭著的“慕尼黑阴谋”,与希特勒共同肢解了主权国家捷克斯洛伐克。而在中国,张伯伦也想如法炮制,制造一个“远东慕尼黑阴谋”,来满足日本侵华的欲望。   1939年一月,日军宪兵队经过侦察,指控六个生活在天津英租界的中国人策划了光明大戏院的谋杀,迫于压力,英租界巡捕房将六人逮捕。随后,英国驻天津领事贾米森安排将其中两人交给天津日本宪兵队,希望换得租界的平安。   日方起初保证不会虐待这些中国人,只对他们审讯五天,之后就把人还给英租界。但日军宪兵队没有信守诺言,他们用严刑拷打,迫使嫌疑对象供出暗杀计划,还承认暗杀行动得到英租界巡捕房的秘密支持。随后,日本媒体公开了调查结果。   这样一来,这起事件的影响迅速扩大。英国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勋爵在听说日军宪兵队想把英国人也牵扯进中日战争后大为愤怒,他直接下令天津英租界,不准向日方移交任何抗日人士。   在“天津事件”爆发之初,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官杉山元本打算大事化小,可是他的参谋长山下奉文却希望借机端掉欧美在天津境内的所有租界。飞扬跋扈的山下奉文越过杉山元,直接上书日本陆军部,鼓吹利用此事,一举端掉天津英租界。   1939年春节刚刚过完,日本陆军部便直接向华北派遣军下达“大陆令”,如果英国拒绝交出剩余四名抗日人士,就派兵封锁天津英租界,必要时可动用武力解决“英租界问题”。随后,日军开始行动,对天津英租界外围的七条通路实施封锁,并在通往英租界的白河下游水域实行水上船舶许可证制度,禁止一切食物和燃料进入英租界。   英国驻天津领事贾米森向日本驻天津领事田代重德提出抗议,并下令租界内的英军在租界竞马场道口架起机枪示威。但日军开来坦克助阵,结果双方对峙数个小时后,英军无奈撤去。之后,封锁租界的日军气焰更加嚣张,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英国侨民接受近于脱衣裸体的检查。   日本政府宣布,英租界已成为反日分子的基地,租界当局只有交出所有抗日人士,才能换取日军解除封锁。然而,一名日军发言人却这样说道:“皇军已箭在弦上,事情已不是(英国)仅仅移交四名抗日人士那么简单了。”日本陆军部借本国媒体之口,要求英国政府交出南京国民政府存在英国银行的所有黄金白银储备,英国在华租界禁止反日广播,取缔煽动反日情绪的中小学,并禁止英租界内流通中国法币。   日本陆军部的无理要求激怒了英国,英国各大媒体也加大了日军侮辱英国在华侨民的报道,尤其是一些反映日军虐待英国侨民的照片引起了公愤。英国皇家海军元帅罗杰·凯斯认为,日军的行为已等同于向英国宣战,他敦促伦敦向中国派出远征军。英国首相张伯伦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他命令陆军部和海军部协商制订一份军事应急方案,以调集部队前往中国作战。   便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黄历来到了天津,进入租界已经变得很困难,他打消了与曾澈等人接头的打算,坐上火车,直奔北平。   黄历有日本证件,他会日语,会化装,会用威严的语气训斥日本兵,所以,他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在外行走,并没有太大的危险。是的,只要是中国人,日本鬼子就会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不休,不管你的说辞多么天衣无缝,你的表现多么毫无破绽,也极有可能被抓起来。因为,日本鬼子抓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顺利地下了火车,顺利地走出了车站,黄历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屠鬼王”被日本人抓住了。      第080章 北平血杀(一)      北平的一般人,听惯了谣言,所以不轻易相信伪报纸的消息。再说,假若他们相信了那些消息,他们便没有了希望。没错,要是相信日本人能灭亡中国,征服亚洲,他们自然就会永远为奴,没有翻身之日。为给自己一点希望,他们把某些消息当作了谣言。这就是说,他们不相信日本能征服亚洲,也不相信日本人能灭亡了中国。   当然,他们还有自己的切身的问题,也使他们无暇去高瞻远瞩的去关心与分析政治问题。他们必须活着,他们自己的肚子的饥鸣,与亲人儿女们的悲啼,比一切都更重要,都必须最先解决。饥与寒是世界上最大的事,因为它们的后面紧随着的便是死亡。   但这次伪报纸上写的明明白白,“屠鬼王”失手被抓,不日将游街示众,当众处决,以儆效尤。甚至还有一张黑白的模糊的照片,尽管大家都没见过“屠鬼王”的真实面目,但大家都相信这极有可能是真的。一个北平的真爷们儿,真好汉,给他们带来饭后谈资,让他们觉得北平人也不全是一动不动的泥鳅的英雄,就要终结了。   黄历仔细分辨着报纸上的照片,依稀象是王二柱,但他还不敢太肯定。又一个敢跟日本人对着干的中国人要壮烈了,黄历心中沉甸甸的,轻轻叹了口气。王二柱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一步一步走来,却是深受他的影响。他盯着黄包车夫因为用力而耸动的肩膀和后背,似乎又看到了王二柱那特有的跑姿。突然,他想起了那个胡同里,曾经一瞥而过的红色衣服的女人。他觉得应该去做点什么,或者必须去做点什么,尽管可能有危险。   再看到崔小台时,黄历感到很歉疚,来来回回,崔小台始终没有怨言地给他守护着这个家,家不太确切,应该是他的一个落脚点。崔小台看到他露出的真心的喜悦之情,更让他感到温暖和感动。   “小台,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黄历说完便觉得这话是多余的。   “愿意,当然愿意。”崔小台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他整天窝在家里,虽然黄历留给他的钱足够花,但一个成长起来的少年的心却极度向往着外面的生活,他那经常锻炼而结实起来的肌肉也催促着他尽快寻找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经常干什么?”黄历轻轻拍着崔小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一条充满危险的路,如果你选择安安稳稳地呆在北平,找个活儿干,再加上我给你的钱,兴许能——”   “不,不,不。”崔小台打断了黄历的话,使劲摆着手,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建功立业,绝不苟且偷安。师傅干的是大事,我也要跟着,绝不后悔。”   “好,有志气。”黄历愈发用力地拍着崔小台的肩膀,崔小台则挺起胸膛,身子连晃都不晃一下。   “咱们先收拾一下,然后好好休息,明天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你敢不敢?”黄历赞赏地点了点头。   “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崔小台瞪起眼睛,握起了拳头。   “呵呵,没那么严重。”黄历笑道:“我会在一旁保护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崔小台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黄历,凑到黄历耳旁低声说道:“我知道师傅才是‘屠鬼王’,鬼子抓住的是个假货。”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也是条好汉,明天我们就是做一件跟他有关的事情。然后——”黄历的脸色峻厉起来,“我们大开杀戒,让北平的老百姓,让鬼子知道‘屠鬼王’没有死,而且永远不会死。”   崔小台似懂非懂,但对黄历的绝对信赖,让他还是使劲点了点头。   ……   杜百升明显见老了,目睹鬼子的残忍和老百姓的苦难,却不能有所作为,他承受的心理压力很大,几乎每天都在受着折磨。见到黄历留下的接头暗号,他的精神才振奋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当黄历试着提出能否搭救王二柱,或者是见他一面的时候,杜百升很坚决地摇头予以否定。   黄历没有再坚持,他知道杜百升说的是对的,现实不是演电影,从戒备森严的鬼子宪兵队救人,有点太异想天开了。或者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调集足够的人手,但风险极大,他又不想因此而让更多的人抛洒热血和生命。   “也许给他捎个信儿能够做到。对了,你以前曾经让我弄一份在北平居住的日本人情况的资料,我弄得差不多了,你还要吗?”杜百升看黄历的情绪有些低沉,便岔开了话题。   黄历抿起了嘴角,笑容很冷酷狰狞,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要,尽快给我,我要让北平城的日本人寝食难安,这是他们该得的报应。”   “你要小心。”杜百升提醒道:“北平区的副区长刚刚被抓了,虽然现在还没动静,但保不准是日本人正在布置准备呢!”   “我和他们没有什么联系,倒是你,会不会受牵连?”黄历关切地问道:“如果有一点暴露的可能,你也应该马上撤离,钱,我这里有一些,足够——”   “不是钱的问题。”杜百升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老资格,而且在他上任之前便基本上切断了线索,应该不会有事。”   “还是要小心为好。”黄历再次叮嘱着,并从兜里拿出一沓钞票,说道:“这些钱你拿着,我估计要有一段时间不会与你联系了,有个风吹草动,你就赶紧走,不要顾忌到我。”   “那就多谢了。”杜百升也不矫情,拿起钱放进兜里,苦笑道:“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只是——算了,如果有缘,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还有缘,你当你是漂亮大姑娘呢?”黄历调侃道:“我对你可没兴趣。”   “你这家伙,非要挑我这个老头子的语病。”杜百升笑了起来,端起酒杯说道:“来,干一杯,从认识你,就没见你痛快喝过酒,今天就算给我个面子。”   “干。”黄历含笑举杯,与杜百升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   坐在南屋里的是一个黑眉大眼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妇人,明亮的大眼睛是好看的,里边却含着哀伤,但从端正的鼻子和微向下弯的口形上,很可以看出她是个有志气的女人。衣服虽是粗布,可是剪裁的很合体。天已经大亮了,南屋里可是还相当的黑,相当的冷。   几次,泪已到了眼中,她都用力地睁她的大眼睛,把泪截回去,她知道落泪是毫无用处的。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的脸上有了点异样的红色,她心中的伤痕并没有平复,可是为了腹中的小儿,她已决定不再随便的啼哭或暗自发愁,免得伤了胎气。   她很饿,很冷,可她不想向外面那两个人乞讨和哀求,她慢慢的起身,倒了杯凉水,找出一块干硬的杂合面饼子,缓慢而艰难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院门似乎响了一下,接着是乱七八糟的吵嚷,她仿佛听而不闻,依旧坐着不动。二柱被抓走七八天了,监视她的人从七八个变成了两个,但只抓走了一个走错门的收旧货的货郎。今天,又是谁倒霉呢?   崔小台推开院门,刚转过影壁,便被两个家伙用枪逼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愣头愣脑地问道:“干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也有带枪的朋友,拿这玩意儿吓唬谁呢?”   “少废话,老实地跟我们走一趟,别找不自在。”一个矮个的家伙瞪起了眼睛,为了加强语气,他挥了挥手枪。   “凭什么呀?”崔小台脖子一梗梗,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就凭这是日本人的命令,凡是到这个院来的人,全部抓起来。”另一个家伙好象脾气稍好一些,说道:“看你象是在帮的,要是没你什么事儿,很快就能放出来。现在呢,就别跟我们哥俩罗嗦了。”   “拿日本鬼子吓唬我,我见过鬼子躲开我找鬼子去”崔小台说着扯开了棉袄,露出他的胸膛,把胸膛拍得很响,毫不示弱地叫道:“来呀,你枪毙了我来!”   “你嚷我真开枪”矮子咬着牙说道。   “开开冲着这儿来”崔小台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子,挺直了腰,带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   “八嘎牙鲁”随着一声日语的叫骂,黄历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反手将院门关上,望着两个有些迷惑的特务,又是一阵日语的训斥。   日本便衣特务,两个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能听懂那么一句半句,立刻恭敬地立正站好,低着头陪着小心诉说着经过。   黄历冲崔小台眨了下眼睛,手从兜里突然掏出手枪,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开枪射击。几乎同时,崔小台突然起脚,踢在矮子的下面……      第081章 北平血杀(二)      韵兰象是做梦般被救出了那间黑屋子,两具看管她的特务的血淋淋的尸体让她差点呕吐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大衣,头脸缠上围巾,先是出了胡同,叫了一辆黄包车,过了几条街又下来,穿过一条弄常,过了一条街,穿过一家店铺,再坐上黄包车时,她的大衣已经被反着穿上,围巾不见了,换上了一顶天蓝色的毛线帽子。   她机械地被这个男人摆弄着,还能怎么样,事情总不会比逃出来的境遇更糟吧?她终于下了车,再走过一条街,钻进了一个胡同,来到了一座院子,走进了温暖的屋子里,坐在了软软的床铺上。她轻轻喘着气,直想躺下好好睡一觉。在平日,她很老实,胆子也不大,但是真要面对面的遇见了灾祸,她也只好闯上去。   黄历轻轻舒了口气,和蔼地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还要出去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记着,千万别出门,就在屋子里呆着。柜子里有点心,暖瓶里有开水,你可以随便一些,就当这是你的家。”说完,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韵兰走到门旁,将门闩上,在床铺上愣愣地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她觉得饥饿,才醒过神来。从柜子里拿出点心,倒上杯开水,她吃饱喝足。现在,她必须抛弃一切的礼貌和客气,因为她已有了孕,她不是为自己活着,还有肚子里未出世的儿子或女儿,那是王二柱留给她最最重要的小生命。   一切将都要灭亡,只有她必须活着,好再增多一条生命,一条使死者得以不死的新生命。遗腹子,一个可怜又弥足珍贵的孩子。黄历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必须把这个女人安置好,算是让王二柱能瞑目九泉吧!   ……   王二柱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铁栅栏,看到横在铁栅栏上的大铁锁,才晓得回到了原来囚禁他的地方。他躺在一堆干草上,觉得周身可以受自己意志的支配,便试着想翻一翻身,想不到全身疼得似乎断成了几截,他呻吟了一声,喘息着。   对于死,他几乎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他不就是想着能象八太爷那样吗,可对韵兰,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怎么也忘不了,他可以唱着大戏去菜市口被砍头,而不能不管他的后代。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几个鬼子宪兵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将王二柱拖起,出了牢房,再次进入了刑讯室。   眼前是一幕触目惊心的场景,一具扒得赤条精光的女尸挂在一把大铁钩子上,女尸的两只眼睛被掏空了,但是面部却没有血迹,这一来更显得吓人,两个红窟窿配着一张惨白的面孔,再加上张着的嘴,伸出的红舌头,简直就是一个女鬼!   对于日本人来说,杀人是有趣的。而假若杀一条狗比杀一只鸡有趣,那一定是因为鸡是必须杀了才好作菜吃,它的趣味是比较的更实际更老实一些,远不及纯出于游戏的,带有艺术欣赏性质的去杀一条狗——慢慢的流血,浑身的抽动,眼神里的苦与悲哀都更足以满足残忍狂暴的心情。   而人的表情又比狗多着许多,而杀人的方法又不限于砍头或用枪弹穿过胸口。剥皮、凌迟、用冷水沪背、用煤油灌鼻子、坐电椅、拶手指掀指甲……每一种死刑都有它特殊的技巧,与特殊的趣味。那受刑的人,因年龄,性别,性格的不同,又各有各的表情,喊法,央告或挺受……这种种表情与悲痛,又非任何别种动物所能供给的。所以,野蛮人,在杀人的时候,不但显露出他们的聪明,也在流血中得到最高的愉快与光荣。   龟田浩阴沉着脸坐在桌后,透过眼镜片射过来愤恨的目光。他没法不愤怒,面前的这个家伙承认自己是“屠鬼王”,而且承认所有案件都是自己做的,并且将记忆准确的案件做了描述,与他们掌握的案情是相符的。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破获这件案子,能收到极为良好的影响,不仅是对皇军,对北平的支那百姓也是一样。   但现在出了岔子,很大的岔子,屠鬼王再次出现,不仅杀掉了两个留守的特务,还在一夜间象疯了似的在北平城内流窜,连杀了六家二十一名日本人,手段之干净利索,残酷冷血,令龟田震怒异常。   “说,屠鬼王到底是谁?”龟田猛地一敲桌子,对着王二柱吼道。   王二柱还有些迟钝,慢慢地眨着眼睛,似乎没听清龟田在说什么。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发生,他最怕韵兰被抓进来,在他面前受着非人的折磨。   “快说,是谁救走了你的姘妇,是谁杀了六家日本人,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不说出来,就让你和她一样。”龟田喊叫着挥了挥手,然后指向铁钩上的女尸。   身后来了一阵风,皮鞭象烧红的铁条似的打在王二柱的背上,他往前一栽,皮鞭象由机器管束着似的,均匀的,不间断的,准确有力的继续抽打。疼痛反倒让王二柱脑子清醒过来,他甚至暂时忘记了疼痛,瞪着龟田叫道:“她被救走了?哈哈,她被救走了,哈哈哈哈。”   “巴嘎牙鲁让他坐电椅。”龟田瞪着眼睛吼道。   一定是黄大哥回来了,一定是黄大哥救走了韵兰,王二柱如是猜想着,不管怎样,他没有了担忧。而且,他绝不能把黄大哥的事情说出来,这不仅是为了他,更为了韵兰和自己的后代。   龟田惊愕地发现,王二柱仿佛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不再说和案子有关的事情,反倒在刑讯中不时露出笑意,直到他昏迷过去。   不能让他死了,游街示众的消息已经登在报纸上,不能让皇军因此而丢脸,甚至连定好的时间都不能更改。这样才能证明皇军的精明强干,还牢牢控制着局势,否则,不单交不了差事,对不起天皇,也会被全世界的人耻笑!   龟田苦闷地摆了摆手,突然有了一个狠毒的想法。他把目光移到女尸上盯视良久,是的,这个可以吓嘘受审讯的人,那用面前这个家伙的死,也要让北平的支那人战栗,发抖。      第082章 北平血杀(三)      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象要塌下来的破墙。迎面的寒风,掀起冰凉的碎雪,撕扯着人们的衣服,扫打着冻红的脸面。   随着一阵哀曲般的音乐,静立在街道两旁的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眺望着街口,等待着为自己的英雄送行。   马路上缓缓地驶来几辆卡车,第一辆卡车里是乐队,后面一辆卡车的车斗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木制门板,门板上用粗糙巨大的方形铁钉钉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这个男人低垂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门板上溅满了已经凝固的鲜血……   蓦地,人群中发出一片惊恐的叫声,竟有胆小的妇女当场昏倒,身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将昏厥的人抬到后面。大街两侧的人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被这恐怖的景象震惊得屏住了呼吸。   一阵剧痛使王二柱从昏迷中醒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并结成了硬梆梆的冰。他努力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瞅着,大街两侧的老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他还活着!”   王二柱努力辨认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这是哪里?这街道似乎很熟悉,哦,想起来了,这是前门大街,前边的那个十字路口应该是珠市口,如果向西拐几步,就是煤市街南口……   我要吼几嗓子,王二柱终于攒足了力气,他渴望的是人们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渴望的是韵兰以后用崇拜自豪的语气给自己的孩子讲自己的故事,渴望的是黄大哥挑起大拇指真心地赞他一声“好汉子”,而不是现在低沉压抑的哭泣。   “爷生在大王庄啊——”   冷不丁的一嗓子,声音竟是出奇的洪亮,也不知他伤后哪来那么大的劲儿,群众的哭泣都似乎被压了下去。   “外号叫屠鬼王——”   “学会了日女人哪——”   “天天日倭皇他娘——”   ……   “堵上他的嘴!”从汽车驾驶室里跳下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军官,气急败坏地指着正抑扬顿挫唱得来劲,迫切表达着想与天皇直系女性亲属发生超友谊关系的王二柱。谁能想到,本来他是想用恐怖气氛震慑支那民众,没想到这快成一场闹剧了。   “龟田!”六百米外的隔着两条街的小阁楼里,黄历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将枪口伸出墙洞,迅速瞄准这个日本宪兵队的队长。   “爷杀了十几个鬼子,死得值不值?”见一个日本兵正向卡车斗里爬,王二柱提高声音向周围喊道。   “好呀!”观众的悲伤已经消散,情绪已经被王二柱调动起来,齐声喝彩。   黄历屏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扳机,步枪轻轻后座了一下,子弹已经飞了出去,带着热量钻进了龟田的后脑,经过处理的子弹在这个家伙的脑袋里失衡翻滚,再从他的左眼中血肉模糊地蹦了出来。   黄历迅速后退,将木板重新挡好,把活动枪托拉下来,和枪身一起放进了旁边的箱子中,然后合上箱盖,提着箱子,快步下楼,随便瞅了一眼被他这一身鬼子宪兵军服及脸上狰狞的刀疤吓得蜷缩在炕角的老头儿和老太太,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混乱显然还未从现场传播过来,黄历快步走过街道,穿过一条胡同,拉开等在路旁的小汽车车门,一头钻了进去。挡着车窗帘的小汽车马上启动,急速开走。   “哈哈哈哈,小鬼子翘辫子了,倒是起来向爷吼啊。”斜瞟着地上一脸血污的龟田和忙乱的鬼子,王二柱哈哈大笑,“王八蛋,我日你十八辈祖宗。”   王二柱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学会的两句秦腔,对,很有气势的两句,不禁扯着脖子吼了起来,“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啊,何惧死生——”这是他的舞台,王二柱抬着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惊慌乱跑的人群,感觉自己不是在游街示众,而是成了名角儿,正在登台献艺……而这两句正经话,足以让王二柱载入史书,多少年之后,也正是这两句最为北京市民记忆深刻,可惜他的嘴随即被鬼子堵住了。   小汽车连着驶过了几条街,远远离开了骚乱的现场,趁着鬼子还未来得及关城门,便直接出了城。行到僻静地方,司机甩了甩头,一蓬金黄色的秀发愈加飘散开来,赫然是泰丽。   黄历在车后座已经迅速换好了衣服,发现泰丽正从后视镜看着他,不禁淡淡一笑,说道:“我欠你个大人情,有机会定要还你。”   泰丽抿嘴一笑,说道:“真的要还?”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吗?”黄历扬了扬眉毛,笑道:“你不是和上帝很熟吗,有这么硬的靠山,我可是害怕得很。”   “别开这种玩笑。”泰丽呵呵一笑,“真的要离开北平,再也不回来了?”   “也不能说得太绝对。”黄历轻轻活动着手指,说道:“你不是说过段时间很可能会去上海教会吗,我想在那里再见面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你也要去上海?”泰丽很敏感地反问道。   “差不多吧!”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给你留个联络方式,到时候咱们再联系,我可能会有很多事情麻烦你呢!”   “好吧,你这样的家伙,到哪也是闲不住,我会找到你的。”泰丽戏谑地说道:“你刚才可是说过欠我的情,到时可别躲着不见啊!”   黄历向前探了探身子,轻轻拍了拍泰丽的肩膀,说道:“那个女人,就拜托你了,到上海的时候,也带上她吧,我会举行宴会热烈欢迎你们的。”   泰丽轻轻点了点头,将小汽车开进一片树林停下,关切地说道:“你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办好,在外面要多加小心,我可不想你没还清欠债,就——”   “放心,我会活得硬硬朗朗的,等着你来讨债。”黄历开着玩笑,打开车门,拎着箱子下了车。   泰丽也下了汽车,在寒风中紧了紧衣领,含笑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双臂,说道:“黄,你不和我拥抱告别吗?”   “那我可占便宜了。”黄历微微一笑,上前抱住了泰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旁说道:“多保重。”   “你也是。”泰丽双臂用力,紧紧抱了一下,才松开了手。   黄历冲她点了点头,拎着箱子大步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回头望去,泰丽还在车旁站着,风吹起她金黄色的头发,黄历举起手,用力地挥了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半轮冷月在几片稀松的冻云中间浮动,白皑皑的雪,映着月光,把脚下的路照得很亮,几点疏星远远地躲在天角,对着正匆匆赶路的三个人眨着眼睛。   黄历坐着泰丽的汽车出了城,与先行等候的崔小台会合,天黑时潜进了周二的家,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天不亮,便出发赶路,只是又多了个小周。   两个少年很兴奋,一点也不觉得赶路的辛苦,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与他们相比,黄历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沧桑了很多,缺乏了激情。看来,真应该为自己找一个目标去为之奋斗,理想才是生活和前进的动力。   “小周啊,如果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可能几年也回不了家,你会是什么感受?”黄历停下脚步,用瞄准镜向远处观察,随口问道。   “那样啊——”小周想了想,说道:“反正我不混出个样子就不回去。”   崔小台耸了耸肩膀,反正他是独身一人,没那么多牵挂,对黄历所说的一点也不在意。   黄历笑了笑,迈步前行,说道:“你们是刚刚出来,还不知道在外面的艰难困苦,到时候可别当逃兵。记住一句话,好鸟不恋巢,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都要干出个样儿来。”   “谁想家谁就不是好鸟。”崔小台按着自己的理解给黄历的话加着注释。   “你才不是好鸟呢!”小周不示弱地回应。   “我没家可想,你说不着我。”崔小台平常憋闷惯了,好容易能畅所欲言,便有些收不住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黄历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抬杠,说道:“我给你们讲讲战场上的小常识吧,牢牢记住了,这有时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们的小命。”   ……   伪军在名义上是附属于日军及伪中央政权的军事力量,但伪军在生存、自身或地方利益、民族意识等错综复杂的考量下,经常务实地依附其他强权。故伪军除了附属于日伪政权外,日伪政权有时候也要笼络伪军,但伪军并不因此而满足,常常也与国府或中共维持着暧昧关系。   所以在中央与地方势力的拉锯战中,代表地方势力的伪军,于中央势力失堕时,有着极大的活动空间。但他们即使想实质脱离国、共,有独树一帜、称雄一心的企图,名义上仍需受国共的节制。也因为实力不足,伪军在战后也只能螳臂挡车地覆没于国共内战的洪流中,烟飞烟灭地消失于历史舞台。   在这样一个多方势力博弈的抗战大形势下,对于势力很大的伪军都不能避免这种脚踩两只船的做法,象傅老二这样的杂牌伪军便更是如此。他们本着升官发财的思路当了汉奸,自然要向着这个目标努力,而保证过程顺利的基础便是他们手里的队伍。他们也自知是在被日本人利用,所以在被利用的同时也努力避免自身基础的动摇和崩溃。      第083章 形势变化      对于傅老二伸过来的“橄榄枝”,小分队还真感到挺意外,由此也产生了争论和分歧,只是鉴于几次作战消耗很大,新来的人员还要熟悉各处地形,掌握冰雪天作战的要领,而暂时将此事搁置起来。黄历的再次到来,这个问题便又重新提上了桌面。   黄历对此也有些矛盾,这有点象山东张渊和慕容辰搞的双簧,可又有很大区别。首先傅老二并不是真心想与小分队联手抗日,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尽可能地使自己的部队,也就是他的资本少受损失,并保证他自己的生命安全,以便更持久地进行他的发财大计。也就是说,这种妥协和勾结是暂时性的,并不牢靠,要时刻防备傅老二变卦反噬。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这种妥协和勾结对小分队也不无好处。首先粮食和药品可以就近获取,甚至可以与傅老二做军火生意,补充弹药。并且能从傅老二那里获取日军动向的情报,做到提前准备,有备无患。   风险与好处并存,世上的事情都有两面性,不能尽善尽美,人们要做的便是权衡利弊,做出相对合理的决定。   黄历说出了自己的倾向和理由,他不想替小分队作决定,他不是神,而且世界上,也早就没有神了。一个团队,一个集体,甚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换个领导人就如同换了个司机。既然是个司机,也就是称职或不称职而已,根本没有离不开的概念。正因为如此,千万别把自己当成神。因为,那样做最后被侮辱的只能是自己。   但黄历说得有理有据,也就不能怪别人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事了。小分队最后决定,与傅老二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但绝不放松警惕,也绝不停止战斗。当然,作战对象会稍有转移,日本鬼子,只要杀他们,才最过瘾。   关于要去山东的事情,黄历决定先和沈栋、武秀兰打声招呼,听听他们的意见,如果连沈栋这个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亲密伙伴都无意追随于他,那他也就不准备自取其辱了。   但沈栋和武秀兰的反应还是令黄历感到惊喜和感动,他们竟然很愿意跟着黄历走。这让黄历觉得有些抱歉,因为他并未把自己的真实意图说出来。   “黄大哥,你不知道,我这一阵子特别苦闷。”沈栋使劲挠着头说道:“抗日,打鬼子,就是我的心愿,可这单纯的目的却也不容易达到,偏要搅进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国人哪,真是,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内斗。”   “怎么回事?我瞅着大家的神情有些怪怪的,没人说,我也就没来得及问。”黄历奇怪地问道。   “还不是国共两党进行摩擦的事情。”武秀兰苦笑着解释道:“咱们二十二路军大本营那里也是吵得很凶,好几个命令脚前脚后地下达,弄得咱们无所适从。”   随着沈栋和武秀兰的讲述,黄历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1938年后,中日在正面对抗战场上开始沉寂下来。战前日本对中国的企图是:陆军要求得到中国华北做为对苏作战的基地,海军要求得到中国华东华南一带做为对东南亚进攻的基地。在瓜分掉有用地区后,战略价值不大的中国西南腹地则靠轰炸等手段迫使国府承认这种侵略并采取亲日政策。   现在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中国首都南京已占领,华北也成立了日本扶持的政权,日本此时的政策也随之成为迫降国民党、巩固已有领地。日军并非不希望吃掉全中国乃至亚洲,但以其人数相对之少、力量难以兼顾,其战略是一步步吞食。这样,正面战场虽然还有大的战役,但整体上进入了相持阶段。   随着正面战场逐渐稳定下来,日军调兵华北华中,进行巩固占领地的军事行动,大的战事暂时没有,国府在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确立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政策发生了转变,敌后抗战形势便更趋于复杂,一幕幕同室操戈的悲剧在中国大地上不断上演。   1939年2月,国民党河北民军司令张荫梧策动八路军二支队队长柴恩波脱离冀中军区,扬言“拥护鹿主席,统一河北行政”,文安、新镇两县归他管辖,直属省政府,表示投靠国民党,旋即共产党八路军的715团1营和3分区部队在文安以西以平叛为名击溃了柴恩波所部。   以此为标志,华北的国共武装摩擦日剧,而且,理由都冠冕堂皇。你说他游而不击,吞并友军,不服政令;他又说你不事抗日,专搞摩擦,破坏国共合作。   作为国府武装的二十二路军也不例外,赵维光和白春国反对同室操戈,副司令宋雨田在赵天豪等人鼓动下,却要抽调小分队回来,向共产党武装进攻,原来分裂的苗头终于难以弥补。   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说谁对谁错,都是为了自己团体的利益,置国家危亡、民族仇恨于不顾,实在令人痛心。   “黄大哥,你说,放着日本鬼子不打,却去打内战,还象他妈的打了鸡血般的兴奋。”沈栋忍不住张口骂道:“还要咱们回师配合,脑袋让驴踢了。难道要咱们冲破敌人的包围,跋涉几十里、上百里去打内战?”   “小分队内部也有骚动了。”武秀兰担忧地说道:“黄大哥你回来得正好,可以压压邪气。”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黄历叹了口气,沉思着,很多人都想做个纯粹的军人,为国为民族多出一点力,却还是逃脱不了政治大势的控制,人的思想可不是他凭三言两语便能扭转过来的。   “所以我决定跟着黄大哥,不趟这浑水。”沈栋说道:“估计有很多人也是这样的想法,索性你和大家挑明了,愿意跟着的就走,不愿跟着的就留,或者回去打内战,咱们就不管了。”   “这样不好。”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让我想想怎么说啊,到底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咱们走是走,也要让他们觉得咱们是仁至义尽。”      第084章 挖人(一)      抗战进入相持,中日两军相持便不是比爆发力,而是比坚韧。国府可以在民族感情上做文章,中高层军官、士兵可以靠血性拼搏,但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治凝聚,这样的情形便不可能普遍且持久。   而当与同一阵线间的共产党人开始出现磨擦,而同一旗号下又有不同的军队投敌时,它对军心的冲击是巨大的。国府一面在战场后方滞留了大量战败不及撤回的部队,另一方面也在正面对峙战场的敌人后方派出了大量挺进纵队,构成了国民党军的游击作战,而且这些游击作战一度有过战果。   但是,游击作战是没有后方基地和友军侧援的战斗,所有的基地和援助只有当地老百姓,对军纪、政治松弛且没有精神主骨的国民党军来说,这样的要求超出其能力范围。这也是国军游击作战在战区有正规军协助时常常有一定效果,但一旦承担起主要抗敌力量的任务便难以胜任的原因。   大量的所谓“游击队”不是占地为王,便是在日本人进攻时“曲线救国”,直接送到共产党根据地打共产党人。国民党一直讳言这一段历史并且不肯检讨这么多国军投降资敌的原因,与其当时在背后的政治考虑有关系。   在历史上,特别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国民党非常明白日本不可能战胜,因此只要保存实力不投降,就一定能迎来胜利的那一天。战便成了拖,国府的考虑当时已经“高瞻远曙”到了胜利的时候自已能有多少兵马的地步,部队是成为伪军还是国军,并不十分重要,因为到了那一天,所有的伪军都会成为国军,连旗帜都不用换。即便是共产党,在1942年以后也认为日本必将战败,而以“保存实力,以待时机”为主。   倘使这是在智力游戏里,可以说几方都是政治高手。但在血淋淋的战争与民族存亡关头出现这样的游戏,对普通士兵来说,未免太高深了些。一个人当兵,最初的动机多种多样,有的是想精忠报国,有的是想混饭吃,有的是土匪收编,还有的干脆就是被强拉来的。   如果一支军队没有自已的指导思想,连自已的作战任务也不清楚,是用于抗日还是降日反共都只在政客股掌间的玩弄,则在最初全民支持抗战的高潮过后,凝聚力便可想而知了。   黄历随后又与区忠和余成志谈了相关问题,余成志很犹豫,他既不想回去打内战,又不想去山东,而想在这片地方自由发展,眼看着形势不错,他很舍不得离开这里,而区忠则发了通牢骚。   “中共纯粹是在国府和日本的战争中唾手而得渔翁之利,结果是国府失地愈多该党发展愈速。”区忠的语气中存在着很大的不满,“1937年8月,八路军不过三万余众,抗战三年,竟已发展到了五十万之众,据此观察,对合作抗日,彼方绝无诚意,不过藉此公开扩张其势力而已。”   黄历沉默着没有说话,多年的“剿”共战争和反共宣传早已在众多国民党人内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即使西安事变迫使蒋介石暂时放弃了“剿共”方针,国民党也丝毫没有放弃根本取消共产党组织、苏维埃政府和红军的政治意图。另一方面共产党对国民党也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必欲独立自主,甚至力图最终取代国民党的实力领导地位,国共两党在随后的抗战期间发生严重的摩擦与冲突,可想而知是难以避免的。   当然,国民党对于中共扩充实力的担心并非没有根据,八路军由陕北一隅之地,以游击方式进至河北、绥远,随后更进入山东敌后农村,创建根据地,这时已开始准备着手向华中敌后地区发展。   由于它完全针对敌后空虚的情况自由行动,不受战区约束,不受进入省份原省府的管辖,自行组建诸如冀中、冀南行政公署和晋察冀边区政府等名义上隶属于中央政府,实际上独立自主的地方政权,发动民众,建立民众武装,其在华北敌后迅速取代了国民党的地位,已经成为除了日本占领军以外最具影响的力量。   区忠见黄历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八路军不贯彻中央军令,游而不击,蛊惑民众。如果他们有诚心,就应该学桂系的样子,把军队交给中央,把延安的军校变为中央分校,使军政及教育、人事与中央统一,中共重要的领导人应离开军队到中央来服务。可现在呢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没用。在华北,这是共产党占据军事优势的地区,推行防共限共政策的结果,就是自己吃亏了。张荫梧是个蠢才,看不出这点,先蹦达起来了,对此我倒是看得很清楚。”   “在国府占据军事优势的地区,防共限共的办法自然容易奏效,共产党方面难免要遭受损失。在双方力量势均力敌的地区,对抗的结果只能采取折冲的办法,用妥协解决。在华北,这是共产党占据军事优势的地区,我的看法与你是一样的。”黄历淡淡地说道:“那你准备何去何从呢?”   区忠摸着下巴想了想,抬头说道:“我跟着你走,苏鲁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及所部是原东北军的人马,那里说不定能碰到我以前的袍泽。再说,呆在这里,以后也没好日子过。山东不一样,共产党没那么大的势力,还不敢太嚣张了。”   黄历点了点头,转向余成志说道:“我有点对不起你了,回来就好象是来挖墙脚的。”   余成志连忙摆手,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是带着他们去投降鬼子。如果不是我还有些别的顾虑,我也要跟着你走,肯定前途光明。咱们现在就集合队伍,把这事告诉大家,让他们自己选择。呵呵,有些本地出身的战士,恐怕舍不得离开这里呀对了,被鬼子赶进山里的那些百姓,已经开始有人参军了,这兵源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是最好。”黄历笑道:“要都把人拉走,我就更觉得抱歉了。我们都有电台,以后保持联络,比一比谁杀的鬼子多。”      第085章 挖人(二)      天空的星星,慢慢减了颜色,一轮月亮升起来,水一般的清光,洒落下来。星星像洒在天空的金盏花,随着齐向上飘。银河横在天边,象一座透明的长桥,越往远处越低,好象一抬脚就能迈上去,好到天上散一下步。   黄历望着眨眼的星星久久出神,他已经闻到了春的气息,朝阳山坡上的雪已经被无声的暖气弄出了许多小坑,象些酒窝儿似的,不久就会露出黄黑色的地皮。被雪盖着过了冬眠的草根也即将苏醒复活过来。盈秋,你是不是象童话里沉睡的公主,等着春风拂面,等着我轻轻一吻,就会睁开眼睛呢?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打断了黄历的暇思,他回过头,是钟可萍拿着张纸走了过来。   “黄大哥,你给我的呼号终于叫通了,可这电文还得你自己译过来。”钟可萍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   “叫通了就好,谢谢你。”黄历接过纸,折起揣进了兜里。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钟可萍尽管对黄历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他的勇猛多谋,他的有情有义,都让她钦佩赞赏,但她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对人冷淡的态度。   “你是在南洋出生长大的,跟我说说那边的事情好吗?”黄历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望着钟可萍说道。   “哦,你怎么关心起南洋的事情了?”钟可萍诧异地问道。   “呵呵,是很关心,我看过一本南洋方面的书,一直觉得很奇怪。据我所知,南洋华人与当地土著人的比例相差不大,在某些地方还要超过土著人,可为什么一直受欺压,而不图振作呢?”黄历皱着眉头问道。   “谁说他们不图振作?”钟可萍不悦地板起面孔,说道:“抗争过,流血过,死亡过,但都归于沉寂。所以此次抗日战争,南洋华人才会倾囊相助,一旦中华祖国恢复了自己固有的自信心,成为强大的国家,南洋华人就会获得力量支援,转变目前的状况才会有可能。”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黄历皱着眉头说道:“愿望很好,但据我来看,将很难实现。象南洋的兰芳共和国,他们一直希望能够被清廷接纳为一个地方政府,一来可以光宗耀祖,二来也可以利用祖国这个靠山,抵抗来犯的欧洲人。但后来怎么样,还不是灰飞烟灭。”   “这也有不同。”钟可萍反驳道:“象罗芳伯这样的中国移民,在清朝看来是‘谋利舍家,天朝弃民’,根本没有社会地位。而且清朝没有眼光,难道社会进步了这么多年,祖国还是这样无情吗?”   “一切结论不能建立在假设上。”黄历淡淡一笑,说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寄托于外力的帮助,而不是自己想办法,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目前的现状。”   “我,还有在各地为抗日出力的南洋华侨,不正是贡献着自己的力量,来为将来达成目标而奋斗吗?”钟可萍有些忿忿地说道:“他们或者出身于南洋大家族,或者衣食无忧,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抛头露面,不畏牺牲,为了祖国的抗战大业而奔波,不也是为了南洋华人的未来而努力吗?”   “思想决定行动,目标的远大决定了脚下的路能走多远。”黄历解释道:“我无意贬低你与诸位华侨的努力和付出,只是想提出一种另外的设想,并与你探讨这种设想的可能性,而不是将解脱的可能寄托于一个专一的方面。你先听我说,然后再评价这样的计划有什么样的缺陷和不足……”   南洋华人是世界范围内受压迫民族中苦难最深、耻辱最大,同时也是数量最多、文明程度最高、财力物力最雄厚、与外界联系最广泛的一个。   翻开历史,可知南洋华人的悲苦遭遇由来已久。如1603年,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禁止华人开采金矿,华人据理力争,却被屠杀二万多人。1639年,西班牙殖民当局又屠杀近二万华人,幸存者被强迫信奉天主教,被迫交纳高额的人头税。1662年,西班牙又因郑成功收复台湾而迁怒当地华人,进行第三次大屠杀,这一次几乎把当地的华人杀尽。174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印尼巴达维亚(今雅加达)的华人社区突然进行疯狂的抢劫屠杀;大量的尸体被扔进河中,使河水为之变红,史称“红河惨案”。1853年,加里曼丹的荷兰殖民者和土著因为忌妒开采金矿的华人,突然向华人进攻,三万多华人及其家属妇孺老少全数被杀,无一幸免……   黄历还知道,时至本世纪中叶,印尼1965年“九三零”事件后,苏哈托展开大规模屠杀。据说有三十多万华人无辜被诬指参与了“九三零”政变,而遭到空前大屠杀,尸山血海,令人发指。至于日常的歧视,欺压,凌辱,绑架勒索华人的事件则无时无了,遍及南洋诸国各地。   听着黄历的讲述,钟可萍脑海里不禁想起了自己记得的历史上南洋华人的种种磨难,如果说黄历的设想能够成功,那绝对是为南洋华人子孙万代造福。   “这种设想也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的,就算有野心,日本人也不会蠢到与英美开战吧?”钟可萍使劲摇着头说道。   “那可不一定,日本虽然得到了中国丰富的矿产和其他各种资源,但是并没有得到最急需的石油,所以日本南下的脚步将不可遏止!”黄历非常肯定地说道:“到那时候,你们就将真正面对日本人的奴役了。这是一场浩劫,也可以被转化成一次机遇。”   “这谈何容易。”钟可萍苦笑道:“我听着都觉得象是天方夜谭,太难啦!”   “与其说事情困难,倒不如说是没有这个心思。”黄历笑道:“英、法、荷殖民者在欧洲与德国开战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只要打起来,不论胜负皆要元气大伤,从而对海外殖民地的控制力减弱。而日本僻处小岛,资源缺乏,特别是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中国问题,更加重了他们的负担。所以,日军很有可能向南洋伸出手去,夺取西方殖民者的地盘。”   “你能否说得再详细一些?”钟可萍眨着眼睛问道。   “好,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黄历正色说道:“如果日本人打败了西方殖民者,占据了你们现在的居住地,你们是老老实实当顺民,还是要起来抗击?”   “当然是抗击。”钟可萍想也不想就回答,并且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相信日本人最终会失败吗?”黄历继续问道。   “日本人残忍暴虐,侵略成性,这种非正义的战争如果能胜利,天理何在?”钟可萍说道:“向英、法、美、荷等国挑战,他们这是利令智昏,自取灭亡。”   “好,这样最后的问题便出现了。”黄历把钟可萍引上了自己的思路,狡猾的一笑,说道:“日本人打败了老殖民者,你们奋起抗击,等到最后日本失败,原来的殖民者又卷土重来,你们将如何处之?”   “我们……”钟可萍话刚出口,觉得不对劲,晃着脑袋想了想,对黄历笑道:“你把我给绕进去了。打个比方:荷兰人是奴隶主,我们是奴隶,日本人是强盗。强盗来奴隶主家里抢劫,奴隶主仓惶逃跑,而奴隶呢,拿起刀枪拼命打跑了强盗,这时奴隶主又堂而皇之的回来了,奴隶们便又放下刀枪,将鞭子双手奉还给奴隶主,继续恭顺的去受奴役。”   “精辟,这个比方真好,我得记住了。”黄历伸出了大拇指。   钟可萍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形势真象你预料得那样发展,这种结局确实需要南洋华人认真去面对。我想,他们应该没有当奴隶的瘾。你得容我想一想,脑子有点乱。”   “因为你是南洋华侨,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黄历很期盼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利用自身有利的条件,回去秘密发动华人,为这个天方夜谭似的计划添砖加瓦。要有这种心理,因为机会不会给没有准备的人。你们不要光想着支援祖国抗日,更要想着借此练出一支精兵来,一旦形势向我设想的方向发展,这支精兵就会成为抗日的支柱,反抗殖民者的铁拳。不是我瞧不起荷兰人,他们的军队真的是不入流。我只信任自己的力量和英勇的战斗,要按我的意思,便是借机组织军事力量,为人权而战,为自由而战,为平等而战,更是为子孙后代而战。”   月光泻在黄历的脸上,期盼而热切的目光让钟可萍的心猛地加快了速度,她的脑子更乱了。她慌忙点着头,说道:“好,好,让我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我,我先走了。”   望着钟可萍走远,黄历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嗨,忘了告诉你,别老绷着个脸,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钟可萍回头瞪了黄历一眼,不是恼怒,而是她真的很想笑,不由得咬紧了下嘴唇,转身落荒而逃。      第086章 不能遗忘的牺牲      深夜,仿佛一切都在静静安睡,天边的月亮,好象怕人家把地球偷走,默默地看守着。   钟可萍经过黄历一番劝诱,一阵撺掇,脑子里思来想去,难以入眠。   炎黄子孙们冒着千难万险,漂洋过海来到这瘴气弥漫,蛇羯横行的陌生土地上,用自己先进的生产技术,辛勤的血汗劳作,乃至冒着生命危险,给南洋荒地带来了文明和生机。而且,华人沿袭汉民族善良的天性,友善地对待那些明显处于劣势的土著居民,截然区别于那些比他们后到的以征服者、占领者、奴役者面目出现的欧洲白种人。   然而,为了南洋开发做出巨大贡献的华人得到了什么,一次次的屠杀,一次次的洗劫,成了殖民者和土著养在圈里的猪羊吗?钟可萍紧紧咬住了牙齿。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拿着一条挑杆以近乎奴隶的方式被卖猪仔到南洋打工,经过百年奋斗,掌握了南洋的经济,但最后很可能也是拿着一条挑杆离开南洋,甚至连命也丢在异国他乡。没有政治权力,没有足够的武力保障,南洋华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南洋华人自己动手,打出一片天地。一个梦,一个宏伟的梦想,这个设想太胆大了,太令人震撼了,钟可萍真的感觉在做梦。直到她反复思量,才下定了决心。   光明的前景,宏伟的目标,能为之奋斗、拼搏、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的事业。值得成为自己前进的动力和奋斗的目标,接受这个挑战,生活将多姿多彩,就象自己当初回国参加抗战一样,无论多苦多难也决不退缩。   促成钟可萍下定决心的还有另外一方面原因,便是国共冲突的加剧。这些侨居海外,接受了所谓海洋文化,受过西方文明熏陶的中国人,对国内的党派之争,多采取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以“嫁女”的心情,倾力关怀和支援“娘家”的抗战。他们幻想中国人的脑袋在外人飞机大炮的狠狠轰炸下能“开窍”——抛弃严重束缚民族手脚、智慧的封建专制,真正接受文明和科学。   因此,这部分中国人勒紧裤带支持抗战,要比国内大后方人民倾囊支持抗战,要多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接受他们经济支援的国民政府,必须保证国内政治上的民主与自由。因此,一旦国内政治集团间出现纠纷磨擦,华侨们总是感到痛心疾首,无情斥责,并以不给经济支援相要挟,国民党的几次反共高潮,很快息鼓偃旗,与华侨的反对态度有直接关系。   ……   事情办得很顺利,愿意跟随黄历走的有近三十人,几乎占到了现在小分队的三分之一强。这与黄历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能征惯战、足智多谋的印象有很大的关系,似乎黄历无所不能,跟着他绝不会吃亏。当然,余成志所料不错,林大猷、金秀等本地人确实不肯离家太远,这也是人之常情。   大事处理完毕,黄历便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之中,使出了浑身解数,几乎是倾囊相授,并且进行了模拟实战对抗,种种新技能,新战术,新演练,令小分队上下都大感惊讶,极为钦佩。   这样一来,即便余成志心中原来真有不满,现在也无话可说,小分队虽然被黄历拉走了一部分,但经过这一阵子强化训练,整体的战斗力却并未削弱。而且,黄历留下的这些东西,都是宝贵的财富,按着这些方法,以后不断地扩充,不断地训练,他有信心使部队成为堪与鬼子匹敌的精锐之师。所以,余成志只恨没多长两只耳朵,只恨自己脑子记得太少,拼命地汲取着能为日后所用的经验和教导。   今年春天降临得很早,刚有一丝春意,气候马上就变暖了。冬雪消融了,只有在洼地里,在几片枝条茂密的小树丛中,还有已经发黑的残雪。光裸、潮湿、温暖的土地从雪衣下面袒露出来,饱含着新鲜的汁液,满怀着再一次做母亲的渴望。   尽管训练队伍占据了黄历大部分的时间,而且他还要思考如何带领部队赶赴山东的事情,但他每天还是要到山崖下去看一看,并且安排了哨兵轮流守候,驱赶有可能出现的恶狼。   黄历不记得长大成年后曾经流过泪,但当程盈秋的遗体从融雪中坦露出来,被他抱着走向营地的时候,望着与自己亲密相恋的爱人的面容,想到再听不到她的笑声,再不能与她相依相偎、耳语情浓,两滴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落在程盈秋的脸上,冲淡了那沾着的血污。   小分队的全体战士肃穆地站立两旁,迎接着战友的回归,几个女兵看着曾与自己并肩作战、嘻笑打闹的姐妹静静的躺在那里,都泣不成声,泪眼模糊。   黄历抱着程盈秋走进了屋里,轻轻放在炕上,好象生怕惊醒美丽公主的沉睡。他深深地凝视着程盈秋,缓缓伸出手,抚着她的额头,脸庞,下巴,手……   武秀兰、金秀、沈玉婷等人含着泪走了进来,端着热水,手里拿着她们最心爱、最漂亮、最崭新的衣服,要给程盈秋梳妆打扮,让她干干净净地带着美丽去那遥远的地方。   黄历感觉身心俱疲,喉头发哽,他慢慢地后退,在椅子上坐下,忧郁而沉默地看着。   程盈秋已经破碎的衣服被脱下,几个女兵细心而轻柔地给她擦洗身子,从里到外换上了新衣服,梳拢头发,美丽和恬静又回到了程盈秋的身上。   黄历伸手取过了防弹背心,触摸着上面的弹痕,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也保护不了你,我的爱人。老天为何要如此残忍,将你送到我的身边,又把你无情地夺走。   金秀抽泣着将程盈秋的衣服包好,她要按着旧俗给这个亲人般的姐姐立个衣冠冢,给她上香烧纸,跟她说话聊天。   历史会记录下她的名字吗,她为了反抗侵略而献出了生命,用鲜血和生命诠释了不屈的民族精神这是永远不能遗忘的牺牲和付出。谁遗忘,谁无耻;谁遗忘,谁犯罪。   ……   中华民族并不是个健忘的民族,可是他们真的健忘了许多许多东西。几十年后,在浸透了烈士们的鲜血的土地上,很多为国捐躯的先辈们却难有一块安息之所,让信仰各异或出身平民或出身富贵的勇于献身的烈士们,在地下流泪。   在烈火中消失,抑或在烈火中永生,谁知道呢?在冥冥中谁在主宰着每个人的命运?一个生命消失了,在大自然的生物圈里是不是又转化成新的生命展现出来,也许化成了树木、山花、蒿草……再去迎接生死枯荣。   黄历擦干了泪眼,暗蓝色的天幕上星光闪烁,在这样的能使人心灵净化的环境里,很容易使人进入哲思,也容易使人陷入迷惘和哀愁。   “……总是回想过去埋怨我自己,总是不经意间想起了你。现在的你已经太遥不可及,只能留在我记忆。玫瑰花的葬礼,埋葬关于你的回忆,感觉双手麻痹,不能自已。已拉不住你,真的好美丽,那天的烟花雨,我说要娶穿洁白婚纱的你。玫瑰花的葬礼,埋葬深深爱着的你,残朵停止呼吸,渗入大地,没人会注意……”黄历轻轻地哼唱着,犹如小溪,从心底流出,让人感到了低沉的悲痛和苍凉。   钟可萍在远处停下了脚步,手里拿着份电报抄纸,听着那有些凄凉的歌声,她想哭。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辽远、深情、忧伤,感情冷漠的人是无法唱得那样伤感动人的也许他把深藏在心中的对程盈秋的思念和爱意借这首歌宣泄出来,因为他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爱人了。   ……   忘记悲伤,大概世上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黄历也不例外。接到山东的电报,稍作准备后,他带着爱人的骨灰,率领着自己的部下,出发了,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由河北到山东,在地图上只是短短的距离,但在敌后区域穿行,在常人想象中,却是很困难的事情。但黄历既然决定从小分队拉走亲信人马,就已经早有了筹划和准备。如果按常规思路,什么晓宿夜行,躲躲闪闪,并不能保证能够足够的安全,一旦陷入围困,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很可能还没到目的地,便要折损大半甚至全军覆没。   为了保密,黄历并没有提前透露行军的方式和路线。他率领着二十多人的小队伍与余成志等人告别分手后,直接向南进发。走了不远,全体人员便都换上了鬼子军服,俨然一支日军在大摇大摆地行军,半天之后,他们便在一条公路旁埋伏起来。   谁也没想到,黄历的计划竟是如此大胆,他要劫夺鬼子的汽车,利用伪造的特别通行证,沿着公路直奔山东,真是简单而直接的方式,但却是绝对出人意料。正因为如此,鬼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有一支小队伍大摇大摆地在他们驻守的区域开车旅行呢!      第087章 新的战场      抗战初期,由于民族意识浓厚,和对敌人的极端憎恨,所以数百万人敌忾同仇之心完全是一致的。大家一致服从中央,全力抗战。如果国民党中央当局此时如能去其一贯的褊狭心理,大公无私,一视同仁,视各部队的作战能力善予运用,则经过八年的抗战,这数百万人有可能熔于一炉,变成一德一心的国家军队,无奈中央当局始终不能开诚相见,当然也就无法达成理想。   令人不忿的事情便是硬把全国军队分成“中央系”和所谓“杂牌”。在武器、弹药、被服、粮饷各方面,中央军得到无限制的补充,杂牌军则被克扣。如中央的对付庞炳勋,当各军都在扩充之时,庞军独奉命裁去一团。又如川军开到徐州,竭力请求补充,中央破例补充了每军步枪二百五十支,这“杯水车薪”,何济于事?   因而在大敌当前之时,并肩作战的友军,有的食丰履厚,武器精良,气焰凌人,有的却面有饥色,器械窳劣。要他们同样出死力而无怨尤,又岂可得呢?   由这种歧视所产生的恶果,则更是历数不尽。就以“中央军”而言,上上下下都是具有“通天”本领的“天子门生”。大家唯领袖之命是从,将帅不和,上下倾轧,作战能力自然无法提高。但是犯起法来,大家都是黄埔同学,又官官相卫,蒙蔽最高当局。因军法总监部内高级人员多系黄埔毕业生,狼狈为奸,尽管罪无可逭,也可逍遥法外。   至于杂牌军部队本身呢,在这种无法无天的局面之下,也就竭力自救。他们都知道中央当局欲利用对日抗战来消灭他们,平时克扣粮饷,战时不予补充,等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了,便将他们遣散或改编归并其他部队,空出的番号,便可以由“嫡系”补充了。   而所谓的杂牌部队,其中也分等级,堪称怪事中的怪事。例如广西部队,由于抗战初期五战区的辉煌战果,使中央不得不另眼相看。再者,朝中有人好做官,桂系在朝中有白崇禧任副总参谋长,兼军训部部长,在外有李宗仁任战区司令长官,所以广西部队总算是承蒙中央优礼有加了。   至于其他部队,如福建绥靖主任陈仪的部队,虽然也是“杂牌”,但是陈仪毕竟是浙江人,蒋先生的同乡,所以也多少受到些优待。最惨的,要算是那毫无背景的孤魂野鬼,例如庞炳勋、高树勋、孙殿英一干人了,其次则为冯玉祥统驭过的西北军、张学良统驭过的东北军、陈济棠统驭过的粤军、唐生智统驭过的湘军,以及川、滇、黔、陕、甘等省的军队。   中央是蓄意要消灭他们的。粮饷既缺,中央还派了大批黄埔生去作他们的高级参谋和副军长。这些人事实上都是蒋先生的耳目,对部队的一言一行,有时甚至无中生有,都报告到蒋先生那里去。平时在部队中作威作福,目无余子。   中国将领都是除掉带兵打仗之外,一无所长的职业军人,军队便是他们的家。中国并没有良好的退休制度,他们一旦脱离部队便无法生存。中央既用种种方法去消灭他们,他们也就用种种方法自救图存。平时在前线,怕敌人攻击,怕被友军的中央军缴械。在这种情况之下,图存之不暇,哪里有心思去抗战呢?狡猾一点的,便用重金到中央去拉关系以便可得到补充,然后利用补充款项的一部去作活动经费,因而形成了一个贪污和行贿的大循环。   山东,东临黄海、渤海,西靠中原腹地,南接江淮地区,北依平津一线,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尽管与华北形势有很大区别,但日军、伪军、国民党军队、八路军和地方武装,多种势力混在一起,其复杂程度也不是象有些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即便从国民党军来说,山东有省政府主席沈鸿烈的军队,有苏鲁战区司令于成忠的东北军,有为了监视东北军而派来的军统干将周复及为他专门配备的武装,还有原山东军阀韩复榘的旧部山东第三区保安司令张里元的队伍,另外还有为数众多接受国民党政府委任状的地主武装,他们的人数少则三、五十,多则成百上千,队伍规模不论大小,领头的都被称作司令。其中有坚决抗日的,有占地称王的,有的还明里暗里同日伪相互勾结。   如此乱纷纷的局面下,黄历率领的小分队进入山东,与前来接应的张渊的队伍会合,宛如一颗石子扔进了大海,连朵小浪花都没有激起。   昆仑山地处山东半岛东端,在烟台、威海两地交接处,山势绵延磅礴、峰峦叠翠,奇峰异石、森林茂密,古木参天,多有清泉飞瀑。古代神话传说中的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都是由昆仑山衍生而来的。   赏山花烂漫,观清泉瀑布,吃山珍野味,寻道教文化……如果仅仅是旅游,在这颗镶嵌在胶东大地的璀璨的绿色明珠里当然可以尽情享受,但现在不是和平年代,即便暂时陶醉于这秀美景色,也会很快转入正轨。   对于张渊来说,黄历的到来令他很高兴,他是一个爽朗直率的山东汉子,也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没有政客那般狡猾和多疑的心思。虽然黄历带来的人不多,但他第一眼看到这支队伍时,便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这让他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才找到了答案。   杀气和自信,这是黄历的小分队具有的最大特点,与鬼子的几番战斗,既提高了战士们的素质,又增强了他们了信心。特别是有黄历这样的指挥官,崇拜和信赖让他们的精神状态也不同于其他部队。   既经受过特种训练,又具有实战经验,这样的队伍目前在中国恐怕也只有两支,黄历所率领的和留在华北的余成志的小分队。      第088章 夺金之念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张渊只看过一次小分队的训练,便两眼放光,心中痒得不能自已,非要让自己的部队与小分队来一次军事比武。   对此,黄历倒没有太大的意见。军队是强者和勇者的舞台,只有强者才会得到尊重,只有勇者才会有人信服,弱者,是没有人会放在眼里的。   一场小范围的军事较量很快便结束了,张渊从部队里挑出的精锐毫无疑问的惨败,甚至有两名山东大汉败在了小分队的女兵之手,这让他们羞愧得无地自容,头都快钻进裤裆里了。   “好歹给点面子嘛,你看把我这些兵弄得,蔫头耷拉脑的,好象刚从监狱放出来似的。”张渊知道有差距,但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抓耳挠腮,也很不自在。   “给面子?让他们自以为挺了不起,到战场上白送命啊”黄历笑着拍了拍张渊的肩膀,说道:“知耻而后勇,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别成天挺胸腆肚,觉得不含糊,照真正的战士,他们差得远了。”   “好,好,他们都含乎,你们不含糊。”张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瞪着黄历说道:“我把这些家伙都交给你了,原来叫特勤队是吧,现在也叫这个名字。你来好好管教一番,要是过段时间,他们还是这怂样,我可不依你。”   “说定了?”黄历似笑非笑地斜瞅着张渊。   “说定了。”张渊用力挥了下手,发狠道:“谁不听招呼,随你处置。”   “这还用你说,我要不让他们脱三层皮,那可真浪费你给我的权力了。知道我那些兵训练时都叫我什么吗,魔鬼教官啊,厉害吧?”黄历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这让张渊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   以士兵的数量来考虑部队战斗力的水平,这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要不怎么有兵多将广这句话呢当然,这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能说是绝对的错误。可这种方法也有弊端,良莠不齐的部队需要的资源就大,而精锐混杂其中,便往往不能得到特殊的照顾,战斗时也容易被别人拖累。   这一点从黄历手下的装备上便能看出来,因为他一直奉行着精兵策略,资源尽量向精锐倾斜,一式的日式武器,还是长短双披挂,整齐而又威武。二十多人的队伍竟有三挺机关枪,还有电台,这在中国军队中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反观张渊的队伍,虽然有四五百人之众,但武器繁杂,训练不足,并不能发挥应有的战斗力。   训练开始后,黄历并不象以前那样紧张忙碌,因为有手下为他分担了很多工作,一个人带两个兵,同样的严格要求,同样的铁面无情,也同样的关心爱护。这是一种传统的以老带新的方式和方法。传授、传承,帮助、帮教,带领、带动,无数实践证明,这是一种既简便、又有效的培养人才的方法。   军事对抗的惨败打掉了张渊手下那些兵的傲气,在进一步的接触中,原来某些还口服心不服的家伙才知道人家胜利绝不是侥幸,而是确实比他们知道的多,掌握的战斗技能强,吸取的战斗经验高。而有虚心好学的精神,也是使“传帮带”能够顺利实施的一个重要方面。   与此同时,黄历把地雷和子弹雷的战法也告诉了张渊,但张渊对此似乎不大热心,他只关心着刚成立的特勤队的训练工作。黄历觉察到了这一点,便不再象个老太婆似的唠叨,而是将这种战术打法只在特勤队进行传授和演练。   山东这个战场,对黄历来说就是培养人才的地方,一旦在婆罗洲顺利地设立了据点,便会把一些合格的战士不断地派过去,熟悉地形地势,熟悉气候环境,等待时机,揭竿而起。   当然,如果在山东还能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黄历也绝不会放过。在训练之余,他也在熟悉着胶东的地理人文,敌我形势,并且逐渐把目光转向了离此不远的招远县。   招远县为山东省烟台市辖县,中国著名黄金产地。位于山东省胶东半岛西北部,西北濒临渤海,县府驻招城镇。县境内地形复杂破碎,丘陵河谷交错分布。东北部地势高峻,主要由花岗岩及花岗片麻岩组成,山脊呈锯齿状,雄伟挺拔,以罗山最高。山脉由东北向西南延伸,斜贯县境。矿藏资源丰富,有金、银、铁、石棉、铜、铅、锌等。其中金矿分布较广,开采历史悠久,有玲珑金矿等大小采金点二百余个,产量居中国各县之首,素有“金城天府”之誉。   黄金,这真是个好东西呀黄历的眼睛似乎冒出了金光,难道这不是天赐之财吗?抢,不抢白不抢,抢了也白抢,可不能便宜小鬼子。   “唉,黄兄弟呀,你想也是白想。”张渊听了黄历的想法,先迎头泼上一盆冷水,说道:“金子,谁不喜欢,你当我不想干哪?可日本鬼子在招远县戒备很严,炮楼林立,实在是难以下手啊!”   “袭击矿区有困难,那咱们就劫夺鬼子的运金车,这应该比较方便吧?”黄历并不气馁,接着问道。   “除非你长了铁脑壳,敢撞鬼子的装甲车。”张渊苦笑道:“每次运金车队都有四装甲车押运,没有重武器,就是白送死啊!”   装甲车?小日本的垃圾玩艺儿,还要用重武器才能打吗?黄历撇了撇嘴,说道:“装甲车交给我,交给特勤队,这样能打吗?”   张渊眨着眼睛,怀疑地看着黄历。黄历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不是在吹牛,你派人去侦察鬼子运金车队常走的路线、时间和规律吧,我会弄出对付鬼子装甲车的武器的。”   “好吧”张渊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弄好后,得先让我开开眼界。”   黄历点了点头,提醒道:“联系一下慕容,让他把我埋在阿珍床下的箱子送过来,另外,我从美国人那里定了些货,让他派人去烟台洋行,看看到了没有?”      第089章 夺金之战(一)      对付鬼子的装甲车,黄历当然有着信心,这不仅仅是有“莫洛托夫鸡尾酒”在提神,更因为他手中还有一杆重狙XM107。就凭鬼子的那些垃圾战车,也只能欺负严重缺乏反装甲武器的中国轻步兵,六至十二毫米的可怜装甲,连防护近距离内步枪射来的7.92mm钢芯弹都力不从心,如何能抵挡他手中的大杀器。所以,别说装甲车了,就是日本鬼子的破坦克,黄历也敢去碰一碰。   但一贯的谨慎和细心让黄历依然做出了充分的准备,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他手下的这些兵。对于不了解装甲车或坦克特点的士兵来说,轰隆隆的声音,刀枪不入的铁板,考验着人们的心理承受力,往往会使中国士兵惊慌失措,甚至四散奔逃,而成为装甲车耀武扬威的活靶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历指挥特勤队的官兵用木头做了一辆坦克,一辆装甲车的模型,虽然不是那么很象,但也不必苛求,起到让这些土包子兵开眼界的作用就行了。然后,黄历让士兵们推着“坦克”和“装甲车”行进,他则讲述和演示如何进行步兵反装甲战术。   用陷坑,用集束手榴弹,用大型地雷,用燃烧瓶,用机枪打观察口,甚至可以灵活地利用射击的死角,扒上目标向里面扔手榴弹……办法总比困难多,当然这是要在了解坦克和装甲车的特性以及弱点的情况下。为了尽可能逼真一些,黄历又在“装甲车”上做了能活动的假机枪,并且蒙了两层湿棉被,中间夹上泥沙,然后让战士们围着目标开枪射击,体会一下遇到刀枪不入的怪物时的感觉。   张渊每天依然象往常一样,按时准点地出现在训练场地,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静静观察,从不上前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黄历的一些建议,他还是有选择的接纳并且实施。比如说士兵的军饷不再是大锅饭,进入特勤队的人员要多拿一些;比如武器弹药的分配,开始向特勤队进行适当的倾斜;比如邀请黄历的几名手下当教官,对全军进行强化训练等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多星期便过去了。就在黄历有些着急的时候,张渊给他送来了装有XM107狙击步枪的箱子,并且告诉他,侦察运金军队的人员回来了,带回来比较确切的消息,只是烟台那边的美国洋行,还没有运来黄历订的货物。   两个好消息,一个稍微坏些的消息,但这并不影响黄历进行自己的计划。当一把威猛的大口径狙击步枪被组装完成,展现在张渊面前的时候,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拿着一颗12.7mm的子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这家伙是打这种子弹的?”张渊吃惊地问道,也难怪他惊讶,12.7mm子弹与普通的7.92mm和9.5mm子弹相比,就象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成人与一个瘦小枯干的孩童站在一起。   “这把枪是我请一家外国公司秘密制造的,全世界唯此一枝,射程高达两公里,如使用穿甲燃烧弹,在五百米距离上,以90°着角可击穿厚度为15毫米的钢板。使用穿甲爆炸燃烧弹,以30°着角,距离目标八百米,可击穿10毫米厚均质钢板。使用爆炸与燃烧弹时,可在三百米处击穿1.8毫米厚的钢板后再爆炸,产生的破片数超过了十八片,还可引燃易燃物。”黄历淡淡地说着各种参数,然后问道:“怎么样,找块钢板试一试?”   “不,不用了。”张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黄兄弟,你知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要为弟兄们的生命多考虑。队伍拉出去,也要尽量少死伤,这是我的责任。你——”   “我明白。”黄历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少,你还不十分了解我,我可不是那种盲干冲动的人。”   “谁说的?”张渊有些狡黠地笑了,“一个人单枪匹马追杀几十个鬼子,并且把他们全部干掉,你还说你不冲动。”   黄历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不光是看训练,还在摸我的底呀是你老婆探听出来的?女人哪,真是嘴快。”   张渊轻轻拍了拍黄历的肩膀,钦佩地说道:“好样的,有情有义,有勇有谋,不服你都不行。咱们商量研究一下具体计划,明天就全军出动,劫黄金,杀鬼子,干翻他娘逼的装甲车。”   黄历点了点头,这是初战,也应该是硬仗。张渊能下这样大的决心,是对自己的信任。而能否成功压制击毁鬼子的装甲车,便是此次行动的关键,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呀!   ……   鬼子在招远县各矿区掠夺性地开采黄金矿产,然后统一熔炼铸造成金条,一月一次,运往烟台装船,运回日本。再用这些抢来的钱财生产或购买战争物资,来支撑这场罪恶的战争。   算算鬼子从中国掠走了多少财产,想想鬼子在中国犯下了多少血债,在中国人的感情上,这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奇耻大辱。应该说中国人是善良而且宽容的,在战后,想得到的并不多,只是一个早就该有而一直都没有的正式道歉。中国人很容易接受曾经凌辱过他们的人的道歉,并与之重修于好,但连这点都没有,却还要呼喊什么“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一衣带水”等自欺欺人的言论,真是愚不可及。   对于黄历来说,日本鬼子都该死,率领部队与鬼子多次交锋,他下过的唯一死命令就是不要俘虏,格杀勿论。他是这样说的,也是带头这样做的,甚至会用很残忍的手段进行无情的杀戮,却对此没有一丝不安。因为在他眼里,日本人不是人,而是人形的野兽,与野兽讲仁义,那是脑袋进水了,拿战士的生命开玩笑。   尽管通过詹森订购的勃朗宁重机枪弹还没有到货,但黄历还是信心十足,手里这不到三十发子弹,足够摧毁鬼子的运金装甲车。除非鬼子出动的数量极多,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侦察的情报上没有显示。   黄历带着特勤队随向导先期出发,经过实地堪测,选定了通往招远、龙口公路上的张华山作为伏击地点。然后发出电报联络张渊,一天后,张渊带着三百多人的部队趁夜赶至此地。   根据情报,日军每次运送黄金,都相当郑重其事,一般要出动五十多人的一个小队,乘坐卡车担任保卫,再加上四五辆装甲车开路加断后,普通的武装根本不敢试其锋。而且这里是日军的占领地,根本没有中国的正规部队。长期以来都平安无事,尽管上层对这件大事还很看重,但因为从未遇到抵抗,随车的日军官兵都很骄横,把武装押运当成了一次轻松的旅行。他们认为,凭人数,凭火力,没有人敢轻捋皇军的虎须。在行车的路上,车上的鬼子沿途任意枪击各种目标,包括树木,坟墓,石碑与活人,以此为乐事。   为了确保首战胜利,黄历将自己的狙击地点设在离公路不到五百米的一个高地上,用沙土垒起一个工事,用杂草和树枝精心掩盖。在他周围,则散布着其他狙击手,并且配有两挺机关枪的火力掩护。在公路另一边三百余米的树林里,则埋伏张渊的大队人马。离公路五十余米的野地里,特勤队员连夜挖出了一条长三十米,宽两尺的藏兵战壕,上面覆盖着树枝草皮和泥土。   黄历和张渊精心布置,认真检查,反复弥补,可见对此一战的重视和小心。也难怪,至现在为止,好象敌后抗日武装还没有击破日军装甲部队的战例,当然这是指真的战斗,而不是挖个坑搞个小破坏之类的。   黄历等人终于在鬼子押运黄金的前一天做好了全部准备,剩下的便是充满焦急和期盼的等待了。   四月中的天气很是清凉,嫩树儿依然很小,可是处处有些绿意。含羞的春阳只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急着盛花的野花在风里摆动,好象媚弱的小村女,打扮得简单而秀美。   随着山上的观察哨发出了信号,清凉而舒缓的春天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起来。部队全部进入了阵地,二十至三十分钟,经过计算和丈量,这是他们最后的准备时间。   黄历命令小周和小台再次向铺在枪口下的布浇水,这便是XM107等大口径狙击步枪的缺点,枪口制退器喷出的气体往往使得尘灰飞扬,暴露目标。而这个简单的办法,能够很大地弥补这个缺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能听见远远的马达声,张渊带着各级军官在士兵后跑动,最后一遍提醒道:“不准提前开枪,把保险都关上,听命令,听命令。”   黄历从容地将子弹铺在面前,为了节省子弹,他要采用单发的射击模式,用最合适的弹药,给鬼子造成最大的伤害。      第090章 夺金之战(二)      鬼子的运金车队从拐弯处出现了,一共七辆,前面是两辆九一式装甲汽车开路,后面是卡车,上面架着机关枪,车厢里坐着鬼子兵,中间是一辆九二式装甲汽车,然后又是鬼子和卡车,后面是两辆九一式殿后。阵容不可谓不大,火力不可谓不强,难怪敢如此嚣张,也难怪张渊听到黄历要夺金时,连连摇头。   黄历向弹膛内推进一颗穿甲燃烧弹,瞄准了最后一辆装甲车的油箱部位,屏住呼吸,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即便铺上了温布,消除了大部烟尘,但重狙射击时的声光效果依然惊人,穿甲燃烧弹击穿了鬼子装甲车薄薄的6mm钢板,引燃了汽油,黑烟和火苗冒了出来。黄历又推上一颗穿甲燃烧弹,瞄准倒数第二辆装甲汽车的油箱再次射出了子弹。   打第一枪时,鬼子们虽然听到了响声,但并未意识到是遭受了袭击,而是四下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又是一辆装甲车油箱被击中起火冒出了黑烟,才有卡车上的鬼子愕然发现,乱叫着伸手指着依旧向前行驶的起火装甲车。   第三枪,穿甲高爆弹轻而易举的贯穿了第一辆鬼子装甲车观察口薄薄的装甲,然后猛然爆炸了开来,横飞的弹片立时将驾驶室的鬼子炸得血肉模糊。装甲车失去了控制,向路旁冲去,一头栽下了道沟。   嘎的一声,第二辆装甲车猛然停了下来,车上装备的三挺机关枪有两挺开始射击,但显然他们是在盲目扫射。呯,装甲车的油箱部位被打穿,黑烟和火苗冒了出来。   鬼子卡车上的机关枪也开始扫射,车厢里的鬼子开始纷纷跳下,余下的中间那辆装甲车停了下来,由于视界所限,并未发现袭击者的位置,但炮塔上的机关枪开始转动,急切寻找着目标。   再来一枪,再来一枪,黄历咬紧牙关,推弹上膛,瞄准中间的装甲车射出了子弹,爆炸弹再显神威,激射的弹片杀伤了车内的鬼子,炮塔猛然停止了转动。   哒哒哒……黄历两侧的机关枪发出了怒吼,既是消灭敌人,又是掩护黄历转移阵位。鬼子已经从枪声和火光发现了黄历的位置,子弹集中射了过来,要不是有掩体保护,黄历将很危险。   大忌,大忌呀黄历抱着枪将身子缩在掩体里,今天有些过于冲动了,连发五枪,这可是狙击手的大忌,以后千万不要再逞能了。   鬼子的火力太强了,九一式装甲汽车是鬼子用作伴随掩护步兵用途,在中国战场大量运用,初期用于地面战斗,后期则用于后方巡逻警戒,上面装备了6.5mm轻机枪三挺,虽然三辆装甲车起火燃烧,但依然有顽强的鬼子操纵机枪疯狂的射击,压得黄历这边的人马抬不起头来。   突然,一阵密如雨点般的枪声响了起来,就在鬼子把注意力集中在黄历这边的时候,张渊指挥士兵从树林里猛然开火,轻重武器齐响,子弹向汽车和鬼子泼去。   两面受敌之下,鬼子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袭击,而是中了埋伏,听这枪声的密集程度,便知道敌人的数量远超己方。   在鬼子军官的指挥下,鬼子的火力开始分散,但很快便呈现劣势。因为燃烧的装甲车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火焰熊熊,别说在上面操纵机枪,就是离得近些,都觉得高温烤人。车上的鬼子不得不弃车而逃,成为标准的步兵。   而中间那辆九二装甲车,显然是因为黄历判断上面装着黄金,而没有使用穿甲燃烧弹,车内的鬼子被穿甲爆破弹打得死伤惨重,但还有幸存的鬼子妄图操纵上面的机关枪来压制敌人。九二装甲车与九一装甲车有些区别,上面装备着7.7mm重机枪一挺,还有6.5mm轻机枪四挺,火力很强大。   但此时黄历已经换好了阵位,重狙再次开火,装甲车炮塔上的观察口被击穿,爆破弹在里面炸成的弹片象死神的镰刀,收割了鬼子的狗命。   战场上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张渊发现,鬼子的机关枪开始时断时续,抵抗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弱。与他们这边弹如雨下相比,黄历指挥的那边枪声并不激烈,除了两挺机关枪以外,步枪的射击频率并不是很快。   这就是精准射击与激情开枪的区别,这便是普通士兵与狙击手的差距,黄历瘫痪了鬼子的装甲车后,迅速拿过崔小台递过来的原来自己的那杆老狙击步枪,他实在心痛特种子弹的消耗,这东西打一发少一发,依靠现在的工业水平,恐怕是造不出来的。打人吗,这杆老枪便足够了。   黄历和几名狙击手着重照顾鬼子的军官、机枪手、掷弹筒手,机枪则封锁着鬼子向装甲车靠近的企图,在浓烟和烈火熏烤下,鬼子丧失了装甲车的火力支援,又面对着人多势众的两面夹击,被困在长仅几十米的公路上,拼命顽抗也只是时间问题,死神已经扼住了侵略者的喉咙,并且开且用力收紧。   呯,黄历再次射出一颗精准的子弹,刚替换上来的鬼子机枪手头一歪,趴倒在机枪上,这已经是连续倒毙的第四个家伙了,机枪成了催命的符咒,谁挨上,生命便要以秒来计算。   卡车被无数子弹击中,泄漏的汽油流淌一地,又被引燃,开始起火燃烧,趴在下面的鬼子慌忙逃窜,又不断地被纷飞的子弹击中。在丧失了这最有力的防御阵地后,败势已定,张渊指挥部队呐喊着发起了冲锋,气势旺盛。   呯,战场上一下不起眼的枪声响过,最后一名手握指挥刀的鬼子军官一头栽倒在地,污血瞬间变成了血泊,宣告着战斗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被摧毁的钢铁战车,迸发出余爆,大火烧得铁板“嘎巴嘎巴”直响,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整个战场上只有零星的枪声,以及一片烧得“吱吧、吱吧”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声爆炸传来。      第091章 协议和建议      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一支部队,无论它有多高的训练水平,装备多么先进武器,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轻率开进,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尤其是在对方已有充分准备,以逸待劳之时,轻敌冒进带来的后果则是相当可怕的。   鬼子的运金车队因为没有受到过袭击和挫折而一贯骄横,又欺负中国军队没有反装甲利器,因而轻敌狂妄,不想正中了黄历等人精心设下的圈套。黄历有了重狙,并且特勤队还准备了应急的反坦克武器,虽然很简单粗糙,使用者的危险性相当大,但在数量上对比区区四五辆皮薄肚大的装甲车,已处于优势,加之兵力占绝对优势,又有预设阵地作依托,正好以逸待劳,歼敌于空旷的公路之上。   新月从地平线升起,寥寥的一两颗星星,正同留连不去的残昼争夺领空,渐趋于沉寂的山林中,闪耀着篝火的亮光。   黄历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接过沈栋递过来的茶缸,感激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喝着。   即便是以有备击无备,以人多欺人少,战斗中的伤亡也难以避免。撤退至安全地域后,黄历不能光瞅着,因为他发现几个医护兵的水平还不如他这个蒙古大夫。   “以后再想打鬼子的运金车队恐怕会很困难。”沈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咱们放火焚烧,力图消灭鬼子装甲车真正被攻击的痕迹,但这以后鬼子一定会更慎重,更小心,甚至出动坦克押送也不一定。”   黄历的脸在火光闪耀下忽明忽暗,他淡淡一笑,说道:“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等,我倒是想把金矿给炸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   “你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钟可萍失笑道:“典型的红眼病,自己弄不到,看鬼子在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得也没错,我是损人不利己,但利的是国家。”黄历缓缓解释道:“把金矿炸了,鬼子挖不到,可矿石还在,等鬼子败了,再慢慢挖呗现在可好,鬼子用咱们的金子造枪造炮,反过来打咱们,这才是最让人受不了。”   “矿炸了,那些以矿养家的矿工怎么办呢?”武秀兰摇头道:“总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死活吧?”   “考虑矿工的死活,留下矿让鬼子尽情掠夺,国家民族的损失更大。”沈栋低沉地说道:“这里救一个矿工,那里就可能会多死十个士兵或平民。我说的,你们懂吧?”   武秀兰和钟可萍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摇头。这真是一个难以说清,难以取舍的问题,这也是一个弱国的悲哀,面对强国的侵略总要付出代价,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只能考虑损失的大小,以此来选择要采用的方式。   “不说这些以后的事情了,让人丧气。”黄历摆了摆手,露出笑容,说道:“你们猜猜,这次咱们抢了多少?”   沈栋想了想,说道:“看那三个箱子的大小和重量,再看看鬼子出动的装备和数量,总有几千两吧?”   “太笼统了吧?”黄历笑道:“告诉你们,共是三千二百一十五两,鬼子车上有账目记录,倒省了咱们去清点。”   “这么多?”武秀兰直咋舌,说道:“这下可发财了,你不是一直愁钱不够花吗,现在好了。全都砸进南洋去,能干不少事吧?”   “还差得远呢”黄历摇了摇头,扳起手指头说道:“先是要在南洋建立根基,买地买房买林子;嗯,再建个工厂装点门面,以便为购买机床设备作掩护;然后买轮船运人运东西;然后还要招揽人才,在南洋先把他们安置好;再囤积些药品粮食布匹等战略物资;再购买一套广播设备,以便日后扩大宣传,提高知名度……还有,算了,不说了,这些能想到的东西就让我脑袋都大了。”   “还真是杯水车薪呢”钟可萍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黄历问道:“你算过这需要多少资金的投入吗?恐怕会吓死人的。”   “不能算,一算就让人觉得事不可为。”黄历呵呵笑着,随手向火堆里扔了根木柴,说道:“咱就这么一步一步来,不断的实现既定的计划,到最后啊,大吃一惊,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哈,咱们竟然成功了,那多有意思。”   “老三肯定是心里有底,或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办法。”沈栋笑道:“反正我相信他,你们呢?”   “不相信他能跟着来吗?”钟可萍撇了撇嘴,突然发现沈栋和武秀兰坐得很近,而且还拉着手,不禁取笑道:“不象秀兰姐,夫唱妇随,是奔着情哥哥来的。”   “臭丫头,还学会笑话人了。”武秀兰想抽回手,沈栋却握得更紧,她嗔怪地看了沈栋一眼,有些奇怪地看着钟可萍,说道:“我倒是很奇怪,原来象冰一样的人,怎么变了呢,话也多了,人也爱笑了。”   “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只不过——”钟可萍眨着眼睛,想着说辞。   黄历微微转头,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张渊晃晃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武秀兰和钟可萍很是时机地以困倦为由离开了,火堆旁只剩下了三个男人。   “黄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五辆装甲车全部干掉,这让弟兄们少死伤了多少人哪”张渊真诚地说道:“只是有点可惜了装甲车上的机枪,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时间能再充裕点——”   战斗结束,张渊便盯上了装甲车的机关枪,亲自上手,胡敲乱砸,非要给弄下来。黄历本想着快打快撤,眼见张渊如此热切,只好让张渊率领普通士兵抬着伤员,带着缴获的物资先行撤退。他和特勤队从装甲车里找出工具,一阵忙活,总算卸下来了一挺7.7mm重机枪,四挺6.5mm轻机枪,然后匆忙跑路。虽然没全部拆卸,但黄历觉得张渊也应该满意了,毕竟他们是冒着危险留在现场的。   “老张,张司令,你也应该知足了。”黄历揶揄着说道:“要是算上其它缴获,光是机枪你就搞了七挺,这还不够你回去向媳妇儿和老丈人交代呀?”   “够了,够了。”张渊被黄历取笑,却是不恼,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黄兄弟,抢来的黄金呢,咱们还是按照以前商量好的,三一三十一,你,我,慕容,一人一份。当然,你们那两份肯定是要去干那件大事。只是我觉得啊,你们是不是想得太远了,干得太大了。要是把这些钱用来干眼前的事儿,效果是不是更好。比如说招兵买马,买枪买炮。”   黄历笑了笑,说道:“张兄,各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和想法,我们虽然在这方面有些差别,但合作上却是互赢互利,谁也不要去勉强谁好不好?当然,如果张兄觉得分配不合理——”   “哎,你说这话可就是瞧不起我了。”张渊一举手,打断了黄历的话,正色说道:“我可不是见财忘义之辈,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说实话,今天这一战,让我觉得倒是你们吃亏了。不过,你们想反悔也不成,商量好的事情,怎么能变卦,以后你们也别想。”   “切,你还倒打一耙了。”黄历又好气又好笑,白了张渊一眼,说道:“有句话我得说出来,你呢,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我白说。”   “你说,如果有道理,我一定听。”张渊笑着扬了扬眉毛。   “今天这一仗,你统计过没有,咱们这两边的杀敌人数,伤亡人数,以及消耗的弹药。”黄历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说道:“不是我自夸,我这边肯定杀的鬼子多,伤亡人数低,消耗弹药少。”   “嗯,虽然没细算,但我能看出来。”张渊很实在地点了点头,“我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个问题。在战场上我就觉得有点怪,你们那边的射击频率不高,但似乎有规律。我这边可好,士兵们啪啪啪地拼命打枪,我当时还挺高兴,认为这是士气旺盛的表现。可后来看过战场,再仔细琢磨,好象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清楚。”   “盲目而狂热的射击,说明他们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黄历说道:“把在战场上浪费的子弹用在训练场上,我认为是非常必要的。而给一批射击准确,有狙击手潜质的士兵脱颖而出的机会,对于以后的作战将大有好处。至于招兵买马,扩充武装,我认为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打仗如果靠人多,鬼子早就应该被打败了。部队扩充了,有几个不利的因素,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首先,人一多,所需要的给养物资便是一个问题,最起码的吃饭问题也够让人头疼的;其次,目标大,容易遭到敌人的大规模围剿,而良莠不齐的队伍最容易出问题,有一两个逃兵,就会暴露部队的行踪,引起严重的后果;最后,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实在令人感到不踏实。”      第092章 根据地      严格来说,黄历和张渊应该属于合作关系,还有慕容辰,黄历和慕容辰是一方,张渊是一方。如果说以前还只是考察和试验阶段,经过夺金一战之后,这种合作关系才算牢固起来。还是那句老话,即便是被利用,也要让人看到你的价值。   张渊从黄历以及特勤队的表现上看到了自己部队战斗力大幅提升的希望以及得到一个强大的臂助,而黄历等人则依靠张渊迅速在山东站稳了脚跟。合则两利,分则两失,谁也不是傻子,关于这点还是看得很明白的。但张渊与黄历个人感情的不断加深,令这种合作的关系非常稳固。尽管张渊对黄历和慕容辰搞的东西抱着很大的怀疑态度,但现在看来,影响不大。   对于黄历的建议,张渊进行了几天的思考,直到慕容辰派人给黄历送来三百枚勃朗宁重机枪的子弹,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妈的,贪婪的美国佬,他怎么不就抢?”黄历此时正大骂黑心资本家,一颗子弹竟然索价大洋一块,不要纸帀。其实他倒不是太在乎钱,而是被人当冤大头宰的心情太恶劣了。   “钱呢,是多了些,但搞到了就比什么都强。”沈栋在旁劝慰道:“商人吗,不就是要赚钱。再说,人家不也冒了风险吗?”   “不是有本书上写着: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钟可萍把玩着硕大的子弹,说道:“这充分验证了中国的那句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能买到已经不容易,你就别生气了。”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知道,我不是小气的人。几百块大洋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这心情——算了,象你们说的,能搞到就行了,以后努努力,把钱加倍赚回来。”   “倒不用那么计较,这钱呀,我出了。”张渊哈哈笑着和许小凤走了过来,伸手拿起一颗子弹,在手里掂了掂,说道:“还是这家伙够份量,不知道打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肯定很震憾。”   “轰,小鬼子血肉横飞,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而且只要打中躯干,十有八九是死定了。”黄历笑着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值了,不就是一块大洋嘛”许小凤眨了眨眼睛,说道:“一块大洋要能买一个小鬼子的狗命,我砸锅卖铁也要凑它个百八十万。怎么样,我现在就出一万大洋去买子弹,你把这附近的鬼子都给我灭了。”   “呵呵。”黄历干笑了两声,撇嘴道:“你还是省着那一万大洋吧,我没那本事。”   “内人是开个玩笑。”张渊望着黄历说道:“子弹有了,咱们就商量下如何占块地盘的事情吧!”   “你有目标了?”黄历反问道。   “嗯,有块地方不错,就是得用真本事就打,去抢。”张渊铺开了地图,指着上面的一块区域说道:“就是这里,离现在咱们的驻扎地不算太远,实在不行,退回来也不是很困难。”   黄历仔细看着地图,张渊所指的区域乃是罗山山脉所在。   罗山,横亘于招远市城东北二十华里处,脉承东岳西昆,水衔黄海北溟,整个山系方圆近百平方公里。主峰罗山,海拔759米,是渤海之滨、莱(州)龙(口)湾海滨最高的近海山峰。有诗云:天下名山独自雄,壮美奇特各有灵。罗山十里隔烟霞,势压登来百万峰。   在近百平方公里的山系中,巍然耸立着数十座山峰,巍然耸立着数十座山峰,秀出天际的奇山异峰,千姿百态,;那波山浪谷的重峦叠嶂,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谷深林密,峰峦起伏只是其一,天赐神授的罗山,其表华美,其里金贵,是世界超级特大型的天然金库,可谓金甲天下,山岳独尊。有歌谣赞:“罗马山,金玲珑,九曲山水十八重;尖斗砂,平斗金,金梁玉柱在其中。”   “看,这是海岸线,属渤海湾浅海区,长有十几公里。岸上林木茂盛,横贯整个沿海滩涂,绵延数十里,也是非常有利。”张渊详细地做着介绍,“还有,我已经派人与活动在那里的一支锄奸队联系上了,可以作为我们的内应和向导。”   黄历认真思索着,从地图上,以及张渊的介绍中可以看出,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海,符合自己计划中的各项条件。但他记得,当初提议抢黄金的时候,张渊曾说过招远县的敌人很强,很有些畏难情绪。   “黄兄弟,我也不瞒你,选择这块地方,咱们还有别的利益可图。”张渊对黄历的疑问倒也痛快地做了回答,“听除奸队的人说,鬼子和伪军严密控制的都是大型的明面上的金矿,而罗山这么大,光在九曲、欧家夼和蚕庄的金钱沟、虎头沟等地,就有很多秘密的金矿。我们去了,不说别的,光收矿租,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首先,我们得打败山里的土匪,还有那附近的伪军,他们靠着这些秘密金矿,可是发了财。”   “土匪和伪军,应该不难收拾吧?”黄历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感觉有点象黑社会抢地盘火拼,谁打胜了,就可以在这块地盘上收保护费。”   “话粗理不粗,就是这么一回事。”许小凤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可比那些土匪和伪军仁义多了,不仅能让那些矿工得到更大的好处,还能真正地保护他们。”   黄历看着许小凤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好笑,不过她说得也对,战争时期,没那么多的仁义道德可讲,谁的拳头硬,谁的势力大,就是谁说了算。   “干了,就是这里。”黄历猛地在地图上击了一拳,说道:“抢地盘,抢金子,当然,打鬼子也不要忘了。”      第093章 时光荏苒      中国有句俗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有些时候,两者的相碰却不可避免,“强龙”是否能压住“地头蛇”,这还要靠实力,如果“强龙”不强,那么“地头蛇”也会骑在“龙”的头上。   而且,还有一句俗话叫:不是猛龙不过江。张渊敢盯上这块富庶之地,也不是没有理由。一个多月以来,部队的强化训练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虽然用去的子弹让张渊很肉疼,但绝对物有所值。特勤队已经达到了六十多人,但张渊做梦都想让他的那些兵都配上双披挂,而不打仗,没有缴获,也就无从谈起。怎么瞅,都象是比别人矮一截。   相对来说,“地头蛇”比鬼子还是要好对付,既能抓住一个财源,又能建立一个根据地,还能从战斗中获得物资,一举三得的好事,总值得去拼一拼。   黄历则更看重这块地方的地理优势,靠山近海,可进可退,可打可守,日后的发展前景十分看好,这也是设想的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尽管两人都很迫切,但还是很慎重地分析研究了当地各方势力的关系和实力,综合各方面搜集的情报,制定了相当周密细致的计划。先打哪个,后打哪个,谁可以试着用和平手段争取,谁只能用强硬方式解决。同时,部队的训练也加紧进行,半个月后,总共五百多人的队伍开始向目标进发,一支战术奇特的队伍开始在胶东大地展露出异样的风采。   ……   时光荏苒,炎热天气不知不觉地来了,伴着酷热的威力越来越猛烈,国际局势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五月时,约七百名外蒙军在诺门坎以西渡过哈拉哈河,进入伪“满洲帝国”境内,与满军发生冲突。驻守该地区的日本关东军第23师团立即前往支援,苏军也赶来为蒙军助战,引发了历时五个多月的日、苏诺门坎之战。   诺门坎之战上演了一出由日、苏军在中国领土上,为各自扶持的割裂中国的所谓“国家”反击“侵略”的滑稽戏。但是,它却引起了中、日、苏、德、意等国外交关系的新变化,并由此加剧了日军对中国战争的专一性、残酷性。   关东军司令官在得到大本营陆军部闲院宫参谋总长的认可下,决定膺惩并粉碎苏蒙军的侵略行为。为第23师团增调了两个坦克联队和第7师团一部兵力,并以步兵十三个大队,反坦克炮一百一十二门,坦克七十多辆,汽车四百辆和一个飞行团协同,准备反击。   关东军司令官得到陆军省部的同意,又得到大本营陆军部参谋总长的认可,实际上就是天皇的默许,便立即象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起来。6月27日,突然出动大批机群,对塔木斯克进行闪电袭击,击落击毁苏军飞机一百二十四架。日军飞机仅有四架失踪,其余毫无损伤。   七月二日夜。关东军以第23师团主力和其他配属部队,强渡哈拉哈河,以锐不可挡之势,席卷苏蒙军西翼。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与苏蒙军残酷厮杀。苏军以优势的重炮和坦克群堵住日军,并将其打回哈拉哈河右岸。   七月下旬,日满军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势,却没有撞开苏蒙军防线。双方再度处于相持状态。日本中央统帅部不把苏联放在眼里,决心对其“侵略行为”予以痛击。其实,这些行动都源于有日、德、意三国的防共协定为坚强后盾。可是,当日军在诺门坎同苏军杀得两眼发红的时候,三国协约的盟兄“大哥”希特勒德国,却与斯大林在莫斯科进行十分暧昧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的交易,希望与斯大林结成秘密军事同盟,共同瓜分波兰的领土。   苏联为了在波兰问题上得到实惠而与德国结盟,便使用巧妙的手腕:在与德国谈判的同时,又与德国的死对头英国和法国进行军事谈判,让德国和英法两方都感到,弄不好俄国人就会倒向敌人那边去。于是,苏联方面获得了左右逢源的局面。   希特勒一改常态与斯大林密谈,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对轴心国的另两个小兄弟感到失望。希特勒要征服世界,知道与苏联和英、法不免一战,因此,他在主盟圈定轴心国的“革命对象”时,将苏联列为头号,日本和意大利方面对此毫无异议。但是,当希特勒把英、法也列为轴心国的“革命对象”,并要求日意两国承担对英、法作战的军事义务时,两个小兄弟就不那么情愿了。   意大利不情愿的原因暂且不提。而日本不情愿,却是因为国内有强大的反对势力。1939年初,内阁首相平沼骐一郎召集陆相板垣征四郎、海相木内光政、外相有田八郎和藏相石渡太郎,前后举行十多次五相会议(内阁最高级会议),讨论是否紧随希特勒参与未来的欧洲大战问题。结果以海相为主,外相和藏相赞同,坚决反对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希特勒,而与远在天边的英国和法国为敌。但是实力雄厚的陆军方面却针锋相对,坚决主张为了轴心国的真诚团结,以希特勒的“革命对象”为敌人。   平沼首相不顾海军方面和外相、藏相的坚决反对,倒向陆军一边,以政府名义向德国回话:“在欧洲发生战争时,日本保留进入战争状态。”这样,平沼内阁就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押在了希特勒日后是否讲信用,与日本共同反苏反共上面。   但是,当平沼内阁表明自己态度之后,才发觉希特勒德国正与苏联偷偷摸摸地搞友好密谈,而且还传出风声,德、苏两国要结成同盟,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此时正值诺门坎战事进入高潮。日本方面认为,德、苏间即使签署最小范围的协定,都将是对日本的无耻出卖。因为只要德国与苏友好,哪怕是暂时的,实际上就解除了苏联西线的压力,苏联就会集重兵于远东对付日本。   日本驻德大使大岛发现,如同当初希特勒把远东的中国和日本放在一起掂量,认为日本有实力而抛弃中国一样,现在希特勒又把日本和苏联放在一起掂量,认为苏联更有实力。因此,在德国政府内,普遍开始实施抛弃日本,转而积极与苏联结盟的策略。   平沼内阁为了阻止德、苏勾结,急中生智,也耍弄起外交手腕以制约希特勒。日本突然转而与英国套近乎。于七月十五日开始,日、英双方外交官在东京谈判,处理因天津租界发生的一些不愉快事件。七月二十四日,达成一致意见,日、英两国政府同时发表内容相同的声明。   这样,日本方面响亮地回击了希特勒勾结苏俄的行为,同时,又达到了孤立蒋介石的目的,而丘吉尔却以搞远东慕尼黑,牺牲中国利益,也实现了他不可靠人的目的。最后,吃亏的还是中国人。   1939年7月11日。日本驻意大利大使白鸟向国内报告,德、苏已结成军事政治同盟,“分割波兰”,“德国放弃与日本的同盟,将日本排除于轴心以外。”   由希特勒主盟结成的防共同盟,现在又由希特勒亲手破坏掉了。他把“忠诚老实”的日本兄弟给出卖了。对此,日本内阁怒不同遏,由驻德大使大岛,以此条约违反《日德防共协定秘密附属协定》为由,向德国政府提出了强烈抗议。   德苏缔约,宣告了平沼外交的惨败。平沼首相受到国内政治势力的猛烈抨击,八月二十九日,被迫宣布辞职倒台。平沼骐一郎在辞职声明中痛悔莫及地宣称:欧洲形势复杂离奇,我国以往的政策到此为止,本人辞职下台,日本帝国需要新的首相新的内阁,另行制定新的外交政策。   八月,关东军和伪满军还在诺门坎与苏蒙军进行数万人规模的大战。八月四日。日本陆军省部发布命令编组第6军,专门负责诺门坎方面作战。此时,苏军投入第一线战斗的有三个狙击师,七个坦克旅和数千人的炮兵军团,另有五个师和大批飞机处于待机出动状态。   八月二十三日。日方第6军以七个大队的兵力,从苏军左侧翼迂回进攻,结果钻进了苏军的“口袋”,被苏军的坦克群轮番冲击炮轰,日军中所有指挥官均相继战死,部队被全歼。八月二十五日。日军再次发动进攻,亦遭失败,无力再发动进攻,转取守势。   1939年9月1日。德国军队全线进攻波兰,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   日本方面对背信弃义的希特勒引发了欧洲大战的导火索,感到幸灾乐祸。由于受到希特勒所谓反共协定的愚弄和平沼外交失败的教训,新任首相阿部信行于九月四日发表日本政府声明,明确表示日本人的态度:“值此欧洲战争爆发之际,帝国不予介入,决定专向解决中国事变迈进。”这表明,日本绝不去履行与希特勒定立的同盟条约,绝不想帮希特勒的忙。欧洲人要打希特勒,你们尽管打,不必顾及日本参战。   至于日本同苏联在诺门坎的战争,在阿部首相看来,那本来就是希特勒的事,日本人只是轻信了他的反共诺言,而踩进了那片泥沼中。但日本毕竟还没陷得很深,现在拔出来还来得及。   只有中国的战争,是日本自主发动的。因此,打好打坏都是日本的事,不指望别人帮忙,更不想让外人来干涉。日本内阁新任首相的声明,实际上是:世界任何地方的任何事件,除了“中国事变”,他都无意过问。根据阿部首相的抉择,日本陆军省部于九月三日突然命令关东军“鉴于形势,大本营今后企图主动结束诺门坎方面国境事件!”   九月九日。日本驻苏大使东乡向苏方提出停战。出乎怠料的是,苏方又一次像张鼓峰事件那样,马上满口答应停战,而且其停战的迫切心情,表现得比日本人还强烈。   这是因为希特勒已经在波兰的那一边大打起来,并大片大片地掠吞波兰领土。按照德苏秘约,波兰的这一边大片土地,应该由苏俄红军去白领。只是由于日军在诺门坎与苏军冲突大有升级之虑,才使苏军对波兰那片土地无暇旁顾,未贸然出兵欧洲。   1939年9月15日。日、苏双方在莫斯科达成停战协议。次日,苏联红军便大规模越过国境线,直扑波兰领土。同时,陆续将诺门坎方面的汽车、坦克、经西伯利亚铁路运往西线。   日本这边,也确确实实要专一致力于中日战争。1939年初,日军在华陆军为二十四个师团和四个混成旅团,合计换算为二十六个师团;在华的陆军航空兵为十六个中队;海军在华南有第2遣华舰队;在长江中、下游和山东方面有第3航队。   在华日军的数量已经大大超过了百万之众。诺门坎事件对日军的刺激和欧洲大战的爆发,不但没有牵制日军一兵一卒,反而加深了中国军队抗战的压力,加深了中日战争的残酷性。      第094章 刺汪之邀      临到秋季,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凉爽,可在此之前,仿佛为了表示什么意义,一连几天都显得特别晴朗、清新,让人几乎不能相信炎炎夏季的那几个月已经过去。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原本只是在纸面上的计划正在初具雏形。设在婆罗洲坤甸的据点已经建立起来,一座橡胶园,一片山野果林在埃德文父女的帮助下也购买完毕,开始正常经营。何国栋写回信来,信誓旦旦地表示,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便可以收支平衡,不再需要资金的投入扶持。他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端。   在国内,上海、烟台相继成立了两家公司,一家以詹森的老朋友汤姆逊的名义注册,一家以沃格的名义注册,虽然业务刚刚开展,但已经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作为第一批赶赴南洋的钟可萍、沈栋、武秀兰、陈志忠便是刚刚在沃格的掩护下,在烟台顺利登上了一艘美国客轮,取道香港,前往婆罗洲。   而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黄历和张渊带着部队大大小小几十战,不仅击败了土匪和地主武装,还击退了伪军与鬼子的两次围剿,终于在罗山山脉站稳了脚跟,控制了十几个大小村庄,打下了一块血染的根据地。   计划看似在一步步地顺利实施,但资金也在源源不断的填向这个无底洞,并且让人时时有捉襟见肘的感觉。   还是得广开财源,才能支撑计划的进行啊黄历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一群黑色的鸟儿正在轻捷地、不声不响地象波浪一样翻飞。不知道沈栋他们到了南洋,能否在钟可萍的帮助下,从华侨中筹集一部分资金,解解燃眉之急。   崔小台和小周说笑着从矿洞里走了出来,两个小子是黄历的随身勤务兵,得天独厚的条件让他们更多地得到了黄历的亲手教导和指点,进步飞快。   “师傅,您看——”小周晃着手里的一条死蛇,说道:“呆会儿就点火把它烤了吃!”   黄历微微一笑,问道:“里面的工程进展得怎么样了?别老想着吃呀!”   小周挠了挠头,目光求助般地转向崔小台,崔小台赶忙说道:“干得挺快呢,矿工们说再有两三天便能将两个洞凿通了。”   黄历点了点头,对于坑道作战,在罗山山脉的很多地方都有着天然和便利的条件。几百年来,采金者在山里挖掘了无数的矿洞,又废弃了无数的矿洞,只要将某些合适的矿洞加以改造,便成了坑道工事,许多坑道工事再加以连接,就形成了坚固异常的防御体系,大大提升了部队的生存能力。   说到坑道作战,不能不让人想起将此发挥到极致的志愿军,正是依靠大规模地构筑坑道工事及所进行的坑道作战,使防御的稳定性大为增强。坑道工事有利于保存有生力量,有利于在一点或数点上与敌反复争夺,从而大量消耗敌人有生力量;其次,坑道工事不仅解决了防御作战中守住阵地的问题,而且有利于实施阵地进攻作战,对取得战争的胜利具有重要意义。志愿军的坑道作战,把阵地战提高到了一个崭新水平,绝对值得借鉴。   到目前为止,根据地内已经依据现成的矿洞建立了三个大型的坑道工事,并在对付鬼子和伪军的扫荡时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根据地内的百姓素来也有跑反钻洞的优良传统,这使得军队保护民众所要牵扯精力大为减少,只要提供及时的预警,并利用有利的地形地势不断骚扰杀伤敌人,或截断其补给线,使其在山里无法长期驻屯,便能较轻松地达到目的。   这是第四个坑道工事,可以扼守住深入山中的一条狭窄通路,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鬼子即便拉来山炮野炮,面对几米厚的岩壁,也只能徒呼奈何!   黄历在图纸上标注着坑道内部的曲折走向,以及储水储粮的秘洞,内心一阵自豪,就凭这迷宫似的坑道,鬼子即便冲进去,在里面陷阱、诡雷、冷枪的打击下,想完全占领,也是痴心妄想。他这边在忙着标记,两个小子已经点着了一小堆火,嘻嘻哈哈地把蛇剥了皮,烤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烤肉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远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从身形上看,前面的应该是张渊,黄历不以为意,看着图纸,琢磨着如何使坑道具有更好的防毒、防烟、防火和防寒功能,并且在哪里还应该再加个观察孔,哪里再设个火力点。   “两个臭小子又在偷吃什么好东西呢?”张渊还未走近,大嗓门便响了起来。   “司令就能诬赖人哪?我们哪里是偷吃。”崔小台和小周倒是一点也不怕张渊,梗着脖子回答了一句,继续忙活他们的烤蛇肉。   “挨顶了吧,让你乱说话。”黄历抬头笑道。   “嘿嘿,我胸襟广阔,大人大量,不生气。”张渊满不在乎地笑着。   黄历撇了撇嘴,目光转向张渊身后一个陌生的面孔,张渊忙伸手介绍道:“这位是苏鲁战区政治处主任周中将派来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兄弟林承恕,久仰黄兄大名,今日幸会,幸会。”长得象是很憨厚的林承恕一抱拳,笑着说道。   黄历抱拳还礼,说道:“幸会,不知林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   “能否请借一步说话。”林承恕伸手让了让,黄历稍停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张渊陪着林承恕和黄历走到一旁,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林承恕斟酌了下字眼,开口说道:“黄兄,你不介意我称呼你‘老三’这个名字吧?”   黄历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诧的表情,缓缓说道:“请便,我不在意。”对于以往身份的曝光,黄历早有心理准备,余成志知道他来了什么地方,而且还时有联系,军统能找到他,也不是什么意外。   “哈哈,爽快。”林承恕笑了两声,继续说道:“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周主任得知黄兄这样的高手来到胶东,欣喜异常,只是路途艰险,不能亲自前来一见,至为遗憾,特派兄弟来表达欢迎感谢之意,并且带来委任状,特升任黄兄为山东第九区保安副司令,军衔上校。”   黄历一笑,冲着张渊扬了扬眉毛,说道:“你正我副,倒也合适。”   “汗颜,汗颜。”张渊自谦道:“应该换过来才合适。”   “两位都是人中龙凤,就不必推让了。”林承恕笑着说道:“黄副司令,周主任还有一件事情想询问一下你的意思。”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官儿果然不是白升的。黄历淡淡地笑着,一伸手掌,说道:“请讲。”   林承恕的语调变得有些低沉,说道:“国家危难之际,汪逆背离党国,破坏统一,毁灭全民牺牲之代价,违反举国共定之国策,不仅断送我国家民族之前途,且使我无数将士与民众陷于万劫不复地步,真乃千古罪人。”   黄历神情平静,思索着林承恕此番话的用意,张渊则面露愤激之色,紧握拳头。   “现汪逆已至上海,正与日寇密商组府之阴谋,如果能将汪逆刺杀,将能极大地挽回国家民族之损失。”林承恕看着黄历的表情,继续说道:“黄兄乃此道高手,殷逆汝耕、池逆宗墨、日酋田边盛武皆丧命于黄兄枪下,如黄兄肯担此重任,则大事可成矣。”   张渊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黄兄弟竟然干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眼睛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地看着黄历。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汪逆经河内受刺,已成惊弓之鸟,再予刺杀,谈何容易。对于周主任的看重,我十分感激,但请恕我不能执行这个任务。”   林承恕看着黄历,黄历很坦然地回视着,显示着自己的回答很坚决,张渊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呵呵,黄兄之言也不无道理。”林承恕脸上失望的神情很快消失,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道:“那我就如此回复周主任,想必他也能够理解。”   黄历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委任状,伸到林承恕面前,说道:“那这个——”   “没有关系,周主任怎么是那样的人?”林承恕按回黄历的手,很真诚的样子,“按照黄兄的功劳,这实在是有些屈就了。”   黄历收起委任状,有没有这个官衔,他并不在意,如果真是以这个任务为条件,或者威胁利诱,那他可是真要鄙视周复和军统了。   林承恕好象丝毫没有因为黄历拒绝了刺汪一事而生气,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并且冲着远处的一个人招了招手,那个象跟班似的年轻人立刻跑了过来,将手里的箱子恭敬地递到林承恕手上。   打开箱子,林承恕取出里面的一副崭新的上校军衔及两根金条,双手捧着递给黄历,笑道:“这是周主任颁发给黄副司令的军衔与奖金,还请黄副司令笑纳。”   黄历一笑,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说道:“多谢周主任与林先生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第095章 连番失手      天上明净无云,太阳明亮而温暖,鸟的歌声和万千只昆虫的营营声,充满在空中。野地里的山花展现着美丽和多彩,一切都还带着夏季的特性。   张渊接过黄历递过来的香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一丝一缕地慢慢吐出。   “说吧,有啥问题,别吞吞吐吐的。”黄历吐了一口掉进嘴里的烟丝,没有过滤嘴,就是这个毛病。   “哎,没什么问题,只是太惊讶了,就想和你说会儿话。”张渊讪讪一笑,说道:“真没想到,你竟然干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随便拿出一件,就足够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有些过了。”黄历淡淡地笑道:“都是见不得光的行刺暗杀,我倒宁肯没人知道是我干的才好。”   “不,不,不能这么说。”张渊连连摇头,又疑惑地问道:“关于刺杀汪逆的事情,你好象说的不是真话呀?”   “嗯,这你倒是猜对了。”黄历随便坐在一块石头上,冷笑道:“就算我有这个意思,也不会与军统合作,他们中的垃圾太多了。知道王天木吧,还他妈的什么四大金刚呢,刚刚投降日本了,差点把上海区给连锅端了。王天木在北平和天津还有不少老关系,我想这牵涉的范围会越来越大。就象滚雪球一样,一个叛徒出来了,另一个叛徒也就快了,连锁反应之下,军统这次可要遭到极惨重的损失。你说,我和他们合作,不是嫌自己命长,恐怕还没到上海,就被人给卖了呢!”   “黄兄弟,你不是军统的人?”张渊并不知道黄历在军统中的具体身份,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只是一个编外成员,或者说是一个被雇佣的临时人员。”黄历简单地解释道:“所以,姓周的和姓林的也不能命令我,我不愿意干,他们也没招儿。”   “那你觉得能干成的把握有多大?”张渊好奇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黄历沉吟了一下,很谨慎地说道:“汪逆出入肯定戒备很严,防弹车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不会太频繁露面。”   “防弹车算什么?装甲车不是都被你打翻了,你那把枪——”张渊笑着说道。   “保密,我早就和你说过的。”黄历很郑重地说道:“刺杀汪精卫,可是风险极大的活儿,你要怕我抢你那个正司令的位置,就使劲把我往前推。”   “嗨,你这话说的。”张渊把烟头扔在地上,很不高兴地说道:“你是有大志向的,这个破司令啊,你要是稀罕哪,我白送给你。”   “所以呢,咱俩才能相处得融洽,合作得愉快。”黄历笑着拍了拍张渊的肩膀,说道:“好了,别想什么汪精卫的事情了,要干掉他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日本人可是把他当个宝呢!”   “要是容易,军统也不会接连失手,连折大将了。”张渊若有所思地说道:“姓林的这么一副笑面虎的架势,我担心他不会死心,还会从别的方面来劝说于你。”   黄历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我想做的事情,拦也拦不住;我不愿做的事情,谁说也不好使。我倒是很好奇,姓林的想用什么来诱惑我,会拿出什么样的条件。”   “对了,慕容辰那个象妖精似的妹妹给你捎信,说:‘上海人傻钱多’是什么个意思?”张渊微微皱眉说道:“我听着怎么象是在勾引你去当强盗呢?”   哈哈哈,黄历开心地笑了起来,心说:还真让你猜对了,凌雪盯着上海滩租界大亨们的腰包眼睛直放贼光,要和自己组合成雌雄大盗,猛捞狠抢呢!   ……   林承恕利用张渊所部的电台给周复发完了密码电报,回到了住处,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微闭眼睛思索起来。   1939年3月,军统精心策划的河内刺汪行动失败后,并不甘心,继续着对汪精卫的暗杀行动。军统派少将级特派员戴星炳到上海负责军统上海区与租界警务当局的联络“协调”,并伺机刺杀汪精卫。不料,戴到上海后,在谋刺伪上海市长傅筱庵的过程中,暴露了身份,遭到“76号”的逮捕,经丁默邨“签报”周佛海,并经汪精卫批准,将戴星炳枪决。   戴星炳来上海时,军统派书记长吴赓恕率特务十人随往,协助戴工作。戴死后,吴赓恕继续活动,威胁利诱南京“维新政府”内政部警务司的两名科员利用“师生关系”接近汪精卫,刺杀汪精卫以自赎。不料,两人表面慑于吴之凶横不敢不从,暗地里却向“76号”告密,致吴被逮捕,随后枪决。   刺杀汪精卫的行动屡遭失败,军统接连损失多名干将,戴笠极为伤心,同时也更加激起了戴笠对汪的报复心理。他重新调整部署,一方面派军统行动专家、河内刺汪行动组组长陈恭澍接任上海区区长,以加强对刺汪行动的领导;一方面用内外结合的方法,在上海建立北极冰箱公司,作为刺汪行动的密点和联络站,以军统特务陈三才当经理,三谋刺汪之策。考虑到汪精卫出入都乘坐保险汽车,戴笠还为陈三才配备了一支穿甲枪,以作狙击汪的汽车之用。不料,行动又被军统特务吴道绅出卖,结果陈三才被捕,所有刺汪行动计划、文件与枪支弹药全部被抄。   林承恕愈发皱紧了眉头,起身坐起,戴老板不惜血本,接二连三布置行动,可以猜想是何人能向他施加巨大的压力,如果日汪密商成功,组府南京,此人的暴怒更加可想而知。可黄历这位应该是创造了刺杀最好纪录的家伙,却一口回绝了刺汪的邀请。虽然来的时候,周复与天津站也有过沟通,对此结果也不算出乎预料,甚至还会想别的办法,但他到底想要什么,还是贪生怕死,或畏难不前?   尽管对使用黄历刺汪,戴笠并未有明确表态,但此时如果刺杀成功,无疑解决了戴老板的一个大难题,同时也使那位的龙心大悦,日后飞黄腾达当不在话下。      第096章 蚕庄血战(一)      不提林承恕在那里绞尽脑汁想办法让黄历答应刺汪,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却降临到张渊和黄历的头上。   “鬼子在围攻蚕庄?”许小凤瞪起了眼睛,不忿地说道:“不是有能耐吗,不是谁也不在乎吗?好,看他们逞英雄去吧!”   “敌人有多少?”张渊没理媳妇儿的发泄之语,谨慎地问着侦察员。   “鬼子差不多有五百,拉着大炮。”侦察员抹着头上的大汗,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还有五六百伪军。”   蚕庄是个有千把人的大村庄。整个村子的周围建有五米多高的土围子,那是1920年防土匪时修的,现在地处保安团与日伪军势力范围的交接处。以前,由于日军“扫荡”,残杀百姓,抢掠财物,奸淫妇女;附近据点的伪军也常到村子里要粮逼款;一些地主、土匪武装则打着“抗日”的旗号,袭扰村民,敲诈勒索。庄子里的穷苦百姓度日如年,天天过着“白天怕见人跑,夜里怕听狗叫”的日子。   后来,有两个原来此庄的百姓回到了家乡,一个叫林义凡,一个叫王德才,他们是师兄弟,早年间四处卖艺为生,三教九流都接触过,可谓是见多识广,很有勇略。而且此二人年轻时便秉性淳朴刚直,乐于助人,在村民们很有威望。人过中年,二人回到庄里,正逢战乱,他俩便被庄民推为庄主。在他们二人的领导下,村民把过去用来打土匪的“生铁牛”、“五子炮”、大刀、长矛集中起来,重新修缮加固了土围子,砍树烧炭自制火药,组织青壮,日夜守护。在此期间,曾击退了土匪的几次进攻,底气也是越来越足。   保安团立稳脚跟,便开始向外拓展根据地,先礼后兵,自然是以兵不雪刃为最好的结果。偏偏蚕庄的两位庄主很不客气地加以拒绝,也难怪许小凤会发出那般言论。   “黄兄弟,你怎么看?”张渊沉吟了一下,转向黄历问道。   黄历早就想好了,他淡淡一笑,说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虽然蚕庄不服我们管辖,但面对鬼子和伪军的时候,我们共同对敌也无可厚非,或许因此而改变他们的主意也不一定。当然,把队伍拉出去,打与不打,怎么打,还要看具体的情况。”   张渊点了点头,对许小凤笑道:“你说的是气话,这我知道。敢跟鬼子叫板的,也算是有骨头的汉子,咱们不能见死不救。而且,鬼子带着炮呢,咱们可是做梦都想弄两门。”   许小凤有了下台阶,也就不再执拗,语气放缓和了一些,说道:“有了炮,鬼子的炮楼就阻挡不了咱们了。不过,咱们也别傻乎乎地瞎打。不是有那么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咱们——”   嗯,嗯,张渊装出钦佩的样子连连点头,许小凤已经有了身孕,一般来说,什么话都尽量顺着她说,反正出去后就是自己说了算,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   “轰,轰,轰……”几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飞了过来,在土围子上爆炸,经过加固的土围子经受住了炮轰,并没有坍塌,只是掉下了不少土屑。   远远的,一个日军军官拔出指挥刀一声狼嚎,大批士兵立刻呐喊着弯起腰冲锋。几挺机关枪象毒蛇信子般疯狂扫射着,枪声如爆豆般密集。   五米多高的土围子内侧,搭起了可供瞭望和射击的木架子。全村百姓在庄主的指挥下进行了分工,战斗打响,男青壮年守围墙,妇女运送弹药和石头,老人和儿童送水送饭、救护伤员。   土围子有六个门,每个门后都布置有土炮。这种土炮还比较特殊,能够连发五炮,叫做五子炮,炮膛内装黑色火药,用碎铁块或碎石块作炮弹,能打到将近两百米,炮弹落处横扫一片,被村民们称之为“铁扫帚”。   轰,轰,轰,三门五子炮率先发出了怒吼,无数碎铁块象雨点般横扫向鬼子,伴着刺耳的惨叫声,受伤的鬼子捂着脸部,捂着身体,倒地哀嚎。但这并未阻挡鬼子的冲锋,鬼子以为土炮不能连发,且装药时间长,此时正是乘势往上猛冲的好时候。伴着更加急促的喇叭声,鬼子嚎叫着涌了上来。   轰,轰,轰,五子炮稍加停顿,再度吼叫起来,猝不及防的鬼子吃了大亏,但他们付出了伤亡后,也接近了土围子。突然,几支抬杆吐出炽热的火焰,将几百上千的铁砂碎石喷向冲上来的敌人,接着,又是几支抬杆发出了轰响,轮番交替的猛烈轰击,宛如几条翻江倒海的蛟龙,向敌人喷吐着成片成片的死亡铁雨。   上午十点,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程度。村外,日军的膏药旗飘飘摇摇,刺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村里,浓烟滚滚,被炮弹击中的房屋变成了一堆堆瓦砾。轻重机枪子弹象雨点一样射向土围子,炮弹不断地爆炸,土炮抬杆也在轰响怒吼,硝烟在村子周围一团团升起。   村里多门“五子炮”的炮膛都发热发红了,只能一门一门地轮换着浇上煤油降温。弹药快用完了,妇女们便把家里的铁锅砸成一块块的碎块,送到阵地上来;把铁耙子齿一根根掰下来,直接放到炮膛里打。   死伤不小的鬼子开始冷静下来,集中炮火攻打土围子的薄弱处——东北角,这里的围墙是新修的,相对要矮一些、薄一些。厮杀残酷而血腥,爬上土围子的鬼子终于被压了下去,墙里墙外布满了敌人与百姓们的尸体。   在承平之时,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只知寻求一己的个人利益,家人的安全冷暖。但是当侵略者触及到他们的底线时,他们的内心就会变成只要一粒火种就能点燃的干柴。铁锹、菜刀、木棍、石头……甚至拳头牙齿,都变成了拼杀的武器,没有男女、老少之分,这里是他们的家,让敌人冲进来,便是鸡犬不留的结果,被逼上绝路所激发出的斗志和勇气是令人震撼的。      第097章 蚕庄血战(二)      太阳升起在半空,敌人暂时停止了进攻,开始吃饭休息。这是暴风雨的前奏,接下来便是雷鸣电闪,更残酷血腥的厮杀。   伤者在地上呻吟着,惨叫着,庄主王德才倚着围墙的木柱,一脸的疲惫,四下望了一圈,黯然地说道:“师弟呀,庄子还未被包围的时候,真应该让你带着庄中的老弱妇孺先撤出庄去。现在,唉——”   “师兄,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林义凡瞪大了眼睛,晃着手中的铡刀,大声说道:“咱们还能打,还能顶住,鬼子他冲不进来。”   “跑是跑不掉了,退也没有后路,现在也只有一命换一命,和鬼子拼到底了。”王德才回头望着地上死伤一片的村民,神情严峻起来,咬牙说道。   ……   “这里是村北的小岭,鬼子布置了四门山炮和几门迫击炮,你的任务就是悄悄潜近,等待黄队长的枪响,然后勇猛地冲上去,消灭鬼子炮兵,占领这块阵地。”张渊盯着特勤队副队长区忠说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区忠立正回答。   “小五,你带一营在这里,侧击前来夺炮的鬼子。”   “是。”张小五用洪亮的声音答道。   “二营,你们在战斗打响后,猛烈攻击村南的伪军,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击溃这帮软蛋,然后向东北的小岭靠拢,与一营前后夹击,粉碎鬼子夺炮的企图。”   “是!”   “三营,从村东北方向从鬼子后面进攻,与庄子里的人马形成前后夹击,迫使鬼子停止进攻,撤出庄子。”   “黄兄弟,鬼子的军官和机枪手等技术兵种,就交给你们了。”张渊转向黄历,郑重地说道。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渊释然地一笑,望着蚕庄的方向,神情沉重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希望他们还能坚持几个小时,能让咱们的部队偷偷运动到指定位置。”   张渊和黄历率领着保安团的大部,一共是六百余人在十一点左右赶到了蚕庄附近,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上的形势。敌我力量相当,甚至保安团在人数上还要弱一些,鬼子又有火炮,盲目出击解围可能会陷入一场大混战,保安团没有胜算。   所以,张渊和黄历商量之后,才决定采取奇袭的方式,先夺火炮,再击伪军,四面开火,给鬼子造成被包围的态势,自行撤退。而最好的发动时间,应该是在日近黄昏,因为鬼子通常不在夜间发动进攻,况且那时敌人应该已经疲惫。打鬼子伪军一个措手不及后,天也差不多黑了,是选择继续战斗,还是趁夜撤出战场,主动权便把握在保安团手中。   这或许对正在浴血奋战的蚕庄村民有些不公平,但这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盲目把队伍压上去,与敌人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张渊舍不得,黄历也心照不宣地没表示反对意见。   午后,敌人再次发起了进攻,炮弹不停地轰击着土围子的东北角,日伪军又分头进攻,以分散庄子里的防守力量。   战斗越来越激烈,土围子的防守险象环生,北边的敌人上来了,几个壮汉抬着炮飞跑到北边救急;北边压下去,东头的又冲上来,他们又抬着炮到东边。两大筐耙子齿很快打光了,炮也打红了。鬼子的炮弹不时在脚下炸开,有人被炸伤,有人倒下去就死了。但是在生死攸关的情形下,人已经打疯了,村民们一点也不知道害怕,脑袋被大炮震得嗡嗡响,也没有人往后退。   敌人的火力很猛,围墙上的人只能从观察孔向外看,而不敢露半点头,鬼子已经接近了土围子,枪法又准又狠。由于距离近,五子炮开始失去威力,只能用抬杆猛射。   轰,一声巨大的炮响之后,围墙终于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一个勇猛的村民提了两扇门板冲了上去,去堵那口子,一发炮弹打了过来,门板被打得粉碎,围墙里面的三间木匠铺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大炸弹坑;前仆后继,又有村民扛着门板来了,还没堵上,门板又被炸得粉碎,子弹、铁雨隔着口子疯狂对射。   围墙的口子越炸越大,不幸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妇女、老人、小孩提着菜刀,拿着长矛、棍棒都来守口子,用石头砸,又击退了鬼子的三次冲击。   鬼子开始冲锋了,号吹得山响,又是一阵激烈的厮杀之后,土围子失守了。此时是下午四点左右,战斗进行了八个多小时之后。   黄历皱紧了眉头,手指在扳机上松了又紧,此战的关键是夺取鬼子的火炮,而奇袭能否成功,还要看区忠率领的特勤队能否成功潜近鬼子的炮兵阵地。而信号迟迟没有发过来,眼看着鬼子破了土围子,他心急如焚。   “有信号了。”崔小台突然放下望远镜,对黄历急切地说道。   “嗯”黄历来不及多说,将眼睛凑近了瞄准镜,屏住了呼吸。   鬼子指挥官在望远镜中看见士兵从缺口冲进了庄子,轻轻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望远镜,露出了一丝狞笑。他仿佛又看到了浓烟滚滚的村庄,仓惶逃窜的百姓,挣扎嘶喊的女人……   “阁下,我们打破了土围子,摧垮了支那人抵抗的意志,现在里面就是一群待宰的猪羊——”一个鬼子军官在旁得意地转过头说道,但转眼间,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指挥官突然前扑,后背象是被一柄沉重无比的狼牙棒击中,血肉横飞,碎裂开来。   呯,黄历扣动了扳机,重狙射出一颗仇恨的子弹,飞向他早已盯了许久的目标。   12.7毫米子弹在一千五百米处击中人体是什么效果,有的说能把人撕裂,有的说能把人打成两截,黄历不用观察效果,因为没那必要,只要知道这个鬼子中佐必死无疑就行了。他迅速移动枪口,向着其他鬼子军官继续射击。   如同一场噩梦突然降临,日军突然遭到了猛烈的打击,随着黄历的枪响,已经潜近鬼子的其他狙击手在四百米开外向各自选定的有价值目标射出了仇恨的子弹。在精准而有效的射击下,军官纷纷倒地,机枪纷纷哑火,顿时使鬼子陷入了混乱。   “开火,冲锋。”区忠猛地一挥手。   四挺机关枪哒哒哒地喷出两道火舌,卷向高地上的鬼子,依靠麦地掩护已经欺近炮兵阵地的特勤队战士跳起身,迅猛地向鬼子发起了冲锋,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奇袭的效果异常明显,不枉他们小心翼翼,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匍匐前进到这个位置。当先二十余枝驳壳枪都上了木盒子,象冲锋枪一样,射出密集的子弹,当先开路。   负责防守炮兵阵地的鬼子是一个小队约五十余人,他们根本没想到会遭到袭击,一天下来,都很疲惫,眼见土围子终于被攻破,战斗将很快结束,都放松下来,或坐或站,望着浓烟升腾,火光飞扬的庄子或说或笑,指指点点。   枪声骤然响起,机枪子弹劈头盖脸地打过来,立时便击倒了不少鬼子,没等他们组织起有效抵抗,十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过去,特勤队战士已经冲至不到二十余米的距离,盒子炮象小机关枪似的横扫过来,子弹的密集度不是猝不及防的鬼子用三八大盖能够抵挡的。   二营在村南也突然从伪军背后发起了进攻,机关枪、步枪、掷弹筒全部用上,三轮猛射之后,便把伪军打得东奔西窜,混乱不堪。突如其来的袭击,使伪军损失惨重,慌了手脚。只听得枪声响成一片,杀声四起,弄不清有多少人马压了过来。残存的伪军纷纷卧倒,盲目还击,刚放了几枪,侧面有部队包抄上来,一阵猛烈射击,把伪军又打了起来,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乱撞乱窜。一伙伪军仓惶向东逃窜,没跑多远,就被一个迂回部队迎头拦住,一阵猛烈而突然的射击,打得伪军蒙头转向,掉头又向回跑,互相挤撞着乱成了一团。   黄历使用重狙一枪一个地击杀着鬼子,这比打一枪拉一下大栓可方便快速多了。鬼子已经开始还击,但针对的目标是离他们近的其他狙击手。黄历一边在杀伤着鬼子的有生力量,一边也是在掩护狙击手们向后撤退,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小岭上的鬼子炮兵阵地已经基本被拿下,一个小队的警戒力量实在是有些单薄,又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在付出了十几个人伤亡的代价后,区忠带着士兵冲了上去,对剩下的负隅顽抗的鬼子炮兵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屠杀。   鬼子炸开土围子,冲进了庄子,但战斗还在继续,村民们边打边撤,用笊钩、铁锨、菜刀、锄头同敌人展开了惨烈的巷战、肉搏战。鬼子点燃所到之处的房屋草垛,庄子里烈火冲天,浓烟滚滚,但没有人顾得上救火,村民们人人自卫在拼命和鬼子搏杀着。村子里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惨叫声、怒骂声、砍杀声。有的夫妻双双在院子里同鬼子拼杀,有的父子在巷口阻击敌人,有的母女合力同兽兵撕打在一起……      第098章 蚕庄血战(三)      风渐渐平息了,田野上升起了淡淡的暮霭。夕阳把它的余辉抹在大地上,树梢头,灼灼似火,仿佛也要熊熊燃烧起来。满布烟尘、弹痕累累、冒着青烟的断垣残壁,默然屹立,折干断枝的古槐白杨,仍然挺直着苍劲的臂膊,象是要扼住这伙穷凶极恶的敌人的咽喉。   庄外的枪声、爆炸声更加激烈起来,伪军已经被击溃,正从村南象被赶鸭子似的抱头鼠窜向鬼子大队靠拢。虽然指挥官和多名军官阵亡,但鬼子还是反应很快地向炮兵阵地派来了增援的兵力。但这股鬼子随即遭到了一营的猛烈拦截,鬼子大队的身后,三营也发起了攻击,四面皆发生了战斗,这使鬼子判断不清具体的情况,指挥陷入了暂时的混乱。   日军吹响了军号,冲进庄内的鬼子开始慌忙撤退,村民们这才得到了喘息,但已是伤亡惨重。林义凡浑身是血,脸上、身上多处受伤,手里的铡刀已经没力气再举起来。王德才也几乎虚脱,手里的大刀片已经卷了刃,庄里到处是火光,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牺牲了的父老乡亲和被杀死的日本鬼子,鲜血染红了街道、断墙。   即便极度疲惫,王德才和林义凡还是组织起村民,重新封堵被炸开的土围子,防备鬼子卷土重来,并登上围顶向外观察情况。   战场已经转移到了庄外的小岭上,夺炮成功,击溃伪军,调动日军,解了蚕庄之围后,除了三营继续威胁鬼子侧后外,保安团各部便向此地集中,这个并不高大险要的地方便成了敌我双方激战的焦点。   指挥官及多名军官被击毙,炮兵阵地遭袭,丢了山炮和迫击炮,这对鬼子来说是难以容忍的。鬼子向来就是这个毛病,在中国大地上耍横耍惯了,在哪吃了亏,总要报复一两下才觉得找回了面子。此次也不例外,收束部队后,气势汹汹地向小岭发起了进攻。   一群鬼子和勉强收拢起来部分伪军嚎叫着冲了过来,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兵力投入的并不多,而且把伪军赶在前面当炮灰,“砰”不经意的一声枪响,在伪军身后挥舞洋刀督阵的鬼子军官的脑袋突然象被一根巨棒猛烈击打,不,比这个效果还恐怖,整个脑袋连脖子都被重狙的子弹炸飞了。鲜血从参差不齐的伤口处飞溅而出,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地。   小岭上响起了枪声,并不密集,但很有节奏,狙击手随着黄历开火射击,伪军军官和机枪手遭到了优先照顾,冲锋的队伍开始混乱起来,但身后是鬼子明晃晃的刺刀和凶狠的呼喝,这些伪军只能面如土色地继续向前。   呯,黄历手中的重狙向后一顿,即便有制退器,后坐力也比三八狙击枪大了很多。他的狙击位置稍微靠后,有射程的优势,而且视野更广阔,对鬼子的威胁更大。   刚刚接替指挥的鬼子军官的右肩靠胸部位血肉迸溅,胳膊从肩部被撕裂,小半边身子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死状惨酷异常。即便是鬼子,也被这接连的打击弄得有些目瞪口呆。   当冲锋的伪军和鬼子距离保安团的阵地只有一百米的时候,在狙击手的打击下,气势已经衰减大半,连督战的鬼子小队在连番损失的情况下,也不那么起劲儿的吆喝了。   机枪、步枪开始射击,保安团并未暴露出全部实力,除了一线阵地的士兵外,便是狙击手还在继续射击,没有了炮火的支援,这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很快便被打退,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和几个惨叫哀嚎的伤员。   尽管保安团也有两门迫击炮,也有几个曾经国军中的炮手,但炮弹不多,平时也就没有再单独训练炮兵,增加编制的必要。所以,虽然缴获了鬼子的火炮,但光靠那几个老兵在忙乎,一门一门地调整仰角,拉上特勤队战士当临时炮兵,进行现场指导,耗时自然很长。也亏了鬼子的试探性进攻,又给他们争得了一些时间,勉强算是凑齐了炮兵,能够开火射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鬼子显然失去了耐心,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击,一举击败保安团,他们大概也没料到保安团竟然能使用缴获来的火炮,对他们进行猛烈的炮击。   波浪式进攻,或称浪涌式冲锋,简单地说,就是分波次的连续进攻,如同波浪冲击一样。这种战法本是小鬼子最为擅长的一种方式,鬼子野战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这样的波次进攻,似乎是永无止尽一般,会给防守者带来强大的心理压力和体力疲劳,从而一举击垮对手的抵抗。鬼子利用这种战法在中国大地上战无不胜,今天又拿了出来。但鬼子显然有几点判断并不准确。一是保安团的人数与他们差不多,从体力来讲,或许还占些优势,而防守一方又总是要占些便宜;其次是保安团的装备并不差,失去了火炮,鬼子的火力也不占优势;最后一点,因为有黄历等狙击手,鬼子的军官和技术兵种消耗极快,也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   鬼子要总攻了。土围子上的王德义和林义凡对视一眼,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师弟,你赶紧下去,再催一催,带乡亲们快些出庄,别舍不得家里的破烂,保住命才是主要的。要是保安团被鬼子打败了,咱们庄子可又要成鬼子烧杀的目标了。”王德义对林义凡说道。   “师兄,还是你带着乡亲们出庄吧,我在这里盯着。”林义凡晃了晃手里捡来的枪支,推让道。   “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快,别耽误了。”王德义望着庄外已经开始进攻的鬼子,焦急地催促道。   林义凡无奈地点了占头,看了一眼战场,下了土围子,领着几个青年开始帮着村民们扶老携幼,抬人挑物从西门出庄,向山沟里撤退。   鬼子的进攻开始了,除了留下一部分人马保护侧背,防止保安团一营的攻击外,近三百鬼子和残存的一百多伪军全部上阵,向着小岭发起了集团冲锋。   由于炮兵仓促组成,想快速转移炮口,进行准确轰击,是不太可能做到的。张渊和黄历只能布置火炮进行拦阻射击,放过第一波进攻的敌人,然后覆盖固定的一片区域,杀伤打乱其后续人马,使得敌人进攻的持续性降低,力量减弱。而保安团的步兵则全部上阵,依托简单的工事形成三道防线,以对付鬼子的波浪式进攻。   几挺重机枪喷射出凶狠的火焰,象择人而噬的毒蛇在吐着信子,一个鬼子射手突然被横飞的血肉包围,不成人形地倒了下去,另一个鬼子立刻接替上来,继续疯狂的射击,这是鬼子赖以成功突击的压制火力,面对保安团的狙击手,鬼子也做好了承受伤亡的准备。   几个老兵在阵地紧张地操纵着一门山炮,准备打掉鬼子的重火力,使鬼子的进攻失去倚仗。黄历则继续对鬼子重机枪进行狙击,夜幕低垂之下,重机枪喷吐的火光给了他最好的指示。   “轰”一挺重机枪喷吐的火焰突然大了一圈,黄历的子弹不知碰巧击中了重机枪的什么部位,竟然炸膛了,几个鬼子捂着脸哀嚎着倒了下去。   “轰”一枚炮弹带着呼啸落地爆炸,腾起大片的烟尘和泥土,虽然打偏了,但预示着火炮压制机枪的开始。   “牙西给给”一个鬼子军官扭曲着脸上的肌肉,一挥手中的军刀,发出了狼嚎似的叫声。   第一道冲击波浪突然加快了速度,鬼子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弯着腰,呐喊着向前冲锋。   “开火”随着军官的嘶吼,保安团的阵地上轻重武器同时开火,将密集的子弹射向鬼子。   冲锋的鬼子不断被击中,象笨重的木头那样“仆仆”倒地,活着的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倒下的同伴,愈发凶狠地叫着向上猛冲。   在保安团狙击手的射击下,鬼子的军官和轻机枪手消耗得极快,火力的密集射击,也使第一波冲锋的鬼子还未踏上保安团的阵地便残破不堪,冲击的力量大为衰减。   “牙西给给”随着一声变调的嚎叫,又一波冲锋开始了。   “轰,轰,轰……”火炮开始发威,将炮弹倾泻在一段固定的鬼子冲锋的路上,编织了一道拦截的死亡线。火光迸现,弹片飞舞,硝烟一股股腾起,鬼子的残肢碎肉,枪支零件,布片泥土被掀起在空中。   轰,一颗炮弹击中了鬼子的重机枪,机枪零件、血肉残肢飞得到处都是,几经轰击,几个老兵终于打掉了鬼子的一挺重机枪,兴奋得嗷嗷直叫,技术也更加娴熟。   炮火的硝烟还没散,鬼子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活象烟雾中突然冒出的妖魔鬼怪,第三道,第四道,冲击波浪疯狂地向前,在弹雨和轰炸中亡命冲锋。      第099章 蚕庄血战(四)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鬼子的反复冲击下,保安团的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了,敌人惨失很大,这边也伤亡不小。鬼子的单兵素质整体上还是高于保安团士兵,双方其实都是在拼命的坚持着,这是一场拼实力,更是一场拼意志的激战。   阵地前迅速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线阵地上的厮杀还未停止,在手榴弹的爆炸火光中,能看到双方士兵扭打厮杀的身影,还能听到愤怒的吼声和凄厉的惨叫。   尽管时间仓促,但保安团还是设置了三道简易防线,这样便不象大多数国军那样,其一成不变的、缺乏纵深的阵地,被鬼子集中兵力一捅就破,一破就一溃千里。   随着撤退命令的下达,第二线阵地的火力猛然增强,轻重机枪、步枪一齐开火,迫击炮和山炮也猛烈轰击着继续前进的后续敌人,第一线防守部队使用了预备队,将敌人稍微击退后,立刻向后迅速撤退。   “一鼓作气,继续冲击,不给敌人喘息调整的时间。”石桥隆盛见突破了一道防线,立刻狂吼着下达命令。   远处的日军指挥官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前面的进展,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现在离胜利只差一步了,一旦敌人的防线被击破,再也无险可守,那就必将是一场溃败。皇军就是皇军,在硬碰硬的战斗中到底还是占有不可战胜的勇气和实力。只要击溃敌军的抵抗和信心,他们就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这才叫打仗,这才是战斗,王德才站在土围子上,手中拿着一支老掉牙的单筒望远镜,激烈的战斗让他手心都握出了汗,指甲扎进肉里都浑然不觉。而这座曾经血战过的村庄,似乎已经被双方遗忘,围绕着小岭在进行惨烈的厮杀。   “师哥,师哥——”一声声嘶哑地喊叫让王德才醒过神,回头一看,却是林义凡带着百多号村民又赶了回来,不同的是,这些人都背着枪。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王德才急切地询问道:“其他乡亲们呢?”   “师哥放心,乡亲们都进了山沟,很安全。”林义凡赶忙解释道:“你看,我们在庄里庄外捡了很多枪,有死鬼子的,有黄皮狗的,都是快枪,咱们不怕他们了。”   “胡闹。”王德才一跺脚,也说不出别的来,回头又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半晌,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来,盯着林义凡和百多村民,开口说道:“外面保安团和鬼子打得难解难分,人家救了咱们,咱们缩在这里看热闹,有些说不过去吧?”   “师哥,我也是这么想的。”林义凡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另让人家笑话咱们不懂人情世故,现在伸把手,以后也好见面。”   王德义苦笑一声,说道:“咱们把鬼子得罪死了,没有个依靠,日后是没法过了。保安团好歹是中国人,要粮要饷总不至于逼得咱们家破人亡吧,以前是咱们眼皮子浅,以为不含糊,谁也不吊,现在看来是错了。”   “师哥,您说咱怎么打,我现在就领人出去。”林义凡有些羞愧,拒绝保安团是他的意思,如今想修好关系,自然要多卖些力气了。   王德义招手将林义凡叫上土围子,指点着说道:“你看,鬼子正全力进攻小岭,那边剩下的兵不多,而且还在抵挡保安团的一部从背后的攻击。咱们趁着天黑,悄悄地过去,猛打一下,来个前后夹击,鬼子摸不清头脑,兴许就能把兵调回来。”   “好,好,这招儿好。”林义凡盯着烟火纷飞的战场,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咱们这点人枪,那里恐怕还真插不上手,只能搞点偷偷摸摸的勾当。”   王德才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林义凡的肩膀,说道:“走,咱们一起去,我怕你一时冲动,打起来没完,咱庄子上死的人够多了,不能硬拼啦!”   鬼子虽然突破了保安团的第一道防线,但战斗还在继续,而且形势并没有王德义和林义凡两人估计得那么严峻。鬼子的重机枪在火炮和黄历的重点照顾下,已经被毁了三挺,掩护的火力已经变弱。鬼子在经过了火炮、机枪的打击下,伤亡很大,他们也尝到了没有火力优势的滋味。经过一天的战斗,鬼子兵也疲惫不堪,这在无形中也削减了战斗素质所占的优势。而且,鬼子的中下级军官在保安团狙击手的射击下损失极大,也极大地影响到了鬼子的战斗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鬼子在进攻保安团第二道防线时,气势明显减弱,呐喊声也低了许多。而就在战斗的间隙,第二道、第三道防线的保安团士兵一刻不停地加固工事,现在,鬼子的进攻便要面临着更顽强、更有效的抵抗。   三十米,鬼子齐声发出呐喊,向前猛冲。突然,黑压压的一片手榴弹雨迎头飞了过来,啊,啊,看着砸在头上,落在脚下丝丝冒烟的手榴弹,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鬼子兵也被吓得不知失措,发出濒死的惊叫。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连成一片,金属风暴顷刻间淹没了战壕前三十米的区域,一股股硝烟升腾而起,火光迸现中,残肢断臂、破碎枪支、钢盔烂布被抛起来,又落下,又被炸起。接连不断的手榴弹给鬼子带来的毁灭性的打击,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惨叫声、哀嚎声伴着爆炸声此起彼伏。   鬼子指挥官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外,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大鹅蛋,眼睁睁看着身经百战的皇军士兵被敌人轰杀,脑子里刹时一片空白。   硝烟散去,惨景呈现,上百颗手榴弹的密集轰炸,那效果简直棒极了,入目别说是还能站起来的鬼子了,就是倒在地上的完整的尸体都少见。   战场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片寂静,枪不响,炮不鸣,鬼子和伪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鬼子指挥官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敌人的阵地,眼中射出的怒火仿佛要将前面的敌人统统烧死才甘心。      第100章 蚕庄血战(五)      轰一颗炮弹的爆炸打破了战场上的暂时沉寂,鬼子指挥官痛苦地发现一个重机枪组虽然频繁更换阵地,但依旧没有逃脱被摧毁的命运。   波浪式攻击阵形在侵华初期号称无敌。事实上,中日开战的头几年在这种阵形的反复冲击下,也的确是很少有中国军队能够顶得住这种几乎是无休无止的疯狂攻击。   波浪式攻击阵形被日本人叫三段式冲击,其实就是将进攻中的士兵排列成三到五条甚至更多条散兵线在炮火的掩护下交替向前冲击。要是一条散兵线被击溃了,组成这条散兵线残余士兵就会退到后面去重新整队,要是伤亡太大无法单独组成新的散兵线,这些残余士兵就会并到最后一道散兵线里去加强那里的兵力。总之就是仗着人多火力旺盛,周而复始的向前推进。   但现在,鬼子指挥官对这种赖以制胜的战术产生了怀疑,因为这其中缺少了几个重要条件。一是进攻的部队已经伤亡过半,人数优势已经不存在,或者说起初就不存在,只是他相信皇军的战斗力;二便是没有了炮火的掩护,连重机枪也被敌人的狙击手和火炮严重威胁,接连摧毁。   而敌人显然并未遭到重创,从刚才的猛烈打击便可以看出来。敌人夺取火炮后,明智地采取了守势,利用简易阵地和火炮与皇军展开了消耗战。如果野战,皇军可以毫不费力地击败保安团这样的支那武装,但在攻与守中,丧失了炮火优势的皇军却反过来要承受巨大的伤亡,甚至失去火力掩护的皇军士兵有些不知道如何打仗了。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枪声和喊杀声,引发了一阵混乱,一个鬼子军官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向指挥官报告,有一支身份不明的武装加入战团,袭击了皇军的侧翼,虽然被皇军奋力击退,但这支武装并未远去,象是在伺机再次进攻。   鬼子指挥官举起望远镜,了望着小岭上还在厮杀的战斗。小岭虽然不大,但到底有居高临下的优势,保安团的火力依旧猛烈,而且还动用小部队进行侧击,以缓解正面阵地的压力。可皇军却疲态尽显,气势不再。半晌,他放下望远镜,挥了挥手,无力地下达了停止进攻,准备撤退的命令。   天黑下来,鬼子害怕了,害怕实力被消耗得太多,害怕被包围。显然,保安团的援兵已经向这边赶来,刚才的袭击就是证明,如果再打下去,等力量对比完全颠倒过来,恐怕连完整地撤退也做不到了。   激烈的战斗结束了,鬼子开始撤退,虽然遭到了追射的火力和轰炸,但退得很坚决。   张渊约束部队不许追击,黄历对此也表示赞同,尽管成功地阻挡了日军的反扑,保安团伤亡也不小。但要想在野战中彻底击败鬼子,显然超出了保安团的能力范围。困兽犹斗的鬼子,会暴发出疯狂的本性,给保安团带来极大的伤亡。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与鬼子打成两败俱伤的结局,并不是最好。   战场上渐渐沉寂下来,鬼子有序地退去,这也使张渊和黄历更加肯定了不予追击的做法,鬼子不是溃退,而是撤退,不能头脑发热的离开阵地去追击。最后确定鬼子已经走远,张渊才派出一部分士兵开始打扫战场,其他部队则依旧保持着警戒。   呼,张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保安团虽然与鬼子也打过不少仗,但象这样拉开架势的硬碰硬,大概还是头一回。在失去了火炮优势,机枪火力又被黄历等狙击手压制,不能完全发挥的情况下,能冲破一道防线,并使第二道防线也摇摇欲坠,鬼子的战斗力果然厉害。   不过,自己的队伍也不含糊,人数并不占优的情况下,竟然能顶住鬼子的狂猛进攻。张渊稍有些得意之余,也感到了些后怕。如果不是听从了黄兄弟的意见,缓慢发展,边练边打,实行精兵策略,呼呼啦啦带着一支良莠不齐的大队伍和鬼子硬拼,一出现被吓坏了的逃兵,整个队伍的士气将大受影响,全盘崩坏的场面便极可能出现。到时候恐怕就不是鬼子主动撤退了,而是自己的人马被鬼子赶得到处乱窜了。   还是精兵好啊,消耗的物资少,有限的弹药分给大家,倒也不显得寒碜,更不浪费。特别是特勤队和黄兄弟,光他们消灭的鬼子就占了一半,黄兄弟一个人,恐怕就至少干掉了四五十个吧?   一抬头,黄历已经走到了面前,奇怪地问道:“干嘛呢?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也快走吧怎么,还想等着鬼子再回来?”   “不,不。”张渊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不是怕鬼子再杀个回马枪,咱们招架不及吗?”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别慢腾腾的耽误时间哪,先把伤员撤出去,然后让每个营抽出一个完整的连队,再加上特勤队断后,炮呢,别拆,拉着走,保证随时可以开火。只要撤进山沟,鬼子追来也不怕他们。”   “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张渊叫过传令兵,重新下达了几个命令。   正在这时,有士兵前来报告,蚕庄的两位庄主前来拜望致谢。张渊想了想,虽然蚕庄曾拒绝了保安团接管庄子的好意,但打心里也挺佩服这帮人,凭着土枪土炮敢跟鬼子硬磕,也确实打死打伤了不少鬼子。他又征求了一下黄历的意见,黄历佩服之余,倒是对那土枪土炮挺感兴趣,如果能加以改装,发射速度再提高一些,射程再远一些,在阵地战中,一打一大片,扼制鬼子的集团冲锋倒是挺不错的东西。   “那玩艺儿还能有大炮机枪好使?”张渊对此有些不以为然,索性摆了摆手,说道:“那你来同他们打交道吧,我四下看看,督促战士们动作快点。”   “你——”黄历手举到半空,又无奈地缩了回来,张渊说走就走,干净利索,就留给他一个背影。   王德才和林义凡走了过来,看到一个年轻的国军军官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们。尽管惊讶于黄历的年轻,王德才却不敢怠慢,强笑着拱手道:“长官您好,鄙人是蚕庄的管事的,姓王。贵军兵威赫赫,击败鬼子,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真乃仁义之师,威武之旅。”   黄历打量着王德才,见他方额阔脸,络腮胡须,浓眉大眼,衣服虽有些破烂,上面还有血污,也不掩其雄壮之色,不由得暗赞了句:真是一条好汉子,怪不得能带着村民和鬼子相持了这么长时间。   “王庄主不必客气,我们是国军,抗日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必如此恭维。”黄历和蔼地说道。   “是,是。”王德才也觉得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很别扭,右手的手指头不停地捻着衣扣,小心翼翼地说道:“本地石厚土薄,一切都不象大地面方便。但长官有什么需求,总管不客气地提出来,地面上一定尽力而为。”   黄历点了点头,这是现在的规矩,也是老百姓被逼出来的习惯,军队过路或驻扎,总要地方上支应粮草物资,甚至有当官的借机勒索,当兵的抢掠硬夺。   “我看就不必了。贵庄新遭浩劫,也是我们得到消息太晚,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黄历说得很客气,毕竟这是摆在面前的困难,虽然舍本逐末,草芥不取,他还不需要那样的仁义,但此时向庄子里要东西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长官实在是体恤百姓,王某在此代全庄老小先谢过了。”王德才听到浩劫两字,立时想到在战斗中牺牲的村民,神情黯然下来,低沉地说道:“贵军算是救了我们全庄人的性命,又草芥不取,实在让王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了,我刚才带着村民替贵军捡拾了不少枪支弹药,一会儿全部奉上。另外,庄子里还会送给贵军部分粮食肉菜,以作犒劳之用。”   黄历微微一笑,这个王庄主倒是个看事儿明白的,不如给他一个惊喜,“贵庄百姓能与鬼子厮杀,不失血气和刚烈,实在令人钦佩。只是武器太差,难以保护家园。等我们将缴获清点完毕,会拔出一些多余的枪支送给贵庄。只要是打鬼子的中国人,我们绝不苛待。”   王德才和林义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渴望的亮光。枪啊,乱世当中保命护家的倚仗,要是有几十条,哪怕是十几条快枪,今天这些鬼子定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村民也能少死很多。他嘴上说将捡拾到的枪支弹药归还,不过是客气之语,当然,如果保安团不愿意给他们,他们也没法违背人家的意思。   “长官是军人出身,但办事平和,关照周到,实在难得。”林义凡拱手致谢,诚恳地说道:“前几天是我鲁莽,不识好歹,还请长官不要见怪。”   “哦,是那件事情呀”黄历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你们对我军缺乏了解嘛现在呢,咱们谈谈以后的事情吧!”      第101章 试验地蚕庄      蚕庄的上半夜是在乌烟瘴气中度过的,扑火、救伤、装殓死者、埋藏粮食、驱赶牲口和家畜,王德才和林义凡领着人忙得脚不沾地。幸亏保安团留下了一部分帮忙,减轻了他们的不少工作量。   经此一战,蚕庄光死亡的村民就达到了一百一十五人,受伤的就更多了。而且死伤的多是守围子的青壮,可谓是元气大伤。不管是钦佩保安团的拔刀相助和战斗力,还是迫不得已需要保安团来保护,反正蚕庄归入了保安团的势力范围。   但现在,保安团并没有实力在此驻扎,抵挡有可能前来报复的敌人,只能派出一支小部队帮着蚕庄加快劫后恢复的速度,并且放哨站岗,提供预警。如果伪军前来,自然不必害怕,如果是鬼子大队,他们也只能尽快撤退,不与之争锋战斗了。   天空里,被灰白色的云块所遮蔽住的月亮,渐渐突出了包围,露出了自己皎洁的面容,向大地播撒着水般的清光。   张渊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在看今天的战斗统计。看到缴获清单时,高兴得咧开了嘴;又看到伤亡情况时,不由得情绪低沉,连连叹气。   关心丈夫,带着一支队伍前来接应张渊的许小凤对此却不在意,披着件大衣倚着张渊,轻抚着肚子,慢条斯理地吃着苹果,不时满足地笑着望着自己的男人。对她来说,战斗情况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丈夫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唉,真够头疼的。”张渊一侧脸,正碰上许小凤递过来啃了一半的苹果,他只好敷衍着咬了一小口,继续说道:“原来是想接手蚕庄,把势力向山外扩展。现在,部队伤亡很大,力不从心啊可又不能把到嘴的肉再吐出去,蚕庄那些小伙子可是不错,加以训练,可都是不怕死的好兵。”   “嗯,嗯,这是个问题。”许小凤点着头,但语气却不是那么重视,“蚕庄与小梁庄据点离得太近,不派兵保护,村民住得不踏实,可咱们现在又抽不出太多的人马,也不能长期驻扎。把村民都弄进山里住,那样蚕庄又失去了意义。”   “你有什么好招儿?”张渊见媳妇儿分析得头头是道,期盼地盯着她的脸说道。   “没招儿。”许小凤回答得干脆,笑道:“以前倒是很聪明,可肚子里有了小娃娃,这脑袋就变笨了,成天光想着吃啦!”   张渊又好气,又好笑,抓耳挠腮也不知说点啥好了。   “黄兄弟,既然来了,怎么还要跑呢?”许小凤脑袋笨了,眼睛倒好使,张嘴叫道。   黄历干咳一声,迈步走了过来,揶揄道:“看你们两口子在亲热,我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瞎说。”许小凤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说道:“我这肚子,就快看不到脚面了,还能干啥?”   “换个姿势,动作轻点,不影响的。”黄历笑道。   切,张渊翻了翻眼睛,说道:“别扯没用的,我的黄副司令,你快来帮我想办法,怎么处理蚕庄吧!”   黄历嘿嘿一笑,坐在篝火旁,说道:“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我一直有个想法,终于找到试验的地方了。”   “试验?什么试验?”张渊不解地问道。   “看,这就是我的想法。”黄历掏出一张纸递给张渊。   张渊拿过纸,借着火光仔细观看,乍一瞅,还以为是山里坑道工事的图纸,可仔细看,却不是,但有很多地方是相像的。   “地道?你要在蚕庄里挖地道。”张渊看明白了,抬头问道。   黄历点了点头,在北平时便为游击队想好了战斗的方式,不为别的,只为程盈秋在那里,多种保护措施,总是好的。可一直没拿出来,因为环境条件时机并不适宜。不过,走的时候,他还是给余成志讲过一遍,余成志也很认真地抄了一份,至于能不能重视,便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我看看。”许小凤好奇地从张渊手里拿过图纸,看了起来,边看嘴角上翘,还笑了起来,“呵呵,怪有意思的,上面还画了不少小人儿呢!”   “我虽然拿不准这个东西能起多大的作用,但黄兄弟说的一定有道理,只是这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张渊沉吟着说道。   “怎么会来不及?”许小凤用身子顶了下丈夫,眼睛却没离开图纸,说道:“不就是挖坑盗洞吗,山里的石头都能凿开,何况是泥土。多找些在矿上干活的,干这个他们拿手,分成几班,日夜施工,我看个把月就差不多了。我说你粗心,你还不服气。你仔细看看,这可不是光藏人藏东西的,还能偷着打黑枪呢!”   “你又变聪明了?”张渊故意逗着自己媳妇儿。   “哎呀,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搞不太清楚。”许小凤笑道:“还有啊,再加上庄子里的通墙工事,鬼子或伪军来了,少了就在外面打,多了就在洞里打,准让他们晕头转向,净挨黑枪。”   张渊抿嘴一笑,瞅着黄历,想听他的讲解。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黄历说道:“这样就能让蚕庄的百姓比较安心地回去居住。我们只要派人数不多的部队协助他们,并提供训练就行了。当然,如果部队实力恢复了,就更方便。就象小嫂子所说,伪军来了,可以上土围子打;鬼子来了,就放进庄子里来,避开他们的火力优势,与他们打巷战。那些五子炮、抬枪什么的,再加上我们给他们的快枪,在不熟悉地形街道的鬼子面前,更加能发挥威力。另外,我与王、林两位庄主谈过,既然庄子里有懂得制造火药,摆弄土炮的人,就让他们再自己造些地雷,这样对敌人的威胁更大。”   “地雷,用黑火药造的恐怕不保险吧?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手榴弹,这样变成地雷应该更方便一些。”张渊说道。   “是造石雷或陶瓷雷,黑火药确实威力不够,但也比没有强。”黄历解释道:“等搞到炸药,就再造些威力更大的。至于为什么不用手榴弹和铁地雷,我是担心鬼子吃了亏以后,会使用探雷器。”      第102章 专业包工队      黄历所说的试验,确实是这样的性质。对于理论,他知道,但理论到底对不对,或者有什么缺陷,他并不知道。只有经过实践,才能使某种战术完善成熟起来。而对每种战术实践,他都会派亲信的特勤队员去观察,去学习,然后再寻机派到婆罗洲,为以后在南洋与鬼子作战进行准备。   地道如此,地雷也是如此,胶东之地既是黄历杀敌的战场,也是他练兵的训练场。以后,经验丰富的、又真心跟随他的士兵,将不断被输送至南洋,变成一颗颗火种,时机成熟,就将燃起熊熊大火,将侵略者和殖民者烧成灰烬。   探雷器一说出来,张渊是懂的,连连点头,对黄历的长远目光表示赞佩。许小凤虽然很聪明,但知识却不比张渊,但她有个特点,不懂的一般不当面问,而是背地里问张渊,夫教妇学,大概这种情调很受用吧!   “搞炸药就得打矿区。”黄历说道:“把山炮拆开,用骡马偷偷运上山,占领一个制高点,威胁相当大。另外,还可以拉着炮去轰炮楼,这附近的鬼子和伪军可要倒霉了。”   “是啊”张渊轻轻挥了下拳头,说道:“有了重武器,部队就如虎添翼,看谁还能抵挡我的精悍之师。”   “炮弹呢?”黄历似笑非笑地问道:“目前剩下的也不多吧,打一颗少一颗,能威风到几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瞅准机会抢鬼子的了。”张渊苦笑道。   黄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招募军工技师,购买机床设备,这将是很大、很难的事情,现在也只有去抢鬼子这一条捷径了。   事情商议已定,第二天便开始行动,这附近的村庄干过矿工的人不在少数,蚕庄本庄就有不少。而且,黄历在山里进行坑道作业的时候,还有了一个新的创举。   工程承包对于现代人来说并不陌生,但在那个时候,却是个新鲜事物。自从坑道开挖以来,黄历便发现,抽调战士往往事倍功半,还影响训练和作战。而对于矿工来说,挖坑道,他们可是专业人士,不仅进度快,而且质量好。   别人知道这些可能未必当回事,可黄历却有了新的想法,他招集一些矿工商量成立个专业工程队,为部队修筑野战坑道工事,或者专门挖掘地道,由部队按工程量付钱。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在别人心存狐疑的时候,有一个叫褚大炮的挺身而出,拉了几个曾一块挖矿的工人,成立了这个工程队。   几个工程下来,白花花的银洋到手,不仅奠定了保安团的信誉,更让工程队兴旺起来,越来越多的矿工要求加入,挣这份比较保险的钱。但黄历却向褚大炮提出了要求,工程队的人员必须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没有劣迹,一旦加入进来,进出根据地要受到严格的审查。这一切都是从安全角度考虑,毕竟他们挖掘的坑道和工事属于军事范围,敌人如果知道了,便会带来很多的不利因素。   至此,这个半民半军的专业工程队才算是真正成立,里面有几个特勤队队员,既是学习,也算是监督。有活时,一拥而上,雷厉风行;没活时——嗯,现在山里在挖坑道,山外要挖地道,还真是闲不着。这些人虽然不种地,但收入不菲,倒是让很多人都羡慕不已。   褚大炮长着又黑又长的脸,微微翘起的下巴,长着毛蓬蓬的胡子,象是用火燎过似的又卷又黄,脑袋上有一道长疤,疤上没有头发,不细看倒像是特意梳出来的发缝一样,其实那是在矿井里被石块砸的。   “黄先生。”见黄历走进会客室,褚大炮赶紧站起身,笑着打招呼。   “快坐吧,老潘,都是熟人,不用客气。”黄历伸手让了让,很随便的坐了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纸,又递过去一支香烟,笑道:“坑道的工程暂时放缓,你分出一部分人手,因为又有大活儿了,又有钱赚了。”   褚大炮咧开嘴,露出黑黄色的牙齿,双手接过烟卷,陪着笑道:“全靠黄先生照顾,我一得到信儿,立马就带着人赶来了,指定让您满意。”   “你办事,我放心。”黄历笑着将纸交到褚大炮手里,说道:“一个月,必须干完,我还给你找了不少人零售,如果还不够,我甚至可以派兵去帮忙。”   派兵,那不是又要分我们的钱吗?褚大炮拿过图纸看了看,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咱什么时候耽误过军队的事情。”   “好,赶在入冬封冻前完工。”黄历郑重交待道:“进度要快,质量更要过硬。”   “明白,打鬼子的东西,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糊弄。”褚大炮郑重的将图纸揣进怀里,说道:“要没军队打跑了土匪和鬼子,又给咱挡着,咱能过上这安生日子,良心不能丢啊!”   “要是都讲良心就好了。”黄历似乎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你老婆的瘸腿不是天生的,是摔断后没接好,要是你信得过我,就让她来,我给她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呢!”   “谢谢您,太感谢了。”褚大炮没口子地道着谢,感激地说道:“她那腿呀,走路不方便倒不是大事,可一到阴天下雨,疼得连炕也下不了,您要是给治好了,我,我让她给您立个牌儿——”   “别,别,那我可受不起。”黄历赶紧摆手,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褚大炮说道:“我派去的那两个人,你好好教教他们,有些东西呀,可别在脑子里发霉变味儿了。你怕他们抢你的饭碗哪,告诉你,他们可不稀罕你那个把头的位置,他们是要干大事的。”   褚大炮的老脸有些红,赶忙解释道:“黄先生,您给我的那个什么金鸡霜救了我家的孩子一命,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您呢现在您既然交代了,我要是再存私心,那还算人吗?您放心,我回去就把脑袋里那点东西都告诉他们。”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小块黄金,那是林承恕给他的奖金,被他切成了几小块,“不能让你白教,这点小意思,你拿着,给老婆孩子买布做两件衣服。”   褚大炮推让了一阵,勉强收下,千恩万谢地走了。黄历坐了下来,若有所思。      第103章 讨价还价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褚大炮在矿井里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他的丰富经验会使很多土木专业的大学生为之汗颜。不用复杂的专业工具和仪器,他能把坑道修得与图纸一般无二;光听声音,他就能判断出对面掘进的工程进度以及方向偏差;精确爆破的用药量更是厉害,绝不会因为用得量多而摧毁别处,也不会因为量少而达不到效果……就凭着这些令人瞠目的本事,他才能稳坐把头这个位置,当然也会敝帚自珍,轻易不传外人。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中国有这句老话,所以很有些好东西慢慢地失传。对此,黄历也颇理解,所以才用温情感化,金钱打动褚大炮,而不是用强制的命令。   在以弱敌强的游击战中,地道往往是弱方使用的“秘密武器”。而地道战战术,不光中国在抗日战争年代使用过,越南在抗美战争中也使用过,可见其还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术。   原本看似遥远而不可及的梦想,正在黄历等人的努力下略具雏形,黄历相信,即便现在没有了他们,撒下的火种也会使历史改变原来的模样。就从目前来看,尽管大的历史潮流还在沿着轨道隆隆向前,但一些细节的变化已经使以后的历史书要重新记载了。   而随后几个熟面孔的先后出现,更让黄历感到了这种实实在在的变化,由此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   曾澈,这个应该在随后王天木叛变的连锁反应下被逮捕枪毙的家伙来了。随后,是北平抗团的冯运修和李振英,这些或应该壮烈牺牲,或应该在监狱里饱受折磨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黄历面前,让他的心情好一阵子不能平复。   “没办法,上面让我来做说客,汪精卫得死呀,还得死在黄兄的手上。谁让咱俩熟呢,当然,你该怎么地还怎么地,不用给我面子。”曾澈厚着脸皮无奈地笑。   “没办法,北平抗团出了叛徒,幸亏早几天得到了消息,但我们应该已经暴露了。日本人果然在调动满洲警察,有可能出事的人都提前跑路了,一部分人撤出北平,去参加了游击队,我俩觉得山东也不远哪,从天津上船,几个小时便到。所以,就来了。”李振英和冯运修如是说道。   黄历直发愣,这就是蝴蝶效应?把要死的人都扇活了,自己难道快成神了?不过,活着总比死了强,自己虽然不能把有可能牺牲的家伙一个个强拉硬拽弄走,但事情总体还是在向好的地方发展。这都是自己的影响,嗯,难道不是吗?   “呵呵,黄兄,我又来了。”曾澈带着一脸笑容走了进来,对着黄历一摆手,一点也不见外地说道:“你忙你的,不用招待我,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黄历翻了翻眼睛,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   曾澈坐在椅子上,没老实几秒钟,嘴便开始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诉苦诉屈似的嘟囔起来,“唉,在天津呆得挺好的,一个命令就跑到这山沟里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黄历咧了咧嘴,没有抬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曾澈自怨自艾地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想要怎样,总得有个说法吧,是嫌钱少,还是缺女人陪伴,不怕你谈条件,就怕你什么也不说。扬名天下呀,名利双收啊,多好的事情,虽然有点小小的风险,对高手来说也不算什么……”   黄历咳嗽了一声,曾澈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玩艺儿,停顿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有话就说嘛,咳嗽是什么个意思呢?”   “你烦不烦哪,跟个老太婆似的,絮叨个没完。”黄历没好气砸过去一颗山枣。   “嘿嘿,这是别人教我的,学得不好,见笑了啊”曾澈伸手接过山枣,扔进了嘴里,使劲嚼着,扬了扬眉毛,故意气黄历。   黄历盯了曾澈半晌,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好,我可以去上海试试,但条件很苛刻,你能作主答应吗?”   “说说看,我也不敢吹那个牛皮。”曾澈急忙凑了过来,说道:“你要我上天摘月亮,我还真做不到。”   黄历当然不是被曾澈软磨硬泡给说动的,凌雪又捎来了信儿,自然又是“人傻钱多,快来”之类的催促。而大计划一旦铺开,资金的缺口便越来越大,想靠正当行业赚钱补充,肯定不够。搞歪门邪道,凌雪自信和黄历联手,应该是无往而不利。俗话说:富长良心,穷生奸计。被钱逼到没法,黄历也觉得该狠狠去捞几票,把那些大亨花天酒地的钱用到正路上,也算是替他们行善了。   既然决定要去上海劫富济贫,顺便看看有没机会干掉汪精卫,也是不错的事情。小汪的脑袋还是很值钱滴,蒋总裁已经悬赏十万大洋通缉他。只是黄历还认为有敲敲军统竹杠的必要,所以他暗地里安排去上海的行程,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待价而沽。   “首先,我不与你们上海的组织进行接触,我信不着他们。”黄历开始很严肃地跟曾澈讨价还价了,直言不讳地说道:“瞅瞅那些叛徒,你们军统怎么净出这样的货色呢?”   曾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大浪淘沙,沉渣泛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历微微一哂,继续说道:“我需要一部电台,在上海直接与你联系,上海组织有关汪精卫的情报可以通过电台告诉我。而且,我希望你最好能留在这里,充当一下中间联络人。”   “这个,我得向上面请示。”曾澈有些犹豫,但并没有马上拒绝,问道:“继续说。”   “我到上海,要租个大房子,方便行动,还得买辆汽车,这启动资金大概需要两万吧”黄历开始谈到钱的问题了。   “钱不是问题。”曾澈很痛快地说道:“组织一次行动,兴师动众,花费也不在少数,倒不如给你一个人。”   黄历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说道:“要是刺汪成功,我能得到多少?这可是玩命的事情,你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应该。”曾澈很赞同地说道:“国府悬赏十万,这自然全归你。戴老板还说了,事成之后会给你另加两万的奖金,这日常的津贴按照少将规格支付,只是这功劳吗——”   “功劳归军统,你们就当我不存在。”黄历大度地摆了摆手。   “你看,早把条件说出来多好,我们谈得不是很融洽吗?”曾澈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对了,你们军统有没有一个悬赏名单,把每个要杀的敌人都明码标价。”黄历好奇地问道。   “你准备多赚点?”曾澈呵呵一笑,说道:“没问题,刺汪成功后,我给你多介绍点活儿。”   “小喽啰就不必了,我的子弹可金贵着呢”黄历微微一笑,说道:“至少一万打底,少了这个数,我可不干。”   “果然是高手风范,一分钱一分货。”曾澈挑起大拇指,似真似假地赞了一句,说道:“我向上面请示,你尽管放心,对于军统,钱不是问题。”   钱当然不是问题,你们戴老板利用军统人员及军队故交垄断了贩毒这条生财之道,我要的这些不过是小钱。黄历腹诽着,脸上笑容依旧。   黄历为什么要曾澈留在胶东,主要还是为了保密和安全,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他又有面具,又会化装,只要不是特别熟的人,在大道上碰见也不一定认得。再者,张渊的保安团也是黄历的后备资源,而缺乏有效的谍报人员,也必将制约他的发展。根据地内部的安全,对军统人员来说,正是专业所长。   去上海,黄历不是单枪匹马,冯运修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对他的忠贞和勇敢,以及掌握的技能,黄历还是很放心的。另外,崔小台也会带上,他岁数较小,不太引人注意,能干一些大人不太方便的事情。至于李振英,黄历也有安排,他是化学专业的,鼓捣出威力胜于黑火药的炸药,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希望他读的书,没全吃光。   黄历尽管答应去上海刺杀汪精卫,但他要求曾澈向上报告时千万要注意保密,别人还没出发,已经搞得尽人皆知。为此,他甚至拒绝了在此地接收有关汪精卫在上海的具体情报,一切都等到了上海再说。   曾澈对黄历如此不相信军统,感到有些郁闷,难道真的到处是叛徒,随时都有可能被出卖吗?不过是刚出了王天木,怎么就谨慎到这个程度。他哪里知道,历史上,军统在上海与七十六号的争斗最后落败,最大的原因便是由于叛徒太多,一个牵一个,象多米诺骨牌似的,发生了可怕的连锁反应。   黄历的离开是极为机密的,保安团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其他人只有相信公开的消息,老三在坑道施工时,被石块砸伤了,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休养。      第104章 孤岛上海      1937年,上海战事结束之后,国军虽然撤退了,却留下了一笔可怕的“遗产”——恐怖活动和蓝衣社。按照某位外国观察家的说法:“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的警察本来可以轻易地铲除这一怪物,但却任其发展,乃至养虎贻患,使得这一怪物嗣后不时地要找些牺牲品来满足其食欲。”   事实上,那位外国观察家的观察显然还停留在表面,不知道租界巡捕房的很多人已经被军统或中统收买。当时日军要在租界内公开抓人,还必须由日本宪兵队出面,事先通知租界巡捕房当局,由巡捕房派员会同前去。而上海的军统、中统组织,对两租界的巡捕房大员,大都按月给以津贴,彼此声息相通。因此,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日军要到租界抓人,往往是日本宪兵队刚刚与巡捕房打招呼,那些被军统、中统收买的巡捕房人员便预先“放笼”(暗中通知),让被捕对象逃跑。凡属军统、中统的一些重要人员,即使来不及“放笼”而被捕获,巡捕房也是多方留难,甚至拒绝“引渡”。   从1938年6月开始,上海突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爱国热情”浪潮,在所有的周年纪念活动上都飘扬着中国民族主义者的旗帜。诸多小报上发表了不少主张武力的社论,正规的报纸则撰文鼓励青年们参加或组织游击队。随后,袭击通敌分子的恐怖事件开始频繁上演。   对这一系列恐怖活动的评价,舆论方面的说法不一。有些迹象表明,这是通敌分子对立派别之间的倾轧和纷争,他们都想获得日本人的政治宠幸和金钱支持,是伪装成爱国事件,而实际上是争夺日本的战利品。然而多数人认为,这是某个组织在上海的活动,这些暗杀都是出于爱国的动机。大部人相信,该组织即是蓝衣社,狂热地忠于蒋介石的一个法西斯会社。   “蓝衣社”一名之所以被长久使用,是因为其强烈的象征意义,特别是当褐衫党和黑衫党风行欧洲之际,更是如此。另一方面,在“孤岛上海”明目张胆地实施恐怖活动绝不是一两个有组织的指挥部所能完成的。政治暗杀衍生自三十年代初的民族救亡运动,它导致上海的“小市民”中产生了部分人为、部分自发的组织和机构,他们既为爱国,也为自身的利益而行动。有时候,他们会与国府的军事特工组织联合起来,有时候则单独行动。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起初的“孤岛上海”,恐怖活动的主动权握在国民党特务手中,尽管亲日的黄道会和复兴会也进行了反击,但是在1938年的秋天和初冬,还是国民党抵抗分子占了上风。   但是,到了1939年李士群和丁默邨在极司菲尔路76号成立了一个特工组织后,形势开始发生悄然的变化。首先,李士群很快搜罗了七名前中统特工和CC系成员,组成了一个核心,作为他的骨干力量,他还赢得了青帮成员吴世宝的忠心效劳,这个黝黑粗矮的虐待狂为他招募了当地的歹徒以及其他积极的通敌分子。随后,李——丁组合促成了具有关键性作用的军统特工王天木、陈明楚等人的叛变,并摧毁了他们的特工组织,这是相当重大的胜利。   而随后引起的连锁反应对军统来说,几乎是灾难性的。由于76号逮捕了很多军统特工,甚至包括重庆派来刺杀汪精卫的另一组秘密人员。日本的报纸,诸如《东京日日新闻》便对丁默邨、李士群等人表示了信任。因此,当李士群嗣后访问东京时,得以大言不惭地吹嘘道:“整个上海、南京、江苏、浙江、安徽的军统机构已经被我们摧毁或彻底破坏,我们用左手消灭了蓝衣社,用右手击倒了CC系。”   灰暗的云块,缓缓地从南方向北移行,阳光暗淡,天气阴冷,给人一种荒凉寥落的感觉。在这个萧索的秋日,在军统遭到重创,李士群和76号志得意满的时候,黄历等一行五人从外滩码头下船,踏上了上海的土地。   为了确保安全,黄历让沃格夫妇一起同行,并且乘坐一艘德国客轮,枪支拆成零件,与特种弹药一起藏在装货大木箱的夹层中,由他们二人携带托运。在烟台盘查较紧,到了上海租界码头,却看不见鬼子,只是一些巡捕在虚应故事,几个人轻松过关。这也让黄历有些感叹,怪不得都躲在上海,或者从上海向香港或海外逃跑,这里不仅是世界上唯一不需要护照就可进入的地方,而且与鬼子占领区比,还真是个能提供不少庇护的孤岛。   位于公共租界的房子已经准备好,是埃德文的住所,位于福州路,兴盛屈居于南京路之下,但也是相当高档的地段。他们父女回婆罗洲后,便低价租给了黄历的代言人凌雪。   福州路东段,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租界行政机构、巡捕房、洋行、银行、大饭店、大药房等集中于此。两端有大鸿运、大西洋、老聚兴、老正兴、会宾楼、王宝和等一批中西菜馆闻名于市。天蟾舞台(初名大新舞台)在福州路701号建成开幕,其规模是沪上四大京剧舞台之最。福州路西段妓院云集,成为藏污纳垢之地。集报馆书局、文具仪器、茶楼戏院、中西菜馆、旅馆百货及妓院烟馆于一路,两侧还有古玩、化工颜料、衣庄、绣花鞋等特色市场,是一条与其他商业街不同的奇特大街。   沃格夫妇似乎对上海有种厌恶,或者说是恐惧的感觉,大概这里真的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勉强因为黄历而来到这里,但却急着回去。黄历也不勉强,下了船,将托运的大木箱找车装运,便和沃格夫妇告别,按着地址直奔福州路的房子。因为保密的关系,黄历只是捎信儿给凌雪,说是要来上海,但却没透露具体日期。      第105章 棘手的刺杀      叛国者,背千古骂名,受万世唾弃。汪精卫急急忙忙投入日本人的怀抱,就象一个娼妓在床上热情奔放地献身完毕,能否得到嫖资,又能得到多少,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能作主的事情,完全要看嫖客的心情,任凭嫖客决定了。甚至嫖客还可能奚落其容貌差劲,床上功夫拙劣,干得一点也不爽呢!   1939年5月31日,汪精卫从上海飞赴日本谈判。谈判一开始,日本陆相板垣征四郎就奚落汪精卫,“我以为,要在中国建立新的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必须争取到重庆方面的要人和军队的多数。您对此一定有相当的把握,如果能听到有关这方面的情况,实为荣幸。”   日本方面虽然成功诱降了汪精卫,但看到汪精卫的作用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与蒋介石的“桐工作”也未结束,便将其冷置一边,使卖国心切的汪逆备感失落与郁闷。   当时日本陆相板垣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是影佐祯昭,一个就是今井武夫,这两人对中国政治人物的诱降主张上有很大不同。影佐祯昭走的是要扶植汪精卫的路线;今井武夫却想直接和蒋介石谈和。他认为:从清朝开始,中日之间所有战争或争端最后的解决方式都是中国的“委曲求全”,现在日本对中国的打击在历史上是最大的,中国面临的危机也是最大的。而且日本已经招来了汪主席,如果中国全民抗战的领袖蒋介石也来个扭转乾坤……   直到欧战爆发,与蒋介石的和谈也毫无进展,日本方面才根据兴亚院起草的《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与汪精卫谈判成立中央政府的基本条件。要纲比起近卫首相宣布的“善邻友好、共同防共、经济提携”三原则有很大的倒退,汪精卫大失所望,《要纲》的内容不仅与他向日本提出的要求相距甚远,而且大大超过了上海重光堂协议的范围,也违反了近卫第三次声明的精神。但汪精卫已经骑虎难下,考虑再三后,还是在这个基础上与日本方面进行了谈判。   黄历抵达上海之前,影佐机关刚刚安排了汪精卫到南京与梁鸿志及王克敏会商之行。梁鸿志是华中“维新政府”的首脑。王克敏是华北“联合政府”的首脑。影佐机关认为汪“组府”须得梁、王的协力,才能着手,因而举行南京会议。   汪、王、梁会见,汪首先说明统一“组府”之意。梁鸿志略为客气,开口说道:“这件事要让我们商量之后,才能答复。”王克敏则很坦白地说道:“我们三个人商量没有用。这件事要他们协商好了,也就可以做了。”   王克敏所说的“他们”,就是汪精卫背后的影佐机关,梁鸿志背后的原田机关,和他自己背后的喜多机关。这便是傀儡之所以为傀儡者的鲜明事实,每人背后都另有人操纵,他们不过是摆设而已。譬如四个人打麻将,每一人的背后有一参谋。打到两圈之后,关键时候,四个参谋便都伸出手来,直接的打了起来,那座位上的四个角色反而束手。   ……   汪精卫等到达上海后,先是暂住在虹口日本兵营附近的楼房里,而在汪伪“六全大会”前,迁入沪西愚园路1136弄的一座花园洋房里,它是过去国民党政府交通部长王伯群的住宅。王伯群任大厦大学校长时,为娶该校校花保志宁为妻,动工兴建此美轮美奂的大厦,作为藏娇的金屋。   1931年,进步作家邹韬奋为了揭露这桩丑闻,曾将此屋拍成照片,发表在他创办的《生活周刊》上,轰动一时。上海沦陷后,楼房为日军占领,弄内还有十余座各自独立的西式花园楼房。   日军将该弄内的所有住户赶走,将王伯群的小楼让与汪精卫,其余房舍供周佛海、褚民谊、梅思平、陈春圃、罗君强等一批人分宅而居。该弄除由十名日军负责警卫外,还有“76号”特工总部派一百多名武装特务日夜严密警卫,没有汪伪发的临时证件,或者预先通知的特定人员,完全无法进入弄内。而且愚园路与极司菲尔路一样属于越界筑路区,1136弄与“76号”相距不远,往来也很方便。   黄历搂着李倩心的纤腰,李倩心则紧贴着他,头倚着他的肩膀,两人一副亲昵的样子坐在黄包车上,从愚园路和极司菲尔路上走过。黄历用心将各处的地形建筑牢牢记在心里,觉得刺汪之事相当棘手。   这是他来到上海四天里的第三次堪察实地情况了,每次的装束都不一样,有时是单独一个人,有时是和崔小台一起,冯运修和崔小台也装作路过的样子,进行过侦察,一份地势方位图纸标记得已经越来越详细,但如何进行刺杀,却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当然,最保险的是远距离狙杀,黄历在附近的高楼大厦走过看过,丈量距离,观察角度,合适的狙击地点不是没有,但这种蹲坑似的守候风险很大,因为这里是沪西越界筑路区,日本人和“76”号特务能够加以相当有效的检查和控制,带枪进入很容易被发现,逃跑时也不方便。   用炸弹,或在路上狙击,也是一个办法。但必须提胆知道汪精卫何时出行,乘坐的是哪辆汽车,这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如果抱着必死之心为国除奸,自然可以采取这其中的某一种方式,但黄历还不想这么早壮烈。   李倩心虽然知道黄历要干什么事情,却并不知道黄历要干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很喜欢和黄历在一起的感觉。亲昵的样子,黄历是有些装,但她却是真心实意地依偎在爱人的怀里。只是这个地方让她不舒服,也不放心。   “越界筑路”是租界当局在租界外强行修建的马路,马路治安由工部局巡捕房管理,马路两侧治安则由中国警察管理,实际上造成两不管的状态。罪犯在马路上作案,只要逃入路旁弄堂,巡捕就无权逮捕了;反之,在马路两侧犯罪,只要窜上马路,中国警察也只好干瞪眼。于是,这里遂成为不法歹徒横行之地,社会秩序特别混乱。   “我们还是回去吧,有些饿了。”李倩心委婉地对黄历说道。   “好的。”黄历微微一笑,用脚顿了顿踏板,告诉黄包车夫回福州路。   尽管有困难,但黄历并没有灰心放弃,如果汪精卫那么好杀,也轮不到他出手,军统也不会出那么高的价钱。一分钱一分货,一颗子弹值十万大洋,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了。   回到住处,黄历先来到地下室,把今天看到的一些新情况标记在图纸上,又反复划线计算一番,在距离汪精卫住宅大约有近两公里的地方有座高楼,这里应该是加以重点堪察的狙击地点。两公里,再严密的保安措施也不会想到杀手会在这里进行刺杀吧,只要汪精卫露面,那就有可能击杀他,黄历摸着下巴思索着,用铅笔在这座高楼上画了一个圈。   没有先进的弹药,就不会有先进的武器。黄历敢在这个距离选定狙击阵位,枪是一个因素,那些特种子弹更是给他信心的原因。不错,12.7毫米机枪弹的有效射程远,可以成功地在远距离上对付各类目标,包括停机坪上的飞机和直升机、班组武器系统、防空导弹发射装置、雷达站以及装甲战斗车等。但对于远距离精确单发射击,却有些超出它的要求。   这是因为,机枪弹在大规模生产中存在着不小的公差,距离越远,射击时越不稳定。黄历经过试射,勉强可以使普通枪弹射中一千五百米外的人体躯干,但要在两千米距离进行精确狙杀,便需要高度专业化工厂提供以极严格公差生产的12.7毫米弹药,而他手头上还真就有这种子弹,那是在山谷地宫里和狙击步枪一起捡到的。虽然不多,但杀汪精卫应该是足够了。甚至可以使用穿甲爆裂弹,用弹片增加刺杀成功的几率。   守株待兔虽然笨一些,但总比坐在家里冥思苦想好。关键是如何在那座楼里长时间守候,又如何安全地把枪支弹药带进去,再安全地撤出来。   明天再去仔细看看吧,黄历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轻轻摇了摇头,把图纸收好藏起,走出了地下室。   在客厅里稍坐了片刻,门口汽车喇叭一响,黄历起身一看,是凌雪和冯运修回来了。冯运修手里提着个皮箱,快步向里面走来。看样子,取电台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有凌雪这个专业特工跟着,如果有异常,她是不会轻易暴露的。黄历已经反复交代过,宁肯不要电台,也绝不冒一丝一毫的风险。有了电台,和曾澈联络一下,看看军统那边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情报吧,黄历迈步迎了上去,和冯运修打了个招呼,伸手接过皮箱。      第106章 养猪生财      在孤岛上海,各国的谍报人员,以及众多的商业机构,拥有的私人电台数量是相当多。所以,在日军占领租界前,黄历并不担心因为使用电台而遇到麻烦。   有了电报机,黄历便给曾澈发了份简短的密码电报,一是说安全到达,不必担心;另外又简单说明刺汪不可操之过急,正在仔细筹划当中,如有相关情报,可在每天中午准时发送。为什么要在中午发报收报,这是因为黄历发现租界发电的功率不高,使用电台时,会出现室内灯光昏暗的现象。而白天不开灯,这种异常的现象不会出现,也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吃过晚饭后,冯运修和崔小台去地下室工作,黄历和凌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商量“劫富济贫”的事情。   “四哥,我给你的名单都看过了吗?咱们先拿哪个开张?”凌雪神态很轻松,好象这些拥有保镖的富豪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下手容易,总得找个名义吧”黄历淡淡地说道:“这样才能干得长远。”   “明白,找个冤大头顶缸,屎啊尿啊的,都往他脑袋上倒。”凌雪会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你看谁脑袋大?哎,别说出来,写个字,看咱俩的眼光一样不一样。”   “写太麻烦,我比划一下,你再说一个字。”黄历笑着伸出四个手指头。   凌雪呵呵一笑,用手指弹了弹胸前挂着的钻石项坠,说道:“死胖子,就是他了。”   吴世宝,原名吴四宝,又名吴云甫,江苏南通人。他是二十二代通字辈的青帮、绰号烂脚炳根的徒弟。他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早年是公共租界跑马厅的马夫,后来改行当汽车司机。参加特工组织前,他曾给上海的二等流氓、丽都舞厅的老板高鑫宝开汽车,拜高为“先生”,同时,又投靠上海青帮流氓头子季云卿,成为青帮流氓,季云卿后将自己的干女儿、青帮女流氓佘爱珍许配他为妻。   吴与李士群、丁默邨都不相识,由于吴世宝在季云卿门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徒弟,逢到要用枪的事,都由吴四宝下手。吴世宝有一南通同乡是开汽车修理行的,而且有车床设备,车床的用途大得很,什么零件都可以车出来,吴世宝对车床兴趣很浓厚。那时青帮中人私藏各式手枪或盒子炮,大约有几十件,凡是损坏了,都交给老头子季云卿想办法修理。季云卿就交给吴世宝去办,吴便转交给他的同乡去修整,每次修好之后,交还吴世宝到郊外试枪,因此吴世宝枪法逐年进步,枪由他试过,万无一失。季云卿出出入入,也怕冤家寻仇,他不用保镖,就由司机吴世宝兼任保镖,遇到有事,吴世宝开枪还击是百发百中的,所以在圈子里有神枪手之称,因此,季云卿介绍吴世宝就进入了“76号”。   吴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又是一个对上司非常顺从听话的家伙。他认为能够搭上李士群的关系,必“大有窜头”,因而特别卖力。他生性粗鲁野蛮的性格,但知道怎样对上司恭顺,只要能博得他上司的欢心,他毫不考虑,毫不迟疑去执行,别的行动大队所不肯做或不敢做的事,他奋勇当先,做得彻底,做得干净。什么江苏农民银行职工宿舍的集体枪杀事件,中国银行的定时炸弹惨案,都是他的“杰作”。凡是给“76号”所拘捕的人,只要撞在他手里,没有问一句话,先给他一顿皮鞭打得血淋淋的下马威。当时人们对“76号”的畏惧程度,并不亚于日本宪兵队。   起初,“76号”的组织还不够庞大,李士群派出去做暗杀的杀手,常常击而不中逃了回来,唯有吴世宝打一个中一个,因此他就坐上了行动组的第一把交椅。在“76号”中杀人最多、立“功”最大的就是吴世宝。短短的半年之后,他就成为“76号”的主要人物,只要李士群开出名单来,他都可以按图索骥,置对方于死地。后来,杀手逐渐增多,吴世宝就很少亲自出马,但是“76号”第一杀手的声威,却震惊了整个上海。   吴世宝手下徒众甚多,皆心狠手辣之辈,正是丁、李组织特工所需之“人才”。因此,吴投靠李士群后,被李视为心腹,以吴带来的30余名徒众为基础,成立警卫大队,由吴任警卫大队长,这是“76号”最早成立的一支武装行动队。后来又发展为警卫总队,委吴以警卫总队长之职,受到重用。吴也竭力报效李士群,李在上海愚园路寓所的警卫人员、李的侍从卫士都由吴的徒弟担任,李在上海、南京和苏州三地的汽车司机,不是吴的亲友,便是吴的徒弟,连李公馆的女翻译也是由吴介绍的。   可以说,吴为“76号”的发展出过大力,“76号”所干的许多抢劫、暗杀、绑架等活动,都是由吴直接策划指挥的。后来,在李士群的纵容下,凭借暴力发迹的吴世宝在“76号”内形成一股独特的势力,成为上海地头炙手可热的人物,其声名几在丁、李之上。据说,小孩在母亲怀里啼哭,只要母亲说一声“吴世宝来了”,小孩立即止住啼哭。   黄历要用吴世宝的名头作案求财,并不是只看重他的凶名,利用完之后,他还要夺吴世宝的财,砍吴世宝的脑袋。上海滩第一杀手,我呸,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称第一。   “我还以为你第一个便要干掉吴大脑袋呢?”凌雪似笑非笑地望着黄历,说道:“他的钱财也不少啊!”   开赌台,贩毒品,绑票勒索,吴世宝生财有道,特别是他在沪西郊区开了一爿吗啡制造厂,雇佣一个日本宪兵密探、台湾浪人主持,专售白粉(吗啡),他所有的钱,从白粉里捞得最多。吴世宝用搜刮来的大量钱财,在愚园路745弄2号自置一幢花园洋房,占地数亩,又强占附近一家工厂,改为舞厅,供其享用。他家仆从、保镖如云,厨师中西皆备;外出除乘坐保险汽车外,还有前后跟车,前呼后拥,其排场较百万富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急,不急,猪要养肥了再杀,再让他替咱们多赚点。”黄历冷笑着说道:“先弄盛老三,他该得报应了。”   在日军占领下,苏浙皖三省的鸦片贸易是通过上海盛三老(盛文颐)的“宏济善堂”出面,独家经营。上海的土膏行,仅沪西、南市一带就要三十多家,都从“宏济善堂”取货。其黑幕重重,剥削层层,盛老三依靠鸦片贸易,积累了无数的钱财,甚至他本人连自己究竟有多少财产也弄不清楚。“宏济善堂”的后台老板是个叫李英的日本浪人,他的日本名字无人知道,但来头不小,连“76号”的老板丁默邨、李士群都不敢惹他。   “盗亦有道,这种不义不财,咱们抢了,也不亏心。”凌雪笑道:“咱们这对神偷侠侣什么时候动手啊?”   “还侠侣呢,让人起鸡皮疙瘩。”黄历摆了摆手,说道:“我抽空去实地看一下,对了,从我的账户把钱取出来,十万多,也能干些事情。咱们的时间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时间,耽搁不得。”   凌雪站起身,说道:“什么时候结婚哪?钱还是留着点吧,别弄得太寒碜了。”   黄历沉吟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事用不着你管,钱呢,我手头还有呢!”   凌雪做了个鬼脸,转身向外走,一眼看见小桃,招了招手,立刻笑嘻嘻地说道:“小桃子,走,和姐姐回家,咱一起睡好不好?姐姐都想你了。”   “不好。”小桃忙躲到一旁,好象很怕凌雪的样子。   “嘿嘿,我会抓住你的,然后把你吃掉,谁让你是小桃子呢?”凌雪不以为意,伸出双手,吓唬了小桃一下,又冲李倩心随便打了个招呼,走出了房间。   李倩心从客厅角落的椅子上站起来,安慰着摸了摸小桃的脑袋,然后走到黄历身旁,在黄历和凌雪说话的时候,她刻意保持着距离,她知道有些事情黄历并不想让她全知道,帮不上忙,还要提心吊胆的。   “我手头上还有钱,你要是——”李倩心柔声说道。   黄历微微一笑,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女人在提醒自己,刚才凌雪最后说的话,她肯定听见了。虽然这个时候结婚不是特别合适,但黄历还是决定满足李倩心的心愿。程盈秋离他而去了,他却还欠着一个婚礼,想起来,总觉得对不住她。同样的遗憾不要重来了,一个仪式,虽然简单,但对一个女人来说,意义却是非同一般的。   “找个教堂,买套婚纱,仪式完了,大家再聚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黄历将李倩心搂在怀里,微笑着说道:“简单了点,你别介意啊!”   嗯,李倩心用脑袋在黄历怀里拱了拱,媚眼如织,忍不住搂着黄历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他一下。一股幸福感涌上了心头,别说有婚纱,找教堂,就算是捻草为香,聚土为炉,磕上三个头,她也甘之如饴。因为有了那个仪式,她才算是黄历名正言顺的妻子。      第107章 天赐良机      黄历在仔细筹划刺汪之事,曾澈却连发电报,将有关汪精卫的情报尽数通报,虽未有催促之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军统着急了。   尽管日汪还在谈判,但谁都知道,由国民党副总裁变为国府的通缉犯,并开除党籍的汪精卫身价大跌,并已经是泥足深陷,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本,答应日本人的条件只是时间问题。   汪精卫没有什么资本,但脑袋的价钱却行市看涨。对军统的内部情况,黄历还是不够了解,竹杠敲得不够狠,其实十二万干掉汪精卫,价钱并不算太高。军统上海行动组在除掉傅筱庵和张啸林的时候,都是各花五万大洋,收买了傅筱庵的家仆和张啸林的保镖,才能成事。   十五万,真是一笔好钱哪黄历感叹地将电报抄纸点着,看着它化成灰烬,有些愁闷地抚着额头。   由于汪精卫住宅戒备森严,其外出又全无规律,而且那处被看好的狙击地点并不是旅馆或民居,想在里面藏身,进行守株待兔似的狙击,实在是困难无比。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黄历再三计算,细致筹划,依然没有下手的合适机会。虽然他知道刺杀汪精卫最好的时间便是在上海,等到汪精卫去了南京或其它日占区,想带着武器进行追杀,恐怕机会更为渺茫,所冒的风险会更大。但黄历并不会盲目行动,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或者打草惊蛇,暴露了目标,只能仓惶而逃。   然而,有时候机会就是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下悄然降临。正当黄历一筹莫展之时,一份最新的关于汪精卫的情报由上海发出,转了一圈,又由曾澈转发了过来。正因为这份情报,让黄历突然间找到了施展身手,一举除奸的机会。   日汪秘密谈判由于日本方面的《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条件过于苛刻,甚至连日方的“和平运动人士”对此也感到不满。影佐帧昭说:“如果以此方案为基础与汪先生谈判,就会使人怀疑日本政府的信义。即使汪先生接受了这个条件,和平运动也不会成功。”犬养健则表示:“除了《日华新关系调整要纲》,还有附件等八件,好比一座大山压在汪先生身上,怎么能使他开展国内的和平运动呢?又怎么能使他得到中国民众的信任呢?”   但在谈判中,日方态度非常强硬,坚持《要纲》的方针。双方争执不下,只好中途休会。汪精卫思想也产生了犹豫,又有人出主意,让他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逼日方作出让步。于是,他便放出风声,说是准备搬到上海法租界的私宅暂住,发表声明停止和平活动。   影佐得知汪精卫准备打退堂鼓后,深恐好不容易诱降来的傀儡失去但程盈秋,赶紧去见汪精卫。汪精卫对影佐说:“很感谢诸位对谈判的成功所作的努力。但这次日方提出的原案,和近卫声明的宗旨相差太远,我们无法让步,而你们如果让了步也无法向日本政府交待。现在我们是在讨论一个不可能的问题,所以我认为不如停止谈判,撤回建立新政府的设想。”   影佐一边听汪精卫的谈话一边笔记,当他听到汪最后一段话时,两行眼泪竟掉落到笔记本上。影佐说:“我协助汪先生迁居,并请法租界布防。但我认为汪先生放弃新政府的计划还为时尚早。正如您所说的那样,谈判进展非常困难。这个原案表面上虽然强硬,但并不是没有交涉的余地,我们也不明白政府最后的打算是什么。我将立刻回东京交涉,请先生暂时留下来等候我的消息。”   而就是如此,法租界巡捕房的军统内线从日本人口中知道了要布防的消息,但等黄历知道的时候,准备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中午接到电报,黄历连饭也没吃,便和冯运修、崔小台开车匆匆出门,分头前往汪精卫要入住的宅子以及要经过的道路附近,进行侦察和勘测。   黄历坐着黄包车从福履理路走过,在路上狙击,由于汪精卫乘坐保险车,即便有重狙,也不敢保证必杀,而且车队中不会只有一辆保险车,无法确定汪精卫乘坐哪辆,全部狙击的话,难度很大。如果住宅附近有合适的狙击地点,黄历希望能在汪精卫下车的时候,用穿甲爆炸弹进行连续攻击,增大得手的把握。   一趟走过,黄历看见了冯运修停在路旁等候他的汽车,他下了黄包车,钻进汽车,更换了衣服,戴上了塑胶面具,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又叫了辆黄包车,再次从汪精卫要入住的宅子前经过。   宅子前的空地应该就是停车的地方,地面是水泥的,很好。围墙有三米多高,但要有一个居高临下的狙击阵位,便可以避开这道障碍。黄历最后一次坐着汽车从住宅前经过后,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然后,他让冯运修开着车沿着街道向自己目测选择的几个狙击阵位行驶而去。必须经过实地观察,才能最后确定哪里合适,哪里不行。黄历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这可是为国除奸,甘冒风险哪!   ……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然也不是那么十全十美。不过,这没关系,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克服困难中渡过的吗!   经过连续的奔波侦察,此时的黄历已经站在这座大酒店的最高层房间里,屋里的灯都关上了,他的目光注视着窗外的夜空,苍穹的远方有一颗星在眨眼,有一朵浮云在流动,他的眼睛也如星辰般闪烁。   约一千八九百米的距离,高度二十六七米,角度略偏,射界也有些狭窄,但黄历对此已经很满足了。难度是有,但成功的几率也不小。汪精卫的警戒再严密,也防备不了在这个距离上的狙击。   黄历举起望远镜,再次仔细观察着远处的住宅,那里灯光明亮,很多人影在晃来晃去,紧张地布置。没人想得到,他们的努力可能将白白浪费,明天这里迎来的极可能是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第108章 三枪惊世      叮,咣一个二踢脚炸响,大酒店老板亚伯拉罕的笔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讨厌的中国人,总是喜欢弄出很大的噪声,锣鼓、鞭炮……即便已经在上海好几年了,他还是没法喜欢这种习惯。   冯运修坐在酒店大堂中,西服革履,品着咖啡,看着报纸,可心却早飞到了别处。他知道如果今天刺杀成功,那将是一件多么壮烈、轰动的大事,他为能亲自参加到这惊天动地的事件中而感到激动和自豪,以至于他的心都在呯呯跳动,连作了几次深呼吸才稍微平静下来。   今天不年不节,但街道上偶尔响起二踢脚的爆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如此细致的计划,冯运修万分钦佩黄历的聪明智慧。这是刻意安排的,让习惯了声音骚扰的人们不会因为黄历的枪声而特别警觉。有限的几个人,全部各司其职,干得都相当漂亮。崔小台给街上的少年乞丐发爆竹和零钱,凌雪在愚园路附近,准备用公用电话通知汪精卫启程的时间,他则在大堂里等着凌雪的电话,然后上楼通知黄历。大堂服务台的电话不时响起,每次的铃声都让冯运修打起精神。   房间里,窗帘半开,一张小桌子已经被移到落地窗前,重狙早已经组装完毕,架在桌子上,弹匣里全部装上了特种弹,五颗穿甲爆炸弹在最顶上。别看黄历这时懒洋洋地半躺在桌后的椅子上,但他浑身已经精力充盈,可以随时行动,就如同在半空中盘旋翱翔的鹰,看来是那么闲适,但是却随时可以高速下击、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擒住猎物一样。   距离、风向、湿度、温度……他刚刚测过,已经是早晨起来的第二次了,似乎还没有一次刺杀让他如此慎重,如此认真。   一千八百二十多米,这并不是黄历所知道的最远的狙击纪录,但他不是来创造什么狗屁纪录的,他是在改变历史,没错,几颗子弹就会让历史书重写。而且,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从遭到袭击,到寻找射击点,敌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子弹是从如此远的距离射出。在弹道专家确定子弹轨迹,计算出射击地点后,估计已经是明天的事情了。再说,他使用的穿甲爆破弹也完全可能使弹道专家无迹可寻,徒呼奈何。   “梆,梆梆,梆梆,梆”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急促响起,黄历知道是冯运修上来了。   打开房门,冯运修闪身而入,又将房门反锁。然后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用望远镜仔细观察。   福履理路已经被巡捕严密警戒,汪精卫一行人的车队由愚园路住所向这里行驶过来。黄历的分析是对的,车队里有三辆保险汽车,确定汪精卫在哪辆车里,没有汪精卫亲密的人指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日本人出动了宪兵,“76号”出动了大批特务,极严密的保护,使得任何企图暗杀的人都会觉得无从下手。   “来了”冯运修突然说了一句,声音竟有些颤抖,然后他拉开半掩的窗帘,推开了窗户。   黄历极镇静地伏下身子,将眼睛凑到瞄准镜上,远处的景物和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车队前面是一辆装甲车,不是日本人的,而是法国大使寇尔为了维护租界中立的体面而派出来的官方车辆。汪宅门前已经由日本宪兵和“76号”特务严密布防,法租界的巡捕都无法靠近。装甲车开到门前,拐了个弯停下来,它的任务完成了。三辆保险车通过敞开的大铁门开进了宅子,大铁门徐徐关上,所有人大概都为此次汪氏迁宅能顺利安全结束而松了一口气。   保险汽车在小洋楼前依次停下,车门打开,形形色色的汉奸开始下车。“76号”首脑丁默邨殷勤地为汪精卫打开了车门,脸上带着谄媚和炫耀的神情。安全抵达旧宅,“76号”的保卫工作功不可没,当初大言不惭的保证终于落到了实处。   汪精卫迈出了汽车,略略环视了一下宅子,也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向着随他同行的亲信含笑点头。   “中间那辆汽车,深灰色衣服,疑似目标。”冯运修举着望远镜,紧张地说道。   黄历也把十字准星对准了这个目标,与冯运修的判断相同。由于铁门和围墙的遮挡,他只能看到院子里人影的多半个身子,但这应该够了。不能再等,如果目标被其他人遮住,反倒不妙。他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即使有瞄准镜,在这个距离上看人也已经非常小,几乎是一半靠技艺,一半靠感觉来射击。黄历轻轻扣动扳机,随着枪声,第一发子弹出膛朝目标飞去,他计算过,使用这种特殊子弹,初速很高,子弹接触目标大概要两秒左右的时间。他迅速稳定枪身,再次击发,平均每隔一秒发射一发,三发只要有一发有效命中就可以了。   穿甲爆破弹的起爆作用是靠弹头以一定飞行速度撞击目标时获得的冲击能来直接起爆弹头内的猛炸药。同时,穿爆弹头对炸药的起爆还综合了热起爆方式。当弹头以一定的速度贯穿薄钢板(相当于飞机蒙皮)时,一方面钢板发生变形并遭至破坏,另一方面弹头受到钢板对弹头的轴向与径向力的作用。弹头前端及弧形部段受到挤压后发生变形,同时挤压燃烧剂与炸药。炸药的爆炸就从这些点开始被激发并扩大,直到使全部炸药发生爆炸。如果弹头的撞击作用使燃烧剂先燃烧,则燃烧火焰也可使炸药由燃烧转为爆轰。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如九天雷霆般突然而降。当第一发子弹擦着汪精卫的身体射偏,并在其前方水泥地撞击爆轰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第二发子弹疾速飞来,射入了汪精卫的右腰部,血肉横飞时,子弹在坚硬的地面又飞溅起细小的弹片。在惨叫和惊呼声中,第三颗子弹挟着巨大的力量呼啸而来,毫不费力地击断了汪逆身旁丁默邨的手臂,再次在地面飞舞起一丛弹片。   “叮,咣”一场大戏的帷幕刚刚拉开,便又在这爆竹声中结束了。   “关窗,拉帘。”黄历的眼睛仍贴在瞄准镜上,汪逆旧宅里已经一片混乱,人影幢幢,遮住了目标,再次射击的机会已经没有,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了。   冯运修仍然举着望远镜,命中了,不可思议,令人震惊。黄历的叫声提醒了他,他赶紧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黄历已经收枪而起,拿起地上的一个长木盒,那原来是装着一对宝剑的包装盒,现拆枪械太耽误时间,只好临时买来这么一个东西进行掩护。他迅速将枪托和枪管卸下,和枪一起放进木盒。冯运修快步走过来,和黄历一起将小桌挪回原位,拿起木盒和黄历快步离开了房间。   汪宅内一阵惨叫哀嚎,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宅内的警卫推开了铁门,日本宪兵、“76号”特务一拥而入,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流血惨叫的伤员,立时目瞪口呆。   警哨声四起,日本宪兵和“76号”特务一边将伤者送医院抢救,一边向法租界官员咆哮着提出抗议。租界官员也知道事情闹大了,深恐日本人就此借口进一步侵犯租界,赶紧命令巡捕四处搜查,抓捕可疑分子,骚乱立时从福履理路向外扩展开来。   没等巡捕开始在全租界布置戒严,黄历和冯运修已经赶到了家里,凌雪和崔小台早就返回,在客厅里等候。将枪支弹药重新藏好,黄历给曾澈发了简单的电报:击杀目标,以待确认。   “咱们是不是得出去干点什么?庆祝一下好不好?”凌雪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笑嘻嘻地说道。   “消停啊,今天谁也不准出去。”黄历瞪了瞪眼睛,说道:“现在外面肯定乱得很,咱们也得避避风头。”   “那就干坐着呀?”凌雪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道:“我走好了,还有事情要办,关于新电影的,这个片酬还没谈妥呢!”   “你出去可以,在租界里不会有什么意外。”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对了,后天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早点过来,陪着倩心去教堂。”   哦,凌雪很随意地答应一声,冲着李倩心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转身走了。   “明天去公共租界看看房子,顺便邀请泰丽来参加婚礼。”黄历转向李倩心说道。   李倩心虽然不知道黄历为何还要在公共租界找房子,但对黄历的一贯顺从,使她没有表达不同意见。况且她正沉浸在幸福之中,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对。   欧战爆发,法国将战败,从而使法租界的中立变得毫无意义。黄历预知到这样的变化,所以才会在公共租界另外寻找房子居住。      第109章 事件影响      汪精卫被刺无疑使中国的爱国者激动万分,第二天他们便在租界亲重庆的报纸上看到了颇具文采的标题:“雷霆一击势不可挡,叛国汪逆名登鬼录。”日本人则如预料之中的暴跳如雷,继汪精卫之后,他们很难找到合适人选出任设想中的统一的伪政府的首脑。而且,承认汪精卫在他们的严密保护下被刺,也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情,再者,这对那些投靠的汉奸是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如果承认汪被刺身亡,就是变相承认日本人并没有真正保护他们的能力。   于是,日本人处于矛盾之中,不知道是借此向租界当局施压,以便推行其最终夺取租界的政策,还是遮掩自身的无能,将被刺事件以另外一种方式加以淡化解决。   当黄历看到报纸上的报道时,还有些纳闷,汪精卫被刺之事这么快便被确认,还是军统为振奋民心士气,而根本没有加以确认,便将此消息透露出来。直到之后不久,汪精卫集团的重要人物高宗武、陶希圣出走香港,将日汪谈判的密约公之于众,黄历才稍许明白。原来汪精卫身边也有国府的人,只是级别太高,非到关键时候,不使用而已。   ……   秋深了,太阳黯淡了,自然界要萎谢了。在秋天的云雾之下,潮湿的树林缄默无声,仿佛在悄悄地哭,一头孤单的鸟温和的怯生生的叫着,它也觉得冬天快来了。   正在湖南衡山召开第二次南岳军事会议的蒋介石隔窗眺望,一天会议下来,蒋介石才得以在住所独处。白天在将领们面前,他竭力掩藏住痛苦和愤怒,现在悲痛和仇恨的怒火一起涌上了心头,他真想马上给各战区下个命令,倾其老本跟日本军拼个死活。   原来,蒋介石在白天得到电报,他的溪口故居丰镐房和他与宋美龄回乡时居住的别墅文昌阁,被突然而来的日军轰炸机炸成了一片废墟。他伤心的当然不是房屋的损失,而是在轰炸当中,他的前妻,蒋经国的生母毛氏夫人,被炸弹炸断一条腿,肚腹被弹皮划开,浑身血肉模糊,死得惨不忍睹。同时,蒋经国夫人蒋方良的华语教师黄某等六人也成为日机炸弹下的新鬼。娘希匹,在蒋介石看来,日军此举无疑是要挖他家的祖坟,实在令人难以容忍。   但蒋介石的头脑还没有发昏,一场大反攻不是想来就来的,人力、物力、财力,调兵遣将,攻击策略,战略目标等,必须要经过反复细致的筹划和商议。他坐到椅子上,微闭双眼思忖着可能的军事行动。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悄悄溜走,蒋介石感到筋疲力尽,十分懊丧。是的,他平生最怕直视自己的弱处,过于自负的性情使他无法承受懊丧。但是,天公不作美,他的一生始终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懊丧。直到……最后懊丧地任一只不大不小的船将他永远带离大陆。   侍卫前来报告,军统戴局长有要事前来禀报,正在门外等候。蒋介石轻轻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戴笠便毕恭毕敬地出现在门口。   蒋介石一看到戴笠,便有种亲近之感。这个人几乎跟了他十三年了,十三年里一直在他身边效力。对他忠心耿耿,而且此人不贪恋官职,想到这点,蒋介石便感触万分。不久前,他曾要圈定戴笠为中央委员。当听说戴笠连党员都不是的时候,当即写了一个条子:“蒋中正介绍戴笠为中国国民党党员。”   而戴笠把条子捧在手中说了这样一番话:“校长,学生坚决请求愿终身做您无名的学生,不当中央委员。中央委员的高位,还是请其他老大哥来担任吧只要校长信得过我,就是学生此生最大的光荣了。”   这样的部下自然应当信任,军统这样重要的部门,也只有交到戴笠的手中他才放心得下。   “雨农,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蒋介石直接叫着戴笠的字,这样的称呼有着显而易见的亲近之情。   戴笠的目光中闪着机敏和深谙世故的老道,他知道蒋介石刚收到了噩耗的电报,这个时候来求见,自然不是来添堵的。他将手中的电报抄纸恭敬地递了过去,说道:“校长,刚刚确认的上海来的消息,请您过目。”   上海,难道是日汪会谈完毕,组府的事情定下来了。蒋介石疑惑地看了戴笠一眼,拿起电报看了起来。   “汪逆死了——”蒋介石只看了开头几句话,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戴笠。   “汪逆死了。”戴笠肯定地说道,脸色很平静,没有邀功和献媚的表示,而是重复并确认了一遍。   蒋介石眨了眨眼睛,低头细看,“……汪逆精卫迁居法租界福履理路旧宅,入宅下车后突遭刺杀,当即毙命。又有附逆者丁默邨中弹,右臂断折,重伤倒地;梅思平左眼被弹片击伤,多半失明;另其他受轻伤者多人……”   “好,干得好。”蒋介石用力将电报抄纸拍到桌上,神情激动。   汪精卫叛国出逃,对蒋介石的影响是有利有弊,利处在于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并且使言和派敛声消沉;而弊处则在汪精卫如果在日本人帮助下,组府成功,对整个抗战局面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现在好了,汪精卫不仅被开除了党籍,还被悬赏通缉,身败名裂之余,又一命呜呼,去了蒋介石的担忧。   “雨农,把此次有功人员的名单报上来,要嘉奖,重重地嘉奖。”蒋介石在屋内走了两趟,对戴笠说道。   “是。”戴笠心中十分得意,脸上却还是毕恭毕敬,“校长,日本人对上海租界内发生的刺杀事件暴怒异常,我们是否稍缓一下,以免美英法等国对政府施加压力。”   蒋介石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行动不能停止,要更猛烈地打击日本人及汉奸的气焰。”   “明白了,校长。”戴笠心领神会。   蒋介石鼓励军统在租界进行有组织的恐怖活动,显然不仅仅是想恐吓为日本效劳的中国人,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便是想使外国列强卷入中国与日本的纷争,改变中国孤独抗日的局面。      第110章 结婚      “愿神赐福于你们;今天,在圣堂内为你们公行神圣隆重的婚礼。婚姻是蒙福的、是神圣的、是极宝贵的;所以不可轻忽草率,理当恭敬、虔诚、感恩地在上帝面前宣誓,成就你们婚姻的要求”教堂内寂静无声,只有主礼牧师那庄严或者刻板的话语在回荡。   半真半假的基督徒黄历侧头看了看身披洁白婚纱的李倩心,她的脸上散发着幸福喜悦的容光,两眸对视,永远也诉说不完、表达不够的情意尽在其中。   “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们:你愿真心诚意与他(她)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与他(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无论安乐困苦、富贵贫穷、或顺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他(她),帮助他(她),关怀他(她),一心爱他(她);终身忠诚地与他(她)共建家庭,荣神益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李倩心望着黄历,笃定而真诚地说道。   “我愿意”黄历回以微笑。   “交换结婚礼物。”牧师刻板的脸上似乎浮起一丝笑意。   黄历将一枚戒指轻轻戴在李倩心的纤纤细指上,以前的戒指,虽然还在,但是现在的意义是不同的,他能感到李倩心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不由得鼓励地捏了捏。李倩心也拿出戒指给黄历戴上,戒指稍有些大,她是故意的,精心在缠上了红色的丝线,就象她要缠着黄历,一生一世。   “求神赐福,使这戒指成为你们永远誓言的凭据,愿你们从今以后彼此相爱、永不分离、相互约束、永远合一我奉至高的圣父、至爱的圣子、至圣的圣灵宣告你们成为夫妇;上帝所结合的,人不可分开。上帝与你们同在,直到永远,阿门”牧师的声音提高了,然后真的露出了笑容,说道:“现在,新郎,你可以吻新娘了。”   黄历轻轻去搂李倩心,他以为在观礼的人们面前,李倩心或许有些害羞,但李倩心已经主动地献上了温热的香唇。吻,是用舌间去传递双方的爱意,在纠缠之间融化一种叫爱的东西,而且这个时刻才是最甜蜜的,但愿此时此刻永留不逝……   就在因为刺杀汪精卫一事而闹得满城风雨,法租界设置路障,经常性地搜捕,以及在市区街道上持续不断地巡逻,黄历和李倩心却在泰丽的安排下,在公共租界内举行了一场婚礼。   婚礼完毕,一行人回到住宅,美酒佳肴,水果点心,音乐悠扬,好一派欢乐庆祝的场面。   这回黄历和李倩心可没教堂那么潇洒自在了,凌雪、冯运修、崔小台、小桃弄了不少损招,象闹洞房似的把黄历和李倩心好顿折腾。   “这帮家伙——”黄历好不容易才拉着李倩心逃出魔掌,抹了把脸上的苹果碎屑,冲着拍手直乐的泰丽连连摇头苦笑。   “呵呵,还是你们中国婚礼的习俗热闹,这叫,闹洞房,是吧?”泰丽喜笑颜开,上前掏出手帕给李倩心擦了擦脸。   “怎么样,嫁个中国新郎吧,也尝尝闹洞房的滋味。”黄历调侃道。   泰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笑道:“我听上帝的安排!”   “上帝真是无所不能,还管你嫁人的事?”黄历取笑了一句,又正色说道:“我和倩心得正式向你表示感谢,找教堂,找牧师,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这不算什么,用你们中国话说,举手之劳。”泰丽并不在意地说道,然后笑着对李倩心说道:“美丽的新娘子,我能占用你的新郎几分钟吗?很快便还给你的。”   李倩心抿嘴微笑,轻轻点了点头,投给黄历深情一瞥,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黄历伸手示意,请泰丽坐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淡淡地笑道:“上帝又给了你什么意旨,来问我问题。”   泰丽狡黠地一笑,说道:“上帝说:他前天上午打了个瞌睡,没看见你是怎么刺杀汪精卫的。”   “这不是我干的。”黄历干脆地否认道:“连上帝都没看到,你怎么就把这事栽到我身上。”   “不是你就见鬼了。”泰丽撇了撇嘴,说道:“除了你,我和詹森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黄历摇了摇头,嘴硬道:“想不出就想不出呗,中国藏龙卧虎,我真的算不了什么。”   泰丽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好,我不逼你承认,但凭你这个专家,能给我点提示吗?刺杀汪精卫用的是什么武器?和你以前购买的勃朗宁重机枪子弹有什么关系?”   黄历眨着眼睛,他在思索如何让泰丽满意,又不致泄漏太多的秘密。毕竟,以后要用到美国佬的时候还不少。   “新娘子出来了,你说我抱着他的新郎亲吻,她——”泰丽挤了下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别乱搞啊”黄历吓了一跳,向后坐了坐身子,象有些不认识似的瞪着泰丽。   泰丽歪着头,挑衅地望着黄历。   “好吧”黄历装出无奈的样子,凑近泰丽说道:“我找了一个制枪的工匠,让他把勃朗宁重机枪进行了改造,更适合单人狙击之用。那个工匠真厉害,还按我的想法造出了特殊规格的子弹。这种子弹的弹头里面装有猛火药,猛烈撞击后便会爆炸。你听明白了吗?”   泰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刺杀现场找不到弹头,原来是爆炸成碎片了。那个工匠呢,能让我和他见一面,谈一谈吗?”   “很遗憾,你要见到他,那就真是见到鬼了。”黄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很惊讶美国佬这么快便能获悉日本人正在调查的事件。   泰丽皱了皱眉,有些怀疑地看着黄历,“你这家伙,是不是在编瞎话骗我?”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黄历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说道:“能爆炸的子弹就剩下两颗了,我可以给你一颗拿去研究,但有个条件。”   “钱不是问题。”泰丽这句话说得也相当溜,笑眯眯地说道:“开个价吧!”   黄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要钱,但要帮我搞条能跑远洋的船,中型的,客货两运,在美国注册的,最好还是美国船长。”   “哇,还说不要钱,这可不是小数目。”泰丽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   “你听我说完。”黄历狡黠地一笑,说道:“这条船算是我买的,但钱是分期付款,你给我作担保,我的信用,你是相信的吧?”   泰丽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勉强相信吧,我怎么有一种你象是要把我拐卖的感觉。”   “错觉,绝对的错觉。”黄历很笃定地说道:“看着我的眼睛,多么真诚,啊,多么实在,啊我怎么会拐卖你呢,我倒是希望你能加入中国国籍,这样我还有可能娶你作二房。呵呵,哈哈。”   “去。”泰丽有些哭笑不得地摆了下手,转而又不示弱地反问道:“你是说真的?国籍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假的,假的,开个玩笑。”黄历笑着将身子向后仰靠在椅子上,说道:“首付十二万,银元哦然后呢,我相信依你们美国的工业水平,生产出这种子弹应该不是问题。所以,我希望能借助你和詹森的关系,能帮我搞到一些子弹。当然,我是会付钱的。”   泰丽沉吟了一下,说道:“船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我可以通过银行来贷款。至于子弹,我只能是尽力而为,却不能绝对保证。”   “够朋友。”黄历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说道:“认识你,真是我的幸运。”   泰丽微微一笑,诚恳地说道:“有你这样的朋友,才是我的幸运。那次在烟台的船上,这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恩情。”   “不说那个,咱们喝酒,唱歌,跳舞,尽情地欢乐。”黄历站起身,伸手相邀。   “和你的新娘子跳第一支舞吧,我已经占用了新郎太多的时间了。”泰丽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呵呵,你这个美国妞还挺会看眼色的。”黄历揶揄了一句,向泰丽点了点头,径直向李倩心走去,在留声机的舞曲中,搂住了李倩心的纤腰。   ……   刺杀与结婚,紧张与祥和,悲痛与幸福,如丧考妣与尽情欢悦,气氛与心情竟是如此矛盾和不同,真应了那“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诗句。   汪精卫被刺杀,无疑是响亮地打了日本人和“76号”一记响亮的耳光。但日本人权衡再三,坚决否认了汪精卫被刺身亡的事情,亲日报纸统一口径“正当中国各地复兴气势蓬勃而起,建设趋势日盛一日,日本政府与中国同感忧虑并有卓见之士合作行将达成协议之时,奸党于汪先生迁居之时图谋刺杀,拟破坏新生中国之成立。当场,暗伏之奸党杀手被击毙,而汪先生及随员无一受伤者。行刺之时,皇军宪兵维持秩序异常得力,只有二三老弱略受损伤……”      第111章 最后的离开      看过报纸,黄历也不得不赞许日本人的“创造”天才,再加上极度的厚颜无耻。可以在全世界的目光下,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既然无一受伤者,那么丁默邨、梅思平等即便能得到医治,也会被严密遮掩,然后在稍后的时候编排别的理由,或者车祸,或者摔伤,让他们再“受伤”一次了。而且这次“受伤”还要通过媒体广为散布,尽人皆知才好。   至于汪精卫,也只好用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再坚持“活”上一段时间,然后用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跌死、睡觉睡死、得病病死等理由,让他寿终正寝,才能遮盖这件大失颜面的丑事了。   但这事是遮掩的了的吗?黄历对日本人自欺欺人的做法十分不解,他们不知道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最后会来个总体大爆发,成为更大的丑闻吗?不过,现在他终于解决了最棘手的事情,可以专心向租界里的大肥羊们下手了。   ……   局部的历史已经改变,汪精卫没有了,日本人无奈地把周佛海顶了上来,但成立的南京伪政权显然号召力和影响力都大大减弱。   但从整个世界历史看,现在还没有显现出特别的变化。欧战爆发,希特勒称霸西欧大陆,威逼不列颠群岛,不可一世。此时,他认为实现蓄谋已久的计划,即建立法西斯德国在欧洲和全世界霸权的时候已经来到,而苏联则成了他称霸欧洲和世界的主要障碍。因此,希特勒把其战略重心由西方转向东方,把侵略矛头指向苏联。   随着欧洲的法国、荷兰和比利时的陷落,亚洲的战略形势就完全改观了。这三个国家的亚洲殖民地几乎毫无自卫能力,美国佬手伸得很长,觉得他有义务并有实力代管起来。1940年9月,赫尔警告东京不要插手越南。同月,美国总统宣布,陈西半球国家外,美国对一切国家都禁运废铁废钢,只有英国例外。日本受到这个他们称之为“不友好的行动”的刺激,很愉便与德国、意大利签订了《三国条约》。   1942年夏天,局势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法国维希政府迫于德国压力,在印度支那问题上向日本作出了退让,日军正式占领包括越南在内的法属印度支那。这个举动直接刺激了美国政府,美国人认为这是日本对西南太平洋发动全面进攻前的最后布局。两天后,罗斯福总统冻结日本在美国的全部存款,并中止了对日本的经济贸易,其中重要的是高辛烷石油,并这就是说,日本再也不能从美国买石油了。英国随后采取了同样的行动。对日本来说,局势是异常严重的,但还不是山穷水尽,因为日本的主要石油来源是荷属东印度群岛,每年进口一百八十万吨。可是真正的致命打击来临了:荷兰派驻雅加达的殖民地总督在美英的授意下,冻结了日本的所有资金,并立即取消当时仍然有效的石油合同。   显然,美国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认为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日本。没有理会日本方面传达的新意见,却送来了一份最后通牒作为答复:日本必须从中国和印度支那撤出全部军队,宣布废除三国条约,同各邻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面对经济制裁,日本近卫内阁下台,东方最凶猛的鹰派东条英机继任首相。此时,日本人,现在感到再没有讨论的余地,只有诉诸战争了,否则就要从中国撤退,这是不可想象的事。于是,他们把手里的武士刀磨了又磨,准备动手。   ……   上海是个邪恶和暴力的城市,是富裕和令人难以置信的贫困并存的城市,是轮盘赌的轮子飞旋、枪声频频和乞讨声充斥各处的城市。在日军的包围和占领下,上海已经不是1937年时那种世界剧变的中心,它如今生活在永久性的恐慌和飘忽不定之中,爆炸和破坏、不正常的贸易、通货的混乱、日本人狡猾的渗透、难民的涌入、物价无休止的上涨、欧洲战争的爆发,上海已经成了难民与歹徒的俗气之城。   当爱国的、勒索的、报复的恐怖事件继续紧紧地扼住上海之时,黄历和凌雪等人正在干着离开上海前的最后一桩“犯罪行为”。   混乱和恐怖,给黄历和凌雪的行动带来了很多机会,正如租界警方刚刚破获的一个绑架勒索团伙,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聚敛了一千多万元一样,他们超人一等的专业技能和干净利落的出手,在近两年时间里弄到手的金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数字。这些金钱源源不断地投入到那个大计划之中,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物资,招募了数以百计的技术人才前往南洋。   现在,该是撤退的时候了,黄历不知道日美开战的时间还会不会象原来的历史那样精确,但他知道日美最后谈判的开始,也就是战争的倒计时。   吴世宝,这个曾被黄历和凌雪扛着“犯罪”的招牌终于到了该倒下的时候,而且已经倒了下去。污血从太阳穴的伤口处汩汩流出,模糊了他的丑脸,又浸透了昂贵的地毯。另一边躺着一具女尸,脖颈几乎被钢丝全部勒断,只剩下一丝皮肉,很恐怖地耷拉在一旁,正是吴世宝的老婆,悍妇加女流氓佘爱珍。   咔吧一声,黄历将耳朵从保险柜上挪开,用力转动把手,拉开了沉重的铁门。凌雪上前将保险箱里的金、银、珠、翠、钻石、首饰等捡出放在桌上,脸上带着欢欣的笑意,谁能想到就是她冷酷无情地勒住佘爱珍的脖子,用膝踩着她的后背,割断了她的气管血管。哦,凌雪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三个茄立克的香烟罐里面竟装满了大大小小钻石,使其它的翠玉珠宝及镶钻手表等珍贵饰物都为之失色。   黄历从房间的五斗橱下又抄出来几十根金条,把这些金银财宝装了满满一皮箱,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安装了两个定时燃烧弹后,两人重新蒙上脸,从窗户跳了出去,就让随之而起的大火为他们送行吧!      第四卷 血战南洋   第001章 新的航程      船轻轻摇晃了一阵,然后又平稳下来,泰丽有些晕头胀脑地醒了过来,入目是陌生之地,似乎在一个舱室之中。微微转动脑袋,看到的是黄历站在舷窗的背影,残阳射进来金黄色的阳光,在他的头上镶了道光环。   “嗯——”泰丽呻吟了一声,勉强起来,头有些晕,不由得闭上眼睛,用手揉着太阳穴。   “醒了。”黄历转过身,笑着打了个招呼,走过来从小桌上拿起保温壶,倒了杯咖啡递给泰丽。   泰丽半眯着眼睛斜瞥了黄历一下,轻轻吐出一口气,接过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一杯下肚,才有了些精神。   “你,你绑架我?”泰丽将身子靠在舱壁上,有了些力气质问黄历。   “你用词不当,我纠正一下,这可不是绑架。”黄历微笑道:“首先,我没使用暴力手段;其次,我不图钱,不图色,抱着邀请的态度;最后,我是在真诚地还欠你的人情,现在你不理解,以后你会明白的。”   泰丽歪了歪嘴,说道:“没用暴力手段,我还要感激你没打我不成?”   “感激就不必了。”黄历无所谓地笑着又倒了杯咖啡,说道:“夕阳无限好,要不要出去看看海景?我给詹森捎了个信儿,就说你和我去办件非常要紧的事情,那边就不用担心了。”   “唉,已经落在你手里了,只有听你的了。”泰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喝了两口咖啡就放下了,说道:“劳驾,我还有点迷糊,扶我出去透透气吧!”   黄历呵呵地笑,一个洋鬼子说劳驾,还真是一件很有趣、很搞笑的事情。   风不大,海浪也平静下去,无际的沉寂笼罩了整个空间,在大自然的交合中,一切都静默了。大海在天空下挺露出光润起伏的胸腹,逐渐把太阳吞没下去。   天边吹来一股凉气,使海面激起一阵颤栗,仿佛被吞没的太阳向天空舒出一口满足的叹息。   泰丽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船便是黄历通过她搞到的那艘,在美国注册的“泰丽号”,因为是她经手办理的,她自鸣得意地将此船作名,没想到现在“泰丽”载着泰丽,正向她不知道的地方航行。   “这是往哪去呀?”泰丽在黄历拿过的椅子上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   “婆罗洲,一个很不错的地方。”黄历点燃了一根香烟,目光投向远方,那是他要开始新的生活的地方,憧憬,忐忑,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荷兰属地。”泰丽嘀咕了一句,然后是久久的沉默,半晌才幽幽问道:“去那里干什么,你别以为你的举动我一点都不知道。”   “开始新的生活。”黄历吐出一口烟雾,笑道:“对我是如此,希望对你也是一样。”   “你是去杀人?嗯,不太可能。”泰丽说完又轻轻摇头加以否定,“你把老婆提前送走,我记得也是婆罗洲,看来是真想在那里定居了。为什么不去菲律宾,那里更加安全。”   黄历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过于自信的美国佬,就要遭到沉重一击,让那高傲的头脑冷静下来。   “日本鬼子!”——麦克阿瑟是这样叫敌人的,别人则叫他们“日本佬”,或许是英美历史上最为估计不足的步兵了。一个日本兵,看上去活象用牛皮纸胡乱卷起来的包裹,又脏又绉,随时有可能散开来。他们的绑腿不整,军衣肥大,裤简宽松,罗困腿短得可笑。这样一个形象使人产生错觉,而错觉一旦形成就不易消除。即使在珍珠港遭受毁灭性打击之后,海军上将威廉·F·哈尔西还预言说,1943年就可以打垮日本。在美国国内,自动电唱机也聒噪地唱着“再见了,妈妈,我要出发去横滨了”“我要去揍一下肮脏的日本小鬼。”   直到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上势如破竹的攻势,以及英美的接连惨败,才使美国人开始重视这场突然袭来的战争。陆军部长史汀生告诫全国说:“我们最后总会战胜日本人的。但不要戴着玫瑰色眼镜来看这场战争。有的报导说日本军队训练差劲,装备低劣。但冷酷的事实表明,他们作战有经验,装备又好,他们身体粗壮,性格强悍,训练有素。”从前认为一个年壮力强的美国人可以打垮十个东方人,现在这种神话已被粉碎了。起码华盛顿已经大受震动,认识到美国自从南北战争以来,局面从未有现在这样严峻。   随后美国人又开始过于悲观起来,华盛顿有些战略家甚至认为,打败日本可能要十年。过去认为太平洋大西洋是天然屏障,现在似乎并不是那么不可逾越了。美国人就是这样忽冷忽热,容易在两个极端来回跳窜。   “看表情就知道你对我的话不以为然。”泰丽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任何一个美国人都能告诉你,美国从1775年以来每战必胜,还从来没有输过。现在美日关系是有些紧张,但最后日本人是会在谈判中屈服,而不会冒犯强大的美国。”   “我要告诉你,日本人从1598年以来就没有输过。而且,不能用常理来揣摸日本人的心态。”黄历微笑着说道:“好了,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吹吹海风,看看景色才是合适的事情。”   泰丽歪脑袋看着黄历,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船上,到婆罗洲去了。你认为日美要开战,上海的租界和象征性的驻兵无法保护我的安全。”   “小脑袋瓜儿挺好使的呢”黄历半真半假地赞了一句,说道:“走吧,该吃晚饭了,你不饿啊!”   泰丽对黄历顾左右而言他有些不满,但形势比人强,她上了贼船,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哎哟,还晕,你得扶着我。”泰丽刚站起来,便按着脑袋直摇晃,黄历只好上前搀扶。   “嘿,你还真沉哪”黄历呲牙咧嘴,而把身体几乎全靠在黄历手臂上的泰丽则暗暗坏笑。      第002章 剧变      胜利是给有准备的人的礼物,虽然黄历等人协办进行的准备还没有收到礼物,但已经为最后的胜利打下了基础。   在近两年的时间里,从烟台,从上海,不少于五百人的大陆移民陆陆续续来到了婆罗洲,这对有一技之长,又渴望远离日本人恐怖统治的很多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当然的选择。尽管他们不知道,战争还会追随而来,但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设在婆罗洲的公司招募人员的广告反应热烈。   除了这些技术人才,黄历最可依靠的还是一百多名在大陆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士兵,分期少量到达的他们,在沈栋、钟可萍等的安排下,在丛林深处的果园和矿山中进行了长时间的适应性训练。一些人还在当地华人向导的带领下对婆罗洲的山脉、丛林、河流进行了有计划、有步骤的勘测和探寻,一份比较详尽的地图便是以后作战必不可少的宝贵资料。   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无数人的努力。就是泰丽,也是为此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一套电台广播设备从美国被偷运而来,运入了山里一座废弃的矿洞,已经调试完毕,可以随时开机广播。几台机床静静地躺在公司罐头厂的仓库里,一旦运转,生产的可不是罐头盒那种低级产品。药品被少量的不断地囤积,两年时间里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印刷机、纸张、油墨、粮食、布匹……象所有希望发战争财的公司一样,物资在购买后,相当大的一部分都在婆罗洲的公司仓库被封存隐藏起来,一小部分则为了掩人耳目,被转手卖掉。   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家表面繁荣的公司买进卖出,资金却始终没有太大的增长,金钱都变成了实物,静静地等着被使用的那一天。   钟可萍依靠着自己生在南洋的优势,劝动了侨领林家盛,由小到大,发展了一个社团组织,名义上是抵制日货、支援内地抗战的组织,并挂靠于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在两年的时间里,这个社团联络了爪哇和婆罗洲,甚至新加坡的相当多的华侨青年,以支持祖国抗战为名,组织了不少热血青年接受初步的军事训练,这些经受过西化教育的精英将成为日后民族运动的中坚力量。   黄历率领着最后一批人员的到来,预示着大计划的展开进入了倒计时。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摆在了面前,那就是进行战斗所必不可少的武器弹药。   为了不引起殖民当局的注意,也为了避免移民及船只航行的麻烦,黄历始终没有把武器弹药作为偷运和囤积的主要对象。尽管很多人不解,但安全措施是必要的,在萌芽阶段便被扼杀,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黄历等人一到达,在第一次会议的时候,这个问题便被提了出来。   参与这个计划的中坚,沈栋、武秀兰、钟可萍、区忠等人,基本上都算是黄历的手下。而凌雪和慕容辰等人,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也逐渐在信服黄历。所以,会议一开,黄历便俨然成了主席。   “殖民当局对武器的控制很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黄历对此并不象很多人那样忧心忡忡,反而很轻松地说道:“以前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我们没有冒那个风险。此次随船偷运而来的,也不过是百十条枪。不过大家不用太担心,怎么也不会让大家赤手空拳去战斗拼杀,办法已经有了,但现在还不便公布。我们还是先讨论其他的问题吧!”   “这是爪哇和坤甸、三发等地一些华人的名单资料,虽然还是不全,但我们已经尽力了。”钟可萍有些抱歉地说道。   黄历看过,点了点头,礼貌地转给凌雪和慕容辰面前,微笑着说道:“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令人感到惊讶和振奋。现在该是真正拉开大幕的时候了,可萍,你联络各地的负责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另外,便是船只的问题,公司在婆罗洲还能不能再弄一些,机动船没有,大点的帆船也行。我和阿雪,还有慕容,这回带了些资金。”   “可以再想想办法,这件事情交给我和秀兰吧”沈栋名义上已经是公司的总经理,熟识了不少华侨。   黄历拿出在早已拟定好的计划文件,说道:“来,大家都看一下,多提意见,将其完善改进。一人智短,众人智长,这可是关系重大的事情,不能马虎,也不用给我面子。”   ……   “我们谨庄严宣誓:即使成功远在天边,道路崎岖多变,我也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难;即使失败就在眼前,我也要坚守信念,矢志不移……为了华人的平等权利,为了让后世不受压迫,享受民主和自由的阳光,我自愿承担这项义务,毫无保留,不畏牺牲,为执行我即将承担的任务而鞠躬尽瘁。”   黄历放下了拳头,和慕容辰、钟可萍等九人热烈握手,相互勉励,大家都被这庄严的宣誓和铿锵的誓词弄得热血沸腾,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有的人甚至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这是一个要载入史册的时刻,华人民族自由党宣告成立。一个只有九人的小团体,从此将迈向艰辛奋斗的道路,为了理想,为了千千万万的海外华人的幸福,他们将改变历史,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民族解放自立的大潮。   入党誓言是模糊的,并没有鲜明地提出反殖民统治、独立建国的主张,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可以无限延伸。平等权利、不受压迫、享受自由和民主……这些字眼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马上改成明确而激昂,令人震惊的口号。   接下来的会议主要便是封官,黄历毫无疑问地当选为自由党总书记,并兼军事总指挥;慕容辰、凌雪、钟可萍等负责党务和财务,沈栋、武秀兰等负责政务;区忠等则负责军事。每个人头上都顶着这部长,那部长的头衔,但现在还只是光杆司令。   建党九人团,在后来历史上赫赫有名,虽然有人最后没有看到努力后的成功之日,但他们的名字却永远载入了史册,人们将永远缅怀这些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为了一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为了一个造福别人的理想,不惜撒洒热血,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日本和英美必有一战,南洋首当其冲,而且开战初期英、美必遭惨败。在黄历的设想中,那个时候便是大家奋起而战的时候,看看八路军,从抗日初期的三个师,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发展到了三十多万。跟他们所做的一样,黄历等人就是要在鬼子肆虐南洋的时候,扯起抗日的大旗,放手发动华人,等到日本人日薄西山的时候,他们便要成发展出一支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然后,依据战后剧变的国际形势,适时再扯起反殖民的大旗,争取民族独立或民族自治。而这一切,都必须以实力为后盾,战斗要付出牺牲,同样,战斗也将凝聚华人的意志,锻炼华人的精神。   战争,从来就是考验综合实力的过程。政治、经济、军事,一样也疏忽不得,一样也不能抛下不顾。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句话真是千真万确。军队能够越战越强,这与内政是息息相关的。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能够让士兵适当休整;有相对充足的后勤体系,能够让士兵吃饱穿暖;有相对宽松的赋税政策,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让士兵无后顾之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复杂的环环相扣的过程。走马观花,看到的只是个皮毛,却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历带着整个团体开始了紧张的最后布署和准备,并且开始了经济、政务方面的学习,研究着根据地建立、发展、壮大的各种方法。   人不多,但每个人都年轻、充满活力和梦想,每个人都热血、不畏艰难和困苦,每个人都执着、忠诚勇敢而不怕牺牲。他们时分时合,紧张地忙碌,还时常聚在一起讨论,交换心得和意见,并就一些问题进行提问和交流。   ……   紧张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就在泰丽心急难耐,几次三番来找黄历,要他兑现承诺,亲自送她回上海的时候,太平洋战争爆发了。   盘旋几千英尺上升到晴朗的珍珠港上空的巨大黑色烟幕,象征着日本人的胜利和美国人的悲剧。但死亡和毁坏才刚刚开始,太平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战场。   “昨天,1941年12月7日,这是个叫人永远不能忘怀的可耻的日子——美利坚合众国遭到田本帝国海军和空军突如其来但蓄谋已久的袭击。美国本来是和日本和平相处的,而且由于日本的要求,当时仍与日本政府、日本天皇进行着谈判,希望能维持和平……”   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公告令泰丽目瞪口呆,她低下了头,双手相握在胸前,闭上了眼睛,低声唱起了《上帝保佑美利坚》。   黄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大步而出,现在,是开始行动的时候了。      第003章 星洲华人      美日两国在三十年来一直在走向冲突,由于美国错误地相信英美在远东的威慑战略,因而使这场冲突不可避免。而开战初期,指挥的失误和情报的失误使美国措手不及。   使人心灰意冷的失败消息象潮水般涌向白宫,又散播到世界各地,失败的气氛笼罩着华盛顿和伦敦,东京却沉浸在一片狂欢之中。每取得一次新的胜利,市民们就排着长队,挥动着旗子,踏着冬雪,来到皇宫前举行庆祝大会。   大东亚共荣圈正在异常迅速地确立,似乎显示了帝国军事力量的不可战胜。他们狂飚似的武力征服,为日本赢得了一个广袤的帝国。这个帝国有着丰富的食粮、原料和潜在的市场。世界上很大一部分的稻米生产,地球上多半的天然橡胶,四分之三的锡矿和很大一部分不可缺少的石油资源,现在可以用来满足日本工业和这个工业为之服务的战争机器的贪婪胃口。   1941年12月8日,日军开始向新加坡投弹轰炸。随后,英国的“威尔斯亲王”号和“反击”号被击沉,打破了新加坡“永不会失陷”的神话。   12月11日,山下奉文率军在马来半岛发起了猛烈进攻。防守马来亚的霹雳河防线顷刻崩解,英印军队仓皇奔逃,日本步兵使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紧追不舍。多数人骑着自行车,又说又笑,象去看足球比赛。数以百计的车轮卡咯作响,汇成一股嘈杂的声音,溃逃的英印军队惊恐万状,以为是坦克在追赶他们。枪支弹药和装备又一次落入日军手中。山下奉文现在有把握地命令手下的军官,依靠敌人的给养,穷追猛打,毫不放松。   12月14日,香港总督号召驻军英勇抵抗,“为英王和英帝国坚守这座城市”,但抵抗是毫无希望的,日军已经突破了“酒徒”防线,分割英军的阵地。   12月22日,日军在威克岛登陆。   12月23日,麦克阿瑟登上“唐埃斯塔班号”轮船,渡过海峡,来到蝌蚪形的雷吉多尔岛,这座岛屿扼守着马尼拉湾的门户。此时,乘客的绝望心情和马尼拉湾一片银色月光的美景形成尖锐对比。   上帝没有保佑美利坚,至少在今年的圣诞节前后没有。   1941年12月30日,新加坡华侨抗敌动员会成立,主席陈嘉庚,下分设总务、财政、劝募、调查、宣传等部,选举各部委员多人。12月31日,总会委员举行第一次会议,分配工作,推定重要职员若干。   英政府已经意识到新加坡恐怕难保,便想利用占新人口大多数的华侨力量,再做最后的挣扎。于是,英政府除大赦政治犯外,试图让华侨社会自己团结起来抗日,以助英政府。   而当时,被众华侨公认的侨领陈嘉庚德高望重,只有他可召集、凝聚人心,完成此任务。于是,英方派人想方设法使陈答应。在种种原因下,陈只好同意担此主席之职,尽力完成好英政府所托三项任务。但“所有工作,余只限定介绍游击队员与政府而已,其他概辞绝也。”对于危急的局势,陈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不想成为英政府的帮凶,而后贻害华侨。   在微微的细雨中,忙碌了一天的陈嘉庚回到了住处,疲惫不堪地坐在沙发上,自己问自己:“马来亚行将全部沦陷,只隔着一道柔佛海峡,新加坡能守得住吗?”   回来的路上,他看到的是一副混乱的形势,这让他更认识到所临危险的程度。越来越频繁的空袭引起了几场大火,而由于没有防空洞,生命的伤亡也是惨重的。城外的沟渠成了扒满苍蝇的尸体的墓穴,衣衫褴褛的逃兵在街上逛荡,洗劫炸塌的房屋,眼看就要成为难民的队伍在码头排成了长蛇阵……   “先生,劳工部林主任来了。”佣人阿满走了进来。   “请。”陈嘉庚心思沉重,话说得也很简短。   不大一会儿,抗敌动员总会劳工部林谋盛主任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走了进来。林谋盛先后经营砖瓦厂、饼干厂等企业,与兄弟和谐协力,事业得到顺利发展,他本人还是新加坡建筑业公会会长、新加坡中华总商业协会董事、新加坡福建会馆执委兼教育主任,乃是新加坡华侨的一个杰出的青年领袖人物。现在又出任新加坡华侨抗敌动员总会执委兼劳工部主任,并参加了组织华侨抗日义勇军的工作,并任星华义勇军的副主任。   “陈主席,这两位是西婆罗洲华侨筹赈祖国难民分会的沈干事和钟干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前来通知。”林谋盛白天和星华认勇军的正主任林江石进行了激烈争吵,但现在脸色已经和缓起来,并带着轻松的笑意。   “二位请坐,阿满,上茶。”陈嘉庚客气地招呼,仔细打量了一下,指着钟可萍说道:“我们见过面的。”   “是的,陈先生,去年我来过星洲,参加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的会议。”钟可萍笑着行礼,并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说道:“时间很紧,我就不客套了,请您先过目此信。”   陈嘉庚点了点头,展开信读了起来,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半晌,他放下信,有些狐疑地望着钟可萍和沈栋,开口问道:“这位国府的黄少将?恕我孤陋寡闻——”   “真名字,相信没多少知道,但提起他干的大事,恐怕在世界上都赫赫有名。”沈栋笑着解释道:“汪逆精卫在上海被刺杀,便是出于他的手笔。而这只是其中之一,殷逆汝耕,池逆宗墨,也皆是他亲手除奸。”   “哦,哦”陈嘉庚悚然动容,刺杀汪精卫,当然是大快其心的一件事情,想当初,在国民参政会第二次大会上,就是他提出“敌未出国土前,言和即汉奸”的著名提案。   当然,黄历自称少将也不是瞎掰,刺杀汪精卫成功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并只是在上海呆着,也回过胶东两次,为张渊提供了极大的帮助,水涨船高,保安团升格为保安旅,正副司令也都晋升少将之职。当然,黄历的晋升也有鼓励其继续在上海展开行动的意思。自然,除奸是除奸,钱呢,黄历也是不肯松口。而在即将展开行动时,民族自由党经过会议,认为极迫切地需要一个英雄名义的号召,黄历自然是首选。   “国府有意开辟海外战场,牵制日寇之兵力——”陈嘉庚有些相信为何有这样一位国府干将突然来到南洋了,他沉吟着说道:“从新加坡输运热血华侨至西婆罗洲,现在为时尚早吧?”   “等到日军用海空优势完全封锁了新加坡,那时就为时尚晚了。”沈栋直言不讳地说道:“信中说得不甚明白,但黄将军对局势有深刻的分析,我来转述一下。陈先生,新加坡的防御是针对海上进攻的,岸炮只有极少数可以作大角度旋转,所以对付侧后的登陆毫无用处。虽然新加坡现在还有英、澳、印联军几万人,但士兵士气低落,无制空、制海权,败势已定,星洲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星洲成立抗日义勇军,又有之前华侨支持国内抗日的踊跃捐献,日军一旦入境,血腥报复不可避免。”钟可萍接着补充道:“日本人之残暴,陈先生不会不了解。为了使这种惨痛的结果不致出现,提前转移人员也是必要的。”   陈嘉庚转向林谋盛,探询地说道:“谋盛,义勇军近日便要应英国人之命,奔赴前线,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林谋盛冷笑一声,说道:“就因为此事,我与林江石大吵了一架。武装民众,我华侨素无此经验,若重新训练义勇军,须数月方能毕事,实属缓不济急。且政府如需要军队,从英澳美调来,月余便到,何须我华侨武力帮助。当初组建义勇军,也不过想起到维护治安,及后援的作用,而不是给英人当炮灰。”   “彼等敌忾同仇,诚属可嘉,而年少寡经验,不计防守此岛屿殖民地,非我侨武力帮助可能有效,而参加此有损无益之工作也。”陈嘉庚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道:“以此等乌合之众抗敌,当无效力,而英兵至少尚有数万人,何须派此绝未训练之华人往前线。不但此数千人将就死地,敌人入境必因此多杀许多华侨。英政府此举,实可痛心。”   林谋盛苦笑一声,说道:“可惜我是副主任,正主任林江石不计后果,我也无能为力。义勇军分裂,我又不能做这样痛心的事。”   抗战动员总会的职员中除无党无派者外,有国民党员,如劳工服务团主任林谋盛;也有共产党员,如民众武装部主任林江石,及保卫团副主任陈锡清等。由此,形成了当时华侨各党各派与无党无派之间的大联合阵线。但在某些问题上,产生分歧也是不可避免,林谋盛自然要偏向于国府的意旨,而且黄历的分析和陈嘉庚的判断也是不谋而合。   历史上,新加坡沦陷后,据有关资料记载,义勇军也进行了一些游击战,但其成员大多还是最终难逃厄运,不幸被陈嘉庚最初的顾虑言中。历史的教训是沉痛及深刻的,但由此也可反映出了陈嘉庚先生敏锐的政治洞察力。      第004章 冷眼静待      陈嘉庚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谋盛,这样,你表面上不要与林江石再起冲突,但暗中联络义勇军中的熟悉之人,让他们不要按期集结,就以在轰炸中搬家躲避,无法联络为借口,保存一部分华人的力量。”   “嗯,这样好。而且也确实有相当部分报名的义勇军因为日机轰炸而无法接到集结的通知,我会再派人联络。”林谋盛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我会安排更多的华侨离开星洲,陈先生,您和抗战动员会其他侨领是不是也早些撤离。”   对于保护华侨之事,陈嘉庚一直不遗余力。从拒绝受英政府委托,至不主张华侨成立义勇军,白白为英政府做无谓的牺牲等都是出于此目的。然而,在华侨的抗日热情无法阻挡的情况下,很多事是他一人所无法控制的。但他还是想尽自己的所能,与众华侨一起坚持到最后,在不得不离开前,为华侨们做一点事,不欲徒为一身安全而离去。   “我身为动员会主席,此时不宜轻离,再看看形势吧”陈嘉庚婉言谢绝了林谋盛的建议,又对沈栋和钟可萍微笑着说道:“本来呢,星洲沦陷,也还可进行游击战,不向日人屈服。但我再怎么对军事无知,也知新加坡地域狭小,实在不是一块适合游击作战的地方。西婆罗洲,嗯,地广人稀,山林密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黄将军那边准备得如何,这众多华侨一拥而入,安置工作可是很繁重的。”   “在坤甸和三发也成立了义勇军,哦,我们叫抗战后援团——”沈栋狡黠地一笑,说道:“只是都手持棍棒,我们曾再三向殖民政府索要武器,但结果令人失望。不过,西婆罗洲的坤甸和三发是华人聚居之地,黄将军已与当地侨领达成共识,有他们协助,安置工作是没有问题的。”   “看来黄将军还真是深谋远虑,倒是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陈嘉庚轻轻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希望能早一日与黄将军见面,事迹传于世,名却不见经传,如此人物,还真是令人期待相识。”   ……   对新加坡,黄历可以伪造国府的意旨,以道理说动华侨领袖陈嘉庚,全力配合他的移民行动。而对另外的华人聚居地,他则采用了另外的手段。   爪哇岛,雅加达及泗水周围的华人聚居区内,在一夜之间多出了很多传单。传单披露了日军奸淫掳掠的残暴贪婪行径以及对华人的仇恨,并且说明西婆罗洲山林密布,易于隐藏,并且,那里已经成立了以华人为主的抗战后援团,将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华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无论是对迁居还是暂住避难的华人都将热烈欢迎,提供食宿等一切便利。   对于日军的兽行,南洋华侨并不是没有耳闻,在大陆的抗战中,南京大屠杀是一件足以骇人听闻的惨事。虽然传单的出现,暂时可能还没有多大的效果,但黄历相信,随着日军的节节胜利,英美澳荷四国联军的溃败,人心将起变化,而传单上所指出的生路将会被越来越多的华人所重视。   集结号已经吹响,先期的准备开始体现出越来越大的效果。钟可萍所发展的华人社团组织派出人员,按照名单去拜望各地的侨领,说明局势的危急,劝说他们组织华人现在或者必要时向马勒山脉、斯赫瓦纳山脉建立的避难所靠拢,以避免人员和财产的损失,千万不要对残暴的日军抱有侥幸心理。同时,大量的华人知识青年被组织起来,投入到安置难民的工作之中。   正如黄历所推测,日本人在向东南亚的猛烈进攻中,由于兵力所限,必然优先考虑他们急需的石油。尽快占领油田,防止被严重破坏,这是日本人要达到的首要目标。而西婆罗洲正好不在日本人的优先考虑之内,这给他赢得了更多的准备的时间。   “泰丽号”拖着几艘木帆船,还有一艘小型机动船趁夜航行,几乎不间断地在新加坡和坤甸来回穿梭,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抢运出了八千多名华人,其中有两千多曾报名参加星洲义勇军的华人青年,剩下的有他们的家属,还有自发的、惊恐的难民。   有了人,才有发展的潜力,尽管他们不全是战士,但只要是华人,便会因为日本人的残暴和屠杀,而站到抗日游击队的一方。而华人的数量,对以后的民族独立运动,更加具有实际的意义。   组织、安排、吸收、疏散、安置、训练……紧张而忙碌的工作,既是对黄历这个团体的考验,也是一次锻炼,尽管不断有新人加入到工作中去,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即便如此,黄历手中始终保留着一支百多人的武装力量。这是一支真正的武装力量,由那百十条枪装备起来,并且背包里都藏着日本军服,全部由经验丰富的士兵组成的部队。   黄历在等待着,等待着机会的来临,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计划,更不会有人想到,他首先选择的对象竟然不是日本人。   时间在无情地流逝,日军在海上和陆上的战果都迅速扩大,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令盟军惊恐万状,节节败退。   日本人的攻击目标果然首先选择了东婆罗洲的巴厘巴板,南婆罗洲的马辰、哥打根,苏门答腊东岸的巨港油田、巴邻旁油田……然后准备从东、北、西三面向爪哇岛发起进攻。   此时,对身处西婆罗洲的黄历等人最具威胁的是西路的日军,兵力为川口支队和第38师团,他们于英属北婆罗洲的沙捞越的米里登陆,兵分两路,正在向婆罗洲纵深推进。   还有时间,日军在推进到婆罗洲内地后,将遇到山峦和丛林,速度将不可避免地变慢,黄历此时正在根据收音机里的广播来判断形势的发展。   “东京玫瑰”在无线电广播中播报了日本人不断胜利占领各地的消息,然后用不堪入耳的声音叫嚣:一定要在月底之前将麦克阿瑟拉到日本首都游街示众……   黄历脸上露出了冷笑,是的,日本人制定的征服东南亚的时间表已经很快便要实现了,而自满自大和过分自信的情绪也在疯狂增长,这叫“胜利病”,它的症状很快便要表现出来,并且招致恶果。      第005章 最后的撤离      “新加坡在燃烧,在破碎,它好象是一座被丢弃的城市,数以千计的毫无斗志的士兵聚集在空旷的海滨、拉弗尔斯垦地和其他开阔地,在日本轰炸机的扫射下成批地死去……”——摘自《太平洋战争》殖民当局的文武官员坐在拉弗尔斯饭店的酒吧间里,行将成为阶下囚的他们还在维护着最后的尊严。而城市已经一片混乱,街道上挤满了醉醺醺的逃兵,他们或哭或笑,在酒精的作用下作最后的发泄,他们在墙上乱涂乱画“英国是英国人的,澳大利亚是澳大利亚人的,马来亚只有狗娘养的才要它……”。潮湿的季风中充满了死尸的恶臭和阴沟里散发出的酒气。   海上一片昏黑,使人望而生畏,汹涌的海浪向岸上滚去,威猛地耸起,然后带着轰然巨响摔到沙滩上。   船的马达开始轰鸣作响,在黑暗中高速行驶,向着东南方向破浪前进。它将越过波涛汹涌的大海,避开日本人的巡逻艇和空中的飞机,直下西婆罗洲的坤甸。   对陈嘉庚来说,这是一次几乎耗尽体力的艰难旅程,由于日军的封锁,“泰丽号”因为目标大,航速低,已经在完成使命后,驶向了澳大利亚。所以,最后的偷运撤离行动只能靠这艘小型而快速的机动船来完成了。   “我们象是闷在混凝土搅拌机里在旅行。”林谋盛在狭小而颠簸的船舱里使劲抓着床铺的栏杆,不是抱怨,而象是在开玩笑似地说道。   “幸好我们还活着。”陈嘉庚淡淡笑着回答,然后便又回复到若有所思的状态。   此时,陈嘉庚对黄历编造的奉国府之命开辟海外战场的说辞已经开始怀疑,原因很简单,他是从新加坡殖民政府的反应中找到了破绽。   日军逼近新加坡时,不但西洋人等均纷纷乘船逃离,连新加坡防御战的装备大炮等也均被撤走,英当局决议放弃新加坡的意图显而易见。而除了船以外,由于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以选择,船票紧张让人心惶惶,偏偏当局规定“凡客船要出口,西洋人及中印等人购票,须由委员会公开分配。”其他人等则无路可走。   对于上述种种,陈嘉庚去见总督,问个清楚,但却被一一搪塞。最后他问总督:“闻重庆蒋委员长来电,谓必要时领事馆官吏及所派委员,须设法使之安全回国,实否?”总督回答有这回事,陈又问对诸侨领有无提及,总督回答没有。陈嘉庚对英当局、国民党政府失望之极,慨叹“彼不认我等为华人。”由此也便有了疑问。但不管怎样,偷运义勇军及相关华人,以及撤退众侨领,使他们不至沦陷此地为敌利用,结果是好的,至于目的,只能以后再行追问了。   舱门一开,穿着雨衣的沈栋跑了进来,关上舱门,冷得直缩身子。   “快脱了,我这有干衣服。”林谋盛起身坐起,热情地招呼着。   “没事,没事。”沈栋咧嘴一笑,将雨衣脱掉,说道:“条件艰苦,委屈陈先生和林先生了。”   “这个时候就不必说客套话了,其他人还好吧?”陈嘉庚还惦记着同行而行的其他华侨,同拥挤在大舱的人员比,他们现在的条件应该算是特别优待了。   “还好,只是有两个小孩晕船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沈栋坐了下来,使劲搓着手。   陈嘉庚点了点头,稍微放下心来,慨叹道:“事情果如黄将军所料,新加坡到底还是沦陷了。”   沈栋也摇了摇头,说道:“丧失了抵抗意志,英军人数虽多,却已成了乌合之众。再加上指挥官的愚蠢,嘿嘿,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难道换个人指挥,还会有所转机?”林谋盛不解地问道。   “起码能多守些日子。”沈栋有些轻蔑地说道:“日军进展太快,锐气虽盛,但也有弱点,兵力不足,给养不多。英国人如果能利用这一点,节节抵抗,顽强作战,迫使日军进行巷战,对日军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可惜英国佬被鬼子吓破了胆,斗志瓦解得太快了。”   陈嘉庚和林谋盛相视苦笑,在新加坡攻守战中,英国人确实乏善可陈,这是不争的事实。   “沈兄弟,我们现在算是同舟共济,你能不能坦诚相告,黄将军和你们这个团体,到底是什么来路?”陈嘉庚犹豫半晌,开口问道。   沈栋眨了眨眼睛,事情被戳穿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此时已经无关大局。他沉吟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对此,我很抱歉,一个小小的谎言,并不影响成功的结果。陈先生,您不觉得我们完成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吗?”   陈嘉庚点了点头,这是不能否认的,尽管他心中的疑问没有消除。   “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将向您,向所有怀有疑问的人进行解释。”沈栋继续说道:“至于现在,我想还是好好轻松休息,使我们的精力不至于在这艰难的旅程中全部耗尽吧!”   ……   二月十二日,在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航行后,船终于停了下来,筋疲力尽的华人几乎是被前来接应的人搀扶着踏上了陆地。虽然还觉得头晕,但他们是幸运的。在这之前,“亚洲特快号”轮船在驶离新加坡后,被日机轰炸沉没。在随后的时间里,对于能搭乘上船撤退的人们来说,结局甚至更为凄惨。五十多条载着男女和儿童的船只,除了少数几艘外,几乎都被日军轰炸机和封锁新加坡的日军军舰击沉,而没有什么幸存者被日本人救起。   日本征服了傲岸于世的“狮子城”,并且砸碎了英国在远东的帝国主义势力的基础,更多的苦难和死亡降临了。   “……他的话不多,充满着自信,脸上带着笑意,但会谈中间,一个报告战场消息的士兵让他眼神一凝,只那一瞬,便能让人看到凌厉无匹的气势,令人不得不相信,正是他,创造了刺客历史上的惊人成绩……”陈嘉庚在日记中是如此记述与黄历的第一次会面的,而此时已经是二月十五日,苏门答腊的巨港落入日军手中,这使日本控制了荷属东印度石油储备的一半。   黄历并没向陈嘉庚等人说出自己这伙人最终的意图,毕竟那太遥远,但他的态度是诚恳的,话语是真挚的。他承认此次行动自己并没有得到国府的授权,但他的少将是货真价实的,在这危急的关头,他只想多保护一些华人的生命,并尽量去破坏日本人的计划。而且,他是真的要在脚下这块土地上开辟一个战场,绝不屈服于日本人的统治之下。   时间很紧张,匆匆的会谈之后,黄历便礼貌地送走了众位侨领,命人护送他们前往山中的避难营地,他要赶去整军作战了。至于众位侨领是否能支持他,他对此是不担心的,日本人占领之后残酷的“大验证”,将使大量的华人奔向昂扬飘动的抗日大旗。   命运确是十分悲惨。爪哇的英美荷澳盟国舰队此时由一名荷兰海军将领指挥,舰长们要通过翻译才能听谨他的命令。这位荷兰海军上将接过指挥权,胸中燃起坚强的决心,一定要采取行动拯救爪哇岛上的同胞。   于是,十七艘盟国军舰,没有空军掩护,出海去阻击日军。它们寡不敌众,毫无希望。盟军最大的也只不过是两艘巡洋舰。可是,出现在海天之际的日舰,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仿佛一片佛塔,共有七十四艘,包括四艘战列舰和五艘航空母舰。   爪哇大海战历时七小时,荷兰指挥官麾下的舰只有一半葬身海底,他本人与军舰同归于尽,剩下的也很快被日本飞机收拾得一干二净。最后两艘军舰(美舰“休斯敦”号和澳舰“珀思”号)想从巽他海缺逃脱,但海峡已被敌人封锁。三月一日晚,它们终于在战斗中被击沉。被敌舰团团围住的“休期敦”号,在沉没时依然奋战不已,大炮轰鸣,直至船尾倾斜,舰上号手才挺立其上,吹响了弃船号。   现在,驻守于荷属东印度的盟国陆军军队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是的,即使还没有与日本人交战,他们也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荷属东印度的联军的最后一场战斗是在保卫万隆的时候,筋疲力尽的英澳荷军队停止了抵抗,万隆电台广播了最后一条令人悲痛的消息:“我们停止了抵抗……来日再见。女王万岁!”   随后,荷属东印度土地上还活着的联军中最高军阶将领,荷兰的普尔坦将军在日本人的押解下在电台语调低沉、磕磕巴巴地宣读了投降书,命令荷属东印度所有的部队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抵抗已经毫无意义,反而会招致士兵及平民更大的伤亡,立即停止抵抗,向日军投降。   接着收音机里传来的是恶狠狠的日本人的威胁:“本着骑士精神,我们奉劝你们投降,最轻微的抵抗也将会受到皇军最严厉的报复和惩罚。荷属东印度已经被彻底孤立,你们尽最大努力和英勇战斗来抬高大不列颠及荷兰声望的目的已经达到,抵抗是自取灭亡,不可宽恕的愚蠢行为。放下武器投降是你们的唯一选择,你们将受到公正的战俘的待遇……”      第006章 夹缝中的机会      “一切都完了,每个人都象婴儿一样地叫喊,我们知道被捕鼠器逮住了的耗子正等着人来干掉是个什么滋味了。”在中午收听了广播后,西婆罗洲坤甸兵营里的荷兰士兵们现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尽管他们还未与日军交战,尽管在昨天他们还要求抗战后援团出动更多的人,帮助构筑战壕工事,但现在他们失去了做任何事情的动力,活象一群被捆绑好,即将拖上屠宰台的猪羊,有的还疯狂的叫喊,有的却只能默默伤悲。   由于西婆罗洲西部地区多是沼泽,包括沿海地带,而且缺乏具有战略意义的地方,所以还没有与日军交战的机会。只有从英属北婆罗洲登陆的川口支队和第三十八师团是最现实的陆路上的威胁,但据防守在分界山那里的军队报告,日军显然还未翻过北部、东北部、东南部的山脉。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人在绝望的时候,即便还未刀斧加颈,还能喘气活着,也和行尸走肉一般。尽管抗战后援团真的派出了相当多的人在烈日下挖掘着战壕,在荷兰官兵眼里也成了徒劳无益的事情。   “在日本人的恫吓下,荷兰人完了。”黄历在听取了从坤甸兵营前来报告情况的侦察人员的述说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终于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下午……,在荷兰官兵充分消化吸收了普尔坦的投降命令和日本人的威胁恫吓之后,黄历率领着他的士兵展开了蓄谋已久的行动。   随着几声枪响和轰鸣的爆炸,正在构筑海滩工事的后援团的华人潮水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鬼子如神兵天降般地绕过海滩工事,出现了。土黄色的衣服,丑陋刺目的太阳旗,反射着阳光的明晃晃的刺刀,这一切都让荷兰人胆颤心惊,集体失声。虽然日本人只有百多人,荷兰官兵还有千把人,但荷兰人知道这不过是日本人的先头部队,他们似乎看到了停留在海上张开巨口的舰炮,行将落在头上的呼啸的航空炸弹,以及源源不断登陆而来的日本军队。   日本人在远处的小高地上停了下来,膏药旗高高飘扬。一个被抓住的华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两军之间的空地,跑了过来。   荷兰军最高指挥官多尔曼少校面色苍白地接过了华人手中的最后通牒,上面用英语写着简短的话:“投降还是死亡,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否则就用大炮和飞机来说话。”   傲慢无礼,充满的胜利者的狂妄,但多尔曼少校已经无法顾及字眼,也没权力挑剔,他迅速招集了几个军官,用颤抖的声音征求他们的意见。几个军官面面相觑,讷讷而言,谁也不太想死战,可谁也不想第一个说出投降的话。   呯似乎是在嫌荷兰人拖延,日本人开枪了,距离足有八百多米,却一枪便将荷兰人的军旗击落。就是这一枪打破了多尔曼的犹豫,他无奈但很急迫地下达了命令。   结束了,一枪便结束了的战斗,一枪便结束了的人数对比悬殊的战斗。如同二战受降时,空投几个盟军军官,便能控制成百上千投降的日军一样。荷兰官兵选择了放下武器,象牲口一样被关进监狱和拘禁营地,遭受三年的野蛮而残酷的监禁。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日本人是根据武士道而不是根据《日内瓦公约》来处理战俘的。   所有的荷兰战俘都被挨个搜身后圈禁在一个大沆地里,几十个日本兵站在高处冷冷地看守着。多尔曼坐在地上,低着头,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预想中的最糟糕的事情并未发生。不是吗,没有屠杀,没有残忍的拷打,这个结果减少了他心中的羞辱。   兵营里,并不萧条冷落,沈栋等人正指挥着后援团的人员疯狂地搜刮搬运着仓库和宿舍里的一切有用的物资。   枪械、弹药、军装、被服、粮食、药品……都被装上了车,推到河边,装船之后,顺着纵横发达的河流,向山里的据点运去。收获是巨大的,不仅荷兰官兵手中的一千多件武器和十几门火炮尽入囊中,军用仓库里还收缴到了几百多条好枪,以及上千枝旧式步枪。其他的物资更是数量惊人,这可是荷兰人准备长期坚守的储备,此刻全便宜了黄历。   这就是黄历的优势,巧妙地利用历史惯性,轻轻地使历史车轮颠簸了一下,从夹缝中冲出了一条路。   第一批经过初步训练的千多名战士扔掉了手中的棍棒,换上了荷兰军装,配发了武器弹药,在区忠等几名军官的指挥下,一部分坐船,一部分沿公路,急速向东北的雅邦开去。   太阳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向着海平面沉降下去,金红色的彩霞挂满了天边。   多尔曼揉着被晒得发晕的脑袋,偶尔一瞥,远处的日本士兵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对,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一定是这样,希望他们吃饱之后,还能想起我们这些战俘。不能乱动,要忍耐,不能给日本人杀戮的借口。多尔曼反复告诫着自己,重新低下了头。   1942年3月9日,爪哇岛联军余部开始投降。日军共俘虏荷印军和美澳军约八万人,缴获飞机一百余架,夺取了一百七十万吨的石油,并得到了破坏不很严重的油田设施,为其战略进攻提供了急需的石油。   而就在这一天,一支华人抗日武装正式成立,他们装备齐全,士气高昂,冒着还未消散的酷热,勇敢地向由北婆罗洲攻击而来的川口支队迎击而去。这支华人抗日武装的全称是南洋抗日铁血青年军,简称铁青军,总指挥官黄历黄将军,代号平南洋。   铁血,狂杀,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是血与火的极限锻炼。我们必须憎恨敌人,身上每一根纤维、每一个细胞都要充满对敌人的刻骨仇恨。我们要如饥似渴地进行战斗,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杀敌。      第007章 令人吃惊的参观      杀日本鬼子呀,杀日本鬼子   奋勇多杀日本鬼子   你做好本职工作,   就是帮助前方多杀日本狗杂种。   当陈嘉庚等人来到铁血青年军在山中设立的秘密据点时,立刻被半山里竖起的一块巨型标语所吸引住了。标语上的油漆是新的,通红通红,显露出凛凛的杀气。   没错,这就是现在的主题,杀鬼子,杀日本狗杂种,每个人都要把这个念头牢牢记在头脑之中,天天想,时时想。   接下来看到的景象,更令陈嘉庚等人感到震惊。从珍珠港遭袭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民族自由党象一架精密的仪器般全速运转,机床设备、粮食物资、技术人员等已经分批迁移至山中基地,并开始战时生产。   军工部、军校、政务部、宣传部、军训部……提前吸收储备的人员开始分工协作,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黄历带走的一千多军队,只是训练时间最长,相对较为成熟的士兵,山中训练场还有一千多士兵正在教官的监督指导下进行紧张的训练。   军工部已经生产出了地雷,并且试爆成功,正在努力加大产量,增加品种。军工部部长李振英和几名技术人员正在加紧试制新型炸药,以及攻克复装子弹的难关。服装厂则在加班生产,在美国印染厂定制的丛林迷彩布,还没有发霉变烂,而且,恐怕只有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别人才会知道它的妙处。   钟可萍、武秀兰热情地接待着众位侨领,带领他们参观了宣传部的广播室以及军校等部门。   “如果说这是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搞出来的,打死我都不信。”林谋盛不停地啧啧作声,表达心中的惊讶之情,“陈先生,您说呢?”   陈嘉庚含笑不语,只是把探询的目光投向钟、武二人。   “我是在一九三九年回来的,那时黄将军和慕容先生有意在婆罗洲投资发展,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打根基的。”钟可萍笑着解释道:“开始也只是建工厂、买果园和橡胶林,直到一九四一年,美日关系开始紧张,才有了别的想法,开始作战争爆发的准备。”   “那套广播设备呢?”林谋盛继续问道:“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而且你们当初弄它的目的是什么?”   钟可萍从容自若地解释道:“华人社团、华文教育和华文报刊被华人社群认为是传承中华文化和凝聚华人民间力量的重要工具,三者被并称为华社三大支柱、华社三大资产或华社三大臂膀。但广播技术的成熟,大有取代报刊的势头,搞这套设备的初衷,也是想建立一个华人的广播电台,更好地凝聚南洋华人民间力量,传承中华文化。”   林谋盛想了想,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说得过去,到底是年轻人,想法很现代,我们有些落伍了。”   陈嘉庚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帮年轻人所谋之深,不是这么三言两语便能遮掩过去的,只是他们显然还认为时机未到,或者对自己这伙人还不十分相信,并未说出真正的内幕。不过,现在追根究底也没什么意思,抗日是现在的主题,自己这伙人总是要尽力相助。   “对了,这个广播电台什么时候开始播音?”林谋盛沉默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   “应该就在近期。”武秀兰笑着回答道:“等黄将军率部队首战告捷的消息传过来,电台便正式开播。”   “日本人有‘东京玫瑰’,你们准备起什么名字?”陈嘉庚微笑着问道。   “您看那边——”武秀兰伸手一指,在众人的不远处,一片围起来的土地上,长着一种象草似的植物。   “这是什么?是草还是花?”陈嘉庚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是琉璃苣,在欧洲和北美广泛栽培。”武秀兰解释道:“既能做菜,又能入药。象征着勇气,为了梦想坚持不懈。听说欧洲士兵在上战场前,总会插一支琉璃苣在酒杯里,并大声呼喝‘我是琉璃苣,我不畏惧’。所以,我们的电台便叫做‘南洋琉璃苣’,呵呵,有些怪异。”   “为什么不突出华人的作用,无论是军队,还是广播电台,都没有华人的字眼,这是有意为之?”陈嘉庚猜出了几分,但还是想得到确认。   “是有意为之。”钟可萍稍显无奈地说道:“就是想使华人少受日寇报复,所以才刻意淡化华人的作用。”   “原来如此,年轻人的想法和见识,让我们实在汗颜。呆会儿我挖一棵这个,这个琉璃苣放在盆里养,不知道可不可以?”林谋盛笑着点了点头,再看向那些不太起眼的草时,神情已有些不一样。   “当然可以。”钟可萍笑着对身旁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说道:“等参观结束,哪位先生想要,我们给您装好盆,就算是一份小小的礼物。”   陈嘉庚笑着连连点头,突然又象想起了什么,很严肃地问道:“对了,刚才武小姐说黄将军已经率军出征了?”   “是的,黄将军已经率领部队迎击日寇。”武秀兰再次肯定地回答了一遍。   “这时机恐怕有些早吧?”陈嘉庚斟酌着字眼,力求和缓地提出自己的批评,“日寇挟大胜之威,正是锐气正盛,黄将军率新组军队迎头痛击,固然勇气可嘉,但——”   武秀兰和钟可萍相视一笑,钟可萍点了点头,说道:“陈先生睿智,所说也极有道理。但黄将军是这样推测的:日寇固然锐气正盛,但英美荷澳的地面部队并未进行有力的抵抗,现在又有投降命令,必然将军事进攻看成了轻松受降和武装游行。所以,也正是日寇骄横不可一世,最疏于防范之时。我军虽是新建,但以奇袭和埋伏打击全无作战心理准备之日寇一部,想来是可以取胜的。”   “这样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但听起来很有道理。”林谋盛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黄将军总有与旁人不太相同的奇思妙想。大家不用担心,他在大陆战场上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还从没打过败仗呢”武秀兰颇自豪地说道。   “哦,原来是常胜将军,那倒是我多虑了。”陈嘉庚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打仗却不是专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008章 首战      在日寇统治的黑暗行将降临之时,在日寇气焰不可一世之刻,敢于率新建之军迎头而上,靠的不仅仅是勇敢和无畏,还要有过人的智慧和机变的灵活。   黄历率领着“日荷”联军,北上雅邦,靠威胁和欺骗,解除了当地三百多名荷兰军队的武装,同样把军需物资一扫而空,留下还蒙在鼓里的荷兰士兵,转向孟嘉影,这里是日军由北婆罗洲南侵,向西婆罗洲第二大城市山口洋开进的必经之路。   山口洋市华人约占六成以上,为主要民族,其次为达雅族,通行客语。除了坤甸外,那里是民族自由党建立的第二大的基地。慕容辰和凌雪来到婆罗洲之后,便赶赴那里,在已经完全与当地华人融合并颇有声望的何国栋,还有十几名当地华人青年的协助下,紧张地开展工作,并取得了相当的成效。   两天后,部队抵达了孟嘉影,与慕容辰和凌雪拉出来的山口洋抗日后援团两千五百余人会合。他们在前天夜里用棍棒、砍刀偷袭了士气低落、酗酒沉醉、静等投降的当地荷兰兵营,以轻微的伤亡代价,用缴获的武器武装了一千多热血青年。留下这支武装,慕容辰和凌雪带领其他人带着多余物资继续向山里基地继续撤退。此时,黄历手中的部队达到了两千多人。   时间是紧张的,黄历刚刚把这两千人的部队整编完毕,预先潜伏在锡卢阿斯和勒多的情报员便接连赶到报告,日本人来了。   负责进攻婆罗洲的日军部队为川口支队和第38师团,川口支队是由第35旅团旅团长川口清健少将指挥的第124步兵联队,并加强有海军陆战队和工兵一部组成,共约八千余人。在登陆占领英属北婆罗洲的米里之后,第38师团兵分两路,向荷属中婆罗洲和东婆罗洲进军。川口支队则向西南沿公路接连攻取民都鲁、泗务、勿洞、西连、古晋,然后入境荷属西婆罗洲,占领锡卢阿斯和勒多,向着孟嘉影而来。   接连的占领,必然要分兵驻守,即便是少派兵,也必然要分薄日军的兵力。根据情报员冒险侦察的情况描述,黄历在地图上用手指沿着日军的行进路线一一划过,计算着日军目前的大概兵力。最后,他的手指重新停留在雅邦。率兵再退回去,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计划是计划,指挥官要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进行调整。   在孟嘉影,日军必然再次分兵,一部向西去占领山口洋,一部继续南下,经雅邦,去占领西婆罗洲的第一大城市坤甸。而在雅邦,日军又将要分兵,主要兵力去西面的坤甸,次要兵力向东,扫荡并不繁华,地广人稀的西婆罗洲内地。   分兵,分兵,再分兵,据情报员的描述,也证实了黄历的判断,日军长驱直入,荷军望风而降,因为完全变成了胜利大游行,鬼子确实已经非常放松,或者说是异常松懈。   日军如此松懈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在名义上打着解放印尼人的旗帜,印尼人对他们的到来是持欢迎态度的,甚至很多印尼人随后都参加了日本人组织的伪军“乡土防卫义勇军”部队,包括年轻时代的苏哈托。   首战必胜,这是黄历的目标,也使他很谨慎,力求做到万无一失。撤退,撤到雅邦以东,伏击东进的日军,这才会有相当的把握。命令一下,尽管有人对跑了冤枉路不理解,但战争不是凭热血和勇敢便能取胜的,更重要的是智慧。   ……   因为临时变更了作战计划,而让基地内的高层人员感到紧张和焦虑。尽管高层人员表面上都很镇定,并未透露出任何消息,但却不自觉地频频盯着电报室的方向。   与他们心情相仿,黄历也在焦灼地等待着侦察员的回报。来到雅邦东面二十多公里的伏击阵地已经三天了,成军之后的第一战必须成功,这样的目标给了他相当大的压力。而昨天进入雅邦的一千余日军,到现在还没有出动的迹象,这令人很感困惑和焦虑。   这里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并不平坦的大路夹在两侧浓密的丛林之间,虽然不算是一个绝好的伏击阵地,但也有其优点。因为地势不险恶,日军便不会提高警惕,因为浓密的丛林,铁青军也有了藏身之地,在三天的潜伏时间里不致暴露。   “老三,我一直想问你个事儿,只是太忙了,又知道你肯定有合理的想法,所以就一直没开口。”区忠倚着棵大树,嚼着草棍,“这干等着太无聊了,咱们就说说话,打发这时间吧!”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怎么知道我肯定就有合理的想法,我是人,又不是神,可不要那么相信我。有事儿该问就得问,有意见该提也得提。”   区忠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按我的想法呢,咱们不应该这么早便出击,应该躲起来再积攒些力量。过早暴露,把日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合适吗?”   黄历沉吟了一下,见又有几个军官将注意力转了过来,便笑着招了招手,说道:“来,大家都过来,咱们聊天解闷儿。”   等几个从大陆而来,随自己血战厮杀的亲信军官围过来,黄历用树枝在地上简单划了个婆罗洲的图形,微笑着讲解道:“这是婆罗洲,东岸的巴厘巴板及北岸有油田,是日军重点防守的地方。而西婆罗洲,说实话吧,并没有什么具有战略价值的地方,即便是坤甸,也不属于很好的天然良港。所以,日本人并不会很重视这个地方。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在中国战场上陷入泥潭,又在东南亚四处出击,攻城掠地,兵力已经接近极限,再补充也不过是些胡子兵和娃娃兵,战力低弱。”   “就算是这样,鬼子可以拆东墙补西墙,将兵力集中过来,猛攻我们哪?”区忠提出了疑问,手指在中婆罗洲和东、南婆罗洲划了一下。   “如果我们只立足于西婆罗洲,自然是你说的这样。”黄历继续分析道:“但我的最终目的是整个荷属婆罗洲,简单地说,整个荷属婆罗洲的日军早早晚晚都是我们要攻击消灭的目标。现在婆罗洲上的日军有多少,据情报显示和我的分析,共有一个师团和一个支队,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万人。这是个死数,以后也不会再有增兵,而只会减少,至于原因,你们以后便会知道的。”   攻势如潮,败势也如潮,日本人在太平洋战争中的胜利只维持了六个多月,在中途岛海战之后,美国海军便得到了太平洋战区的主动权,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如此快地来到,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两个月后,瓜岛消耗战开始,日军的添油战术最终失败,连现在铁青军当面之敌川口支队也被抽调而去,步一木支队后尘,覆灭于瓜岛。   此次战役中的巨大消耗,使日军舰艇部队和航空力量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与美军争夺战略主动权。正如山本五十六在日记中写得:“我们最初的作战是何其辉煌自中途岛以来我们的作战是多么糟糕”而现在,能够预见到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辉煌与败落的快速交替,恐怕也只有黄历了。   “老三,你的意思我有点明白了。”区忠拍了拍脑门说道:“鬼子就那么多,死一个少一个,早杀晚杀都是杀,有机会就杀,反正都是咱们的活儿。到最后,咱们面临的压力也小了。”   黄历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有不对的,可也差不多是这样。当然,我还有另外的意图。不竖起抗日大旗,不打仗,怎么能扩大我们的影响,提高我们的威望,怎么能让人们八方来投?虎狼之师,那是历经血战打出来的,不是躲在山沟里养出来的。”   “五万日军,让我算算,一天消灭他十个八个的,嗯,时间拖得太长,还是多弄死点更好。”崔小台挠了挠头,扳着手指头说道。   “一天要真能消灭十个八个,一年之后,西婆罗洲便是我们的天下。”黄历笑道:“你还嫌时间长,怎么,着急娶媳妇儿了。”   哈哈哈……众人一阵轻松的大笑,舒缓了等待敌人的枯燥和紧张。   黄历收敛了笑容,目光投向急匆匆奔来的侦察兵,日本鬼子要来了吗,还是快点来吧!   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太阳一动不动地悬在当空,烧灼着地面上的一切,热带的气候,就象卷来了一阵阵蒸郁的热浪。   伴着一阵奇怪的响声,日军在大路上露出了头。前面是几十辆自行车,灼热的路面和酷热的高温,早已经使自行车车胎爆裂,日军士兵干脆剥去橡胶胎,只用钢圈骑行。如果象在马来亚那样,有数千辆这样的自行车,所发出的响声还真有点象坦克,也难怪印度师会闻声而逃了。      第009章 强者的语言      露出锋利的牙齿,让敌人读懂强者的语言。傲慢的日本人并不是不会尊重别人,它只是不会尊重弱者。就象老虎,只有踩在竹签上才会止步。   当日军的“自行车坦克队”开过去之后,当随后象游山玩水般的鬼子大队进入埋伏圈时,当骑在马上洋洋得意、目空一切的日军指挥官突然被一颗子弹轰成了无头尸体的一刻,铁青军的伏击开始了。   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予毫无防备的敌人以最沉重的打击,这是黄历的指导思想。在整个埋伏地段,埋下了成百颗串联起来的手榴弹,每十个一组,由专人拉绳控制。枪声一起,已经捏得手心全是汗水的士兵拉响了死神的绳索。   轰,轰,轰……在敌人的行军队列里此起彼伏爆起了无数的烟柱,泥土飞扬,弹片横飞,在火光和硝烟中,残肢断臂、破碎衣屑、枪支零件四处飞溅,鬼子的惨叫声完全被轰鸣所掩盖,直到最后一声爆炸结束,才传到了耳边。   硝烟还未散尽,路旁的丛林里,机枪、步枪又喷吐出仇恨的子弹,狂飚般刮向道路上的鬼子,飞起一团团血雾。   即便是身经百战,即便是经验丰富,即便是素质高超,在这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下,暴露在空旷大路上的鬼子也没有了施展的空间和机会。不到一千的鬼子,面临的是两面夹攻,而且是两倍于己的兵力和火力。一波连环的爆炸袭击便让他们伤亡惨重,又由于公路狭长,残存的鬼子被压在其中,失去了集结反突击的纵深,只能是就地卧倒,各自为战,顽强而徒劳地向着丛林里的偷袭之敌射击。而三三两两向丛林里亡命冲锋的鬼子,也很快被子弹击中,倒了下去。   没有冲锋,只有射击,并不是铁青军子弹过于充足,不在乎浪费,而是黄历知道自己这支新军的优势和缺点。白刃战,一直就是他比较头痛的问题。自然,他可以凭着力气和技巧,有信心在白刃拼杀中击败任何一个鬼子,但要掌握他的技能,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得做到的。而简单有效的刺刀格斗,他并不擅长。而且,他对于用人海战术是极其反感的,三枪之后进行冲锋,用人数优势压倒敌人,付出的伤亡让他无法容忍。   鬼子的狂妄终于得到了报应,纵然浑身解数,却被铁青军的优势兵力死死压在无遮无挡的道路上被动挨打。就象被捆住蹄爪或者关进狭小笼子里的猛兽,坚牙利齿和浑身蛮力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伏低身子,瞄准了开枪,瞄准了再打。”铁青军的军官们不断高声提醒着,以便使头脑发热、热血奔涌的新兵能够少浪费几颗子弹,少牺牲几个生命。   远处密集的枪声微弱下来,一会儿又在更近的地方猛烈响了起来,另外一支部队在消灭了鬼子的那支“自行车坦克”先头部队后,沿着公路攻杀过来,与大路两侧的部队一起,象卷起一张草席一样,步步前进,将“草席”之中的“蝗虫”压得粉碎。另一边的枪声也在激烈的响着,鬼子的退路已经被截断,铁青军一部牢牢地掐死了他们败退的希望……   硝烟已在风中飘散,但呛人的烧焦皮肉的恶臭和血腥味还停留在空气里,公路上弹坑遍布,死状各异的尸体,狰狞恐怖的死前挣扎,让人记忆深刻。鲜血、碎肉、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这真是一幅震撼无比的修罗场。   与新兵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连、排长都若无其事地走在战场上,指挥着士兵收取缴获,打扫战场。   一个满身血迹、肚肠满地却还没有死去的日本兵,仰身躺着,低声发出呻吟,这个家伙渐渐陷下去的眼窝里竟汪着泪水,挂着血沫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没那个狠劲当个屁兵,回家抱孩子去吧”一个连长训斥着站在鬼子旁边,犹犹豫豫的士兵,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枝带着刺刀的长枪,上前要做个示范。   这个士兵被骂得面红耳赤,一咬牙,抢先向鬼子刺去,噗,一把刺刀狠狠刺进了鬼子的胸膛,鬼子两只眼睛瞪得很大,望着眼前的士兵,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对敌人没有怜悯,特别是对日本鬼子,这些被灌输了武士道的人形野兽,不配活在世上。黄历和经历过和鬼子恶战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对于新兵,他们显然还需要铁与血的锻炼,或者在领略到鬼子的残忍之后才能杀人如麻。而这,才是黄历最需要的铁血战士。   区忠已经在整队,准备出发消灭留在雅邦驻守的一百多鬼子。趁热打铁,连续作战,黄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消灭敌人的良机。而且,一次成功的伏击,一次攻陷城池的收复,很有意义的两战之后,足够打响铁青军的名头了。   接下来,黄历将率领部队东撤,避开鬼子气势汹汹的报复,暂时休整训练,等着鬼子再犯在中国大陆上的同样错误——分兵驻守。那时候,再瞅准机会,各个击破。这种战略设想是极有把握实现的,正如黄历给军官们所讲,日本战争潜力不足,却偏偏“贪心不足蛇吞象”,广袤的土地,漫长的战线,已使用到极限的兵力,成了他们的致命伤。   况且,黄历还要给鬼子展示残暴,露出真实面目的时间和机会。没错,日本鬼子的骄横和残暴将使那些留下来欢迎并向往“解放”以及存有侥幸心理、想用软弱和服从来继续生活的人们感到失望和愤怒。他们会掠夺财物;他们会追逐妇女;他们会打骂市民;他们会强迫被统者服各种劳役;他们会对夜里不带提灯的人格杀勿论;他们会逼使市民向他们鞠躬行礼……   严厉的军事管制下的占领,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这种统治已经使满洲和大陆中国的人民产生了愤恨和反抗,而日本人的小脑袋还把这种政策奉为经典。      第010章 南洋琉璃苣      新的历史帷幕的徐徐打开,仿佛清晨慢慢升起的太阳,起初并不光芒四射,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普照四方。就象一首诗中所写的那样:“当那疲乏的浪花向岸边空自冲击,仿佛是寸步难进的时候,远远地,通过小河水湾的流灌,已静静汇成一片汪洋。当晨光初照人间,那光芒岂止透过东窗;太阳在前面缓缓地上升,多么缓慢啊但是请看那边,大地已是一片辉煌!”   华语、英语、马来语、印尼语,南洋琉璃苣广播电台在黄历率军首战获胜后,终于开播了,并且是用四种语言进行循环广播。电波飞过山峦,越过丛林,向鬼子统治下的人们传播着不屈的意志和抵抗到底的精神。   “……日本鬼子正在侵略我们的家园,对我们来说,都只剩下一个选择:或者屈服去做奴隶,忍受他们的残酷对待和剥削;或者奋起反抗,用鲜血来维护我们的生命权、自由权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我们屈服,那我们可以放弃多少财产和资源?可以看着多少个亲人和朋友离开我们呢?我们还要眼巴巴地看着多少个家庭被推进血与火的可怕深渊呢?”   “……危险已近在眼前,你可以选择爬上床去,以用被蒙头的办法逃避危险,但危险依然会降临到你的头上,日本鬼子是贪得无厌的,日本鬼子是残忍暴虐的,一切人世间的公理和正义,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何况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卑微渺小的如草般的生命……”   “……昨天,由一群不愿做奴隶、誓要保卫家园的人们所自发组成的抗日铁血青年军已经开始了伟大的反侵略行动,在雅邦以东伏击了骄横的一千多日本鬼子,不仅全部消灭了他们,而且重新收复了雅邦……”   “……我们不能估计要落在我们头上的各种苦难有多大,但我们确信,战火的考验只能把不屈者熔成一起,成为一个不可战胜的整体。我们要不惜一切继续战斗。在这个岛上,日本鬼子在哪里,哪里就有战斗,无论何时,我们也绝不放弃,我们要战斗到恢复家园,战斗到受迫害、受奴役的人民得到解放,战斗到把文明和自由从日本鬼子统治的恐怖中解救出来。我们确信这一天终会到来,而且这一天可能比我们预期的还来得早……”   两个小时的华语广播结束了,李倩心关掉了话筒,冲着泰丽微笑点头,起身给泰丽让开了座位。泰丽舔了舔嘴唇,坐好,清了清嗓子,打开话筒,开始了英语广播。   “挟胜利之威,掀宣传之势,一步一步,如此严丝合缝,如此计划周密,令人惊叹哪”陈嘉庚停下手中的笔,感慨着,还回味着刚才广播中的诗句,“请看那边,大地已是一片辉煌。好诗啊,让人读起来便豪情万丈,顿觉心胸宽广。”   林谋盛轻轻点头,没有马上插话,而是将自己的文章最后几句写完,嘿地一声,将笔丢在桌上,自嘲地笑道:“就这样了,我这水平,也写不出人家那种精彩的文章。”   陈嘉庚微微一笑,说道:“他们有专门的文字编辑,会给你修改的。再说,堆砌词藻,文章精彩,这并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表达出那种同仇敌忾、奋起抵抗的精神,唤起更多的华人。”   “嗯,嗯,陈先生说得对极了。”林谋盛答应着将文章叠好收起,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准备向他们提出一个要求,给我分配实际的工作,或者去军校和政务学校学习一下。”   陈嘉庚想了想,点头同意,“这样也好,你才四十岁吧,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再说,这帮年轻人所谋非小,但最真实的意图,不融入他们的圈子,不让他们充分地信任,始终如雾里看花一般。年轻人血气方刚,有想法,有激情,这是好事。但做事好冲动,有时会感情用事,不计后果,这也是缺点。我们年纪大一些,社会经验多一点,关键的时候给他们提提醒,也是我们的责任。”   林谋盛赞同道:“这帮年轻人啊,跟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有隔膜。尊重是尊重,但总让人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咱们也别小瞧了他们,黄将军且不说他,军事专才,常胜将军。单说咱们认识的那几个,钟可萍、武秀兰、慕容辰、沈栋,包括那个上海影后凌雪,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小团体。”陈嘉庚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而且,还在不断壮大。”   ……   “轰”一声爆炸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碎石横飞,再次增加了几名鬼子伤员,有一个倒霉蛋儿被激射的利石击断了大腿动脉,血流如注,眼瞅着是活不成了。另一个被石块崩坏脸面的鬼子倒在地上,呻吟着“疼呀,眼睛看不见了”。   鬼子军官阴沉着脸,看着爆炸现场的一片忙碌,忿忿地挥了一下手,命令道:“放慢速度,仔细搜索前进。”   尽管在行进中再三遭到地雷的袭击,但前面的村子在望,他们还是要进入的,这是他们计划好的宿营地,以此为基地,再寻找什么铁血青年军作战。日本鬼子在执行作战计划时,往往是很执着和倔强的,或者可以说是呆板和僵化,而不会顾及到轻微的伤亡。   当然,如果靠肉眼观察就能发现地雷,除了批评埋雷者技术不够,行为粗糙,似乎找不到别的理由。好在时间短,铁青军还没有太多的地雷,不过,结合手榴弹,也足够让日军的行进速度慢上许多了。   雅邦以东的伏击战,以击雅邦守军被歼灭,短暂的失守后,酷爱报复的日本人很迅速地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讨伐队,向着西婆罗洲东部的腹地扫荡进击。他们从收音机的广播中得知这支抗日队伍叫铁血青年军,但却并不知道铁血青年军的组成到底是什么样的,共有多少人马?只是从幸存的士兵及雅邦的居民口中得知,这支武装穿着荷兰人的军服。于是,他们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由逃散的荷兰士兵,以及由荷兰人匆忙组织起来的当地人所组成的一支部队。   失利在于轻忽大意,而绝不是实力上的真实差距,日本人确实难以想象战无不胜,席卷半个婆罗洲的皇军会败在一支东拼西凑的部队手中。所以,他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敌人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卑鄙地偷袭了毫无防备的皇军部队。   接下来的讨伐和扫荡也间接地证明了这一点,敌人根本不敢与皇军正面作战,不断地后退,并采用诸如陷阱、冷枪、地雷等无耻手段对皇军进行骚扰。但顽强的皇军持续推进,已经将什么狗屁的铁血青年军赶进了山区。   这是一个原来住着两百十来人的小村子,显然已经事先得到了铁血青年军的通知,有一半的人都跑掉了,现在只剩下了百八十人,他们温驯地对日本兵的到来表示欢迎。   酒井中队负责驻扎在这个村子,以便与其它据点形成一道封锁线,将敌人围困在山里。望着被集中到打谷场上的村民,酒井冷笑了一声,命令士兵将男女分开,贪婪的眼睛扫过有些惊慌的妇女,最后集中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身上,那姑娘有两只睫毛奇长灵活俏媚的大眼睛。   很多日本鬼子的眼中也射出了贪婪渴求的目光,使人们想到即将扑击猎物的饿狼,显然,这个村子里的女人激活了他们的欲望。   虽然日军有过命令,对当地居民要区别对待,对印尼土著要先采取怀柔政策。但此时酒井的脑海里已经完全被暴虐和情欲所占据,对,他们是占领军,而这些人是被征服者,是奴隶,采取何种对待方式,完全要凭他的意志和喜好。因为此时,他对这个村庄,对它的全部居民,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酒井伸手一指村子里的男人们,冷冷地命令道:“井上少尉,他们很可能与敌人有勾结,留下来是做密探的,你带人必须仔细甄别验证,把良民组织起来挖掘工事,可疑的抗日分子就地处决,以确保我们的安全。”   “哈依”井上少尉立正受命,带着他的士兵连踢带打地将男性居民驱赶走。   “把她们按年龄分开关押,一部分负责洗衣做饭,一部分——嗯?”酒井带着淫笑转向另一个鬼子军官,“明白?”   “哈依”鬼子军官心领神会,带着同样令人恶心的笑容点了点头。   酒井和两个军官走进了竹楼,他将汗湿的军装一脱,露出了矮壮丑陋的身材,勤务兵很快便四处搜集来了不少水果,洗净之后摆在桌子上。三个人立刻大快朵颐,吃得汁水四溅。   “今晚,敌人很可能会来袭击我们。”酒井抹了把嘴,眨巴着眼睛下着结论,脸上还浮现起嘲讽的笑意。      第011章 丛林之战(一)      “今晚,敌人很可能会来袭击我们。”酒井抹了把嘴,眨巴着眼睛说道:“你们没发现吗?这里的气候,夜雾很浓,到第二天上午八时左右才会慢慢消散,敌人袭击我们的最佳时间应该是凌晨三时到四时前后,那是人们最容易沉入梦乡的时刻。”   “阁下,我现在就去布置警戒,安排哨位,让敌人撞得头破血流。”一个鬼子军官起身欲走。   “不,不是让敌人撞得头破血流,而是要让他们有来无回。”酒井抬手制止了这个军官,狡黠地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敌人不是善于偷袭和伏击吗?我们就用同样的战术回敬他们。到了午夜零时,我们除在村里留少数士兵外,全部撤出村庄——”酒井恶狠狠地做了个合围的手势,继续说道:“里应外合,夹击他们。”   “阁下您是说我们要打游击队的伏击?”一个鬼子军官带着豁然顿悟的表情说道:“我们准能成功!”   “我们用他们对付我们的办法对付他们,肯定会出乎他们的意料。”另一个鬼子军官按耐不住兴奋,也瞪大了眼睛,“我们兵力相对游击队肯定是少于他们,这样就必然造成游击队的麻痹,哈哈,游击队不知道我们设下了陷阱,趁我们立足不稳,肯定会来偷袭的,打他们个人仰马翻,让他们知道皇军的厉害。”   “哟西”酒井得意地昂起了头,战争和杀戮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份,他对即将到来的胜利感到无限满足,一种雄豪之气在胸中升腾。   ……   但事情并没有象酒井预想的那样发展,夜间有雾,却时浓时淡,朦胧中有时还能看到几点星光。对这种热带丛林气象,他预测不准,鬼子们一直潜伏到浓雾消散,却仍然不见动静。这么说,敌人已经洞悉了我的计划,而我却把自己蒙在鼓里,苦苦地等了七个小时,等待着游击队集结力量,好被我们一网打尽。酒井无奈地收兵,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挫败感,一夜的潜伏使鬼子们疲惫不堪,臭汗、露水和雾气湿透了他们的衣服,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返回村里。   战术服从于战略,并不是黄历未卜先知,而是目的已经达到,部队也相当疲惫,退入山区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整编队伍,加紧针对性训练,补充粮弹,以利再战。   而且,黄历很有自知之明,游击战依靠的是群众,尽管成功组建了一支军队,但时日尚短,群众基础非常薄弱,更没有掌握实际的政权。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乡村与鬼子展开战斗,很容易出现预想不到的情况。比如说村民告密,暗中破坏,对游击作战是非常不利的。   先破后立,旧秩序必须被打破,而日军将很好地替铁血青年军完成这个“任务”。而铁血青年军便是要在打出影响后,养精蓄锐,伺机再以解放者的名义出击,将日军残酷的军事管制扫除干净。鲜明的对照之下,争取人心的计划便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时间不用太长,两三个月便应该够了,储备的粮食和物资足以支撑起这个借“鬼”争心的计划。而且,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铁血青年军将在山区的丛林里构筑坚固的阵地,以确保基地的绝对安全,并且挫败日军深入山林扫荡的企图。当然,在这段时间里,铁血青年军也不是全部停止军事行动,而是主要采取打冷枪,小部队袭扰的轻微行动,在消耗疲惫日军的同时,以战代练,增加新兵的战斗经验。   这并不是黄历的突发奇想和临时起意,而是事先经过了众人缜密的分析研究,最后制定出来的行动计划。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计划还是顺利地沿着预想中的轨道在执行,而其中一些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形成多大的影响。   但对于日本人来说,把敌人赶进山区并不是成功的战斗,因为敌人还在不断地制造骚扰的袭击,他们需要彻底地打垮,甚至是消灭这支敢于挑战皇军威严,并使皇军蒙受损失的抗日武装。   半个月后,鬼子认为已经稳定了占领区的局势,于三月末出动三千兵力向山区发动了围剿扫荡。   按照行动部署,日军将三个大队布成一个U字形,向山区推进,摧毁敌人的营地和据点,并对铁血青年军进行包剿。根据飞机侦察,铁血青年军的主力一千五百余人就在U字形之内。   这里山势虽然还不算高,但浓密的丛林却是贸然闯入者的陷阱,酒井中队作为左路日军的开路先锋,率先尝到了这种滋味。   扫荡包剿的最初阶段,日军部分实现了作战计划的预想,摧毁了铁血青年军的两个营地,除了偶尔的地雷和冷枪袭击,并没有太大规模的战斗。从零乱的抛弃物来判断,铁血青年军是在很仓惶的状况下撤退的。随后日军搜到了一个地下掩蔽部,显然,这是铁血青年军的指挥部,这个收获让日军十分振奋。接着,零星的战斗开始频繁,日军认为已经咬住了敌人的尾巴,敌人正在阻击迟滞皇军的进攻,以掩护主力和指挥机关的撤退,便愈发起劲地向山林深处追击。   已经进入了阴暗潮湿的茂密丛林,头上高悬着生命的群落,脚下是葛藤荆棒,它们生死相缠,刚刚迈了几步,带钩刺的野藤就绊住了人的腿,丛林又浓又密,明灿的阳光竟然穿不透繁枝茂叶织成的天幕,只是偶尔从网眼里透进几粒光斑。脚下是软绵绵的淤黑积叶。在酒井眼前的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上悬挂着网状的气根,微荡着,象一排绞索,再向前纵目远望,觉得目力锐减,前面好象是一条绿得发黑的隧道通向无底深渊,每一步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探险。   敌人是从这里撤退的,地上的遗留物证明了这个判断。酒井命令尖兵开路,从这条由树木和藤蔓包围的小胡同里穿过,敌人能过去,大日本皇军也能,要追得敌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无所畏惧”的日本士兵象一条长长的蠕动的蛇,蜿蜒行进在黑暗阴森的丛林隧道中,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掉进了精心设置的陷阱。   铁血青年军的主动撤退,引诱着日军逐渐远离了后方基地,拉长了日军的补给线,使其要基本依赖丛林运输线。但是这条运输线很难保障,而且容易被攻击。如果雨季到来,河水上涨,日军的情况将更加危急,而日军指挥官却恰恰忽略了这些问题。   “轰,轰,轰……”在日军行进队列中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一块碎片带着滚烫的热风尖啸着从酒井的头上飞过,他立刻卧倒在地,再次吃亏,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酒井已经知道这是敌人用来专炸行军纵队的地雷,当尖兵踏过首枚地雷时,并不爆炸,部队自然跟进,等到部队进入雷区后,尖兵一旦踏响引发雷,便会引起后面一连串地雷的爆炸。这是很狡猾的一手,但我们的对策在哪里呢?酒井的脸色变得阴沉而凝重。   十四人受伤,七人阵亡,这个结果让酒井特别的郁闷,包剿作战以来,很少看到敌人的影子,但准确的冷枪,防不胜防的地雷,诡秘狡猾的陷阱,已经让作为开路先锋的酒井中队伤亡了五十多人。这是一个相当巨大的损失,一个中队不过二百余人,这几乎已经四分之一的兵力了。   “继续前进”酒井是一个典型而标准的日军将领,特点很明显,执行战术死板,严格的执行命令,不会去变通,甚至是向上级报告困难,也是令他感到耻辱的事情。   尽管如此,酒井还是学得聪明了点,让前面开路侦察的尖兵距离本队更远了一些,以免再遭受连环雷的沉重打击。   但随之而来的打击,并未停止,铁血青年军继续折磨着深入丛林的日本鬼子,只不过变换了花样。   穿过了一片茂密的丛林,鬼子还没来得及轻松,横在他们面前的百十米的沼泽地又让他们的心情沉重起来。   地上是松软的水草,浅水洼里冒着沼气泡,炽烈的阳光把它煮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而此时的每个鬼子都在散发着汗水和污泥的恶臭,难忍的闷热下,他们恨不能撕下身上的一层皮。   “敌人是怎么过去的?”酒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饮水是宝贵的,不到实在渴得受不了,连他也要忍耐。   沼泽地里胡乱扔着一些破旧的绑腿、染血的绷带,给日本鬼子指示着前进的道路,但酒井却脸色凝重,因为他看不见敌人留下的脚印,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沼泽地对面依旧是浓密的丛林,仿佛地狱里惩罚作恶者灵魂的永无停歇的酷刑,也让酒井顿生无力之感。   呯突如其来的一枪从对面射来,击倒了一个鬼子,也似乎在向鬼子们示威:来呀小鬼子,我们就在这里。      第012章 丛林之战(二)      “在阴森潮湿的丛林中,我们不只是和敌人作战,更是和大自然作战。”在包剿失败后,一名日本军官沮丧地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但现在,酒井和手下虽然已经有了些许这样的觉悟,但却没有停止前进的命令和决心。   皇军是无敌的,恶劣难测的自然环境不仅是考验我们,也在考验着敌人。想用虚张声势的手法阻止皇军的前进,这是不可能的。酒井中队担任先锋,这是上司的信任,也是酒井和士兵的荣誉,他必须为此而排除万难,奋勇前进。   荣誉感是激发战斗精神、维护军队士气、增强战斗力的关键。热血军人可以为荣誉而奋战、为荣誉而献身。荣誉感历来是激发军人责任感使命感和维持军心士气的重要途径,古今中外任何一支强军都概莫能外。拿破仑说过:只要有足够的勋章,我就能征服世界。其道理正在于以高度的荣誉感激发部队的士气,从而焕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但这与顽固不化、虚荣自大,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酒井被不断的陷阱和偷袭所刺激,又被上级命令和自己的虚荣所束缚,率领着自己的士兵逐步走向了死亡而不自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误,他身后的鬼子大队,以及指挥这次三路大兜剿的鬼子总指挥,都沉浸在盲目的乐观情绪里,认为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捕捉到正仓惶逃窜的抗日武装,并将其击败消灭。   在沼泽地前,铁血青年军的阻击是强有力的,这令酒井又惊又喜。虽然付出了不少的伤亡,但抵抗力度的增强,不也正说明他们已经快穷途末路,在卑鄙伎俩已经无法阻止无敌皇军的前进时,不得不硬着头皮与皇军展开正面厮杀了吗?   子弹横飞,双方在激烈的对射,并且都使用了掷弹筒进行轰击。在浓密的丛林里,大型火炮是难以运进来的,甚至迫击炮也由于树枝藤蔓的影响,而无法发挥应有的威力。酒井一边指挥士兵猛烈射击,一边向身后的大队请求工兵及更多的掷弹筒的支援。没办法,当先搜索地雷前进的工兵,已经被冷枪消耗殆尽,而要越过沼泽地,必须要他们施展特长。而他也观察到,对面浓密的树丛下,有预设的壕沟,敌人在里面能够有效地避免伤亡。   夕阳西下,炽烈的红光映红了西部天空,象漫天大火。接踵而至的是灰暗的暮色,蓝烟似的夜雾从四面涌来,朦胧的阴影笼罩了丛林大地。   枪声渐渐停歇下来,敌人似乎在趁着夜色开始撤退。酒井这时才觉察到,这次持续两小时的交火,竟然让他忘记了宿营的大事。没有合适的宿营地,在丛林中露营过夜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污水中有水蛭,树叶上有蚂蝗,草丛中有毒虫……酒井现在感到四处都是敌人,要在黑夜里来吞噬他们。   经过反复搜索,酒井中队勉强找到了一块球场大的乱石堆,日军在此露营。第二天早上,酒井发现,经过一夜休整后的士兵反而显得萎靡不振、疲倦不堪了,汗湿的污秽的军装在焐干之后留下了白花花的盐霜。他不得不站在队伍前,大声叫喊着鼓舞士气。   这一天的战斗更加频繁,都是零星的,三五个敌人打了就跑,不断地、执拗地撩拨着鬼子的神经。酒井很郁闷地发现,已经很难找到夜晚宿营的林间空地,凡是没有密林的地方都是沼泽泥潭。但是,许多敌人的出没,却促成指挥部继续进剿的决心,第二大队奉命靠拢过来,保证这支日军侧后的安全。   侦察飞机给日军指示了新的确切方位,铁血青年军的主力已经撤至新的营地,一个在丛林中的小村子。这使日军增添了新的动力,开始加速前进,而不再理会零星而琐碎的袭击和骚扰。   与此同时,铁血青年军也做好了歼灭敌人的全部准备。步步后退,诱敌深入,此谓敌进我退;不间断的零星袭击和骚扰,此谓敌驻我扰;秘密集结兵力,并示假以真,以逸待劳,对已经相当疲惫之敌发动攻击,此谓敌疲我打。游击战术虽然说起来简练易记,但要想真正领会它的精髓,并在实际作战中运用自如,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酒井开始骂娘了,那些高高在上蹲在指挥部里的混蛋们,总是纸上谈兵,按想象来策划作战,还自以为精明绝顶。所以他现在很希望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来丛林里吃点苦头,掉根胳臂断条腿什么的,好让脑袋瓜儿清醒清醒……   在浓密的丛林中,部队很难运转,战术配合和支援更是困难重重,绝不是在地图上轻轻一划便可以到达。许多分散的敌人无休止地进行袭击,象是一群讨厌透顶的蚊蝇,驱逐着一头闯入丛林的蛮牛,他叮你咬你,你却打不到他。   部队伤亡很大,而且极度疲劳,由于丛林闷热,挥汗如雨,有些士兵已经脱水昏倒。而所有这些,指挥部里的那些混蛋们根本不知道,应该派他们来好好领略一下。酒井忿忿地骂着,汗湿的阴囊奇痒难忍,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大眼睛的女孩,他很想回去了,由那个已经被他驯服的女孩服侍,洗一个清水澡该有多好?   突然爆发的猛烈枪声打断了酒井的暇想,铁血青年军对日军的攻击终于开始了。   三角伏击阵地,三挺机关枪,或三个班,成倒“品”字形排列设伏,等到敌人走入“品”字中间则受到三方向火力的交叉射击,没有射击死角,可以在瞬间杀伤大量的敌人。   在这片丛林中,铁血青年军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穿着新发迷彩服的士兵从三面兜杀过来,而鬼子的退路,也被一支突然冒出来的部队切断,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演绎着血与火的战斗。      第013章 反扫荡胜利      鬼子的飞机、大炮很厉害,起码不是铁血青年军所能抗衡的,但在浓密的热带丛林中却无从施展。铁血青年军采取了各种策略,偷袭骚扰、诱敌深入、故意暴露等,终于在总体的劣势中制造出了局部优势。   战斗是惨酷的,相对于在丛林中已经备受煎熬的日军来说,铁血青年军以逸待劳,有着体力上的优势。同时,铁血青年军熟悉这片伏击地的丛林,在这里进行过模拟演习,在地下挖掘了藏兵洞,能给鬼子以突然的袭击,这也是一个能够取胜的重要条件。   酒井中队在数倍于己的铁血青年军伏击围攻下,虽奋力抵抗,但很快便被击败,轻武器并不占优势,体力也消耗极大。在酒井被一颗不知躲在何处的狙击手发射来的子弹击毙后,鬼子开始溃败,但能逃出这片死亡丛林的却寥寥无几。   等到后面的鬼子大队赶来支援,战斗已经结束,战场打扫得很干净,枪支弹药,背包皮带,军服雨衣,甚至发射过的子弹壳都被全部收走。不能怪鬼子大队走得太慢,在丛林中靠蛇行小道前进,又有铁血青年军的阻击,本来就无法加快速度。而要在丛林中另行开辟道路,劈荆斩棘说起来容易,等你拿起砍刀,才会知道这样做的艰难困苦。三、五分钟就会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个小时能前进三百米,就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   起初令鬼子感到不解的是,铁血青年军留下了十几个鬼子伤员,将他们绑在树上。是仁慈?还是陷阱?鬼子大队长皱眉苦思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铁血青年军真是阴险狡诈,留下这些伤员,无疑是给部队增添了沉重的负担。士兵们在热带丛林中行走,背囊和武器弹药已经足以让人不堪重负,汗出如雨,再用担架抬着伤员进行军事行动,这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况且,由于连续不断的偷袭,大队中的伤病员已经不少了。   打得真是好算盘,鬼子大队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也暗自心惊。按照一个伤员需要两个士兵照顾来计算,现在的大队已经有了五十余个伤员,要占用一百多名战斗人员,再刨去被敌人伏击消灭的酒井中队,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进攻的优势,甚至可能被敌人包围攻击。   而且,日军补给物资的供应也出现了问题,当接连两支运送物资的队伍在丛林中遭到袭击和劫掠后,日军发现敌人已经通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林间小道或纵横的雨淋沟渗透进了进攻部队的侧翼和后方。   这种丛林渗透作战,日军在历史上也曾经使用过,在缅甸,就曾用此战术创造过八千人包围四万英军并迫其投降的奇迹。而在1944年的马尤半岛,第五十五师团也曾对反攻的英军故伎重施,但在最初的连胜之后,却最后被英军所击败。战术相同,初期作战情况也极相似,但结果却大相径庭。究其原因,是因为后来的英军能够坚强固守,并得到有力的空投支援,使日军不能再采用避实击虚的迂回穿插,而采用他们所最不愿意的攻坚消耗战。   现在,日军面对铁血青年军的渗透进攻,却感到有些意外和恐慌。因为铁血青年军抓住了他们的弱点,敌情不明和地形不熟。而且,坤甸机场的扩建还未正式开始,只能起降少量的小型飞机,地面又覆盖着浓密的丛林,没有进行陆空协同的条件,大量空投物资,也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在热带丛林中被切断补给,对一支军队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而漫长狭窄的丛林运输线不仅很难保障,而且容易遭到攻击。日军指挥部的军官现在才算是清醒地认识到了不利的局势,敌人到底有多少,他们不知道;敌人在丛林中的渗透通道,他们也不知道,而要把部队布满丛林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第一大队发来了电报,当面之敌消失无踪,继续深入作战必须进行补给和增援,并将伤病员运送回来,否则难以继续推进。请示是否立即就地设营,在夜幕降临前作好防御准备,免受敌人的夜间袭击。   第二大队也发来了电报,在他们周围出现了敌人的身影,零星的战斗已经展开,询问是否继续前进,与第一大队会合。   第三大队报告:部队在热带的原始丛林中运转困难,需要用刀斧开路,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而且士兵极度疲劳,由于丛林闷热,挥汗如雨,有些士兵已经脱水昏倒,已经难以协同其他部队形成U字形兜剿。   筹谋好的积极进攻已经落空,而且完全出乎预料,热带丛林作战,果然不同于其他的正规战争。川口清健少将的脸色阴沉起来,尽管极不愿承认,但现实是严酷的,由于兵力并不是特别充足,使得既要进攻,又要确保补给线,变成很困难。热带丛林的特殊环境,又使所有在纸面上的筹划变得不切实际。   偷偷地瞅了一眼负责后勤给养的参谋长,川口清健感情很复杂,战役计划制定时,参谋长便提出,进行有限距离的扫荡作战,或者再准备些时间。动用几乎全部的军事力量,却只简单携带二十天的粮草供给,今后一旦战斗时间延长,以少量后勤人员负责运输三千多人的弹药粮草供应,且要徒步穿越没路的沼泽之地、浓密的原始丛林,实在难以维持。而自己当初固执己见,认为日本军队的战斗精神,是能够忍受任何艰难困苦,假如时间可能会延长,粮食物资还可以从敌人那里夺取。   但现在,担心变成了现实,川口清健觉得很没面子。可困难已经摆在了面前,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日军只携带了约二十日的口粮、一点五至两个基数的弹药,重型武器因道路原因,并未携带。再算上从当地征集的驮运物资的马、牛等牲畜,估计后勤可维持一个月。目前,时间已经超过了这个期限,四十多天的战斗消耗,前方部队粮弹皆缺,发电报请求补给,也是情理之中。   更为可怕的是,雨季即将到来,到时候,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在四分钟就可以装满一个露天大铁桶的豪雨倾泻下,在原始丛林里的日军将不得不面临一场巨大的自然灾难,到时候,别说运输粮食弹药,进行战斗,就是走路都是问题。   “阁下。”参谋长小心翼翼,斟酌着字眼说道:“此次作战目的已经达到,敌人的营地和指挥部皆被摧毁,雨季将临,是时候将部队撤回来休整一下了。”   这是给他一个下台阶,川口清健会意地看了参谋长一眼。烧掉了几处破房子,摧毁了几处林间营地,却并未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与其说是占领,倒不如说是扑空。摧毁敌人据点的目的是剿灭他们的有生力量,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皇军一走,他们还要回来……川口甚至可以断言,兜剿的部队能够深入丛林,是因为敌人的主动转移,是诱敌深入的战术。   几经犹豫,川口清健的唇边出现了一丝暗含不露的隐忍之情,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再拖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这次围剿扫荡,在时间和准备上来看,是仓促和不足的,既不熟悉地形,更缺乏对敌人的了解和研究。现在看来,敌人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相反,他们的指挥官有着狡猾的头脑,成熟老练的军事经验,相当高超的指挥艺术。   鬼子开始撤退了,可是,铁血青年军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们,贯彻着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方针,展开了凶猛的反击。在撤退途中,鬼子不断遭到袭击和迟滞,担任后卫掩护的一个鬼子中队再次被分割包围。在丛林中,激战整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铁血青年团击退了返身回来解围的鬼子,粉碎了鬼子中队突围的企图,将其全部歼灭,为此次反扫荡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次大规模的兜剿扫荡,日本鬼子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被歼灭了两个中队。人员损失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对日本鬼子心理上的打击。浓密的丛林,恶臭的沼泽,崎岖难行的深沟陡壁,难以保障的后勤供应,防不胜防的地雷陷阱,使日本人不敢再轻易迈入这令人生畏的丛林山峦。   而铁血青年军浴血奋战,成功粉碎了鬼子的扫荡,确保了后方基地的安全,并使日本鬼子轻易不敢再进犯,赢得了整训发展的时间。同时,也使鬼子不得不采取被动的防御战术,封锁和围困。   象是中国大陆战场上的翻版,鬼子希望用炮楼和碉堡将抗日武装封闭在热带丛林之中,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铁血青年军并不是没有重武器,而是一直隐藏不用。尽管数量不多,但高高竖立的炮楼,也就不再是令人一筹莫展的坚固堡垒。      第014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九四二年的头几个月里,日军在东南亚已经完成了“第一作战阶段”作战略计划,如此快地实现目标,令日本人狂喜不已。然而,日本人显然没意识到,他们的军事、工业和行政管理能力远远达不到这些目标。   保卫一个新的分散的帝国,同时着手开始新占领的地区,以便消化经济“胜利果实”,已经成为日本人关心的主要战略和行政问题。但东京缺乏被他们撵走的欧洲列强的殖民经验和行政管理能力,短视的日本官僚和冥顽的日本军队对待赤手空拳的平民的傲慢和残忍行为,激起了人们对日本人的普遍仇恨,使得日本人关于共荣圈的全部宣传都成了荒谬之谈。   实际上就是实施严厉的军事管制法,太阳袖章必须佩戴,见了日本兵必须鞠躬,宵禁时走路的行人格杀勿论。西方电影和文学作品全部取缔,日历也换了,一九四二年变成了从第一代日本天皇登基时算起的二零六二年。为了全部消除西方的影响,宪兵队的特别支队象纳粹的盖世太保一样进行活动,根除那些为老殖民政府服务过或者对西方表示出同情的人。   东南亚华人受到了特别残酷的对待,因为多数日本兵憎恶对中国大陆进行的旷日持久的战争。仅在新加坡的大验证,就有七万华人被抓捕和审问,五千多华人被监禁,上万人被押到海边当作拼刺刀的靶子,遭到骇人听闻的屠杀。   对于东南亚落入日本人之手的五十万欧洲平民来说,残酷的折磨刚刚开始。许多人还没有到达人满为患的监狱和拘禁营地就断送了性命,幸存者常常沿着丛林小道跋涉数百英里,然后象牲口似的被关押。巴厘巴板的所有白人都被杀死,以示对他们破坏石油设施的惩罚。东印度群岛的荷兰人遭到惨重迫害,也包括相当多的欧亚混血,日本人怀疑和讨厌他们,认为他们是保持西方影响的祸根。   几十万盟军战俘,在日本人手里经历了奴役、饥饿、疾病和死亡的漫长岁月。对于日本鬼子来说,当俘虏还不如死去的好。谁当俘虏,他实际上就不复存在,他的名字就会从他的户籍花名册中除去。这使他们认为,自己投降固然可耻,敌人投降也同样可耻。因此,他们对俘虏毫不客气,而且极为残忍。美国海军陆战队袭击马京岛时被俘虏的人全部被日军砍了头;在米尔恩湾,澳大利亚俘虏兵都被捅了刺刀,阴茎剖了下来,包皮缝在嘴唇上,在他们头上挂上一个牌子嘲笑说:“死也不让你痛快死。”   几乎没有一个缓冲的时间,性急的日本人便撕下了虚伪的面具。东南亚各国的民众发现,老殖民者走了,新统治者却更加残暴和贪婪。所有人的工资被削减了一半,传统的社会劳作方式被推翻,日本人给每个地区强制规定定额,削减稻米生产,以便种植更多的棉花,满足战争的需要。占领地区的居民毫无例外地遭到歧视,受到傲慢和残忍的对待,捕风捉影的刑讯和杀戮,毫无理由的没收财产和被掠夺……   一派眩目的亮光,射得双眼昏黑,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轰响,象是要把天体炸裂开来,隆隆轰响在山间互相撞击,天摇地动,惊心动魄。接着就是大雨倾盆,狂风怒啸。   整个世界象落进无底深渊里,滚滚不尽的乌云,象碾压过来的黑色山体,铁豆般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啪啪爆响,几道裂痕般的电光,那照亮山野的一瞬,却长久的留在人们的脑幕上,象一道道金色的划痕……   李倩心喃喃而语,翻了个身,黄历小心地缩了缩,以免碰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在爱人的怀里,即便外边暴雨雷鸣,她也睡得很是安心。而黄历心中有事,又担心碰到这个大肚子媳妇儿,睡得总不是那么安稳。   由于雨季的来临,使日军无法展开进攻型的军事行动,而转为加强对丛林山区的封锁和围困,想饿死、困死抗日武装。当然,前期的准备,以及战争爆发后的突击抢运,使得铁血青年军能够在丛林中坚持四至五个月,如果再加上就地取材,比如蚂蚁卵、蜥蜴、桫椤、蛇、青蛙等,就能再坚持一两个月。而且既能节省粮食,还锻炼了野外生存技能。   只是躲在丛林里等到鬼子投降,那不是黄历的最终目的,队伍要发展,地盘要扩大,就必须与鬼子进行争夺。否则,凭这三千多人的部队,怎么与印尼独立武装抗衡,怎么与卷土重来的殖民者作战?   打是肯定要打的,关键是时机的把握。既要获取最大的战果,又要把损失降到最低。从反扫荡胜利结束,雨季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暴雨对敌我双方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日军建立封锁线的计划进行得很缓慢,而铁血青年军的骚扰袭击,也大大减少,双方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表面上的对峙平衡。   但这种平衡是脆弱和短暂的,铁血青年军在雨季的训练也未中止,而因为日军封锁线的残缺和南洋琉璃苣电台的广播宣传,偷偷逃进山林的民众并未中断。给铁血青年军增加了兵源,为民族自由党吸收了人才,同时也增大了后勤的压力。向外争夺生存空间,占领地盘,获取物资,已经变得越来越急迫。而且,行动计划已经敲定,作战物资正在向前方秘密输送,部队也冒雨增加了骚扰侦察的次数,现在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尽管黄历从心里希望再拖一段时间,让日本鬼子的残忍暴虐更充分地展示出来,但一场有限度的争夺地盘、人口、资源的战斗却是不可避免,既不能在盟军反攻前把日本鬼子打得太痛,又不要损失太多的兵力,还要争夺足够支撑的物资,这个尺度还真的不太好把握。      第015章 进攻      “……英国路透社报道,美军三架轰炸机轰炸了东京。这种消息可笑之极。日本国民对这种宣传毫不在意,正沐浴在和煦的阳光和樱花的芬芳中享受春光……”   “……正如总统所预料的那样,美国轰炸机轰炸东京,终于给了日本人一些刺激,更直接地激发了美国的士气,杜利特干得非常漂亮,据总统说,这次进攻是从‘香格里拉’发动的……”   “……胆怯的美军飞机不敢攻击东京防御严密的重要目标,只轰炸了没有防御的医院和学校,这是惨无人道、贪得无厌、不分青红皂白的轰炸,已经引起了日本公众的愤怒,并将遭到无敌的帝国陆海空军最严厉的惩罚……”   “……极好的消息,日本人在珊瑚海作战中受挫,十七至二十二艘舰只被击沉,这是一个将产生决定性的、具有深远意义的后果的胜利……”   “……帝国海军再次获得胜利,在珊瑚海击沉了美军两艘航空母舰,一艘战列舰,并迫使美国海军狼狈逃窜……”   “……帝国海军在中途岛重创美国海军,共击沉大小舰只十余艘,航空母舰三艘,获得空前胜利。大日本帝国已经成为太平洋上的最强国……”   “……在中途岛保卫战中,美国海空军奋勇作战,一举击沉了日本四艘大型航空母舰,无疑,它的意义是深远的,将结束了日本的长期攻势,恢复了太平洋美日海军力量的均势。现在,山本五十六只能坐在舰桥上,无精打采地喝着大米粥,黯然败退了……”   真实的战斗已经结束,而美日的宣传机器却还在继续进行着厮拼,胜利的桂冠谁都想戴在头上。对于公众来说,真假难辨,可自然心中有自己的偏向。但对于黄历来说,这些从收音机里搜集记录的新闻报道,却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依据这些,他能够得出相对准确的判断,调整着军事行动的方案。   再坚持一下,再忍耐一个月,黄历综合各项情报,咬牙将军事行动又推后了一个月,他要等待最好的时机。况且,此次军事行动不仅是要打破日军的封锁,还要与日军在乡村展开拉锯似的争夺,并争取能控制一片地域。要达到目的,不仅将持续很长的时间,而且战斗也将很激烈,多囤积些粮弹,多刺探些情况,把握性会更大一些。   然而,时间并没有黄历预料的那么长,驻守西婆罗洲的川口支队便被调走了一个整编大队,连同其它各地抽调的部队,编制成第十七军,编入日本第八方面军之作战序列,担负所罗门群岛方面的作战任务。   很好,很好,瓜岛争夺战已经开始了,日军将不断地“添油”作战,战争潜力不足的缺点将暴露得越来越明显,对于占领区的维持和巩固也将减弱,此时正是出击的时候。   傍晚,突起的大风,忽忽地横扫大地,没等太阳落就把天空刮黑了。块块的碎云急驰着聚集起来,越来越黑。一会儿,就从远处传来滚滚的闷雷声。   身后轰隆隆一阵响,黄历回头一看,是战士们把几辆土坦克推上来了。土坦克是用厚木板做的,长方形,有三个方桌那么大。外面用铁丝绑着五层湿被子,下面安着四个牛车轮子,由四个身强力壮的战士在里边推着,这玩艺一共加起来有千把斤,所以走起来轰隆隆的,倒是十分威武。   “狙击手已经进入潜伏阵地,就等您一声令下了。”一营营长陈光跑过来低声说道。   看了看表,还有不到十分钟,黄历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开头进攻要猛,突破壕沟后,敌人可能就要慌神了,再打下几个碉堡,就地防御,将鬼子的援兵吸引住。”   “放心吧,司令。”陈光冲着远处的据点冷冷一笑,“即便是马上由佯攻变为主攻,我也有把握拿下这里。”   “嗯这个我相信。”黄历赞赏地拍了拍陈光的肩膀,“不过,咱们能打巧的就尽量打巧仗,可要珍惜战士们的生命。”   “我晓得。”经过战火的磨炼,陈光比在中国大陆作战时变得更沉稳、更成熟了。   ……   晚上十时许,一发红色信号弹升上了黑黝黝的天空,进攻开始了。   “砰,砰,砰……”四处零星的枪声过后,鬼子据点的探照灯全被击灭,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哒哒哒……,先是一个炮楼喷出了火舌,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枪支在发射,夜色中的射击口象恶魔的眼睛,一眨一眨发着红光。   “轰,轰”两门山炮发出了怒吼,一枚炮弹在雨季仓促建成的炮楼中间炸响,一个大洞出现了。   沉重的土炮车轰隆隆地开进,掩护着士兵迅速冲了上去,在宽阔的壕沟前就地卧倒,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压制敌人的火力。轰轰炮楼再中了两枚炮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开始垮塌,原来五层楼高的建筑,最后只剩下了三米。   几辆平板车飞快的推了过去,将车上捆扎成四四方方的草捆倒进壕沟,又飞速跑回,几个来回后,壕沟已经被填出了一个五、六米宽的通道。   攻击点选在吊桥两侧,达成突破后,士兵们将向吊桥迂回,在吊桥前面的草丛里埋伏着一个连队,一旦吊桥被放下,外面的战士就会蜂拥而入。   啪,啪,啪,几颗敌人照明弹凌空飞起,战士们急忙趴倒在地,战前的演练此时看出了效果,各部配合默契,士兵们反应迅速。   在几个土战车的掩护下,迫击炮飞快的架设完成,和掷弹筒一起隔着壕沟开始猛烈轰击敌人的阵地。   震耳欲聋的爆炸后,腾起了大量的烟雾,突击队的战士立刻动作起来,冲在前面的战士都提着大斧头,快步冲到铁丝网前,吼叫着将生锈的铁丝网砍断,后续部队立刻冲了进去。   很短的时间内鬼子便从炮楼的垮塌中反应过来了,一群鬼子嚎叫着冲过来,力图把冲过来的战士压下去,“砰”不经意的一声枪响,领头的鬼子军官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些敌人只是愣了一下,便一边嚎叫一边疯狂地开枪,十几个越过壕沟的战士被打死打伤,或者干脆掉入壕沟。      第016章 战略被动      “嗒嗒嗒……”负责掩护的重机枪猛烈的开火了,敌人被击中后就像笨重的木头那样“仆仆”倒地。黑暗中有军官在大声喊道:“快快过去”“火力压制”“开炮掩护”……   爆炸的火光中,纷飞的子弹下,不断有战士倒下,但他们还是倚仗人数优势顽强的接近了吊桥。   十几个狙击手趴在阴暗的角落不断开枪,在纷杂的战争上,除了有不起眼的枪声以外,很难找到他们的具体位置。鬼子的机枪射手、军官频频被击杀,甚至连残存炮楼里向外射击的敌人也不时被准确的子弹打伤打死。   “轰,轰”两声巨响后,吊桥的铁链被手榴弹炸断,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   “冲啊”有军官从地上一跃而起,大手一挥,“杀鬼子啊!”   “冲啊”“杀啊”吊桥外面的战士们纷纷吼叫着猛地跳了起来,飞快地冲向吊桥……趁着主攻点吸引住了敌人的注意,另一支部队则用梯子从远处爬过了壕沟,突然发起了进攻,用手榴弹和炸药包接连摧毁了几处地堡后,在防守的鬼子侧面狠狠捅了敌人一刀。   凌晨十二点左右,铁血青年军完全扫清了明古鲁村据点内的鬼子,在整个封锁线上打进了一个楔子。随后,一支穿着日本军服的三百多人的队伍从这个缺口进入了占领区,并向纵深挺进,而黄历下达了就地防御的命令,部队开始整修工事,迎击鬼子的反击。   建立封锁线进行围困,这是鬼子在中国大陆惯用的战术,但也无一例外有个缺点。那便是因为兵力不足,要保证封锁线的严密,就只能牺牲占领区腹地的防卫。这个缺点已经被八路军所看透,敌进我进,派出敌后武工队,便是针对这个缺点所采取的相当有效的战术。有黄历这个指挥官,铁血青年军自然也就驾轻就熟地直击鬼子的薄弱之处。   明古鲁村据点被攻取,邻近的鬼子据点也同时遭到了牵制性攻击,无法及时增援,等到牵制性攻击结束,鬼子防线已经被打开了缺口。   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而在以绝对优势兵力消灭一个敌人时,可以同时结合牵制,迂回,包围突破的钳形攻势,尤其是继续突入敌人纵深之时,可以贯穿到底将敌人防御系统割裂分解。   整个防线上的日军加起来兵力也不算太少,但散布于各个据点,各处皆守,也就变成了各处都不守。这很象防御战中缺乏纵深的兵力配置,被铁血青年军聚力一捅,便捅出了一个窟窿。而只靠邻近据点的反扑,兵力不足,无法撼动铁血青年军的顽强防守,而且又会出现新的薄弱之处。   凌晨三时许,明古鲁村南侧重要支撑点马皮亚再次遭到了攻击,而这次不再是牵制性进攻了。趁着马皮亚据点的日军抽兵去反攻明古鲁,区忠率领的一支部队趁虚来袭。   开始的一切就象是明古鲁据点的翻版一样,不过这边准备得更加充分,炮火更加猛烈。山炮、迫击炮全部开火,以其准确的猛烈轰击,迅速打开了突破口,连续摧毁鬼子的碉堡和炮楼,部队迅速向纵深发展。   好钢用在刀刃上,几次战斗积攒的炮弹全部运来了,远处用火炮,近处则用手榴弹、炸药包开路,进行过模拟演练,熟悉了战区地形地势的战士们不断扑向敌人的阵地,和顽抗的日军在发烫的废墟上展开惨烈的交手战、白刃战,喊杀声惊天震地。   战斗之初,据点的电话线就突然被切断,对外联络全部中断,探照灯也在铁青军中的狙击手射击下也失去了作用。   早六点,马皮亚以炮楼为支撑点的外围阵地全部被占领,一个留守小队的鬼子连续反冲锋失败后,损失惨重,被迫退入最后的核心碉堡和一个不大的院落,妄图拼死顽抗,以坚持至援军到达。   在机枪、掷弹筒的压制下,十几个士兵将三个经过加固的汽油桶状的东西架好,调整着角度加以固定,然后塞进了两个象小磨盘大小的东西。   飞雷筒,又叫没良心炮,汽油桶炮,比较规范的应该叫“炸药包抛射器”。军工部根据黄历的描述,几经试验,终于研制成功。用机油筒外皮卷成三十至五十公分口径的圆筒,内部平铆起来,底部用厚木嵌入,中心挖成十五公分至二十公分直径的圆槽,深约十至十五公分。用时内放发射黑药,槽有小孔通外面发火机,发射用布包或铁皮装炸药。据实验,—斤黑药可发射十公斤炸药,射程二百六十米,偏差十米,马铃薯地二十米内的土豆皆被翻出,炸坑一米多深,威力强大。   区忠望着还在顽抗的核心碉堡和小院落,不由得冷酷一笑,这个东西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虽然射程短、准头差是很大的缺陷,但相当于重炮的威力,简单易造的特点,依然是铁青军攻坚时的秘密武器。   轰,轰,轰,三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了出去,落进鬼子负隅顽抗的工事上,刺眼的亮光之后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战场上的所有声音都被盖住,有的士兵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硝烟散去,可以清楚看到破坏的结果,院墙完全坍塌,碉堡支离破碎,建筑物荡然无存,带着铁丝的木桩被冲击波掀到了远远的角落。鬼子完蛋了,有的蜷卧在土中,有的从废墟里探出了半截身子,多数人的外表都没有血迹,显然是被冲击波震死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土被炸得蓬松,几只老鼠居然也被震出了地面,十分怪异地躺在残砖碎石之间。一米多深的弹坑还冒着烟,爆炸的痕迹布满了周围,有的黝黑、有的焦黄,那些被犁翻的泥土之中混杂着断裂的木片和残破的军服。   “打扫战场,布置阵地。”区忠咽了口唾沫,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大声说着,却发现身边的传令兵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还望着狼藉的爆炸场。   ……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它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解脱出来。那耀眼的闪电的蓝光急骤驰过,喀嚓嚓的巨雷随之轰响,震得人心收紧,大地摇动。狂风无情地吹刮,瓢泼般的大雨遮天盖地直刺直压,粗大猛烈的雨柱,掀起一层尘埃。一霎,到处是一片汪洋了。   激战了一夜的敌我双方都很疲惫,大雨一来,都松了一口气,日军开始重新调整布署,以力再战,但随后却发现事情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两个据点被攻占,整个防线已经不是被捅个窟窿那么简单,而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这使得其它据点的存在变得没有价值,反倒面临着被各个击破的窘境。   一个满编大队被抽调走,使得鬼子缺少了一支能够马上投入反击作战的机动力量,要想进行反击,便需要抽调防线上其他据点的兵力并进行集结,便这又面临着另一个窘境,铁血青年军完全可以不与集结起来的大队日军作战,避实击虚,转而攻击兵力虚弱的据点。   更令日军感到难办的是,一支或数支敌人已经深入了占领区,切断电话线,破坏桥梁,摧毁“军政监”在村庄里设置的军事管制机构,处决日本官员,袭击孤单的哨所以及村庄里的警察所……这些敌人时分时合,象一条滑溜的泥鳅般钻来钻去,专拣软柿子捏,一时间,东部占领区内警报频传,一片混乱。   “阁下,刚刚收到的报告,一股敌人突然出现在楠阿克芒城西,炸毁了卡普阿斯河支流上的两座桥梁,使得楠阿克芒城与楠阿皮诺的水路联系被切断。”参谋长脸色凝重地走进屋子,向川口清健报告。   川口清健吃了一惊,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停留在一个点上,喃喃地说道:“渗透得如此快速?”   “是的。”鬼子参谋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股狡猾的敌人穿着皇军的军装,明目张胆地快速行进,对桥上的巡逻小队发起了突然攻击。”   “狡猾,大大的狡猾。”川口清健将拳头握得紧紧的,如果单论部队的损失,其实并不是很大。两个据点失守,损失不过一个中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整个战略上的被动,却好象很难扭转。   “敌人的主力还固守着明古鲁村以及旁边的据点,是否通过此缺口继续向里派兵,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情报。”鬼子参谋长谨慎地说道:“设在村庄里的警察所多的有十几个人,少的只有四五个,完全无法对深入之敌进行阻碍和反击。而且由于他们的大肆破坏,交通、联络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敌人甚至胁迫当地居民在夜间出动,把附近的公路挖得千疮百孔,这极大地影响了我军的行动。”      第017章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破袭战?川口清健的脑海里闪出了这三个字,作为在中国华北战场厮杀数年的老将,他知道这种战术。说白了,破袭战的具体做法就是挖沟,使日军的机械化部队难以行进,并破坏公路、铁路、桥梁等交通设施,迟滞拖缓部队的行进速度。   虽然这种战术很简单,但作用不小,川口清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战场上,时间的计算必须精确,部队之间何时能够会合,援军什么时间能够到达,这都是关系到胜败,关系到生死的大事。如果敌人将破袭战全面展开,以后制定军事计划时便要考虑到此种因素,而变得复杂起来。   “横山君,从目前来看,我们已经陷入了战略被动,敌人主力伺机而动,偏师在占领区腹地大肆破坏,使我们难以两全。如何扭转这种局势,你可有什么想法?”川口清健很客气地询问着自己的老搭档。   横山参谋长略微犹豫了一下,抬头说道:“阁下的判断很正确,我们确实低估了敌人。自从上次兜剿扫荡之后,卑职开始注意收听敌人的广播。阁下,对此,请您原谅。”   “只有了解敌人,才能击败敌人。”川口清健轻轻点了点头,对此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对此,横山君,你不必道歉。”   “哈依”横山参谋长得到了鼓励,说话也流畅起来,“从广播中,卑职获悉敌人的指挥官曾在中国大陆与皇军屡次作战,是一位成熟老练,经验丰富的职业军官。而我军目前所采取的战术策略,并未脱离在中国大陆所使用的范围。”   川口清健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敌人才会采取有效的应对战术,使我军陷入被动。言之有理呀,从几次作战来看,他们确实掌握了与之不相称的战斗经验,使用了相当巧妙的战术。”   横山参谋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敌人抓住了我军的弱点,而且军事行动发起的时机非常好。”   “我军的弱点?”川口清健眯起眼睛沉思片刻,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兵力不足,又缺少了一支快速反应的机动部队,确实如此啊”说完,他又愤怒起来,大骂道:“海军那帮混蛋,蠢货,竟然还要占领新几内亚,并且登陆澳大利亚,他们知道这需要多少陆军吗,一百个师,啊,他们在做梦吗?”   日本陆军、海军的矛盾由来已久,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对立的,配合默契的时候非常少。所以,日本才会设立大本营,协调陆海军的立场,使之能够达成相互妥协的军事计划。   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第一作战阶段”大获胜利之后,陆海军的矛盾再次爆发,就“第二作战阶段”应该采取什么战略展开了激烈的辩论。陆军参谋本部希望停止进一步扩张,在整个占领区采取守势;而海军则因为一连串胜利的鼓舞,强烈主张维持进攻势头,直至敌人讨饶求和。其实,这两个方针都将使日本走入战略死胡同,而且不可能找到长久的军事解决办法。   如果采取陆军的防守政策,则给了美国时间和机会来动员它的强大的工业力量,从而发动横渡太平洋的大规模反攻;而海军却仍然单方面的希望在美国能够重建他们的舰队之前谋求进行一场决战,以便彻底消灭美国的太平洋舰队,迫使美国坐到谈判桌前,体面地结束这场战争。   只是日本海军提出的军事计划过于野心勃勃了,这项计划要求占领新几内亚,作为入侵澳大利亚的跳板。陆军参谋本部在还没有赢得对华战争胜利之前,对这样一项拿破仑一世似的作战规模当然表示出了十足的惊讶。他们断然拒绝了这个计划,理由是他们没有现成的一百个师,无法实施如此大规模的登陆作战。   经过激烈的辩论和大本营的协调,海军参谋本部修改了他们过于宏伟的战略计划,勉强使陆军表示同意支持。这个军事计划是占领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确保日本帝国南部环形防线的完整,并阻止盟军从澳大利亚发动反攻。   也正是因为日军在“第二作战阶段”依旧采取了攻势,才导致陆军从东南亚各占领区抽调兵力,组建第八方面军,而川口支队也被抽走了一个满编大队。此时面临不利的战局,川口清健便将无名之火发泄到海军身上。   横山参谋长苦笑一声,对这种高层之间的争论他不好置评,川口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   川口清健使劲挠着精短的头发,在地上走了两圈,探询般地望着横山,说道:“从后方集结兵力进行反攻,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原来防线上各个据点的部队面临着被孤立,各个击破的可能,敌人的渗透破坏又使我们分散在占领区的人员面临着极大的危险,难道真的要——”   横山参谋长知道川口要说什么,这个有些屈辱的决定还是由他说出来比较好,而且他也为此找到了理由,“阁下,我们构筑的防线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从而导致整个防线失去了继续存在的价值。冷静地后撤,并不是什么屈辱的决定,反倒可能是获取胜利的第一步。”   “哦,仔细说说。”川口清健来了精神,很感兴趣地问道。   “上一次兜剿扫荡时,敌人藏在丛林中使我军难以施展,现在他们主动出来,这不是不能被我们所利用的一个机会。”横山参谋长详细解释道:“我们主动撤退,又把一些村庄让给敌人,从表面看,敌人暂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从更深一层考虑,敌人有了地盘,也是背上了一个负担,他们的军队势必要为保护这些村庄而努力,不能再随随便便地躲进丛林。这样一来,我军进行充分准备后,再行反击的时候,就不会再有捕捉不到敌人的情况了。支那有句古话: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川口清健喃喃重复着,慢慢琢磨出味道来,神气也变得不那么沮丧了。      第018章 巷战之地      黄历站在路旁的土包上,雨水顺着他的下巴、衣角不断溜的向下流,他的腰板却挺得笔直,注视着大战后的士兵们。一个营三个连,伤亡足有一半,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又把鲜血洒在了抵抗侵略的祭坛上。   一辆土战车陷进了泥里,疲惫的战士们在奋力猛推,黄历跳下来,用肩膀顶住,双膀用力,喊着号子,和战士们合力把它推了出来。   此次作战给予了鬼子不小的打击,但鬼子这么快便决定撤退依然令他有些意外。他已经做好了与鬼子进行激烈战斗,反复争夺的准备,作战只动用了一半的人马,却一直保留着一千多人的预备队。现在,鬼子大步后退,让出了二十几个村庄,让他不得不仔细思索其中的用意。   从整个西婆罗洲的敌我双方力量来看,勿庸置疑,依然是鬼子占据着优势。但鬼子要防守广阔的地域,才使得铁血青年军能够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鬼子主动后撤,保存住了大部分有生力量,也使其兵力能够相对集中。铁血青年军获得了地盘,得到了更多的粮源、兵源,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当然,在防线被突破,腹地被袭击破坏的情况下,主动撤退对鬼子来说是明智的决定,这让黄历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鬼子看得太蠢了,以为他们是狂热而执拗的。   背靠山林,争夺乡村,进而包围城市,这是坚定不移的战略布署。不管鬼子主动撤退有什么阴谋诡计,此次军事行动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便是巩固和加强地方。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以后的战斗会更加激烈,也可能会遇到意外和挫折,谨慎小心是必要的,但瞻前顾后就绝对不可取了。   围剿和扫荡,鬼子的招数不外如此。而行动之前,必然要筹措物资、准备弹药、征集民夫,这些有迹可寻的征兆,必然会被潜伏在敌占区的情报员所觉察,并提前预警。从这些方面一想,黄历便又释然了。   况且,此次作战的收获并不只是占领了一些村庄而已。渗透进敌占区的部队勇敢穿插,大肆破坏后,在鬼子撤退要围剿消灭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象鬼子想象的那样朝东突围而回,而是突然向西南挺进,进入了楠阿皮诺和楠阿克芒之间的拉亚山,在鬼子的腹心打下了一颗钉子。   虽然这支部队只有三百多人,再加上沿途村庄加入队伍的华人青年,也不过五百人。但这支部队在拉亚山的存在,与在西、中婆罗洲交界的马勒山活动的铁血青年军主力形成了犄角之势,将有效地牵制鬼子的兵力,使其不得不抽兵专门对这支部队进行警戒和监视。   “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这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的原话,简化后便是最为人们所熟知的“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打下地盘,建立政权,这是相辅相成的计划步骤。军事行动结束,鬼子的防线被迫后缩,军队向前挺进,将二十几个村庄纳入怀中。双方暂时偃旗息鼓,隔着一条小河对峙,就象拳击比赛的休息时间一样,两个对手各自在狠狠瞪视着,补充着体力,憋着要在下一个回合中击倒对手。   此时便是慕容辰、钟可萍等人忙碌的时候了,大批政务人员在少量军队的保护下接管了村庄,一个包括陈嘉庚等众侨领在内的政务委员会成立起来,迅速取代了撤走的鬼子政权机构。鬼子干得很“不错”,这使政务委员会在争夺人心的战斗中,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只要稍微实行些惠民政策,便极易得到民众的支持和拥护,特别是华人,在饱受日本人虐待和掠夺后,见到这支纯是同胞的军队和官员,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在政权基本稳固,各村都组建了护村队后,即便是少量的军队,也都撤了出来,集结在各要点,准备迎击日军的进攻。   同样是在敌后坚持斗争,铁血青年军和八路军的战术打法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区别却不少。举个例子,两支抗日武装的地盘和鬼子的占领区是犬牙交错的姿态,没有什么固定的界线,因为从两者的实力来说,不可能构筑坚固的防线来硬挡鬼子;但铁血青年军相对于八路军来说,装备和训练要好上不止一个档次。八路军通信能力太差,电台到一九四四年才普及到军分区,内部联络基本靠腿,一封锁就两眼漆黑,有心无力,至于友临增援,也是甩开大脚拼命跑,极个别部队有骑兵建制,还能玩把快速增援来时髦下。所以,八路军的人不少,可惜经常被分割,等知道别处被攻击扫荡,通常黄花菜都凉了;而铁血青年军目前的编制是三个小团,再加挺进拉亚山的一个营,再加上指挥部和基地,一共有六部电台,通讯联络的畅通,使得军队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协同作战能力的加强使得军队整体实力大大凌驾于八路军之上;当然,论部队忍受艰苦的程度,黄历自认不如。   隔着河,用望远镜能看见对岸的日军正在构筑工事,没有炮楼,全是壕沟和碉堡。大概是吃了亏,知道铁血青年军有火炮,便不再修这种“活棺材”了。   雨季已过,河水很湍急,被炸毁的桥梁只剩下了几根孤零零的支柱,在河水中经受着冲击。   “这倒是个天然的界线。”区忠放下望远镜,对黄历说道:“我们只挖了战壕,似乎有些单薄,无法阻挡鬼子的攻击。”   黄历暂时没有说话,依旧观察着对岸,半晌才微皱着眉头放下了望远镜,低沉地说道:“我们是游击队,一定不能忘了游击才是我们的主要战术。构筑阵地只是迟滞敌人,为我们赢得布署和准备的时间,可千万要尽量别跟鬼子打阵地战,咱们还没那么多的本钱。”   区忠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设计的那个壕沟不错,还有那种,让日本矮子跳脚都不够高的,为啥不用出来?”   铁血青年军修筑不起钢筋水泥碉堡,而是挖掘了一些土木工事和战壕。在与鬼子争夺据点的时候,战壕工事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种战壕工事是按照黄历的要求,在侧壁又挖了防火炮、防飞机轰炸的猫耳洞。敌人炮火准备时,只留几个观察员监视敌情,炮火一停,鬼子向上冲的时候,观察员一发信号,战士们才从猫耳洞里钻出来射击迎敌,这样便极大的减少了战士们的伤亡。那时候鬼子的火炮虽然很猛烈,但根本就达不到后世的那种地毯式轰炸,那种能够将山头削平几尺的覆盖性炮火。而这需要鲜血和生命来换取的经验,却由于黄历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   “好菜得一盘一盘的上,咱们把招数都用完了,以后还怎么当兽医?还怎么治鬼子?”黄历呵呵一笑,拉了一把区忠,两人转身猫腰出了树丛,骑上马,在警卫的保护下,向奥南村驰去。   奥南村比较接近鬼子的防线,更处于交通要道上,前面还有一个小村子挡着,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因为奥南村比较大,而且因为前年着过一场大火,几近烧成了平地,所以有不少房屋再建时,采用了土石结构。其他各地的村子民居,则多采用当地盛产的各种竹、木和棕榈树叶为材料,造型简朴粗实,是它的突出风格;防晒、遮阳、隔潮、通风等实用性很强的诸多优点,又是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各族古民居建筑的共有特征。   自从占领该村,黄历便觉得这里有可利用的地方,于是他让人造谣生事,说得到确切消息,鬼子不日即来扫荡,要把此村杀得鸡犬不留,弄得人心惶惶。等到政务干部前来,又奉命对居民们进行限期疏散。于是,政务委员会和军队派人在其他的村子里建好房屋,并出动人力,协助居民搬迁,还给予了一定的经济补偿。至于钉子户,嘿嘿,现在是战争年代,好言好语不听,也就只能使用强迫手段了。反正,现在奥南村已经没有了居民,并且被封闭起来,一个团的士兵驻扎在这里,正在热火朝天地构筑着工事和堡垒。刚刚修好的废窑冒着浓烟,将泥土烧成大块大块的方砖。   巷战,一般也被人们称为“城市战”,这是因为巷战是在街巷之间逐街、逐屋进行的争夺战,发生的地点通常都是在城市或大型村庄内,是最令指挥官感到头痛的作战方式,更是一场令人恐惧的消耗战。   而奥南村便是黄历选择的巷战之地,地下掩体结合地面工事,再加上突击修筑的迷宫似的墙壁小巷,绝对是任何一支敢贸然闯进的敌人军队尸横遍野的墓地。出其不意的伏击与防不胜防的狙击,会使进攻者胆颤心惊,陷入惊惶不安的恐惧魔影中而不能自拔。      第019章 人才会聚      巷战泥淖,是进攻者绝对的噩梦。锋芒毕露的德军在斯大林格勒巷战中遭遇挫折;苏军在柏林血流成河;俄军在格罗兹尼尸横遍野;美国黑鹰在摩加迪沙折翅……   巷战之时,敌我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残酷性无需多言;由于战斗几乎都是以步兵轻火力突击为主,又都在视距内进行,地形复杂莫测,因此在巷战中,重武器没有用武之地;同样,在巷战中,部队的机动性也将受到严重制约;视野的局限,使得观察、射击、协同非常不便,很多情况下部队的战斗队形会被割裂,只好分散成各个单元独立作战。   而进攻一方在明处,抵御一方躲在暗处,建筑物和瓦砾堆正是藏匿狙击手的好地方,“在别人向你射击前,你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子弹来自何处”。谁更熟悉地形街道,谁的技战术水平更高,谁便占有优势。而把擅长野战的日军拖进巷战,并使其遭受重大伤亡,这是有例可循的。   衡阳方先觉,以一万余人死守四十七天,歼敌数倍,被日方称为“中日八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这也是日本战史记载唯一的一次日军伤亡超过守军的战例,可见其抵抗是多么顽强,巷战是何等残酷。连日寇也不得不发出哀叹:这是自进入支那以来遇到的最为顽强有效的抵抗。有这样的军队,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何其难也!   为了给日军一个难忘的教训,黄历共召开了三次军事会议,才将施工图纸最后敲定。村外广泛开挖交通沟,长度,五尺;宽深,五尺。部队在里面可以隐蔽的进行机动,在地面却看不到;村里打好通墙,平常都用杂物遮住,院连院,户通户,凭着这些通墙,士兵在村落战斗中便可以通行无阻,隐蔽潜行,掌握主动,打击敌人;地下则多挖地道,并用木板立柱加固支撑,能藏兵,能躲避鬼子的狂轰滥炸,还能通过地道穿插迂回,对攻进村子的日军展开逆袭反击。   为了军事保密,施工全部由军队完成,并且是轮换进行,第三团一千余官兵分班轮做,日夜赶工,村外的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村内的地面建筑粗具规模,只有地道的施工最为耗时。   黄历和区忠赶到奥南村的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但就连这短短的时间,也采取了轮换法,一分一秒也没有耽误。   “起立,敬礼”值日军官一声高喊,饭堂内的官兵刷地站起,向着迈步而进的黄历端正敬礼。   黄历立正还礼,然后才伸出双手向下按了按,笑着说道:“大家继续吃饭,我是来蹭吃的,你们不用管我。”   饭堂内爆发出一阵轻笑,官兵们纷纷坐下,继续开饭,但明显少了刚才的谈笑,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一个指挥官是否能得到士兵的真心尊重,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是一方面,军事才能也是必不可少。从建军开始,黄历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到了军事上,军校教材、训练大纲、士兵操典……全是出于他的手中,也是这些年逐步的经验积累;训练中虽然他已经很少亲自指点,但教官都曾是他的手下,都是他直接或间接教导出来,对他的敬仰和崇拜自不必说。这些教官还把这些经常灌输给士兵,动不动便说“军长当年怎么怎么样,如何身经百战而毫发无伤”诸如此类;再加上自由党的吹捧和接连的几场胜利,更使黄历头上的光环愈发闪光。   混着木薯的白米饭,炒空心菜,腌黄瓜,还有一小段蛇肉,嗯,伙食还算不错。黄历自己去打来饭菜,有人给他让开了座位,他坐下来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还轻轻点头,说道:“嗯,这蛇肉烤得不错,香。”   “军长有口福啊,今天挖洞掏了个蛇窝,噼哩啪嚓,打死了一堆蛇,大家都能沾点荤腥。”三团团长詹长生是跟着黄历的老人儿,从北平到胶东,又到南洋,也算是身经百战,和黄历也不拘束,笑嘻嘻地说道。   黄历停止咀嚼,关心地提醒道:“让战士们小心点,可别让毒蛇给咬着。”   “已经反复让大家注意了。”詹长生回答道:“军长,现在的工程进度并不是很理想,天气太热了,干上一个小时便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再调一个营过来,你们就加紧挖地道,其它工作由他们来完成。挖地道的时候要勘测好方向和深度,最好能多点对进,最后碰头。多烧些淡盐水,勤换班,不要使士兵过于疲劳。”   “我们干的活儿,我们熟悉,以后守这个村子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詹长生眨了眨眼睛,很期盼地望着黄历。   “可以考虑。”黄历微微一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要看演练的结果,光熟悉地形建筑,这只是一方面。”   “那没问题,我带出来的兵,您还不放心吗?”詹长生大言不惭地说道,眼睛四下一扫,用手一指斜对面的年轻军官,说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牙科医生啊,来了也就半年,不照样被我训练成合格的战士,已经升为副连长了。”   黄历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军官,含笑点了点头,问道:“很年轻啊,二十几呀?”   年轻军官起立,站得溜直,敬礼答道:“上尉郭益南,北婆罗洲人士,今年二十一岁。”   “坐下,坐下。”黄历和蔼地说道:“现在不是训练,也不是作战,随便一些。”   “是”郭益南坐下来,腰板还是挺得很直,目光中透出钦慕的神情。   “北婆罗洲?有关那里的情况还真不多。”黄历随意地说道:“那里马来人居多,也不知道他们对日本人是个什么态度。”   “日本人暴虐成性,在什么地方都不受欢迎。”郭益南很义愤地说道:“不仅是华人,当地的杜逊族人也很受歧视和欺压,对日本人十分痛恨。我是听见了广播,深受鼓舞,联络了一些华人青年赶来抗日。没想到咱们的队伍这般强,军长如此高明,这一路上吃的苦总算值了。”   “恐怕训练吃的苦更多吧?”黄历笑着打趣道:“你们团长那个脾气,够你们受的。”   “严师出高徒,其实,詹团长私下里对战士们还是很好的。”郭益南挠了挠头,给詹长生说了句好话。   黄历呵呵一笑,说道:“郭连长,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把北婆罗洲的人文、地理等情况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嗯,你不用着急,我这些日子都会呆在这里,你写好就可以交给我。”   “是属下保证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务。”郭益南再次起立敬礼,收拾好餐具,转身走了出去。   黄历虽然熟知历史,但并不是每个历史人物都知道,更何况有些人已经被他掀起的大潮所改变,郭益南就是其中之一。   在原来的历史上,郭益南在日军侵占北婆罗洲时,组织抗日团体,并捐款作基金。1943年4月,他与在塔威岛上的盟军秘密基地联系,被盟军授予中尉军衔,回北婆罗洲成立神山游击队,被推举为神山游击队总指挥。之后,他为解救被日军强征的华人壮丁,率游击队进攻亚庇日军宪兵部,杀死日军六十余人,并一度占领亚庇。但日军从古晋市增派援军,游击队在战斗中失利,被迫撤出亚庇,在山区坚持苦战一月余战败,郭益南被俘,与一百多名华侨同遭日军杀害。   现在郭益南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抗日热情却丝毫未变。由于有黄历组织的军队,由于有广播电台的宣传,这一切象磁石般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仇日民众。正因为如此,郭益南才会带着一批华侨热血青年,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来到了西婆罗洲,并加入了铁血青年军,经受住了严格的训练,在战斗中成长成一名中级军官。以后,他将做出更大的事业,在自己的人生中绽放出更炫目的光彩。   人才就是人才,只要给他合适的机会和成长的沃土,就总会脱颖而出。象郭益南,事情证明,他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绝不是偶然的事情。   而对于铁血青年军,向外扩张是早晚的事情,尽管现在还不是时候,但黄历已经开始着手搜集各地的情报。开枝散叶,四面开花,争取在日本宣告投降时,在婆罗洲各地都有铁血青年军的人马。这样,才能在盟军正式派出受降部队之前,迅猛出击,抢先控制地方,一举夺得主动。   当然,这些还只是停留在设想阶段,到底能否成功,或者说能做到什么程度,黄历心里也没底儿。   任重而道远,前途光明但道路坎坷,黄历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饭碗里的米粒打扫干净,在詹长生的陪同下,走出了饭堂。      第020章 悉心指点      某种战术的成熟运用,并不是指挥官拍拍脑袋便能制定完善,而是在不断演练和实践中,用血肉的教训和经验累积起来的。就如同铁血青年军要在奥南村用巷战打击日军,熟悉地形,建筑巧妙工事,挖掘地道,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准备,巷战的攻防战术以及战法,却必须通过反复演练,才能逐渐定形,形成一整套切实可行的理论。   巷战成为最复杂的步兵战术,是因为战场被很多建筑分割,任何战术单位都处于一个相对封闭而狭窄的场景之中,这给敌人在观察、火力的运用都带来了限制。同样,对于防守一方而言,这个问题也是同样存在,只不过他们对于场景的构造更为熟悉。   火力搭配——巷战中班排火力合理运用;知己知彼——拐角观察的动作和技巧;勇气与智慧——拐角射击的要领和姿势;速度与火力—街道移动中的交替掩护;狙击手的作用——隐蔽与潜伏再加致命一枪的战术;地雷与手榴弹——快速埋设与准确投掷;静如渊岳,动若雷霆——掀帘战术与近战逆袭……   黄历放下钢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出于自己手中的实用《巷战手册》终于完工了。文笔大有进步,字也写得龙飞凤舞,他不禁有些微微得意。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奥南村内的地面建筑和村外交通沟已经全部完工,反正又不是精修住房,砖烧得粗陋,建筑盖得也粗糙,只要整体的巷战布局合乎要求便行了。地道的建设正在紧张地收尾阶段,再有几天,主要干道能够碰头会合,基本上便算大功告成。   随之而来的便是组织部队进行攻防演练,既要学会如何防守,又要掌握如何进攻,巷战在以后的大反击阶段,也是一种难以避免的战斗形式。   “报告”门口传来了崔小台的声音。   “进来”黄历很随意地说着话,随手将自己写完的东西收拾齐整。   崔小台推门进来,说道:“军长,郭益南副连长前来汇报工作,您是不是——”   由于天气炎热,黄历是赤膊袒胸,崔小台好意地指了指,提醒他。   “没事儿,让他进来吧”黄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郭益南走进屋子,看见黄历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马上立正敬礼。   “坐,现在是闲暇时间,不必那么正式。”黄历伸手指了指椅子。   郭益南笑了笑,将手上一沓纸张递了过去,谦逊地说道:“属下完成了任务,请军长批评指正。”   黄历接过来,随意翻着,前面是英属北婆罗洲的大概情况,人文、地理、政治、经济,写得很详细。翻到后面,他不由得抬头看了郭益南一眼,然后仔细看了起来。   在北婆罗洲的神山建立根据地,以一支游击武装打击日军,郭益南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并且写出了具体的方案,这让黄历多少有些意外。   郭益南坐在椅子上,有些忐忑地望着黄历,不知自己班门弄斧,会得到如何的评价。   半晌,黄历才抬起头,手指轻轻敲击着这些文件资料,抿嘴一笑,说道:“不错,条理很清晰,思路很明确,几乎是把这几次与日军战斗的经验都总结出来,并且准备运用到实践了。”   郭益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悬着的心落了地,脸上的神情也松弛下来。   “但还有不足,需要改进。”黄历语重心地地说道:“最主要的毛病便是有些教条了,成功可以复制,但必须考虑到具体环境和情况的不同。而你,恰恰忽略了这一点。”   郭益南心中有些不服气,但却没敢反驳,而是装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黄历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从建军到现在,可以说是比较顺利,但你不知道在这之前做了多少准备工作。宣传鼓动、物资囤积、技术工人、积极分子、军事训练等等,可以说,我们并不是白手起家,所以才能迅速崛起。而要在神山建立根据地,却是一清二白,全部都要从头开始。别的不说,光考虑到武器弹药的消耗,没有军工后勤的支撑,就不能套用固有的打法。”   复装子弹,虽然准头稍差,但却保证了战士们有比较充足的弹药,打起仗来也有底气。至于地雷、手榴弹等消耗品,更因为战前的准备充分,很快便能生产出来,这也是铁血青年军敢于同鬼子正面交锋的主要因素。   而要建立神山游击队,武器弹药就只能靠战斗缴获,起码初期是这样的情况。这就决定了神山游击队所采取的具体战术与铁血青年军有着不小的差异,但郭益南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是,是这样的。”郭益南不傻,而且应该说是很聪明,黄历这么一说,他也明白过来,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游击本身就是灵活作战的意思,而游击战更要求采取灵活的战术,不拘泥于固定的模式,根据实际情况随时采取切实有效的战术。”黄历耐心地说道:“我希望你们不是掌握某种战术,而是领会到游击战的精髓。游击战十六字总结,虽然简单,但要运用得巧妙,运用得灵活,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我明白了。”郭益南点了点头,伸手去拿自己写的文稿,说道:“我回去仔细琢磨,重新写过。”   黄历将前面的有关北婆罗洲的人文、地理情况的文稿留下,后面的交还给郭益南,笑着说道:“一种战术,一种打法,即便是得到了辉煌的胜利,也不一定便要奉为金科玉律。你如果能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便会产生质的飞跃。”   “谢谢您,军长。”郭益南心悦诚服地表示感谢,眼角一瞟,看到了桌上的黄历的文稿,头一张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巷战战术手册”,不由得心痒难耐,试探着问道:“军长,这个,我能先睹为快吗?”      第021章 矛盾两方面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就在黄历与郭益南秉烛夜谈,殷殷教导之时,在后方的明古鲁村,凌雪也拿着本书,向自己的老师请教。   说起来,还是凌雪读书太少,虽然脑子里装着后世的新鲜事物,却是些作用不大的东西。开飞车,打电玩,跳迪士高,参加各种Party,甚至吸吸大麻,这些她都在行,可要学些政务管理,政策制定,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慕容辰却有着相当的实践经验,如何用人,如何驭人,如何控制,如何征税征粮,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于接掌家业多年的他来说,稍微变通些制度和方法,便能做到轻车熟路。   管理是由计划、组织、指挥协调及控制等职能为要素组成的活动过程,就是确切地知道要别人去做什么,并使他用最好的方法去干。对此,慕容辰既实践过,又在政务学校吸收了很多新知识,很快便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在自由党的核心干部中脱颖而出,成为政务委员会副委员长。而政务委员会委员长陈嘉庚,尊重及号召的意义更大,实际权力其实是握在慕容辰和钟可萍手中。   “当个官儿还真是不容易。”凌雪有些不耐烦地扔下手里的书,抱怨道:“要是当上总统或皇帝,你说是不是好一些,谁都得听我的,甭管我说得对不对?”   慕容辰呵呵一笑,说道:“现在这样的时代,那种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的皇帝是不会存在了。就算是总统,也不能随心所欲,由着性子来呀!”   “没劲。其实我也就是说说,当总统?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凌雪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辰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看看现在美国的总统罗斯福,还有英国首相丘吉尔,他们都是多大岁数了?咱们呢,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再过四十年,能当总统也不算晚哪!”   凌雪翻了翻眼睛,没吭声,噘起嘴象小孩似的用唾沫吹泡泡。   慕容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事情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难。烹饪,讲究的是火候,大了就焦,小了不熟。简单地说,治理一个地方,或者治理国家,要小心谨慎,要考虑人民的性质。而人民的性质就是趋利避害。如果能够提供和维系一套基本制度,在这一制度下,任何个人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时,就对社会有利;在做对社会有害的事情时,就对自己有害,就可以使全社会的成员在追求自己利益的同时,使社会繁荣起来。”   “你倒是挺能说的。”凌雪转过脸,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样吧,你和四哥努力去当总统,我是总统他妹,也能横着走路吗!”   慕容辰哭笑不得,耸了耸肩膀,说道:“跟老三争,我没那个信心。你知道他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吗?他象是能掐会算的半仙,眼光太准。”   “这不足为奇。”凌雪用手指绕着耳旁的头发,很平静地说道:“这确实是他的最大优势,谁也比不了。不过,就象你刚才说的,咱们还年轻,当总统是有任期的吧,慢慢等呗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呵呵,那咱就耗时间。”慕容辰活动了下胳膊,笑道:“先得有个好身体,多活他几十年,怎么也排到咱们了。”   凌雪抿嘴一笑,起身说道:“早睡早起身体好,不看那破书了,我去睡觉。”   慕容辰含笑看着凌雪走了出去,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论行军打仗,他甘拜在黄历之下,论生财、聚财、用财,采购、保管、供应,选人、用人等方面,他自认并不比任何人差。而且最近凌雪对他的态度变得亲近了不少,也让他心情舒畅,干劲倍增,努力表现。女人都喜欢有本事的男人,凌雪也不例外,虽然由于不幸的童年和幼年,使她心理出了些问题,但慕容辰对改变她,还是有着信心。   ……   日本鬼子横扫南洋后,鉴于对中国大陆战争的久拖不决,伤亡惨重,再加上南洋华侨对祖国抗日的无私捐献,使其痛恨华侨,并疯狂地迫害华侨,从而也激起了南洋华侨反抗日寇的如火热情。   菲律宾阿拉悦山有华侨许敬诚领导的华侨抗日反奸大同盟,建立了菲律宾华侨抗日游击支队,以一支短枪、两枚手榴弹和一支枪托被火烧坏的步枪起家,仅三个月,便凭借从战斗中夺取的日军武器,发展到全副武装的七十八人。他们多次袭击日军,取得很大战果。后又在异常艰苦的条件下,经过二十六天急行军,穿越全菲六个省三十个城镇,成功转战到南吕宋,写下了华侨抗日战争中最艰苦、最动人的一页。   马来亚人民抗日军,由马共领导,主要成员都是华人,他们活跃在矿场、胶林、平原村庄,截断日本侵略军的铁路,袭击敌人的据点,实行灵活的游击战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解放许多地区并建立地方人民政权。在三年半期间,抗日军作战三百四十余次、毙伤敌军五千五百多人,并发展到七千余人,为国际反法西斯战争作出了重大贡献。   可以说,日本鬼子的铁蹄践踏到哪里,哪里的华侨就拿起武器,协同当地人民一同抗击敌人,浴血保卫自己的第二故乡。   在苏门答腊,有华侨组织的苏岛华侨抗敌协会(简称华抗)和苏岛人民反法西斯同盟(简称反盟),在苏岛迅疾开展了抗日斗争;在泰国,以华侨华人为主体的抗日义勇队坚持“驱逐日寇出泰国,保卫泰国独立自由”的行动宗旨,队伍发展壮大到六百五十多人;在越南,华侨建立了“越南华侨救亡会”等组织;在缅甸,大量华侨参加了缅甸民族英雄昂山领导的抗日队伍,与日军展开激战。   而在西婆罗洲高举抗日大旗的自由党及其领导的铁血青年军,因为有广播电台的优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各支华人抗日武装的精神寄托。他们利用收音机收听来自远方的电波,从中能听到亲切的乡音歌曲,整理后的国际战事播报,只要电台还在工作,他们就知道西婆罗洲的抗日旗帜未倒,给他们不断提供着鼓舞和勇气。   ……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事物都有两面性,铁血青年军现在也面临着这样一种处境。一方面由于影响力的扩大,不断有新生力量慕名而来,他们翻山越岭,跋涉江河,躲过鬼子的哨卡盘查,冒着生命危险投奔而来;另一方面,日军加紧了布署,抽调兵力,筹集物资,准备对铁血青年军进行沉重的打击。   付出代价,也取得收获,这是难以避免的结果。黄历也深知从现在到明年,也就是一九四三年这段时间,应该是战事最激烈,最艰难的时期。这是由国际大形势所决定的,正如中国大陆的抗战目前也同样面临着最困苦的局面一样。   但风雨之后,才有更绚丽的彩虹。在战斗中成长壮大,在血火中百炼成钢,这是必须经历的考验。   奥南村里喊杀冲天,即便是演习,黄历也要求战士们一丝不苟,完全当成实战来对待。   烈日之下,黄历站在村外的大土堆上,用望远镜看着镇内的攻防厮杀。从现在来看,在巷战中,守方虽然人少,但并未显露败势。攻方无法充分展开兵力,而且不断遭到暗藏火力点以及踏雷、绊雷的杀伤,伤亡很大,举步维艰。   “尽管双方都熟悉了地形,但防守还是比攻击更有利。”区忠放下望远镜,下着结论,“我记得第一次演习时,攻守双方的战损比应该是一比三,甚至快达到一比四了。”   黄历嗯了一声,依旧举着望远镜在观看。虽然攻击一方不占优势,但在运用战术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因为不是实弹演习,结果还是有相当误差。谁胜谁败对他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掌握巷战要领的程度。   就在前两天,军工部门通过水路,用平底船运来了一批枪榴弹,这让黄历对巷战取胜的信心更强了。   枪榴弹这种东西,早在一九零八年便在英国问世,叫做黑尔枪榴弹。但由于黑尔枪榴弹存在着使用安全性差、杀伤威力小等缺点,并没有被英国及其他国家军队所采用。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枪榴弹在走出了采用碰击发火和尾管插入枪口的老式设计思想后,才在枪榴弹的结构上出现了一些非常新颖的构思,呈现出快速发展的势头。   在二战前和二战中研制生产枪榴弹并装备军队的国家有美国、英国、德国、日本、意大利、瑞士、法国、比利时、西班牙、荷兰等十几个国家,弹种则主要有杀伤枪榴弹、破甲枪榴弹和发烟枪榴弹等。      第022章 偏师北进      相对于手榴弹,巷战中枪榴弹应该更为安全、隐蔽、实用。不用伸臂探身进行投掷,只需要一个稍大的射击孔,而且是直线射击,弹着点更准确,对于消除机枪等火力点,杀伤敌人更为有效。   鉴于生产工艺的简陋,军工部在参考日本91式枪榴弹的基础上,大胆进行了简化,生产出来的枪榴弹有些类似于最早期的黑尔枪榴弹。弹体的一端装击发机构,另一端是一根薄壁钢管。使用时将钢管插入步枪枪口,用空包弹发射,射程可达两百米。   因为无法生产弹头捕捉器,考虑到战斗时的紧张状态,为了避免误装实弹而造成严重后果。黄历在步兵排里单独建立了枪榴弹兵,配备手枪自卫,而专门使用枪榴弹支援作战。   条件所限,武器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运用得当,也足以弥补。说到底,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人的因素。   激烈的对抗演习结束了,大汗淋漓的士兵们坐在树荫下,喝着淡盐水,有的人还在为刚才的失误而懊恼,为收获而喜悦。   休息完毕,便是照例的集体讨论,以连排为单位,士兵们都要讲战斗中的心得体会以及经验教训。这是黄历仿照共产党军队的习惯,这种作法能拉近官兵之间的关系,更能提高官兵的战斗素质。正因为有这样的优良传统,共产党军队中才涌现出许多土包子将军,最后把正牌黄埔系的国军将领打得满地找牙。   而铁血青年军之所以能够迅速壮大,也与士兵的组成有相当大的关系。南洋华侨青年多数都受过现代化教育,理解能力强,守纪律,甚至可以自学军校印发的简装教材。而战争比的不但是装备,同时也比人的素质,连战斗条令都难以理解,只能死记硬背,战斗力自然也要打折扣了。   约三千至四千的鬼子正在集结,还要征召一千多民夫负责后勤运输,鬼子看来是真发狠了。黄历看着刚收到的情报,神情很凝重。这是西婆罗洲鬼子能动员的最大机动兵力了,如果此战获胜,鬼子便只能龟缩在城市和交通要点上,无力再与铁血青年军争夺广大的乡村。如果此战失败,铁血青年军可能要被打回原形,退入山林之中艰苦度日。   这是提前到来的决战啊,黄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只是不知道鬼子将采取何种战术,是分路合击,还是步步为营,稳步推进。说实话,对于扫荡,不怕鬼子来,就怕鬼子来了不走。所以,一味躲避不是办法,只有不断地打击日军,使之站不住脚,或者因为损失过大而撤退。   “命令,拉亚山沈支队长,日军行将大规模进攻我核心根据地,占领区必将空虚,你部应伺机而动,主动出击,牵制日军,配合主力粉碎日军的扫荡。”   “发电给政务委员会,敌人扫荡即将开始,请马上行动,做好坚壁清野、疏散民众的准备,我军将奋力作战,力图尽早击退敌人,使生产生活秩序恢复正常。”   “区副军长,请你马上赶赴芒加西,指挥二团开挖战壕,就是那种特殊的战壕,你明白的。”黄历转向区忠说道。   “好,我立刻就去。”区忠也感到了如山岳般的压力,起身便要出去。   “等等。”黄历抬手叫住了区忠,又有些犹豫,沉吟了一下,苦笑道:“算了,让我再想想。有什么事,咱们通过电台联系吧!”   日军的兵力要防守广阔的占领区,兵力配置自然稀疏。每次扫荡行动,只能割肉补疮似地相对集中兵力。同样,在与铁血青年军对峙之第一线,日军不得不置重兵,而后方极为空虚,其实是貌似强大,实质上就是虚张声势。   看穿了这一点,便要充分加以利用。命令沈栋支队相机出战,扰敌后方,便是其中之一。但黄历不想把筹码压在一个地方,沈栋支队的牵制作用,日本鬼子也能料到,不会不做预防措施。万一沈栋支队无法活动,主力部队便要对付无后顾之忧的日军,这是黄历所不愿意看到的。   而抽调兵力,以偏师采取敌进我进的策略,又势必减弱主力部队的实力,所以黄历才反复权衡,犹豫再三,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此时,郭益南正坐在黄历对面,脸色郑重地听黄历安排着他的任务。   “我们已经有了个沈支队,现在又要增加一个郭支队了。”黄历指点着桌上的地图,详细说道:“你们的任务是从中心根据地出发,穿越北面的丛林地带,避开鬼子的正面防线,再向西插入敌占区,进行一番大肆的破坏。牵制即将进犯中心根据地的敌人兵力,然后——你们将作为一支相对独立的武装进入北婆罗洲,开展游击战。”   郭益南在黄历殷切的目光下,舔了舔嘴唇,谦逊地说道:“请军长委派一名高级指挥官,我恐怕才具不够——”   “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黄历摆了摆手,打断了郭益南的话,“你是支队长,这是我决定的,难道我的眼光有问题?当然,我会为你搭配几名参谋军官,但支队的领导人是你,你有最终决定权。好好干,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绝不让军长失望。”郭益南霍然站起,以极其标准的姿势立正敬礼。   “坐下,我还有话要说。”黄历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郭益南坐下,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道:“在敌占区活动,最主要的不是打歼灭战,而是要尽可能造成大的影响。避实击虚,机动灵活,绝不要被敌人拖住,否则就将陷入重围。”   “军长,我的支队有多少人马?”郭益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百人。”黄历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又详细解释道:“我已经命令各部队以及训练营,抽调北婆罗洲出身的新老战士,到蒙塞村会合。数量应该是不够,缺额由一团进行补充,武器弹药也会基本保证,但考虑到行军打仗,你们是不能携带重武器的。”      第023章 “蜗牛行动”      作为一个军人,能够有独挡一面的机会,既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对自己能力的承认。同样,权力大了,责任也加重,他的判断和命令将决定这支部队的前途。   “明白了。”郭益南心中既激动,又有些不安,黄历的殷切教导和期望既是压力,也是动力,而且黄历为郭支队设想得也十分周全。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黄历轻轻弹着手指,郑重地提醒道:“你们在敌占区活动时,可以打着铁血青年军的名义。但到了北婆罗洲,虽然联络和人员交流不中断,但你们要另树旗帜。既然选择了神山,那就叫神山游击队吧!”   郭益南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是怕我们失败,影响铁血青年军的声誉?”   “不是。”黄历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是党员吧?”   “是,属下是在两个月前入的党。”郭益南颇自豪地回答道。   “很好,记住入党誓言,永远不要忘。”黄历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还不能把想法告诉你,毕竟那太遥远。但你记住,不管你们支队打的是什么旗号,那只是表面问题,骨子里还是铁血青年军的一部,你也还是自由党的一员,要为自己的誓言奋斗终生。”   “属下明白了。”郭益南其实并不明白,但黄历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能再追问下去。   紧接着,黄历和郭益南又就具体的细节问题进行了研究商议,直到夜深了,才算把这件事情完全确定下来。   “军长——”郭益南要走时,有些好奇地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这种面对面的机会恐怕要等几年才会有了。”黄历笑着鼓励道。   “嗯,是这样的。”郭益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想要几个女兵,那个,不是那种情况,是医护兵。您知道的,战斗中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所以——”   “就这事儿呀?”黄历有些好笑地说道:“是你去挑呢,还是让后方给你指派?放心好了,不光是医护兵,还有精通日语的士兵,都给你安排好了。”   “谢谢军长。”郭益南立正敬礼,转身走了出去。   偏师北进,一方面是牵制日军,缓解主力的压力;另一方面,在英属北婆罗洲也扎下根钉子。荷兰人是殖民者,英国佬也是,将华人用鲜血和生命解放的土地再双手奉还给他们,这是黄历所不愿意去做的。所以,这两个日后的敌人,现在就得给他们留下陷阱。   ……   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取胜之道,再完美的战术也难免会出现纰漏,然而正是有这些未知的因素在里面,才让战争变得绚丽多彩,涌现出无数的名将名帅。   先胜而后求战不是军事冒险,先战而后求胜就是军事冒险。希特勒营救墨索里尼的“橡树计划”是一个大胆而且成功的冒险行动,是特种作战的一个范例。“市场花园”行动则是一次具有赌博性质的冒险行动,是盟军空降战术的惨败,使盟军在1944年结束战争的希望破灭。而中国驻印军乘坐滑翔机一举拿下了防守空虚的密支那机场,又是一次成功的冒险行动。所以说,在战争中的军事冒险是必要的,因为每次都要先胜而后求战是不切实际的。诸葛亮六出岐山均处于稳妥的考虑,固然稳妥但却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军事冒险如果能够出其不意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就高,如果被敌人识破那么就很可能失败。以正合以奇胜,军事冒险就是力求出奇制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关键。   郭益南支队迅速集结,装备武器,然后开始穿越丛林和沼泽,向着正面之敌的侧后方迂回穿插。   但事情并不象黄历想象的那样顺利,郭支队还未完成穿插,鬼子已经开始了进攻。三个大队的鬼子兵分三路,齐头并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杀过河来,而还有一个大队的鬼子作为预备队,在三路敌人之后准备策应支援。   此次扫荡的总指挥是久经战阵的藤原直次大佐,是川口的爱将,素以沉稳著称。只是,刚刚进入根据地,就令藤原十分郁闷和恼火。   “该死的,敌人难道不走路吗?”藤原脸上不动声音,但心里却恨恨地骂着。   大路象被暴发的山洪冲刷过的河谷一样,到处是纵横交错的沟渠,别说机动车辆,就连人走起来都十分缓慢。举目眺望,除了坑坑洼洼的大路,便是路旁始终葱绿挺拔的热带植物。该死的热带,在中国战场有过作战经验的藤原又暗暗骂了一句。是的,中国的游击队也依靠青纱帐进行战斗,但青纱帐是有季节性的,不象这里,什么时候也是这样的状况。而茂密的热带植物给敌人提供了良好的隐蔽,说不定就有黑洞洞的枪口在瞄着他们。鬼子们不得不沿着大路两侧搜索前进,时刻提防着突如其来的袭击。   而中路的鬼子大队长南野康重的心情更是烦躁不安,烈日当头,后面还不断传来加速前进的命令,使得他更加暴躁,对着鬼子兵不断发着脾气,弄得部属简直无所适从。   约摸走了五、六里地,在大路的拐弯处横着一条大沟,前面搜索的尖兵过去了,鬼子大队来到了沟边。沟挖得比较宽,不便超越,有些鬼子试着跳过去,有些鬼子绕着道走,队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这时,大路左侧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机关枪的轰鸣,鬼子们猝不及防,当即被撂倒了几个。鬼子们惊叫着卧倒在地,慌乱的进行还击。   南野趴在地上观察了一会儿,命令鬼子发起进攻,在树林里搜索了一阵,那里已经杳无人影。他们不敢胡乱追赶,只好扫了一阵机关枪,便回转大路向南野报告。   南野气愤的挥了挥手,命令队伍继续前进。   刚走出不远,轰,轰,鬼子尖兵踏响了两颗地雷,地上留下了三具尸体,而受伤的鬼子凄厉哀叫着,队伍又停止了前进。   “镇定些。”南野赶了上来,怒喝一声。   慌乱的鬼子直挺挺的僵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南野用森严的目光扫视着鬼子兵,厉声说道:“这是小股敌人的骚扰牵制,他们不敢与皇军公开交战,只能卑鄙地进行偷袭。工兵呢,赶快排雷前进。”   鬼子整顿好队形,继续赶路,但速度却慢得出奇。一个鬼子工兵突然把枪向上一举就凭空从地面上消失了,随即发出非人的凄厉的哀嚎。   几个鬼子兵急忙把落阱者拖上来,真是惨不忍睹,尖利的竹签象直矗的刺刀从鬼子的下腹穿进从后背透出,当把他从竹签上拔出时,全部肚肠拖了出来,陷阱上溅满鲜血,他被平放在地下,身下立即变成血洼。他的眼窝深抠下去,嘴里流着鲜血,他望着同伴,布满血沫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头一歪死翘翘了!   欺人太甚南野抬头望着前面那沉默无声的道路和浓密的树林,空茫的胸间升腾起怨毒恨火这种报复与仇杀的激情是狂烈的,但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呯,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工兵一头趴倒在地,其他鬼子赶紧趴在地上,四下寻找着偷袭的敌人。如是三番,进入根据地的鬼子全部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地雷、冷枪、陷阱,使他们预期的气势如虹的进攻,变成了蜗牛爬似的挪动。   烈日如火,道路坎坷,偷袭不断,所有这一切都刺激着鬼子的神经,撩拨着他们的愤怒情绪。只是沿路的村庄早已经是空无一人,根本找不到发泄的渠道。而运送物资的辎重队更由于道路的原因,极大地拖累了鬼子大队的前进。   藤原在路边伫立了片刻,扫视着从面前经过的部队,脸上露出了忧虑的神色。敌人的骚扰袭击不断迟滞着部队的前进,原定的齐头并进,利用侦察飞机寻找敌人的主力,再聚而歼之的计划遇到了现实的困难。道路被破坏得千疮百孔,将极大地影响部队之间的配合,如何改变这种处境呢,似乎还没有什么办法。除非调集大量的民夫,边修路边前进,可那要耗费的时间是川口将军也不能容忍的。   日军所采取的战略战术,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因为1941年以前日本和中国打的几场大战,还有1904年、1905年的日俄战争,也是为了争夺中国东北的控制权而在中国的土地上大打出手。因此,太平洋战争时的日本陆军,所采用的战术很多都是依据对华作战经验编成的。日军觉得这些在华所养成的作战习惯,在其他的战区依然有效而且成果明显。   但在铁血青年军面前,日军这种固有的作战方式开始遇到了阻碍。当然,这也因为在中国作战,很少有部队把这么多花样全部综合使用出来。比如狙击手射杀工兵,使爆炸地雷和子弹雷不致被发现;隐秘的地下掩体,与环境几乎混为一体的迷彩服,巧妙而狠毒的竹签陷阱……      第024章 巷战(一)      加强搜索,散开警戒,鬼子采取了尽可能有用的措施,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但还是顽强地逼近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奥南村。   一连串的爆炸震撼着大地,烈火浓烟遮蔽了晴空,墙倒屋塌,砖瓦横飞,充打头阵的日军吉川中队在奥南村遭到了迎头痛击。依靠着完备而坚固的工事,一个连的士兵首先与敌人展开了激战。   枪声密集,浓重的硝烟弥漫在大街小巷,炸弹的刺耳啸声此起彼伏,烈火浓烟中闪现着战士们的身影,抗敌的风暴席卷着奥南村。   “把部队全部撤进镇子,依据工事,抵消敌人炮火的效用,保存有生力量,等待天黑撤退。”三团一营营长周明伟沉声命令道。   “营长,这里好象是敌人的炮击目标,应该赶快转移。”参谋吴斌看了一眼硝烟弥漫的院子,转过脸来征询地望着周明伟,见他表示同意,立刻吩咐道:“收拾东西,马上撤至二号地下掩蔽点,注意保持通讯联络的畅通。”   话音刚落,随着尖厉的啸声,两发炮弹接连在院子里爆炸,震得窗纸哗哗作响,棚顶上抖落下来成片的灰尘。一阵硝烟卷过,一连连长薛辉撞了进来。   “老薛,没有挂花吧”周明伟关切地问道。   薛辉顾不上回答他的问话,急促地说道:“敌人的炮火很猛烈呀,我来看看是不是该我们上场了。”   “老薛,这才刚刚打起来,你着的什么急?”周明伟有些愕然地望着薛辉,“你们是预备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听到炮响这心痒痒啊”薛辉搓着手,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快走,快走。”吴斌催促道:“敌人的炮火很厉害,你们两位主官还跑到一起,这要是……”   “走。”周明伟一拉薛辉,笑着说道:“咱们刚把敌人放进来,戏刚开锣,得慢慢唱啊!”   鬼子冲了上来,在一阵猛烈的射击之后,没有遭到多大的抵抗,就接近了街口。敌人争先恐后的沿街冲了进来,企图一举攻占这条街道,夺取一个纵深立足点,再向两翼展开包抄。当敌人深入到街道中段,而后续部队尚未到达街口的时候,炽烈的火力从街道两侧破烂房舍和残垣断壁的缝隙中泼射出来,将敌人拦腰切成几段。敌人猝不及防,加上街道狭窄,兵力不易展开,东闪西躲,乱作一团。敌人的后续部队迅速赶上来接应,在街口却遭到了预设火力的迎头阻击,猛烈的交叉火力严密地封锁着狭窄的街口,迫使敌人付出一批又一批的伤亡。   轰,一道火舌,一片铁雨,劈头盖脸的向敌人射去,无数的铁砂子让人难以躲避。这是铁血青年军首次在战斗中使用的新式武器——霰弹枪,在巷战中大显神威。   说是新式武器还真是抬举它了,其实不过是在胶东蚕村使用过的“五子炮”的改进版。中国人的智慧不可低估,蚕村血战之后,黄历和张渊都对这种一打一大片的土制武器有了兴趣,召集了技术人员和民间巧匠,希望能将其的缺点弥补,优点发挥得更好。   后来,有一个外号叫“巧铁匠”的家伙经过反复研究,终于改造成功。就是打开枪腚,安上机关,用12.7mm的弹壳装上铁砂与火药,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弹壳,发射速度比原来提高了五倍多,被命名为“五子快炮”。这个东西虽然照真正的霰弹枪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也不失为扼制集团冲锋和打巷战的利器。   首轮进攻受挫后,经过一番准备,鬼子再次发动了攻击。猛烈的炮火轰击,硝烟弥漫,尘沙迸溅,弹片横飞。   在南野的亲自指挥下,鬼子以两个小队牵制两翼,一个连担任主攻,吉川中队重新整顿后,依然作为正面主攻,向奥南村发起了进攻。   为了减少炮火的杀伤,坚守奥南村的部队并没有坚守外围阵地,而是依托各种坑道、地道、掩体、堡垒,将敌人放进来,再与之进行短兵相接的战斗,而一形成犬牙交错的局面,敌人的火炮便因为投鼠忌器而失去了威力。   繁密的枪声夹杂着剧烈的爆炸,翻卷的火舌交织着升腾的烟柱,漫漫烟尘纠结成了一面大网,覆压在奥南上空,连正午的阳光几乎都无法流泻下来,阴沉沉的一片混沌……   进入庄子里的鬼子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中下级军官、机枪射手、炮手频繁被隐蔽的狙击手击毙,而暗藏的火力点不时喷出防不胜防的死亡火焰。未经过系统巷战训练,而又不熟悉地形的日军显得极不适应,不仅死伤惨重,而且屡次被夹击、兜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占据了奥南村西面的一小片地方。   随后,在屡次攻击受挫后,南野改变了战术,在牵制正面的同时,转而加强了侧翼的攻击,企图打开一个缺口,展开分割包围。   猛烈的炮火暴雨般倾泻下来,烈火挟着浓烟,覆盖住了左侧阵地,敌人不断加强火力袭击,决心突破左翼。   鉴于敌人火力兵力的优势,指挥部立刻组织分散伏击,依托高墙深巷与敌人周旋,消耗敌人,并不断主动放弃一些阵地,不断后退,将敌人引进纵深。   下午四时,小半个村子的地表阵地被鬼子占领。就在鬼子增加兵力稳固阵地,并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突然间,雷声隆隆响起,十多个的磨盘一样的东西跃入苍穹,带着火焰和浓烟,飞舞着、翻滚着、呼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恐怖的轨迹,然后又密密麻麻地坠落下来,劈头盖脑地砸向了已经被日军占领的阵地。   冲击波肆虐着大地,在一连串的爆炸之中,地面变形了,地表的土层被炸药的强力推动着、如同波浪一样的上下起伏,坑壁相继崩塌,大大小小的石块在地震的挤压之下居然能从泥土里弹射出来,迸得老高,砸得人头破血流。      第025章 巷战(二)      视线变得模糊,四周围混沌一片,天地间充斥着一团棕红,分不清哪些是弥漫的尘土、哪些是爆炸的烈焰。呼吸十分困难,空气似乎全都被烧光了、被挤走了,努力地张开嘴,随着每一次喘气吸进体内的却尽是呛人的硝烟。那些炙热的烟雾在喉管之中、在肺叶之间灼烫着,火辣辣的,就好象要在人的胸膛里再一次爆炸一样。   震荡的大地终于平静了,猝不及防的鬼子死伤惨重,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蜷卧在土中,有的从废墟里探出了半截身子,很多人的外表都没有血迹,显然全是被冲击波震死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原先的弹坑被填平了,新的爆炸痕迹又重新布满了周围,有的黝黑、有的焦黄,那些被犁翻的泥土之中混杂着断裂的木片和残破的军服,以及枪支的零件。   发明“飞雷炮”的当然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这种“大炮”的设计思路其实是和近代武器的发展原则相违背的。第一,飞雷炮的射程很小、精度很差、使用寿命很短、操作的安全性也很不可靠,无法成为固定有效的打击手段;第二,这种武器的爆破方式非常原始,作战效能并不合理;第三,实施“飞雷”攻击的时候,炸药包都要堆积在发射阵地上,一旦遇到敌方的炮火逆袭就没有生存的可能,战场风险太大。   因此,使用“飞雷炮”就需要具备相当多的前提条件,比如说可以把工事推进到距敌一、二百米以内,并建立起安全的发射场;其次,敌方的阵地必须在一个狭小的区域之内,目标固定而且集中……可想而知,一旦战局出现了这样的态势,战场双方的胜负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要继续采用高密度的毁灭性打击手段,那的确是够“狠心”的。   遇到飞雷炮轰击,一定要蹲着,千万不能卧倒,也不要摔倒,不然会让冲击波震坏了内脏,或者被泥土活埋了。显然,日军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以致于遭到了重创。   而且,此次铁血青年军在巷战中突然集中使用飞雷炮,颇为大胆而有效。日军虽然有步兵炮、山炮,但其炮兵在战斗中并不能及时有效快速的提供支援,通常是在步兵进攻前猛轰一气,然后火力延伸,步兵冲锋。步兵受挫则后退,炮兵再重新调整后进行轰击。换句话说,炮兵与步兵的配合并不是同步进行的,这便给了守军利用时间差,突然使用飞雷筒的机会,使得鬼子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南野面对着惨重的伤亡,暴跳如雷的命令炮兵猛烈轰击奥南村,一定要彻底毁灭敌人,直炸到天黑方才罢手。   “停止进攻。天黑了,他们又熟悉地形地势,黑夜是他们的天下,最适合这种分散游击的活动。”藤原望着南野,双眼闪现出一丝隐痛,声调里充满着忧虑。   南野没有说什么,他体察到藤此时此地的心情,面前的奥南村是个难吞的刺猬,原来计划以这里作为辎重存放地,现在有落空的危险。而寄予厚望的侦察飞机再三寻找,除了几支小规模的武装外,铁血青年军的主力似乎一下子全部钻入了地下,或者蒸发在空气中。   星光溶溶,夜色深沉,沉寂笼罩着奥南村,余火的微光映照着遍地的血污,阵阵夜风卷送着战马的嘶鸣,断垣残壁间闪动着一双双窥探的眼睛,迸响着加固工事的铁器的声音。经过一天激战的敌我双方,都在抓紧时间进行整顿,准备着更加剧烈的搏斗。   在敌人的围困下,巷战对于守备一方需要坚定的信念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尤其是不怕死的精神,毕竟巷战对于攻击和防御双方而言都是死地。斯大林格勒的苏军在废墟中同德军激战了快一年,最后取得了胜利,而巴格达的伊军上下一心,只顾逃命,结果巴格达几乎等于不设防城市。   “内线作战,这是敌人的优势。”藤原望着夜色中的奥南村,苦恼地说道:“敌人故意在奥南村留下了兵力,对我们来说,这是一根食之无肉,弃之可惜又难以下咽的骨头,撤没有理由,追不知方向,战,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场惨烈的消耗战。唉,为何伸出拳头打人也会如此难受。”   “事无定规,兵无常势,阁下不必忧虑,敌人就是再狡猾,也会留下蛛丝马迹,飞机侦察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南野劝慰道。   “敌人的主力在哪里呢,是否就在我们附近,等待着我们师老兵疲,再突然杀出来……”藤原脑海里似乎若有若无的有一丝线索,却又抓不住。   “阁下多虑了。”南野自信地说道:“凭我们的兵力,就怕敌人不来送死。您忙碌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但是……算了,等明天看侦察飞机的结果吧,希望是我多心了。”藤原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一连串爆炸的巨响震撼着大地,烈火浓烟遮蔽了晴空,墙倒屋塌,砖瓦横飞。奥南村经过两天激战,地面上已经少有完整的建筑,但等到鬼子步兵进攻时,在残垣断壁和瓦砾堆后,依旧不断射出仇恨的子弹,打来致命的榴弹。   村东大路旁的小土山上长着茂密的树木和杂草,既不高也不险要,看上去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就在鬼子派出一个小队,准备从这里向村子进攻,与正面部队形成夹击之势的时候,一块块的泥巴突然从土山的射击孔里被推开,几挺机关枪突然喷射出凶猛的火舌。将冲锋的鬼子生生隔成了两半。   机关枪喷吐着火焰,象毒蛇的信子般疯狂扫射着,一个小队的日军猝不及防,鬼子兵不断地被雨点般的子弹所击中。   南野手持着望远镜,手因为极度气愤而在轻微发抖,村子里枪声、爆炸声、呐喊声还隐约传来,那是面冲进镇子里的部队正在遭到优势敌人的猛烈反击,而这支可能会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部队却被突然出现的火力点压制在村外,前后夹击的打算全部落空。      第026章 巷战(三)      这座不大的土山竟是敌人掏空后建立的野战堡垒,因为这里是村后,一直没派上用场。而今天,鬼子决定两面夹攻时,敌人才瞅准机会,突然启用,给皇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并且阻隔了与村子里的联系,真是太狡猾了。   望着象个火刺猬般的喷射子弹的小土山,南野又忍不住勃然大怒,吼道:“谍报处都是饭桶吗?这么大的土木工程,为什么我们的情报却没有任何提示呢?命令炮兵,猛烈轰击,给我摧毁它。”   片刻后,日军的炮火再次发威,土山上顷刻间被猛烈的炮火所笼罩,大片大片的泥土、木屑、石块飞上半空。轰炸似乎发生了效果,敌人的火力点慢慢减弱,终于完全停止。   远远的,一个日军军官拔出指挥刀一声狼嚎,趴在地上的士兵立刻爬起来弯着腰向土山冲锋。呯,不经意的一声枪响,那个日军军官突然象一根木头一样摔倒了下去,紧接着土山再次喷射出死亡的子弹,士兵没了指挥官,又遭此打击,队形开始骚乱起来。   嘿,南野恨恨地跺了下脚,这个土山很小,高不过五米,方圆不过七八米,当炮兵阵根本不适合,步兵占领作为射击阵地,离村子又太远。但就是这么个毫无价值的东西竟然被敌人利用,给皇军造成了麻烦,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半个村子已经被日军占领,但战斗还在激烈进行着。昨天“飞雷炮”的反击对敌人的杀伤是巨大的,对敌人的心理打击更是毁灭性的,鬼子一直心中惧怕,不敢过多地在村子投入兵力,以免再次遭到那种不知名的土制重炮的袭击。所以,冲进村里的鬼子与不断从地道、地下掩体内钻出来的铁血青年军一直纠缠着,无法取得绝对的优势。   守卫奥南村的是三团的一个营再加一个连的预备队,散布在整个奥南村以及隐藏在直延伸到村外的地道之中,由于也是逐次使用兵力,使得鬼子的判断产生了错觉,认为村子里至多有三百人,就这样把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鬼子消耗在奥南村的巷战之中。   处在村边的一座残破的临街的楼房,这里正被置于严密的警戒之下,楼房周围布满了鬼子警卫,几个临街的窗口架起了机枪,射手们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压制突然袭来的火力。   藤原隆盛遮掩地站在窗前,窥视着铁血青年军的阵地。   “诸位有何高见?”藤原蓦地转过身来,深沉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敌人虽然还在顽抗,但力度已经在减弱,应该抓紧时机,乘胜进击,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统统消灭。”一个鬼子军官抢先说道。   藤原不动声色,不置可否,目光又转移到别人的脸上。被注视的日本军官都挺起了胸脯,表示同意同伴的意见。   “哈哈哈哈。”藤原突然放声大笑,鬼子军官们先是怔了一下,旋而被这种情绪所感染,也跟着哄笑起来,哪知笑声刚起,藤原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冷嘲口气反问道:“诸位,你们不觉是过于乐观了吗?”   鬼子军官们顿时噤声了,茫然地望着令人莫测高深的指挥官。   “此次奔袭,根本算不得成功,我们只不过是抓住了敌人故意丢下的尾巴。”藤原指着窗外说道:“奥南村一战,敌人熟悉地形,凭险据守,使我皇军舍长就短,在巷战中损耗甚大,这些因素是不能不考虑的。”   几个日本军官互相望望,觉得藤原这些话固然不无道理,但不免有怯战之嫌,有损皇军的面子。几个鬼子军官动了动嘴巴想争几句,却又摸不透藤原的用意,便克制着没有作声。   “这是不是怯战呢?谁要是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藤原似乎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扫视着他们傲然说道:“帝国健儿,威武鹰扬,在他们面前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他们秉承天皇陛下的圣谕,肩负着大东亚圣战的庄严使命,正在创建名垂千秋的功业。他们不是敝帚,乃是金玉,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要十分珍惜和充分利用这种价值,决不容许他们去作无谓的牺牲。”   这番话极大的满足日本军官们的荣誉心,他们把胸脯挺得更高,嘴角泛起刚愎自信而又倨傲的笑容。   藤原走到窗前又窥望了一阵,默默的思索了半晌,转身又踱了一个来回,扬眉说道:“你们想过没有,我们不能只盯着眼前的这支部队,要放眼整个战局。敌人的主力躲藏起来,正在伺机而动。所以战局的前景如何,还有待根据形势的发展作出更为准确的判断。这个村子,并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敌人在此投入兵力死守,正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牵制过来,而且,敌人在村子地下挖掘了地洞,想要彻底肃清,恐怕不是轻易的事情——”   正说着,南野满脸懊恼加愤怒地走了进来,向藤原汇报了从村后发起夹击却遭到袭击的事情。   藤原皱着眉头,脸上渐渐露出了决断的神情,大声说道:“奥南村的敌人显然是打算把我们牵制在这里,我们要么尽快结束战斗,要么停止进攻,以困代攻。南野君,请重新组织进攻,攻下这条街道。”他指点着地图分析道:“打进一个楔子去,促成他们全线动摇,并夺取这个有利的进攻地位,步步压缩敌人,直至完全占领村子。”   “哈依”南野啪一个立正,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此时,在丛林掩遮的铁血青年军总指挥部里面,许多穿着制服、职务各不相同的军人在埋头进行着工作,他们一个个面色冷漠,拿着计算尺、圆规、铅笔等工具,对照着地图进行着分析,除了偶尔互相低声讨论几句之外,几乎是鸦雀无声。   尽管奥南村的巷战以及地道、地雷给了来犯之敌以极大的困扰,但铁血青年军自身也面临着极大的考验。大量的有组织的疏散群众,需要的物资、粮食是极其巨大的,根本的解决的办法就是尽快打败敌人,而敌人显然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并没有急于冒进,这便迫使他们准备使用第二套作战方案。   弄清敌人的虚实情况而不暴露我军的虚实,使敌人就窥察不到动向,狡猾的敌人也不能施展计谋。作战的规律象流水,避高而就下,根据敌情变化而制定取胜战法,而不是固定不变,就象水流一样没有固定的方向。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换身衣服就能在正规军队和老百姓之间转换,或者暂时躲进丛林、地道,这便是内线作战的优势,在自己家里,行事总要方便很多,这一点藤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除此之外,临时调用的电台频繁向外发射着电波,这一切都向敌人表明:铁血青年军的指挥部和主力就在格涅姆村附近。   “我估计鬼子会上当的。”区忠分析道:“敌人止步不前,也是被咱们的翻边战术打怕了,敌占区是极度空虚的,一旦被咱们主力打过去,不仅扫荡宣布失败,还会招致大的损失,再加上对地雷、地道应对乏术,后路不靖,所以他们不敢冒然推进。不过,他们要是找到我们的主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黄历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随便翻看了一会儿文件,然后百无聊赖的坐到角落里揉着太阳穴。   “军长,想夫人了?”区忠开起了玩笑。   切,黄历翻了翻眼睛,说道:“我那个大肚子媳妇儿,和她在一起,得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前些日子在一起,睡了两晚,我的脖子都落枕了。”   “抱抱亲亲,也是不错吗”区忠调侃道:“要不,你再娶一个。”   “拉倒吧”黄历嘿嘿一笑,说道:“岁数大了,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喽别说我呀,你这老家伙装什么正经,有看上眼的就赶紧弄吧!”   “我老吗?”区忠摸着脸上的胡子茬,自嘲地笑道:“不着急,等人家看上我再说吧!”   “嗯,憋着也好。”黄历揶揄道:“等活到八十的时候,娶个十八的小姑娘,让我们都馋得流口水哈。”   切,区忠也翻起了眼睛,这时,一个参谋拿着电报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奥南村打得很激烈呀,地表阵地已经全被鬼子所占领,一营已经全部退入地道,周明伟要在今晚组织逆袭。”黄历将电报放到桌上,沉思起来。   区忠拿起电报仔细看了看,说道:“已经很不错了,两天时间,以不到三百人的伤亡代价,毙伤了至少五百鬼子,一个大队都快被打残了。”   “鬼子是畜生,怎么能和咱们的人比。”黄历思索着说道:“连续两天激战,部队也相当疲惫,我看今晚就不要连续作战了。一方面休息一下,另一方面也让鬼子放松下来,看他们下一步如何动作?”      第027章 虚虚实实      星光莹莹,夜色深沉,日军的临时指挥部里,藤原和几个日本军官围坐在大桌前,指着地图在仔细研究。   “据空中侦察和电波侦测,敌人的指挥部和主力正隐藏于格涅姆村。”一个日军参谋指着地图向藤原等人讲述着:“敌人的位置正处于我南路军的侧翼,看来他们是想寻机插至外线,只是因为指挥官的英明指挥,南路军始终卡住敌人的前进之路,才没让他们得逞。”   听到这个小小的马屁,藤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用尺子、圆规仔细量了量图上的距离,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   “明天部队开始向前缓缓推进,晚上我们再……出其不意,三面包围。”南野双手在地图上做了个恶狠狠的合围手势。   藤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着地图说道:“格涅姆村的这个位置很刁钻,南路军虽然最近,但我怕一个大队的兵力无法对敌人形成沉重打击,而中路我部如果调动的话,距离远,可能无法及时到达,而且异常调动也会引起敌人的警觉。况且,奥南村虽然被我军占领,但敌人的兵力呢,即便在废墟中发现的尸体,也非常少,说明敌人在地下有很大的藏身之所,如果不清剿干净,可能对我占据奥南村的部队构成威胁。”   “据飞机侦察,敌人的主力约有近两千人,我两路大军钳形夹击,全歼或许有难度,但摧毁他们应无问题。”一个日军参谋自信地说道:“阁下,我看可以让预备队投入战斗,奥南村则以围困为主,反正这里的部队——”   南野皱起了眉头,他的大队在奥南村血战中死伤惨重,收获却出乎意料的少,尽管他相信敌人也有很大的伤亡,但却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说,他的大队经此一战,已经无法担当主攻。   藤原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动,用力点了点,眼中射出了凶狠的光,“预备队投入战斗是可以的,也是最快捷的。此战的关键是要快速、隐秘,即便不能将敌人在这里彻底击败,也要紧紧地粘住他们,让他们得不到喘息调整的机会,更不能让其避战的战术得逞。”   虽然说得很坚定,但藤原心里却并不轻松,刚刚得到川口将军的电报,询问扫荡的进展,在一个奥南村被阻击两天,还损兵折将,这么丢人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实话实说。但川口清健催促的意思很明显,拉亚山的敌人频繁出动,与负责监视警戒的一个日军中队小战不断,并有少部分兵力已经分散渗透而出,对占领区的一些地方进行了骚扰袭击;另一支数百人的敌人武装则突然翻越丛林沼泽,出现在西婆罗洲北部地区,一夜之间分兵连续击破四个村庄的日本警察所,并且继续向占领区深入。   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就是为了防备敌人窜入占领区破坏,但还是没有防住,这令藤原感到很郁闷。特别是他总感觉面对的对手有些不可思议,很有些预见的策略和措施,这边新的战略刚刚付诸行动,那边似乎已经做好了各项准备,总让他有些殚精竭虑却还疲于应付。   迫于敌人在敌占区的破坏,也为了让川口清健安心,藤原忍痛从北路军抽调了一个中队回师安定地方。如果再加上奥南村的战损,参加扫荡的四个大队兵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减少了四分之一。当然,如果是正面交锋,依靠现在的兵力也足以消灭敌人,但这只是希望。敌人像泥鳅一样滑,如果只是避而不战,也足够让藤原头痛的。毕竟,长时间保留这样一支数量极大的机动兵力,对总体兵力不足的日军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阁下,我部留在这里,挡住敌人有可能向占领区渗透的企图,一方面继续肃清村中的敌人。”南野知道自己这个残破的大队必须守住中路,而奥南村是他心中的痛,他恨,他要把可恶的敌人一个个揪出来,砍掉他们的脑袋,为死去的皇军士兵报仇。   藤原点了点头,南野主动请缨,倒免了他开口使南野难堪,他缓和了语气,提醒道:“不要把部队全都驻扎在村子里,以免敌人使用非常手段,来个玉石俱焚。”   南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倒是不可不虑,敌人万一狗急跳墙,使用大剂量的炸药来个同归于尽,那可真是灾难性的后果。   ……   鬼子开始行动了,藤原率预备队趁夜向南开去,准备与南路军成钳形攻势,击破铁血青年军的主力及指挥部;南野率领自己残破的大队留在奥南村,守住中路,防止铁血青年军进入占领区;北路军则放缓速度,并将部队横向布置,一方面继续保护占领区,一方面也与中路军的南野拉近距离,互相呼应。   敌变我变,面对着被调动的敌人,铁血青年军迅速做出了反应,潜伏已久的两个主力团昼伏夜出,避开鬼子的侦察飞机,隐蔽地向奥南村靠近。同时,给处在前线的三团一营二营下达了命令。村外的负责骚扰袭击的部队集结起来,向南行进,选择合适阵地,准备阻击有可能回援的藤原部队;村内的部队则利用熟悉地形的长处,利用地道与敌周旋。要敢于放开手脚,避开敌人锋芒,班自为战,人自为战,使得敌人穷于应付。   “敌人能打进来,你们也可以打出去,利用四通八达的地道和熟悉地形的优势,来它个犬牙交错,敌我混杂的乱战局面。特别要组织几支精悍武装主动出击,打击敌人的薄弱部位,骚扰和疲惫敌人。你们的任务是争取时间,以待主力到达,内外夹攻,彻底消灭敌人。”一营营长周明伟在闷热的地道指挥所里宣读着刚刚收到的电报。   “这个办法好,放开手脚打个痛快,叫鬼子顾头顾不了腚,打他个鼻青脸肿、七窍生烟。”一连连长薛辉激动地说道。   三连连长陈自忠嘿嘿一笑,当仁不让地上前说道:“营长,现在该我们连上了吧,我们可是一直在养精蓄锐,乖乖地当预备队呢!”   “两天两夜,主力要躲避鬼子的侦察飞机,只能夜间行军。”周明伟严肃地说道:“我们现在还能拼凑出两个完整连队,必须要留一个连等最后的反攻。军长的打法,我多少了解一些。一旦出击,必然是连续作战,一套漂亮的组合拳。咱们的任务是牵制骚扰鬼子,使他们疲惫不堪。而不是提前把兵力都押上去,以后干瞅着别人打大仗。”   陈自忠眨了眨眼睛,说道:“那还是让我们出击吧,兄弟连队连日苦战,让他们多休息休息。”   周明伟又征询了一下别的军官的意见,同意了陈自忠的请战,命令其他部队慢慢撤出村子下面的地道,向村外的野战地道和交通沟疏散。   ……   地道战,说起这个字眼,大家都能想起教学片《地道战》中民兵机智勇敢与鬼子伪军战斗时的情景。然而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地道却是在1942年鬼子发动大扫荡,敌后根据地最艰苦、最困难的时候被逼无奈的做法,直到1943年春季后才大力开展起来,逐渐向房连房、街连街、村连村的地道网标准靠拢。而且,地道主要分布在冀中大平原,但真正形成能藏能打、内外联防、互相配合、打击敌人阵地的地方却屈指可数。地道战不断完善的过程,就是一部残酷血腥的血泪史,死了无数人,流了无数的血,才吸取经验教训不断改进的。   象黄历这样,不管在胶东,还是在南洋,都将地道作为一项以弱胜强、常抓不懈的战略工作,对挖掘地道的组织领导、技术规模等均提出具体要求和指导意见,集中力量拼命挖地道的事例,在当时却是绝无罕有。   一分汗水一分收获,付出努力便会有回报。根据地内别的村庄现在只有藏身洞以及小段的地道,还未形成网络,但奥南村却在上千士兵的大干苦干下建成了颇此规模的地下长城,形成了实战能力。而且由于全部是军队挖掘,也就防止了由于奸细或者百姓被抓,泄密而造成地道被破坏的事例。   “轰”的一声爆炸,一个鬼子被炸倒在地,手中的铁锹飞出老远,同时,几枚手榴弹猛然间跳上半空,接着在天空中迸出一团团火光,弹片象雹子似的居高临下射向敌人,随着一片惨叫,鬼子们当场被炸死、炸伤。   南野冷肃着面孔在队伍后挥了挥手,排雷的工兵立刻冲到前面,手里拿着扫雷器来回的探雷。一个个白灰撒出来的圈不停地向前移动,鬼子军官露出了欣慰与轻蔑的笑容。不等他的笑容消失,一个工兵的脚下一歪,紧接着“轰”的一声,黑烟腾空而起,跟在后面原本猫着腰的鬼子再次齐刷刷的趴到了地上。半晌,硝烟散去,地上残留着日本工兵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028章 绝对优势的反击      “八嘎”南野一声低骂,再次挥手派上了工兵。他以为是工兵的疏忽大意,并没有意识到探雷器对石雷、陶雷根本没有作用。至于被工兵探出的来的,不过是为了迷惑敌人而埋下的一些破铜烂铁。   “轰”的一声,又一个工兵跟着探雷器变成了零件,血肉横飞中,也震醒了南野。他不知道敌人使用的是什么材料造的地雷,竟能让探雷器失去作用,要知道这可是从别处调来的宝贵的装备。一下子,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对于这种触发雷,因为它不受控制,一营埋的并不多,只是起一种恐吓的作用。使用最多的还是拉发地雷,当然,拉线地雷有距离的限制,也并不是万能的。   过了一会儿,南野无可奈何的撤回了工兵,命令鬼子兵用手榴弹诱爆地雷,然后在村子的残垣断壁和瓦砾堆里进行搜索挖掘地道口的工作。   敌人是必须清除的,因为他们依然对皇军构成了威胁,特别是驻扎在村内地道内的部队。昨晚敌人便偷偷潜出地道,分多路进行了短促袭击,很多皇军便是在睡梦中遭到了手榴弹和刺刀的屠杀。   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有了收获。在手榴弹的狂轰爆破下,一个疑似地道口的洞暴露了出来,接着,鬼子在搜索中又发现了两个洞口。   鬼子围着洞口面面相觑,他们还缺乏对付地道的手段和方法,甚至没有抽水机。   “用烟熏,把他们象老鼠一样赶出来。”南野使劲抚着自己的头发,决定用最容易想到的,也是最方便使用的招数。   火着了起来,半湿的柴草填了上去,上面又盖上了木头和石头,南野命令几个鬼子站在高处,观察哪里有烟冒出。按他的想象,这样会发现更多的洞口,施展更多的烟熏攻势,直到敌人逃窜而出,或者被活活呛死。   但南野显然想错了,经过在胶东的试验和不断改进,地道战的预防设施已经很完善,不仅洞口有真有假,而且这种最初级的攻击方法是无效的,充其量只是让村中的地道被封闭了几小段。   烈日当头,鬼子兵们在村子里挥锹抡镐,轮班苦干了一天,除了找到了十几个真假难辨的洞口,流了一身的臭汗外,却并没有更大的收获。   太阳在空中走完了旅程,昏沉的夜色笼罩大地。村内的鬼子停止了行动,瞪大眼睛,提高警惕等着敌人再次从地道里出来袭击,但枪声和爆炸声响起的地方却变成了村外。针对村外鬼子驻扎地的一场短促而猛烈的袭击过后,铁血青年军的士兵们又消失无踪,但这还没完,他们埋下的地雷不时地爆炸,给鬼子带来了恐惧的心理影响。   地道?地雷?竟然会让大日本皇军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吗?南野在帐篷内来回快步走着,苦恼地挠着头。他在为解决地道内的敌人煞费苦心,久久未眠,却没有料到危险已经来临,黄历率领一团及二团一营正趁着夜色快速奔袭而来。而区忠则率领二团二营向北穿插,保护黄历所部的侧翼不受北路日军的威胁,拖住鬼子北面邻近奥南村一个中队的同时,再用另一个连队看住再北面的一个鬼子中队。   在淮海战役中,刘伯承曾将这种战法比做一个胃口很好的人上酒席,嘴里吃一块,筷子上挟一块,眼睛又盯着碗里的一块,即是吃一个、挟一个,看一个的战术。   半夜十二点三十分,黄历指挥已经占有绝对优势的部队对奥南村的敌人发起了猛攻。嘹亮的军号声响成一片,冲锋的喊杀声遍野四起,在月光和爆炸的火光下,战士们以迅速勇敢的行动,迅速将日军分割成村里、村外两大块,每块约有一个中队左右的兵力。一个团对村外的鬼子驻军进行围攻,一个营的部队挡住了村里鬼子增援并会合成一团的企图,村里地道中的部队也突然炸开了几个出口,小股部队以班为单位,大胆穿插,四处开花,极大地牵制了村里的鬼子。   集中优势兵力,对日本鬼子各个击破,这是总体的作战原则。开战之初,猝不及防的鬼子便陷入了各自为战,被动防御的不利境地。南野一边向藤原和友邻部队发报求援,一边指挥士兵负隅顽抗。   面对鬼子的顽强抵抗,为了减少伤亡,黄历指挥士兵突然在上风的地方,燃起了火堆,枯枝败叶掺杂着散发出了滚滚浓烟,很快淹没了敌人拒守的阵地。尽管鬼子都装备有防毒面具,但视线受阻,使得他们的防御阵地发生了一些小小骚动。   趁着黑夜和烟雾的掩护,铁血青年军再次动用“飞雷炮”抵近射击,猛烈轰击敌人的阵地,在几枚类似于重炮的大威力炸弹轰击下,鬼子的前沿阵地一段,被爆炸后的强大冲击波扫得干干净净,出现了一个缺口。   鬼子的士气遭到沉重打击之后,铁血青年军的喊杀声再次响起战士们呐喊着冲进了敌阵,与鬼子展开了厮杀。   凌晨两点二十分,一千多人的主力团将两百多鬼子彻底消灭,立刻返过身来,对村内的鬼子发起了总攻。   南野虽然指挥部队拼命抵抗,但大势已去。村外的铁血青年军从四面围杀过来,村内地道中的部队则化整为零,小股多路,四处袭扰,多方牵制。大队人马赶过来,士兵们精神大振,勇猛地打击敌人。道道残垣断壁都喷吐着狙击的火舌,条条破败的街巷都闪耀着爆炸的火光,喊杀声充斥在整个村子里,鬼子们前后受敌,左右支拙,完全陷入了被动。   一支小部队穿插在村子里,且战且走,接近了鬼子的指挥部,突然发动了猛烈的袭击。   随着几声手榴弹的爆炸,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射击,夹杂着慌乱的惊呼。一个鬼子仓皇地跑进了指挥部,边跑边喊:“敌人打进来啦!”      第029章 局势逆转      真象一声霹雷打在头顶上,南野和几个鬼子军官全愣住了,这么快,还是南野第一个作出了反应:“慌什么,组织兵力把他们反击出去。”   鬼子中队长挺身而出,仓促组织了警卫部队,向外展开了反击。   南野望着外面闪烁的爆炸的火光,听着密集的枪声,隐痛的脸色竟然突然轻松下来,沉声说道:“给藤原阁下发电报:在敌人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打击下,我部虽拼力死战,但已无法扭转战局。依愚之判断,我部当面之敌才是主力,侦察情报误导了我们,请藤原阁下重新审慎分析,以免再误中诡计……”   电报发完,南原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腰背挺得笔直,抽出指挥刀,环视着屋内的几名军官和仅存的警卫士兵,高声喝道:“武士们,为天皇陛下效忠的时刻到了,就让我们用血肉为天皇陛下效忠,为后来的征伐者提供经验教训吧,请诸君振奋起武士道精神,随我与敌人血战到底。”说罢,带头向喊杀声最厉害的外面奔去。   ……   凌晨……十五分,已经被消耗牵制的村内的鬼子被全部消灭,亡命冲杀的南野被一支霰弹枪迎面击中,脸部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一个眼珠子挂在外面,倒在散发着清烟的瓦砾堆里,侵略者的下场,只能是如此凄惨。   枪炮声沉寂下来,日本鬼子的尸体被扒得干净,扔进熊熊燃烧的火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烤肉的混合味道。   “留下原来村内的部队打扫战场,收拢伤员;给二团一营补充编制;一团团长黎志才率领四个连立刻出发,去卡利萨村消灭看守辎重的鬼子,争取将弹药物资夺到手里;其余部队随我向北增援区忠。”黄历一个命令接一个命令的分派下去,趁热打铁,在敌人来不及调整部署的时候,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虽然部队也有相当的损失,也相当疲惫,但现在耽误的时间,以后就要用更多的鲜血和生命来弥补。   卡利萨村是奥南村西面靠近小河的预警村,那里集中着鬼子的大量物资和上千名民夫,奥南村一破,这个只有一个鬼子小队保护的辎重中心便失去了屏障,向铁血青年军敞了大门。   为了在破坏严重的道路上能够加快速度,藤原所率领的日军并没有携带大量的辎重,靠随身携带的弹药和粮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即便有被吹上天的武士道精神,也得吃饱了之后才能发挥。可以说,铁血青年军的诱敌之计以及奥南村的突破,已经宣告了此次扫荡的结束。但黄历并不满足,只有最大地杀伤日军的有生力量,才能在以后争夺广大农村的斗争中占据战略上的主动,才能赢得更多休整和发展的时间。   早上六点,热带特有的晨雾还没有消散,微风把它慢慢地推动,粘湿的微粒浸入人们的肌肤,一切都象梦幻,怪异、模糊、变形。   经过急行军的一团四个连,再加补充完毕的二团一营,就象从雾中冒出的魔鬼,突然对卡利萨村发起了猛攻。这里的鬼子接到命令,正在转运物资,没想到铁血青年军竟然这么快便杀到了这里。一个多小时的激战过后,全歼了鬼子一个小队,解救了几百名民夫,其中大部是被日本鬼子强征而来的华人。辎重物资虽然被疯狂的鬼子烧掉了一部分,但经过抢救,收获还是很丰厚的。   随后,二团一营带足弹药粮食,沿河向下游转进,在水浅处徒涉过河,杀进了敌占区。此次扫荡,拉亚山的沈栋支队所起的牵制作用不大,黄历和众人分析之后认为还是力量不足,难以对占领区构成大的威胁。所以,打开突破口后,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增援沈栋,以期在日后起到真正的牵制作用。   ……   藤原刚刚躺下来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便被电报催醒了,本来睡意未消,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大吃一惊。   电报是南野在奥南村发来的,半夜,他们突然遭到了敌人的猛烈进攻,从兵力展开的幅度来看,估计至少有一千多人,尚不知是否还有预备兵力。临战仓促,且兵力依据命令分驻两处,现在处境困难,已被分割包围,正在顽强抵抗,亟盼电示,以定行止。   藤原仔细阅读着电报,在摊开的地图上量来量去,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难道原来在格涅姆村的敌人主力隐迹潜踪,竟然能躲开飞机的侦察,并避过两支大军的合击,长驱奔袭奥南村,这不太可能啊?那这股敌人又是从哪里来的,竟然能对南野所部发动猛烈的攻势。   “会不会是敌人的附庸武装,虚张声势,让我们作出错误的判断。”大队长小林一男试探着说道:“如果我们这边一旦调动兵力,敌人主力就有隙有乘,脱出我军的合击。”   “有这种可能。”藤原思索着说道:“但南野那边好象打得很苦,附庸武装会有如此的战斗力?据我们的侦察刺探,敌人的总兵力应该有三千多人,奥南村出现的这一支难道——发电告诉南野,坚守待援,并继续报告战况,如果支持不住,便向卡利萨村转进。再给北路的家纳五郎发电,命令他们向奥南村靠拢,增援南野所部。”   撤退是最好的办法,北路的增援也是最容易实现的行动,藤原即便马上回师增援,最少也要一天多才能赶到,远水解不了近渴。   在不断的犹豫和猜想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南野再次发来了电报,这次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电报说敌人内外夹攻,不仅使村里村外两支部队会合的希望破灭,还在村内接连发动穿插猛攻,部队伤亡很大,形势相当危急。   藤原有些沉不住气了,望着小林说道:“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了,马上发电询问北路军的进展,并告诉南野,准许他们撤退。”   两点多钟,南野发来了电报,村子里混战一团,形势变得更加危险。村外的部队似乎被消灭了,枪炮声稀疏下来,而村里的部队压力猛增,敌人已经开始从四面打进了村子,正在压缩他们的阵地,撤退已经无法实施。   藤原倒吸了口冷气,敌人进展如此快速,证明确实是主力所为,那格涅姆村附近的,难道是诱饵?自己是不是上当了,两支大军被调开,现在已经回援不及,如果奥南村失守,后果将非常严重。   ……多钟,南野发来了最后一封电报,“敌之地道异常庞大,甚至已挖到野外,我军对此竟无有效应对之法。敌之地雷密布,使我军时刻有如临深渊,不胜恐惧之感……现我军已被重重包围,兵员所剩无几,职当拚死一战,履守武士之责,扬厉大和之魂,为天皇陛下效忠。”   藤原死死捏着电报纸,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被挤得发白,这封临终遗言令他悔恨交加。更因为想到了奥南村失守所要引起的连锁性反应,他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藤原现在已经确定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如果说原来在格涅姆的敌人主力奔袭奥南村,那么他们远距离的穿插不可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要知道,那可是一千多人马,而且是相当长的路程,光靠双脚跑,还能生龙活虎的投入战斗,这个难度真的太大了。   原来敌人主力根本就不在什么格涅姆村,而是隐藏在某地,一直偷偷的潜伏在等待机会,格涅姆村只不过是诱饵。他越想越是心惊,突然意识到一种莫名的危险正越来越近,他的后背感到凉飕飕的。   藤原凝视着小林一男,默默无语,眼神里充满着深深的忧虑。小林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林,你感觉到了没有?现在的形势很不好,我们正处在危险的边缘。”不等小林说话,藤原猛地一抬手,疾步兜了一个圈子,“那种感觉就象是掉进泥沼中,越陷越深,最后将无力自拔。”   小林似乎一时还适应不了藤原所说的话,迟迟疑疑的反问道:“局势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严重吗?阁下,您……”   藤原不满于小林的迟钝,打断了小林的话,解释道:“我们的行动都是基于格涅姆村驻扎的是敌人的主力这个判断上,但现在看来,是我们判断失误了,被敌人所制造的假象所迷或了。敌人的主力根本不在那里,趁我军调动,他们突然出击,已经在南奥村打开了缺口,由此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卡利萨村的辎重物资,对,马上发电报,让他们转运物资。当然,敌人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可也要预防万一,以免物资落入敌手。再给家纳五郎发电报,让他将两个中队迅速靠拢会合,退守原来的小河防线,不要让敌人直捣我们的腹地。”说着,藤原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占领区再被破坏,随之而来的肯定是川口的强烈不满,他感到了如山般的压力。      第030章 行路难      小林愣愣地望着藤原,他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局势已经急转直下,不只是有可能从主动进攻变成被动挨打,甚至面临着全盘失败的危险。难道真会这样吗?他一时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变来。藤原的话仿佛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种反作用力,引起了他本能的抗拒。藤原说得越是严重,他越是接受不了,甚至怀疑藤原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藤原看着小林的眼神,猜出他大概的想法,那就是不相信这些假设是真的。他明白象小林这样一个头脑保守的军人,因循守旧,按照就班,脑子里装满了经院教条那一套老条文,习惯于按照一部步兵操典办事,不熟悉非正规的战术战法,很难对复杂多变的形势作出灵活而迅速的反应。现在,多说无益,耐心开导也不是时候,只有依据自己的权威来下达命令。   “命令。”藤原对小林大声说道:“部队收拾行装,连夜行动,回击奥南村。给南路山田大队发报,命令他们迅速向我部靠拢,不可迁延耽误。”   ……   在通往奥南村方向的大路上,不时错落的响起地雷的轰鸣和冷枪的射击声。日军沿着大路搜索前进,头上是炙热灼人的骄阳,脚下是颠簸不平的道路,还得时刻提防着脚下的地雷和树丛里冷枪的袭击。又累又渴又饿,走了将近四个钟头,才前进了不到三十华里。   藤原骑着马跟随队伍颠簸地行进,不时的看着手表,催促部队加快速度。东洋马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颠晃得他异常难受。他望望前方的漫漫长路,再看看蹒跚前进的士兵,心象油煎火燎一般。   眼看着部队的实力不断削弱,藤原的心情十分烦躁。他自然能看出士兵的疲惫,也曾经想让部队稍事休息和整顿。但时间紧迫,如果不能尽快赶到奥南村,堵住缺口,等到敌人展开行动,那将是覆顶之灾。对于士兵是不应该怜悯的,他们只是作为实现长官意志的工具而存在。他在心底一再命令自己:保持镇定,坚定信心,继续。   后面突然出现了一阵喧嚷,藤原转身望去,竟然有两个鬼子中暑倒地,嘴里喷溅着白沫,脸色苍白,手脚痉挛,几个卫生兵正在急救。   他刚一走进,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冲进鼻孔,顿时觉得头脑晕眩,肠胃急剧搅动,险些也要呕吐出来。他强自支撑,没有用手帕掩鼻子,还弯下腰察看了一下病人,挥挥手让人抬了下去。当他直起腰的时候,全身不由得微微一震。几个鬼子都站在原地没动,一个个脸色疲惫,目光迟滞浑浊,仿佛担心这厄运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藤原沉思了片刻,命令部队放慢速度,借机恢复一下面力,停下休息是不行的,一旦倒下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再起来的。由于酷热的折磨,部队的锐气和斗志正在急剧下降,而他不顾部属死活的强力驱赶,已经使士兵产生了厌倦和反感。士兵毕竟也是人,也有思考能力,硬是闭起眼睛不让他们思考,那是自欺欺人。带着这样的颓丧心情,拖着如此疲惫的身体,一旦与前面的敌人正面碰撞,结果将会如何,确实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事情。   苦重而火热的空气仿佛停滞了,愁苦地等着风,但风不来,一阵阵蒸郁的热浪,野草和土壤仿佛要着火,连树也好象筋疲力尽了似的垂下枝叶。   藤原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了,部队中午不歇,吃着军用干粮,喝着水壶中温热的水,继续赶路。一个个士兵浑身布满了烟尘和灰土,面色疲惫。背负沉重的装备,穿着笨重的钉靴,在烈日曝晒和黄尘呛人的包围中,长途的行军作战,对日军来说,简直是对他们实行的肉体折磨。   “北路军家纳五郎来电。”一个鬼子军官纵马赶来,呈给藤原一封电报。   藤原接过电报,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字眼楔进了眼里,“……我部两个中队在靠拢会合时遭到敌人的分隔阻击,现正奋力作战,两面夹击,力图击破敌人。”   藤原大吃一惊,愤怒的将电报纸团掉。鬼子军官笔直的站着,战兢兢的偷看着藤原,等待着他暴怒的发泄。藤原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脸色转为平和,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平静口气说道:“不要声张出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通知军官们,立即到这里集合。另外,马上给家纳五郎发电,尽全力拖住敌人,等待我军救援。”   等鬼子军官离开,藤原那刚刚舒展开的眉毛倏地又聚拢起来,心中暗暗叫苦。事情真是越来越糟,敌人的胃口很大,竟然要连续作战,将北路军也一口吞吃。到那个时候,辎重中心已经失去联系,估计是凶多吉少,而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这支机动兵力折损过半,不仅无法再继续扫荡,恐怕连维持占领区的治安也会捉襟见肘。   时间也不容许他做过多的考虑,鬼子军官们已经赶到了,笔直的站立,等待着他的决断和训示。   藤原看了看手表,又威严地扫视着手下,说道:“诸位,敌人不敢与皇军交战,采取骚扰和分段阻击的战术,迟滞我军前进。若是照这样纠缠下去,恰恰是中了他们的诡计,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我命令:先头部队集中火力,打开一条通路。中岛中队在前充当先锋,河本中队负责两翼安全,掩护部队快速前进。你们要下定决心,决不停留,决不抵抗,不顾伤亡,快速前进。”   “哈依”军官们立正领命,纷纷离去,回到各自的部队,传达命令,整顿队伍。   蓦然间,激烈的枪炮声掀地而起。担任先锋的日本鬼子,集中了轻重机枪、掷弹筒等武器,一齐开火,弹雨倾泻,硝烟弥漫,大路附近的树木和草丛大片大片的在爆炸中折断倒下。后面的鬼子冒着浓烟烈火,颠跑着蜂拥前进。      第031章 正面阻击      急速狂奔,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奥南村以北,与家纳五郎的两个中队合力将敌人的主力彻底击败,在藤原看来,这已经是唯一翻盘的机会。   藤原识破了铁血青年军分段阻击、骚扰迟滞的战术,开始不顾伤亡向猛向前窜,想与被围的家纳五郎合兵一处,扭转战局的不利。   而担任阻击任务的三团二营也立刻调整了战术,负责骚扰迟滞的小股部队快速后撤,在奥南村南面的预设阵地会合,背靠奥南村这个根据,准备进行正面阻击。   太阳在空中已经走完了它的旅程,正向山边隐没,在慢慢变暗的苍穹里,群星渐次出现。一团如山的红云,向着大地上投射出最后的血红的光芒。   喊杀声伴随着炮火和枪声,肢体、泥土、鲜血飞上半空。疲惫的日军在太阳隐没在地平线后,终于接近了奥南村。随后接到的北路军的告急电报让藤原心焦如焚,严厉的督促部下,甚至不等后面的炮兵赶到,便马不停蹄地向铁血青年军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激战,激战,从扫荡开始一直期望的面对面的战斗终于开始了,从火力的密集程度和士兵的战斗素质来看,这几百人马确实是敌人的正规部队。他们以逸待劳,依靠构筑好的工事挡住了我军前进的道路……”藤原用带着疲惫的声音向参谋口述着发给川口少将的电报,“现在是晚六时,我军正在展开猛攻,力争尽快击破当前之敌,与家纳所部会合,消灭正在围攻他们的敌人主力。”   但是,鬼子还是遇到了真正难缠的对手,在阵地前,这里的守军就象一块巨石、一枚钉子,让他们的数次冲锋,几乎无一例外地收到了重挫特别是利用事先挖好的土坑发射的飞雷,不时翻滚着落在阵地前,巨大的弹坑周围倒卧着肢体的残骸和被震死的尸体,不知不觉间,阵地前迅速堆积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对日军的心理震慑是极其巨大的。   藤原举着望远镜的手久久没有放下,其实在地表上看不到几个敌人,所有敌人的运动基本上都是依靠着纵横交错的交通沟,原来这不只是阻挡皇军机械化部队前进的障碍,也是敌人兵员运动集结的现成的战壕,这样不管是撤退和增兵,便都能有效躲避开炮火的杀伤。而且很明显,敌人设置的是纵深防御,能观察到的有三道防线,不象缺乏纵深的阵地,被集中兵力一捅就破,一破就一溃千里。   随着尖啸,又一个磨盘状的东西翻滚着落在阵地前沿,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漫天的泥土屑末和硝烟迅速腾起,虽然因为准头问题,这一炮并未准确的落入人群当中,但因为轰击后产生了巨大的震荡波,还是使得冲锋的队型显得散乱了一些,弹坑边缘的一些鬼子的步伐歪歪扭扭显得极为滑稽可笑。   负责掩护冲锋的机关枪时断时续,拎着手枪,举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也频繁倒地,铁血青年军的狙击手在四、五百米的距离内准确击杀着有价值的目标。而且鬼子几次眼看就要冲破防线时,又都被霰弹枪和密集的手榴弹雨所击退。   “都说敌人狡猾透顶,光凭着投机取巧的手段来与皇军作对,谁知道他们并不是没有与皇军正面作战的实力,而是一直在避免这种硬碰硬的战斗。”藤原的手有些发抖,“在轻武器的配备和使用上,他们并不逊于皇军,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应该有着先进的作战理论,在技术兵种的搭配和使用上,层次分明,分工细致。皇军的军纪优良、战术高超,大半的士兵都拥有准确的枪法,但他们显然没有敌人的狙击手那样经过系统的训练,既善于隐蔽,又能极快的找到有价值的目标。特别是那种劣质的类似于重炮的大威力炮火,似乎准确度不够,射程也不远,但还是给皇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藤原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十分了,战斗的激烈程度是他所没有料到的,虽然鬼子的单兵素质总体上要比铁血青年军的战士好,但因为有着既设工事以及通到村内的野战坑道的掩蔽,防守一方总是要占些便宜。而且鬼子已相当疲惫,这在无形中也弥足了些许不足。幸好,炮兵已经赶到了,正在从骡马上卸下山炮的零件以及迫击炮,飞快地组装和布设阵地。鬼子占据优势的,就是他们的炮火,藤原的信心陡然增涨起来。   “阁下,家纳五郎的电报。”一个鬼子参谋带着焦灼的表情飞跑过来,递上来一份电报抄纸。   藤原心中升起了不祥的感觉,飞快地接过来,卫兵打亮了手电筒,一行潦草的字迹出现在他的面前,“敌人的攻势异常猛烈,并且使用了相当数量的火炮,以及一种类似重炮的武器,小野中队已经全体玉碎,我部两翼压力猛增,被迫收缩阵地。形势紧急,万望阁下迅速驰援。”   沉默中蕴含着愤怒和担忧,藤原将电报交还给鬼子参谋,立刻叫来了几个鬼子军官,传达了严厉的命令。在此次炮火协同的攻击中,要一举突破敌人的阻击,绝不能再失利而回。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敌人的反复冲击下,负责阻击的三团也付出了不少的伤亡。双方其实都是在拼命的坚持着,这是一场拼实力,更是一场拼意志的激战。当三团团长詹长生通过望远镜看到鬼子又开始整队的时候,脸色凝重起来。   “命令,一线守卫部队撤至第二道防线。”詹长生放下望远镜,严肃地说道:“避开鬼子炮火的杀伤,并使用第二套作战方案。命令,炮兵做好准备,给敌人以突然轰击。”   “鬼子要使用狗屁的波浪式冲锋了。”一营营长周明伟挠了挠头,说道:“我部进入第三道防线吧,这样更保险一些。”   “等炮火停歇后再进入阵地。”詹长生冷静地摇了摇头,说道:“军长刚刚发来电报,正在对北路之敌发动最后的进攻,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能解决战斗。这样的话,我们的阵地万一失守,还可以退进村子进行阻击。鬼子想从这里通过,嘿嘿,可以,等着去给北路的鬼子收尸去吧!”   果然,鬼子再次祭起了自认为无往不利的波浪式攻击阵形,三道散兵线排列完成,火炮开始发射,猛烈轰击着铁血青年军的阵地。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掀起了大片的泥土,腾起了团团黑烟,特别是一线阵地,受到了鬼子的重点照顾,战壕和工事遭到了极大的破坏。炮火开始延伸,鬼子步兵呐喊着冲杀上来,一道过后,又是一道,再是第三道,象波浪般席卷而来。   第一道战壕的战士们已经全部撤至了第二线阵地,面对冲锋的鬼子,轻重机枪、步枪一齐开火,猛烈射击。鬼子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嗷嗷叫着,不顾伤亡地向前进攻。   突然,一阵尖啸声响起,铁血青年军动用了一直隐藏的迫击炮。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从天而降的炮弹就象死神一样,迅速地在鬼子散兵线上爆炸,逼近阵地的第一道波浪象碰到了礁石般被撞得七零八落,但随后第二道鬼子波浪又冲了上来。   达成突然袭击的效果后,詹长生立刻命令炮兵转移阵地,迫击炮对山野炮,这是不成比例的对抗。为了避免被鬼子的炮兵摧毁,一轮攻击过后马上撤退隐蔽,这是很明智的举措。   八嘎牙鲁,藤原咬住了嘴唇,敌人的狡猾出乎他的预料,但战场上是靠实力说话的,看,皇军已经突破了敌人的一线阵地,马上就要将敌人击溃。   “一鼓作气,继续冲击,不给敌人喘息调整的时间。”藤原狂吼着下达命令,凄厉的军号声响了起来。   铁血青年军的这三道防线修得有些特别,第一道与第二道相隔一百多米,第二道与第三道却只隔着三十多米,而且每道战壕都宽达二米,想一跃而过是不可能的。   鬼子在突破第一道防线后,嗷嗷叫着跳进残破的战壕,又马上爬出去向前冲锋,速度便受到了影响,加上对面射来的弹雨阻挡,冲锋的势头便有所转弱。   铁血青年军此时却似乎丧失了抵抗意志,并未死守第二道防线,一阵猛烈射击过后,便有序的迅速撤至第三道防线。   冲锋的日本鬼子不明白敌人为何这么快便撤出阵地,但长官命令已经下达,要一鼓作气继续前冲,彻底突破敌人的阻拦。所以,在军官的组织下,嚎叫着向第二道防线冲了过来。   没有猛烈火力的阻击,只有零星的冷枪射来,鬼子很轻易便冲到了壕沟前,扑通扑通跳了下去,向前紧跑,想再爬出去,继续冲击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第032章 北路日军的末日      远处的藤原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前面的进展,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现在离胜利只差一步了,一旦敌人的防线被击破,再也无险可守,那就必将是一场溃败。皇军就是皇军,在硬碰硬的战斗中到底还是占有不可战胜的勇气和实力。只要击溃当前的敌军阻击,围攻北路军的敌人如果明智的话,就只有望风而逃,否则就会在皇军的内外夹攻中被消灭。   望远镜中,鬼子兵象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跳进战壕,却久久不见露面,藤原皱起了眉头,第三道防线近在咫尺,为什么不马上组织冲锋,最起码也应该把武器伸出来,与敌人对射压制掩护呀?   藤原很生气,很纳闷,可此时跳下第二道战壕的日本鬼子更郁闷,更无奈。   铁血青年军的第二道战壕修得很特别,很缺德。这道战壕不仅挖得很宽,而且挖得挺深,加上地面的土堰足有两米半左右,而面对敌人这边却修有一个尺来宽、半米多高的阶梯,踩在上面正好可以向敌人射击,阻击敌人。而下了阶梯,再向第三道防线冲击,就要爬上高高的光秃秃的壕沿。鬼子跳进去立刻发现,凭他们的个头儿,爬上两米多高光滑的壕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就算是跳着脚,也看不到外面,架上枪也只能打着天上的鸟。立时,队伍有些混乱了起来,有撅着屁股努力奋力向上爬的,有跳着脚观察对面情况的,有找东西垫脚的……   不容鬼子想出办法,只觉得头顶一暗,黑压压的一片手榴弹雨从铁血青年军的第三道战壕飞了出来。啊,啊看着砸在头上,落在脚下丝丝冒烟的手榴弹,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鬼子兵也被吓得不知失措,发出濒死的惊叫。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连成一片,金属风暴顷刻间淹没了战壕,一股股硝烟升腾而起,残肢断臂、破碎枪支、钢盔料布被抛起来,又落下,又被炸起。接连不断的手榴弹给战壕里的鬼子带来的毁灭性的打击,躲没处躲,藏没处藏,惨叫声、悲嚎声伴着爆炸声此起彼伏。   藤原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外,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大鹅蛋,眼睁睁看着身经百战的皇军士兵被敌人屠杀,脑子里刹时一片空白。   硝烟还未散去,铁血青年军的士兵们一声呐喊,应该说是一声欢呼,轻重武器猛烈射击过后,沿着交通沟迅速进入了血肉模糊的战壕里,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寻找幸存的鬼子。上百颗手榴弹的地毯式轰炸,那效果简直棒极了,入目别说是还能站起来的鬼子了,就是倒在地上的完整的尸体都少见。   战场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片寂静,枪不响,炮不鸣,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藤原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敌人的阵地,眼中射出的怒火仿佛要将前面的敌人统统烧死才甘心。   “战果巨大呀,轻而易举呀”周明伟不停地搓着手,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这下子鬼子可是大伤元气,最主要是挫折了他们的锐气。”詹长生努力绷着脸,装出深沉的样子,可说话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周营长,你看这下子报销了多少鬼子?”   “保守估计也有将近两个小队。”周明伟喜不自胜地说道:“这下子,鬼子想再组织起刚才那么凶猛的攻势了,可要浪费点时间了。”   詹长生点了点头,咧开嘴笑了起来,忍不住点评道:“最主要的是敌人的心理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他们搞不明白这里的玄妙,哪还敢再陷死地,哈哈。”   说起今天的这个陷阱,始作俑者当然还是黄历。起因本来是一次闲聊,当时他说笑似的把抗日战争中曾出现过的板凳战术讲了一遍,其实并未有仿效的意思。可指挥部的几个参谋却觉得新奇,觉得应该有效果,便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和分析,创造出了今天这样的改造版战壕,一举收到了奇效,重创了气焰嚣张的日本鬼子,挫折了鬼子进攻的锐气,狠狠打击了鬼子狂妄的心理。   天要黑下来了,藤原抬头看着西面已经出现在鲜红云缝里的眉痕新月,心在慢慢往下沉。经过激战,皇军损失很大,而且部队已经非常疲惫,一而盛,再而衰,再想组织象刚才那样凶悍的进攻恐非易事。最主要的还是搞不明白那道让帝国士兵折戟沉尸的战壕里到底有什么玄机,难道里面是泥沼,进去便陷在里面无法动弹,可敌人为什么能来去自如。再加上天色已黑,视距不清,己方炮火的优势也将无法充分发挥。   进攻,只能使疲弊已极的士兵再蹈死地;就地休息,北路军脖子上的绞索将越勒越紧;等待援兵,身后的山口大队距离不近,走在崎岖坑洼的路上,几时才能来到此地?   此时,在奥南村北面十几里处的战场,北路日军已经山穷水尽,行将在铁血青年军的攻击下全部覆灭。喊杀声越来越近了在迷蒙的夜色中,借着爆炸的闪光,家纳五郎甚至已经能看到敌人的身影。包括他在内的残存的二十几名日本鬼子,已经被压缩在一块洼地内,只能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了。   一身尘灰、头上还包扎着绷带的家纳五郎默默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发呆,他真的很想看看那道吞噬了众多帝国士兵生命的战壕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如果不是中了敌人的诡计,那次势在必得的冲锋毫无疑问将击破敌人的防线,与小野中队合兵一处,现在的处境绝不会如此悲惨。   在威严的长官面前,日本伤兵躲在地上,咬着牙忍着痛,握着手榴弹等待着自己最后的时刻。能战斗的士兵整理着装备,准备迎接敌人最后的冲击。   “给藤原阁下发报,我部全部将士将弘扬武士道之精神,用血肉为天皇陛下效忠,行将发动玉碎攻势……”家纳五郎的目光投注到南面,藤原阁下正在那里指挥部队进行激战吧,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第033章 鬼子的黯然而退      奥南村外,鬼子势在必得的冲击止步于第二道防线。打击是沉重的,也是诡异的,在没搞清楚原因之前,藤原不得不下令暂时停止了进攻。   “阁下,北路军电报。”正当藤原思虑对策的时候,一个鬼子军官脸色沉郁地跑了过来,又递上来一份电报。   “……现我军只剩不足三十人的残破兵力,敌人的总攻已经开始。职部必当拚死一战,属守武士之责,扬厉大和之魂,为天皇陛下效忠……武事方兴,报国有日,临风依依,诸多珍重。”   读着家纳五郎最后发来的电报,日本军官们全都垂下了头,藤原摘下军帽,几颗泪珠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片刻后,藤原面色严峻,昂起了头,高声喝道:“家纳君成神了,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一个鬼子中队长抬起头望着藤原,一张脸已经扭曲,咬着牙对藤原说道:“阁下,我们应该再次发动猛攻,击破当面之敌,膺惩敌人,而不是留在这里作无谓的伤感,请阁下早点下定决心,也请阁下派鄙人率部出击!”   其他军官闻讯也纷纷抬起头看着藤原,眼神中全部是再战的欲望,这些军官的心中已经被仇恨燃烧起来。   藤原感受到鬼子军官们一股股灼热的目光,对他们旺盛的士气和强烈的求战意念很赞赏地点了点头,深沉地说道:“为死难的帝国勇士报仇,这是必须的,但却不是现在。当面之敌已经开始有序撤退,我们占领敌人阵地后,还将面临一场复杂血腥的村落巷战。敌人的目的是消耗我军,疲惫我军,可以说,他们现在已经基本达到了这个目的。如果敌人的主力趁我军疲惫不堪,兵力损耗之际,再回身兜杀过来,我们的处境必将十分艰难。”   需要守卫的地域太过宽广,机动兵力不足,一直是日本鬼子的死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被日本人吹捧为无论在统率或是作战方面都是罕见的名将,并兼备明智、卓见、果断、意志坚强等品质的岗村宁次,也由于日本太平洋战场陷入困境,华北的日军不断被抽调,终于无力再抑制华北八路军的游击战活动,使八路军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而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对此,藤原还是认识得很深刻,心里也更痛苦。此次扫荡作战的失利,不仅是一次战术上的失败,而且会在战略上陷入被动,在日后与铁血青年军的农村争夺战中,将显得更加力不从心。因为依据日军现在的兵力,仅仅能够确保城市和交通线的占领。   停顿了半晌,见鬼子军官们都低下了头,藤原低沉地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收缩兵力,不被敌人各个击破,并确保占领区的稳定。川口阁下刚刚发来了电报,敌人的一支部队已经深入占领区,大肆破坏占领区的秩序,并且向拉亚山急速靠拢,似有与拉亚山的敌人会合,击破当地皇军围困之意。形势,已经变得很恶劣,我们不得不承认,此次膺惩作战已经失败了。”   ……   日军撤退了,家纳五郎的北路军被歼灭,再攻击前进已无实际的意义。而且对于奥南村,藤原多少有些畏惧,南野便是覆灭于此。夜里,又是对敌人比较有利的时间,部队在敌人的阻击下已经伤亡不小,藤原不愿再让皇军士兵在此白白地流血牺牲了。   从奥南村巷战开始,铁血青年军历经数场血战,先后毙伤了一千五百多鬼子,取得了一批物资辎重,并迫使鬼子草草结束了扫荡。这只是表面上的胜利,在战略层面上,对于日后争夺农村的既定计划造成了比较有利的局面。但现在,铁血青年军也已经残破,三个团的主力折损近半,无力再对撤退的鬼子进行打击。   但铁血青年军是处于内线作战,这个优势还是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政务委员会已经派出了干部,发动民众,及时将伤病员撤至后方,使他们能够得到及时的医治。同时,政务委员会扩大宣传,激发民众保卫家园的热情,将入伍的新兵送至部队。   鬼子是死一个少一个,而铁血青年军则能得到不断的补充,相比之下,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偏转。   接下来又有两个好消息传来,郭益南支队在占领区破坏一番后,率部向北穿插,甩开鬼子的追剿,进入英属北婆罗洲的神山一带;沈栋支队在拉亚山附近与前来增援的一个营前后夹攻,击败了围困追剿他们的一个鬼子中队,使战略形势大为改观。   如果不是黄历等自由党高层严格恪守着一个秘而不宣的宗旨,保持华人在军队中的绝对多数。当地的达雅克族、马来族有要参军入伍,不仅限制极严,且并不收入正规军,而是编入维持治安的地方武装。即便如此,在地方武装中的华人数量也最少要保持微弱多数。   正是由于这样的限制,使得铁血青年军扩充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却保证了纯洁性,保证这支军队能为华人的利益奋战到底,而绝不会出现分裂和兵乱。这在以后,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   西婆罗洲,是荷属东印度地区华人定居较早、人口最多的省份,华人、达雅克族、马来人为三大族群,华人约占百分之二十一。而在某些地区,比如西婆罗洲第二大城市山口洋,华人的比例占到了百分之六十,西婆罗洲首府坤甸市,华人约占百分之四十。从大的方面来讲,西婆罗洲总人口三百多万,华人即有六十多万,至少在黄历看来,建立起一支五六万人的纯华人军队,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当然,有一支强军在手,只是基础,并不能包打天下。二战后世界格局的变幻,亚洲各殖民地独立风潮的刮起,才是黄历趁乱而起,纵横捭阖的最主要的依托。      第034章 攻防大转折      鲁迅先生曾说过:一个人,一个民族,要想生存,要想发展,就要有自立、自主、自强的精神。不能甘受命运的摆布,不能任凭强者的欺凌,精神上的麻木比身体上的虚弱更加可怕。   华人民族自由党的高层领导或许不知道鲁迅先生说过的这句话,但却深切地感受到举起抗日大旗,自立自强所带来的好处。当然,铁血青年军接连取得胜利,在日军的进攻下巍然屹立,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如果没有对日本鬼子的公开抗争,广大被压榨欺凌,甚至被屠杀的华人可能还在秉持着忍耐的传统和习惯,只好把恨埋在心里。现在,他们多了一个选择,多了奋起而战的勇气,多了对未来的希望,多了尽自己一份力量的机会。   外来的压力能加强一个国家、民族或是集团的凝聚力,日本鬼子的侵略和占领,杀戮和暴虐使得遭到同样悲惨命运的华人们团结起来。在战争爆发前,华人之中有客家与潮州两大派系,因为利益与地盘之争,相互斗殴甚至仇杀的那段以武力解决生存问题的纠葛,已成为了过眼云烟。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日本鬼子,他们只有团结一致,而没有了分裂的本钱。   反扫荡刚刚结束,黄历便召集军队干部,开始布置下一步的工作。主动攻击不是经常的,但骚扰袭击却是不能松懈的。要使日军始终处于紧张状态,要使他们的统治秩序无法稳定。满清入关后汉人的表现,以及日本侵占东北若干年后东北人的表现都说明了这一点,东北的抗日局面始终打不开,很少有人起来反抗,因为占领军很早就建立了稳固的秩序。   但在后来的中国华北和华中占领区,有组织的游击战风起云涌,“治安”从来没能确保,民心倾向抵抗也就成为必然。只要侵略者还没完全退出,游击队就不能让局势稳定下来。一稳定下来民众就不想再乱了,游击队就没有市场了。要想成功驱逐侵略者,游击队一天都不能停止对占领秩序的破坏。   数支精干的武装小队迅速组建,进行了十天短期强化的培训后,渗透入敌占区。他们将进行抗日宣传,并伺机摧毁日本鬼子建立的村镇政权,惩治日奸,破坏敌人的侦察网、情报站和经济配给机关,打击小股敌人,截击敌人的运输队……这与诞生于中国华北敌后抗战最艰苦的岁月中的共产党武工队比较类似,但又不尽相同。   日军依仗装备优势下的兵力相对劣势,只能采取的是区域重点协防,无法有效地对整个占领区实施军事控制。这便给了精干部队施展游击腾挪的空间,这种状况,在中国战场,在南洋战场,都是一样。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游击队能够生存下来并发展壮大。   主动发起进攻,占领更多的地盘,铁血青年军现在还力有未逮。但依靠游击骚扰,一点点蚕食占领区,把日本鬼子挤走,还是一个可能实现的目标。得到命令的还有拉亚山的沈栋支队,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哪怕一天只派几个狙击手进行袭击,也绝不能让鬼子消停。总之就是零敲零打,让鬼子开始感觉损失不大,但这个数字会慢慢累积。使伤口不断流血,虽然不多,也总有让人失血过多而瘫软的时候。   而且,这样相对温和的发展手段,可能使日本鬼子感觉不到如山般的压力和紧迫感,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等意识到不对劲,想挣扎也浑身无力了。   战争,从来就是考验综合实力的过程。政治、经济、军事,一样也疏忽不得,一样也不能抛下不顾。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句话千真万确。军队能够越战越强,这与内政和经济是息息相关的。   从国际大形势来说,瓜岛战斗渐渐进入了高潮,这场物资消耗战,以日本人经受不起延续更长时间的情况下,吸引着日军的舰船、兵员和飞机,这正是日本参谋本部企图避免的那种战役。当东京帝国统帅部意识到已经不可能再为瓜岛的消耗战搜罗到兵员和海军舰船时,已经造成的损失对于日本海军来说不亚于一场灾难。   四万日军在“死亡之岛”上战死两万三千人,联合舰队损失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运输舰共三十三艘,外加数百架飞机。正如它预示了对手的军事素质与实力,瓜岛之战也揭示了日本战争潜力不足的弱点。毫无疑问,随着争夺瓜岛之战的结束,帝国参谋本部被迫采取退却战略,他们的力量消耗得太多了,防守太平洋环形防线的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可以说,日本失败的命运现在已是在劫难逃了。   与瓜岛之战几乎同时结束的还有一场发生在新几内亚的战役,美国和澳大利亚军队经过艰苦奋战,击败了堀井将军率领的南海分遣队。热带丛林对于失败者是无比残酷的,残存的日军在撤退途中沦为了一群饿得半死的乌合之众。他们的军装早已烂掉,裹着毯子和麻袋片,光着双脚,蓬头垢面,在泥泞的山道上挣扎着前进,脸上带着一种彻底溃败的惊愕神情。而堀井将军没有活着看见这种战败的全部惨状,他在之前渡河时落水被淹死。   “帝国军队使得美国佬在瓜达卡纳尔岛遭到了惨败,死伤达到了惊人的十万,击沉了包括四艘航空母舰在内美国舰艇百余艘,随后,帝国军队主动撤离了这个没有军事价值的小岛……”   “莫尔斯比港毫无军事价值,帝国英勇的南海分遣队在重创了美澳联军后,完成了佯攻任务,安全撤出了该地……”   黄历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伸手关上了收音机,两次惨败,在日本人嘴里变成了空前的胜利,就是在这种不断的“胜利”鼓舞下,鬼子在太平洋上的防线高歌猛退,直到本土落下了雨点般的炸弹和燃烧弹。   日本人凭狂热打仗,靠自欺欺人来麻醉自己和人民;美国佬靠雄厚的工业实力和科学技术打仗,尽管也时常撒谎,但总还不是太过离谱。   在瓜岛之战开始时,“东京玫瑰”便得意地声称,日本兵只要带着奎宁登上瓜达尔卡纳尔岛,不用打仗,美国大兵就得全患疟疾病死。是的,日军占领了医治疟疾的特效药奎宁的主要原料产地——荷属东印度群岛,完全垄断了金鸡纳霜的出产。可惜,他们太不了解美国科学技术的巨大潜力了。一种叫“阿托品”的特效药很快便出现了,它比天然的奎宁更有效。而由于美军飞机舰船的封锁,日军对瓜岛的增援变得越来越困难,反倒是伤亡的日本鬼子中有半数是因为缺药而得病死的。   日历马上就要翻过一九四二年了,由于雨季的来临,在西婆罗洲的战事稍微缓和下来,该地日军缓慢的恢复能力已经预示着他们战败只是时间问题。太平洋战场上由攻转守,使得日军在广大的占领区愈发显得兵力不足,包括中国大陆的战场。有战斗力的士兵和有限的飞机军舰都被调往环形防线的岛屿,阻挡并消耗盟军的反攻作战。其他地方的日军则根本得不到增援,或许,会有一些从本土征召来的胡子兵和少年兵,但这些炮灰已经无法阻挡敌后武装的发展壮大。   经过几个月的休整训练,铁血青年军主力已经恢复了元气,新兵再加上伤愈归队的老兵,三个团已经不再是小团编制,而是都有三个营的齐装满员。所派出的小部队不间断的骚扰游击,既锻炼了队伍,也使日军被迫放弃了很多鞭长莫及的村庄,收拢兵力,确保城市及交通线上要点的安全。而铁血青年军也没有采取太大的军事行动,依旧是坚定不移地在农村渗透发展,慢慢地使日军所占据的点线陷入他们面的包围之中。   地盘越大,影响越大,投奔者越多,根据地就象一块越来越有吸引力的磁石,吸引着有志之士,吸引着热血青年,吸引着所有仇恨鬼子的人们。甚至连苏门答腊的苏岛反法西斯总同盟也派出代表扬万元与周斌与铁血青年军取得联系,并带来了同盟成员为人民抗日军筹募的捐款。   因为打下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根据地,能够让士兵适当休整;有相对充足的后勤体系,能够让士兵吃饱穿暖;有相对日本人宽松的赋税政策,让居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有战前疏散撤离的星洲、三发、坤甸等地华人侨领富商的支持,政务委员会的也工作得以顺利开展,民族自由党也敞开大门,大量招收有识之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复杂的环环相扣的过程。从外部看,只是走马观花,看到的只是个皮毛,却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更猜不到铁血青年军壮大的源泉和后劲。      第035章 泰丽的执着      “拿起武器吧……在一两个世纪内丧失少数生命有什么关系呢?自由之树必然要时常用爱国者和暴君的血来灌溉。它是自由之树的天然的肥料……”   泰丽用杰斐逊的一句名言结束了今天的广播,然后又和几名新招来的实习女生谈了会儿话,李倩心因怀孕待产而退出,电台的播音工作便是以她为主导。新人的补充和教导,自然也是她的工作。眼看着又有人马上能为自己分担工作,她感到很非常高兴。同时,她也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自己的声音传遍四面八方,鼓舞着千千万万的人与残暴的日本鬼子战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不用说,琉璃苣小姐的称呼肯定家喻户晓,甚至在澳洲、新德里等地电台的广播里也提到了这个名字。没错,那就是她,泰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美国女人。   “泰丽小姐,有重要人物正在外面等你。”一个门口的女哨兵脸色微红地跑了进来,满脸钦羡的表情。   “重要人物?呵呵,不会是东京玫瑰吧?”泰丽开着玩笑,同行是冤家,对只闻声音不能见面的对手,更是怀有一种特殊而怪异的感情。   来到门口,泰丽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来,快步上前,用力推了黄历一把。   “哎”黄历晃了一下,转过头,无奈地笑道:“你这个女洋鬼子,要把我推山下去呀?”   “上帝假我之手对你的惩罚,因为你没送我圣诞礼物。”泰丽扬了扬眉毛,一本正经地说道。   黄历挠了挠头,军务繁忙,确实忘了这件事情,对于华人来说,那不算什么节日,对洋鬼子来说,却是相当于中国春节的最大节日了。   “疏忽,疏忽,呵呵,会给你补上的,我说话算数。”黄历有些抱歉地解释道。   泰丽撇了撇嘴,说道:“别拿破烂儿糊弄我啊,被你拐到这里,还没给我补偿呢当播音员,我的薪水呢,都给你记着,以后统统都要还的。”   “嘿,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洋鬼子就是洋鬼子哈!”黄历半真半假地数落道:“拐你是为你好,看看日本集中营里的那些洋鬼子,你不千恩万谢,还要补偿?当播音员怎么了,管你吃,管你住,让你出名,还没管你要包装费呢!”   泰丽眨了眨眼睛,使劲端详着黄历。   “看啥,没见过帅哥?”黄历扬起了下巴。   “原来我欠你这么多呀,你把我卖了吧!”泰丽一哂,没好气地说道。   “也算是个办法。”黄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等我打听打听,看看现在猪肉是个什么价?要不再养一段时间,过年时候再——”   “你这个坏蛋。”泰丽上来就是一拳,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把我当成猪啦?”   “呵呵,猪多可爱,多有内涵哪”黄历得意地笑着,背过身挨了两下,说道:“好了,不闹了,找你有正经事呢!”   “什么正经事?”泰丽揉着手,打黄历倒让她觉得手疼,其实她很喜欢和黄历开玩笑,别人看她是洋人,总是有些敬而远之,李倩心搬离了山区,珍娘和慕容老太太转移到了中国云南,很她很熟的人都不在跟前,多少有些寂寞,不象黄历这样很随便,显得两人很熟,关系很近。   黄历伸手做了个很随便的请的手势,两人顺着林间小道边闲聊边慢慢走去。   “知道吗?美国一般民众对太平洋的印象,无非是B级影片的摄制人员所臆造出来,充满异国情调的乐土,棕榈成荫,熏风时来。土著少女们穿着贴身的沙龙潜到海里采珍珠,就象著名电影女明星桃乐赛·拉摩演的那样。”泰丽抚着蓬松的金发,说着轻松的话题,并没把黄历所说的正经事放到心里,“这种海外奇谈确是引人入胜,当然其中也有一星半点符合事实的。难以想象,战争在这种环境下进行,竟然是残酷无比。”   “任何战争都有它使人难以忘怀的特殊声色,这场战争也是如此,多年以后,在人们的记忆中已象模糊一片的万花筒,或者象随意保存的一些旧照片,便足以勾起沉思,有时还会在人们灵魂深处,引起可怕的回忆,使入感到心有余悸。”黄历低沉地说道:“往日瑰丽的自然风光在枪炮的轰鸣和垂死的哀叫声中会变得面目全非。比如瓜达卡纳尔岛,以往茂密的丛林中白兰遍地、鹦鹉成群,现在恐怕是硝烟弥漫、尸骨遍地了。”   泰丽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环境在战争中改变,人也是一样。当我听到杀死了多少多少个鬼子的时候,竟然是高兴喜悦的心情,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耶和华伸手拉住我,对我说,我今日要施行拔除、拆毁、毁坏、倾覆。”黄历停下脚步,面前是一条叮咚的小溪,潺潺的水声让人远远地便感到了一阵清凉。   “咦,你竟然知道圣经中的话?真令人惊讶。”泰丽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黄历。   “惊讶什么,我知道的还多着呢”黄历很自得地摆出很酷的架势,两手叉腰,挺胸昂头。   “上帝的拣选是奇妙的,一旦选择服侍他,他必赐下足够的恩典和才干。若你能在自己的身上,看见上帝的拣选,那么,足够用的能力必然伴随你左右。”泰丽看着黄历,倒没一点鄙视的神情,而是很郑重地说道:“上帝使你成为‘坚城、铁柱、铜墙’,赐你属灵的刚强,使你成为坚强、勇敢、胆大心细的一位先知,使你成为上帝重用的器皿。”   黄历有点晕,看着泰丽,使劲摇头道:“说啥呢,我不是——”   “今日你所遭遇的一切,绝不是突然的,敌人攻击你,却不能胜你,因为上帝与你同在。”泰丽自顾自地说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黄历,“你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无论在黑暗的甬道中,还是在光明的天路中,我们的父,上帝始终与我们同在。”      第036章 东南亚盟军司令部      黄历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个。说正经事,我要给你换个工作,你把这里的事情交代交代。”   “如果是上帝耶和华的旨意,我当然愿意顺服跟随。”泰丽微笑着说道。   黄历想了想,苦笑道:“就算是吧!”   太平洋战争初期,日本在战场上高歌猛进,打得英美屁滚尿流。主要还是美英没有预料到日本人会发疯,自高自大害了这些蓝眼睛大鼻子的洋鬼子。当时,美英的注意力还是在希特勒身上,几乎所有现代化武器都运往了欧洲。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所用的武器是1903年的单发的、逐发上膛的春田式步枪,他们的绑腿是1918年的,他们的勃朗宁机枪和迫击炮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阿尔贡战役用过、经过涂上润滑油以后保存下来的。   但日本人的好运气和疏忽使太平洋舰队在情报方面占了优势,日本海军的“紫色密码”被美海军通讯部队破译了,还被他们加上代号,称为“魔术”。山本五十六每发出一次密令,“魔术”就立即破译。这才使得美国海军能在中途岛海战中取得重大胜利,而直到美国飞机把山本五十六这个“东方纳尔逊”在空中狙杀,日本联合舰队才改用新的密码本。   秘密情报战的胜利使得美英在太平洋上对日作战产生了长期而深远的影响,但盟国的密码专家在破获日本陆军密码电报的战斗中却一直收获甚微。因为与海军的报务不同,日本陆军在电文译成密码发出之前已经把次序打乱了。直到前些日子,设在新德里的“无线电试验中心”的破译专家们才取得了突破,破译了所谓谈水供应命令的密码系统被证明是破译主要作战行动密码的关键。美英的陆军随即建立了“尤尔特拉”密码系统,人员迅速扩充,为战地指挥官提供有关整个太平洋战区日军地面部队的准确的制敌先机的情报。并且有一个很庞大的计划,那就是要在一九四三年八月开始,“每个日本陆战师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在它仍在调动时或者在它到达最后目的地不久便被察知。”   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标,在太平洋战区便需要设立几个监听站,搜集情报。马来亚、荷属东印度、菲律宾等地都被纳入了“尤尔特拉”密码系统,并且开始了实际的工作。于是,136部队负责人戴维斯率领的两批人马(六名重庆华人特工)接受东南亚盟军司令部派遣,从哥伦坡乘坐一艘又旧又小的荷兰潜艇出发,分别在马来亚霹雳邦咯岛以北四英里外的丹绒汉都(Tanjung Hantu)及英属北婆罗洲古晋(Kuching)登陆上岸,主要目的是在沦陷了的马来亚和婆罗洲做初步的试探。他们相信,活跃在马来亚的马共抗日军以及婆罗洲的铁血青年军是愿意跟盟军合作,以共同对付日本人的。   “阿历,你需要我做什么?”泰丽听完了黄历的介绍,把伸进溪水里的光脚扑腾了两下,好奇地问道:“合作不是很好吗?他们得到的情报对你来说,不也是很有价值?”   “当然,合作是可以的,只是对于英国佬,我不是很放心。”黄历眯缝起眼睛,谨慎地说道:“而且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我想由你来加入这个情报组,对我们会更有利。”   “你不放心英国佬,为什么放心我这个美国佬,不,应该是美国——嗯——”泰丽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历,想着合适的措辞。   “美国妞。”黄历挤了挤眼睛,给泰丽补充完整,笑道:“凭咱俩的私人交情,我当然相信你。怎么,你不值得我相信?”   泰丽抿了抿嘴,目光在黄历身上挪开,有些迷离地望着溪水,脚无意识地轻轻划着水,半晌才有些幽怨地说道:“好吧,既然你说到了私人感情,我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你觉得英国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不放心他们?”   “这很简单,英国佬还想着在日本人战败后,卷土重来,恢复他们的殖民统治。”黄历冷笑着说道:“英属婆罗洲也有抗日游击队,他们为何不与之联系,却要跑到这里来。联系马来亚的马共抗日军,那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一个不可靠的同盟,仅仅是暂时的盟友。”   泰丽轻轻点了点头,黄历分析得很有道理,她知道黄历及民族自由党的高层很迫切地想得到外援,取得与盟军的联系。但就在这好事落在头上的时候,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进行缜密的分析,确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战争一旦胜利,英国佬必定会决心恢复其在马来亚的殖民统治地位,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泰丽说道:“但这里应该是属于荷兰人的,与英国佬无关——”   “这里是属于为了自由而流血牺牲的人民的,是属于真正与日军作战并解放了这里的人民的。”黄历很着重地强调了这一点,望着泰丽说道:“你觉得荷兰人在战后还有能力回来吗?或者说即便回来,他们还有重新当主子的威望和能力吗?”   泰丽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荷兰已经处于德国的占领之下,战后的恢复需要时间,恐怕真的没有那个能力重新掌控如此大的殖民地,而英国佬有没有乘虚而入的心思,还真是不得不防。从这一观点延伸扩展,便可以看出黄历的最终目的,谁打下来的地方便是谁的,侵略者,殖民者,都可能会是他的敌人。幸好,美国是不会掺和进来,不会影响到她和黄历的私人感情,由朋友到敌人的可怕转变自然也不会出现。   “呵呵,你已经发动一场抗日战争,然后还要发动一场独立战争吗?”泰丽站了起来,趟着水走到岸上。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用和平手段来达到目的。”黄历有些含糊地说道。   “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成为华盛顿似的人物。”泰丽坐在地上穿好鞋子,将头发重新扎起,打趣道:“我还有现成的《独立宣言》,要不要我给你背一遍?”   “呵呵,我还以为你只会背圣经呢”黄历见泰丽伸出手,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拉起。   “陪我跳支舞,就算是迟来的圣诞礼物。”泰丽握着黄历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了黄历的肩上,笑眯眯地望着黄历。   黄历愣了一下,这当然不算是什么特殊的要求,泰丽又是洋妞,这种比较大方的举动也算是挺正常。不过,他总有点觉得怪怪的,有点心虚,不禁偷偷瞅了下四周,嗯,没人。   ……   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丛林山岳领受了一次上帝的洗礼,山隙间万泉齐流,激溅着白色浪花夺路奔走。黄历和泰丽等人坐着小船,顺流而下,周围已是朝暾灿然,山野一片清新。凸出的怪石、低矮的树丛,青翠的荒草,斑斓的山花。这种恍如梦境的迷人景色,使人暂时忘记了战争的残酷。   间或有阳光从河边的树丛缝隙间透过,斑驳地撒在船上,身上,纵横交错的河道运输,现在已经是铁血青年军所采用的主要形式,比在丛林小道上行进快捷而又安全。   “要得到盟军授予的番号,或者至少是属于盟军作战序列的证明。”泰丽用手当梳子,拢了拢头发,对黄历询问道。   “是这样的。”黄历点了点头,他坐在泰丽的对面,看着这个蓝眼睛、黄头发的美国妞,她的面孔在光影流动中发出了愉快的光彩。   取得一个隶属盟军的名义,对铁血青年军是必要的,这样,在接受日本人投降时便可以名正言顺,少一些战斗,少一些伤亡。   “既然是盟军,就不是只有英国佬一家。”黄历改用英语说道:“美、英、中三方有合作,但也有分歧。只不过英国在东南亚有巨大的利益,所以才特别上心。重庆方面的特工人员参杂其间,除为盟军司令部特定目的服务外,也想建立自己的地下组织,以便扩充实力,为加强重庆国民党情报机构在东南亚的特殊利益服务。至于美国,目前来说还不能对太平洋战场投入全力,但如果有你在的话,或许或对物资的补给上给予一些方便。”   “你能不能具体地说一下?”泰丽询问道。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简单地说,就是大西洋战场和太平洋战场的孰轻孰重……”   与一九四一年的阴郁情景相对比,同盟国随着战争态势的转变,士气大振。德国人在北非遭到挫折;俄国人也在斯大林格勒缩小了包围圈。美国的工业生产能力正在动员起来,军火生产已取得了巨大的增长,并且正在组建一支一千二百万人的军队,同时和两个可怕的帝国作战,又能建立一支比敌人和盟国的海军加起来还要强大的海军。   但同盟国的胜利也带来了如何将战争打下去的战略僵局。斯大林要求盟国兑现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诺言;英国参谋长委员会则由于德国潜艇的袭击而要把进攻法国的时间推迟一年,并要求把地中海攻势扩大到意大利;美国的军事首脑则强烈反对英国的提议,不允许英国在横跨英吉利海峡进攻的承诺上耍滑头,并要求英国在反攻缅甸的战役中承担责任,因为这是使中国能把战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条件;而英国佬又担心美国在太平洋采取的攻势可能会使“欧洲第一”的承诺遭到放弃。   “从抵达我们根据地的这几个136部队的人员看,显然美国方面还不是十分重视,来的特工提到你的名字也只是试探的意思。”黄历讲解完现在的大形势后,接着对泰丽说道:“如果能与你原来的情报机关接上关系,便能起到对我们有利的作用。”   “还真挺复杂。”泰丽说着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基本上明白了,如果有问题,再随时找你问吧!”   黄历笑道:“我听说了一种说法,说对美国人来说,战争是一种买卖,不是艺术。他们对道义上的胜利并不感兴趣,只对战争的胜利感兴趣。这样看来,美国象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公司,股东们都希望它不亏本,而美国的历史似乎也证明这个说法是有根据的。”   泰丽眨着眼睛想了想,苦笑道:“或许真有道理,因为美国的工业全部运转,似乎真的能消灭原来的失业、贫困,国内大多数人的生活因为战争反而变好,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想回去吗?”黄历问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泰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得等我见证了上帝选拣的奇迹,看着你奋斗获得成功。”   黄历微笑着看着泰丽的蓝眼睛,象海一样,不知道是他的想象,还是泰丽的心境已经起了巨大的变化。   ……   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把森林周围打湿了。如今,火辣辣的阳光又透过林木照射下来,一股熟悉的草木的湿味扑鼻而来。长桌旁,钟可萍、林谋盛、泰丽以及对面的三个人正在进行初步谈判。   黄历躲在幕后没有参加,毕竟这三个人的身份还没有最后确认,尽管为首的周清河出示了东南亚司令部的授权书,是东南亚盟军司令部最高司令蒙巴顿海军上将的军事代表,并“获授全权”同婆罗洲所有的抗日组织商谈合作事宜。   文书可以伪造,对此黄历不得不抱有怀疑。因为白种人通过日本人占领区从陆地深入婆罗洲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这三个人只是先行探路者,只是来达成初步意向,到签字时必然要有一个或多个英国人到场。   谈判最初阶段,铁血青年军方面就提出一个总体规划,同意盟军的一个情报小组长期留在西婆罗洲根据地,并要求东南亚盟军司令部给予一个番号或者承认其为盟军的一部。作为回报,136部队的这三个盟军代表承诺,将提供训练、武器和弹药给游击队,此外,东南亚盟军司令部还愿意提供给游击队每月10万至15万元的财政援助。   林清河在谈话一开始就清楚表明,这个会议只谈军事方面的事务。他、张和陈不代表任何一个同盟国政府,包括苏联政府,他们仅仅是蒙巴顿海军上将统率下的东南亚盟军司令部的代表。   双方在短期目标上不谋而合,勿需争辩。至于长期目标,由于双方并没有切实的利害关系,而变得模糊不清。英国人一心一意想在战后恢复其极为宝贵的殖民地,但铁血青年军在目前不仅未威胁到他们的这个目标,而且也并未暴露出任何反对原殖民者的企图。   由于泰丽的出现,双方的会谈变得更加融洽,其中一名王姓特工向泰丽转达了目前在哥伦坡的詹森的问候。这令泰丽感到很高兴,她一直以为可怜的詹森正呆在日本人的集中营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却没想到詹森在名义上属于使馆人员,在开战后,在美日双方互相遣返外交官员时安然获释。当然,她应该没那么好的运气。   “初步协议没有问题,但我们希望贵方有权签字生效的人物能早些时间到来。如果詹森先生能来,那就更好了。”钟可萍淡淡地笑道。   “希望你们能借电台让我们使用,以便建立起通畅的联系,确定空投的地点和时间。”周清河点了点头,说道:“至于詹森先生,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来。”   “请说出使用电台的时间,便于我们安排。”林谋盛注视着这个据说是“重量级特工”的周清河,周戴着眼镜,能说流利的英语以及纯正的国语,很明显,他曾经接受过特权阶层所享有的良好教育。而且,包括偷听过谈判的黄历都认为他是国民党的支持者。   周清河很快说出了要使用电台的时间,并且颇有深意地问候了铁血青年军的领导者黄历,声称他带来了一位朋友给黄历的口信需要转达。看得出来,他应该知道黄历,甚至可能认识黄历,这更证明了他的身份。   ……   “与其说是捎口信儿,倒不如说想见见我,确认一下他们的判断。”黄历听完钟可萍和泰丽的讲述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战前军统在东南亚确实有不少情报站和情报点,但能否为我们所用,还不好说。或者,他们这些家伙是否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也说不准。不着急和他们见面,让我再仔细想想其中的利憋。”   “如果能与詹森联系上,我想以后的事情会好办许多。”泰丽说道:“他和你的私人关系也不错哦!”   “那自然是好。”黄历笑道:“136部队似乎在单为英国人服务,英国人可能试图建立他们与国民党人在东南亚的联络网,但是,这种努力终归会化为泡影。他们会发现,必须要依靠我们。”      第037章 无题      历史是由生活在其间并继承其成功带来的好处的那些人所撰写的关于过去事件的书面证词或诠释。一联系到军事冲突问题时,历史总是难于避免地从胜利者的观点来描述。他们的言论,最终就这样地被保留在图书馆和档案馆。占据优势和强大实力的一方,总是有办法不让人们窥视那些决不是为他们歌功颂德的文件,以便他们能流芳百世,至少在他们有生之年。   于是,就有了被封存了三十、五十甚至七十五年的秘密文件放在档案馆里。其中一些至今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这是对胜利者提供的保护,使他们不至于因对历史的反省陷入难堪的境地。这就是胜利者鲜为世人责骂的原因。   殖民主义的末日来到了。在日本人的自行车队沿着马来亚公路长驱直入,接着在战事达到最高潮时攻下了被丘吉尔誉为“要塞新加坡”的那一年,英国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被粉碎了。大不列颠统治海洋的时代,变成记忆中的往事。   但是,英国人不愿面对这些现实。他们还妄想卷土重来,恢复其光辉的年代,仿佛世上没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什么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似的。当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需要作出一些让步,然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成为占据优势和拥有强大实力的一方,并将不利于他们的文件抹掉。就如同他们与马共抗日军所签署的《布兰丹营地合作协议》一样,不过是暂时的利用,不过是在无风险和可供使用的距离内的一种策略。   如果黄历的梦想只是局限在西婆罗洲,那战后与英国佬的冲突便不太可能发生。但事与愿违,出于对铁血青年军前景的看好,由于英属婆罗洲郭支队的发展,他的目的已经不满足于一个类似于华人自治区的地域和名义。   所以,要通过泰丽把美国人也扯进来,从战后美国对各英属殖民地独立风潮的态度来看,美国是很愿意看到昔日强大的英帝国败落下去的。从英帝国手中独立的各殖民地将会成为美国商品的巨大市场,以及潜在的盟友。   这边与东南亚盟军代表的初步谈判刚刚结束,还没有收到盟军司令部的肯定和答复,黄历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在荷属东印度占领区,日本人要组织伪军了。   日军征服荷属东印度群岛以后,在爪哇建立了一个军政监部,总部设在巴达维亚,并把巴达维亚更名为雅加达。日本人为了支持马来亚的马来人对抗在数量上占优势的印度人和华人(加起来算),起初很重视苏门答腊的马来人同马来亚的马来人之间的种族类似关系。此外,他们在行政上把苏门答腊分离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打消印尼人建立一个包括整个东印度群岛在内的印度尼西亚国的愿望——日本人开头是反对这个想法的。然而后来日本人对这个问题的政策改变了,于是把苏门答腊从马来亚分离出去,置于一个独立的军事政权的统治之下。荷属婆罗洲、西里伯斯和小巽他群岛则置于一个日本海军管制机构的统治之下,其司令部设在望加锡。   1942年9月,按照日本的形式改组了当时的司法制度,设立了一个日本军事法庭,以处理违犯军纪的事件。并在随后颁布了一部严厉的新刑法,警察部也进行了改组,在各个城镇和乡村建立了一支警察辅佐部队。象在所有的日本占领地区一样,警察和司法事务的主要权力都掌握在宪兵队手里,他们采用一贯的凶残手段来行使这种权力。为了便于进行活动,他们培训人员并建立了一个爪哇分部,这个分部尤为一般老百姓所痛恨和害怕。   日本征服的社会影响是深远的。所有的荷兰官吏都被撤职,和荷兰平民一起被拘留起来,共计六万多人。荷兰官吏由日本人接替,这些日本人主要来自日本本土、朝鲜和福摩萨。在1945年,有二万三千多名日本人受雇于日本军政监部。爪哇人和其他土著居民大都只限于担任军政监部内的低级职位。少数允予担任较高职位的人员,身边都有日本顾问。象在马来亚一样,日本人严厉地打击在爪哇人数相当多的欧亚混血种人,日本人怀疑和讨厌他们,认为他们是保持西方影响的祸根。很多人被监禁或拘留,其余的则遭到严密的监视。后来,这种严厉的对待有所改变,因为日本人发现欧亚混血种人对他们是有用的。广大的华人也受苦很深,那些有亲重庆嫌疑的人由宪兵队加以处理,而一般的华人则被强迫加入那些支持日本人以及日本人在中国建立的政权的组织。   日本的教育政策按照它一贯的方针进行。和在其他日本占领地区一样,所有的学校起初都被关闭了,后来又重新开办。课本和课程经过修订,以灌输反西方、亲日本和泛亚主义的思想。禁止使用荷兰语,而以日语和印度尼西亚语(马来语的变种)为官方语言。建立了图书检查制度,报纸和电台则置于日本人的控制和操纵之下。对收听盟国广播和散布所听到的任何消息的人,规定处以死刑,而且经常如此执行。   这样,东印度群岛的土著居民看到了旧的社会秩序被推翻了。尽管他们自己也受压迫,如果被怀疑有任何同日本统治敌对的行为就要受到残酷的处理,可是他们看到欧洲人、欧亚混血种人和华人的遭遇更惨,日本人并且怂恿他们把那些人看作外国人和下等人。   在语言方面,由于荷兰语还没有成为东印度群岛的通用语,不象英语那样在马来亚和菲律宾已成为通用语,因此日本人在禁止使用荷兰语这件事上大体上是成功的。但是,正如在东南亚和其他地方一样,日本人企图推广复杂难懂的日语,却收效甚微;尽管如此,若假以时日,结果也许会做得好一些。另一方面,印度尼西亚语作为标准的马来语,在日本占领以前就已经取得了迅速的发展,因为它受到了民族主义运动兴起的推动。因此,日本人不得不利用印度尼西亚语作为唯一立即可用的交际工具。由于这一情况,印度尼西亚语得到迅速的普及,并由于它吸取了各种地区方言的词汇,在一定程度上还吸取了外国语言中的现代术语,因而有所得益。印度尼西亚通用语的这种不断发展,对激发东印度群岛各土著民族要求统一的觉悟,以及在使“印度尼西亚语”一词具有比一般概念更为丰富的含义方面,起了重要作用。   日本统治的其他特点,也有助于产生日益高涨的要求统一的觉悟。军政监部的集中统一,对减少地方独立性是有效的。同时,日本人派来的大批官员中,很多人尽管经过担任行政官员的良好训练,但是他们并没有关于东印度群岛的经验和知识。其中许多人表现出来的无知、无能和腐败,使印度尼西亚人感到吃惊,因为他们原来指望日本人会比荷兰人高明些。   结果是,隶属于日本人的印度尼西亚人,由于具有对自己的国家、语言和人民方面的知识,实际上已能行使很大一部分实际权力。这就使他们有了自信心,也使他们受到一些训练,为今后完全掌握政权作了准备。日本反对荷兰人和其他西方人的宣传,在日本取得了战争胜利的业绩鼓舞之下,很快受到了欢迎;可是,日本人把自己的国家描绘为亚洲的保护者、亚洲的领导者和亚洲的曙光等等所作的努力,却因经常发生的日本警察、军人和官吏所表现的残暴、腐败和无能而大受损害。   日本人的统治,带来了惯常的财政和经济困难。日本人发行纸币,引起了通货膨胀。到日本投降时,这种纸币只值票面价值的四十分之一。日本人夺取了荷兰和其他盟国国民的财产,并且,除了由军政监部管理的或移交给日本公司经营的工厂、矿山和种植园外,大量的金钱、贵重物品和其他财产都被日本敌产管理局所没收,并被移交给日本人或他们的合作者了。与此同时,东印度群岛的对外贸易遭到破坏,引起了消费品的严重缺乏,尤其是在人口稠密的爪畦,食物供应严重不足。日本人没有能力满足这些需要,同时,由于他们的船舶损失增加,他们也不能运走东印度群岛的主要出口产品。所以,他们企图用种植粮食作物来代替种植园经济。由于海上运输有困难,即使日本人鼓励修造木船也很难改善这种局面,因此日本人的目的是要使每个岛屿的粮食生产做到真正的自给自足。但是,日本人在增加粮食作物产量方面所取得的一点成就,被他们自己的占领军和许多随军的非战斗人员的需要所抵消了。   到战争结束时,就连日本人自己也显得衣衫褴褛和营养不足。当然,一般老百姓遭受的苦难就更深了。这些情况,在印度尼西亚和在其他日本占领地区一样,无法再引起人们对共荣圈理想的热情。日本人组织了“劳务队”,征募大批爪哇劳动者,同样不能引起人们的热情。根据日本人的统计,被送到海外的建筑工程去干活的爪哇人不少于二十七万,这些不幸的人中只有一小部分活着回家。   在日本入侵以前,大约二十年中,东印度群岛已经有了民族主义运动。这个运动谋求把当地信仰伊斯兰教、印度教和基督教的居民团结在摆脱荷兰统治、争取政治独立的共同纲领之下。1932年至1934年间,荷属东印度群岛政府进行报复,逮捕了主要领导人苏加诺、穆罕默德·哈达和苏丹·沙里尔,把他们流放到新几内亚。   1937年,在埃米尔·沙里富丁的领导下,民族主义运动再次兴起。埃米尔·沙里富丁建议,如果发生战争,愿同荷兰合作以反抗日本,但要求建立一支印度尼西亚军队并允许印度尼西亚独立,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但是荷兰人不答应。当时还有一个印度尼西亚共产主义运动,是由陈·马六甲和塞毛恩组织的。该党的一些领导人被放逐了,共产党也遭到取缔。   在日本人征服东印度群岛时,他们释放了被关押的民族主义运动领导人,并把他们送回爪哇。苏加诺和哈达属于愿意同日本人合作,或者至少在口头上拥护大东亚理想的那种人。但是,沙里尔和埃米尔·沙里富丁不愿意帮日本人的忙。他们和他们的追随者,不是积极地反抗日本人,至少也是避而远之。   1942年3月,在爪哇的日本军事当局扶植了一个名叫“普泰拉”的组织,这是一个同菲律宾的“卡利巴皮”差不多的印尼人的组织。这个组织专门致力于消除西方影响,促进同日本的合作,宣传大东亚理想,并促使共同协力为日本军政监部的经济目标而工作。   以苏加诺为领导的这个“普泰拉”组织,不接纳华人、欧亚混血种人和其他少数民族。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海军不允许任何类似的活动在它的统治地区出现。日本海军妒忌陆军已经控制了印尼的大部分石油产地。它似乎害怕鼓励(印尼)独立运动的结果可能会把自己从现已控制的地区赶出来。   起初,苏加诺和哈达似乎相信,为了报答民族主义者的合作,日本人会愿意给他们某种程度的真正独立。但是,他们不久就大失所望了。日本军事当局很愿意利用他们来煽动人民的反西方情绪,但是强烈反对把东印度群岛统一为一个印度尼西亚国家的任何想法,同时他们禁止悬挂印度尼西亚国旗和唱印度尼西亚国歌。违反命令者就要遭到宪兵队的毒手。   实际上,1942年到1943年间,日本的政策主要是分而治之。日本人鼓励印尼人的民族主义来反对非印尼人的少数民族,而同时他们又赞助泛伊斯兰运动,企图面面俱到,八面玲珑,通过泛伊斯兰运动来破坏印度尼西亚统一的主张。他们也讨好信仰印度教和基督教的居民。虽然他们经常许诺要以政治上的让步来报答真诚的合作,但他们对于可能在他们主持下建立的印度尼西亚国的领土范围问题,却故意不表态。   当1943年来到的时候,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失利使得日本人发现,面对不利的形势已经不得不做出某些让步。在爪哇的日本司令官希望当地居民以义勇队(或护乡队)的形式,进一步与日本合作,协助镇压抵抗运动,并在盟军入侵时协助守卫岛屿。   同时,日本人开始不得不逐步地同印尼的民族主义者和宗教领袖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日本军政府开始筹划成立由印尼政界和伊斯兰教人士组成的名为“民众力量动员中心”的政治组织,拟定由苏加诺、哈达、曼苏尔和德万托罗等担任了该组织的中央领导人。并且设立宗教事务部,专门负责宗教事务。为了争取伊斯兰教领袖的支持,1942年12月,在纪念“大东亚战争”一周年之际,军政府将爪哇各地的三十二名伊斯兰教长老和学者,召集到雅加达,举行集会,表示对他们的友好。军政府专门举办“伊斯兰教长老讲习会”,讲习会每期学习一个月左右,主要学日语、日本史和伊斯兰教义等课程。这些长老学完后,被派往农村各地,进行亲日宣传,并帮助征发劳力和征集物资。   尽管做了很多表面文章,但日本对于东印度群岛的政治前途问题,日本还未做出明确的答复。他们还认为,如果日本公开答应东印度群岛独立,日本将不再拥有行动自由,并会在任何和平谈判中处于一种困难地位。这种想法的思路是这样的:如果日本象料想的那样能够长期抵御住敌人的反攻,从而迫使对方考虑一个妥协的和平,那么它就需要留有余地来讨价还价;如果它在这以前就答应了所有的占领地区独立,那它事先就丧失了这种讨价还价的条件了。   对于日本人对印尼独立的拖延和搪塞,以及日本人的残暴和掠夺,印尼民族资产阶级的领导人物苏加诺等人感到非常失望,开始筹划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达到独立的目的。借着日本人要组建义勇队的时机,“普泰拉”的成员要求建立义勇队的申请书便及时递了上来,日本人要利用苏加诺等人,苏加诺等人也开始反过来利用日本人了。   “义勇防护大队”逐步建立起来,尽管人数还少,尽管日本人起初在提供他们武装方面非常谨慎小心,只在训练时才发给他们武器。但这支由印尼人担任军官的武装力量,却是苏加诺等人要依靠的未来共和国军队的核心力量。事情上,在印尼的独立战争中,这支由日本人配发武器并训练出来的军队的确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黄历不管所谓的“义勇防护大队”是糊弄日本人的,还是真为日本人服务的。他考虑到的是之后的抗战形势,如同中国战场上的伪军一样,尽管大多数的伪军不会直接在战场上与抗日武装交锋,但他们替日本人守卫城池据点,让日军得以抽调出机动兵力来进行围剿扫荡,也就等于间接为日本人效力,协助日本人打击抗日武装。   而且,黄历的最终目的便是在东印度群岛抢出一块地盘独立建国,也就是说,这支现在应该称为日奸的印尼人军队早晚要成为他的敌人。   对此,黄历不得不考虑改变铁血青年军的组成,光是华人,恐怕力量单薄,并且发展受限。于是,他的目光转向了西婆罗洲的达雅克族。   ……   “果然是泰丽呀”在哥伦坡的詹森拿着电报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意,黄历这家伙,果然够手段,到哪都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的詹森,已经不必再用外交官员来掩饰了,真正回复了特工的职务和身份。由于在中国时间久,与重庆的军统打过一些交道。所以,被安排在东南亚盟军司令部下属的情报部门任职。而且,他的名声也响亮了,这也要拜黄历所赐。   苏联和日本于1941年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该条约规定苏日两国在条约签署后的5年间保持相互中立,苏联承认“满洲国”,尊重“满洲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日本则承认“蒙古人民共和国”,尊重“蒙古人民共和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这显然是对中国内政的无端干涉。中国外交部于条约签字后第二天发表声明指出:中国政府与人民绝不承认第三国妨害中国领土与行政完整的任何决定,苏日两国公布的共同宣言对于中国绝对无效。   中国国内群情汹汹,都对苏联的自私自利和干涉中国领土完整表示了愤慨。就在此时,詹森以化名在报纸推出了他的重磅炸弹,把黄历所描述的苏联的丑恶和斯大林的卑鄙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一件件隐藏在迷雾中的秘事,一下子把人们惊得目瞪口呆,舆论界更是一片哗然。   詹森的文章非常具有轰动效应,这让他意外的戴上了反—共理论专家的头衔,而且他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从黄历给他的资料中得到启发,回来后又查阅了大量的文献和书籍,从中也得出了很多自己的感悟。所以,他能一下子出名,自身的努力也是非常必要的。   “菲律宾派了美军观察员,也就是特工组。马来亚是英国佬关心的地方,不许美国人插手,荷属婆罗洲却没有这种顾忌,我是否该派人去,与其建立起直接联系,一种避开英国佬的直接联系呢?”詹森晃着脚,开始权衡起利弊得失来。      第038章 非常规作战专家      藤原带着几个随从立在机场旁的凉棚下,凝目眺望远方,正午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种懒洋洋的倦意。此刻,他心情有些沉闷,形势发展越来越不利,铁血青年军不断蚕食着农村。他倒是希望敌人能来攻打城市,凭着坚固的城防和强大的火力,他有把握给敌人一个惨败作为教训。但铁血青年军大大的狡猾,只是远远的施加压力,根本没有进攻城市的意思。而有限的日军一手要抱着城市这个花瓶,一手要招架敌人在农村的蚕食渗透,很有些力不能支的感觉。眼下,这广阔的土地静静的躺在他的脚下,可原来那种主宰一切的感觉却消失无踪了。   此时,他正在等待着一位重要人物的到达,这位重要人物是中国华北派遣军司令岗村宁次的爱将,也是他的学长,精通非常规作战,并在对华北八路军的扫荡作战中表现优异。鉴于南洋各地的抗日活动有不断加剧之势,是被大本营抽调来特别来传授经验的。   一架中型飞机带着呼啸飞了过来,在跑道上降落,扬起了一片尘土。藤原赶紧招呼随从坐上汽车,向跑道尽头迎了上去。   飞机的舱门打开,秋山静太郎带着两个随从走下了飞机,藤原带着前来欢迎的军官跨出车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   藤原向前紧走了几步,紧紧握住了秋山静太郎的手。军官们肃然立正,迎接着这位号称“非常规作战专家”的视察员。秋山静太郎保持着一副庄重矜持的神情,谦和的微笑着,接受着欢迎者们表示的敬意。   在军官和侍从们的簇拥下,藤原和秋山重新上车,驶离了机场,开进了坤甸市的鬼子兵营。秋山等人的起居室已经布置完毕,挂起了地图,架好了电话,一切陈设都符合秋山的固有习惯和兴味。藤原深知这位学长整洁刻板的癖性,也力求迎合他的要求,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随后,秋山听取了藤原的报告和最近二路军的动向,他认真地听着,不时询问一些细节,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藤原的答复非常满意。这使得藤原稍微放心了些。接着,藤原吩咐侍从们摆酒,为秋山等人接风洗尘。   秋山静太郎是日寇华北派遣军大本营的情报科长,日本特务界的干才。帝国精神的熏陶,家庭宗祖的教养,前人同僚的经验,对汉学的爱好和造诣,帝国时代的机运,使得秋山静太郎迅速飞黄腾达起来。   如同帝国所有的高级特工一样,秋山静太郎心地奸险,性格冷酷。而他高出同僚的是:虑事周密,处事果断,有机智,善应变。多年的谍报工作,使他养成了很强的自制能力,喜怒不形于色,擅长掩饰内心的复杂感情,盛怒之下也能立即转为泰然。   秋山静太郎腰细肩削,白皙的脸皮,细长的脖颈,细眉长睫,下巴尖瘦,举止从容,看上去很象一个儒雅平易的学者。   但藤原却深知他的可怕,有些日本高级军官,发起脾气来,毛发直竖,须眉皆张,裂眦突目,哇哇怪叫个不停。而秋山静太郎的盛怒往往是隐藏在平易而又带点和善的微笑里,使对方在不知不觉和猝不及防里送掉性命。   酒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在战争时期,这桌酒席算是够盛的了,特别是还有几样日本的小菜,显然是藤原刻意安排的。   秋山静太郎好象很领情,啧啧称赞着菜肴的精致可口,不时举杯畅饮。   酒酣耳热之机,秋山将谈话转到了在华北征途的见闻上,“在支那华北征战的时候,一名帝国军官曾抱怨起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单调乏味的,单调乏味的土地,单调乏味的建筑,单调乏味的居民衣着和表情,除了征战本身之外,似乎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趣。”说完,他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都停杯不饮,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秋山君,事实果真如此吗?”藤原附和着问道。   “呵呵,他的这个结论未免下得太早了。”秋山静太郎放声大笑,放下酒杯,又敛起笑容,郑重地说道:“这是因为他只看到了表面现象,还没有认识支那的真实面目。当研究了她的历史,考察了她的形胜,凭吊了她的古迹,那就不只是会喜欢这个地方,更会对她产生由衷的敬意。”   “对支那?由衷的敬意?”藤原不解地问道。   “华北在春秋战国时是燕国的属地,筑黄金台,千金买骨等典故便出于此,更出了象荆轲这样的千古壮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现在唱来,依旧令人热血沸腾。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秋山静太郎带着丝炫耀的神情,开口说道:“七雄逐鹿的战国时期,支那史上壮丽的一幕,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造就了多少杰出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百家争鸣,群星灿烂,一个令人神往的时代。燕地多豪士,荆轲、高渐离这样的一代侠义节烈之士,百世传诵,千载流芳。”   藤原很了解秋山静太郎,知道他在谈话中经常引用一些中国的历史典故和名言警句,尽管有些反感,认为这是借以炫耀他汉学的渊博,但还是不好扫兴,而是附和着点头微笑,表示赞叹,“兴之所至,欲罢不能啊,秋山君,这里的古迹实在是少,闲暇时我们大家一起去游览一下如何?”   秋山静太郎的本意并不全是炫耀,他想借此事情引导在座的日本军官,引导他们注意研究自身所处的实际情况。不了解一个敌对国家的历史和现状,不了解她的国情和民俗,至少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疏忽。   但对于浅薄无知的几个日本军官来说,那一脸发呆木然的表情,却说明他们是一时无法理解也接受不了这些的。秋山静太郎暗自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藤原君,我不是兴之所至,欲罢不能啊在华北某地,我本来特意下车想鉴赏一下颜鲁公书写的石碑,没想到,竟然被当地驻军凿断当了铺路石。”   “颜鲁公,大书法家颜真卿,他写的碑会被损坏?”藤原也懂一些汉学,欧柳颜赵四大书法家如何会不知道,听说石碑被毁,也是微微吃了一惊。   “正是这位唐代承前启后的大书法家,世人有赞:纳古法于新意之中,生新法于古意之外,陶铸万象,隐括众长,卓然自成一家。即便从残碑书法来看,严正峻峭,浑厚雄健,磅礴的气势和端庄的神态融为一体,乃是这位大书法家的杰作之一。”秋山静太郎赞赏的语气评价着石碑,转而重重的一拍桌子,发出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   “这是犯罪,这是极其严重的犯罪。”秋山静太郎厉声说道:“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破坏珍贵文物,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了征伐的需要,反抗的民众是可以大事杀戮的,因为他们还可以生养。各种设施是可以放手破坏的,因为它们还可以修复。而这些无价的艺术珍宝呢,一旦遭到损坏,永远也无法再恢复原样。按照某些人的观点,古代名人的陵墓可以夷为操场,有名的祠庙可以圈牧猪羊,不要艺术,废弃文明,茹毛饮血,野外穴居,统统回到蛮荒世界去。除了杀人,他们还懂得什么?低能啊,低能。”   藤原觉得应该说上几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秋山的观点,然后说道:“当地驻军不懂这些,行动冒失了一点,今后引以为戒吧!”   秋山静太郎轻轻吁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们可曾想过,这种行为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当中不少人缺乏主人公的观念,而这种观念恰恰是创建东亚霸业的精神支柱,如果抽掉了这根支柱,东亚霸业大靠什么支撑?我们的圣战如何进行下去?又将会得到何种结果?”   在座的人这才省悟过来,这才是秋山静太郎的主旨所在,这便是他们和秋山之间的差距。藤原本来对秋山在接风酒席上的这种突然发作是不满的,眼下一旦了解了秋山的用意,那么也就可以谅解了。   而秋山作为岗村宁次的得力手下,禀承了岗村宁次的一些思想和作法,并对其推崇备至,刚才那番话也多少体现出一些主旨所在。那就是要注意改善日本军队的所谓“形象”,使其对当地民众更富于欺骗性、危害性。   冈村宁次能成为华北派遣军司令中最具威胁的将领,他的经历和经验是全面的。他在高层首脑机关工作过,也屡次被派到基层部队任职;他的军事学基础十分扎实,又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情报、宣传和涉外工作经历,加之平时乐于和善于读书学习,使其自身素质比较全面。他曾戏言自己是日军里的“泥瓦匠”,“哪里作战出了麻烦,就被调去涂抹一番”,部下和同僚也都承认他“每次抹得确实相当出色”。   在抗日战争中,冈村宁次作为孤独的占领军一方,却显示出与其他头脑僵化的日军将领的明显不同,他不仅是在日本军事思想中开拓反游击战理论与实践的第一人,也可以说是现代反游击战术的先驱人物。   自库图佐夫将法军逐过涅曼河后,拿破仑再没有机会破解俄国的全民游击战。从此,后世再无经典的游击战争,更无破解游击战争成功的战例。   而要打赢反游击战,必须从军事、经济、政治、文化各个方面同步入手,全方位立体作战——冈村宁次想到了这些,做到了这些,无论是战略层面还是战术层面,他都有惊人的创意与探索,尽管战争打败了,但其军事学术价值不败。   蒋介石对冈村宁次的特殊重视是不奇怪的——共产党的游击战打的如此杰出,对付游击战的顽强对手除冈村宁次外再无第二人,要战胜共产党,怎么能不重视冈村宁次呢?   不仅蒋介石,从美国陆军特种部队在越南的作战中,也处处可以看到冈村宁次反游击作战战术经验的应用。   1941年日军对太行根据地的“大扫荡”中,出现了五支“特别挺进杀人队”,由中尉或大尉级军官率领,化装成农民、难民甚至乞丐,操一口流利汉语,目标很明确——侦察,接近并摧毁八路军总部和军区级机关。日军各路扫荡大部队的配置均围绕这些“特别挺进杀人队”展开,八路军在这次大扫荡中蒙受重大损失。   这就是典型的特种作战,早于德军1944年在法国阿登森林的反击战役(武装党卫军特遣部队身穿美军制服,操英语,用美军武器,在此次反击中发挥重大作用)。“特别挺进杀人队”与营救墨索里尼的迪特里施特遣队一样,都是后世特种部队的雏形。   冈村宁次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占领区的民众都不可信,日军战术情报的价值不在于获取而在于分析,华北方面军的参谋部极擅于这种分析。他从从战术体系的设置上解决快速性问题,“囚笼战术”的核心是在困住八路军的同时,保持日军的快速反应水平。并且利用对手的情报优势,示敌以假,声东击西,努力争获战役主动权。   按道理作为占领军,应该摧毁敌国原有的社会政治基础形态。而冈村宁次恰恰相反,在军事上推行“囚笼战术”(十分有效,算得上是反制游击战的一种经典战术)的同时,借鉴保甲连坐,强化乡镇维持会,使大批“准治安区”变成了“治安区”(如果再搞点暂住证,口粮配给,土改之类什么的,很难想象游击队还能在准治安区立足生存)。   实行军队高度分散配置的同时,冈村宁次又十分强调机动性——首先是确保交通干线畅通,包括成立专门的铁道警备队,其次是努力保持一线的机动兵力,如三个据点中有两个据点的兵力为四十人至六十人,另一个据点的兵力则为五百人。   冈村宁次最擅长的还是在民众皆敌的条件下隐蔽战役意图(“五一大扫荡”与河南会战的战役准备可称为经典)。   他采取的方法是将从满洲和华北其它战场抽调的兵力以换部队不换番号等方式,悄然靠前集结,在作战物资的储备上采取多频次、伪装化、无重点、无规律的做法,成功地实现了战役意图隐蔽,使冀中军区吕正操部在“五一大扫荡”中遭遇重大损失,甚至出现师一级建制单位(军分区)被打掉的情况,主力被迫撤出冀中平原,退往太行与晋西北军区贺龙部会合。而在河南会战中,冈村宁次将战车师团由塞北隐蔽调入河南,使黄河地区的国民党军猝不及防,中条山之役汤恩伯部主力遭到惨重损失。   酒宴很快便结束了,秋山静太郎和藤原等人在房间内开始了密谈,藤原听取了秋山静太郎所讲解的岗村宁次在华北所使用的战略战术后,沉思片刻,先是不轻不重地恭维了几句,转而又说道:“用快速机动来弥补兵力的不足,不失为高招。但在西婆罗洲这样的热带丛林地区,恐怕有困难。”接着,他把准备好的材料拿了上来,开始给秋山等人讲述历次与铁血青年军的作战经过,以及铁血青年军的作战特点和根据地的特色。   秋山等人仔细听着,不时询问着,看得出来,他们也是有准备的,问题提得很准确,问的也都是关键地方。   “藤原君,皇军兵力不足,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在支那,有数量众多的皇协军协助防守,在这里是不是也可以采取类似的办法?”秋山静太郎皱着眉头说道。   “秋山君,这恐怕不是短期便能筹备完毕的事情。”藤原苦笑道:“这里种族复杂,既便是当初欢迎皇军打跑西方人的印尼人,也并不是那么可信。要使他们具有独立作战能力不仅费时耗力,并且日后如果没有皇军督阵,这些家伙是否会为帝国事业卖命,我也深表怀疑。况且一旦进入敌人的根据地,只能靠双脚行走运动,简直是如履薄冰,什么机械化,什么快速机动,都成了泡影,完全不能发挥出皇军的优势。”   “那使用挺身队对敌人的重点目标进行袭击作战,是否会有效果呢?”一个秋山静太郎的随从突然插嘴道。   藤原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有可能奏效的办法,可是我们缺乏这样的专门教官。”   “大木君,你堪称这方面的专家,能否留下来助藤原君一臂之力?”秋山静太郎殷切地望着大木苍野问道。   大木苍野犹豫了一下,说道:“为大东亚战争的胜利,卑职听凭调遣。”      第039章 对策      用因祸得福,或者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形容大木苍野,算是比较贴切。如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相仿,一种新战术的出现,总会令对手费尽心机来琢磨应对之法。大木苍野遇上黄历,是他的不幸,但能够活下来,又是他的幸运。   从失败中能吸取经验教训,再学习进步,这是大木苍野的优点,也正因为这样,才使他对精干小部队的袭击战术不仅有理论的研究,更有实践的考验。这才能得到刚刚上任要施展拳脚的岗村宁次的青睐,帮助其训练了“特别挺身杀人队”,在对八路军的扫荡中危害极大。   “特别挺进杀人队”的成员衣着,武器完全模仿八路军,活动于根据地腹地,以奔袭八路军指挥中枢,狙杀八路军高级军官,搜集情报和破坏为主要任务。“每人印发了八路军首脑的照片、简历和八路军兵力部署图、假印信、假路条。并对整个行动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身着便衣,面涂褐色,伪装成共产党党政军工作人员,自带数日粮秣和雨衣行囊,甚至脚穿草鞋,背大背包,不走大路,不生火做饭,不宿村庄住店,或分散潜伏于大道两侧之麦地、窑洞、山谷内窃听电话,或捕杀单个人员,或用小型电台侦察报告八路军动向。”这样一支专门用来对付八路军的特殊的、凶悍的准特种部队,是岗村宁次的得意之作。   当然,日军对特种部队的使用,还很不到位。特种部队,是匕首,是狡狐,一击即退,而不在硬拼。而日军却津津乐道“挺进杀人队”和对手血战一天,显然日军还是比较习惯象蛮牛一样的打法。“挺进杀人队”侦察的情报导致八路军总部在突围中陷入苦战,左权将军战死,本来应该是这支部队最大的亮点,但日军却因为这不能展现具体战果而没有重视。理论决定实践的高度,由此也就可以理解二战中日军特种部队为何没有多少建树了,尽管他们对自己建立的“挺进杀人队”充满信心,并寄予厚望。但即便是对八路军,狗屁的“挺进杀人队”也没露过什么脸儿,更何况在西婆罗洲与黄历率领的部队抗衡。   “城市的守备是不能空虚的,这涉及到政治的影响。”大木苍野若有所思地说道:“照藤原刚才所说,敌人所采取的策略倒与八路军类似,着重在乡村发展,避免攻坚或与皇军正面交战。而且敌人的装备要优于八路军,敌占区内又有完备的地道与地雷,确实有些难办。”   “是啊,兵力不足是最大的缺陷。”藤原叹了口气说道:“至少在短期内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望加锡司令部能够同意,川口将军和本人希望能在西婆罗洲实行比较灵活的政策,让那些印尼人为帝国服务,如同中国战场上的皇协军一样。”   日军征服荷属东印度群岛以后,在爪哇这个最重要和人口最集中的岛上,建立了一个军政监部,总部设在巴达维亚,并把巴达维亚更名为雅加达。而荷属婆罗洲、西里伯斯和小巽他群岛则置于一个日本海军管制机构的统治之下,其司令部设在望加锡。相对于爪哇司令部对于建立义勇队或护乡队的谨慎,川口清健和藤原迫于所要面对的不利形势,更加迫切地需要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调动其他地区的日军增援暂时是不太可能的,他们自然要把目光转移到要建立的附庸武装身上。   而爪哇的日军原田将军虽然也希望印尼人能够建立起一支武装力量,进一步与日本合作,协助镇压抵抗运动,并在盟军入侵时协助守卫岛屿,但局势并不紧迫,自然也就非常谨慎小心,在提供武器和训练方面拖延迟滞了。   “嗯,这个想法可行。”大木苍野点头赞同道:“尽管在中国战场上的皇协军并不十分可靠,但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皇军顾问或军官的监督下,他们能勉强守卫地方,将皇军的兵力解放出来,作为机动力量打击抗日武装。”   “如果这个岛国的人民能了解帝国真正的意图,愿意作为建立大东亚圈的一个伙伴与我们合作,根据帝国的承诺,我们将会乐意让他们享受独立的荣誉。但是要达到这个地位,他们就必须全心全意、真心实意地和我合作,而不能仅仅在口头上说为新秩序的理想服务。”藤原冷笑着说道:“想靠欺骗和迷惑来达到目的,或者想利用帝国达到他们的目的,是办不到的。”   大木苍野不太了解这面的具体事务,想了想,问道:“要向敌人发动大规模进攻,需要动用多少皇军的兵力,需要组织多少为帝国服务的当地人部队?”   藤原有些为难地苦笑了一下,说道:“至少需要四千皇军,这与敌人的数量基本相当。考虑到印尼人的战斗力,我想至少需要组织八千到一万的部队,才能把足够数量的皇军解放出来。”   “还真是个不小的数目,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大木苍野轻轻敲击着桌上的文件资料,沉吟半晌才说道:“也好,冈村阁下曾说过,制定计划要实事求是,细致周密。进攻前要进行仔细缜密的调查,做好准备工作,蚕食扫荡也需要内线进行配合。这些工作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就让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将之完善充实吧!”   “那就拜托大木君了。”藤原轻轻一躬,客气地说道:“希望大木君尽快训练完成‘挺身进攻队’的组建和训练,对敌人在农村日益猖獗的活动进行打击和扼制。鄙人则着手进行‘义勇护乡队’的工作,争取尽快完成。”   “藤原君客气了。”大木谦恭地回了一礼,说道:“时间不会很长,都是身经百战的皇军勇士,只要稍加点拔和训练,便能成为一支令敌人胆寒的部队。”      第040章 头绪繁多      铁血青年军与东南亚盟军代表的谈判告一段落,就等盟军用飞机空投具有资格的人员正式签字,然而遵照执行了。泰丽与詹森又重新建立起联系,经过几天的等待,詹森回电,是个好消息,将有三个美国特工随盟军司令部的人员一起降落,进行具体事务的嗟商。   詹森的决定并不出乎黄历的意外,从二战后的美国的政策可以看出,美国政府是希望英、荷、法等国的殖民体系土崩瓦解,从而用一批新产生的弱国来代替原先的殖民地,并保证美国对这些新国家的自由经济来往,这样将使美国实际上才是最后的受益者。   黄历终于可以松口气,可以把目光转向新的兵源,新的同盟者——达雅族身上了。   达雅族在西婆罗洲是三大族群之一,而在东婆罗洲、西婆罗洲都是多数民族﹐只有在南婆罗洲不是多数。达雅族原来主要是居住在沿海一带及婆罗洲最长河流卡普阿斯河沿岸,后来因外来移民纷纷迁入婆罗洲,达雅族才渐渐搬到内陆居住,主要居住在各河流的上游,所以有了Orang Dayak的称呼,即“上游的人”之意。   随着对达雅族的深入了解,黄历越来越觉得这是一股可以进行合作的力量,因为这些生活在深山密林,被称为“生番”的达雅人,虽然过的是原始生活,但很多人却还保留着中国人的姓氏,最多的是林、罗、吴、李等姓。而且,达雅人还世代相传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叙述达雅族和华族原是一家人。   据西方人类学家确认,婆罗洲的达雅人是古老的外来民族,他们的祖先是来自中国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大约在一千五百多年前,达雅人的先人离开天灾人祸和战乱频繁的云南等地,他们沿着长江流域漂流迁徙,经浙闽等地渡海到了台湾岛,之后再横渡巴士海峡,经菲律宾和南海诸岛最终到达婆罗洲岛,在那里世代生息繁衍。据说,现今台湾地区高山族的泰雅人就是当年达雅先人南渡时留下的一个分支,他们至今仍保留着达雅人的生活习俗。而且,他们不但生活习俗相近,文化相同——特别是民族舞蹈更难分彼此,而且相互间还可略通语言。   此时,黄历当然不知道西方人类学家得出的结论,但他对那些保留着中国姓氏的达雅族人却极感兴趣。因为这些人应该是林芳共和国统辖下的汉人的后裔,特别是在西婆罗洲的山区,有不少华人有达雅人的血统,而达雅人中也有华人的血缘,这样便拉近了两个民族的距离,使得合作变成了可能。   “达雅人稍加训练,便是极厉害的丛林战士。”黄历指点着桌上的统计资料说道:“但目前我们还只能对那些有华人姓氏的达雅人稍微相信一些,因为他们大部分还会讲客家话,这在语言沟通上也方便不少。”   “已经在逐步接触试探之中,昔加罗地区和普图西包的部落头人表示可以与我们互相支援,友好相处。”慕容辰简单汇报着工作进展,“但他们对参军组队的热情不高。”   黄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部落有部落的规矩,这个也没法强求。本来是想借他们的力量,减轻我们日后进军中婆罗洲和东婆罗洲的阻力,毕竟达雅族在这两个地方是多数民族,得到他们的支援和配合将方便许多。那就这样,咱们派些人多与他们打交道,学习他们的语言,自己做好准备吧!”   “日本人最近挺消停?”慕容辰笑着说道:“照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最终目的还很遥远,但一个华人自治区却已经接近成功了。”   “这算是初级目标吧”黄历淡淡地笑着,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政务和党务工作要抓紧了,打仗是一方面,政权的掌握更加重要,也更加复杂。这种多民族混杂的局面,与在国内不同,更考验政治智慧。”   “地盘还小,时间也够,有锻炼和改善的机会。”慕容辰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就感觉比以前顺手了许多。”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循序渐进,逐渐摸索,这是必经的道路,说实话,他对处理多民族混杂的政权管理,也没有经验。这还不同于打仗,要更复杂一些。特别是当华人还不是绝对多数民族的时候,更显得不好处理。当然,靠着军队的镇压和威慑,可以象西方殖民者或日本鬼子那样进行统治,但到底留有隐患,并不算是上策。   “关于政务,还要靠你们在实践中摸索。打仗呢,我更在行。”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日本人消停,其实并不太正确。应该说他们正在积蓄力量,或者是在找寻咱们的破绽。从情报上看,他们似乎要建立一支由当地人组成的防卫部队,以替换善于野战的日本鬼子。所以,对控制区内的防特防谍工作要加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但又不能滥杀无辜,让日本鬼子借机挑拨,这就增加了我们工作中的困难。”   “谍报中心还需要扩充人员?”慕容辰虽然不是直接负责人,但黄历提起了这个问题,他便试探着问道。   “扩充人员的事情由军队来负责。”黄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了慕容辰,说道:“这是早在中国战场便搞到的一些文件,我稍微加工了一下,你们可以继续完善,然后颁布实施下去。”   慕容辰简单翻了翻,这份文件上写着很多注意事项:比如某人平常是一个穷光蛋,现在生活忽然阔起来,吃穿有明显的改善;平日不常和外界交往,现在家中常有宿客,而且大多是陌生人,有时又晚来夜走,飘忽不定;平时不大接近人,现在忽然对邻居街坊特别好起来了,见面满面春风,有时还无故请客;时常出门不在家,朝出晚归,抛弃以往的职业,在街上总好多打听诸如根据地重要官员是什么样子,部队开到哪里之类的消息;敌人来了不害怕,别人家坚壁清野藏东西,他偏不理;敌机来了别人去防空,他却拿着目标清楚的东西,在街上乱跑;在谈话时,无意中露出亲日的口气,如说军队不行,不能打仗之类的话;对地痞流氓不务正业的人也要加以注意,因为他们最容易被敌收买……   黄历趁慕容辰翻看文件的空当,又开口解释道:“有句话说得好: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些办法并不深奥,也无需多少专门的反奸反谍技术,但在防奸防谍的斗争中却很管用。另外,你们应该考虑再成立一个商业收购的部门,专门同外面的商人打交道,省得他们到处乱跑。”   “嗯,我看明白了。对了,咱们是不是应该专门组织一支内部保卫的部队?”慕容辰建议道:“光靠那些类似于民兵的人员站岗放哨,严格检查行人,并且对要害部门和重要人员加强保卫,恐怕不那么靠谱吧?”   “你和谍报中心的杜主任商量着办,部队不是有很多已经不适合作战的人员已经安置到根据地各处了吗,看看能否对他们加以训练,挑起这副担子。”黄历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还是给慕容辰留了后门,“如果人员实在不够,再考虑从主力部队调人吧,现在这个时候——”   黄历欲言又止,慕容辰也听出了其中之意,主力部队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削弱力量,毕竟还要面对日本鬼子可能的进攻以及各突发的事件。   敌若欲杀你,你应先杀敌。对于谍报中心的工作,黄历一直很重视,也尽可能地在支持。在战场上,一份及时的情报便意味着占到了先机。而日益增多的外来人口涌入根据地,也在无形中增加了谍报中心的压力,谍报中心已经从作战部队抽调了不少人员进行扩充,这样能尽量保证人员的忠诚。   对于和美国中央情报局、英国军情六处、苏联克格勃一起被公认为全球谍海四强的以色列摩萨德,黄历印象比较深刻。也就是说,并不在国家的大小,一个出色的情报组织依靠的是坚持不懈的精神,以及对专业技巧的钻研和绝对的忠诚。   即便是战后,情报工作依然会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华人同犹太人相比,也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说充分利用华人民族遍布世界各地的优势,便能使谍报中心拥有任何地区的“当地”特工。   “阿雪组织的女子铁血队已经有一百多人了,她想在战斗中锻炼一下,然后再进行扩编。”慕容辰笑着说道:“完全是按照你编写的教材训练的,我看过一次,还是不错的。”   黄历拍着脑袋想了想,苦笑道:“她就是倔,我早说过,女兵单独编制不是什么合理的事情,太显眼。打散编入正规军,她还不愿意。想实战锻炼,恐怕得等一阵子。纯女子部队,实在是不适合在游击区活动。”   “你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招了。”慕容辰笑着站起身,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你这个四哥的话管用,我是管不了她。”      第041章 交换      日本最后战败已经毫无疑问,黄历便不只是要顾及军事上的胜利,对战后的政治关系也要着手布置。日本鬼子是暂时要面对的敌人,而英国、荷兰、印尼独立势力,都是将来的对手。   合作而又互相提防,暂时的同盟,将来的敌对,这些问题都是要考虑并加以防备的事情。而且暂时的同盟也不会让黄历为了表示什么诚意而牺牲战士的生命,起码要做到付出和回报的对等才行。   “攻击北婆罗洲勿洞附近的集中营,解救被关押的西方侨民?”黄历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地说道:“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起码现在,我军还没有那样的力量。”   泰丽停顿了一下,坐在黄历对面,说道:“可以做一个计划,或者派人秘密侦察一下,打不打是一回事,但可以就此索要一些物资。”   黄历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好,不愧是我相信的人,胳膊肘没朝外拐。”   “什么意思?”泰丽眨了眨眼睛,说道:“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其实,我还是希望在条件满足的时候,能救些人出来。在鬼子的看管下,不用看,状况肯定很凄惨。对战俘来说,解救他们显得更为迫切。听说,蟑螂和虱子是集中营里唯一的蛋白质源……”说着,她的脸色黯淡下来。   泰丽这么说是因为日本首相东条英机发布了一项命令,对三十万盟军战俘实行“不干活不得食”的政策。日本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不承认关于禁止强迫战俘从事工业劳动的“海牙公约”。所以,在新加坡、菲律宾、爪哇等地拥挤的集中营被看作战俘劳动力的后备库。已经有无数战俘被送到矿井或修建飞机场、铁路的工地上。对这些奴隶劳工来说,目前最可怕的去处便是缅甸正在修建的“死亡铁路”。总长二百五十英里的铁路,每一英里将付出四百个人的生命代价。在鞭子和刺刀的威逼下,工程师的蓝图变成了两条以令人极度痛苦的速度向繁密的丛林会合点伸展的铁道。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如果有条件,我也没见死不救的道理。”话是这么说,黄历却不想去救英国佬、澳大利亚人和荷兰人,起码现在不想。这种行动不仅计划上要仔细筹划,可能还要付出牺牲。而且这些人救回来,能干什么?打仗不行,种地不会,还不能象日本人那样残暴对待,等于干养着一群废物,太不划算。   况且,黄历对日本人对西方人那种变态的报复心理和虐待狂并不是特别痛恨。也许,这是对西方列强入侵亚洲的一种畸形的历史嘲弄,他们当初不也是把暴动的印度民族主义者用大炮轰成碎片吗。不也是打入中国的京城,随意烧杀,又何曾把亚洲人当成人来看待过呢?   “那你先列个清单,需要什么样的物资,才对解救集中营的侨民有帮助。”泰丽倒是没有怀疑黄历的样子,说道:“可以通过詹森争取一下。当然,我觉得还是应该有所行动,让他们知道这里抗日军的能力。你说呢?”   黄历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派人去侦察,选择合适的地方采取行动。至于物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TBX近距步话机,TBY中距电台,巴祖卡火箭筒,火焰喷射器,这是紧急需要的,也是必要的。”   通讯工具,保证部队之间联络的顺畅,使其能够迅速反应,相互支援策应,这是保障胜利的关键,黄历将其列在首位。至于火箭筒和火焰喷射器,反倒没那么急迫,攻坚及反掩体作战还不是现在铁血青年军所能胜任的。   泰丽不太懂这些,她以为黄历会狮子大开口,索要武器弹药,没想到黄历只对一些高科技的新型装备感兴趣。   “就这些吗?”泰丽拿出纸笔记录下来,再次向黄历询问道。   “情报资源。”黄历又竖起了一根手指,郑重地说道:“对于日军的调动情况,我们必须马上获知,否则我无法承诺保障他们的安全。”   设立电台侦听情报组,这一方面是与盟军拉上关系,得到物资援助;另一方面,得水楼台先得月,黄历也有着这样的想法。提前获知日军的调动情况,也就占得了先机,可以对日军进行更有效的打击。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泰丽点头道:“毕竟现在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他们隐瞒情报的行为可能会有,但涉及到铁血青年军,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安全,还是不会干蠢事的。”   黄历含笑不语,泰丽说得有些道理,但为了保险起见,不能完全依靠英国佬的情报。幸好未雨绸缪,战前已经在西婆罗洲布置了谍报网,两种渠道互相补充,互相验证,才更加让人放心。   “詹森发来电报,对热带丛林作战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允许被派来的人员进行观摩并学习。”泰丽将记录的物资清单收起,又对黄历探询般地说道。   “美国军队不是在瓜岛之战中取得胜利了吗?”黄历有些诧异地问道。   其实,美国军队在瓜岛能够取胜,一方面靠的是人数的优势,一方面是充足的补给,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则是日本人的死板教规和机械战术。   在争夺机场的关键战斗中,日本鬼子采取了一贯的呆板战术:密集的正面、窄狭的区间、很高的冲击速度,极大的冲击动量。就凭这种战术,他们已经征服了辽阔的空间。没见过这样战阵的人,势必会发生很大的内心恐怖。因为他们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冲到了面前。但在面对拥有强大火力的美军时,这恰恰象飞蛾扑火般地自取灭亡。   在守卫瓜岛的美军眼中,日军的进攻总是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方式,同样喊着“万岁!”,也同样被打退。如同周期性的海潮,蓄能,上涨,到达高潮线,最后,无可奈何地退潮。   他们这种简单的战术,使瓜岛美军的防御大为简化。大炮的全部火力都倾倒在鬼子的冲锋队伍中,把这片地区真正“饱和掉”了,而预备队在随时准备反击突破防线的日军。日军越打越疲,美军则越战越勇。   显然,单纯凭勇气的白刃战术已经彻底破产了,关东军在诺门坎事件中领略过优势火力和坦克的厉害,却因为太平洋战场上初期的胜利冲昏了日本人的头脑,他们还在回忆着在巴丹四万日军歼灭十二万美菲联军,山下奉文用两个师团就解决了马来亚和新加坡十万英印部队的辉煌战绩。他们认为一个夜袭插入敌阵,再来一个白刃格斗,美国佬就会垮下去。   “詹森说丛林战是一个新课题。日本人总吹嘘他们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在马来亚和缅甸把英国人打得一败涂地。”泰丽解释道:“瓜岛之战严格来说并不是真正的丛林战,而卡尔逊中队在菲律宾的失败便证明了这一点,而你,却取得了成功。”   卡尔逊,有所耳闻,黄历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斟酌着措辞。   在一九三八年前后,美国大使馆参赞、退役军官卡尔逊奉罗斯福总统之命深入中国战区考察八路军战略战术,为美国是否决定援华提供重要参考。当时,八路军的条件很困难,全靠自力更生,卡尔逊不相信他们会胜利……   到1939年十一月,日军名将阿部规秀的第二旅团在莱源黄土岭被歼九百余人,而且阿部中将也被打死的消息,使卡尔逊大吃一惊。卡尔逊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又第二次考察访问了晋察冀,从此对共产党的游击战争和建立根据地的方法佩服之至。   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高歌猛进,占领了广阔的土地。纳尔逊立即上书罗斯福总统,请求派一支部队给他,由他带领到菲律宾战场去打游击,罗斯福总统认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卡尔逊却信心百倍,认为,按照八路军游击队的办法,定能取得成功。在卡尔逊一再坚请之下,美国军方派给他一个中队,用潜艇送到菲律宾海岸,而后进入丛林,打起游击来,虽然也利用各种方法袭击日军,取得了一些战果。但是,这个中队却是有损无补,终于被日军打垮了,卡尔逊只身逃了出来。   “呵呵。”黄历轻抚着额头笑了起来,对泰丽说道:“这不是战术的问题,而是——,怎么说呢,你有镜子吗?”   “镜子?”泰丽疑惑地从身上取出一面,递给黄历。   黄历没有接,而是坏笑着说道:“你照照?蓝眼睛、黄头发的,敢到日占区晃悠吗?菲律宾也有游击队,人家怎么还在坚持呢?卡尔逊部队只是单纯的军事行动,没有人员补充,当然坚持不了多久!”   泰丽意识到黄历在逗她,没好气地把镜子收起,说道:“跟你讨论丛林战术呢,怎么评论起人家的相貌来了。”   “丛林战首先要求士兵受过特殊的训练,熟悉丛林生存技巧。而且要求心理稳定,反应准确迅速,既善于孤胆作战,又能密切配合联系。”黄历笑着讲解道:“这对你们美国军队不合适,有强大的火力,就该发挥自身的优势。不过,日本人在瓜岛失利后,可能要改变战术,由进攻转为防御。不是战略上的,而是战术上的,与盟国军队逐岛争夺,利用坚固的工事和掩体,对反攻登陆的盟军进行顽强的抵抗,消耗盟军继续战斗下去的决心。”   “对此,你有什么高见?我记下来告诉詹森。”泰丽又拿起了纸笔。   太平洋岛屿争夺战是血腥而残酷的,顽强死硬的日军给了美军血的教训,而美军在血战中也逐渐成熟。在尔后的战斗中,他们一路冲过密克罗尼西亚,硫黄岛和冲绳岛,一直打到了东京湾。在此之前,美军对这种残酷的战斗缺乏心理准备,而日军也还未大规模采取这种放弃滩头,死守坑道工事的战术。此时黄历的预见便具有相当重要的分量,他也不介意用这种方式获取更多的利益。   “步话机,火箭筒、火焰喷射器、药品。”黄历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象是一个见钱付货的奸商。   “先说,管不管用还没准呢”泰丽用笔去敲打黄历的手。   “呵呵,我相信你们美国人不缺我这点东西。”黄历急速缩回手,讪笑着说道:“还有你这个中间人,我也是信得过的。好吧,简单说说……”   两栖登陆一定要事先做好周密的计划;要详尽细致地进行侦察;舰炮射击和空袭要充分、准确、配合良好;必须装备足够数量和良好质量的两栖作战车;制订尽可能准确的潮汐表;要有整套对付半地下式碉堡的装备和战术;后勤保障非常重要;通讯和通讯设备至为关键;兵力必须充足;指挥要果断,能随机应变;士兵要有勇敢精神和高度训练水平……   泰丽认真地记录下来,然后望着黄历,用感谢的语气说道:“这得多谢你了,救了多少美国小伙子的性命,上帝的择——”   “停,大姐,别说上帝好吗?”黄历赶紧打断了她,笑道:“提到美国小伙子,我倒是想起件事情来,你岁数也不小了——”   “停,别跟我说这事。”泰丽学着黄历的样子反过来又打断了黄历,起身向外走。   “嗨,有中意的说一声,没中意的等我从集中营里给你弄几个。”黄历在身后取笑着,却只换来有些恼怒的哼声。   泰丽刚走,便有谍报中心的头目赶来向黄历汇报,情报来源是从游击区一次战斗中缴获的日本士兵的日记本。   日军对文字的保密并不注意,根源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失败。谍报中心早就注意到了这种情况,黄历给作战部队下了命令,缴获敌兵日记本一定上交。而日本兵大部分都有记日记的习惯,东方人的感情总喜欢用含蓄的形式表达。而从这上面仔细分析,谍报中心便能得到很多的情报线索。      第042章 棋局展开      为了搜集情报的方便,铁血青年军也开始抓俘虏,不是那种刻意的,只在不付出额外伤亡、安全的情况下才那么做。   日本鬼子从小就接受了武士道教育,满脑子为天皇尽忠的思想。他们笃信人战死之后会成为军神,灵魂会超脱尘世的躯壳,飞到东京千代田区九段一个叫做靖国神社的地方去享受后代人的香火。他们蔑视死亡,能忍受令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境遇。他们不知道投降,一心只想多杀几个敌人,因此常常只有把他们杀光,战斗才能终结。   当然,有时候也有例外。一些伤兵,一些极其虚弱的士兵无力自杀,便给了铁血青年军抓俘虏的机会。日军指挥部根本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他们以为皇军除了胜利就是战死。他们一方面对士兵竭尽恫吓之能事,宣传敌人对战俘一律处死,被俘是军人最大的耻辱;另一方面,他们从未对士兵们进行过反审讯训练,因此鬼子一旦被俘虏,心理防线失守就会很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比竹筒倒豆子一样痛快。   “……今村君很幸运地被抽走了,去参加一个精干善战的部队,期待他多杀几个狡诈卑鄙的敌人,真是羡慕他啊……”日记本上的这句话让黄历皱起了眉头,看看日期,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还有一本被烧得残缺的日记上也提到了这个精干善战的部队。”谍报中心的吴副主任继续汇报道:“综合我们的分析,鬼子很可能在抽调精兵,组织一支特殊的作战部队。”   “特勤队,别动队,特种部队?”黄历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是极有可能的,既然是精干,那人数便不会多,化装、潜入、偷袭,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战术。你们有相应的措施吗?”   “有一些,还正在完善。”吴沧重谨慎地说道:“希望军长能做些指示。”   “我又不是神仙,别老依靠我。”黄历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尽快弄好,半个月的时间,鬼子正在训练,虽然不知道具体出动的时间,但咱们要尽快布置妥当。我现在就给各部队下命令,提高警惕,增加友军的互相识别标记和口令。另外,通知政务委员会和各重要机构,保卫力量也要加强了。”   “是,我马上下去完善预防措施,并要敌占区的各情报员注意这支特殊的部队。”吴沧重起身说道。   等吴沧重走后,黄历看着地图,沉思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主力部队不仅恢复了元气,还有很大程度上的扩充。而游击部队在西婆罗洲这块森林覆盖率超过百分之六十、地广人稀的土地上也进展顺利,游击区最远已经延伸至西婆罗洲中部的锡拉特一带,活动面积接近了西婆罗洲的四分之一。   当然,游击区是在农村和山林,鬼子占据的大城镇则不予理会。这样,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要想扩大根据地,则必须要动用主力部队拔除这些钉子。否则,根据地则将被这些鬼子占据的城镇分割,不能连成一片。   设想与现实总是存在着差距,黄历当然不想过早地暴露实力,想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但发展到瓶颈时,便有障碍摆在眼前。   不能被动地等着鬼子出招,即便攻坚能力还不够,也可以采取其它的办法,削弱鬼子的力量,使其不得不放弃一些东北部不发达的城镇。黄历的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划动,最后停留在楠阿特普艾这个名字上。   围城打援,古老而又有效的战术,对于固守各要点的日军,只有调动他们,才能在避免攻坚消耗的前提下,消灭他们。而日本鬼子的顽固不化、悍不畏死,使得他们的防御令人生畏。别说是黄历率领的这支缺乏重武器的军队,就算是拥有强大火力的美国佬不也在塔拉瓦、硫磺岛、冲绳岛等地尝到了这种滋味。   投身于死地,默默地献身服务之,一心为获胜而前进。淬砺肝胆,培养必胜之信念……这种被洗脑之后狂妄而执着的文字在日本鬼子的日记本上经常看到,而且日本人素有自杀传统,军人们为了在神社里有自己的一炷香,受到后代的祭奠,加上神道教信仰,总是愿为狗屁的天皇慷慨赴死。   可怜又可怕,黄历暗暗握紧了拳头,必须先采取军事行动,不给鬼子周密布置的时间。现在看似形势有利,但也存在着极大的隐患,一旦鬼子组织起了印尼人的伪军部队,一旦鬼子的特殊部队开始行动,尽管不是特别害怕,但总有被动应付之嫌。   让鬼子围绕着自己的指挥棒转,不是他们想打就打,想守就守的时候。黄历决心已下,提高声音对外面说道:“小台,去请参谋长来一趟。”   ……   就在日本人加紧组织伪军部队,训练“挺身杀人队”的时候,琉璃苣广播电台开始就日本军政府成立的青年人和伊斯兰教徒组成的“乡土防卫义勇军”进行猛烈抨击。   这支由印尼人担任军官,进行军训,以加强日本人对荷属东印度防御力量的军队,对于日后华人的独立建国斗争是一个阻碍。要知道,在日本投降时,该组织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二万,成为后来印尼共和国军队的核心力量,在印尼的独立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尽管这支军队是由日本人组织训练的,但印尼共和政府在日后却要努力撇清这层关系,以向盟军证明共和政府不是日本人炮制出来的。但黄历却不想让他们如愿,将“日奸”的帽子狠狠扣了过去。   占据道义的高点,战后借清算“日奸”削弱印尼人的力量,起码在婆罗洲要做到将印尼人的影响降至最低,使其在华人独立建国的计划中无法起到阻碍的作用。   棋局已经铺开,与日本人的战争不过是刚刚布局。铁血青年军不是在同一个敌人厮杀,也不是孤军在战斗。      第043章 先下手为强      征服东南亚后,日本得到了它所需要的大米、锡、橡胶,尤其是石油。东南亚以及日本军队已经占领的地方合在一起,将构成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这样,日本就可以达到经济自给,完全摆脱它以前对美国和英联邦的使人讨厌的依赖关系。   日本人最初的计划是就地驻扎,巩固自己获得的地盘。他们估计能建立足够的力量来拦截并打败盟国为了想夺回被占领的土地而派出的任何远征军,这样的远征是会遭到距离太长和供应困难的阻碍。他们相信,假使能击退这样的反攻,他们最后就会使敌人同自己达成妥协的和平,这种妥协的和平至少能把原先获得的土地中较大和较宝贵的一部分留归自己。   可以说,日本是想打一场目标有限的战争;也许它是不得已而如此,因为它不可能希望完全打垮它的主要敌手美国。对美国来说,在远东被打败,虽然是严重的,可耻的,但毕竟并没有太大关系,因此日本相信它自己能坚持较长的时间,以磨灭美国佬继续进行一场遥遥无期的、费用很大的战争的意志,就如同日本在1904—1905年在类似的情况下成功地磨灭了俄国熊的意志一样。至于英国,日本预料它或者会被德国完全击败,或者至少大伤元气,以致无法挽回东南亚战争的命运。   然而,这样的打算,一开始就倾向于过高地估计了日本自已的能力,以为日本能成功地守住自己的部队所必须守卫的广阔地区。同样,这样的打算同时也过低地估计了日本向之宣战的那些国家的资源和决心。   而且,日本大本营没有认识到这场战争是全球性的战争,忽视了需要同欧洲的轴心国实行最大可能程度的合作。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他们在订出自己的作战计划时,不能确定德国是否参加他们对美国的战争,特别是因为他们没有打算同德国一起攻打苏联(他们避免打苏联,这一直是东京和柏林之间存在误解的一个原因)。他们一点也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知德国,甚至后来希特勒参加对美国作战时,日本也不顾德国人在干什么,只顾自己打自己的仗,这也是日本最终完全失败的原因之一。   但日本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的胜利只维持了短短一年,瓜岛之战失利后,日本人被迫采取了守势。此时,他们才发现,为了增援他们环形防线上遭到美国佬攻击的岛屿,将耗尽他们的兵员、飞机和船只等后备力量。再者,日本根本无法物色合格人员来取代在中途岛、珊瑚海和瓜达卡纳尔岛战斗中牺牲的那些受过严格训练的老练飞行员。   随后进行的俾斯麦海之战,日军再遭重创,八艘运输舰、四舰驱逐舰被击沉,六十多架飞机被击落,四千多鬼子葬身大海。日本人不得不开始被动地逐岛防御,并需要四处抽调兵力对南太平洋的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进行增援。   而此时,盟国方面对于战略的争论也告一段落。经过四年战争消耗的英国已经元气大伤,沦为了联盟中的一个小伙伴。英国不得不承认美国从今往后将在太平洋战略上发号施令,而且也处于左右大西洋战略的地位。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在英国已默然放弃了他们在太平洋战争中所享有的共同指挥权后,终于可以放手扩大太平洋攻势了。   二月三日,铁血青年军下属的各游击队开始了试探性进攻,对一些交通线进行了破袭。拉亚山根据地的沈支队也展开了行动,连续拔除日军小据点,有向楠阿皮诺城迫近之势。初期的几天,日军并未意识到隐藏在背后的是一次规模巨大的反击,还认为是游击战术中比较常见的骚扰,所以并未采取有针对性的全面的军事行动,只是命令当地部队出兵回击,并且继续加紧组织“乡土防卫义勇军”,以及“挺进杀人队”的出击准备。   二月五日,得到秘密增兵的各游击队在夜间突然加大了行动的力度,大肆破坏日军的电话线,挖毁公路,这一次比以往更彻底、更猛烈。   风一阵阵地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黑幢幢的夜空罩在头顶,朦胧中依稀有着不知是月亮还是星星的微光。就在夜色的掩护下,各主力部队沿着各自计划好的行进路线在向导的引领下,奔向各自的目标地。   为了便于在敌占区活动,各游击队基本都采取了精悍的编制,最多也不超过五十人,不携带重武器,用轮换作战的方式,一方面骚扰和疲惫日军,一方面争夺农村的控制权。效果虽然不错,但对于有坚固工事的鬼子据点,则无能有力。所以,这种大行动,必须动用主力部队,而游击队只是起到迷惑日军的作用。   林中非常静,只有战士们踩在腐叶和泥坑中噗哧噗哧的响声。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高达一百英尺以上,没有分支,为了争取阳光,连攀援植物和木质藤本植物也粗如酒桶,它们或者缠绕,或者用卷须、弯钩吸着根抓住高大的乔木。   雨林阴湿不通光,更别提微弱的月光了。区忠看到一种绞杀树,它本是一种附生植物,但已经绞死了大树,自己变成树,在死树的位置上吸收阳光。在雨林中,植物之间为阳光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争,各个层次的空间都被利用着。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现在的敌我形势,铁血青年军与日军的争夺,地盘、人力、资源,全方位的战争令双方都没有了退路和妥协的余地,不是迎头而上奋力而战,便是失败被消灭。   铁血青年军要大发展,便不能满足于游击区的几场小胜利,就象游击战一样打了又撤,复而又来。扩大根据地,进行有力的经营才是此次大规模作战的目的。      第044章 攻坚      当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从进攻的胜利者变为被动的防守者时,特别是在热带的丛林中,他们不得不面对当初被他们打败的西方殖民者军队的困境,即离不开交通线又太依赖于正面进攻。这使得铁血青年军可以灵活采取与日军相似的战术,从沼泽和繁密的丛林渗透过去,袭击日军防线的后部。   区忠带着一个主力团便在执行着这项秘密的任务,在游击队的配合下,切断楠阿特普艾日军向西的退路,并伺机设伏消灭从锡拉特赶来的日本援军。   日本人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力量未逮之时,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后果,占领的广大地区竟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极大地牵制了机动兵力的数量。其实,在整个太平洋战场上,日本人都面临着这样一种窘境,兵员紧张,以至于不得不抽调满洲的关东军以及华北派遣军来增援。   区忠感到燥热,但不敢解开领口袖口的扣子,丛林中的虫子太多了,在这里作战不仅需要战术素养,更需要坚强的毅力,以及对热带丛林的熟悉。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区忠这个外来人已经基本适应了西婆罗洲的热带生活:无法洗澡,干脆雨天淋浴;进入丛林将体毛剃光,以免生虱子;晚上睡不好,白天抓紧睡;他做操、按摩,尽可能预防热带的可怕疾病;天一晴就脱光衣服进行日光浴,要不然会患各种湿热环境中的皮肤病和战壕脚。   要是没有战争,在这里生活也是相当不错的,河岸、海边、竹楼……,嗯,再加上个女人和孩子,区忠的眼前蓦然浮起一个女人的形象,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要加紧赶路了,那边应该已经开始激战了。   ……   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回荡在马塔镇的上空,炽白的强光照亮了横空的乌云,巨大的气浪扫过大街小巷,房尘迸落,门窗摇撼,大地都在连连抖动。这里是楠阿特普艾城东面的屏障,驻有一个中队的日军。   鬼子指挥所内,已经是一片忙乱。突如其来的进攻,令鬼子措手不及,当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接连接到各处报告的时候,都禁不住有点手忙脚乱了。   “敌人要干什么?游击队何时拥有了攻坚的实力?”鬼子参谋站在电话机旁,手一抖,话筒滑落在桌上,转头像是对旁边的中队长,又象是喃喃自语。   “不可能是游击队,他们虽然战力强悍,狡猾异常,但绝没有攻坚的能力,也绝不会进行冒险的尝试。”鬼子中队长先是断然否认,随后又若有所思地说道:“除非……”   “除非是敌人的主力部队。”鬼子中队长说出了这番话,心里也觉得异常恐惧,起身大步走出屋子,听了听四处的枪炮声,脸色大变,匆匆而回。   “怎么样?阁下您得出了什么判断。”鬼子参谋见中队长脸色惶急,连忙追问道。   “从枪声判断,敌人从四个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而南而应该是主攻,敌人正在由那个方向步步逼近。”鬼子中队长焦急地说道:“马上组织部队向南面反击,他们的进展太快了。”   啊?鬼子参谋愣了一下,马上操起电话开始下达命令,但这时,已经有很多地方的部队联络不上了。   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主攻部队在本地游击队员的引导下奋勇前进,更为重要的是武器配备更加适合巷战。二十个班级突击小组更是优中选精,配备了一挺轻机枪、一支枪榴弹、两支短枪、两支狙击步枪,其他士兵则身手持上刺刀的长枪负责掩护,这样的火力长短搭配,轻重兼备。他们翻墙头、过小巷,小股多路,四处开火,造成了敌人的极大混乱。而且他们发挥优势,机动灵活,像鱼一样钻来钻去,放开手脚与敌人周旋。道道垣墙喷吐着火舌,条条街巷闪耀着爆炸的亮光,座座院落回荡着厮拼的喊杀声。   突击小组负责袭扰,主攻部队的其他部队则稳步向前推进,一条街,一条巷的争夺,逐步压缩着敌人的空间。   鬼子指挥官慌乱之下又犯了错误,就类似于苏联遭到德国突然攻击之后的反应。对于战争开始阶段的特点,苏联指挥部作了错误的估计,当时提出,在国家边界上依靠野战工事顽强防御,不准敌人侵人俄国领土,保证动员时间,然后以强大的反突击打退敌人的进攻,把战争转移到敌人的领土上去。根本没有考虑战略防御作战问题,排除了大量敌人突破到腹地的可能性。斯大林甚至把纵深防御看作是退却,而不断地给前线部队下令反击,反击,再反击。这就导致兵团依次交战,并使敌人获得了把兵团各个击破的机会。   鬼子指挥官没有预测到铁血青年军突然打击的性质,更没有想到铁血青年军能悄然集中如此大的力量,并以强大密集群投入战斗。他们只是焦心于要将南面进展迅速的敌人击退,以便使各部能够向核心阵地集结,却没想到接到命令的日本军队的反击是批次投入。   南面是确实是主攻,而佯攻部队在另三个方向的攻势也不弱,以便尽量多的牵制敌人,来配合这面的攻势。这也让镇内的敌人暂时陷入混乱,无法准确判断情况,而在突破口一次性投入绝对优势的兵力,也绝对会让敌人可能的反击无法奏效。   突击小队的四处袭扰弄得敌人疑神疑鬼,迫使当面本已动摇的日本军官断然下了决心,率领残部退守中心街道一线,打算控制住这个打向纵深的出发地,等援兵到来再发动反击。   趁着敌人撤退,铁血青年军又狠狠截杀了一阵,街口一带又遗弃下一批敌人的尸体。前后三次击退敌人的反击,远道而来的部队也已经显得疲惫,马上抓紧时间迅速处理善后事宜,裹伤收尸,整顿组织,部署防务,准备继续向纵深进攻。   仗打到这个时候,铁血青年军越来越明显的占据了优势,不仅在人数上,而且在组织上、火力上都超过了敌人。日军陷于巷战,再无野战时的威风。铁血青年军已经牢牢占据了一大片地域,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铁血青年军倾斜过来。   三团团长詹长生和几个参谋商议了一下,准备克服疲劳采取更猛烈的攻势,组织几路精悍的武装打击敌人的薄弱部位,一举奠定胜局。于是,佯攻部队的声势减小了下来,一个熟悉地形,精于巷战的尖刀连被抽调了出来,分成三个小组,分路直插鬼子的心脏——指挥部。   电话线中断,战况不明,对策无从决断,几个鬼子军官默然相向,气氛是如此的紧张压抑。   到现在,鬼子军官都不认为这个大镇子会被丢掉,这个错误而执着的坚持,最后将葬送他们唯一的希望。说得难听一些,他们在这里是坐以待毙,听凭铁血青年军的绞索越收越紧。但他们内心的骄傲,却使他们对此没有觉察。   从不吸烟的鬼子中队长伸手向一个鬼子参谋要了根香烟,却摆手拒绝了他的点火,将烟卷放在鼻子下,用力地嗅着,半晌笑了笑,显然意在冲淡一下沉闷的气氛,但却使人感觉到了隐藏其中的苦味,他轻轻拍了拍前额,说道:“敌人的攻势虽然突然而猛烈,但现在似乎减弱了下来,凭着皇军的坚韧,必然会将他们反击出去。就算反击失利,等到天亮,援军也该赶到了。内外夹攻,说不定这次反倒能够重创铁血青年军这个老对手,让他们一蹶不振。”   一个鬼子参谋有点被打动了,眨巴了一阵眼睛,说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局部的应变措施已经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全局,必须等待外部条件的变化。我们要拖住攻城的敌人,以空间来赢得时间。作战如同弈棋,往往以险取胜。得失成败又常常取决于指挥的正确或错误,而不在一时的实力强弱和兵力多寡。我看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对某些地方的坚守,保存兵力,收缩防线,以图长远。”   “你的意见很好,但现在放弃阵地有些为时过早,我们必须逐点必争,争取时间……”   鬼子中队长的话音未落,蓦地在前院响起了几声手榴弹的爆炸,随着是一阵爆豆似的枪声,夹杂着一片慌乱的惊呼。   一个卫兵仓皇的奔过来,边跑边喊:“敌人打进来啦!”   就象一声霹雷打在头顶上,在场的人全愣住了,还是鬼子中队长冷静些,第一个作出了反应,喝道:“不要惊慌,沉着些,这是小股敌人的乘隙偷袭,组织卫队把他反击出去。”   还真让他说对了,来到这里的就是一个突击小组三十几个人,他们穿着鬼子的军装,在敌群迂回前进,执行着机动作战的任务。先是袭击了一股正在跑步增援前线的敌人,而后迅速摆脱了敌人的牵制,迂回到了敌人的指挥部附近。敌人的指挥部周围遍布岗哨,军官进进出出,房顶架着天线,任谁都能判断出这是敌人的重要部门。      第045章 打援      突击小组插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翻过几道院墙,凿通几堵墙壁,躲开了敌人的警戒,隐蔽的从侧面接近了这座宅院,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以猛烈的火力将毫无防备的敌人大量杀伤。   久经战阵的几个鬼子军官,曾经深入到枪林弹雨的战线前沿,领略过各种险情,唯独被敌人打进指挥部来的滋味还是第一次品尝。从外面射来的子弹穿窗而入,纷纷打在墙上,满屋尘灰飞扬,呛得他们连声咳嗽。   一个鬼子参谋在地上急忙打着电话,命令就近的部队迅速赶来增援,鬼子中队长伏在门边向外张望。   激烈的互射在持续着,突击小组的火力异常猛烈,日军卫队所处地形不利,虽然顽强抗击,但伤亡还在不断的增加。   外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队鬼子赶来增援,与突击小组接火,鬼子卫队也趁势发起了反击。   通,通,闷响过后,两枚杀伤性枪榴弹从窗口射了进来,在屋子里轰然爆炸,震耳欲聋,弹片横飞。   几颗裹着炸药块的加料手榴弹横飞而来,爆炸声一个接着一个,硝烟弥漫,尘土飞扬。硝烟徐散,枪声渐渐停歇下来,突击小组在烟尘的掩护下,又转移了。   屋内的鬼子死伤惨重,打电话的鬼子参谋的脑袋被弹片削掉了一半,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凄惨的趴在地上。鬼子中队长的肩膀被击伤,前额削去了一片皮肉,伤势不算很重。他看着倒在身旁的参谋和卫兵,心头止不住一阵酸楚,涌出了一串热泪。   接着,两个鬼子差不多脚跟脚赶来,向他汇报着现下的战况。敌人加大了攻击的力度,开始破墙迂回穿插,各处的皇军有被分割包围的危险。   固守待变,还是突围?鬼子中队长紧皱着眉头,只是一瞬间便把突围的念头甩开,丢失阵地,即便逃出性命,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这是作为一个武士绝对不能忍受的耻辱。严重的局势已不容许再有什么犹豫,继续现在的态势,只能让敌人各个击破。   鬼子中队长断然下了决心,充血的眼睛盯着传令兵说道:“给各处守军下令,放弃防守,全部向核心阵地集结,指挥部也马上转移。”   鬼子的核心阵地设在镇子的北面,占地方圆有两三亩,四周的民房全部拆除,有一道壕沟,两道铁丝网,四角有炮楼,半地下结构的碉堡,全部是钢筋混凝土结构。   凌晨两点左右,镇内的零星战斗还在继续,一些来不及撤入核心阵地的鬼子还在顽抗,但已经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   镇子里的居民们早已经提心吊胆听了半夜的枪炮声和喊杀声,现在终于有人大声叫门了。铁血青年军虽然平时有不扰民的政策,但黄历和手下的军官却并不死板,战士们经过半夜的奔波和厮杀,急切的需要热汤热饭的补充。在士兵的命令下,家家户户开始生火烧水做饭,伤员也找到了安置的地方,得到了医护人员的应急处理。   詹长生躲在一堵残墙后,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鬼子的核心阵地,从目前看,确实是一根难啃的骨头。这里工事坚固,炮楼上还有迫击炮组,居高临下。而对铁血青年军来说,最大的障碍就是这四周一览无遗的开阔地。   “鬼子的核心阵地里有足够的粮食、弹药、饮水,单靠围困,在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奏效。”周斌在一旁仔细介绍道:“但要想攻破此处,没有足够的炮火优势,也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詹长生点了点头,转过身,笑着说道:“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咱们团打巷战是第一,攻坚也不在话下,就按照事先推演的准备,让鬼子再活一白天,今晚彻底解决他们。”   周斌点了点头,说道:“就等军长那面的消息了,饭已经做好了,请团长先去用餐吧!”   “战士们都吃上热饭,喝上热水了吗?”詹长生边走边问道。   “团长放心,弟兄们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天亮之前和镇内居民一定能疏散到村外的林子里。”周斌说道:“阻击和防空掩体也正在加紧挖掘,即便鬼子真出动飞机,也能将损失减小到最低……”   轰隆,轰隆,远处传来了闷雷般的响声,詹长生立刻转头望着,仔细分辨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打起来了,是军长那边动手了。”   周斌点了点头,脸色也凝重起来,这边镇子上的战斗不算是重头戏,如果不恤士兵,将一个团都压上去,消灭一个中队的鬼子应该能在天明前完成。特意留个尾巴,就是要引诱楠阿特普艾城里的鬼子出援,在路上消灭他们。   ……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几辆鬼子95式轻型坦克在崎岖的道路上,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地开过来。   “八嘎牙鲁”中队长藤野从坦克里探出头,愤愤的骂了一句。   虽然早就知道敌人惯于“毁坏”道路,但是也没有料到会如此迅速,道路被挖得坑坑洼洼,严重影响了坦克部队的速度。   “轰”一声巨响,坦克底下腾起一股黑烟,藤野差点被甩下来,坦克隆隆的开了过去,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该死的家伙”藤野愤怒之余,也感到了安全感,支那人的地雷只能对步兵构成威胁,对皮糙肉厚的装甲部队,起不到什么作用。   95式轻型坦克的车体和炮塔为钢装甲铆接和焊接结构,以铆接结构为主,装甲厚度为6~12毫米,主要部位的装甲为12毫米厚,仅能防轻武器的攻击。防护性差,是95式轻型坦克的致命弱点。但是,由于二战中东南亚各国很少有反坦克武器,致使95式轻型坦克能肆虐于一时。在日军入侵菲律宾、马来亚、荷属东印度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成为进攻东南亚的急先锋。   鉴于兵力的不足,日本鬼子便想用技术武器来弥补,从其他地方调来了两个机甲中队,一个驻扎在西婆罗洲的中部桑高,一个驻扎在与铁血青年军对峙的前线楠阿特普艾。接到马塔镇的求援电报后,骄横的机甲中队立刻出发,要凭借钢铁怪物对敌人进行一场酣畅的屠杀。协同作战的还有一个中队的机械化步兵,在道路被破坏的情况下,坦克可以照常前进,汽车就要停停开开,往往与坦克拉开距离。   日本鬼子的坦克虽然垃圾,但还是给缺少破甲装备的东南亚盟军以及中国战场上的中国军队带来了巨大伤亡。他们还从盟友纳粹德国那里学了两招装甲推进战术,气焰更加不可一世。而铁血青年军一旦用劣势装备歼灭鬼子的这一个机甲中队,将对鬼子日后使用装甲作战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   道路依旧崎岖坑洼,不时从树林和草丛中射出子弹,打在坦克上叮当作响。坦克上的机关枪和火炮开火前进,粉碎着一切阻碍,在坦克的灯光照射下,能看到不少敌人扔下的破绑腿和烂衣服,甚至还有破碎的枪支和弹壳。这一切都显示着敌人的抵挡不堪一击,正在钢铁之师的打击下溃逃。建功心切的藤野不断的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他将头伸出窗外,用望远镜了望着前方。   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小村庄,望远镜中,藤野看到不少敌人正在向村子里跑,不禁冷笑起来。终于让我逮到了,这回看你们能往哪里逃。   藤野只顾向前追赶,后面的机械化步兵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坑洼的路面以及撒下的三角铁钉让鬼子乘坐的汽车纷纷中招,停了下来。   “轰”一发迫击炮炮弹从村子里射出来,在鬼子的坦克旁边爆炸。   “负隅顽抗,螳臂挡车。”藤野命令坦克一字排开,开始轰击村子。   很短的时间内,鬼子的坦克一辆接着一辆开火,炮弹在村子里不断爆炸,有的地方还冒起了浓烟。看着一座座房屋在倒塌,藤野露出了野兽般的笑容,伸手举起了望远镜,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支那人跑出了村子。”藤野在望远镜中,看到很多二路军的士兵惊慌的从村后跑出,向远方逃去,不禁焦急起来,等不得身后的机械化步兵,挥动指挥旗,指挥着坦克隆隆的杀向村子。   后面的机械化步兵指挥官见机甲中队独自前进,虽然着急,可汽车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开起来的,而且前边的泥土中肯定还有数量不少的该死的三角钉在等待扎破汽车的轮胎。情急之下,他指挥着一些士兵抛弃了汽车,步行向前追去。   鬼子的三辆前锋战车顺着一条窄小的土道进入了村子,一边前进,一边用机枪向四周猛烈扫射。然而却不见丝毫抵抗,一直快要走到后村村口的时候,这才有鬼子军官忍不住从战车里探出脑袋四处查看(鬼子战车的观察窗视野狭小,经常要伸出头去进去观察,这也就容易遭到敌人子弹的袭击,为此日军特意制造了一种防弹头盔,如果子弹打得不是很正,还是有一定的防护能力),四周除了一片沉静以外,连一只老鼠都没有鬼子军官对后面挥动了旗语,很快,建功心切的藤野挥动旗子,命令其余战车进入村子内。十辆鬼子战车一字排开,急速进入村内。   出了村,就是一条狭窄的土路,两边是茂密的热带丛林和一些水田,举目望去,看不到什么危险的痕迹,只看到远处逃跑的敌人的身影。   “追上去,杀光他们。”藤野指挥着坦克一字排开,疯狂的向前追赶。   有了枪榴弹,再改造成锥形装药,使之成为破甲枪榴弹,这是顺理成章的发展道路,铁血青年军一直没有使用,就是要给鬼子一个错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打好伏击,全歼敌机甲中队,铁血青年军进行了周密的布署,不仅选择好了伏击阵地,挖了异常隐蔽的带盖掩体,每个掩体的位置,配备的人员和武器都事先研究确定。   即每个反坦克武器班由两个枪榴弹兵和一个突击爆破组组成。每个武器组由射手、副射手组成,以破甲枪榴弹对抗敌坦克;突击爆破组主要是携带轻机枪、手榴弹、燃烧瓶、炸药包等,负责掩护武器组行动,消灭坦克内的逃敌,并抓住有利时机以燃烧瓶、炸药包炸毁敌坦克。这样每个反坦克武器班都具有火力、爆破、突击能力。   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一支部队,无论它有多高的训练水平,装备多么先进武器,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轻率开进,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尤其是在对方已有充分准备,以逸待劳之时,盲目急进带来的后果则是相当可怕的。   藤野指挥的机甲中队却因为没有受到挫折而一贯骄横,又欺负铁血青年军没有反装甲利器,因而冒失轻敌,建功心切,不想正中了黄历等人精心设下的圈套。此时铁血青年军布置的各种反坦克武器,虽然品种不一,但在数量上对比区区十三辆坦克,已处于优势,加之有预设阵地作依托,正好以逸待劳,歼敌于运动之中。   在战场上的谋略,按黄历的理解,就是心理战,琢磨透敌人的心理,用各种手段和假象使得敌人的思路向自己预定的方向发展,一厢情愿,想当然是不行的。要把自己想象成敌人一方,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做,会上当吗?他在参谋部里不止一次的这样对参谋们说,这种换位思考的方法让那些自以为读几本兵书便可以运筹帷幄的参谋们觉得非常新颖独特,也受益匪浅,可以说,这次行动的策划已经不再以黄历为主,而是在黄历的百般挑剔下产生的集体智慧的结晶。   “轰轰轰……”连续的电引爆炸弹接连发出了轰鸣,火光闪现,泥土翻飞,打头的坦克被威力巨大的炸弹炸了个侧翻,履带朝天“哗啦啦”地转着。   早已经严阵以待的战士们已经在掩体里闷了两个多小时,听到信号,迅速掀掉掩体的顶盖,以各种武器突然而猛烈地开始了攻击。   “轰、轰”两声爆炸,榴弹爆炸后产生了瞬间的高温、高压和刺眼的白光,在鬼子战车薄薄的装甲上留下了两个小窟窿后,激射的高温碎金属流进入战车内部,又引爆了战车内的弹药,“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战车被炸得四分五裂,熊熊烈火顷刻间猛烈燃烧起来。   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鬼子就损失六辆战车。剩下的战车几乎同时停了下来,有的向前猛冲,有的拼命向后倒车,有的想开下道路,向袭击者还击。因为步调不一,几辆战车不断地、猛烈地撞在一起,发出惊人的“怦怦”碰撞声。   铁血青年军采取齐射的战法,即在同一时间内,对同一目标发射至少两枚破甲枪榴弹,一枚打履带,一枚打炮塔旋转部位,火力非常猛烈,鬼子的坦克接二连三的起火燃烧。   “轰、轰、轰……”连续剧烈的爆炸声传来,被摧毁的钢铁战车,有的不断迸发出余爆,有的燃起大火,烧得铁板“嘎巴嘎巴”直响。   “嗒嗒嗒……”猛烈的枪声不时响起,爬出受损坦克想逃跑的日本坦克兵就像抽筋一样栽倒了下去。   一辆猛烈开火并且迅速冲下道路的日本坦克,突然没来由地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履带被定向地雷炸断,骤然停了下来。一个身影突然从掩体里跃起身子,将手中的自爆式燃烧瓶丢到了日军坦克上,“嘭”的一声闷响,坦克车迅速燃起了大火。   挨了燃烧瓶的日军坦克调转枪口,一道火舌迅速向这个战士喷来,躲闪不及的勇敢战士被坦克的机枪火力拦腰切断。又是一个身影跃起,投出了燃烧瓶。片刻工夫后,坦克的火势越来越大,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坦克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一个满脸漆黑的日军坦克手才打开舱盖,就一头栽倒在坦克上不动了。   ……   激战仅用了十几分钟,类似于中东战场,埃及步兵伏击并全歼以色列装甲旅的一幕便提前上演了,虽然规模要小得多。在铁血青年军预谋已久的凶猛打击下,日军机甲中队便全军覆没,不长的一段路上,坦克残骸冒着烟火,殉爆还未停息。   村子里的枪声、爆炸声激烈起来,徒步追赶的日军机械化步兵被隐藏在残垣断壁以及地下掩体中的战士们紧紧缠住。虽然听到前面激烈的爆炸声,知道机甲中队可能遇到了麻烦,但却无法及时增援。等到他们不计伤亡,冲到后村口时,看到的是机甲中队覆没的惨景,原来仓惶而逃的敌人已经卷土杀了回来。      第046章 血战是主题      “撤退”日军指挥官见大势已去,面对占据绝对人数优势的敌人,他急忙指挥部下后撤,所以说,日本人还是有智商的,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并不是上了战场就憋着劲把自己搞死为止。   但是现在后退,已经晚了。隐藏在树林、草丛中的士兵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村里村外两个战场打得火热。   一个营在村外围住了鬼子的后续部队,另一个营对村子里的鬼子发动了猛攻,另一个营则卡断了鬼子退回楠阿特普艾的退路。一千五百人对两百多人,优势不是一般的大。   汽车、摩托车被击毁起火,浓烟一团团升腾而起,与村子另一面覆灭的机甲中队的烟火相映。铁血青年军的轻重武器一齐开火,炽烈的火力劈头盖脸的泼将下来,鬼子们横七竖八躺倒一片,激战在村里村外展开。   浓重的硝烟弥漫在残垣断壁之间,烈火浓烟中闪现着敌我士兵的身影。仗着人多势众和熟悉地形,铁血青年军牢牢占据着优势,虽然鬼子死命挣扎,困兽犹斗,但却渐渐不支,被逐步压缩到村子中央的一座大房子里,全部被歼的命运已经无法摆脱。   “一个机甲中队,一个机械化步兵中队,将葬身于此。”鬼子指挥官抚摸着指挥刀,站在院中,听着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苦笑着自语道:“铁血青年军,这回又是一战成名啊,踏着帝国军人的尸骨建立功勋,又让你们成功了。”   前院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射击,夹杂着一片慌乱的惊呼。   几个士兵仓惶的退过来,边退边喊道:“敌人打进来啦!”   “为天皇陛上尽忠、为东亚霸业献身的时刻到了。”日军指挥官抽出战刀,嚎叫着率领所有人员,包括轻伤员迎了上去……   硝烟渐渐散去,枪声渐渐停歇,一场激战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黄历走在烈火升腾、硝烟味浓烈的战场上,轻轻抚摸着被击毁的坦克。打机甲中队损失不大,但在围歼机械化步兵中队的时候,尽管动用了优势兵力,但鬼子的拼死顽抗,依然让铁血青年军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   ……   啪的一声脆响,藤原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瞪着两只眼睛,紧盯着进屋来报告的参谋。好半晌,才呼地一下站起身,一把抢过参谋手中的电报看了好几遍。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藤原神经质般的捏着电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喃喃地说道:“机甲中队的电台一定是坏了,只是一时联络不上。命令山田马上派出部队,前去搜索,一定要找到他们,找到他们。”他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冲着参谋吼叫道。   鬼子参谋“哈依”一声,迅速离开了暴怒的上司,免得有殃及池鱼的危险。   “混蛋,都是混蛋。”藤原将手里的电报捏成了一团,似乎这就是那位鲁莽的机甲中队指挥官,“我再三告诫过你们,不要轻敌,不要孤军冒进,不要被敌人引诱,不要被敌人的败退所吸引,不要……”   藤原骂了一会儿,颓然站进了沙发,将双手捂在脸上,派部队寻找根本就是徒劳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这次失败所面临的严重后果了。就算把失败的责任推给轻敌冒进、狂妄自大的山田或者藤野,川口司令会认可吗,会原谅自己吗?恐怕不行,这可不同于一支普通部队的失败,而是宝贵的机甲中队。这个影响是极其恶劣、巨大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全部推托掉战败的责任的。   等等,藤原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拿起电报仔细看了起来。不对,不对呀,敌人突然出击,打掉了前方倚为柱石的机甲中队,难道仅此而已?马塔镇、楠阿特普艾,藤原冲到墙上挂的地图前,手指在上面划动着,测量着,眉头紧皱了起来。楠阿特普艾驻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原来还有机甲中队押阵,现在形势恶化了,机甲中队覆灭,机械化步兵被伏击,这个城市的守卫只剩下了两个中队,一下子变得空虚起来。   “来人,给山田发电报……”藤原似乎猜到了敌人的意图,焦急地大声喊道。   ……   “哗啦”楠阿特普艾的日本驻军大队长山田喜藏将桌上的东西掀落在地,象发狂的公牛一样呼呼喷着粗气。   机甲中队以及机械化步兵的覆灭,使身处前方的山田意识到形势不妙,敌人突然出此重拳,绝不只是到此为止。他感到了危险,楠阿特普艾有被敌人攻占的危险。所以,得到增援马塔镇的部队被伏击歼灭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便命令守城部队进入全面警戒,并向藤原发电报汇报了这个噩耗,请求派兵增援。   没想到的是,藤原电报回得很快,却只字未提增援之事,而是强令他派兵寻找机甲中队。完了,山田接到电报,便如冷水浇头,离开坚固的城防工事,正中了敌人的诡计,机甲中队便是这样覆灭的,看来楠阿特普艾也将不保啊!   但命令就是命令,山田发泄了一阵之后,坐下来琢磨如何执行才能最保险的时候,藤原的电报又到了。   “固守待援,勿令敌有可乘之机,锡拉特的两个皇军中队已经整装出发,很快即可到达。”看着藤原的新命令,山田长出了一口气。   ……   马塔镇鬼子核心工事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阁下,吃点饭吧”一个鬼子参谋对坐在桌前冥思苦想的鬼子中队长松下说道。   松下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地图发呆。向上面发的电报已经得到了回复,一句话,坚守待援。可这援军什么时候到,却是只字未提。一个白天就这样过去了,到了夜晚,敌人必然发动猛攻,到时候——   一个日本兵跑进来,脸色铁青,报告道:“敌人把镇内我国的侨民和商人都赶了过来,似乎要利用他们作掩护开始进攻。”   松下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卑鄙,要使用蒙古人的战术吗?”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迈步走了出去。   站在高高的炮楼上,松下举着望远镜仔细瞭望,似乎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约的哭嚎声,还夹杂着日语的叫骂和哀求。   十几个日本人被驱赶着,站在军事隔离带的一端,其中还有几个小孩,女人们和小孩都哭嚎起来。   “哭,叫,用日本语,大点声。”几个新兵不断抡起木棍,猛力抽打着,以前见着日本人,都得装得象个孙子,如今可是翻身了。   松下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指挥刀,曾几何时,都是占领区的百姓在帝国士兵面前低声下气或是哀叫呼喊,现在却换成了自己的国人。这是军人的耻辱,不能保护自己国家侨民的安全,让他们象奴隶一样受到虐待和羞辱。   “不好,敌人在掘壕。”松下的惊呼使得身旁的几个鬼子军官也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是的,铁血青年军是在掘壕,而且是在四面同时掘进。掘壕前进、迫近作业。数条与鬼子防御正面呈45度角的战壕呈之字形向前曲折挖进,十几米一折,用挖出的土形成城垛口式样的体系,以减少敌炮弹的杀伤范围。   “迫击炮,射击,射击。”松下悍然下达了命令。   炮弹一颗颗从鬼子阵地里射出来,轰然爆炸,在日本侨民中激起阵阵惨叫,掀起零碎的血肉。   詹长生面无表情的站在掩体里,冷冷的观看着这一场杀戮。这就是战争,容不得半点仁慈,他不认为这些日本侨民能让鬼子放弃顽抗,也不认为这些侨民是无辜的。他们或许没有直接动手杀人,但他们能在占领区土地上作威作福的生活,却是吸食着占领区人民的血汗,掠夺和压榨的物资支持着日本鬼子的这场可恶的战争。   炮弹轰炸之下,阵地前再也没有能站着的日本人了,地上血肉模糊,有些受伤没死的还在那里呻吟、蠕动。壕沟依然向前延伸着,两个人一组,弯着腰,奋力挖掘着,五分钟一轮换,以保证体力和掘进的速度。只要炮弹不是正好落在壕沟里,生命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但这就得看人品了。鬼子调集了全部的炮火,向四面开炮,以阻止和延缓铁血军的掘壕作业。   有受伤的或阵亡的人被抬下来,在后面等着替补的战士们却毫无惧色,没有敢退缩的。哨子一响,又一批战士拿着锹镐冲进了壕沟,拼命的挖掘起来,十五分钟,挨过这该死的十五分钟。哨子再响,他们就又飞速地撤了回来。   “团长。”周斌在旁低声问道:“掘壕作业是一个好办法,缩短了冲锋距离,减少了士兵的损失。除了这个,军长是不是还有别的招数?”   詹长生抿了抿嘴角,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攻坚战本就残酷,你有什么好办法,不妨提出来,给你记功。”   “属下没有。”周斌苦笑道:“我估计军长肯定有,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詹长生淡淡一笑,收敛起笑容,冷峻的眼神盯着前方的鬼子阵地。   鬼子的炮火没有中断,但几条壕沟依旧顽强的向前延伸,象蛛网一样,从四面越来越紧的将鬼子阵地牢牢捆住。狙击手已经开始进入壕沟,用准确的射击压制敌人。山炮也加入了战团,试图摧毁鬼子的迫击炮阵地。   清朝以前,中国始终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火箭和火箭技术最高的国家,甚至在明朝时期一度是世界上唯一掌握火箭武器技术和大规模应用火箭技术的国家。大约在南宋时期,人们将火药装填在竹筒里,火药背后装着细小的“定向棒”点燃引火管上的火硝,引起筒里火药迅速燃烧,产生向前的推力,使之飞向敌阵爆炸,这就是世界上第一种火药火箭。   在明朝旧火箭技术达到高峰并广泛应用于实战,从明朝初年的靖难之役,到万历时期的援朝抗日战争,在到后来对英国人的战斗中都有大规模使用的记载,《武备志》一书中更是记载了当时琳琅满目的火箭类武器,从单发的简单火箭,到多管连发的一窝蜂等火箭炮,再到多级火箭出水火龙,其射程达到了惊人的一点五公里根据《明史》记载,在当时明朝同蛮族的战争中,一场战斗动用几万支火箭是司空见惯的。   而兵工厂制造的这种能够实施远距离攻击、技术含量低、便于制造、巨大威力的重型对地火箭弹,说穿了也就跟穿天猴差不多,只是个头比较巨大,但比油桶炮射程要远。   “这东西……”詹长生有些疑虑地问着正摆弄发射架的技术人员,“威力相当于重炮,在城里发射,打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技术员用测量仪器一点一点地抬高弹体的仰角,进行最后的安装、测试。听到余飚说话,转头笑道:“长官放心,这东西的准头是有些问题,但要打进方圆这么大的范围内,还是没有问题的。”   詹长生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鬼子兵营,也笑了起来,是呀,这目标是够大的,只要打进去,能爆炸,那就行了,有总比没有强。测距、选定目标、标定诸元,炮兵们开始忙碌起来。   “先用山炮把鬼子的炮楼打掉,他们居高临下,威胁太大,严重影响了壕沟的掘进。”詹长生对炮兵指挥官说道。   “是!”炮兵军官立正敬礼,指挥士兵们将两门山炮推了上去。   时间不长,“预备放”随着一声大吼,“轰”的一声巨响,低矮的步兵炮向后猛地一弹。紧接着大约一公里以外的日军炮楼上,突然迸发出一朵绚丽的火光。   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弹击中了鬼子的炮楼,受到重创的日寇炮楼在硝烟弥漫中摇摇欲坠,几秒钟后,炮楼“哗啦”一声巨响后迅速垮掉了。   炮楼倒塌,一个迫击炮组完全损失,这对日本鬼子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核心阵地不是核心工事群,四个大炮楼再加一个中心瞭望楼是主体,并没有星罗棋布的碉堡,眼看着敌人炮兵用步兵炮逐一轰击着他们倚为重心的炮楼,鬼子不惊慌才怪。   松下急忙调整布署,从炮楼这个活棺材里撤出人马,开始加力构筑以围墙为首的防御线,并将核心阵地内的房屋也全部打通,形成连通的工事,准备逐房据守,与敌人决一死战。   炮楼一失去作用,炮火立刻减弱,挖壕的速度快了起来,詹长生又调上来一些部队,与日本鬼子对射,进行掩护。   曲曲折折的壕沟象一道道绞索,从四面八方越勒越紧,压缩着鬼子的生存空间,窒息着核心阵地的空气。   凌晨一时许,掘壕工作近乎完工,最近的地方距离鬼子中心兵营的外围壕沟不过五、六十米,木梯子、箱子、柜子、草捆,全部准备完毕,就等着最后的倾力一击了。   鬼子对于防守是有绝对信心的,这体现在“皇军”卓越的训练、良好的军纪、坚固的阵地、充足的弹药等一系列条件上。当然还有敌人攻坚武器的缺乏,进攻战术的单调等原因。松下终于接到了上峰的回电,还是坚守待援。这实在是一道迟来的命令,到现在,想突围却也是不可能的了。   铁血青年军之所以选择夜晚进行攻坚战,也多少有一些无奈这不仅是出于减少伤亡的考虑,更因为担心鬼子从别处调来飞机狂轰滥炸,而且油桶炮的射程实在是不敢恭维。有了壕沟,再加上夜幕的掩护,油桶炮才能抵近射击。   阵地不时地有照明弹冲天而起,将宽阔的夜幕照得雪亮,还夹杂着一阵阵零星的枪炮声。为了防备铁血军的突然袭击,鬼子不断地在进行着火力侦查。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更是一个血火纷飞的战斗之夜。   根据参谋部布置的猛打战术:铁血青年军对于所选定的主攻点上,应将各种枪炮秘密地、尽量地接近敌人,作适当地配备并且标定射击诸元,战斗打响后同时猛然开火。绝对禁止各种火力零敲碎打、绝对禁止到处分散使用重火力。主攻点上的火力急袭完毕后,突击部队应乘此际敌人发呆、发慌、受到打击来不及调兵之际,以尖刀班组展开队形猛烈冲锋,用刺刀,手榴弹向前开路,辅以小型炮火、炸药包掩护,不怕牺牲,迅猛突破敌人防线,并向纵深发展。   沉寂,让人窒息的沉寂,松下红着眼睛,巡视着阵地,他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日军士兵又是战斗,又是构筑工事,也很疲惫。因为他们人少,不象铁血青年军可以轮换休息。而现在,谁都知道敌人的进攻就要开始,厮杀和血拼就是今晚的主题。      第047章 血战克敌      四门山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鬼子的兵营。迫击炮组已经为前出做好了准备,一旦总攻开始,在步兵炮的掩护下,立刻通过壕沟前出至轰击距离。需要更接近鬼子兵营的是飞雷炮的炮兵部队,壕沟内,盆口大的油桶象一个个大蛤蟆,张着大嘴,准备喷出复仇的飞雷。而为了防止损失,油桶所有的弹药都在后面,这样速度可能慢一些,但自身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在别人看来,如此耗费弹药,铁血青年军有些过于狠了,但这正是这支军队不同于别人的地方。他们一直把人看在第一位,不会逼着士兵无谓的牺牲,宁肯损失些物资,也要少损失些人。   轰,轰,轰……,总攻终于开始了,四门山炮率先喷出火焰,将炮弹射向鬼子工事的围墙,轰击他们的工事。紧接着,迫击炮组扛着炮和弹药,钻进壕沟,向前方迫近。   鬼子也毫不客气的调集所有火炮和铁血青年军对轰,但此时,一向倚仗火力优势的日本鬼子悲哀的发现,敌人的炮火占有优势,被动挨炸现在轮到了自己。   迫击炮组也开始发射,炮弹不间断的在鬼子兵营内爆炸。   十几个巨大的炸药包突然凌空飞起,在天空中划过死亡的弧线,落在鬼子的阵地上,猛烈的爆炸象一串雷鸣,疯狂卷起的黄、黑色硝烟,淹没了鬼子的阵地,在一瞬间,鬼子还击的枪炮声几乎完全停顿。   突然间又是强烈的白光一闪,紧接着,一次前所没有的大爆炸,“轰”地一声猛烈爆发了,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夜空一片血红,紧接着又是一次。地上出现了两个深达三米左右的大坑,爆炸中心三十米范围内全部夷为平地,工事、地堡、铁丝网大多飞上天,藏在里面的鬼子兵全部被炸死、震死,就连围墙处的壕沟也被泥土填平了不少。   战场短暂、彻底地安静下来了,距离爆炸点三百米范围内的“皇军”虽然大多没死,但却他们大多被震昏、被泥土所掩埋,而且绝大多数人永远也听不到声音了差不多整个防御线上的“皇军”,大半目光呆痴、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一些战斗力。   伴着铁血青年军重机枪“嗒嗒嗒”特有的嘶叫声,伴随着炮火的隆隆爆炸声,士兵们吼叫着,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鬼子残破的阵地冲去。   鬼子的壕沟被突破,铁丝网被突破,破败的围墙被突破,在冲锋的路上,除了遍地的残肢断臂,破烂枪支,战士们还发现很多完好无缺的鬼子大睁着双眼,五官流血的死在地上,这些全是被巨大的震动和冲击波震死的。   一点被突破,铁血青年军继续增兵,向两翼张开,攻击前进,直打到鬼子宿舍区,才遇到了阻力。自知末日来到的鬼子躲在残垣断壁或者稍显完好的房屋内,拼命地叫喊着向外射击,也有身上绑满炸药的疯子猛然冲出来,向铁血青年军的攻击部队进行反击。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轰轰轰……”跟进的铁血青年军迫击炮、步兵炮再次猛烈开火,又是几枚飞雷开路,不断将鬼子的工事变成一片废墟。   日军地下室的指挥部就修在核心阵地的下面,松下紧紧地握着指挥刀,目光呆痴地看着鬼子兵们来来回回地跑动,焚毁文件、资料,砸毁设备、器械。对于铁血青年军的进攻,“皇军”上下做梦也没有料到攻势会如此迅速,火力会如此猛烈,以至于“皇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在他的军旅记忆中,也曾有勇敢的支那军队发起进攻的时候,但他们没什么炮火准备,只是凭着一腔武勇,惯用的也是人海战术。可现在,一切都颠覆了他脑海里的印象。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一切都要结束了,效忠陛下的时候到了。”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仿佛就在松下耳边响起,蓄电池供电的小灯泡忽明忽暗,头上的尘土扑簌簌直往下掉。   地下室的中间燃烧着一堆大火,一个鬼子参谋手中拿着文件还在犹豫,几秒钟后对松下建议道:“阁下地下室异常坚固,我们是不是再坚持一下?”   “来不及了。”松下苦笑着摆了摆手,“皇军还剩多少可战之兵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都烧了吧!”   一个中队的鬼子,经过前一夜的巷战,撤回到核心工事的不到一半,凭这样的兵力,即便有工事防守,前景也可想而知。   又是几声爆炸,地下室里的空气慢慢变得污浊起来,看来是通气口被炸塌了。   鬼子参谋将手里的文件扔进了火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松下恍若未闻,伸手拿过桌上的小胁差,用手帕擦拭着,竟轻轻哼起了家乡的小调。   鬼子指挥部的地下室里一片烟雾弥漫,不时地有鬼子咳嗽两声,这帮自知末日已到的家伙手里拿着手榴弹,握着手枪,哀伤地等待着自己的最后一刻。   “轰,轰……”,地下室的铁门处传来几声巨响,地下室里的鬼子们当场被声浪震得头晕目眩,灰尘和垃圾被气浪搅上了半空中,地下室的气味变得更加呛人、难闻。   几分钟后,又是几声巨响,厚重的铁门摇晃着轰然倒地。尘烟还未落地,几团炽烈的火焰和密集的子弹便呼的一声倾泻而来,后面是激昂的呐喊声。   “都结束了。”松下手上用力,小胁差切进了肚子,血流了出来,但他并没有马上死亡,只好又痛苦地使了一把劲,最后非常难看地趴倒在地。   随着一片鬼哭狼嚎,手榴弹的爆炸声,手枪的呯呯声不断响起,一片狼藉的地下室里又陷入了安静。   凌晨四时,枪炮声停歇了下来,鬼子阵地上到处都是铁血青年军的士兵,在火光的照射下打扫着战场。至此,经过一天两夜的激战,铁血青年军拔掉了楠阿特普艾的东面屏障,从三面开始围城。      第048章 血战的意义      有时候,苦难寄托着伟大,牺牲变成了光荣。特别是在战场上,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愤恨便转化为视死如归的勇气。   当一个人由命运来摆布的时候,他会茫然、惶惑、恐惧、软弱。而他一直扼住命运的咽喉,他就是胜利者,他就有了自信,有了意志。而黄历麾下的铁血青年军便给了华人这种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不再是日本鬼子肆意屠戮的羔羊。   马塔镇攻坚战的结束,镇外歼灭机甲中队的胜利,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血色火光之中,上千名华人战士与凶恶的鬼子进行的殊死拼杀。攻守双方,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是寸土必争;一个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一个是拼死顽抗、以牙还牙;一个是不计一切代价拼死向前、向前,一个是誓与阵地共存亡、死不后退……到处是手榴弹的爆炸声、地动山摇的炮弹怒吼声、疾风暴雨般的枪弹尖叫声、铁血军气壮山河的呐喊声、敌军垂死挣扎的哀吟声……只有战场,才能发出这种声响,只有战地之声,才能如此动人心魂……就像一只庞大的乐队,战斗员们操纵着不同的乐器,弹拨着不同的音符,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这个露天舞台上,齐奏着蔚为壮观的战地交响曲……伴随着令人心碎胆寒的乐曲,是千百颗绚丽的流光往来穿梭、交相辉映,衬红了那灰蒙蒙的天际……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搅得天地间一片昏暗……那血汗泥尘所散发出的蒙蒙薄雾……那绚烂的、黑红的、剧烈开放的、瞬间熄灭的火焰,火焰中倒下去的是人类的肉体,火焰中矗立起来的是民族的尊严。   马塔镇内、外两战,使得日军在西婆罗洲的占领出现了漏洞。这虽然不是根本上的决战,但因为西婆罗洲地形地势的特点,使得日军在西婆洲东部及东北部彻底陷入了被动。   西婆罗洲的地形地势有几个特点:首先是沿海地区较平坦,内陆多山地和高地,这便使西婆罗洲的开发仅限于河流下游及海滨地带,主要城镇多在河口内侧,内地荒凉落后;其次是西婆罗洲境内大部分为卡普阿斯河流域,地势低平、宽广,河曲发达,公路稀少且集中于沿海发达城市,大部分地区是靠河流通航,为贸易和商业活动的重要生命线,常常也是唯一命脉;最后则是密布于西婆罗洲的热带雨林,面积占到了95.39。   这样的地形地势特点决定了日军机械化部队作战的局限性,特别是在西婆罗洲东部,他们要依赖的公路里程短且不连贯,难以达到快速机动的效果,也无法发挥其应有的威力。   就在楠阿特普艾的山田喜藏收缩防线,等待援军的时候,继马塔镇失守,又一个噩耗再度传来,由锡拉特增援的两个中队日军在路上遭到了伏击,损失过半后仓惶退了回去,楠阿特普艾西面的退路已被切断。而铁血青年军则开始扫荡城周围的小据点,将楠阿特普艾变成了一座孤城。   两次打援,精心而狡猾的布置,一下子令日军措手不及。离得最近的锡拉特是山田喜藏的希望,而其他城市的驻军实在是离得太远了。在内地人口密度不足二十人的广阔区域内,在机械化部队难以发挥效用的丛林高地里,实在难以想象还有谁能扼制敌人不断收紧的绞索。      第049章 论势      “……我军应有强大的预备兵力,并采取逐次抵抗的战术,或称狙击战斗,根据西婆罗洲特有的地形,确定我军守护部队不必固守一地,而是设置纵深阵地,逐次抵抗优势敌人的攻击,在诱敌深入我阵地内,尚未立足时,埋藏的地雷炸弹一起爆发,埋伏的狙击兵配合我正面部队,一举反击消灭敌人。这种阵地要虚虚实实,使敌人摸不清底细。经过一两次打击后,敌军可能就裹足不敢急进了。我军则达到以少胜众、以劣制优的目的。同时,组织小股突击别动队,在丛林、山地、沼泽中穿插行动,打击日军的补给线、运输队、物资集中地。等待日军锐气受挫,补给困难时,我主力以钳形攻势,猛力出击,围歼日军之突进部……”   合理的战术能够取得应得的胜利,对于此次的主动进攻,黄历是早有预谋,将日军挤出山地丛林地带,拓展根据地的防御纵深和部队的机动空间,并与日军在平坦而富庶的西部地区展开新一轮的争夺,这是铁血青年军发展所必须经历的阶段。   竖起抗日大旗的初期,铁血军有一个迅猛发展壮大的时期,而现在西部地区的人口资源成了瓶颈,西部人口密集和经济发达地区又是日军要重点占领巩固的,有志青年想避开鬼子的严厉管制和监视,前来加入铁血军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铁血军必须向西部地区渗透,吸收更多的人力资源。   当然,此次作战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盟军方面知道,这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对这支军队的支援物有所值。利用被利用,不管怎么样,都要体现出自身值得被利用。   同时,这次军事行动也是一次检验,由游击战向有限的运动战转变,必然不能一拍脑袋便实行,要给部队一个适应的过程。   三团善巷战攻坚,一团善伏击,二团善奔袭,虽然都是铁血青年军,但在与鬼子的不断战斗中,各支部队由于承担的任务不同,依然体现出了各自的特点,黄历因势利导,又着重加强了对这些特点的挖掘和训练,使之更加鲜明。现在看来,效果是不错的,马塔镇攻坚,歼灭机甲中队,奔袭伏击锡拉特日本援军,三个主力团干得都相当漂亮。   将被动防守来应付鬼子的扫荡变为针对日军薄弱点的主动进攻,使得铁血青年军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信心,是靠战斗胜利来建立的,不是靠慷慨激昂的空话得来的!   攻城掠地的胜利,让万千感慨在战士们的心中撞击,抗日杀敌不只是壮怀激烈的口号,或幻想中的悲壮和荣誉。对于经历了恶仗的军人,这些名词就不再抽象朦胧了,一切都浓缩成血淋淋的现实。在激战中,生的渴求和死的威胁无时不在猛烈碰撞。贪生者可能不生,勇敢者反而不死。   战争使一切变得直截了当,人类诸多复杂的感情,只剩下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弹雨如蝗、刀光血影的厮杀中,也会出现瞬间的踌躇犹豫。但我死亲生,我死犹荣。在重于泰山的民族利益前,个人的生死微不足道,对苦难深重的海外华人来说,没有流血的贡献是无足轻重的!   从西方殖民者到日本鬼子,南洋华人终于意识到团结的力量,反抗的精神,乞求和忍让是没有用的,只有奋起而战,用鲜血和生命,让压迫者颤栗,争取自身的权利,才是正道。   对于楠阿特普艾这座已被围住的孤城,黄历并没有下令继续强攻,而是悄悄地收拢部队,象一个耐心的猎手,等着猎物钻出洞穴。虽然有了攻坚的战术,并且在马塔镇进行了实践,但对于进攻一方来说,伤亡是难以避免的。楠阿特普艾不同于马塔镇,工事更加坚固,敌人的数量更加多,攻坚的难度更大。铁血青年军要留有足够的力量,以应对鬼子可能的军事报复。   围城是虚的,不同于冷兵器时的围困,都在城下安营扎寨,旗帜飘扬,号角嘶鸣。但正因为楠阿特普艾的鬼子无法判断铁血青年军的兵力是否隐藏起来了,面对城外少量兵力的掘壕围困,感到进退两难。   “敌人在故意示弱,引诱我军突围,一旦离开坚固的工事,必定会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倚仗人数优势,在野外进行围攻。对,就是这样,我绝不会上当。”山田喜藏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城外,得出了自以为正确的结论。   对于楠阿特普艾的守军只是关注于眼前的敌情,而身在锡拉特的藤原则面对地图冥思苦想着整个战局的发展,“敌人的主力是否还在楠阿特普艾城外?他们是在以逸待劳,继续对增援楠阿特普艾的皇军进行截击,还是已经悄悄转进,盯着下一个目标?是继续调兵向楠阿特普艾进行增援,还是等待进一步的侦察报告,确认敌人的主力在何处?”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应对不当,便会引起连锁反应。楠阿皮诺、楠阿克芒艾、锡拉特、普图西包、塞米陶,再加上楠阿特普艾,偌大的西婆罗洲东部,竟然只有这么几个堪称城市的地方,相距是那么的远,道路是那么的不好,显得是那么的孤立。以前的估计是错误的,才会有这种撒豆子似的排兵布阵。一直以为铁血青年军没有攻坚的重武器和能力,但现在要重新估量这个对手了。   看着地图上西婆罗洲东部那几个隔得甚远,稀稀落落的城市名,藤原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皇军是分散配置,而敌人是聚力于一点,况且在丛林和高地之间的移动难以为侦察飞机所获悉,使得敌人可以悄悄地运兵,防不胜防啊他坐在椅子中,沉思了半晌,拿起了电话,向川口将军提出那样的建议吧,就算挨顿臭骂,也希望川口阁下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   坤甸,西婆罗洲第一大城市,川口清健的司令部便设在此地。此时,他正在和自己的爱将小笠原夫谈得正欢。   小笠原夫随被抽调走的一个大队去增援瓜达尔卡纳尔岛,但未到瓜岛又到调至拉包尔担任参谋,在曾横扫荷属东印度的今村均中将手下听命。他正与川口清健说着瓜岛的战事,特别提到第二师团的进攻失利和第三十八师团输送受阻,又讲到瓜岛部队面临的最严重的饥饿,土兵体质非常差,饿死、浮肿和患各种热带疾病而死的官兵比战死的多两倍。讲到他朝夕相处的那些在香港和爪哇岛安列丹、万隆呈雄的精兵,竟在“狭口”海峡中遭沉船之厄,尸骨无存的时候,小笠原夫呜咽泣下,不能自已。   川口清健也是黯然神伤,半晌才低沉地说道:“荷属东印度战役中,皇军仅用这两个师团加上后来的一师一旅,就打下了面积相当于欧洲人口达七千万人的辽阔疆域,皇军仅战死八百四十人。而为攻占一个飞机场,两个最精锐的师团都不行,不是亲耳听见你所述说,我是真不敢相信呀对了,所罗门群岛的形势怎么样了,小笠君,你能帮我分析一下吗?”   小笠原夫平稳了一下心态,说道:“所罗门群岛的战争同我军以往的任何一次战争都不相同。它是一场海陆空三方面密切结合的立体战争。为了争夺制空权,必须用步兵攻占瓜岛飞机场;为了确保步兵成功,又要用舰队炮击机场并且掩护运输船,而敌人的飞机和军舰威胁、阻止我军的炮击和海上增援,其目的是协助敌人的海军陆战队守住飞机场。”   川口清健插了一句:“听说,美国佬叫它亨德森机场。”   “是的。在这种立体战争中,我军和敌军目的基本相同。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军指挥机构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和决心。先用一个支队,后用一个旅,最后用一个整师去攻击敌人的一个得到良好空中保护的加强海军陆战师。我军粮食不够,火炮太少,后方太远,运输危险;敌人则恰恰相反。加上我军未料到瓜岛雨林的因素,只凭过去对付弱敌的白刃战术和敢死精神,不明敌情和火力,失败的结果是必然的。”小笠原夫叹息着说道。   川口清健点了点头,说道:“孙于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出于我军开战之初节节获胜,我军从上到下,都蔑视兵法。所以,我军在瓜岛上才会失败。”   小笠原夫自嘲地一笑,说道:“当鄙人向今村阁下讲诉自己的意见时,百武中将的幕僚人员极为憎恶地看着我。大概在想:一个无名的少佐,凭着死啃书本的学生腔,竟然敢诬蔑天皇批准、军部制定的重要作战行动。其中一外参谋指着鄙人的鼻子大声说斥责:‘我军在支那战场上以一当十,就是在新加坡、缅甸、菲律宾和荷属东印度的战役中,也都是以少胜多,你竟敢诬蔑军威,我建议今村将军阁下解除他的职务,让他到瓜岛战场上去当一名士兵。那时候,他就知道当袍泽忍饥挨饿、流血牺牲的时候,不应该像苍蝇一样胡说八道了。’”   “胡说八道。”川口清健见有人如此轻视侮辱自己的爱将,气愤非常,“我军过去在南洋的胜利,是因为有制海权和制空权,另外敌人处于包围之中,士气低落。在瓜达尔卡纳尔则完全不是这样。我们没有制空权,经过第三次所罗门海战,损失了战列舰‘比睿’和‘雾岛’之后,又丢掉了制海权,因此,第三十八师才遭到空袭,全部装备和大量人员沉入‘狭口海峡’。如果这些混蛋不承认事实,他们还会失败。”   小笠原夫点点头,苦笑着说道:“等到今村阁下询问他们,究竟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攻克瓜岛飞机场时,众人说法不一,因为谁也摘不清楚美军究竟在瓜岛上部署了多少部队。但大家倾向于偏高,认为起码要六个师团的兵力。”   川口清健被气乐了,骂道:“他们的脑子怎么长的,皇军在整个南洋战区和东南亚战区总共才有十二个师团,按此分析,除了抽调中国的部队,就无法收复瓜达尔卡纳尔喽在军用地图上指指划划高谈阔论就是他们的本事,真正在战场上调配军队、攻城略地,这帮家伙狗屁都不是。我认为,有四个师团足够了。”   小笠原夫用敬佩的目光望着川口清健,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阁下的判断十分准确,今村阁下向大本营建议,让第八方面军配属两个军:十七军和十八军。十八军军长安达二十三中将的第六师团和第五十一师团从新几内亚和中国战场抽调决战瓜岛。”   川口清健瞪大了眼睛:“是满洲的关东军部队?”   “是的。然而问题并没有解决。增援瓜岛的问题并不是我们人不够或物资不足,而始终是无法安全地运到那里去。”小笠原夫黯然说道:“根据鄙人的兵棋推演,在一般的空中掩护和海上护航的条件下,瓜岛船队去程损失百分之二十,卸载损失百分之五十,归程损失百分之二十。它是一个海军问题和空军的问题,我们必须从海上和空中压制美军飞机场。”   川口清健摇了摇头,缓慢地说道:“很困难哪我得到的消息是,自从三十八师团输送失败之后,海军拒绝再派舰艇到瓜岛海域。他们认为:水面舰艇是用于海战的,不能再把宝贵的战列舰、重巡洋舰和驱逐舰牺牲在狭窄的海域中了。开战以来,驱逐舰的损失已经无法忍受。‘不能为一个飞机场而陪上整个联合舰队。’这是他们的结论。”   小笠原夫也是苦笑连连,说道:“今村将军说得更为详细,他说:陆军在这个问题上同政府严重冲突。在十月二十二日陆海军局部长会议上,大家一致同意,一旦第二师团攻克机场,海军即行解雇九万吨民用船舶,陆军准备解雇十三万吨船舶。日本的国民生产和生活急需石油、煤、铁矿石、粮食和其他物资,都必须用民用船来运输。由于美国潜艇的猖狂活动,民用船舶吨位急剧下降,已经无法确保明年三百五十万吨钢材的生产。没有这些钢材,大东亚战争就支持不下去。”   川口清健轻轻拍了拍脑门,暗想:“战争是一道算术问题。早知如此,钢产量只有五百万吨的日本,为什么要同钢产量八千万吨的美国佬开战呢!”   “等到我向今村将军建议,趁我们还有能力,把第十七军的残部撤出瓜达尔卡纳尔时,我立刻变成了叛徒,卖国贼,要被枪毙。”小笠原夫说着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臂膀,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有的军官打我,还有人唾我。平时相好的朋友,现在反目相仇。大家都认为我亵渎了军旗,亵渎了死去的战友们的灵魂。只有我自己,因为说出了积郁已久的话,感到轻松,作为一个参谋人员,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们谁又知道,我的弟弟——只有二十二岁的二等兵小笠桂二,就死在亨德森机场边缘的铁丝网上。然后,一颗子弹从后面飞来,打断了我的锁骨。”   “还象二·二六事变(一九三六年日本陆军皇道派发动的一次流血政变)那么意气用事啊”川口清健轻轻抚了一下小笠原夫的肩膀,长长地叹息道:“本来是想让小笠君率队出征,打出我支队的军威,没想到,唉,小笠君,你受委屈了。”   “阁下,您千万别这么说。”小笠原夫急忙要站起,却被川口清健按住了。   “小笠君,你的军人生涯——”川口清健心情很难过,小笠原夫受伤不说,又被原百武中将的幕僚排挤,连今村中将都没有办法,只能暂时让他回国养伤,想要再次复起,只有等机会了,“我会尽力来帮助你,你不要着急。”   “谢谢阁下的关照。”小笠原夫的眼睛有些红,很感动地表示感谢,然后叹息着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看到那些家伙被一次失败所激怒,象红了眼的赌徒,丧失理智,而为皇军担心。”   川口清健若有所思地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缓缓说道:“是啊,失败算不了什么,而执拗地不肯承认,丧失理智地把皇军勇士不断地消耗在那个并没有实际军事意义的小岛上,才是最大的失败。这场战争,就是一场后勤补给的战争。只有夺取制空权,才能保障补给并破坏敌人的补给。因此,在轰炸机的航程内,才有胜利的可能。可惜,飞机大多都——”      第050章 金手指与回报      如果说在瓜岛战前和战时,川口清健的思想与小笠原夫的并不一致,他也同那些纸上谈兵的日本幕僚人员一样坚信会胜利,坚信武士道精神无敌,日本军队的战斗精神,是能够忍受任何艰难困苦的话,现在他已经被小笠原夫所描述的景象所震憾了。   泥泞,饥饿,伤寒,疟疾,痢疾,过劳,烂脚,疼痛,紧张……所有这些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丛林作战的艰难困苦。而且要在丛林高地保证补给线的畅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一座桥的摧毁、一段路被破坏,都将影响到前线的胜败。起码从现在西婆罗洲的情况来看,西部地区偏远城市的运输就令他头痛不已。   在一九四三年三月的时候,日本军队无论是在所罗门战区,还是在巴布亚战区,制空权都大大削弱了。他们既缺少飞机,更缺少能征惯战的飞行员。大部分时间里,美国飞机称王称霸。   日本历来奉行“精兵政策”,依仗长年苦练的一部分职业军队,在战争初期能够势如破竹。根据空战统计,百分之四十的飞机是由只占参战总数百分之四的“王牌飞行员”击落的。一旦精华凋落,硬壳的下面只剩下软膜了。而美国人从小喜欢机械,几乎每个成人都会开汽车,整个国家是一个“拜机(器)主义”的国家。源源不断的飞机加上无穷尽的技术熟练的年轻人,使美国的空中力量在太平洋上越战越强,变成了一只恶雕,而日本人充其量只是一只捕雀隼。   等到藤原打来电话,将西婆罗洲东部局势讲述清楚,请求川口清健准许部队放弃一些并无实际意义,且增援补给困难的城市时,川口清健破例地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放下电话,与小笠原夫商议了一会儿。   “气候多变、雨多雾重、河溪纵横、流向各异,绿幽幽黑沉沉的热丛林,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世界,对外来的闯入者是不折不扣的迷宫,抑或是冷酷狞恶的陷阱。瓜岛之战已经证明了丛林战争的残酷,更证明了重武器在丛林战中的局限性以及补给的困难。而这些,对于敌人来说,却是利大于弊。他们肯定希望我们继续在这个环境复杂的环境中与他们展开搏杀,随处可见的丛林,即便派飞机轰炸,效果也不会太理想。”小笠原夫客观地分析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指出目前川口支队分兵布阵的缺陷,也是给自己的老上级留个面子。   川口清健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舍己之长,与敌人在丛林中消耗,确实是一大败招,现在该是改正错误的时候了。”   “阁下言重了,这算不上什么错误。”小笠原夫赶忙劝慰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敌人的力量已经发展起来,我们可以顺势将他们吸引到平地区域,利用我们的优势重创或消灭其主力,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一城一地的得失算不得什么。”   川口清健淡淡一笑,拉着小笠原夫在地图前仔细筹划,如何将东部地区的日军安全地撤退出来,保存住可贵的有生力量。太平洋战场形势逆转,连关东军都调来参战了,看来想在西婆罗洲这块一无石油等重要物资,二无重要战略价值的占领区,争取援兵,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   自从一九四一年的最后一天,富兰克林·罗斯福在电话里讲:“告诉尼米兹,从珍珠港的困境中摆脱出来,坚持下去,把战争引向胜利。”到现在为止,尼米兹为“胜利”已经无止无休地工作了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了。   最初,由海军支撑的太平洋防务大厦似乎马上就要坍塌。日本军舰随意在太平洋游弋,攻岛略地,形若日本的内湖。中途岛之后,曙光呈现在地平线上。所罗门战役中,希望时时躲在乌云里。为一个亨德森机场打了半年,迟迟无法开展对中所罗门诸岛的进攻,因为同麦克阿瑟发生了矛盾。等哈尔西解决了同“道格”的争端,军舰、飞机又不够。盟军要进攻西西里和意大利,丘吉尔抢走了兵力和器材。麦克阿瑟打不下莱城,哈尔西打不下拉包尔,上帝日本本土尚在两千海里之外,被无数岛屿组成的好几条岛链包围着,什么年月才能打到东京?结束这场残酷的战争。   太平洋上的战事搅得尼米兹烦躁不堪,他一份份地分析情报、资料、海图,一张张地阅读舰长们写来的海战报告。不错,日本海军在卡纳尔和槽海受到了创伤,陆军在新几内亚陷入了困境。然而,美军在同时也受了损失和挫折。很明显,日本人正在把进攻的战略改成了防御的战略,他们在太平洋的每一个海岛、岸边和滩头死拼下去,使美军付出难以忍受的代价,然后,体面地通过谈判结束战争。   没错,该死的日本鬼子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望着桌上的海图,尼米兹有些烦闷,无意识地用红铅笔敲着。太平洋战争不同于欧洲的战争和北非的战争。那都是传统的大陆战争,人类打了几千年,有兵书可依,有战策可循。太平洋战争是一场岛屿战争,一场不同于任何时代任何战争的全新的战争。他的脑海里一直在想,也确定会有突破传统的束缚的一条新路。   他的目光又落到拉包尔和特鲁克上面。如果拿不下它们,大军无法西进,战场无从展开。拉包尔和特鲁克象两块黑布遮住了所有人的双眼,使他们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   战前,谁也不知道离东京五千一百公里的南太平洋上有一个海岛叫新不列颠岛,更不知道新不列颠岛上有一个港口叫拉包尔。拉包尔的居民经常被火山和地震所困扰,但日本人满不在乎,自从一九四二年二月他们取代澳大利亚人成为拉包尔的新主人以来,他们不但呆得很舒服,还把拉包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站和要塞。现在,拉包尔已经成了大名鼎鼎的地方,十万日军驻在此地,战争完全改变了它原来的模样。   敲门声响了起来,参谋军官范尼走了进来,敬礼之后,将一份文件递到桌前,说道:“将军,这是哥伦坡情报站传来的一份文件,刚刚译码完毕,我觉得其中的构想很有意思。”   哦,尼米兹对这个年轻的军官特别有好感,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出身,更是因为有一种尼米兹欣赏的特质隐藏在那副恬静的面孔下。   “技术的发展,武器系统的发展,猛烈地敲击着战略的大门。高明的统帅,必须要顺应这样的发展,在战略战术上拿出新的办法来,以适应新战争模式的需求,缩短战争的进程,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战争的胜利……”   只看到开头的几句话,尼米兹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那里的范尼,继续向下看。啊真是奇妙而实际的战术构想,尼米兹感到血液涌上了头顶,难以抑制一个近六十岁的老人的激动。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只有四十二年前接到安纳波利斯的通知书时可以与之相比。   “越岛作战”——那特有的伟大发明的思想光辉使传统的“逐岛作战”概念黯然失色。“逐岛作战”是陆军的打法,逐一清除前进路上的敌人据点,不使它们留在后方成为隐患。“越岛作战”才真正是海军的概念和战术。只要在广阔的大洋中有选择地攻取几个垫脚岛屿,就可以像蛙跳一样,跳过其他日军守备严密的海岛,直抵日本,直抵东京。   多么奇妙而有效的战术用最短的时间,最低的代价,达到战争的基本目的——摧毁敌人的首都和其他大城市,斩断日本的军事工业等战争手段,这样,使日本的庞大军事机器从根本上瘫痪下来,而不是象以往战争中那样,一个旅一个师地把敌方的战争机器打光为止。为什么过去的战争中没有这种战略呢?因为当时还没有飞机、没有航空母舰,没有登陆艇,没有目前这么庞大的后勤能力。   在中太平洋上主动进攻,越过马绍尔群岛和马里亚纳群岛,直抵日本。嗯,应该更详细一些,攻占夸贾林,还要攻占马朱罗、沃特杰、贾卢伊特、马洛埃拉普和米利环礁中的一个或几个,掩护夸贾林的侧翼。以夸贾林为基地,西向可以攻特鲁克,西北向可以攻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和关岛。利用塞班作为基地,B-29重型轰炸机已经能够直飞东京了。尼米兹觉得他深邃远大的战略目光,已经越过了五千公里的太平洋洋面和上千的岛礁,看到了战争的尽头,漂亮,真是太漂亮了,就是文件中的那句话:“沿着密克罗尼西亚的基地前进!”   看完了这些文件,尼米兹特意看了下面的署名,哥伦坡情报站詹森少校。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着激动的心情,抬头对范尼说道:“参谋长回来了吗?”   “还没有。”范尼答道:“按照行程推算,参谋长明天才能到达。”   尼米兹沉思了一会儿,对范尼说道:“你认为这是可行的战术?”   “是的,将军。”范尼很谨慎地说道:“但我们应该先试验一下,毕竟这是一个新的战术,效果如何,谁也无法预估。”   “试验一下?”尼米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投注到桌上的海图上。   “将军,您看这里行不行?”范尼走到近前,用手指点着说道。   阿留申岛链西端的阿图岛和基斯卡岛,尼米兹的嘴角上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日军在进攻中途岛的同时,侵占了美国固有的本土——阿留申岛链西端的阿图岛和基斯卡岛。美国人也爱面子,本国领土被侵占,这是一个很让人诟病的问题。这样的军事计划,想必挑剔的金上将也不会拒绝。对,绕过东边的基斯卡岛,先占西边的阿图岛,切断基斯卡岛的运输线,看日本人如何反应。   “让我们尽快地制定出计划吧。够我们忙的。金的要求可严极了,连我都怕他。”尼米兹拍拍范尼的肩膀:“亲爱的范尼,仗越打越大啦也许,咱们都将被写到历史中去。对了,马上把这个詹森从哥伦坡调来,我要当面和他谈。”   现在,一切困扰都退居幕后,一个新的战略方案就要形成。   ……   日军开始在西婆罗洲的东部一些地区撤退了,撤退组织得不错,并且得到了东婆罗洲守卫油田的飞机支援,使得铁血青年军发挥的余地变小,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在撤退途中,地雷、冷枪、冷炮依然使鬼子付出了伤亡的代价。   或许这才是明智的选择,黄历对日军放弃在丛林高地与铁血青年军的厮拼,多少也感到有些意外。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放弃强攻楠阿特普艾,便是要保存力量,与鬼子进行一场反复较量,将丛林变成鬼子的坟墓。显然,鬼子将有生力量集中于西部平地,无疑增加了以后作战的难度。   但现在,黄历暂时将心思收了回来,抬头望着天空。一架C-47飞机从云层中俯冲下来,在一片大空地的上空投入了朵朵伞花,除了箱子外,还在几名人员操纵着降落伞徐徐下降。   这就是詹森的回报吧,黄历轻轻微笑,不是用寒酸的英国惠特利轰炸机和其它一些老旧的玩艺空投,而是用“空中列车”,这样空投的物资将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C-47运输机飞行平稳,机舱宽阔,全金属外壳军用运输机,性能安全,皮实坚固,运输量大,装满运输物质后,还能拖动另一架滑翔机起飞。而且C-47飞机的后三点布局起落架也非常适合在粗糙机场使用,粗大的主起落架轮适合坑洼不平的战斗机场起降,且的发动机和座舱位置较高不容易被扬起地沙石击中。   该加快飞机场的修建工作了,黄历目送着空投完毕的飞机挑头飞走,轻轻挥了挥手,一大批装着各种合适高度植物的木轮车汹涌而来,很快便将这个空投场伪装起来。      第051章 战后的布局(一)      摇篮里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李倩心连忙走过去,在旁边坐下,嘴里轻轻的唱着,脚踏着摇篮,使他微微摇动。里面卧着个小小的人儿,用布裹着,露出白白胖胖的小脸。   黄历从隔间的书房里走出来,看了看停止哭闹的婴儿,苦笑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古人诚不欺我。”   “怎么?现在就烦了。”李倩心停止了哼唱,拿起一本书翻看着。   “不是烦,是累呀”黄历伸手摸了摸女儿圆滚滚的脸蛋,“这小家伙,我宁肯和日本鬼子关在一个屋子里,也害怕单独照顾她,又是哭闹,又是拉尿,还打不得骂不得的。”   “哪有那么可怕?”李倩心被黄历的形容逗乐了,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嘿嘿,手忙脚乱,真的比在战场上对付鬼子还困难。”黄历抚摸着爱妻的头发,询问道:“小桃子最近没来祸害咱闺女吧?”   “净瞎说,那叫喜欢。”李倩心轻轻将头倚在黄历身上,笑道:“小桃子长大了,最近学习很用功呢!”   黄历点了点头,拍了拍爱妻的肩膀,感慨道:“人总是要长大的,现在读书虽然有点晚,也比啥也不学要强。嘿嘿,别瞅咱闺女才这么大,一晃就变成大姑娘了,咱们还得操心给她找婆家呢!”   “哪有那么快。”李倩心拉过黄历的手放在胸前,眯起眼说道:“孩子刚满月,等咱们头发白了,或者等她爹当了那个什么总统——”   “我还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黄历坐在爱妻身边,慢慢说道:“当什么总统都是假的,比不上咱俩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李倩心抿嘴微笑,心满意足的样子非常可爱。   “呵呵。”黄历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解释道:“日本鬼子是越来越完蛋了,现在零打碎敲的,一年就能消灭千把人,至于那些印尼人的日奸武装,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堪一击,就是给咱们送武器弹药的运输大队。现在先不动他,等有机会,一仗就打得他们心寒胆战,再不敢与咱们抗衡。好日子呀,再有两年就来喽!”   “这样啊”李倩心轻轻点了点头,不无疑虑的提醒道:“那你打仗的时候要多注意,安全第一,已经是军长了,就别象小兵似的冲在前面。”   “那是自然。”黄历宽慰道:“我就是想冲在前面,现在也不行了,没看到我的警卫,从一班到一个排,现在都一个连了,还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再看他们的武器,全部美式,就是来个几百鬼子,也不在话下。”   “嗯,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李倩心低声地说道:“一个多月了,医生说已经可以了。”   “哦”黄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里一荡,伸手将爱妻搂在怀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嗯,嗯。”李倩心微微闭着眼睛,头轻轻在黄历身上蹭着,柔声说道:“轻点,奶,奶都挤出来了。”   “哇”小孩子又哭了起来,蹬开盖着的薄布,露出了藕段般的小胖腿。   ……   1943年的雨季使西婆罗洲的战事稍微缓和下来,但铁血青年军开始用冷枪冷炮与日本鬼子周旋,在宽广的战线上,依靠着丛林,狙击手的作用得到了极大的发挥,每天几个或者十几个鬼子的伤亡或许现在还不会令川口和藤原太过惊讶,但一个月呢,一年呢,千把人将在不知不觉中被消耗。   而尼米兹在阿留申岛链的试验看来很成功,指挥着公牛哈尔西开始了第一次越岛作战,绕过寇朗班加拉岛在它西南的维拉拉维拉登陆。接着,又做了一次跳跃,绕过肖特兰,在布干维尔岛的奥古斯塔皇后湾登陆。布干维尔离拉包尔仅二百四十海里,当日本的今村均中将以为美军的下一站是新不列颠。哈尔西大胆地越过拉包尔,在格林群岛和埃米拉岛登陆,日本人重兵防守的拉包尔被从东南、正东和正北包围起来了。   尼米兹和哈尔西的越岛作战,也启发了麦克阿瑟,他指挥大军在阿德米勒尔提群岛的马努斯岛登陆,封死了拉包尔的西北通路,拉包尔成了枯藤上的死瓜。   很明显,拉包尔被封锁以后,麦克阿瑟率领的美国陆军将沿新几内亚北岸一路跃进,越过盛产香料的马鲁古群岛直趋菲律宾。他将歼灭日军在南洋的兵力并切断石油、锡和橡胶的供应,使日本的工业和战争机器瘫痪。   而尼米兹指挥的舰队和海军陆战队,利用航空母舰机动部队,已经攻克了马金岛和塔拉瓦岛,下一步肯定是马绍尔群岛的某几个环礁,以这几个环礁为基地,南下可攻特鲁克,北上可在塞班或关岛登陆,然后轰炸东京,直接捣毁日本的战争机器并且屠杀日本国民。   还有第三个方面:以珍珠港为基地的美军太平洋舰队潜艇部队,在洛克伍德中将指挥下,展开无限制潜艇战,已经击沉了一百五十万吨船舶。洛克伍德的战术同德国海军司令冯·邓尼茨上将的“吨位战”一样,针对日本岛国特点,切断海运线,消灭商船,勒死日本。   无论哪一个方向上,美军的企图只要得逞,日本就没有希望了。当初,日本统帅部以为只要坚持“不败”的战略,就能同美国订立体面的和约,彻底估计错了。   尽管美国佬提前开始了越岛作战,不致于陷在逐岛争夺的泥沼之中,但黄历并不认为日本的投降会提前到来。这是针对日本的政体以及国民性的综合分析,如果没有原子弹,日本人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不是还叫嚣着要“一亿玉碎”吗?   不过,美国佬提前的反攻以及越岛战术的提前使用,对于西婆罗洲乃至整个远东地区的抗日战争还是很有帮助的,对,不仅仅是精神上的鼓舞。中国境内的日本驻军也在进行着兵力调动,把士兵派到日本内岛屿防御圈和本土岛屿上,他们还想拖延战争的进程,使美军失血过多,不得不签订一个有条件的停战协定。很多飞机,以及有经验的飞行员再次被从荷属东印度各地调走,投入到与老美战斗的太平洋战场前线,使得这里的日军提前进入了衰弱期。   打死一个少一个的战略目标已经基本实现,但黄历并没有再次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的计划,起码现在不行,明年,1944年,才是比较合适的时机。但这并不意味着和日军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而是基于更深的战略考虑,图谋更深的准备阶段。   值得一提的是,日军的“挺进杀人队”终于出动了,与铁血青年军的游击小队进行了几次交锋。按理说,以游击对游击的策略是没有错的,但失去了前提。铁血青年军已经有了应对的举措,各部队之间的联络暗语,以及遭遇时的口令都进行了重新确定,并且经常改变。再者,电报监听和破译也使日军的“挺进杀人队”特别容易暴露。最后一点,对于根据地的内部保卫工作,谍报中心一直在不断加强,缺乏了内线的策应,挺进杀人队即便能在几个村子偶尔得手,给根据地造成了一些损失,但随后的暴露的围攻也使鬼子难以取得大的成就。   在1943年10月中旬,鬼子的“挺进杀人队”终于走到了尽头,在一个精心策划的行动中,他们奔袭的铁血青年军的指挥中心竟然是诱杀他们的饵料,忙碌的电报通讯不过是吸引野兽中计的肉香。在一场激烈的围歼战中,“挺进杀人队”终于覆灭,也算是解决了黄历心中的一个隐忧。他可以安下心来继续布局,向着心中的目标再迈进一步了。   郭益南支队,挺进到英属北婆罗洲的铁血青年军的分支,经过了近一年的发展,在总部的支援下,已经发展成了拥有三千多人的北婆罗洲最大的游击队伍。此次,黄历秘密召来了郭支队的二号人物张宗华。自从盟军的监听破译小组入驻西婆罗洲以后,黄历便将与郭益南支队的联系保持在极机密的状态。   “马共啊,宗华,你认为他们的影响力有多大?以前战争未爆发前,他们是什么样的状态?”黄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原来影响不大,并且深受英殖民当局的仇视。”张宗华想了一下,摇头回答道:“为此,英殖民当局还专门成立了政治部来对付马共。现在吗,在北婆罗洲领导的游击队也不过千把人。”   说到马共,可以上溯到1927年底到1928年初,随着海陆丰起义和广州起义的相继失败,为躲避国民党政府的追捕,大批中共党员不得不转移到时为英属殖民地的南洋(即今天的马来西亚、新加坡一带),在这里他们与组织上重新取得了联系,建立了中共南洋临时党支部,后改名为中共南洋临时工作委员会,简称中共南洋临委。   为团结当地各族人民开展革命斗争,中共南洋临委后又改名为南洋共产党临时委员会。1930年4月30日在现马来西亚森美兰州瓜拉庇劳附近的一个橡胶园里,马来亚共产党正式宣布成立,胡志明以共产国际代表的身份出席了马共的成立大会。   马共成立之后就迅速渗透到个矿山、橡胶园,大力领导工人活动,开展反帝反殖运动,因此深受英殖民主义者的仇视。为此,英殖民当局在1933年成立政治部以对付马共。在1931-1935期间,仅新加坡一地,英警总共对马共采取了四百三十二次次突袭行动,拘留了二百二十六名被嫌疑为马共成员者。这些被拘留者由于大部分都是中国籍,过后多数被遣送回中国。   黄历问起马共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个作为曾与中共关系最为紧密的共产党,坚持了四十多年森林游击战、创下世界最长久森林游击战争记录后,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才终于结束了她的生命,永远的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而且马共现在势力薄弱,屡遭英殖民当局打击,生存空间日渐恶劣。他们之所以能发展壮大,完全是国际政治局势起了根本的变化。1941年12月8日,日军在泰国及马来亚登陆。超过10万英军,在3万日军的进攻下,竟然在未经大规模的抵抗和战斗的情况下,节节败退,并在九个星期之后,即1942年2月15日向日军投降。   而此时,由于中国的抗日战争早已全面爆发,大部分由华人组成的马共随即组织了马来亚人民抗日军展开了抗日游击斗争。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马共游击队的大部分武器,竟然是从英军在战败逃亡时,所遗弃的武器中拾来的游击队活动迅速蔓延到马来亚各地。在日本统治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内,虽然马共中央屡遭破坏,大批高级干部被捕遇害,但仍然迅速发展起来。到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之时,马来亚人民抗日军已发展成为一支拥有上万人的队伍。在马来亚四分之三的地区建立了人民政权。   当然,这对黄历来说是历史,也是预测,他正一步步的慢慢在努力改变着不久要发生的这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悲剧,马共是注定要失败的,南洋华人会被再次踩在脚下。这不仅仅因为马共的总书记莱特是英、法、日的三重间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战略错误,痛失战后的好局,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分裂,更重要的是因为马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棋子。   要知道,马共在1945-1948之间是以合法政党的身份存在的,在抗日战争中,马共同英国当局还是联盟关系。战后,马共很多领导人都在战后获得了英殖当局的荣誉勋章。只不过当马共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就迅速被英国佬一脚踢开,并作为叛逆而进行剿灭。而基于马共的固有认识,没有独立发展,抗拒老殖民者的雄心壮志,这种结局将无法避免。   同时,马共在斗争也不断犯下策略错误,马共号召工人砍倒橡胶树,破坏矿山,使得马共失去了中产阶级的支持。而没收身份证,焚烧巴士和攻击公共火车更是让普通老百姓觉得恐惧。在世界各地民族解放运动高涨,民族独立呼声也日趋强烈的时候。马共的斗争策略又使代表马来人利益的政党——巫统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一连串的错误,使得南洋华人再次沦为了二等公民,并且因为被怀疑是马共的群众基础而在英军与马共的战争中受尽苦难,许多华人被英军拘禁,或被逐出境,甚至被抢杀,几十万乡区华人被赶出他们生活了几代人的村子,他们的屋子连同财物就这样被英军一把火烧掉。英政府甚至还准备把这些已经两手空空的乡区华人集体遣返中国。   黄历陷入了沉思,这真是一场复杂的斗争,要同日本鬼子战斗,要同英国殖民者拼杀,还要与马共这样的持不同政见者争夺群众基础。这不仅涉及到军事,还涉及到政治。   “军长。”张宗华说道:“马共不足为虑,起码现在应该是我们的盟友,我们的共同敌人是日本鬼子。”   黄历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集中于南洋民族自由党的发展,到了关键时候就要看它的影响力如何了。现在看来,马共属于非法组织,必将受到英国殖民当局的打压。而郭支队,或许可以鱼目混珠,借此尽量撇清与铁血青年军的关系。在战后,郭支队将直接与卷土重来的英国佬作战,而铁血青年军作为幕后的指挥,可以在荷兰人与印尼人的战争中得到一个发展巩固的时间。   对于张宗华,黄历是信任的,他是黄历从中国大陆带来的亲信,有些话是可以挑明了说的。   “你们要与北婆罗洲的马共搞好关系,最好是让人们觉得你们是亲密的合作关系,而不要让人们认为你们是铁血青年军的分支。”黄历很狡黠地对张宗华面授机宜,“要尽量影响到他们的思路,对,就是影响。让他们觉得战后向英国佬和平交权是一种懦弱的投降行为。打跑了侵略者,又把鞭子双手奉还给老的奴隶主,这个道理一讲,很容易让人觉得屈辱而难以接受。”   “军长的意思是让他们在战后与英国佬为敌,我们好浑水摸鱼?”张宗华不太确定地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黄历继续解释道:“牵制英国佬的精力,为北婆罗洲脱离英国的统治打下基础。在初期,总部可能要尽量撇清和你们的关系,专心对付荷兰人和印尼的独立派,但实质上的支持肯定不会中断。大不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咱也学学日本鬼子,英国佬想翻脸,也得掂量掂量。”   “呵呵。”张宗华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明白了,那沙巴和沙捞越的土王怎么处理?他们也是个障碍。”   “你走的时候,会有一支精锐保护,他们的作用不仅如此,可以这样……”黄历几乎将头凑到了张宗华的耳朵旁,低声嘱咐道。      第052章 战后的布局(二)      布局,越是站得高,越是能抢占更多的要点和先机,越是能布置出最合理,最有利的阵势。   别人或许只能预测出几年后的大致形势,还不一定正确,而黄历已经看到了二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后的整体路线。战后的国际形势纷繁复杂,天翻地覆,正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时机。他要在夹缝中抓住那一丝微小的机会,将之利用到极致,得到最完美的结果。   郭益南支队从表面上看与铁血青年军已经没有了瓜葛,而且只是黄历布局中的一方面,向中婆罗洲和东婆罗洲各派出一支游击队,则是他的第二步。不同于当初的郭支队和沈支队,这次派出的游击队更加精悍,若论特种战术和特种训练,黄历是当仁不让的专家,日本鬼子搞出的四不象“挺进杀人队”败在他的手上,一点都不奇怪。   在整个抗日战争中,由华人组成的军队,最多的是中国军队,他们的战斗力远不及日军强悍。当时,无论是中国方面还是日本方面,在作战中进行兵力计算时,一般是按一个日军师团抵三至五个中国师来制订军事方案。甚至有时一个日军师团,居然追得十几个中国师到处跑。除了武器装备的因素外,日本官兵各方面的素质确实要比中国军队高出一筹。   但是,相对而言不能打的军队能跑、能躲、能机动。“七七”卢沟桥抗战全面爆发后,日军无论是在攻占平津的华北作战中,还是在攻占太原、上海乃至南京的一系列大规模作战中,都没能重创中国军队主力,每次都让蒋介石及属下的高级将领们,成功地将主力部队撤出了日军的包围圈。客观的讲,这种所谓“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使沦陷区的老百姓遭了殃、受到侵略者的蹂躏,但也确保了中国军队没有被气势汹汹的日军一口吞掉,中国军力的元气未伤,才使得八年抗战能够坚持下来。   但黄历却不因此而认为华人士兵不如日本鬼子,他和参谋们对于敌我双方作战的兵力有着不同的计算,而且更加的细致,这主要是基于正规战、半正规战和游击战的区别。正规战中,中国士兵的伤亡主要来自于日军猛烈的炮火和空中轰炸,这是无法抵消的优势。对于游击战,一方面日军部队的炮火优势无法发挥,另一方面游击队也很少与日军正面交战。   科学的、艰苦的训练,可以造就出能与鬼子匹敌,甚至超过鬼子战斗力的精悍军队。这不仅是黄历的梦想,而是正在逐步变成事实的情况,特别是铁血青年军一直雪藏未用的“丛林之狐”特别部队。   “丛林之狐”特别部队只有两百多人,但战斗力却是全军之冠,倾注了黄历的心血和希望,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他亲手加以训练。选拔队员时极为苛刻,军事技术不突出的不要,身体素质不突出的不要,心理素质不突出的不要。训练上更是严格得出奇,每天武装跑3000公尺和做200个伏地挺身,练习擒拿格斗是基本目标;还经常要独自在丛林深山中伴着风声兽鸣和毒蛇蚊虫过夜,还不许点灯生火壮胆。   他们练习射击比一般战士要高出十几倍,训练中,黄历简直是咬着牙在供应他们弹药和根据地最好的伙食。经过艰苦严格的丛林训练,这些人只带少量补给便能在丛林里长期战斗,吃蚂蚁、吃蛇、吃蝎子,家常便饭;竹子、绳索、匕首……都是他们得心应手的杀人武器。这样厉害的家伙,现在终于要在战场上露出锋利的爪牙了。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一百多人要善加使用,还要挑选合格的士兵进行补充。”看着自己精心训练,用了两年时间才训练组建起来的特种兵要随张宗华进入英属北婆罗洲,黄历心中不舍,对着张宗华仔细地嘱咐着。   “军长,您放心,这就跟咱们当初干特勤队时一样,我知道该如何运用好这些精兵。”张宗华宽慰着黄历。   “勿洞,尽快在那里打开局面。”黄历轻轻拍了拍张宗华的肩膀,提醒道:“把部队向南拉一下,与总部的联系更紧密,互相支援作战也方便。”   “明白了,军长,您就别送了,我们——”张宗华看了看天色。   “好,嫌我絮烦了。”黄历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   在西婆罗洲的日军退出了东部丛林高地的区域后,西婆罗洲与英属北婆罗洲的联系变得方便了许多。没有出海口,一直是黄历的心病,此次张宗华率领特种部队的一部,再加上郭支队南下的一部,将在北婆罗洲的勿洞附近开辟根据地,从而拥有一条通向海洋的道路,并在北婆罗洲与西婆罗洲沿海地带相通的公路上楔入一颗钉子,必要时可以威胁两个地方的公路连接。   望着张宗华率领着一百多人消失在茫茫丛林中,黄历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坐在一棵大树的荫凉里,慢慢地吸着烟。   增加郭支队的力量,让他们在日军江河日下的困境中得到更大的战果,占领更多的地盘,以便在战后与卷土重来的英国佬分庭抗礼。哦,还有鼓动和煽惑隶属马共的游击队不向英国佬和平交权,在马来亚掀起一场民族独立的风潮,使得英国佬无法插手荷属东印度的归属问题。尽管英国佬很想在荷属东印度占据那么几块关键的地方,但他们的算盘将被打乱,陷入一场新的战争之中。   这样,战后的荷属东印度就将是铁血青年军、荷兰人、印尼共和派武装三方博弈的战场。荷兰人实力有限,支撑一场与本土远隔万里的战争,显然力不从心。而印尼共和派武装虽然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在日本战败之前得到了大力扩充,但显然还不是身经百战的铁血青年军的对手。只是黄历还不想充当出头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怎么能让荷兰人与印尼人先干上一场,自己坐收渔人之利,一直是他苦思冥想的一个问题。      第053章 骗语争美援      冥冥之中的神已经助他克服了千难万险,现在还会眷顾于他,让他产生灵感,对此,黄历是坚信不疑的。   对于英属婆罗洲,黄历是本着搞乱局势,从中取利的心思。而对荷属婆罗洲,则是铁血青年军要加以实际占领,或者说要提前散布兵员,以待战后迅速从日本人手中加以接收的区域。   所以,进军中婆罗洲是应有之意。而且根据中婆罗洲的人口民族组成,黄历派出了五百人的林支队,以达雅克族中的林姓、黄姓达雅克族人,也就是兰芳共和国的后裔被达雅克族同化的一部分,充任了挺进中婆罗洲的主力,其余的华人战士则是林支队的中坚力量。   在西、中、东婆罗洲,达雅克族都可以算是多数民族,主要由达雅克族组成的游击队进军中婆罗洲,能够更快地融入当地民众,得到他们的支持。   相对于整个婆罗洲的广大地域,华人的数量还是少了,这也是困扰黄历及自由党的一个重要问题。不能成为占人口多数的主体民族,便意味着统治可能会不牢固,虽然在建国的整体设想中,拥有众多华人的新加坡也在其中,但那毕竟是战后的事情,要通过与英国佬的抗争才能实现。就目前而言,也只能采取让华人群体全民皆兵的策略,以巩固根据地的治安,用武力来威慑其他民族可能的亲日投日举动。   说到全民皆兵,当首推瑞士,两百多年来世界战祸迭起,两次世界大战硝烟近在咫尺,却没有燃烧到瑞士这片土地。使其人民能在和平的环境下休养生息,繁荣经济。究其原因,在这个特殊的国度里,公民强烈的国防意识世代相传,平时仅有几千名职业军人的军队,战时却能动员、组织几十万人的后备军。瑞士就象一只刺猬,虽无力犯人,但人一犯我,就马上浑身是刺,抵御他人的侵害。   有鉴于此,根据地制定颁布了《战时民防条例》,比瑞士的强制兵役制更为彻底。男性年龄从十六岁至四十五岁,只要身体健康,无其他障碍疾病,就必须参加每年两次,共为期六周的军事训练,受训时领到的军装、枪支、弹药等装备每次集训完都自己带回家中妥善保管,并随时接受有关民防部门人员的检查和调遣。每年十二月,民防部门还要组织民兵打靶,考核他们的射击训练水平。虽然没有规定妇女也必须参加军训,但她们可以志愿参加,并且民防部门还组织了“妇女战时辅助队”,对适龄妇女参军入伍,根据地政府和军队也是持欢迎态度。   另外,根据地内的居民被要求在每家的地下都要挖掘象地下室一样的防空掩体,并由民防部门进行防空教育,不定期进行防空袭演习。这样做,有效地预防并减少战争给人民生命和财产带来的损失。同时,政务委员会不断地加强基层领导的力量,使政权得到巩固和加强,并培养出合理的政务管理人员,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以备战后大量地接收日军所占领的地盘。   到1944年年初,在不到两年的时间,民族自由党已经发展了一千余名党员,越来越显现出蓬勃的生气和活力。而作为政权的支柱,铁血青年已经拥有了主力部队五千余人,大大小小的游击队,再加上郭支队、沈支队、林支队,以及后备民兵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成为可以与西婆罗洲日军抗衡的强大力量。   ……   “詹森,你确定这样做会有效果?”尼米兹疑虑地翻着情报汇总,对新任的情报室主任詹森询问道。   “是的,将军。”詹森很确定地回答道:“您能想象在日本鬼子的占领区,竟然会有一支军队能够崛起,并且能够牢牢地占据一块根据地吗?而他做到了,如果能给他更大的物资援助,我想很可能会实现计划中的设想,使日本人的舰队无油可用,变成漂浮的废铁。”   一九四四年年初,日本海军古贺率领的舰队遭到美军第五舰队的袭击,结果被逐出了该舰队在特鲁克群岛的锚地。古贺率部西逃,在菲律宾群岛以西的塔威塔威岛建立了基地。这个岛屿紧靠东婆罗洲的打拉根油井,这里的油井出产的高级原油,可以供战舰的锅炉直接使用。   黄历总是把建议在最合适的时候提出来,詹森因为越岛作战的策划得到了尼米兹的青睐,仕途平坦。又因为塔拉瓦岛美军的苦战,使得黄历的两栖作战建议得到了验证和重视。连尼米兹也对这样一支在婆罗洲顽强生存的抗日力量产生了兴趣,现在黄历又把一个大大的诱惑放到了他的面前,破坏打拉根的油井,使日军舰队得不到足够的油料。   “可是,那里归东南亚盟军司令部管辖。”尼米兹轻轻敲击着桌案,“把物资拨给他们,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将军,您对那里的情况有所不知。”詹森详细地解释道:“驼峰物资运到昆明以后,还要用汽车、小船、毛驴甚至挑夫转运到几百英里外的其他几个机场。陈纳德上校向日本人头上投下一吨炸弹,得运十八吨各种物资到中国,而这些物资全要绕过半个地球才能运过去,而且大部分都被蒋总统及其手下的官僚贪污了,史迪威将军对此深恶痛绝。黄将军不是还提出了一个设想吗?就象瓜岛那样,我们可以再拥有一个亨德森机场,对婆罗洲和苏门答腊的油井构成威胁。”   “竟然是这样啊”尼米兹若有所思地轻轻敲击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如果要利用中国的基地轰炸日本是很不经济的喽!”   “是的,仗要这么打,我们就甭想赢。”詹森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   尼米兹在海图上反复测量计算,轻轻摇了摇头,“那就只有攻占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或关岛,才能把炸弹丢到狗屁的天皇头上了。别的海岛上都无法修筑大型机场,B-29必须有二千七百米以上的跑道。”   詹森用力点了点头,手指着海图说道:“也许还应该有硫磺岛和冲绳岛。”   尼米兹赞赏地一笑,说道:“我与‘酸子乔(史迪威的绰号)’沟通一下,他是东南亚盟军的副司令,稍微偏心一些,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对了——”他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黄将军基于日本人本性的分析很有道理,那种自杀式的撞击式飞机不可不防,狗屎的日本鬼子,是什么招儿都能使出来的。”   ……   用金手指换取美援物资,壮大自己,对黄历来说是件不亏本的事情。特别是他知道这个时间刚刚好,等到在缅甸发起反攻的时候,物资将不会再给他了,他也乐得以这个借口不去履行那个破坏打拉根油井的承诺。嘿嘿,当十几架飞机在几个空投场投下下大量的物资,以及一个美国佬的观察团时,他几乎要仰天大笑。   但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黄历再次向中婆罗洲派出了增援部队,命令他们奋勇前进,向东婆罗洲渗透游击。而在暗地里,他已经将目光放在了英属北婆罗洲的古晋集中营。   根据活动在古晋东面的郭支队士兵侦察,古晋集中营设在距离港口约四公里的内凹山腰,周围有铁丝网围着。地点是今日的巴都林当师训学院,驻有一个中队的鬼子。而集中营中看守是台湾籍日军约有两百人,他们的任务是监督俘虏从事伐木造船、扩建飞机场、修建公路、挖壕沟等劳役,并防止他们逃跑。   在集中营里,关押着约三千多人,其中有荷属印尼兵(即荷印军)俘虏、西方侨民,后来又增加了来自英属马来亚、新加坡、缅甸和印尼苏门答腊等地的英荷美军俘虏和前行政官员、侨民、商人等。另外,古晋集中营还有设在山打根(Sandakan)的第一分所,关押着两千多名盟军战俘(主要是澳大利亚军人),后来在转移到内陆的押解途中受到日军的种种残忍虐待和杀害,战后的幸存者只有六人。当然,山打根那么远的地方,黄历鞭长莫及,况且他出兵奔袭古晋集中营,也有他的目的,而绝不是可怜那些外国佬。   攻占古晋集中营,在计划中是比较容易的,再说还有郭支队的一部分在勿洞一带建立的小基地,可以作为前哨和接应。困难的是如何把这三千多外国佬安全带回西婆罗洲根据地,在日本人的严厉看管下,这些人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将极大地拖累战斗部队,弄不好会为此付出大的伤亡。   经过仔细研究,黄历和参谋们终于制定出一个计划:首先命令郭支队继续抽调人马,增强勿洞附近部队的实力;其次是由总部向勿洞基地秘密输送物资,如粮食、药品、弹药,使其成为一个能够支撑大量人员吃住的短时营地;最后则是调集了马、驴等畜力作为随部队出征的运输劳力,去的时候驮物资,回来的时候则可以驮人,关键时候还可宰了吃肉。      第054章 行动的开始      攻取古晋集中营,向盟军,当然主要是美国显示铁血青年军的战斗力,是继续获得美援的关键,尽管现在铁血青年军的武器装备,特别是通讯能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加强,但黄历觉得还不够。   蒋介石和史迪威的矛盾,使史迪威能够听从尼米兹的建议,把物资拔出一部分来援助铁血青年军。但史迪威会被蒋介石排挤走,这不仅蒋介石要拍手称快,连东南亚盟军司令英国佬蒙巴顿也要额手相庆。因为美国人对于在东南亚恢复英法荷三国的殖民地一点也不感兴趣,而且特别不愿意让法国重新得到印度支那。   即将开始的缅北大反攻,以及史迪威的离任,并不影响黄历腾挪转身,从别的地方获得美援的物资。因为荷属东印度地区除苏门答腊外,都将划归麦克阿瑟指挥的西南太平洋司令部下面的太平洋战区。那个更象演员似的老家伙,黄历有信心从他那里获取军援,而且这符合美国的立场,不直接派兵卷进那些旨在恢复英国和荷兰殖民地的战役。   还有一点是别人想不到的,那便是铁血青年军需要一些西方面孔的家伙,在日本投降的时候,由他们打前阵,以盟军的名义解除日军武装,会有更好的效果。   准备是极为充分的,这也符合黄历的一贯性格,谨慎、稳重,谋定而后动。物资、人员,甚至在所要经过的丛林高地中还秘密建立了两个营地,一条同英属北婆罗洲相连的秘密通道,不是用一次便作废的,以后还有很多可以利用的机会。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千多人的部队已经分两批秘密出发了,黄历亲自率领“丛林之狐”特种部队一百余人保护着三十多人的女医护队在最后压阵,因为这是铁血青年军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特种作战。部队赶着牲畜在向导的引领下,穿过密林深草,涉过弯曲的小溪,或是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由于有提前的准备和前锋部队的开路,部队在大多时候不用披荆斩棘,免除了不少辛苦,节省了不少时间。   丛林带着原始的意味,苍黑浓重,寂静中饱含着阴险,好象在用冷酷的肃穆来和闯入者对峙。极目山野,几道宽大的暗影修饰着山脉的皱褶,前面出现了界山的侧影,翻过去就是北婆罗洲了。   日近黄昏,部队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林间空地停了下来,设置宿营的帐篷,修筑简单的防御工事,以保证部队的夜间安全。   大自然的生命力是无穷无尽的,刚刚经过了前锋部队的践踏和砍伐,空地上却又长起了寸高的蒿草和鲜嫩的灌木丛,绿草中间点缀着紫色、黄色和红色的小花,它们的花瓣展开犹如托盘,中间是嫩黄的花蕊,以欢快的姿态去承受阳光。这片林间空地四周,包围着象苍黑色篱笆的热带丛林,经过一条林间小道,便是一条潺潺的小溪。   “女士优先。”黄历带着几个士兵巡视完毕,笑着对凌雪和泰丽作了个请的手势,“注意安全,放好哨岗啊!”   “找好偷窥的草窠了?”凌雪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   “啊,找好了,还带着相机呢”黄历愣了一下,坏笑着答道。   “呵呵,快走吧,衣服都被汗湿透了,粘粘的真难受。”泰丽拉了一把还想和黄历斗嘴的凌雪。   凌雪作了个鬼脸,领着她的女兵们向小溪边走去。   天气还不算太热,西斜的太阳已经向山的陡壁落去,黄历举起望远镜审视着界山的山巅,灰白色的巨岩裸露着象一堆古堡的废墟,因为他站的角度有些偏,所以看不到两峰间的四部,双峰相错,象两颗残缺的牙齿。如果不是有五公里的丛林相隔,今天夜间就能翻过山,进入北婆罗洲地界。   “军长,刚刚收到的电报。”一个报务员拿着电报抄纸走了过来。   黄历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嗯,不错,是个好消息。为了策应此次行动,郭益南联合了一支马共的游击队,借着日军抽调华侨壮丁的时候,突然对亚庇宪兵队发动了攻击。目前已经占领宪兵部,正在亚庇城内进行收尾战斗,估计击毙了六十多名日本宪兵,解救了几百名华侨壮丁。   这是一举两得的军事行动,除了解救华侨壮丁,打击日本鬼子之外,还可能调动古晋市的日军。历史上就是这样的,尽管黄历不知道,但经过战前的仔细分析研究,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日本鬼子越来越虚弱了,等到菲律宾战役败局已定,将会有大量的日军被调回本土,准备狗屁的“本土决战”。那时,就是铁血青年军展开大反攻的时候了。是的,即便作出大的牺牲,也在所难免。如果等到麦克阿瑟派出两个澳大利亚师在日军微弱的抵抗下,横扫整个婆罗洲的时候,政权的归属便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铁血青年军不想与盟军作战,也没有那个能力。   而提前开始反攻,还有一个可能达到的有利目标,那便是将麦克阿瑟的注意力从婆罗洲转到爪哇,这个极端反共的老家伙会对印尼独立武装感兴趣的。嘿嘿,就是这个样子,黄历边想边坏笑了起来。   “擦擦汗吧”一块湿毛巾递了过来,刚刚洗过澡的泰丽浑身透出清凉的感觉,湿头发披散在肩头,还向下滴着水珠。   “哦,谢谢。”黄历不客气地接过来,在脸上抹了两把。   “又想什么坏主意呢,笑得那个样子。”泰丽好奇地问道:“是不是真的偷窥去了?”   “切,我是那样人嘛”黄历拍了拍坐着的朽木,示意泰丽坐下,说道:“说说,你对麦克阿瑟将军是个什么印象?”   泰丽想了想,抿了抿嘴,说道:“他是个英雄,很喜欢在媒体上露面,看起来很有表演的天赋——”   原来如此,看来得好好研究一下,怎样才能把这老家伙用迷汤灌醉,黄历再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泰丽不由得偏头仔细端详。      第055章 激战集中营      “终于又去掉了一个。”埃德文倚靠着板壁,咬着牙眯着眼挤出一点黄绿色的脓液,长吁一声表示满足,挤掉一个,又总是有更多的疖子生出来,脸上那一堆堆脓疮变得更大更厉害了。   到现在为止,埃德文认为日本兵可能干出的任何暴行都不会再叫他惊奇了。日本人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兽类集团,怜悯和同情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思议的东西。   埃德文及很多西方人被单独关在一个集中营里,尽管作为侨民,而不是战俘,他们的待遇要稍好一些。但饥饿、干渴、劳役、虐待依然伴随着他们渡过了两年的时光。很多人死去了,其他活着的也不知道还能挺几天,一个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麻木而无助地苟延残喘。   而支持埃德文这个老头儿顽强活下去的原因,则是集中营里艾琳娜的存在,他为自己的女儿在活着,隔着铁丝网看到自己的女儿一天天憔悴时,虽然他心如刀绞,但还是努力挤出笑容,用这笑容鼓励艾琳娜坚强地活下去,她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有真正地恋爱过,上帝不会招走她的。   嘟——,一阵凄厉的哨响让埃德文心中一惊,这是集合的哨音,天哪,日本鬼子不会是要枪毙我们了吧?埃德文痛苦地想着,他不知道后悔了多少遍,没有听黄历的话,不肯离开设在打拉根的公司和别墅,自己已经老了,但艾琳娜——   所有的囚犯都被召集到了场地上,男女是分开关押的,中间隔着两道铁丝网,只能互相注目,说话是要挨打的。在两道铁丝网中间,日本监狱长在几个看守的陪伴下走了过来,后面还押着一个双手反绑的西方人。   埃德文心跳减慢了,这个人他认识,是个英国佬,叫阿利克。监狱长用生硬的鼻音说了几句,然后直挺挺地站着,头侧向一边听着翻译,好象怕他翻错了似的。   “企图逃跑,并伤害帝国的看守……立即处死。”一个戴眼镜的翻译大声说道。   当说到“死”字时,监狱长鞋跟碰了一下,让自己站得更直些,又补充了一句,“大家都要引以为戒。”   站在阿利克旁边的两个看守将他踢跪下,阿利克两眼充血,嘴里发出一些听不清的话。当第三个看守拿过一把刀时,他发出绝望地喊叫。监狱长把刀放在手上试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两脚分开移动了一下,把刀挥动了几下,并开始目测刀和阿利克颈部的距离。阿利克的喊叫变成了一种恳求饶恕的哀鸣。   监狱长慢慢举起了刀,看着阿利克的脖子,口中咝咝作声,猛地挥刀劈下。阿利克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是一阵尖叫声,发自对面女囚的队伍。阿利克头颅呯然落地,鲜血喷溅,染红了地面。躯干也倒了下去,绑在背后的手还在扭动。   埃德文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记得第一次看砍头的时候,他可是面色苍白,呕吐不止的。对面的女囚犯里,艾琳娜流出了眼泪,捂着嘴抽泣着。埃德文强撑着,他的脚有毛病了,原来是麻木,苍白少血,近几日变成了一种紫红色,好象受了伤一样。虽然并不很痛,但麻木感已扩展到足心,使他站立和走路都越来越困难。但他不能倒下,他要让艾琳娜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   “这是侨民集中营,这是战俘集中营,总共有两千多人。”特种部队的侦察员在一张纸上画着详细的示意图,给黄历等人讲解着,“侨民集中营的看守不多,只有不到一百人;战俘集中营由军队看管,约有一个中队。”   黄历点了点头,在地图上比量了一下,转头问张宗华,“古晋市的日军调动情况搞清楚了吗?”   “是的,侦察员刚刚回来。”张宗华说道:“古晋市的日军确实有调动,昨天坐船走了一个大队,城里还有两个中队的兵力。另外在西连约有一个中队的鬼子驻扎。”   黄历沉思了半晌,抬手看了看表,说道:“集中营的鬼子和古晋市可能出来的援军,由我们负责解决,你们呢,把部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攻击西连的日军,一部分负责接应侨民和战俘回到勿洞的丛林基地。现在部队马上休息,过了中午后便要分散隐蔽行军,争取天黑后打响战斗。我们必须留出较为充裕的时间转移侨民和战俘,因为他们的行动肯定不会迅速。要是拖到白天,日本飞机可能会发现我们撤退的踪迹。”   “是。”张宗华点了点头,郭支队已经陆续向勿洞基地抽调了近千人的部队,打一个鬼子中队还是很轻松的,而且有主力抵挡古晋的援军,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再把集中营巡逻队巡逻的时间,以及换岗的间隙详细说一下。”黄历伸手叫过侦察员,又仔细询问了一遍,便和几个军官商议进攻的方法以及各自所使用的兵力,很快便做出了具体的计划。   “宋队长,你率领一队二队打头阵,化装奇袭战俘集中营的鬼子,何营长,你率部负责增援。”黄历指点着地图说道,好钢用在刀刃上,特种部队在这种夜间袭击上可是化了不少力气训练,“三队采取同样办法袭击侨民集中营,宗华,你的人马负责接应;钟营长,你率部卡住古晋通往集中营的公路,设好伏击阵地,从集中营逃脱逃的鬼子,从古晋增援的鬼子,全都给我解决了。”   “是”众军官齐声答应,以优势兵力聚力于一点,进行雷霆一击,一向是铁血青年军的传统打法,绝没有失手的道理。   ……   夜气晦暗凝重,晶莹的星星在浩瀚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闪烁,象故乡亲人的含泪的眼睛,丛林里的鸱囗发出声声嚎叫,夜鸟扇动着柔软的翅膀掠过战俘集中营的上空。   《圣经》中讲:上帝如何虐待以色列人,神话中讲地狱里如何阴森恐怖,小说中描写某人如何受到重重磨难,都没有办法同日本集中营中的战俘受的苦难相比。任何人性的东两和人的尊重全被折磨殆尽,在这种高压和死亡的折磨下,你会自己认为自己是一条可怜巴巴的狗,或者一匹满身疮疤的马。   人已经完全麻木了,迷迷糊糊,不知岁月。身上的毛发全掉光了,形若骷髂。灵魂也将死去了,只留下一具丑陋的躯壳。其实活比死更艰难更痛苦,即使没有饿死、病死、被苦役折磨死或者被日本鬼子残忍地杀死,只要放弃了生存的意志,在随便哪个地方往后一躺,死神也会把这些战俘收走。   在草草搭起的木头房子里,粪尿遍地,臭气冲天。蚊虫、跳蚤、虱子群起而攻之,食物是发霉的三碗粥,这是一天的定量,连喝的水也是腥臭的泥汤。   每十人编成一组,屁股上都烙上号码,如果十人中有一人反抗或逃跑,其余人一律要处死。如果十人共同逃亡,则要处死别的九十个人。日本鬼子有股病态的怀疑狂和虐待狂,因此,战俘无论是逃跑还是反抗都极端危险。战俘营空地上立着的旗杆上还悬吊着一具尸体,不,已经不能称其为完整的尸体。因为逃跑,这个英国少校被鬼子用刀砍下四肢,然后把他残缺不全的躯体吊死在旗杆上。   “一,二,三……”宋兴初默默数着鬼子巡逻队的人数,旁边还有战士在记忆并判断着鬼子们的高矮胖瘦,直到鬼子巡逻队走远。   十个穿着鬼子军装的战士被迅速挑选了出来,沿着鬼子巡逻队出来的路线反向大摇大摆地走去。   集中营四周围了两圈带电的铁刺网,大门处有岗楼,探照灯雪亮,象恶魔的眼睛在不断扫视着。   “这帮偷懒的家伙,这么快便回来了。”岗楼上的鬼子兵嘟囔了一句,将头缩了回去。   大门处的两个鬼子哨兵推开了栅栏门,然后继续叽叽咕咕地聊着天。战俘们已经非常虚弱,并且被管教恐吓得象绵羊,危险已经远离了这里。   噗,噗,“巡逻队”进了大门,突然闪出了两个黑影,捂着鬼子哨兵的嘴,将两把冰冷的匕首搅动着刺入了他们的腰部。几乎同时,其他士兵迅速分成两伙,扶着梯子,爬上了岗楼,手里都握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伴着几声闷响和哼叫,他们迅速地解决了岗楼里的鬼子。   “一队冲,二队掩护。”宋兴初眼睛眯了起来,猛地一挥手。   几十条黑影从潜伏的草丛和树林里冲了出来,猫着腰迅速向集中营的大门奔去,另外几十个特种兵则散开,在大门前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扁面,隔着铁丝网负责警戒和掩护。   晚九点,袭击战俘集中营的战斗首先打响了,一连串的爆炸声从鬼子的营房里响起,火光中,几百名战士从三面包围上来,剪开被断开电源的铁丝网,冲进了战俘营。随后,远处的侨民集中营也开始了激战。      第056章 上帝老二      “丛林之狐”的不懈训练在今天晚上体现出了极佳的效果,迅猛而残忍,毫不留情的杀戮终于使这支特种部队焕发出夺目的风采。染血之刀,才有杀气;杀人盈野,才有霸气。以往的小战小闹似的练兵,象水滴石穿,靠的是时间;这种血色的灌溉,便如同炉火熊熊的锤炼。   匕首、无声手枪,象黑暗中无迹可寻的死神,把鬼子哨兵送入地狱;撞开门窗,将如雨般的手榴弹投进了鬼子的营房,然后是自动武器瓢泼般的弹雨,把鬼子撕成碎片;狙击手,在潜伏地冷冷地扣动扳机,让一个个目标不明所以地毙命当场……   一场短促而痛快淋漓的厮杀,猝不及防的鬼子没有阵地的保护,仓促组织的反击,又被四面八方冲上来的铁血青年军士兵打得落花流水。而得到了美援自动武器的铁血青年军却如虎添翼,用密集的子弹粉碎着鬼子可怜的单发射击。   即便是一对一,在这种情况下,日本鬼子也不是铁血军的对手了。黄历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战俘集中营的战斗还在进行,但鬼子的抵抗已经迅速衰弱下来。集中营内的鬼子基本上被消灭殆尽,集中营外驻扎的鬼子也在铁血军的围攻下濒于崩溃,铁血军正用火箭筒和枪榴弹将负隅顽抗的鬼子连人带营房炸成一堆废墟或者烧成一团大火。人数占优势,武器占优势,奇袭占优势,要是还打不赢,那可真见鬼了。   “干什么?”黄历一把抓住了泰丽,皱着眉头训道:“战斗还没结束,你想吃枪子儿呀?”   “战俘的房子烧着了,有人向外跑呢,你没看见?”泰丽睁大了眼睛,辩解道。   “看见了。”黄历淡淡地说了一句,手却没松开,“现在还在战斗,不是救火救人的时候。”   “可是——”泰丽想搭救同胞的心情很迫切,她知道在活地狱里同胞受到的是怎样的折磨。   “没什么可是。”黄历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把泰丽轻轻向后一推,转头对警卫说道:“把她看好,不行就捆起来。给我步话机,我要跟前面联络。”   “别捆我,我不乱动还不行啊”泰丽晃了晃身子,将警卫伸过来的手躲开,上前一步拉住了黄历的衣服,“我就跟在你身边,这下该放心了吧!”   黄历也没空儿说话,打开步话机,开始指挥战斗。通讯联络的畅通,以及他在远处综观全局的判断和指挥,使得战斗的进程愈发加快。   从晚八点至晚九点四十五分,战场上的枪声由激烈到稀疏,由稀疏到停止。侨民集中营的战斗首先结束,主要由“台湾籍日军”担任看守的防卫力量难以匹敌人多势众的铁血军,一个多小时便被消灭殆尽,其余则举手投降;战俘集中营则因为日本鬼子的拼死抵抗,稍微拖延了些时间。   而更浪费时间的是转移战俘的工作,这些战俘面色惨白,瘦得如同骷髅,大部分只穿条裤衩。看见日本鬼子被消灭,得知是盟军来搭救他们,激动得失声痛哭。战俘营里一片欢呼,“盟军来啦!”“我们得救了!”那种热烈情绪使人终生难忘。尽管他们身体非常虚弱,却对脸上涂着伪装油彩的铁血军士兵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弄得战士们几乎无法工作。   “你还是跟着我比较保险。”黄历一边督促战士们分头工作,一边对泰丽苦笑道:“看到女人,他们会更疯狂的。”   泰丽明显被眼前的景象感动了,眼眶里浸满了泪水,有些嗔怒地瞪了黄历一眼,说道:“多感人的时刻,偏偏说这种话。怕我被亲吻,你一定是嫉妒。”   黄历翻了翻眼睛,他周围有警卫,挡开了上前宣泄喜悦和激动的战俘。看着这些走路都摇晃的家伙,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短暂的惊愕过后,铁血军的官兵开始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流程安排战俘。身体稍好能自己走动的编在一起,需要急救的马上处理,身体较差难以行动的单独划分。从鬼子营房里缴获的大米被迅速投进了几口大锅,加上盐和蔬菜、水果、肉类,火焰升腾,大杂烩粥冒出了奇怪的香味。   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给这些战俘补充些食物,走不了多远,便会累垮,那时就更无法生火做饭了。   黄历跳上一个高台,大声对还处在激动情绪的战俘用英语大声喊道:“诸位,请安静,安静。我完全理解你们现在那种死里逃生的心情,但现在不是狂欢的时候,请大家先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听从指挥。鉴于你们的身体原因,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呆会儿吃完饭后,我们马上就要撤离。否则,天一亮,不仅有日本飞机,还会有日本鬼子穷追不舍。你们不想再回到这个活狱来吧?”   看着战俘们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黄历又抽调了部分兵力前去增援准备阻击古晋日军的部队,如果不是有这些战俘拖累,铁血军完全可以全军出动,歼灭两个中队的日军。现在嘛,只能将日军打痛,使其不敢放胆追赶。   “先生,长官。”尽管黄历穿着和士兵差不多的衣服,但刚才的喊话还是让战俘们知道了他是个头领,一名积极协助铁血军工作的战俘头来到黄历面前,自我介绍是亨利少校,一名英国军官。和黄历握手之后,紧紧拉住不放,诚恳万分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感谢上帝和您。要是真排名次的话,您还在上帝前头。如果您知道了我们这些人所受的苦难,您一定会相信我此言出自真心。”   我老大,上帝老二。黄历对自己一下子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而愣怔了一下,随后便笑着说道:“少校先生,是上帝指引我们来的,对于你如此高的评价,实在是愧不敢当。你看,我身边这位漂亮的女士,就是上帝的使者。”      第057章 撤离      泰丽望着亨利及旁边战俘们投来的热切感激的目光,陡然觉得自己变得重要起来:嗯嗯,没错,自己是上帝的使者,这些受苦受难的众生将由她来解脱,还有亿万迷途的羔羊也正在等待她的指引。   这时,大杂烩粥煮好了,缴获的日军饭盒再加上战俘们平常吃饭的破碗,再拔两根草棍当筷子,战俘们贪婪地吃喝起来。也暂时忘记了继续对救命恩人的歌功颂德,连亨利少校也不例外。   “看见没,饭是老大,我是老二,上帝排到第三位喽!”黄历低声调侃道。   “世间万物都是上帝的赐予。”泰丽很严肃地纠正黄历的错误,“包括你今日及将来所要创造的功绩,上帝的拔选……”   “吃饭,吃饭,还要走大半夜路呢!”黄历赶紧分散泰丽的注意力。   泰丽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黄历一直鼓励她在根据地内进行传教,原因很简单,与多数信奉伊斯兰教的印尼人对抗。而且作为一种信仰,黄历对基督教也并没有太大的反感。   ……   战俘和侨民开始撤离,有自己走的,有互相扶携的,有用板车推着的,还有趴在牲畜背上前进的,没有了令人发狂的饥渴,有病的吃下了药,伤重的经过了简单的治疗包扎,不再是垂头丧气地前往劳作工地,而是奔向新生,奔向新的希望。   对于劫后余生的人们来说,这种激动喜悦的心情给虚弱的身体增添了不少力量,前进,前进,离这地狱般的集中营越远越好。   远处的枪炮声逐渐稀落下来,古晋的鬼子前来增援,遭到了铁血军预伏兵力的猛烈打击。战斗之初,鬼子的汽车便遭到了火箭筒的突然袭击,十几辆汽车象点着的火炬,在公路上熊熊燃烧,一些鬼子连车都没下来便命丧黄泉。猛烈的连射火力给鬼子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不得不边打边退,向古晋逃窜。   因为鬼子没有夜航飞机,西连又被铁血军攻取,战俘和侨民的撤退路线直接选择了平坦的公路,随后又有几辆缴获的汽车开了上来,装载了不少重伤员,撤离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直到天色微明,撤离的队伍才离开公路,钻进了丛林山地。等到太阳完全升起,队伍才在预先选定的宿营地停歇下来。   简单吃过早饭,这些被解救的人们终于有了洗澡的机会,在树林掩映的溪水中,一群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家伙畅快地洗涤着身体。要知道,他们在集中营里连喝的水都经常是污浊的泥汤,更别说洗脸洗手,甚至洗澡了。这一刻,清清的溪水在他们眼里胜似苏打威士忌,胜似冰淇淋和可口可乐,胜似世界上他们喝过、见过、听说过的最好的东西。   “得把他的脚趾切下去,还可能包括一部分脚心。”军医看着埃德文的脚,简单地向黄历说道:“脚气病,如果早治的话——”   “要切掉一部分脚心?”埃德文从芒果上抬起了头,脸上沾着汁液,但却并不惊愕,“好吧,不过是半只脚,要切就切吧”说完,他又埋头到与芒果的亲密接触中,好象他这辈子也没吃过如此香甜的水果。   “你的脚趾都坏死了,不能再拖延,还有脸上的脓疮,处理得不好,会得败血症的。”军医带着丝怜悯地摇了摇头。   “嗯,嗯”埃德文含混不清地答应着,嘟囔着说道:“没关系的,等战争结束后,我要改变我的生活方式。”   “你的鞋子倒是要换换了。”黄历努力使气氛松缓一些,“或者象裹脚的老太太那样,用布把脚缠得变大一些。”   埃德文呵呵笑了起来,终于放弃了吃完的芒果,艾琳娜拿着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埃德文把手伸向黄历,黄历含笑握住,埃德文的手不如以前那样有力,轻巧而瘦小,如同麻雀的爪子。   “你又救了我和艾琳娜。”埃德文用力眨着眼睛,不使眼泪流出来,“我,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好想。”黄历笑着安慰道:“你这老家伙,我还等着和你打牌呢!”   “好,好,打牌。”埃德文使劲点着头。   “艾琳娜,你好好照顾你的父亲。我们的医护人员有限,粗手笨脚的士兵总不是那么细心。”黄历转向艾琳娜,刚刚洗过澡,换上了凌雪的衣服,艾琳娜还没有恢复以前的健康模样,面色灰白,没有血色,衣服显得松松垮垮,但精神上显得好多了。   这是对埃德文父女的特殊照顾,为了方便管理,被解救的人们都是男女分开的。艾琳娜点了点头,望着黄历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整个白天,部队和解救的战俘侨民都在休息,恢复体力,不时有鬼子的侦察飞机在丛林上空飞过,浓密的枝叶提供了很好的防空保护。鬼子要调兵,至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这对黄历来说,应该足够了。   “看着卡宾枪和冲锋枪,很眼馋吧?”黄历似笑非笑地望着张宗华。   “嘿嘿,那东西是好,可子弹的消耗——我们还用不起呀”张宗华并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但还保持着冷静的判断,“等到建立起兵工部门,能够复装子弹,我们再装备也不迟。”   “有进步。”黄历赞赏地拍了拍张宗华的肩膀,笑道:“不管什么武器,都是有利有弊,主要还是在你如何运用。我说起这事,就是怕你们觉得我偏心。你知道,除了弹药供应的问题,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不过,你们放心,该有的支援绝不会中断,你们始终是铁血军的一部分。”   “我明白。”张宗华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就该分手了,郭支队长正率兵向南退却,我们要悄悄地合兵一处,给鬼子一个沉重的打击。”   “伤员我全带走,缺额给你补充齐全,弹药尽量多留下。”黄历很大方地说道:“还有什么要求,现在就说。”   “呵呵,那就没什么了。”张宗华笑了起来,“还是军长想得周到,一点也没有遗漏。”   “是吗?真的没了。”黄历带着调侃的笑容使劲瞅着张宗华。   张宗华有些局促,嘿嘿傻笑着直挠头。   “那个女的是杜逊族的吧?叫什么来着,什么雅?”黄历双手交叉在胸前,揶揄道:“看不出来呀,还有姑娘能看上你这个黑粗的家伙。”   “纳雅,她叫纳雅。那个,为啥就看上我了呢?王八看绿豆,那个,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张宗华使劲搓着手,胡言乱语地辩解道。   “瞧你那傻样,拙嘴笨腮的。”黄历有些好笑地虚踢了一脚,从兜里掏出两件小首饰,递给张宗华,“喏,给你,我和你嫂子送的结婚礼物。你和那姑娘把婚事办了吧,别太张扬,毕竟还在打仗嘛!”   “谢谢军长,谢谢嫂子,谢谢……”张宗华喜出望外,连声称谢,“那个,杜逊族对抗日还是很有热情的,游击队里就有不少是杜逊族的战士,而且纳雅是族长的女儿……”   “别说这些话,让你们随我出生入死,我总觉得心里不安。”黄历敛起笑容,有些动情地说道:“和我来到这里的老弟兄,我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幸福快乐。所以说,你就算找个日本女人,只要你觉得好,我也不会干涉。”   “打死我也不找日本女人。”张宗华匆忙保证,随后又诚恳地说道:“军长,不,黄大哥,您千万别有那样的想法。和您出来闯荡,是大家伙自愿的,也是觉得和您混有希望。就是留在国内,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早死了,或者看这边干得风生水起,肠子都悔青了呢我这人不太会说话,那个意思,黄大哥,您明白。”   “谢谢你。”黄历开颜一笑,拍了拍张宗华的胳膊,说道:“要是觉得累,或者烦了,你和我说,我派人来顶替你。咱们也有了不少的地盘,种种地,或者干点别的工作,和老婆孩子享享清闲,还是能够实现的。”   “我明白。”张宗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可我就看好古晋市了,没事看看海景,钓钓鱼,划划船,在沙滩上晒晒太阳。等咱们把这地方都打下来,您就给我块靠海边的地方得了。”   黄历释然一笑,说道:“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盖个海边别墅,再给你买条游艇,让你好好玩儿。”   “我就说嘛,跟着军长,不,是大哥,绝不会亏待弟兄们。”张宗华哈哈笑道:“这命啊,都是天定的,该享福就享福,该受苦就受苦。躲在后面未必就保险,冲在前面也未必危险。”   “这话说得——”黄历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这生生死死的事情,还真没办法说明白。对了,没办法喝你喜酒了,等你回来时再补上吧!”   “要得,要得。”张宗华用方言说着,心情畅快,也开起了玩笑。      第058章 我们完了      为了一个远大而崇高的目标,黄历同志本着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以杀日本鬼子为职业,不断地学习进步,对杀人的技术精益求精,使自己的技术达到了一个很高明的境界。黄历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还表现在他对同志对人民的极端的热忱,对日本鬼子极端的仇恨上……所以,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   什么是讴歌,这就是。如果黄历知道后世有人如何评价他,他不知道要呕吐多少回了。一个远大而崇高的目标,没错,在别人看来是如此,但这个目标也包含着黄历对个人奋斗目标的追求。一个独立平等自由的国家,不仅能给南洋受苦受难的华人提供庇护,让他们扬眉吐气,直起腰杆,又何尝不能给黄历带来幸福快乐的生活。如果远大而崇高的目标无法达成,黄历会做一个殉道者吗?事情没有发生,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做事情要有回报,特别是为大鼻子、白皮肤的老外干,对于美国这个大富翁,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一次奇袭集中营的胜利,不能说是空前绝后,也绝对具有极大的震撼力量。   看看吧,酸子乔,老道格,谁有这个实力,谁有这个胆魄,别为给铁血青年军那点物资心疼,回报是绝对丰厚的,这样的功劳谁不想揽在自己身上。来,继续给我武器弹药、药品物资吧!   尽管铁血青年军为此次行动也付出了伤亡,但这代价是绝对值得的。尽管有十几名战俘和侨民因为伤病在路上死去,但瑕不掩瑜。这些被解救的人们,他们的作用会被黄历挖掘到极限,为他能达到目的而起到奇效。   “……世界上,象日本军队这样残暴地迫害战俘,我不知道是否还能找出先例来。他们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食人恶魔……我们中间有一些人,没有任何理由地被放出去,也不问姓名、军阶和文化,就用铁丝把手反绑起来。由于有两名军官企图逃跑,剩下的人就全被用铁丝穿透了锁骨。这一长串‘白奴’被押到巴耶律巴的一片树林中,铁丝的两端扎在两棵距离很远的树上。然后,呜呜呜……他们被日本新兵当作活靶用刺刀挑。凄厉的哀号震动了树林,战俘们全被活活地开膛破肚。呜呜呜……一批亚洲人战俘被赶来挖坑,把惨不忍睹的尸体掩埋起来,这悲惨的情景是一位挖坑的马来战俘告诉我的……”   “……有一些人,被送到宪兵队,受尽酷刑,许多刑罚只有日本人的变态心理才能想得出来。我真不想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每提一件,我就想呕吐,日本人是世界上最残暴的人种,或许不应该叫他们是人……战俘营中几乎得不到食物和药品,伤兵和病兵大多已经死去,营房里粪尿遍地,臭气冲天……”   “……逃亡计划起初很成功,邓肯他们用斧头砍死了日本监工,逃入丛林,消失在群山中。矮个子戴眼镜的鬼子中队长似乎也没怎么报复,只是杀死了几个平时他看着不顺眼的战俘。二十天后,邓肯被从担架上抬回来,两条腿全被打断了。鬼子中队长奸笑着训完话,然后用他的战刀砍下邓肯中校的四肢,最后把他残缺不全的躯体吊死在旗杆上……呜,呜,呜……我们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邓肯中校说的最后一句话:‘Avenge myself on the Jap!’(替我向日本鬼复仇!)……从那以后,我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干。许多人的生命在我身上活着,我要对得起这些朋友们……我的话完了。如果最后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话,那就是我凭主的名义起誓;一旦我恢复到能拿动一支枪,我将立即参加部队,为所有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复仇,也为我自己复仇。”   波格曼中尉,史蒂文少尉,亨利上校……当这些受尽苦难的战俘在根据地休养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些体力和精神后,在黄历的授意下,琉璃苣广播电台便派出专门人员对他们进行采访录音,整理之后通过电波传播到了四面八方。   铁血青年军的壮举引起了轰动,当一个个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战俘用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抽泣和啼哭讲述他们的悲惨遭遇时,在收音机前收听的盟军官兵无不黯然泣下,然后愤怒异常。“Avenge on the Jap!(向日本鬼复仇)”随后成了盟军士兵战斗时最常呼喊的口号。   英美军队同日本军队一样,早已经变得残暴无情。不再有什么休战,不再讲什么侠义风度。日本鬼子在太平洋岛屿上的拼命顽抗更激起了每个参战盟军士兵狂暴的性格,连将军们也和普通步兵一样杀人成性。   战争的残酷性不能用理智的标杆衡量,战斗中的士兵用刺刀捅进敌人胸膛时,会产生猝发的狂欢,会带着痛饮美酒的酣畅。联系战场的搏杀,战争中的人们有一种兽性,由于愤怒和仇恨,一旦被激发,便难以控制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战争本来就是变相的屠杀比赛,谁屠杀得多,谁就是英雄,谁就是胜利者,千古一理。   当一连串被解救的战俘和侨民名单随着最大功率的电波向外传送的时候,琉璃苣广播电台得到了最高的收听率,如果那时候有统计的话。有人为听到了自己的亲人或朋友安然无恙而欢呼雀跃,也有人因为没有得到所关心的消息而失望落泪。两千多人的幸运儿,在战争中象他们一样被关押的有几十万,几率太过微小,但却给了无数人以希望,哪怕这个希望非常渺茫。亲人们在哪里?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它始终是缠绕无数家庭不得安宁的一场噩梦,这谁都能够理解。   ……   “这小子,干得不错。”尼米兹轻轻拍了拍桌上的报纸,对乔森说道:“舆论的导向啊,不可轻视,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如果给他提供充足的物资,他保证会解救更多的盟军战俘。”麦克阿瑟叼着玉米芯烟斗,抚着额头说道:“蠢笨的记者们竟然相信了,还有那些失踪或被俘的军人家属。不过,这家伙这次确实干得相当不坏。”   “现在总算是可以对那个讨厌的英国佬司令有所交待了。”缅北战场上的史迪威摘下湿漉漉的军帽,用力拧着水,抱怨道:“可惜救出来的大多是愚蠢、短视、自私的英国佬,美国人只有不到三百个。”   ……   《纽约时报》评论:“文明的人类为日本人的兽行感到极度震惊感谢坚持在西婆罗洲的抗日武装,他们解救了濒于死亡的西方人。”   英国的《伦敦新闻》评论:“完成那些惨死于日本人之手的英国军人唯一的愿望,反攻缅甸和新加坡,洗刷我们的耻辱,并且把整个印度支那半岛上的日本混蛋宰得一个不剩。并向英勇的西婆罗洲抗日武装致以大英帝国的感谢。”   《洛杉矶时报》则说:“实属壮举,一群勇敢无畏的人,美利坚向他们致敬!”   ……   事件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有些超出了黄历的预计,他心中暗自窃喜之余,也开始加强戒备。整个军队都进入了一级战备,防备日本人的报复。虽然他选择的时间很巧妙,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要为根据地内的所有军民负责。   但显然,日本人已经来不及报复了,太平洋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如此之快,令日本人措手不及。   “我们完了”这是日本天皇手下的一个顾问在得悉塞班岛遭到攻击的消息后发出的惊呼。然而,这只是开始,随后的八个星期将给日本陆海空军带来了一系列巨大的军事灾难。   美国发起的毫无任何限制的潜艇战历经两年,经过鱼雷的改进,以及指挥官的换血和学习德国潜艇的战术,开始展现出越来越大的效果,给予日本的海外运输沉重的打击;英国军队和中国军队在缅北发动反攻作战,并粉碎了日军对英帕尔的战略反扑,使日本第15军遭受重大损失,不再具备一个战役兵团的作战能力;尼米兹率领太平洋舰队开始了代号“奇袭行动”的马里亚纳群岛战役,目标是攻克塞班岛和它附近的提尼安岛与关岛,并在随后的菲律宾海战中使日本联合舰队遭到了灾难性的失败;麦克阿瑟心急如焚地亲自飞往檀香山,说服了罗斯福总统同意他的进攻吕宋岛的计划,并马上开始布置占领哈尔马赫拉岛的计划,为进攻菲律宾准备好最后一块跳板。   “我们完了”在坤甸的司令部里,川口清健对着藤原黯然地哀叹道。      第059章 最后的攻势      藤原望着墙上巨大的太平洋地图,默默无语,增兵膺惩铁血青年军的计划被无情否决。西婆罗洲既无油田,又无重要战略物资的出产,在太平洋战场上捉襟见肘的日军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甚至连极有限的十几架飞机都调走大部,只剩下勉强能飞的侦察机。   是的,不光只是西婆罗洲,据藤原所知,整个婆罗洲的日军防卫力量都被大幅削弱,只能保证最低限度的配置,以增强其他可能遭到美军攻击的重要地方。   针对美军不同的攻击方向,日军参谋本部制定了“捷”号作战计划。“捷”字取“报捷”“胜利”之意,共分为四号:捷一号——菲律宾;捷二号——南九州、冲绳、台湾;捷三号——日本本土、小笠原群岛;捷四号——北海道、千岛。   “捷一号”计划最为重要,日本将动用联合舰队的全部残存舰艇和菲岛、台湾、冲绳等基地的全部飞机,投入保卫皇国的最关键一战。   当然,藤原知道菲律宾的重要性,美军想采用中间突破战术给日军以毁灭性打击,切断日本掠夺南洋战略物资的海上运输线,为盟军进攻日本本土创造条件,这当然是西婆罗洲所不能比拟的。   每一级将领考虑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战场指挥官同参谋部军官想的也不一样,军人同政治家想的更是两码事。川口和藤原焦虑于自己占领区的安全,以及越战越强的铁血青年军的威胁,而日本参谋本部则要着眼于整个太平洋战区的局势来调兵遣将。   “阁下,我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藤原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在菲律宾能取得胜利,就有兵力来收拾敌人了。当然,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如何坚守住所占领的区域。或者——”停顿了一下,藤原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或者可以再次收缩防线。”   川口阴沉着脸盯着藤原,好半晌没说话,藤原却觉得象是背生芒刺般难受,汗流了下来。   “我们要知道敌人现在的确切实力。”川口清健低沉地说道:“宪兵队那帮废物,向敌占区渗透侦察,就那么困难吗?”   “困难是有,但我想应该可以克服。”藤原谨慎地回答道:“在整个婆罗洲的兵力都严重不足,想请他们调兵不太可能。而且北婆罗洲的游击队也闹得很凶,中婆罗洲和南婆罗洲驻扎的皇军人数更少,东婆罗洲的皇军要护卫油井,也无法提供帮助。而爪哇岛——”   川口清健烦躁地摆了摆手,陆海军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战争形势的恶劣,更加剧了这方面的矛盾。作为荷属东印度经济最发达,人口最聚集的爪哇,确实需要更多的皇军守卫。而西婆罗洲的地位,恐怕已经列入了可以放弃的名单。在与铁血青年军作战之初,如果向上司请求联合围剿,即便不能彻底消灭敌人,也绝不会令其坐大。为了自己的颜面,丧失了机会,这杯苦酒也只有自己喝下去了。   “乡土义勇军已经达到了四千人,该是他们起点作用的时候了。”藤原不失时机地提醒道:“派出皇军顾问,让他们与敌人厮杀,胜败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花了那么多钱,配发了那么多武器,就让他们无所事事地混日子吗?哪怕是十个换一个,也是对敌人的打击和消耗。”   川口清健轻轻点了点头,要说组织印尼的亲日伪军,以西婆罗洲最为积极,这也是形势所迫。用占领婆罗洲时缴获的英荷美联军的武器,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西婆罗洲已经建立了四支千人规模的乡土义勇军,从人数上来看,确实是一支不可小视的武装力量。但实际的战斗力,川口清健和藤原都很清楚,不过是皇军的炮灰而已。   “我们当然不能全靠那些印尼猴子,如果他们能让敌人露出破绽,皇军也应该有趁隙而入的准备。”川口清健阴沉地说道。   “是的,阁下。”藤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如果放弃西婆罗洲南部的防卫,皇军还能抽出两千的机动兵力。”   川口清健的目光再次移到地图上,半晌之后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藤原君,就照你的意思去布置吧!”   从整个抗日战场的形势来说,日军都基本处于收缩防守的阶段,由于美军压倒性优势的海空优势,也使得日军无法破解美军所采取的越岛战术。一旦被分割在孤立的岛屿上,没有海空军的支援,随着物资的消耗,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可想而知。   藤原走后,川口清健坐在桌前苦苦思索。抛开目前在西婆罗洲的战局,他为日本深深地担心。尽管自从神武天皇以来,外族入侵者从未征服过日本列岛,但现在的形势却要使这可怕的事情变为现实了。一想到此,川口便感到深深的苦痛。明治以来的七十六年中,日本人在亚洲四处侵略,攻陷城池,杀人抢掠,与亚洲各国结下了血海深仇,甚至美国人也在叫喊着实行“最严厉的报复”。体面地退出战争,这个希望越来越渺茫,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   面对着西婆罗洲日军的调兵遣将,铁血青年军也开始进行总动员。虽然时间比黄历计划中的反攻时间提前了,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日本鬼子终于忍耐不住铁血青年军在乡村的蚕食和渗透,要孤注一掷采取攻势,那铁血青年军也不会示弱,而把胜利果实拱手相让。   从日军的兵力调动分析,黄历和参谋人员知道此次表面上敌人的主力是印尼伪军,但印尼伪军的战斗力使他们无法胜任这样的重任,而日军才是铁血青年军要重视的对手。   将印尼伪军调至前线,在农村与铁血青年军进行争夺,这是可以预见到的鬼子的意图。尽管印尼伪军只是炮灰,或者是诱饵,铁血青年军依然决定对其实施猛烈的打击。一战寒其胆,这些印尼猴子应该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军队。      第060章 矛盾      相对于前几次的扫荡进攻,此次日本人所能动用的兵力看似不少,但论实际的战斗力却是不敢恭维。在铁血青年军坚持不懈的“零打碎敲”下,西婆罗洲一天伤亡三四个日本鬼子看似微不足道,但一年下来,便几乎有一个大队的鬼子在不知不觉中被消耗干净,两年呢,据战后铁血青年军的统计,光靠这种冷枪、冷炮、地雷、陷阱等招数的袭击,在整个抗战期间,便毙伤了三千二百多鬼子。   小消耗变成了大消耗,战果是出人意料的,而伤亡的代价却是微小的,相当于一个大战役的胜利,却只损失了两百多人,这个对比结果确实令人惊讶。而就在这种模式战斗的锻炼下,一批优秀的狙击手脱颖而出,而原来无名的战士孙忠宏以狙杀二百零九人的成绩被授予特级战斗英雄,并取得了黄历设立的重奖,XM101重狙击枪。   狙击活动本身并不新鲜,德军、苏军、日军和美军在二战时都干过这事。但作为一种主要而非辅助的、带有某种战略性行动色彩的作战形式,铁血青年军这还是首创。这已不仅仅是少数狙击兵的活动,而是整个战线所有步枪、轻重机枪优秀射手有组织的群众性的狙击战斗活动,还包括在临时发射阵地上的单炮或多炮对敌暴露目标进行的突然的炮击。这种争取战术、战役乃至战略主动权的积极战斗行动,一直活跃到战争结束。   “西婆罗洲南部的日军在陆续撤出,只留下了所谓的乡土自卫义勇军在维持治安。西婆罗洲中部的锡拉特至桑高的区域也是同样的情况,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占领这广大的区域。”作战参谋在沙盘上将最近的敌我状态标记完毕,带着欣喜的神情向黄历报告。   面对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地盘,黄历短暂的欣喜过后,却还保持着几分冷静。日本鬼子收缩防线后,兵力比以前有所集中,并且也有了一支机动力量。把战斗力低下的印尼伪军摆在前面,是想当炮灰使,还是另外有其他的目的?反过来说,铁血青年军占领这广阔区域后,反倒显得兵力分散。再者,这里已经是平坦地带,从公路的状况以及运输工具的情况来分析,鬼子在机动性上还是超过铁血青年军的。   黄历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矛盾,提前反攻肯定要损失军力,可要安稳地等到日本人战败投降,再轻松地接收政权,便要使历史上的西婆罗洲大屠杀变为现实。尽管在战争爆发后,自由党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动员西婆罗洲有抗日倾向、有名望的华人侨领富商向山区进行转移。但依然有很多心存侥幸,眷恋家产的华人犹豫不决,最终被困在了敌占区。而截止到目前,日本鬼子已经进行了两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屠杀。   1943年2月13日的夜晚,在坤甸的日本当局,以欢庆节日设置圈套,邀请荷兰殖民政府滞留下来的官员,以及许多社会头面人物,包括一些华人侨领与商贾老板,前往皇后戏院参加庆祝。等到大批鬼子突然出现,在场的印华知名人士,尚未醒悟过来,便全部被早已埋伏多时的日本鬼子,一个不漏地用卡车把他们押走了,被秘密杀害。这是第一次被屠杀的人士,据估计约有三百多人。有包括坤甸土王在内的王公贵族、宗教领袖、社会贤达、医生教师,甚至连能工巧匠都不放过。   1943年9月(阴历8月13日),在这明月当空的中秋夜即将到来之时,日军在西婆罗洲又再进行了第二次大逮捕,覆盖面则不限于坤甸,而是更为广泛了,波及整个西婆罗洲华人中小企业的“头家”与商店老板,有抗日嫌疑的华人,以及与荷兰人有过关系的华人。总计约有两千人下落不明,虽然日军当局也放出消息,说被捕人士,己押往沙捞越,等审查完毕,不日便可完毕,不日便可归来。但黄历知道,这些人已经葬身万人坑,任凭家里人望穿蓝天,却是“白云千载空悠悠”。   而最为残忍、最大规模的第三次屠杀也隐隐露出了苗头,据谍报人员刺探,鬼子宪兵确实正在暗暗布置,屠杀地点也初步查明,是在东万律。日本人选择在东万律,是因为觉得这里代表西婆罗洲华人的尊严,罗芳伯的墓地就在这里,能对华人构成最大的精神打击。   尽管前两次屠杀已经因为黄历和自由党的努力,使得人数大为减少。但此时,黄历依然不得不在消耗军队和听凭第三次屠杀之间做出选择。以前是力有未逮,现在呢,有能力而不去制止,听任惨剧发生,黄历是不是该受到良心的谴责。   而要阻止或破坏鬼子最后的疯狂,又涉及到一个复杂的过程,如何做,也是一个令人冥思苦想才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现在按照民兵的人数和战斗力,如果在少量正规部队的配合下,是否能击败印尼伪军?另外,郭支队要集结在北婆罗洲南部,需要多长时间,有何种困难?”黄历沉思良久,没有回答作战参谋的问题,而是象自言自语地说道。   “老黄,你嘟囔什么呢?”区忠听得不甚清楚,好奇地询问道。   黄历抬头看了看区忠,自失地一笑,走到大沙盘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麦克阿瑟除了在解救战俘和侨民之后给铁血青年军发了一份表彰电报,并给予了一次数目不大的物资支援后,现在正专心于收复菲律宾,实现他仓惶逃离时的诺言。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得到美援的机会已经不大。而对西婆罗洲的日军来说,获得增援的可能性也很微小。因为日本海空军都投入到了菲律宾战役,以及加强内防务圈的战场上。   半斤对八两,铁血青年军还占着优势,但想步步推进到沿海,依然有着不小的困难。正如当初尼米兹和麦克阿瑟一样,看着海图,想着一个海岛一个海岛地与日军厮拼,脑袋都大了的感觉一样。      第061章 最后一战的设想      日本鬼子收缩防线,集中了一支机动兵力,不外乎是想及时增援各地,以快速弥补兵力的不足。同时,想让铁血军因为占领了大片地区而兵力分散,他们可以瞅准了破绽,突然扑上来猛咬两口。   但鬼子同时也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铁血青年军的低估,准确说是估计严重不足。   这是日本鬼子的通病,从太平洋战争开始就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日本鬼子始终坚信,武士道精神是无敌的。人少没关系,否则也不会以七千万人口的岛国,去对抗九亿人口的亚洲和美国、英国、澳大利亚、荷兰;被包围缺乏粮食,怎么可能,日本人自古以来就是草食民族,你们被那么茂密的丛林包围,居然报告缺乏食物?开玩笑;缺乏弹药,不是还有刺刀,还有棍棒吗,甚至还可以用牙齿咬,死了也可以用灵魂继续作战。   从占据西婆罗洲开始,川口支队不仅没有增加一个援兵,反而还曾被调走了一个精锐大队。又经过两年多的消耗作战,即便川口清健把侨民都组织起来,总兵力也不到五千了。而铁血青年军却一直在不断吸收着新鲜的血液,在战火中成长壮大。正规部队已经突破了八千大关,这还不包括在北婆罗洲坚持抗日的郭支队,一支多民族混合部队的四千余人,另外还有根据地广泛的民众组织,也达到了六千余人,加在一起的话,总体实力已经超过了西婆罗洲的日军。   人数上的优势还只是一方面,铁血青年军从开始创立时的两三千人,到现在的八千多人,两年多来,扩充的速度与所占领的区域并不成正比。究其原因,便是黄历一直所强调的军队的战斗力。只有真正符合要求的才能被编入正规部队,而只有得到实战锻炼的才能进入主力部队的行列。   所以说,与日本鬼子决战的条件是具备的,关键便是如何着手,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日军的这支机动兵力才是我们要重点对付的目标,一旦消灭了这支日军,那西婆罗洲西部城市的日本守军就只能坐以待毙,被我们各个击破。”区忠针对黄历提出反攻的建议,经过了良久的思考,得出了自己的看法。   “日军想让我们分散兵力,去攻取守备虚弱的南部和中部地区,然后再寻机打击我们比较孤立的一路。”作战参谋徐志也分析道:“我们要诱其出战,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仅是要消灭敌人的机动兵力,还要尽快地给予西部城市的日军以最快速度的歼灭性打击。”黄历缓缓说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战,奠定我们在西婆罗洲的主导地位。”   “你的意思是要倾尽全力?我刚才好象听你说到郭支队,难道要他们参战?”区忠疑惑地问道。   “有这样的想法。”黄历轻轻点了点头,手指着地图,说道:“日军的防守薄弱之处在哪,就在北面,因为北婆罗洲驻守的日军,川口不太可能想到有一支军队会从沿海公路一下子杀入他们的腹心地带。”   区忠和徐志看了一眼,对黄历的决心都感到有些惊讶,但北进英属婆罗洲,绕过古晋,再猛然向南杀入西婆罗洲沿海城市,确实是可行的,也是最有威胁力的攻击。   “恐怕单凭郭支队的力量,还不足以完成这样的任务。”徐志思索了一下,如实说道:“军长是不是还要派出主力部队与其一块行动,反正北出英属婆罗洲的路线已经建立起来,部队行进并不困难。”   “郭支队短时间内不可能全军参战,据我的估计,最多能有两千人能够支持我们的行动。”区忠作为参谋长,对各部队的分布情况比较熟悉,得出的结论也比较客观。   “以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为限,郭支队出动两千人,主力部队抽调两千人,组成一支四千人的南进纵队。”黄历微微皱着眉头,将自己脑海中刚刚完善起来的计划讲述出来,“另外,诱敌的任务由两个部队完成。一是沈栋率一千主力部队,混合民兵两千人,进入西婆罗洲南部地区;另派一千主力部队,混合民兵两千人,进入西婆罗洲中部地区;其余主力则分成两个机动集团,在南部的楠阿皮诺和中部的锡拉特一带潜伏,随时准备反击或合击日军的机动兵团。大致的想法便是这样,你们看,可行吗?或者需要怎样的修改?”   ……   埃德文慢慢学会了走路,起初两手各柱着一根棍子,在屋里跳来跳去,爬到床上时已是筋疲力尽,又出汗,又头晕,软弱得连脚都抬不起来。不过在摆脱了集中营日本鬼子的鞭打与虐待,又有了充足的食物,他渐渐强壮起来,能走得长久点了。等到他能支着一根棍子走动时,便很少呆在屋子里,尽管艾琳娜时常劝告他,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了,还拄着拐杖。   面前是一条小河,回首望去,在茂密的竹林掩映下的一间竹屋便是埃德文的新住所,竹屋前有两株枝干丰满树叶稠密异常壮观的菩提树,象两团绿云荫护着竹屋。屋子特别夯实了半尺高的地基,上面铺了防潮湿的石灰,用木薯秸铺成门台。这种竹屋好处很多,风凉而且容易搭建,就算有飞机狂轰滥炸时,也能特别表现出它的优越性。炸弹落在附近,它在狂烈晃动之后,仍然不会倒塌,即使倒塌也不会砸伤人。这间竹屋后面,是一座不算陡峭的山崖,约有三十米高,崖壁上开了个防空洞,即使敌机临空,竹屋的主人也能在半分钟内躲避。   在河边的树荫下,埃德文默默地看着河里的船只来来往往,回来的船基本上是空的,向西走的船则装载着东西,用树叶或帆布遮盖,并有武装的士兵押送。不用说,定然是军用物资在向前方输送。   “爸爸。”艾琳娜欢叫着跑了过来,埃德文回头看着,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您刚才听收音机了吗?”艾琳娜脸色已经红润起来,年轻人恢复的速度确实很快。   “听了,我的艾琳娜唱得真好。”埃德文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木桩,笑着说道。   “那是前几天录的音。”艾琳娜坐了下来,撒娇般地抱着父亲的胳膊。   埃德文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犹豫了一下,故意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道:“没事别老往村子里跑,陪陪你的老父亲。”   “我每天都陪您哪”艾琳娜并未理解父亲话中的含意。   埃德文轻轻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慢慢说道:“他们虽然是我们的同胞,但现在有些不同了,我们要避避嫌,不要让黄难办。”   艾琳娜奇怪地眨着眼睛,想了想,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傻孩子。”埃德文苦笑了一下,慢慢解释道:“你没看到那个村子外面都有人看守,不准随意外出吗?我们相对来讲,就要自由很多,这是黄看在朋友的份上,以及我们曾经提供的帮助,才对我们的特殊照顾。而且那些人平常讲什么,我不听也能猜得到,大概是考虑战争结束后如何再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吧?”   “嗯,但也不是经常这么说。”艾琳娜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反问道:“怎么了,父亲认为这不可能吗?”   埃德文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荷兰的权力绝不可能和平地恢复,日本人已经打乱了旧的秩序,人心已经起了变化,起码在西婆罗洲是这样的。”   艾琳娜的眼睛睁大了,有些担忧地说道:“您是说黄先生会变为我们的敌人?”   “是想在西婆罗洲恢复原来势力的荷兰人的敌人。”埃德文纠正道:“在集中营的那晚,你看到黄领导的军队的力量了吗?他们同日本兵一样强悍,一样勇猛。真是难以想象,这还是当初臣服于荷兰政权管理下,老老实实的华人吗?”   艾琳娜陷入了沉思,半晌才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与日本鬼子打了两年多,从日本鬼子手里抢下了地盘,肯定有很多人流血牺牲,战争结束了,也就不太可能会轻易地将胜利的果实拱手送给在战争中并没有什么功劳的荷兰人。”   “他们连日本鬼子都不怕,还怕另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刚刚被从纳粹德国的占领和统治下解脱出来的荷兰国吗?”埃德文用拐棍轻轻点击着松软的草地,不无嘲讽地说道:“荷兰能支撑得起几年战争的消耗?黄是个极为厉害的家伙,我想没有人能够打败他。”   “黄先生当然很厉害。”艾琳娜对黄历的印象很好,毫不迟疑地赞同父亲的这个判断,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我不希望荷兰政府与黄先生所领导的军队开战,那将是个令人难堪的局面。如果如予西婆罗洲独立或自治的名义,能够避免这种结果。”   埃德文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希望如此,希望新的荷兰政府能够明智地对待这件事情,否则就将流很多很多的血。”      第062章 等待的时机      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显得极为仓促,黄历和参谋部不得不把时间向后推,以便要动员的民兵能够进行足够的强化训练,也给在英属北婆罗洲的郭支队集结留出充裕的时间。同时,穿过丛林和山脉向英属北婆罗洲的勿洞基地运送物资弹药,也需要付出相当多的时间和努力。   尽管如此,铁血青年军也没停止军事行动,而是缓慢而稳固地攻取日军退出的中南部区域。这样既是试探印尼伪军的战斗力,也给日军造成了一种假象,说明敌人正在中计,只不过还存着警惕和谨慎的态度,随着占领的顺利进行,敌人的胆子会越来越大,步伐会越迈越快。   “……尔等胆敢在东京投下一颗炸弹,六小时内就让塞班岛化为灰烬……”收音机里传来“东京玫瑰”的声音,这回不再是甜甜的英语,而是愤怒的警告。   美国佬已经开始使用塞班岛基地了呀,黄历把频率旋钮扭了一个角度,收到了东京的日语广播。播音员用熟悉的调子向日本人民宣布,在马里亚纳群岛的战役中,日本的步兵、飞机和军舰,消灭了多少敌军,打沉了多少敌舰,击毁了多少架飞机。   牛为什么在天上飞,日本播音员所报的数字大得让黄历把嘴撇得都快到腮帮子上了。就是这个样子,下面的日本军官欺骗军部,军部欺骗国民,整个战争在欺骗的帐幕下渐渐输掉。美国人是遭到了损失,但根本没有那么大,恰恰相反,他们的重轰炸机马上可以利用塞班去点燃东京之火,到那时候,一切欺骗和谎言的遮羞布将被焚烧,而赤裸裸的残酷战争现实就会暴露在日本人的面前,今天是塞班,明天是日本列岛!   尽管播出的消息不实,但黄历再根据西方电台的广播,便能从中分析出相当重要的情报,并与自己的记忆互相印证,从而确定在西婆罗洲采取军事行动的时机,以最小的损失,避免最坏的结果。   从最初稍有些冲动地要彻底消灭鬼子,避免第三次大屠杀,到现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随着军事计划的不断完善,黄历越来越有迫切地想击败西婆罗洲的日军。在他面前,也似乎展现出一个相当美好的前景。沿海地区是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一旦完全占据了西婆罗洲,巨大的人口资源和长久以来压抑在华人心中对日本鬼子的愤怒仇恨,会使铁血青年军得到极为迅猛的发展,两万,三万,或者更多,反正,黄历对此充满信心。   牺牲是必要的,如果坐等日本投降,就可能要面对另外的复杂局势。那就是麦克阿瑟派出的澳大利亚军队会在占领菲律宾后登陆婆罗洲,这个老家伙甚至还准备派军队到爪哇,夺取全部的荷属东印度群岛。然后就象在新几内亚一样,恢复荷兰人的统治,在他认为,这将会带来井井有条的管理和法律。   尽管老麦占领爪哇的计划被美国政府轻易地否决了,但在婆罗洲,黄历还不想与盟军在地方的政权划分上产生冲突,也不想因为盟军的占领和以后交付给荷兰人,而产生过于复杂的变化。先占先得,铁血青年军也是盟军的一部分吗,现在才看出得到这个名义的好处。   现在,对于铁血青年军来说,向盟军靠拢,或者说是讨好,也并不需要太大的付出。在文莱或者新加坡的日本栗田舰队的动向,正是美国人最需要的情报。因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海战——莱特湾海战,即将在菲律宾群岛附近海面展开。   先期到达根据地的隶属于东南亚盟军的重庆国民党特工,以及铁血青年军的谍报组织,已经对整个婆罗洲,以及新加坡、爪哇、苏门答腊等地进行了渗透和潜伏。其中尤以铁血青年军的谍报组织最为成功。因为西婆罗洲的抗日根据地如同中国抗日时期的延安一样,吸引着众多华人的热血青年冲破重重险阻,前来加入,投身于这壮烈的事业。来自各地的人员给铁血青年军的谍报组织提供了向各地派出情报人员的便利。   哪里有华人,哪里就有铁血青年军的耳目,这样说有些夸大,但离达到这个目标,距离也不是太过遥远。美国人想知道日本舰队的动向,铁血青年军迟迟未动,不也是担心在北婆罗洲文莱的日本舰队吗?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只需随便两三艘驱逐舰,就足以使铁血青年军在沿海的攻势陷入被动。   向美国人提供情报,这是铁血青年军的谍报处一直在做的事情。在战场上,地图、文件、命令、手册,应有尽有地被收集起来,一切情报和俘虏口供都被系统地标明记录。然后,这些情报会经过黄历的手,很巧妙地加以编造和包装,再送到美国人的桌案上。至少现在,美国人应该对日本关东军虚弱情况的了解比历史上知道的要清楚得多。   这算是对中华母国举手之劳的贡献吧,至于能起到多大作用,黄历无法判断。但他希望在雅尔塔会议上,罗斯福和丘吉尔不会那么迫切地要求苏联参加对日作战,至少希望罗斯福能避免向贪婪的斯大林作出什么不能改变的许诺。   含糊不清的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黄历收起思绪,笑着转过身,张开手臂,一身奶味的女儿进入了他的怀抱,小脸上湿乎乎的东西弄了他一脖子。   只有这时,黄历才会感到彻底的放松,看着爱妻,搂着爱女,他还感到有一些亏欠。陪她们的时间太少了,虽说在前线打仗,身边有严密的警卫,但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李倩心在后方该是多么的牵肠挂肚。   即使是这短暂的温馨和幸福,也很快便要结束,在后方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完,前线还需要他去统筹布置,那是他的事业,也是以后家庭亲人幸福的保障。      第063章 让印尼人吃哑巴亏      西婆罗洲的“尤尔特拉”密码小组给铁血青年军提供了准确的制敌先机的情报,并将动态地监视日军的调动情况,这使得最后的决战更增加了胜算。   一九四四年十月十五日夜晚,当“东京玫瑰”在广播中洋洋得意地宣称:“美彻尔海军上将的航空母舰今晚全部被击沉,英勇的帝国海空军在福摩萨附近海域赢得了第二个珍珠港般的伟大胜利……”随后,天皇传谕全国放假一天庆祝胜利,这可是日本两年多来的第一个假日。   而就在这日本人获得“空前胜利”的时候,黄历终于下达了执行代号“霹雳”的军事行动的命令。一支支部队或向北,或向南,或向西,趁着夜色向各自的集结地进发,复仇之刃已经出鞘,岂能不染血而回。   十月二十二日,栗田舰队离开文莱,驶向菲律宾,铁血青年军最担心的敌人终于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栋的南路军及黎志才的中路军突然改变了原来慢慢推进的战术,长驱直进,包围了西婆罗洲中部的桑高和南部的哥打巴鲁,猛攻守城的印尼伪军。   “敌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藤原半喜半忧地看着参谋在沙盘上插上小旗子,摸着下巴沉思着。   “两地的护乡义勇军接连告急,看来敌人的攻势很猛烈。”作战参谋在旁详细介绍道:“这两支敌军都有两三千人,并使用了火炮,护乡义勇军没经历过大战,即便有皇军小队在押阵,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藤原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仔细看着沙盘,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如果从地点道路等综合因素考虑,增援桑高无论是水路还是公路都是最快捷的。而南部的哥打巴鲁不仅缺少公路,而且河流纵横,增援的困难不小。但藤原也有自己的担忧,西婆罗洲唯一的机动兵团掌握在自己手中,既是川口清健对自己的信任,无形中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一步棋错,满盘皆输,敌人突然出现异动,难道不值得谨慎对待吗?   再等一等,哪怕桑高和哥打巴鲁都被攻克,这本来也是原来有所预料的。皇军想瞅准时机,击破一路敌人,敌人难道不会想着故作姿态,再演一场围场打援的好戏?从这两年多的作战经过看,敌人的指挥官大大的狡猾,绝不能掉以轻心。   “命令桑高和哥打巴鲁的守军,坚守待援,皇军已派出强有力的部队前往增援,如果擅自撤离,军法从事。”藤原决定放弃这两个弃子,虽然这两个城市中都有几十名日本顾问,但牺牲他们,藤原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军人嘛,战死沙场是分内之事,没有什么可说的。   通过放弃这两个城市,藤原想得出准确的判断,哪支敌人是佯攻,哪支敌人是主力。他有机动兵团,敌人难道没有吗,皇军想择机而噬,敌人未必就没有黄雀在后的布置。   ……   一条缓缓流动的生满浮萍的小河,河边系着小篷船。哦,还有一个小村子,村边的道路上停着双轮大车,一头小毛驴啃着湿漉漉的青草。木棉树上有鸟巢,池塘中有睡莲和脏鸭子。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质朴、那么协调,那么美。美得让人想融入其中。一种忍耐的韵味,一种大彻大悟的东方的哲理,一种内含的秀丽,一种懒洋洋的万古不变的宁静,令人玩昧,令人赞叹,令人羡慕。   谁能想到,铁血青年军的前敌指挥所竟然就在这宁静的小村旁的丛林里,而黄历正坐在丛林边的树桩上,静静望着这恬静的景色。半晌,他轻轻抿起了嘴角,战争就象是一段远古的历史故事,早晚会逝去,而历史常被认为是单调枯燥的东西,只有这安宁平静的生活,才是人们想要的主题。他又何尝不想远离枪炮,就在这宁定祥和的气氛中,与爱妻爱女同享快乐。说起来也真是怪,有很多人当兵打仗会上瘾,听不到枪炮响便浑身不安,竟然很难适应和平的生活。而自己,也算是身经百战,却怎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军长,最新情报。”一个参谋从丛林中走出来,递给黄历一份电报。   黄历收回思绪,将电报看了一遍,轻轻叩击着手指,日本鬼子够谨慎的,机动兵团还未行动,他们真的要放弃那两个城市?可能还是在观望,要确定一些他们担心害怕的事情。   要稍微作下调整了,黄历站起身,顺着林间小道走进了一片林间空地,几间竹屋便是前敌指挥所,也是指挥中心。象人的大脑一样,指挥着手臂和腿脚的运动。   “鬼子已经没有了锐气,变得瞻前顾后,谨小慎微了。”参谋长区忠在沙盘前和几个参谋军官正商议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笑着对黄历说道。   “那就别让他们胡思乱想了,给他们点提示吧”黄历带着嘲讽的神情,来到沙盘前,略犹豫了一下,指着哥打巴鲁说道:“让沈栋加强攻势,该是展现实力的时候了。另外,桑高这边的攻势放缓一些。”   “哪头都行,哥打巴鲁倒是更合适一些。”区忠点了点头,让参谋记录电文,然后去电报室发报。   “等等。”黄历突然伸手叫住了去发电报的参谋,脸上露出了冷厉之色,沉声说道:“告诉沈栋,不要俘虏。”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表情各异地望着黄历,又看看区忠。   区忠沉吟了一下,冲着参谋挥了挥手,简短地说道:“照军长的意思,再加上这一句。”   对印尼伪军,黄历瞧不上他们,但杀鸡给猴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不仅震慑其他伪军的,更是对印尼居民的一种警告和示威。早晚要成为敌人,先声夺人,让他们心中存有一丝畏惧,总是有利无弊的事情。   更何况,随着日本战败的趋势越来越明朗,日本已经开始准备对印度尼西亚民族主义者作进一步的让步,希望由此把老百姓团结在自己一边,起到抵抗盟军入侵的作用。   而且,这种让步已经于1944年九月开始了。日本陆海军制定了一个一般性的妥协方案,承诺将来当给予东印度群岛人民独立,但具体日期没有确定。至于独立所采取的确切形式和东印度群岛将来对日本的关系,留待以后考虑。当然,依据现在局势,日本人还有所保留,声明中没有提到将来独立国家所包括的领土范围。日本人首先在爪哇作出了让步,并同意“在适合实际情况的条件下”,在其他地区也应采取类似的措施。   因此,日本人开始放宽对印尼人管制,比如允许爪哇人民在规定的场合悬挂印度尼西亚国旗和唱印度尼西亚国歌;任命更多的印度尼西亚人为地方行政官和军政监部各部门的顾问;举行了印尼中央咨询议会特别会议,商讨为保卫东印度群岛而同日本人合作的措施。而苏门答腊的日军司令官也有所行动,将苏门答腊的地方行政机构与爪哇的地方行政机构采取了一致的步调,宣布将在苏门答腊建立与爪哇相似的中央咨询议会。   尽管婆罗洲的日本人还未开始这种糊弄人的政治改革,但印尼人是不会放这块土地的,印尼民族独立分子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包括英属北婆罗洲在内的大印度尼西亚共和国,这与黄历和铁血青年军的奋斗目标已经产生了冲突。   抬举印尼人,就必然会贬低打压华人及印人,日本人为达到“分而治之”的目的,自占领荷属东印度后,便到处散布华人是“支那狗”、“吸血鬼”,只有“皇军”和印尼才能“共荣共进”。历史上,在华人聚居的西婆罗洲,日军对华侨先后展开三次大屠杀,与此也不无关系。   现在,日本人承诺给予印尼独立,不过是抱着宁可默许印尼独立,也不给荷兰人的心态,希望为日后继续在印尼谋取经济利益埋下伏笔。当然,他们也担心华侨的影响,所以才蓄意加剧当地居民与华人的矛盾。以后在印尼的排华风潮,有很大的原因是日本人种下的恶果。   黄历对印尼伪军大开杀戒,在道义上是站得住脚的,日本人的附庸武装,消灭就消灭了,没有人会指手划脚。甚至连印尼民族独立组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他们不是瞎子,会看出日本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可蹦跶了。他们与日本人虚与伪蛇,不过是想从日本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武器装备,建立一支战后反对荷兰人接管的武装力量。   而为了极为撇清他们战后所建立的政权不是日本人所炮制的,也不会在此时与有盟军名义的铁血青年军作战,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而在爪哇的华人,黄历希望他们能看清这种民族间的微妙关系,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自己民族的独立大业中,而不是以一己之私成为民族自由党的阻力。      第064章 让死亡之花开得更绚烂      黎明前的黑暗,马上便要被晨曦驱走。在整个反法西斯战场上,轴心国的失败即使是小孩子也能看得出来。   日本人现在已经不指望获胜了,但是他们希望一个体面的和约。自从东条下台以来,日本人的总体战略计划就是这样的:先暂时退守,等美国人打到帝国的内防御圈,再给予他们一次毁灭性的反击。他们认为,一旦到了已经延长的补给线的尽头,靠近了日本内海的海空军基地,美国人将会处于暂时不利的地位。如果这时遭到一次惨重的损失,也许美国人会坐下来接受和谈的要求。   日本人的莱特湾计划正是在上述的战略指导下完成的。整个计划的目的不是摧毁美国海军主力,而是消灭麦克阿瑟的陆军登陆部队。日本人指望这种巨大的人命伤亡会让美国人重新考虑占领日本需要付出的代价,从而创造出一个可以接受的媾和条件。   “……日本的航母机动舰队,将设法引诱哈尔西远离他要保护的滩头堡,其实这支舰母机动舰队上并没有几架飞机;另两支小型日本舰队将从苏里高海峡进行夹击,吸引美国海军的注意力;由文莱出航的以五艘战列舰为主的三十余艘日本军舰作为打击主力,将趁哈尔西的舰队被日本航母机动舰队引开后,突入莱特湾,对美军的登陆部队进行猛烈打击……”   尼米兹抬头看了一眼詹森,再次低头将这份情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慢慢放下,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对詹森说道:“你是怎么看的?对于黄的能力我有些怀疑,能够刺探到日本人的‘捷一号’作战计划的大致情况,你不觉得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吗?”   “确实令人惊讶。”詹森点了点头,用了一个很巧妙的词语,但话锋一转,紧接着说道:“如果非常详细,当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情报上对各支日军舰队的指挥官及具体数量是含糊且不确定的,反倒增加了它的可信性。而且我们只需要作出可能的预防,并不必更改总的作战计划。”   尼米兹沉吟了一下,依然用怀疑的语气说道:“依据美日两军的实力,日本人这样的行动简直就是自我毁灭。”   “是这样的。”詹森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力量悬殊,几乎毫无取胜的希望,但是日本人不得不战。如果丢失菲律宾的话,石油供应必然被切断,而战舰即使保留下来也将无法发挥任何作用。而且,这符合日本人的性格,他们的陆军会高呼万岁进行自杀式冲锋,空军会用自杀式攻击撞击军舰,海军想来也会有类似的举动。”   尼米兹苦笑了一下,日本人开始组织神风特攻队,虽然规模还不大,但对美国官兵的心理冲击却是巨大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啊,他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   “另外,将军,我想提醒您,哈尔西将军并不希望把他的兵力捆在陆军的登陆计划当中,他曾一再要求让金凯德将军完全负责登陆部队的保护。他希望率军一举杀进中国海,因为这样看起来更有歼灭日海军舰队的可能。”詹森不失时机地说道:“您虽然严厉地驳回了这个提案,但是应该已经注意到这个提案所表现出的哈尔西将军的倾向:他更希望进行主力舰队会战而轻视圣贝纳里诺海峡的防卫工作。”   尼米兹的眉头皱了起来,尽管美国人手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日本人要干预这次登陆,但詹森的提醒是对的。哈尔西是当时美国海军中名气最大的将领,但是这种巨大的威望更多的来自他直率的性格、英勇的气概和鼓舞人心的力量所组成的人格魅力而不是赫赫战功。实际上,哈尔西的战绩和他的声望是很不相称的,他当然希望用辉煌的胜利来证明自己配得上自己的声名。再加上他好勇斗狠的精神以及勇猛而莽撞的个性,被日本人的诱兵之计所欺骗,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管这份关于日本捷一号作战计划的情报是否属实,对于拥有压倒性海空力量的美军来说,只有做一下小小的调整,就会粉碎日本人的阴谋,将日本人的海军彻底消灭。   尼米兹笑着摆了摆手,对詹森说道:“给你那位远在西婆罗洲的好朋友黄发一份电报,对他的真诚帮助表示感谢。”   ……   如果美国人作出调整,分别迎战日本的诱敌舰队和突击舰队的话,按照美国海空军的实力,应该可以全歼日本的海军舰队吧?这样那支日本突击舰队还能逃回北婆罗洲的文莱吗?在荷属东印度群岛,没有了对日本海军的顾虑和担心,铁血青年军会取得更大的战果。   日本海军不是要开出死亡之花吗,那就让它开得更绚烂惨烈吧吼,吼,就是希望有这样的结果。黄历带着别人看不懂的坏笑,悠悠地吐出了两个烟圈。   但快乐就是这么短暂,与日本鬼子的尔虞我诈很快便让黄历从意淫中醒来,重新审视和思量鬼子行动背后的陷阱。   一支日本援军向桑高,一支印尼援军向哥打巴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黄历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这明显与他想象中的鬼子的应对不同。   当然,没有谁能每件事情都判断正确,即便是世之名将也一样,况且黄历从来没有这么高地估计过自己。他只不过是一个幸运儿,一个能用投机取巧的手段取得大成就的偷懒的家伙。   “请‘尤尔特拉’密码小组密切注意日本人的来往电报,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黄历冥思苦想,似乎抓到了些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抓到,他谨慎地下达着命令,“命令敌占区的情报员,能否近距离侦察一下这两支日军,要他们特别注意细节。另外——”又沉吟了一下,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来别的了,他对身边记录命令的参谋无奈地摆了摆手。      第065章 大反攻(一)      弯弯的月亮悬在灰暗的天空,浓重的大面积的云团飘浮着、流动着。稀疏的光线,暗淡的星星,使一切都蒙在纱幕之中,隐隐约约。   林翼如和房瑞珍匍匐在草丛里观察着公路上的动静,在夜色中,公路上好长的一排房子,其实那不是房子,而是一列并排的汽车,停放在公路的一侧。一个鬼子哨兵在汽车旁来回走着,不时的东张西望,就像一条寻食的野狗。过了一会儿,那哨兵朝着汽车驾驶室吆喝了一声,车上没有动静,他又走向第二辆和第三辆汽车。   “这家伙是去找火吸烟。”林翼如听懂了哨兵喊的日语,悄悄地说道。   “哦,没什么情况我们就走吧”房瑞珍轻轻点了点头,眼睛望着前方。   “等等,再观察一会儿。”林翼如谨慎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那个哨兵手里闪着一粒鬼火般的烟头回来了。离这个哨兵三十米的地方,也亮起了一粒光亮。   “看到了吗?”林翼如伸手指点着。   “嗯,那也是一个哨兵,这就是他们互相间的距离。”房淑珍心领神会。   在汽车之间的避风处呆了几分钟,鬼子哨兵扔掉烟头,又在公路上有规律地漫步起来,从这辆汽车,走到第二辆、第三辆,然后折回来再走过去……   “你等在这里,我去贴近看一看。”林翼如低声说了一句,黑暗中,房淑珍拉住了他的衣袖,过了一小会儿,担心而又不舍地叮嘱道:“小心。”   林翼如轻轻一笑,趁着鬼子哨兵转身向另一边走的空当,蠕动着身体爬上了公路,钻入了汽车底下。   房淑珍轻轻咬住了嘴唇,瞪大眼睛望着,尽管看不清楚。她和林翼如是铁血青年军的情报员,作为一个情报组,两人在两年多的工作中不知不觉产生了感情,尽管还未结婚,但心中已经将对方当成了不可分开的另一半。   时间过得不长,但对房淑珍来讲,却象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终于看到一个黑影从汽车底下钻出来,爬过公路,钻入了草丛。过了一会儿,林翼如又回到了她的身旁。   “淑珍,我们得回去马上报告。”林翼如的话语中显出焦急的心情,“汽车里不是鬼子,都是印尼伪军,我听了三辆车,都是如此。鬼子在耍阴谋,这是极重要的情报。”   “嗯,那我们快走。”房淑珍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着,迅速退了下去,顺着丛林向外小跑着。   突然,几声狼狗“汪汪”的狂吠声从侧前方响声,几道手电筒的光柱也刷地照了过来,紧接着是几声嚎叫。   林翼如将房淑珍按蹲下,掏出了怀里的手枪,略微迟疑了一下,以不可反对的语气对房淑珍说道:“你先跑,顺着道沟,前面就是条小河,游过去,快——”   “你呢?”房淑珍有些慌乱,拉着林翼如的手臂。   “我掩护你——”林翼如挣了一下,枪声响了起来,子弹从头顶飞过,他的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快,鬼子抓不住我的,送情报要紧。”   房淑珍还想说话,林翼如已经将她猛地推开,快速向另一边跑去,并且向追上来的人影开枪射击。   枪声,狗吠声,嚎叫声,渐渐离房淑珍远去,她用两肘和膝盖顺着道沟奋力向前爬着,草根和石子硌得她生疼,她咬牙忍住,连她也不知道怎么爬得那么快,很快便看见了前面映着月亮的河水。   远处的枪声似乎停了下来,房淑珍回头望着,一声爆炸轰然响起,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她的胸口猛然哽得难受,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咬了咬牙,房淑珍跳进了河里,一步步向前挪着,直到河水没过她的胸口,她才向前一窜,向对面游了过去。   ……   黄历在半夜被叫醒,来到作战室时,区忠及几个参谋已经全部到齐。   原来是这样?电报上写得很清楚,向桑高增援的日军其实是印尼伪军换装假扮的,这样一来,那支向哥打巴鲁增援的印尼伪军当然就是由日本鬼子乔装的了。   敌情已经探明,鬼子的机动兵团是要击破南路的沈栋,然后——没有什么然后了,黄历不会再给他们任何的机会。一连串的命令被下达,各支军队连夜出动,各据有利位置。最重要的便是围歼鬼子的机动兵团,在围歼开始时,中路军、北路军将同时发力,击破虚弱的印尼伪军,杀入鬼子占领区,奠定最后的胜局。   布置完作战任务,黄历也没有了困意,坐在月光下,和区忠聊着天,憧憬着未来,谈论着战役开始后的种种可能。几乎在同时,在另一地的月亮下,房淑珍也是难以入眠,眼泪不断地流下来,打湿了头下的枕巾。   为了华人的解放,为了抗日事业的成功,无数有名的、无名的华人不断地抛洒热血,牺牲生命,正是这些热血华人的付出,才点亮了民族祭坛上的神圣之火。   ……   十月二十五日,与莱特湾海战爆发的时间相隔不过两个小时,在西婆罗洲爆发了一场决定性的战役。   自以为机关算尽,百般掩饰的日军机动兵团在哥打巴鲁以西三十公里处突然遭到了沈栋所部,以及昼伏夜出赶来的铁血军第一机动兵团吴钧华所部的围攻,虽然一下子吃掉它还需要时间,但总数近五千的铁血军却将其退路完全切断。   铁血军第二机动兵团黎志才部也从锡拉特赶至中部战场,中部兵团不再保存实力,猛攻半天占领桑高,两支部队随后对前来增援的假日本鬼子进行了凶狠打击,击溃了这支挂羊头卖狗肉的印尼伪军。随后,两支部队再次重新编组,一部南下支援对鬼子机动兵团的作战,一部沿公路向中部重镇雅邦逼近。   而决定性的重拳则出现在西婆罗洲北部,由郭支队和老三团詹长生所部组成的南进纵队绕过古晋,顺着沿海公路杀进西婆罗洲。利用化装成日军的第一特种小队的奇袭,轻取西婆罗洲北部城镇锡卢阿斯,兵锋再指勒多城。南进纵队一边南进,一边动员沿路群众破袭公路,使北婆罗洲日军的可能增援将遇到极大的麻烦。   形势剧变,处处告急,一下子将日军指挥官打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哪路敌人才是主力,哪个方向才是主攻,但机动兵团被围,才是最关键最沉重的打击。   川口清健站在地图前,任凭参谋走来走去,将敌我标识的小旗子贴在地图上,任凭电报房里吵吵嚷嚷,他却仿佛已经神游物外。   虽然攻守之势早已经逆转,兵力不足的日军从一九四三年下半年便开始收缩防守,但铁血青年军突然发起的反攻依然令川口清健大吃一惊。而藤原的机动兵团陷入包围,无法回援,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   “藤原阁下来电:我军正奋力厮杀,向西突围,敌之阻击十分顽强。”   “勒多野村中队长急电:敌之兵力十倍于我,请求增援。”   “雅邦和田中队长急电:敌之进攻十分猛烈,已击破我部城外防线,乡土义勇军不堪一击,其溃乱已影响到了军心士气。”   ……   川口清健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敌人正各个击破皇军据守的城镇。而在真正的防线被突破后,占领区守备空虚的弱点便暴露无遗。一个中队,一个中队,将被敌人一口口吃掉,看似坚硬的外壳下却是虚弱的现实。   连武装侨民都算上,已经不足三千人的皇军,还分散布置在沿海十几个城镇要地,不过是靠着残忍杀戮的余威,由印尼伪军和警察配合,才能勉强维持住占领区的秩序。现在的被动,很可能会引起连锁性的反应,灾难性的结果。印尼人首鼠两端,绝不可靠。   “命令——”川口清健终于开口说话了,由于过于突然和响亮,屋子里一下子竟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命令坤甸宪兵队队长桥本少佐,率领宪兵及守备部队五百人,马上去增援藤原,不惜代价,一定要把陷入围困的皇军解救出来。”川口清健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地图上,头也不回地下达了命令,“给各城镇的皇军发报,发扬武士道精神,与敌人战斗到底,现在是‘七生报国’的时候了。”   “七生报国”是日本十四世纪著名武士楠木正成的纹章图案,楠木在众寡悬殊的战斗中立下“七生报国”的誓言,意为即使死去七次也要转生尽忠,他就因在战斗中与敌同归于尽的壮举为日本后世所推崇。当然,这句口号是虚妄的,无视敌人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完全凭狂热的精神力量去打垮敌人,真是可笑又可悲。可无论是川口清健,还是日本军阀所发动的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自始至终却都处在这种愚蠢透顶的动机和自我意识之中。      第066章 大反攻(二)      熟读唐诗三百篇,不会作诗也会吟。通过背诵,变别人的为自己的,化知识为生命,这可能是很聪明的选择。   但在军事上,却难以象吟诗作对那样轻松自在,也绝不是将《孙子兵法》、《战争论》等军事巨著倒背如流,便能成为世之名将。运用之妙,在于一心。兵法运用得巧妙,全在于善于思考,在于灵活应变,照搬照套,只会落得纸上谈兵的赵括一般的下场。   越岛作战是一个创新,但也是基于技术的发展,武器系统的发展,因为有了飞机,有了航空母舰,有了登陆艇,有了庞大的后勤能力,才使其能成为现实。而这种纯海军的战术,能否应用在陆军身上呢?   迫于兵力不足,川口清健未尝不想将各地日军全部撤回,在坤甸这个西婆罗洲唯一的港口进行最后坚守。但机动兵团被围,及早的收缩,会陷机动兵团于更深的包围之中。而藤原的电报让他产生了错觉,认为解救机动兵团是完全可能实现的目标。这也是日本军队的一个通病,轻易不发出那种面临末日的哀叹,乞求援兵的悲号。即便是形势不利,也要在电报中体现出武士道雄赳赳的无敌精神。   逐城拒守,消耗并迟滞铁血青年军前进的脚步,争取时间解救机动兵团,然后再全面收缩,坚守坤甸,等待援军。这便是川口清健的战略安排。   日本鬼子凭借工事顽强抵抗的战术,连美国佬都吃了苦头,依靠铁血青年军的装备水平,想逐城攻击,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耽搁更长的时间。   而铁血青年军发动战役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从战略利益来说,将日军封闭在孤立地区,最后再加以各个歼灭更为有利。所以,黄历等人的目光早已经盯在了坤甸上。   “丛林之狐选择的方向是丛林和沼泽,那是一个迷宫,是否能顺利到达,我也有疑虑。”黄历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皱着眉头望着前面的小河,“即使有指南针,也可能迷路……”   区忠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丛林老手,就算无法按时到达指定位置,相信安全也应该没有问题。”   “是啊,安全没有问题就好。”黄历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他们别硬撑,如果到了时间还没有联络,我们就开始第二步的作战计划吧!”   “不过是多浪费了些时间而已。”区忠安慰道:“坤甸防守空虚,这是我们谁也没料到的,抓不住这次机会也不算可惜。”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深沉,似乎透过丛林,飞过河流,已经看到了特种小队在丛林和沼泽中艰难跋涉的景象。   ……   气候窒闷难当,越过藤蔓缠绕的地带,热带丛林又展示出它的另一种形态。高大的合欢树、紫檀树、香抽木、大叶樟、麻栗木以及不知道名称的松杉嵯峨挺立,藤本植物很少,除了耸起的树根和半尺深的杂草,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使特种分队轻松地走过了三百多米的路程,全队绷到极限的肌腱松弛下来。   特种分队经过战前的一次扩充,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人。作为奇兵,他们早就被派出来,隐藏在锡拉特与桑高的丛林营地里。只是由于截获了川口清健的电报,得知坤甸派兵去解围,防卫空虚,才突然接到了潜近坤甸,伺机实施剜心之战的命令。   尽管鬼子各地的防卫力量实行了收缩,但特种分队为保证行动的隐秘,依然选择了最难走的路线,在丛林沼泽中向坤甸艰难跋涉。   面前出现了一片沼泽,地上布满了松软的水草,浅水洼里冒着沼气泡,炽烈的阳光把它煮沸,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特种小分队服下解毒药,戴着防毒面具,走过三十几米的沼泽地,已经是全身汗水两腿泥泞。而前面又进入了必须用砍刀开路的密林。   特种小队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汗水和污泥的恶臭,难忍的闷热使人恨不能撕下身上的一层皮。可是,大家都强忍着没有松开袖口、领口和裤脚管,因为污水中有水蛭,树叶上有蚂蝗,草丛中有毒虫。   宋兴初的脸阴沉着,抹了把汗。在丛林轮流砍伐着前进,这些丛林战士都已经极有经验,只是开通一条单人行道不必乱砍乱劈,有时,他们可以从空隙中穿越或是爬行,尽量少动刀斧,以节省体力。但时间的紧迫,让他没法高兴和放松,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坤甸守卫空虚的状况可能很快就会改变,他心急如焚,脑子里也在急速转动。   当特种小队来到了一条小溪边时,掩在密林中的溪流使战士们享受到幽静、芬芳和清凉,鸟雀在林间啁啾鸣啭,这使他们充分感受到焦虑之后的安适和疲惫之后的酣畅,这是上天的赏赐。   战士们欢乐地在水中抚摩着被汗垢侵蚀的肌体,快活得直打哆嗦。而宋兴初的表情只是稍瞬即逝地松弛了一下,马上又绷紧了,他和两个军官打开地图,低声商议起来。   “照这样的速度,我们将无法按时到达坤甸。”宋兴初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如果方向没有错的话,我们的位置应该在这里,差不多是与雅邦平行的丛林。”   “但我们到目前来说,行动是隐秘而成功的。”一名军官说道:“很明显,我们走了一条出乎敌人意料的路。”   “光是出人意料还不够。”另一名军官摇头道:“我们是要打击敌人,不是隐藏起来让敌人发现不了。我觉得应该另辟蹊径,加快速度。”   宋兴初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从地图上看,这有一条流经雅邦和坤甸的河流,而这条小溪很可能是这条河流的一支。如果我们没有走偏的话,现在从这里出发,向西偏北的方向走,顺着这条小溪,总会碰上那条河流。然后,我们全部穿上鬼子的军装,或走陆路,或坐船走水路,白天晚上都不躲藏,索性大大方方地向坤甸进军。”   两名军官互相瞅了一眼,这确实是个极大明的建议,或许更出乎鬼子的意料。只是其中也蕴含着风险,让人不敢轻易下结论。   宋兴初咧嘴笑了笑,说道:“即便碰上鬼子,能混就混,混不过去就打,小的一口吃掉,大的就灵活避战,就凭咱们的队伍,还没有鬼子能将咱们统统干掉吧?”   “那是。”提到特种分队,两名军官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他们是谁,主力中的精锐,百里挑一的强兵,论训练,论装备,哪样不是全军之冠,但成绩却乏善可陈,这确实是令人不太舒服的事情。   “我看行。”一名军官使劲点了点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眼瞅着西婆罗洲的鬼子就要完蛋了,咱们再不表现,可就没机会了。”   另一名军官则谨慎地说道:“先暂时这么定,顺着溪流走,然后看具体的情况。”   宋兴初将地图一收,交给勤务兵,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边脱衣服边笑道:“走,痛快地洗个澡,这身上啊,都被潮气沤烂了。”   “呵呵,这地方没有女人,可以脱光了洗。”一个军官也畅快地笑着,“在驻地呀,还要顾及什么影响,可穿着裤衩洗,就是不过瘾。”   ……   行动的隐秘是绝对的,但所实施的方式却相对可以灵活运用。明目张胆的穿插或许现在还没有战例,但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却出现过一回。那不是一支几百人的小部队,而是一个师的中国军队。在已深入敌后的情况下,采取无线电静默,去掉防空伪装在公路上快速行进。这种大胆的举动确实蒙混了美军,任凭一批批飞机临头,却一次空袭也没有遇到。   西婆罗洲的战场上,铁血青年军虽处主动,但日军似乎也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这也是黄历和参谋部所希望的,麻痹、大意,日军如果是这种心理,等到铁血青年军兵力全部展开,准备工作全部做好,雷霆一击将使日军再无翻身之力。   十月二十五日,莱特湾海战落下了帷幕,黄历的阴谋获得了成功,日本海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在苏里高海峡的夜战与历史上没有什么不同,日军的两支游击舰队先后遭到了金凯德的猛击,在大型舰只比是42:14,战列舰比是6:2的悬殊情况下,日军有两艘战列舰,一艘重巡洋舰,两艘轻巡洋舰,五艘驱逐舰被击沉,还有一艘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被击伤,包括第一游击舰队的司令官在内五千多官兵阵亡。美军只有三艘鱼雷艇被击沉,两艘驱逐舰被击伤,阵亡官兵仅一百余人。   接着,负责诱敌的日本航母机动舰队遭到了米切尔海军中将指挥的两个航母编队共八艘航母以及麦坎恩分舰队毫无后顾之忧的持续追击。日本机动舰队在向北狂奔了三百余海里,被击沉四艘航母、两艘航空战列舰,两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几乎全军覆没。   最后,当日本的突击舰队偷偷摸摸地溜进圣贝纳里诺海峡,要对在莱特湾登陆的美军实施毁灭性打击的时候,等得心焦气躁的公牛哈尔西率领着全部战列舰和博根少将的航母编队摆好架势,象迫不及待的饿汉要赶着吃大餐一样猛扑上来。这场持续四个小时战斗是异常激烈的,但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战列舰比为6:5,航空母舰比为4:0,大型军舰比为83:32。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虽然日本人疯狂作战,但那些花费了日本国民巨额金钱建造的艨艟巨舰在航空兵的攻击下,是如此脆弱,仿佛是些胶合板和马粪纸糊成的靶舰。   一个由飞机主宰战场的时代来临了,再没有谁能比日本突击舰队司令更能感受到新时代的气息啦。可惜,这场日本海军永世抹不掉的耻辱之战已经输掉了。   大和号,武藏号虽然比美军的新泽西号和衣阿华号等战列舰拥有更大的吨位,更强的装甲和更有威力的巨炮,但面对铺天盖地的飞机,依然无法取胜。日军共有四艘战列舰、三艘重巡洋舰、一艘轻巡洋舰、六艘驱逐舰被击沉,栗田中将的旗舰爱宕号也在沉没之列,这位中将不得不在海水中泅水逃生。   日本海军能够拿得出显摆的战果便是击伤了“公牛”哈尔西上将的旗舰新泽西号战列舰,迫使公牛换舰指挥。而从菲律宾起飞的神风特攻队,用六十余架飞机的代价撞沉了美国的普林斯顿号航母及圣洛号护航航母,堪称此战的最大战果。   “耻辱啊,耻唇。”在十月二十八日,川口清健终于从东京的老友处得知了莱特湾海战的真实消息,他愤怒地捶着桌子,“难道日本民族的智力衰退了,精力枯竭了,思维混乱了,意志崩溃了,信心动摇了,技能生疏了,大和之魂也黯淡无光了。”   败了呀,现在不过是时间问题,川口清健已经能清楚地判断出战争的结果。但败了,并不是错了。大日本帝国还不够强大,技术还不够先进,占的地方太快太多,还来不及消化;我们不该连中国都没吃掉就同美国佬开仗;战略上也有错误,希特勒这家伙靠不住,墨索里尼太笨蛋;在战术上,中途岛和瓜岛简直打得糟透了,这次的莱特湾海战打得更糟;我们的国力不如美国佬,军部中的废物也太多了。这些都要深深地引为教训,要反省,就反省这个。下次战争我们一定会打赢,一次战败对大日本帝国算不了什么!   对莱特湾海战,川口清健可以愤怒,可以咒骂,但对西婆罗洲战局的突然变化,也只有他头痛了。几乎全军覆没的日本海军再无法对太平洋的陆军提供支援,太平洋差不多成了老美的内海,那他也只能奋力支撑西婆罗洲的危局了。而铁血青年军开始实施的第二阶段作战计划,再次令川口大吃一惊。   十月二十九日,铁血军的南路纵队突然分兵两路,一路在勒多围困顽抗的日本守军,另一路一千五百余人昂然直进,在孟嘉影佯攻一场,迫使守军退入工事后,弃守敌于不顾,绕城而过,沿公路直趋曼多尔;中路军也作出了相似的举动,一部围困雅邦,另一路绕过日军的坚固工事,向曼多尔前进。铁血青年军的意图很明显,两军要在曼多尔会师,则兵力达到了三千,下一个攻击目标直指坤甸。   这是学习老美的越岛作战?川口清健使劲瞪着地图,感到了森冷的寒意。利剑出鞘了,不是砍向石头般顽强固守的各据点皇军,而是直接刺向皇军的心脏。   “发电询问,藤原的机动兵团何时才能冲破敌人之阻击,询问桥本少佐是否与敌接触。”川口清健想将各据点的日军全部调回,但又深恐这些部队离开坚固的工事后,会被铁血青年军在野外攻击,他不得不把机动兵团的处境放在第一位。一旦冲破敌人的阻击,机动兵团就会是坤甸最强有力的守备力量。   ……   天要黑下来了,藤原疲惫地抬头看着西面已经出现在鲜红云缝里的眉痕新月,心在慢慢往下沉。经过几天激战,皇军损失惨重,赖以决胜的帝国士兵已经不足一千人,沿路带来的印尼伪军倒是还有六百多,可这些家伙能指望吗,贪生怕死、意志薄弱,现在恐怕已经被吓破了胆吧!   而且部队已经相当疲惫,一而盛,再而衰,很难再组织起象起初那样凶悍的进攻了。该死的敌人,那种单面战壕实在令人头痛,里面象是泥沼,进去便陷在里面无法动弹。黑夜里,视距不清,己方炮火的优势也将无法发挥,现在突围所面临的困难越来越在,机动兵团处于越来越危险的境地。   进攻,只能使疲弊已极的士兵再蹈死地;就地休息,四面八方的敌人将越围越多,把绞索越勒越紧;敌人的阻击似乎是在步步后退,但显然他们的用心十分阴险,一些人在前面抵挡,一些人在后面挖掘工事,皇军突破了一道,敌人退至下一道,再猛的浪头也会在这种连续的阻碍下减弱冲击。   “报告阁下。”炮兵军官跑来打断了藤原的思考,话语中带着焦急,“阁下,所携弹药已经所剩不多……”   “八嘎”藤原愤怒的打断了这个不合时宜、扰乱军心的部下,恨不得枪毙这个混蛋。   “印尼人弟兄们,我们的一万大军已经把你们围得风雨不透,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给鬼子当炮灰了。”对面阵地上开始用喇叭进行宣传战,“举手投降的,我们不搜身,不杀俘,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反戈一击的,杀死一个日本兵,我们奖励三十元钱,杀死一个鬼子军官,我们奖励五十元,杀死或生俘藤原者,我们奖励五百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快行动吧给鬼子当帮凶没有好下场,哥打巴鲁的护乡义勇军被我们全部枪毙了,因为他们铁了心给鬼子卖命。好好想想吧,把命丢在这荒郊野外,连屁都不值啊想想家里的亲人,他们可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你们回去呢把命丢在这,你们的家人怎么活下去呀……”      第067章 大反攻(三)      要是在平时,藤原并不会把这些心理战的宣传和鼓动当回事,可是现在形势的变化,却使他不得不担起心来。印尼军的战斗意志十分薄弱,这与他们成军时间仓促、训练不足有关系,但最大的弱点还是没有一个坚强的不可动摇的信念。为了吃口饭,或是想投机取巧、浑水摸鱼的大有人在,这样的部队在顺利时可增加气势,失败时也会一溃千里、扰乱军心。   藤原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跟前的几个印尼伪军军官,看着他们的脸色,几个军官也不傻,尽管心中转着各种念头,但还是立刻挺胸立正,将惊骇之色收起,装出一副勇担重任、慷慨激昂的样子。   “诸位。”藤原威严地说道:“突围虽受小挫,却不可丧失信心,敌人不过是欺我军疲惫,并用阴谋诡计,实则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况且,川口阁下派来的援军已经与敌人开始激战,敌人腹背受敌,目前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介时两面夹击,必能击垮敌人。”停顿了一下,藤原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各自回去整理部队,半个小时后重新发起进攻。”   藤原不是不想将手中的帝国士兵分散开,与印尼伪军混编在一起,防备和弹压印尼伪军有可能的异动。但他怕这些软弱的家伙会在关键时刻扰乱皇军的攻击,所以,那些印尼伪军现在也只有靠那些日本顾问来维持了。   基于整个战斗形势,藤原并没有更深入的了解,还寄希望于川口清健派出的援军,而由坤甸出发的桥本少佐所率领的增援部队却遭到了铁血军中路南下支援作战的部队的攻击,五百多日本正规军,再加上三百多日本侨民组成的援军,已经陷入了苦战。与藤原的机动兵团相隔不过三公里,两个战场同时在进行着血火的拼杀。   时间对双方来说都非常宝贵,黑夜对铁血青年军来说更是杀敌的好时机。就在日军和印尼伪军进行调整的时候,沈栋所率领的大军在机动兵团后面率先发起了进攻,为了减少伤亡,他们在上风的地方,燃起了火堆,枯枝败叶掺杂着辣椒散发出了滚滚浓烟,烟雾弥漫的呛人“毒气”,很快淹没了敌人后卫的阵地。印尼伪军没有装备防毒面具,也看不见对面铁血军的情况,这使得他们的防御阵地发生了一些小小骚动鬼子顾问除了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条件反射般地指挥印尼伪军士兵进行盲目射击以外,对铁血青年军可能发起的攻击没有任何办法!   趁着黑夜和烟雾的掩护,铁血青年军的炮兵再次近距离射击,几门威力极其强大的飞雷筒夹杂着土制火箭,猛烈轰击敌人的阵地,在几枚类似于重炮的大威力炸弹轰击下,印尼伪军的几块前沿阵地,被爆炸后的强大冲击波扫得干干净净!   敌人的士气遭到沉重打击之后,铁血青年军的喊杀声再次响起一直尾随鬼子机动兵团,并进行骚扰牵制性进攻的南路军露出了凶狠的面目。   围而不歼,给川口和藤原留着希望,调动坤甸及其他地方的日军,这一切的目的已经达到,特种小队也潜近了坤甸,最后决战的时机终于来到了。   首先来自后面的攻击,是出乎藤原预料的,这是基于他的判断,前面堵住退路的才是敌人的主力,战斗力最强,后面不过是铁血青年军的附庸武装,即便有少量正规军,也不足以动摇日军的防线。可事实却再一次给了他重重一击,在望远镜中,印尼伪军烟雾弥漫的阵地上东一下,西一下不时响起爆炸,腾起的火光象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两侧的铁血青年军也相机发起了牵制性的进攻,而阻击的部队开始炮击助阵,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枪炮声响成了一片,藤原一时竟不知道要把手里的主力砸向哪里。   不到半个小时,担任后卫的印尼伪军面对重炮的轰击和铁血青年军的猛烈打击,首先丧失了战斗的勇气,不可遏制的发生了大溃败。几个日本顾问拼命喊叫和阻拦也无济于事,胆大的印尼伪军士兵开始向他们开枪射击,更多的印尼伪军士兵开始举手投降。   藤原刚把一个中队调去阻挡后面由于印尼伪军的溃败造成的缺口,得到增援的正面阻击部队已经用土坦克作掩护,对据守战壕的日军发起了猛攻,双方舍生忘死的纠缠在一起。   “阁下,步兵炮炮弹全部用完。”   “阁下,正面敌人攻击猛烈,杉元队长请求增援。”   “阁下,右翼守军有溃败迹象,请求增援。”   “阁下,草本小队暂时挡住了左翼敌军的攻击,正在激战。”   “阁下,山木中队增援后路,阻挡住了敌人的进攻势头,但敌人并未败退,似乎正在组织更有力的进攻。”   ……   接连而来的报告令藤原深感惊慌,对敌人数量的判断错误,以及低估了敌人战斗决心的后果全部显现了出来。分批派出的部队消耗速度很快,战斗力意志薄弱的印尼伪军此时不是助力,而成了包袱,成了暗藏的敌人,四处漏风的防线让藤原有补不胜补的感觉。   上当了,而且是接连不断地被敌人所欺骗,藤原头上冒出了冷汗。敌人并不是没有歼灭机动兵团的实力,而是故意隐藏兵力,用步步后退制造假象,让皇军向这个陷阱中再自杀性地派出援军。   敌人的目的很明显,将皇军尽量从坚固的工事中吸引出来,在野战中予以歼灭,最后对守备空虚的坤甸等城镇的攻占,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藤原轻轻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给川口阁下发报:敌人的最终目的是攻取坤甸重城,请阁下速速下令,撤退外围所有城镇的守军,依城坚守,或有转机。给桥本少佐发报:我部已不可救援,敌人的目的是将皇军之有生力量尽量消灭于野外,让他马上撤退,为坚守坤甸尽武士之责。”      第068章 自杀式冲锋      战争是一张复杂的连环扣网,有的扣结无足轻重,有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哥打巴鲁以西的战斗连环进行,先是鬼子机动兵团被围困,再是增部队被阻挡,这有如一根神经,牵动了西婆罗洲各个战场的布置和调整。   雾在扩散,越来越浓,把野地丛林填满。爆炸的火光在雾中闪烁,枪声如爆豆,夹杂着愤怒的吼叫和濒死的惨嚎。   为这一刻,铁血青年军进行了长时间的准备,现在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震得藤原耳朵嗡嗡作响,眼睛被强光晃得一片漆黑,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以奔袭为目的的鬼子机动兵团所携弹药物资有限,在几天的围困和突围战中消耗极大,打光了炮弹的山野炮成了一堆废铁,被压缩在一小块区域内的鬼子,开始遭到飞雷炮的无情轰炸。   “轰”一声轻微些的爆炸再次响起,藤原看到一个疯狂射击的重机枪阵地被摧毁,残肢断臂和机枪零件在火光中飞扬而起。   火箭筒藤原知道这种老美制造的武器,对于装甲目标,固定火力点,具有极大的破坏力。   两道赤色的火龙突然窜出,交叉着呼啸着扑向一小队正向一个土丘冲击的皇军士兵,惨烈地呼叫声,哀嚎声……雾气在烈焰中激荡奔腾,火焰点燃了荒草,急骤的弹雨狂猛地泼洒而出,同时伴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那些英勇的皇军士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落进了火海,火焰喷射器的烈火把迷雾冲开,能看到那些身上冒着烟火的皇军士兵奔跑、蹦跳、跌倒,又跳起来嚎叫着发疯似地狂奔,冲出几步又猝然翻倒,活像落在滚油锅里的活鱼……焦糊的尸臭和刺鼻的血腥,随着硝烟弥散过来,在密集的枪声中,藤原判断出敌人有相当数量的自动武器,这就是敌人一直隐藏的实力吗,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藤原命令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士兵们稀稀拉拉来得不整齐,而一些人无法来,必须在战位上顶住敌人的攻击。藤野告诉这些士兵,马上要组织绝死冲锋,所有能走动的人都要参加,而走不动的伤病员一律加以射杀,这个命令十足显示出日军的残忍和绝望。   所有鬼子的伤兵,能撤的都撤到这片狭小的区域里来了。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在地上,几乎插不进脚。好点儿的躺在担架上,大部分都躺在湿地上,各种姿态的都有。呻吟声非常刺耳,换上神经弱点儿的人就会发疯。实际上伤员中不少人已经神经错乱了,自己顾影而言。   藤原站到一个空弹药箱上,向伤兵们发表演说,告诉他们最后的时刻来到了,凡是能动的都要去冲锋,武器吗,拣到什么是什么。不能动的可以发给毒药,但毒药有限,一部分还是针剂,注射也来不及了,况且医护人员也所剩无几。很对不起,只好由活着的军官来引导伤兵们去阴间,快点儿行动吧。   人群一哄而起,都闹着要去冲锋。但毕竟是缺胳膊少腿,身上伤重,大约有近三百多人前去集合。还剩下两百余人,他们做出各种痛苦、悲伤、凄惨、冷漠的表情,反映出人类挣扎求生的最基本的愿望。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有权利生存,任何强迫他人去死的手段,都是非法的。日本军阀已经驱使了成千上万的士兵去杀人或被杀。现在,还要让自己的军官亲手把伤兵枪杀。日本军人不理会日内瓦公约,虐杀俘虏和平民,这种人,怎么能指望他们来爱惜自己士兵的生命呢?   藤原向大约一个班的下级军官吩咐了几句,军官们听命而去,以后的事就简单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场面惨绝人寰,令人作呕。毫无人性的军官用手电照着,一个一个把伤兵击毙。有的伤兵乱滚,还打了好几枪。枪声沉闷地响着,只是间或换一下弹夹。有一个军官的神经实在支持不住了,对准自己的脑袋放了最后一枪。   ……   雾在渐渐散去,凄冷的月光象在大地上盖了一块裹尸布,战斗还在继续,铁血青年军胜利已经毫无问题,在四面紧紧地压迫着日军,要把侵略者碾成齑粉。   突然,在鬼子狭小的阵地上升起两颗白色的信号弹,一片海涛般的“万岁”声,藤原大佐他们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枪响了,炮响了,火焰喷射器射出灼热的火龙,照明火箭蹿上天空,自杀冲锋的日本鬼子完全暴露出来。这群完全疯狂的家伙根本不要命,有的被枪弹打倒,但剩下的继续冲锋,倒下的人中有的继续艰难地往前爬,仿佛前进就可以进入他们的天国。刺耳的嚎叫声夹在枪炮声中,异常凄厉。   藤原选择的突击方向是北面,因为是自杀式冲锋,已经不去考虑突围的问题,只想多杀死几个敌人。而北面的攻击势头比较弱,因为那里正规军不多,多数则是民兵,所起的作用也是牵制和骚扰。   冲在前面的都是鬼子的老兵,他们一直匍匐到离铁血青年军的阵地很近才突然跳起冲锋。显然,在北面指挥的铁血军军官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有些措手不及。有日本兵扑入铁血军的战壕中,他俩用刺刀和战刀同铁血军战士格斗。有的日军不等铁血军战士开枪,便拉响绑在身上的手榴弹或炸药包,与铁血军士兵同归于尽。在突如其来的具有强大动能的集团冲锋下,有的民兵没受过夜战训练,吓得窜出战壕,在黑夜里狂奔,立即被乱枪射杀,第一道防线出现了缺口。   正面阵地上被冲垮的铁血军正规部队则咬牙坚持,以班排组成十几个袋形阵地,全力奋斗,象洪水中的孤岛。   开始,铁血军的火炮还对准阵地前面猛轰,把日本兵炸得尸骨横飞。后来,日军和己方军队混作一团,炮兵怕伤了自己人,只好打延伸射击。所谓伸延射击,立刻变成一场大屠杀。   在日军战斗部队后面,是几百人的伤兵队伍。他们有的撑着拐杖,有的吊着绷带,除了缺胳膊少腿者外,有的人还被打瞎了;伤兵们有的两两相扶,有的三五抱堆;有的人有枪没子弹,有的只有一把刺刀,有的拿着颗手榴弹,还有的伤兵干脆什么也不拿。   他们走得很慢,跳跃着,伸缩着,蠕动着,嚎叫着,哭泣着,狂笑着。他们心里也清楚根本杀不了几个敌人,他们只是来个变相的“集体切腹”。   野战炮、迫击炮、火箭筒、飞雷炮、土制火箭弹……把钢铁和TNT倾倒在这片疯狂的求死者人群里。一切东西都暗淡了,消失了,寂灭了。连续不断的闪光和雷鸣把那些日本伤兵,不管他们生前有何思想,有何德行,有何信仰,有何爱恋,有何罪恶,统统带到天国去……   东西两翼的铁血军做出了反应,尽管最后一击的调整准备还未完成,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进攻,猛烈夹击鬼子,减轻北面友军的压力。北面的部队遭到突然打击后,也从措手不及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组织部队利用人数上的优势死死守住了第二道防线,并且破天荒地使用了督战队。   任何战斗中双方的实力都由许多因素组成:兵力、火器、后勤、指挥官、士气、训练、突然袭击和偶然性……实力相近才能称作战斗,实力悬殊对于弱者一方只能叫做自杀。   鬼子冲击的势头因为损失惨重而减弱,丧失了最初的突然性之后,在四面围上来的铁血军的攻击下,终于被撞得粉碎。   藤原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战刀,那是只有职业军官才能做出的完美动作,他灵活地在地面上跳跃奔跑,完全不象是一位大佐级的高级军官,而是一位冷兵器时代的武士。   他砍死了两个敌人,又劈倒了第三个,在密集的子弹中竟然没有被打中,真是,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有人打一辈子仗没破过皮儿;有人头一次上阵就死了;有人靠一只水壶、一个皮带扣、一只塞满硬币的钱包活了命。   但随着自杀式冲锋的势头被遏制,藤原的好运也到了尽头。一串闪光的机枪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他停止了挥刀的动作,用刀拄着地,望着前面不断闪光的火力射击点,似乎还想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但一颗炮弹在他旁边爆炸,硝烟散去,这个顽固而狡猾的鬼子从世上彻底消失了。   ……   沈栋走在血肉枕藉的战场上,挑起一根缠在鬼子尸体头上染血的布条,看着上面“铁血报国,粉碎敌人”的字嘲讽地撇了撇嘴。   日本鬼子的自杀冲锋确实令北面的部队有所损失,但这并不比硬啃下最后顽抗的敌人所付出的代价大,甚至还要小多。现在一切都简单了,连伤兵都死得干干净净。   “马上调预备队,参加围歼日本援军的战斗。”沈栋抬起头,望着这片惨烈的战场,轻轻摇了摇头,日本鬼子还真是个不可理喻的民族。      第069章 剜心战(一)      闷热无风的坤甸之夜,自从铁血青年军开始反攻,川口清健便下达了宵禁的命令,并在城内大肆搜抓抗日嫌疑分子。阴沉的恐怖笼罩着这座西婆罗洲最大的城市,也是华人数量最多的聚居之地。   在城外的一片热带果园里,夜色在增长,在加浓,充满了奇异的、轻柔的声音。黄略公既兴奋又紧张地向宋兴初和几名军官介绍着坤甸城内的情况,兴奋是因为胜利就在眼前,在敌后潜伏的阴暗工作要结束了;紧张则是担心这次军事行动能否成功。   “……情况就是这样,敌人的正规兵力确实不多,主要集中在军政部办公楼、兵营、警察局、监狱、港口,其中兵营里还有正在进行训练的五百多日本侨民。”黄略公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口有些干。   宋兴初沉思了一下,和几名军官低声商议了片刻,对黄略公说道:“黄组长,我们以前虽然看过你们情报组提供的坤甸市平面图,可没有实地勘察过,希望你们能提供向导。”   “这没问题。”黄略公赶忙说道:“接到总部的电报,我便物色了最坚定、可靠的情报员,如果不是鬼子的大搜捕,被抓了些人员,我能组织更多的人员。”   “你们暴露了?”一名特种分部的军官问道。   “没有。”黄略公有些愤慨地说道:“日本鬼子抓人,还不是看谁不顺眼就抓谁。”   “你带来了多少人?”宋兴初问道。   “这次随我潜出城的共有五人,你看够吗?”黄略公谨慎地说道。   “够了。”宋兴初黑瘦的脸上浮起笑意,挥了挥手说道:“把他们叫进来吧,我们要分配任务了。”   几名情报组的中坚人员走进了屋内,宋兴初略略一扫,有些失望,有男有女,都不是很精壮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象个老师。时间来不及,只好将就着用了。   “一队随我攻打军政部办公楼,日酋川口便在这里。”宋兴初指点着平面图说道:“二队的两个小队分别攻打监狱和警察局,并尽可能动员武装监狱里的囚犯,人多势众,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分散鬼子的精力;三队抽出三十名精干士兵,化装成鬼子,在城中两人一组,分散开机动作战;其余人则袭击鬼子兵营,使其无法及时增援军政部大楼;各队得到我的信号后,向军政部大楼集结,内外夹击。大致便是这么个布置,一会儿咱们再仔细商量。现在把向导分配一下——”   “宋长官,让我跟着攻打监狱的部队吧”黄略公主动说道:“那里有我的同志,能更好地组织囚犯,为部队出力。”   “好吧”宋兴初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个看起来身体还算不错的小伙子。   “宋长官,我领着你们攻打军政部大楼。”还没等宋兴初说话,一个女人突然走了出来,主动请缨。   “你——”宋兴初有些为难,说实话,他真不想要女同志跟着,可直说出来又怕伤了人家的积极性。   “我身体健康,能跑能跳,还会打枪。”这个有些瘦削的女人说道:“绝不会给部队添负担。”   是个聪明人,我这话还没说出口,人家已经知道,并且做出了合理的解释。宋兴初讪讪一笑,点头答应。   转眼间,向导便分配完毕,只剩下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他倒很镇静,轻轻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日语说得流利,身体也没问题,既然各部队都有向导了,那我就可以随意选择。我想,还是去军政部大楼比较合适,我去那时办过事,可以现在就画一份简单的草图,以供部队参考。”   嘿,别说这帮人其貌不扬,高矮胖瘦都有,每个人还都不简单呢宋兴初呵呵一笑,说道:“这位老先生,你跟着我们没关系,就是这眼镜啊,有没有带备用的呀!”   “有。”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就算不戴眼镜,我也能看得清楚,双影我能分得出虚实。”   “好,那就好。”宋兴初乐不可支连连点头,“诸位同志,你们可以先下去休息,我们继续完善作战计划。”   ……   如同在东南亚其他地方一样,日本的占领打乱了原来秩序,而使当地情况变得更糟。日本人的占领破坏了当地的经济,拿走了他们能拿走的一切,滥发纸币,引起通货膨胀。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到临近1945年时,物价已经比战前疯涨了十几倍,食物供应发生了困难,大米的配给量越来越减少了。   尽管日本人企图鼓励居民增加大米、小米和蔬菜的生产。他们鼓励人们大批迁离城市,到荒郊野外去建立城市移民的农业居民点,但这种努力显然对缓和食物供应问题起不了什么作用。由于海上运输的困难越来越大,即使日本人鼓励修造木船也很难改善这种局面,外来的粮食运不进来,抢来的东西也运不出去。被太平洋阻隔的岛屿,只能靠自给自足来挣扎生存。但是,日本人在增加粮食作物产量方面所取得的一点成就,被他们自己的占领军和许多随军的非战斗人员的需要所抵消了。到战争结束时,就连日本人自己也显得衣衫褴褛和营养不足。当然,一般老百姓遭受的苦难就更深了。   如果说在战前或者日本人占领的初期和中期,居民们只会把自己藏在黑暗的地方,象个半死的人似的那样不去多管别人家的事,把自己的心变成麻木的,以便使自己能在黑影里多喘息一会儿。但现在,他们知道了有比枪刀更厉害的武器——饥饿他们必须为此反抗,才能把自己从死亡里拉回来。   特别是处于被压迫、虐待的最底层的华人,接连的大搜捕,大屠杀,已经使人们不再考虑自己有没有良好的武器和严密的组织,而只想有个机会便去报仇。日本人不仅杀了某家的男人,或奸淫了某家的姑娘,而且普遍的使华人没有东西吃,使他们遭受最大的耻辱。   如果说因为没有榜样,没有成功的例子,而感到灰心丧气的话,铁血青年军的不断胜利和鼓舞人心的广播,便是种在华人心里的火种。一支主要由华人组织的强大军队,越来越成为他们心中的支柱,成为他们向往的归宿。      第070章 剜心战(二)      坤甸是西婆罗洲的经济、政治中心和最大城市,该市市内水渠纵横交错,多桥梁。卡普阿斯河将坤甸分为两半,一边是市区,一边是郊区。   这样一座城市易攻难守,守军很难建立起完整的防线,更何况现在坤甸处于日军占领最虚弱的时候。在坤甸情报组的指点配合下,特种分队利用临时编扎的三条竹筏,渡过了卡普阿斯河,进入了市区。   日军军政部办公大楼是座三层钢筋水泥的楼房,原来是荷兰殖民机构的所在,算是市区里最坚固的建筑之一。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军政部大楼的门前还亮着电灯,几名日本鬼子在走动警戒着。大门两侧各有一辆装甲车,黑乎乎的窗口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在守卫,门前的空地上还架设着两挺高射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天空。虽然看似戒备森严,武器精良,但日本鬼子对即将到来的打击却一无所知。开玩笑,敌人离得还远着呢!   一个二十几人的日军巡逻小队转过街道,向军政部大楼走了过来,守卫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继续懒懒地迈动着脚步,用活动来抵消困意。   咔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日军巡逻小队快速奔跑过来,手中装着消音器的手枪不停射击着,发出连续的“扑,扑,扑……”的响声,几乎与此同时,两边的街口也冲出了无数黑影,快步向军政部大楼冲来。   袭击快速而猛烈,军政部门口的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枪端平瞄准,便被击倒在地,沙袋垒成的机枪掩体里的鬼子还没从瞌睡中醒来,几个黑影便跳了上来,将子弹毫不留情地射进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脑袋。装甲车的车门被猛然拉开,一阵猛射后,趴在机枪上打盹的鬼子在睡梦中见了阎王。行动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宋兴初指挥着战士们冲进楼内,枪声、爆炸声才不可抑制地响了起来。   川口清健从床上一跃而起,他胸部起伏,喉咙嘶嘶作响,爆炸声令他醒过来,但还以为是在做梦。   屋子里的电灯突然灭了,川口清健抽出了枕头下的手枪,门开了,几个军官慌张地跑了进来,“川口阁下,敌人打进来了。”   “谁?敌人,敌人在哪里?”川口清健因为焦虑战事,休息得一直不好,现在还有些头晕。   “就在大楼里,正与皇军警卫激战,已经打到了二楼。”一个参谋打开了手电。   川口晃了晃头,这突然的一击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敌人难道是神仙,或者鬼魅,怎么会一下子就来到了坤甸,打进了指挥部?竟然连一点预警时间都没有,想躲进坚固的地下室,已经变得不可能。将手枪插入枪套,川口清健摘下了指挥刀,脸色变得坚毅起来,吃惊害怕已经没有作用,只有与敌人厮杀,等待兵营来人救援。   “诸君,奋战到底,敌人只是小部队袭击,坚持到援军到来就是胜利。”川口清健嚎叫着。   轰,轰,两声爆炸响起,震动很大,是手榴弹在楼内爆炸。门被推开,川口清健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那是短兵相接的肉搏。匕首戳肉声、枪托砸头盖骨声、咒骂声、惨叫声和闷哑的枪声,敌人已经冲上了三楼,尽管一楼二楼的战斗还未停止,但敌人显然是想控制楼梯,控制走廊,将皇军封死在各个房间内,个个消灭。   既勇猛又有技巧,显示出特种分队士兵身经百战的经验和老练狠辣的手段,这些主力部队中的精锐,在黄历的训练下,在战斗的洗礼中,战斗素质和技能已经超过了鬼子。没有什么迂回穿插,几乎全是单兵和小群之间的混战,手榴弹,手枪,卡宾枪,刺刀,匕首,在楼内的战斗就是这样短促而残酷。   坤甸的市区里到处都是枪声,分散制造混乱的特种队战士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袭击着能看到的敌人的目标。这使市区的鬼子摸不清到底冲进来多少敌人,军政部大楼对外的电话线已经全部被切断,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日军陷入了各自为战的混乱之中。   人满为患的监狱被打开了,囚犯们,在日本鬼子眼里的抗日嫌疑犯,或许是真的,或许是无辜的,但都有一个心思,恨透了日本鬼子。黄略公用一段简短的演说鼓舞着他们的斗志,被捕的情报组人员立刻成了队长,挥舞着从日本守卫和印尼看守手中缴获的武器,在特种队战士的引领下,率领着挣脱枷锁的囚徒们,呐喊着涌过街道,高喊着“铁血军打进来了”、“杀鬼子报仇啊”等口号,不时有居民拿起他们所能找到的武器冲出家门,汇聚到这前进的大军之中,喊声越来越响,队伍越来越浩大,复仇与雪耻的热情打开了闸门。   第一支赶来救援军政部大楼的日军出现在街口,冲向大门,立刻遭到了两辆装甲车的猛烈扫射,两挺高射机枪的枪口被放平,放在楼门处,喷射出的大口径子弹象死神的镰刀,向冲上来解救长官的日本鬼子撕成碎片。被扫荡完毕的一楼的窗口也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喷射出暗红色的火舌。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些疯狂的鬼子便横尸枕藉。大门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和浓稠的血浆,走到上面脚底打滑。   紧接着二楼的鬼子也被逐屋搜杀干净,战斗集中到了三楼。爆炸的火光在一个个窗口亮起,震碎的玻璃象雨点似的往下掉,闪着亮光的子弹在水泥墙上来回撞击,发出震耳的音响。   这是精锐中的精锐,川口清健咬紧了嘴唇,敌人的强悍出乎他的意料,不论是那种互相联络的怪异的口哨,还是娴熟的配合,冷热兵器的搭配,甚至是贴身肉搏的勇敢和无畏,在综合素质上已经超过了皇军士兵,更不是军政部里那些参谋文职人员所能抵挡的。   没错,特种战队的士兵所受的训练,便是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能独立作战,一个人也要达到最终的目标。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疤,战斗留下的,训练留下的,几乎各占一半,血火的淬炼,让他们成为了一群真正的杀星。   川口清健握紧了手里的战刀,门外,是厮杀的人群,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哀号,有人在怒吼,以及短促的冷兵器撞击声和汤姆森卡宾枪讨厌的连响。   他已经变成一种野兽的心理,一只困在笼中的豺狼,他要在血还没流干之前再扑杀最后一次猎物。他什么都忘却了,他的心智集中在门口。他象一棵枯树。一片黑暗中,他听到有人朝门口摸来。来者绝不会是日本人。他清楚他的手下绝不会后退一步。   几发子弹从门外射入,在墙上迸出火花,稍瞬即逝,周围依旧是黑暗。一个黑影跳进房中,打着枪,猫着腰,一付老兵架式,川口没理他。   “没人啦鬼子都在刚才的冲击中自杀光了,哈哈!”   川口躲在暗处,他听到这个敌人在喊。讨厌的声音,该死的华人。   又进来了一个,象是个军官,他的动作自然而符合规范,这是长年职业训练的结果,全世界一个样。而穿什么衣服,佩什么肩章,则并不重要。这个军官四下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说道:“打开手电。”   川口大吼一声,冲前两步,抡圆战刀,拿出日本刀术的架式向这个军官劈砍下去。   “老天保佑,我的运气真不错,要不是地上的子弹壳,这条小命就交代了,最少也要被那老鬼子卸掉一支胳膊。”事后,特种分队队长宋兴初笑嘻嘻地向黄历炫耀着手里的战刀,“军长,你看咋样,罕见的珍贵战刀哦,上面镶着金鸟哩这刀我送给您了,您受累,和那小丫头去说一说,她才十八,我都三十了,实在张不开嘴。”   电光火石之间,宋兴初确实来不及招架,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勉强侧了侧身子。   由于黑暗,川口能进行一次成功的偷袭,但也由于黑暗,他踩中了地上的弹壳,站立不稳,刀偏了,掠过宋兴初的肩头。   川口迅速站稳,再次挥动军刀,宋兴初得到了宝贵的调整时间,快步后退,手一晃,打光子弹的手枪掷了出去,击中川口的面门。川口晕了一下,鼻口冒血,但还是挺住了,再次大喝一声,拼尽全力,向宋兴初斜肩夹背劈去。   呯,屋内的另一个特种队士兵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向川口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川口的侧腹,这影响了他的力量和速度。   宋兴初就地一滚,已经欺近身来,左手闪电般托住了川口举刀的手腕,右手的匕首,从川口肋骨下方插了进去,然后顺着刀尖往上猛挑,割断三根肋骨后直刺心脏,血喷了他一身一脸,川口软软地瘫倒了。      第071章 剜心战(三)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令大地都在颤抖,鬼子的军火库被引爆了,象一声春雷,在坤甸市久久回荡。   军政部大楼被占领,散布于城中的鬼子群龙无首,陷入了混乱,而各处似乎都有敌人,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而鬼子则发现,他们陷入了一个四处皆敌的战场,墙垛旁、树后、小巷口、房门……不时砍出菜刀、铁锹,或打出木棍,使日军前进艰难,落单的鬼子往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黑暗中袭来的各式武器所击倒。   鬼子上了刺刀,见人就刺,见人就杀。但来自黑暗中的袭击却始终不断,特种部队零散的、分布在四处的小据点,从暗中极准确,冷静的射击,不时有手榴弹从房顶、墙后扔进鬼子群里,将他们击倒。火烧了起来,各处都有,也分不清是鬼子烧的,还是在战斗中被引燃的。整个坤甸城中到处闪动着火光,飞溅着血肉。每条街,每条小巷都有人在喊,在打,在厮杀。   ……   地下室坚固而完整,储备的物资丰富,突然而猛烈的袭击使川口等鬼子来不及躲进去,此时便成了伤员们的临时医院。   没有人呻吟呼痛,即便受了最重的伤势,伤员也在咬牙苦忍。两个医护兵忙得手脚不停,好在地下室里储存了各种药品,好象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坤甸情报一组的黄瑞芳,她的掩护职业是护士,这个时候显示出了她的能力和精干。而房间里因为多了个女性,让这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特种兵战士有些局促。   “没有关系,只是被弹片削掉块肉,养好了照样是男子汉。”黄瑞芳手上利索地上药包扎,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容,安慰着这个大腿根受伤,光着下身接受治疗的战士。   这个裸露下面的战士闭着眼睛装死,可即使是烟熏火燎的脸上也能看出红得发紫的颜色。   春风送暖的感觉,黄瑞芳给战士们的不光是治疗和包扎,还有那女性特有的细腻和关怀。   宋兴初捂着肩膀走了进来,血已经涸湿了胡乱包扎的布条,紧张的格斗之后,他才发现川口也给他造成了伤害,军刀在他的肩膀划了个大口子。但他还要布置防守,协调各部,此时才得空过来包扎。   “你受伤了?”黄瑞芳从后面便看到了宋兴初,关切地问道。   “哦,一点小伤。”宋兴初指了指旁边正忙碌的医护兵,很随意地说道:“等他忙完,给我上点药,简单包包就行。”   “我是护士,能做和他一样的事情。”黄瑞芳指了指椅子,命令道:“请坐下,在这里由医护人员说了算。”   宋兴初瞪起了眼睛,很久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话了,还是个女的,黄瑞芳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好吧,你动作麻利点。”宋兴初觉得在伤员面前发脾气,会影响到他们,只好软了下来。   血污的衣服被剪开,一道足有三寸长的伤口出现在黄瑞芳眼前,肉向外翻着,象个小孩张着的嘴。她瞅了瞅宋兴初,这个家伙好象没有感觉,侧着脸,眼睛眨巴眨巴,很有趣地看着墙上的日本画。   黄瑞芳消毒完毕,拿出缝针,扎了下去。   “嗯”宋兴初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不乐意了,“不是说简单包一下就行吗?我还要去指挥战斗,你怎么动起针线来了?”   “很快的,不会耽误你指挥。”黄瑞芳面无表情,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宋兴初无奈地撇了撇嘴,扭过头不说话了。   针刚缝了一半,外面的枪炮声又响了起来,地下室的门没关,声音虽然减弱了不少,但也能听得清楚。   “鬼子又来了。”宋兴初腾地站起来,吓了黄瑞芳一跳,微微退后了一步,宋兴初也不管肩上还带着针线,转身就冲了出去。   “嗨,就差两针了。这人……”黄瑞芳醒过神来,招呼了一声,见宋兴初已经跑得远了,不由得嗔怒地跺了跺脚,收拾了些应用物品,背上急救箱跑了出去。   袭击鬼子兵营的小队在制造了混乱,牵制了鬼子的增援后,得到宋兴初的命令,且战且退,将重新组织起来的日军和侨民部队引向了军政部大楼。   人数上的劣势,迫使特种分队采取了这种依坚据守,消耗敌人的战术。利用鬼子急于解救生死不明的长官的心理,吸引鬼子进攻,将其集中大量地杀伤于军政部钢筋水泥的大楼前。   黄瑞芳找到宋兴初时,宋兴初正光着半拉膀子,在一个窗口处举着望远镜在观察形势。   “嘿,你这丫头。”宋兴初看到黄瑞芳,立刻瞪起了眼睛,“快回去,马上就要打仗了。”   “就剩两针了,我处理完就走。”黄瑞芳执拗地说着,不等宋兴初答应,已经伸出手来。   “好,好,你快点干完快点走。”宋兴初侧了下身子,又举起了望远镜,嘴里还嘟囔道:“小丫头可真缠人。”   “我十八了,不是小丫头。”黄瑞芳手上不停,和宋兴初斗起嘴来,“丫头这个词儿挺新鲜的,宋大哥,你是从大陆来的吧?”   宋兴初哼了一声,说道:“叫叔叔,十八怎么了,十八也是丫头,也得叫叔叔。”   黄瑞芳抿嘴偷笑,剪断线头,上药包扎,“宋哥哥,你身上好多伤疤,肯定打死了不少鬼子吧,有没有数儿?”   宋兴初翻了翻眼睛,说道:“哪有个数儿?好了没有,好了你快回地下室,这里不是女娃呆的地方。”   “女娃?怎么你称呼女人老用这种怪怪的词。”黄瑞芳抓起宋兴初的胳膊,用绷带缠了几圈,让他挎起了胳膊。   对面有亮光一闪,“火炮”宋兴初嘴里叫着,下意识地搂住了黄瑞芳,蹲下了身子。   轰隆一声,楼房震动,头顶的泥灰簌簌直落,弥漫的烟尘还未散去,宋兴初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孙忠宏,你这个混小子,快给我把鬼子的火炮干掉。”   “目标已确定。”不远处一个男声闷闷地答应了一声,那是铁血军第一个特级战斗英雄,以狙杀二百零九人的成绩夺获重狙的孙忠宏。   宋兴初吐出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怀里有一个温软的肉体,而黄瑞芳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距离。   “没事吧?”宋兴初有些局促地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   黄瑞芳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这丫头的神经挺坚强,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有人受伤,医护兵,医护兵。”三楼传来了喊叫声。   黄瑞芳立刻象一个战士听到了命令,喊道:“不要动,我马上就来。”说着对宋兴初点了点头,起身跑了。   宋兴初愣怔了一下,回头命令道:“小吴,你跟着她,负责保护好她,要是她出了事,我拧下你脑袋。”   多久没有抱女人的经历了,宋兴初轻轻抚着包扎得干净利索的伤口,自从三九年自己老婆死后,到现在有四五年了。这个丫头,不错,勇敢而坚强,还有那么点倔脾气……   枪炮声响了起来,夹杂着日本人叽哩哇啦的嚎叫,鬼子的进攻打断了宋兴初的思绪,他又集中起精神来。   ……   地下室的一个房间内,情报一组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摆弄着屋里的设备,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在帮忙。   “可以试试了,希望没被打坏。”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打开了面前的麦克风。   军政部大楼的楼顶上,有四个高音大喇叭,那是鬼子平常用来发布通知,并播放虚假新闻,鼓舞人心士气的。谁也没想到利用这个,除了戴眼镜的这个中年人。   在枪炮声和喊杀声中,大喇叭发出了声音,先是拍击,后是咳嗽。过了一会儿,开始正式出声了。   “日语?这是谁在乱搞。”宋兴初放下望远镜,皱起了眉头。   大喇叭里突然传出的日语令战场上敌我双方都是一愣,枪炮声弱了下来,广播的声音开始清晰,低沉而含混的日语,“……我是川口清健司令官,我是川口清健司令官,我现在命令坤甸市内的皇军部队和侨民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向铁血青年军缴枪投降。鉴于整体的战争形势,以及坤甸的战局,此刻投降已经相当体面。生命为胜利而牺牲就有价值,为注定的失败而死,则是徒劳的浪费。如果从对得起天皇、对得起军旗来讲,战争对我们来说,已经结束了。我们作为军人的使命已经完成,而且完成得非常好。以后,我们的任务是回去建设新的日本国。诸君,日本民族正面临着多事之秋。能够理解和分担国难的,并不是重臣、大将、军令部长,或者象我这样的老军人。能为我们祖国承担命运的正是你们,正是你们这些精力充沛、天真纯洁的年轻人。所以,我代表日本国民,代表你们的亲人,代表你们的朋友,恳求诸君:留有用之身,勿行愚妄之举,我们要担负起重建新日本的重任……”      第072章 剜心战(四)      枪炮声稀落下来,低沉的日语在空中回荡,给城市的日军带来震撼的感觉。对于日本军人的价值观,是既追求胜利,更追求死亡。而这道放下武器,停止抵抗的命令不可遏止地给日军带来了思维上的极度混乱。   是绝对地服从长官的命令,还是本着从小到大所受的军国主义教育继续战斗,互相矛盾的思想冲击着,折磨着日本鬼子。思想的混乱,必然带来行动上的变化,或许很多日本鬼子还会拼死战斗,但对于侨民组织的武装来说,却具有超强的打击力。   大喇叭连续播送了三遍“川口清健”的命令,然后停顿下来,似乎给日本鬼子留出了思考决定的时间。但过了不久,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这回是反复用华语、印尼语所发的通知。   “坤甸的市民们,坤甸的市民们,现在发布铁血军政府通告。对于放下武器投降的日本士兵及侨民,军政府将本着国际惯例对他们按照战虏对待,请市民们不要肆意加以伤害。正义的力量体现在维护秩序与和平,而不是杀戮和报复。有罪者将受到公正的审判和裁决,作恶者也将受到惩罚,请市民们相信铁血军政府,也表现出一个文明人所具有的素质。而对于冥顽不灵,负隅抵抗的日本人,铁血军将和英勇的市民们予以彻底的粉碎。”   ……   就在特种分队行将对坤甸实施剜心战的时候,处于外围的铁血青年军开始分头急进。在曼多尔的南路军和中路军各一部所组成的联军,得到的命令便是不惜一切代价,避开一切阻碍,全速向坤甸前进;在桑高的铁血军一部乘船顺卡普阿斯河向西疾进,直指坤甸;在西婆罗洲南部与日军增援部队激战的铁血军也抽调部队,奋力赶往坤甸。   命令的口气是严厉的,不可辩驳的。避免作战,急速狂奔,只留少量部队对沿途敌据点实施监视牵制,其余一概不管。   突然的军事行动是在夜间开始的,几乎就在特种部队袭击坤甸的军政部大楼之时,在通往坤甸的大大小小的路上,便奔跑着无数的身影。而失去了坤甸的统一指挥,沿途的日军不明所以,频频向坤甸司令部发报询问,却始终没有回音。死板的日军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他们在没有接到命令时,很少会灵活作战,也就对铁血军的突然行动形成不了有组织的阻碍。   ……   “给总部发电:坤甸战斗仍在继续,但日军的抵抗已变微弱,特别是侨民组成的临时军队,开始有意脱离其正规部队,或单人偷跑,或成伙投降,敌正向港口方向退却。我军正在组织前来支持的市民,占领整个坤甸应无问题。”   口述完电报,宋兴初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广播的效果是很振奋人心的,在最后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之后,日军残余部队丧失了信心,分头向港口方向撤退。而侨民部队开始陆续投降,平民的战斗意志到底是很差的,甚至包括日军正规部队,也有不少开始执行命令,放弃抵抗,缴枪投降。   军政部大楼前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市民,群情激昂,武器虽少,却不影响他们战斗的热情。坤甸情报人员和特种分队的士兵正在挑选精壮,分发武器,并派出军官指挥,开往坤甸各要害部门并维护治安。而特种分队也集结完毕,重新分成三个队,一队在装甲车掩护下,带着刚刚组建的数百民军向港口方向移动,将日军残余逼出市区;二队负责清除市区内日军继续顽固抵抗的小据点;三队占领郊区通往市区的桥梁,关键时刻可以予之炸毁,阻挡可能的外来日本援军。   “宋队长,民众武装已经组织突破了三千,今天到五千都没问题。”黄略公兴奋得满脸通红,跑进来汇报道。   宋兴初点了点头,算是鼓励,但随后还是实话实说道:“他们没有经过训练,还不能当正规军队使用,维护治安,看押俘虏,救治伤员,运输弹药,这些活就交给他们吧这些人可都是咱们铁血军的一员,要是弄出大的伤亡,军长可是饶不了我。”   黄略公愣了一下,但宋兴初的话很有道理,虽然他很想依仗人多势众,再加上群情激昂,一鼓作气把鬼子全消灭,但显然,凭这些只凭血气之勇的业余部队,即便达到目的,所花的代价也绝不会少。   “主力部队什么时候到达?”黄略公转移了话题,虽然目前看形势大好,坤甸内的日军遭到惨重损失,已无反扑之力,但周边的鬼子若来支援,形势便会严峻起来。   “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宋兴初也不能确定,但此时必须表现出信心十足的样子,从上向下感染着别人的情绪,“不用怕,周边的鬼子数目你算一算,还能有多少可战之兵?那些印尼警察和伪军,嘿嘿,民众武装就能打败他们。”   “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仗着鬼子的势,可没少干坏事——”黄略公气愤地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前是要集中所有的力量,力求在主力赶到前守住坤甸。”宋兴初摆手打断了黄略公,城内的印尼警察和伪军见势不妙,在他们日本主子的背后捅了一刀,并且趁机对日本侨民聚居地进行了洗劫和施暴,他们暴虐反复的性格已经显露出来,但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报告。”一个特种分队士兵跑了进来,满头是汗,立正报告道:“大队长,退到港口的日军正在破坏,看情形,他们破坏完便要坐船逃走……”   总是有那么一部分顽固的家伙,宋兴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随他们去吧,命令一队长,不可鲁莽进攻,要步步为营,慢慢压迫,让他们所带的民众武装把声势弄得大一些。我们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一些个漏网之鱼掀不起风浪。”      第073章 鬼子的变化      太平洋战场上激战正酣,日本人虽然处处顽抗,拼尽全力支撑,但已经无法扭转战局,只是垂死挣扎而已。而双方交战的焦点是在菲律宾,自双方海军在莱特湾附近海域进行大规模海战,美军以较小代价取得重大胜利后。日本陆军在莱特岛纵深进行抵抗,并使用特攻飞机和特攻艇攻击美军舰船,战局一度出现胶着状态。   而西婆罗洲战场的形势却由原来纷繁复杂的混战,因为坤甸的剜心战而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当第一支铁血军主力部队赶到坤甸城外时,城内的特种分队正与民军联合作战,依据卡普阿斯河抵挡着由特伦唐和库布赶来的日本援军,铁血军的军旗还在军政部大楼上飘扬。   尽管到达的只有五百多身体最强壮的战士,而且浑身脏臭,累得直吐舌头,但他们马上投入战斗,给了坤甸军民巨大的鼓舞。日本援军本就不多,经此前后夹击,军心大乱,夺路而逃。   随后,象马拉松长跑比赛一样,三五成群,在狂奔的路上已经打散编制的铁血军部队陆陆续续到达,五个小时后,已聚集起一支千人的部队。至此,坤甸,这个西婆罗洲最大的城市牢牢地掌握在了铁血青年军的手中。   “胜利了,成功了。”指挥部内一片欢腾,参谋、报务员拍手相庆,喜不自胜。   黄历轻轻咳嗽了一声,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说道:“淡定,淡定,还有不少日本鬼子等着我们去消灭呢”停顿了一下,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笑着说道:“等到了坤甸,把入城仪式搞得隆重点,你们把脸都给我洗干净了,等着热情的姑娘来献吻拥抱吧!”   哈哈哈……指挥部内再度爆发出一阵欢笑,连守在门外的警卫人员也挺直了胸脯,脸上笑得跟花似的。   接下来的布置便简单了,日本鬼子机动兵团被全歼,由坤甸开出的援军也遭重创,指挥中心又被摧毁,西婆罗洲残余的日军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人,且分散在各个据点内,形成不了反击的拳头,只能被铁血军一个个的砸碎消灭了。   尽管战斗还要打一段时间,但坤甸一下,全盘皆活,完全掌握了战略主动的铁血军可以从容地收拾残局了。指挥部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打通卡普阿斯河的航运,使人员和物资能以最快捷的方式直抵坤甸。以坤甸为核心,便可以四面出击,与外围部队一起,夹击孤立据点内的日军。   随着整个战争形势的逆转,日本鬼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起着变化,对战争的无望,对亲人的思念,使得被军国主义熏陶愚弄的思想出现了裂痕,不再是铁板一块了。而一次集体的叛逃,更令这种迹象完全地暴露出来。   宫城正雄?黄历看着这几个被沈栋派人押送过来的日本鬼子,认出了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鬼子叛逃这种事情似乎听说过,但好象不是在这里,而应该是在中国大陆啊!   “你也当兵了?”黄历似笑非笑地看着宫城正雄,嘿,军装上也有补丁,鞋也破了。皇军已成了一群破衣烂衫的家伙,“我还以为你依旧在中国找武术名家较量呢?”   宫城正雄抬头看了黄历一眼,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低沉地说道:“在战争中,特别是日本全民族参与的战争,谁也不能脱身事外。现在,日本败了,不要说别的,我的一家人已经失败了。已经死了三个,在本土的吃饭都困难,战争,毁灭,悲伤,男男女女都要为战场承担痛苦,就是这个样子。”   “这是你们日本人自找的。”黄历十指交叉,大拇指顶在一起,轻轻晃着,“战争的报复就是这样凶狠,无关于道义的问题。它要叫战争的发动者留下世世代代的永恒的印象。日本是野蛮嗜杀的民族,而现在的报应才刚刚开始。现在有谁会相信日本人呢?谁敢说日本有朝一日喘息过来之后,不会象德国人从一次大战后喘息过来一样,不会再次去诉诸武力呢?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从南京大屠杀到偷袭珍珠港,从太平洋战场上的失利到现在叫嚣着本土决战,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日本人脑袋里到底想的什么?”   宫城正雄微微皱眉,似乎对黄历的话有些反感,但他忍下来了,幽幽地说道:“你说的也没错,日本民族确实是一个很难被别人理解的民族。连我们自己也不理解自己。我们从中国学来文化,又不愿束缚在孔教的礼义中;我们从印度引入了佛教,却不甘空净无为,又遁入神道教的旁门;无论是强迫也好,自愿也好,我们从西方引进了科学技术,却没有接受伏尔泰的民主思想和基督教精神。我们日本有我们民族的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   “所以,只有毁灭和强者,才会让你们日本人屈服。”黄历已经不想再争论这个问题了,他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战争的结果,我想你应该愿意为我们服务,让更多被洗脑的日本士兵清醒过来,别再为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去做牺牲了。”   宫城正雄无声地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说道:“杀戮与横暴是日本人的罪恶,但从我的心里来讲,也不希望日本人因为他们的罪恶而被别人杀尽。对于日本战俘和侨民,我想知道你们最后的处理决定。”   黄历眯起了眼睛,从他心里来讲,未尝没有把所有能杀的日本人全部杀掉的念头,但他知道这样做会有恶劣的后果,他已经不是一个可以率性而行的独行侠,他得为大家的目标着想。   “有罪的要受到审判和惩罚,否则谈何正义。”黄历淡淡地说道:“我们会遵照《日内瓦公约》来处理战俘和侨民,尽管你们日本人没来没遵守过。”   宫城正雄暗暗捏了捏怀里的东西,那里是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他轻轻叹了口气,能给他这样的答复,已经算是最后的极限了,他想回家与家人团聚,就别无选择地要遵从黄历的安排。      第074章 美国人的阴谋      胜利近在眼前,当然还只是在西婆罗洲的胜利。在欢欣鼓舞的同时,自由党也面临着极大的考验,在夺取了越来越多的城市后,他们发现问题并不简单,因为需要供养大量的城市人口,这比他们原来盘踞在乡村时面临更为复杂的任务。   黄历对此并没有过多插手,而是专注于新军的训练以及未来的发展计划,现在,他对自己的成功感到骄傲是有理由的,因为他已证明,如果华人士兵得到良好的训练和适当的装备,是很能打仗的。也就是说,华人也是有狼性的,只是缺乏必要的激发手段,以及使其成长的客观环境。   但他不想插手政务,不代表别人不来找他。慕容辰和钟可萍从坤甸联袂而来,说明情况确实很令人头痛。   “打造木船,捕捞海产品;劝说市民离开城市,去建立城市移民的农业居民点,以增加农业产品的产出;乡村的居民也进行了动员,采集野菜等食物。”钟可萍向黄历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说想从军队那里挤出点粮食,您肯定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黄历想都没想便否决了钟可萍的建议,“军队是支柱,现在这些地盘是他们豁出命打下来的,那些市民也是他们流血解放的。军队的战斗力下降了,万一鬼子打过来,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四哥,那您就给出个好招吧”慕容辰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又不是神仙。”黄历翻了翻眼睛,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这两人坐在他对面,赖着不走,也实在令人头痛。   “要我说呢,困难是有的,但总不会比鬼子在的时候更难吧?”黄历皱着眉头说道:“对刚刚解放的人口,我看也不必一下子就恢复到正常水平,只要能吃饱,这食物的质量下降一些,他们也不会有怨言,毕竟比以前有改善不是。”   “我们也没敢充足供应,但缺口还是很大。”慕容辰说道:“各种措施都布置下去了,可要见效的话,还需要时间。三四个月,只要撑过去,就好说了。”   “看来这提前解放也有弊端哪”黄历摸着下巴,低头沉思,半晌抬头说道:“找英国佬要,找美国佬要,找荷兰佬要,从集中营解救出来的那些老外,白吃白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还有,把那些日本人都弄到农村去,开垦荒地,自食其力,不干活不给吃的。”   慕容辰和钟可萍面面相觑,迟疑地问道:“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黄历理直气壮地说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不劳动,不得食,又有什么不对。”   慕容辰和钟可萍相视苦笑,把这件事情都推到了黄历头上,“您和老外关系好,张嘴比较方便。还有那个日本人的事情,也需要军队负责看守。所以,就都交给您好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满不在乎地笑道:“行,反正我脸皮厚,我去要,谁不给就饿肚子。”   ……   当詹森来到尼米兹办公室时,看到尼米兹和另一位陌生的高级军官正在细语交谈。   “詹森,这位是克拉凯将军。”尼米兹有些含混地介绍了一下,示意詹森坐下,以目示意克拉凯可以交代任务了。   “詹森中校,你和西婆罗洲抗日武装的黄将军私交很好。”克拉凯面无表情地说道:“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詹森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黄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在中国大陆的时候,我们就有过接触,甚至还说服他为我们做过几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服?应该是雇佣吧”克拉凯微笑起来,“我们调查过他的资料,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有时候好象很贪婪,有时候又好象很慷慨,真的很不好下结论。”   “我认为他来电报所反应的情况是基本属实的。”詹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当然,如果我们不提供援助,相信他也不会采取什么苛刻的手段。对于这点,我还是能够保证的。”   克拉凯和尼米兹相视而笑,直接开口要饭钱,恐怕也只有黄历能干得出来。而且不只是他们,东南亚盟军司令部的蒙巴顿勋爵也接到了类似的要求,听说这个英国佬气得在屋里直跳脚。   “詹森,你知道在八面形会议上,丘吉尔提出在太平洋战场上要派出英国皇家海军同美国舰队并肩作战。”尼米兹脸上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说道:“金上将曾经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上拒绝了这一计划。而现在,英国人企图发挥一种较大的或者至少是看得见的作用。为了避免激烈的争吵,总统已经答应了丘吉尔的建议。”   “这完全是错误的决定。”詹森直截了当地说道:“在现在这个时候与美国舰队协同作战,不过是英国人的阴谋伎俩。三年来,他们只顾着地中海战场,以及他们家门口的安全,对太平洋战事一直尽可能地不重视。现在却想伸手捞现成的,实在令人气愤。”   尼米兹和詹森,以及许多美国人完全一样,对英国和一切英国东西抱有恶感——也许特别厌恶英帝国。他们深信罗斯福是被英国人利用了,英国得到了美国的帮助,但没有做多少事情来报答美国。   “这确实令人气愤。”克拉凯拉过话题,低沉地说道:“美国的庞大物资,一部分被英国佬狮子大开口地吞掉了,但英国军队却在日本人面前屡战屡败;中国大陆的蒋也是个要钱的老手,他什么都要,但却与日本人保持着不公开的休战状态。而且他要的东西越多,防御反而越虚弱,使得日本人的‘大陆贯通作战’能够达到目的。”   “蒋的物资都拿去对付共产党了。”詹森用有些嘲弄的口吻说道。   克拉凯笑了笑,随后说道:“很令人失望,但想改变却不容易。尽管总统反对部署美国部队去恢复欧洲的前殖民地,但英国佬已经决定:要在战场上重新获得他们在远东的合法殖民地。而且,据我们所知,有些英国官员在找麦克阿瑟将军进行试探,想从东印度的荷兰殖民地要去几块关键地方。”   “如果让英国佬占了去,就永远也别再想撬动了。”詹森冷笑两声,郑重说道:“我想总统不会愿意用美国小伙子的血去给英国佬抢地盘吧?”   尼米兹和克拉凯相视一笑,詹森立刻觉察到了阴谋的意味。   “如果说我们美国人是依靠用之不尽的物资在作战,那么黄就是在运用古老的东方智慧取得了胜利。”克拉凯笑道:“如果他能得到更多的武器,相信能取得更大的战果。这样的话,菲律宾战役结束后,麦克阿瑟将军所制定的‘燧发枪’计划就没有必要实施了。”   “需要我做什么?”詹森坐直了身子,从一个特工的敏感出发,他知道自己要有任务了。   “尽管现在西婆罗洲的战事还未停止,但毫无疑问,铁血青年军,是这个名称吧?哦,我没记错。”克拉凯说道:“黄所率领的铁血青年军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坤甸这个西婆罗洲唯一的港口已经被其所控制。你,詹森中校,将作为观察员前去西婆罗洲考察他们的具体情况。意识形态的倾向,军队的数量和士气,长远的战略计划……然后决定是否应该对其进行有力的支援。”   “感谢他所提供的准确情报,日本海军已经基本完蛋了。”尼米兹补充道:“只需要三两艘千把吨的驱逐舰,便可以平安航行到坤甸。目前来看,充足供应新式装备可能还不现实,但堆积如山的日式装备,相信他们也会喜欢的。粮食嘛,当然可以优先供给。如果他们有能力对婆罗洲沿海的日本据点进行攻击,比如文莱、巴厘巴板、打拉根,我想他们会得到更丰厚的报酬。”   “这需要时间。”詹森有些疑虑地说道:“他们刚刚从偏远的山区丛林农村进入沿海城市,扩充军队,进行训练,稳定地方,要想实施对日本据点的进攻,并不是短时间内便能准备好的。”   “当然,我们会尽量规定一个稍微宽松的时间,你也可以与他进行具体的磋商。”克拉凯说道:“要让他相信,这不光是为我们提供便利,而是在跟英国佬争夺地盘。荷兰已经衰落,英国佬才是他们战后的对手。而且,在爪哇,日本人正在抓紧扶持一个亲日的独立政府,一个大印度尼西亚的计划定然要威胁到他们。”   “爪哇的那些民族独立分子有相当部分是共产主义的信徒,是这样的吧?”詹森谨慎地问道。   克拉凯轻轻点了点头,“日本人确实在把爪哇共产党人当作将来可能的同盟者,对他们的活动熟视无睹。显然,东京也把体面结束战争的希望寄托于苏联的调解。而我们,要提前布局,尽量避免一种我们不愿看到的情况的发生。”   “明白了。”詹森郑重地回答道:“请放心,我会以美国的利益为第一,而不会因为私交而模糊了视线。”      第075章 未来国家的蓝图      海——在笑着。   在热风的轻轻吹动之下,它在抖动,一层细密的皱纹,耀眼地反映着太阳的光彩。几千个银光灿烂的笑涡向着蔚蓝的天微笑,在海与天之间的空间,动荡着欢乐的波浪声。   终于又看到了大海,好几年了,黄历深深呼吸了一口咸湿的空气,任由小小的涟波亲切地朝他的脚边缓缓爬来。   山口洋,位于西婆罗洲北部沿海,是仅次于坤甸的第二大城,华人为主要人口,其次为达雅族,通行客家话。   黄历并没有直接去坤甸,而是赶到了这里。尽管清除西婆罗洲日军残余据点的战斗还在进行,但被重重包围的日军只能是坐以待毙。据参谋部推演,顶多再有半个月的时间,铁血青年军将全部占领西婆罗洲。   “军长,没想到胜利来得这么快,现在是不是要把注意力放到北婆罗洲了?”郭益南弯腰拾起一个贝壳,摆弄着,很是感慨地说道。   “还要等一等。”黄历从海面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笑道:“北婆罗洲的情况比较复杂,计划还未完善,恐怕还要随着整个太平洋战场的形势进行随时的修改。部队也需要休整,新兵要训练,弹药要补充,至少在两个月后才会有重新的军事行动。”   “两个月,也不算长啊”郭益南并无不满地说道:“终于可以恢复铁血青年军的旗帜了。”   “恐怕这还需要更长的时间。”黄历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为了整个建国计划的实施,你们还需要做出更大的牺牲。”   郭益南愣了一下,作为自由党的中坚人物,对于要独立建国的计划他是知道的,但具体的步骤却并不清楚。作为一个军人,他想得比较简单,打仗抢地盘,谁阻碍了此事,就揍谁。显然,黄历此次来到这里,肯定是有机密大事要单独告诉他。这是一种信任,他的心中升起了自豪的感觉。   “军长,有什么任务和要求,我保证完成。”郭益南挺起了胸膛,又补充了一句,“为了南洋华人有一块自由生存的土地,有一个独立民主的国家,什么样的付出和牺牲,我们也绝不含糊。”   黄历赞赏地点了点头,“你的能力和决心,那是值得绝对信任的。所以,我要把整个的建国计划给你交付一下,以方便你以后的工作。”说着,黄历指了指远处的树林,“走,去那边坐着聊。”   德国行将崩溃的前景,日本投降后的形势,英国人加速旨在恢复远东殖民地的作战行动,黄历坐在树荫下,给郭益南详细讲述了一遍。   “荷兰已经没有实力用军事手段来恢复海外殖民地,当然,他们肯定会这么来试一试。”黄历的话里带着嘲讽的口气,“咱们拥有的军队,以及击败日军的战绩,会使荷兰人慎重考虑针对咱们的政策。为了尽量减少损失,在战后我们可能不会马上把独立的大旗举起来,而要争取把荷兰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爪哇的印尼独立组织上。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日本人正在加速扶植他们,可以想见,在日本人投降的时候,他们会把这个印尼独立组织推到前台。”   “印尼独立组织也是我们的敌人。”郭益南握紧了拳头,“一个与日本人合作,由日本人炮制的独立政权,我们绝不承认,也不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当然要划清界限。”黄历冷笑道:“要让荷兰人以为咱们是骑墙派,打败了出头鸟印尼独立政权,就可以有限度地实现他们的目标。咱们就是要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向世界表明态度。”   郭益南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策略好,那咱们要建立的独立国家是个什么样子,都包括哪些地方?”   黄历咧嘴笑了起来,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说道:“在设想中,这应该是一个联邦制的国家,整个婆罗洲,苏门答腊,新加坡,嘿嘿,看形势吧,现在想到的就这么些。”   郭益南张大了嘴巴,他是真没想到如此庞大的计划在黄历嘴中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半晌才迟疑着说道:“整个婆罗洲,那就是说连英国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当然。”黄历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不让你们恢复铁血军名号的原因。这边先对付荷兰人和印尼独立政权,那边就是你们和英国人战斗。日本人一投降,你们就要打出脱离英国独立的旗号,并影响到马共的态度,在整个马来亚掀起反英独立的大潮,让英国佬无暇他顾。”   “军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布置?”郭益南犹豫着问道。   黄历莫测高深地一笑,说道:“北婆罗洲的几支抗日武装,以你们的最强,再有总部的支持,马共的几支小游击队成不了气候,你们不过是借着一个名义。有些事情,让张宗华和特种小队去干,不会牵连到你。”   “明白了。”郭益南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军长放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把北婆罗洲并入咱们华人国家的版图。”   “文莱?”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再说吧,人不能太贪心,你说是吧?”   这还不够贪心哪,郭益南讪讪而笑,“是的,是的,不能太贪心。”   独立的国家将会有一种欧美式的宪法,公民都享有自由而平等的权利,还有文艺复兴以来西方的那种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华人挺胸昂头,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   郭益南憧憬着,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贝壳,真漂亮啊,为什么刚才没发现呢?   “你的心不够狠,这是一个优点,也是一个缺陷。”黄历的话在他的耳旁回荡,“我不需要你改变什么,所以有些事情会交给张宗华去办,这无关信任不信任。你知道的,政治是肮脏的,也是无情的,但要达到我们最终的目标,有些事情却是不可避免的。”      第076章 忽悠      政治家需要比军人更冷血,比骗子更高明,比……虽然黄历还不认为自己已经成了那种怪物,但并不妨碍他运用自己的历史知识,做出一些有利于实现最终目标的事情,清除一些有碍于宏伟大业的障碍。现在他不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当身边围绕着一个支撑自己的团体的时候,由不得他不为这个团体打算,为这个团体的利益而努力。   或许无辜,但没有办法,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必然要被无情的碾碎。为了实现崇高的目标是否可以不择手段,这是一个古今以来都难以取得正确答案的问题。黄历不是哲学家,他不想为此浪费脑筋。   同时,他也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甚至于为捍卫自己的真理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最终让整个民族都被绑架上理想主义的战车,成为实现所谓真理的试验品。尽管很多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却拥有着在常人看来无法企及的优秀品德和才华,但黄历却不喜欢他们,更不会效仿他们。   “……说实话,我与黄的再次见面应该说是命运和上帝的安排。确实,黄将军的经历和崛起是带有传奇性质的,由一个类似于侠盗罗宾汉这样的人物,向统帅着一支强军的将领的转化,只不过花了几年的时间,却已经在美国,而且在西方很多国家都广为人知。……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了坤甸,前来迎接的是西婆罗洲现在政权的高层人员,很年轻,都受过很好的教育,甚至不怎么需要翻译便能比较顺利地进行沟通,真的很让我感到惊奇。而且官员都是清一水的年轻人,都是上过正规学校的。因为年龄上的关系,大家很快便处得很熟,这让我有一种又回到了学校的感觉。”(摘自詹森《我所交往的南洋联邦大总统》)   “……黄依旧在指挥着最后的战斗,捎来口信,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且说近几日便会到达。不过这里的事物还是很快吸引了我,城里的市面虽然不算繁荣,但这里的老百姓脸上没有我在中国大陆所见惯的华人的那种冷漠、麻木和悲哀。对,就是那种安全感,让他们可以笑,可以说,可以挑着担子大声吆喝。跟着我们的小兵突然变得很紧张,忙着整理军容,原来是几个佩戴袖标的宪兵模样的士兵正在巡视,而老百姓对此却视若无睹,依然忙着自己的事情。在一个小饭馆吃了点食物,当我们热情的招呼那个小兵一起吃的时候,他闷闷不乐的表情有所松动,略带羞怯的摇头,大概是军规不允许吧呵呵,没有被当作怪物一样的围观,因为很多西方人都在走来走去,虽然在日本鬼子的集中营里的虐待让他们显得削瘦,但没有了压抑的笑容还是浮现在脸上,他们极热情地跟我们打着招呼。……”(摘自詹森《我所交往的南洋联邦大总统》)   “……竟然出乎意料的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他的气色不错,是很久前被黄的军队从古晋集中营里解救出来的,身体已经恢复。还被邀请担任了现政权的顾问,据他讲,现政权的领导干部对美国的法律和联邦制度极感兴趣,不排除会建立一个类似的国家体系……”(摘自詹森《我所交往的南洋联邦大总统》)   一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两艘补给船,静静地泊在坤甸的港湾内,与几艘风帆木船相比,显得那么的高大雄伟。   即便是这几艘在美国海军里只能称得上小家伙的军舰,对于黄历来说,也充满了诱惑。   “你们美国人太小气了,那些日本破烂也好意思送来。”黄历对詹森毫不客气地奚落道:“当然了,如果再加上这几条小船,我还是可以满意的。”   “哈哈哈哈。”詹森不以为意地大笑着,“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我的老朋友,一口可吃不成胖子,而且——”   “而且无利不起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黄历接着詹森的话茬说道:“就这么直来直去的多好,少拿别的借口当幌子。不过这几艘军舰最好能留下一艘两艘的,我担心日本人会来报复。”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詹森说道:“这件事情也是可以商量的。只是我想听听你,或者说你们,是个什么长远的打算。你的性格我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吃到嘴里的东西,别人想抠出去可是很难的。”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凭咱俩的私人关系,我可以跟你说实话,但你要保密哦!”   “当然,我的嘴很严实的。”詹森很严肃地说道。   严实个屁,我前脚跟你说完,你定是要跑到军舰上发电报,一个字不漏地报告到上面。黄历腹诽着,脸上的神情很平静,说道:“对南洋的华人来说,几百年来一直受着苦难和压迫,这段历史相信你多少也知道一些。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还有那些土著,手里都沾着无辜华人的血,欠着人命债。”   詹森点了点头,摊了摊手,说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幸好美国人没干这种坏事。”   黄历继续说道:“日本人来了,华人受到的苦难更深。如今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打下了一块土地,当然不会还给殖民者,更不会还给那些寸功未有,反倒协助日本人的土著。这里,我们要建设成一个南洋华人的庇护所。往小里说,是一个华人自治区;往大里说,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当然,这还要看具体的发展状况。”   “只是西婆罗洲这一块地方吗?”詹森别有用心地笑着。   黄历翻了翻眼睛,嘿嘿一笑,招了招手,一个不远处的参谋走进来,打开公文包,黄历从里面拿出一张地图,又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   “你这家伙,比猴子还精,没办法隐瞒。”黄历演完这出戏,还装模作样地抱怨着,他摊开地图,上面已经用红线圈起了除北婆罗洲之外的全部地方,这是他为了让詹森相信,而连夜赶工出来的。   “南洋联邦,西婆罗洲,南婆罗洲,中婆罗洲,东婆罗洲……”詹森看着地图上的标志,微微眯起了眼睛。   “胃口有些大,你看可行吗?”黄历半真半假地询问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哦,你其实正在实施。”詹森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说道:“应该说,你准备怎么实施?”   “扩军,作战,从日本鬼子手里抢夺过来。”黄历用手重重指点着西婆罗洲,“有了这块基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会拥有一支几万人的军队,婆罗洲的日本鬼子应该不是我的对手。当然,这需要你的大力协助。”   “我有什么好处?”詹森开玩笑似地说道。   黄历眨了眨眼睛,又冲参谋官招了招手,随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放大镜,在地图上象找蚂蚁似的仔细找着,最后停了下来,笑道:“这里,我准备把这个小岛送给你,让你享受一下当岛主的乐趣。”   “这里吗?这是个小岛还是地图上落的灰尘?”詹森瞪大眼睛,仔细分辨,“老朋友,你不是让我去海里游泳吧?”   “呵呵,开个玩笑。”黄历轻轻拍了拍詹森的肩膀,笑道:“送给你一块土地,再给你建座别墅,这还是能够实现的。至于太大的承诺,估计你也不会相信。”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詹森笑了起来,然后脸色慢慢变得郑重,“黄,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现,将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情,你会被载入史册的。”   “神马都是浮云。”黄历装出很深沉的样子,说道:“詹森,说实话吧,你的到来令我非常高兴,我所需要的帮助并不全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要钱要物,我还要送一批青年送美国,让他们去学习科学技术、管理知识,再招募在美的有技术有热情的华人,来到这里参与国家的建设。”   “你想得总是那么远。”詹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当然,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黄历轻轻搂起詹森的肩膀,亲亲密密地向城内走去,“走,我请你喝酒,事情很琐碎,可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决定的。”   “有姑娘吗?”詹森半真半假地问道。   “日本女人,你要吗?”黄历坏笑道。   “算了。”詹森苦着脸摇了摇头,又好奇地问道:“泰丽呢,我怎么没见到她。”   “上帝的使者,正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工作之中。”黄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在募款,要建一座教堂,就在坤甸城里。你会见到她的,不过,可要小心自己的口袋。这家伙,不给是真抢啊喏,我刚缴获的一尊小金佛,没挂两天,就被她被抢跑了。”   “这么可怕?”詹森假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笑得却畅快,由小见大,建教堂啊,这意识形态应该不会是那种可怕倾向。      第077章 联邦制和双重标准      联邦制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政治实体(共和国、州、邦)结合而成的一种国家结构形式。联邦中的成员单位虽然没有完全独立的主权,但在联邦宪法规定的范围内,联邦成员的主权仍受到法律的保护,联邦成员可以有自己的宪法和法律,而会把各自的部分权力让渡给联邦政府,同时又保留了部分管理内部事务的权力。   几十年前,当孙中山等前人致力于推翻帝制、创立共和时,曾率先提出了建立联邦共和国的主张。谁又会想到,前贤未竟的国家制度的设想会在南洋开花结果。   对于采取何种国家制度这个问题上,民族自由党经过了无数次商议和辩论,一个将深刻影响到南洋华人命运的抉择,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必须极为慎重。   建立一个共和国自然对地方的掌控力要强大,但综合考虑到华人的人口数量,在婆罗洲勉强可以,可苏门答腊、大东(即西里伯斯、摩鹿加群岛和小巽他群岛)等地却难以形成多数。这也是最后决定以联邦形式建国的重要原因,也是要把新加坡包括在内,依据新加坡庞大的华人数量来平衡联邦国的公民意向。   而且,对于独立建国的目的和意义,黄历也向自由党核心层作了阐述。为南洋华人提供一个庇护之所,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要肢解荷属东印度群岛,使印尼人建立大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的计划破产。而采用联邦制,对投合大多数外省头面人物的心理,是绝对有利的。比如苏门答腊的亚齐省、寥内省,一向有着强烈的独立倾向,但军事力量不足,如果能与婆罗洲共同组成享有很大自治权力的联邦国家,显然便会反对印尼独立组织所提出的大印尼共和国计划。   而对印尼独立组织的行动,早已经开始,南洋琉璃苣广播电台持续不断地、始终如一地把印尼独立组织比做日本人的帮凶,从凶狠无比地打击印尼伪军,再到清算日奸,无一不是在打击印尼人的地位和势力。让所有人都在长时间的熏陶下,认定印尼独立组织是日本人的合作者,从而在战后赢得舆论的高点。   而对于国家日后的发展,最现实的便接受美国的技术援助和投资,但民族自由党还是认为凭自己的能力完全能够掌握自己国家的发展前途。   所以,向詹森展示出来并不全是虚假的和欺骗性的东西,对于国家的管理,以及法律制度的完善,民族自由党还是缺乏经验。而向外国学习和借鉴,是一条捷径,当然,顺便向美国表示亲近,也并不是什么奴颜婢膝的事情。   对于美国的态度,黄历也从詹森的言谈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尽管荷兰政府对于恢复海外殖民地的要求在法律上是无懈可击的,但美国却认为荷兰政府已经无法承担起完全有能力作出决定的职责。他们的祖国被德国人蹂躏,现在还未最后获得解放,仍处于一片遭受劫掠的境况,而且他们殖民帝国的大部分在1942年就已丢失了。兵力不足和船只缺乏使得战后的荷兰政府无法采取强有力的行动,而让美国最担心的还是英国佬会不会趁隙而入。   而铁血青年军在婆罗洲的崛起,使美国人看到了一个牵制英国人的机会,使他们能在不公开破坏美英关系的前提下,施展手段,挫败英国人向荷属东印度伸手的意图。   如果詹森和美国佬知晓了黄历和民族自由党的最终宏伟设想,想必会惊掉下巴。大半个婆罗洲,已经是胃口不小了,再加上苏门答腊、大东等地,一个地域宽广,物产丰富的国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詹森与黄历的会谈是成功的,作为西婆罗洲政权实际上的第一号人物,黄历尽管很少插手具体的管理工作,但毫无疑问,接连的胜利使他从威望上讲,已经没人能够与他比肩。   “文莱?”黄历看着地图,沉思良久,说道:“这是英国人的前殖民地,我们不想为此而多流血。”   “斯里巴加湾有日本人在莱特湾海战中受伤逃跑回来的军舰,如果不能彻底消灭他们,对你们是一个隐患。”詹森继续劝诱道:“你们从陆路进攻,我们派出一支舰队从海上进攻,只要消灭了这支日军,在附近海域就再没有可以威胁坤甸港口的海军力量了。”   黄历摸着下巴,仔细权衡着其中的利害得失,缓缓说道:“那里的抗日武装不归我指挥,我们要进入北婆罗洲,必须与他们联合。我想他们应该会索取些代价,而且至少需要一万人,才能保证绝对的胜利。”   “代价是必需付出的。”詹森不以为意地说道:“美国缴获的日式武器装备非常多,可以给他们一些。当然,这由你,我亲爱的老朋友,进行分配。”   黄历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要日本人的船,包括战斗结束后未被击沉的,受伤的,完好的,我全要。”   “这样啊”詹森迟疑了一下,说道:“抱歉,这个事情我不能决定,要向上面请示。”   “我理解。”黄历点了点头,手指向地图,“文莱的战斗结束后,我会用石油来偿还一部分贷款。然后,你们那支舰队要协助我的军队,去解放其他婆罗洲沿海的重要地区。”   “用文莱的石油偿还吗?”詹森苦笑着问道:“为什么不用木棉、奎宁、橡胶、胡椒等等。”   “这些是要卖钱的。”黄历理直气壮地说道:“凭什么文莱的石油日本人能用,我就不能用。”   “呵呵,你还是那副不吃亏的性子。”詹森笑道:“好吧,我立刻向上面请示,那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准备完毕。”   黄历想了想,说道:“最多不超过四个月,也许更短。那些日式武器装备要尽快运来,还有粮食。别太吝啬了,这对你们美国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从菲律宾战场上拔一点就够我们吃的了。”   在黄历等人眼中,美国大兵都穿一身特制的鼓鼓囊囊的军装,左兜里是香烟,右兜中是巧克力糖,屁股兜中装着避孕套。美国的后勤供应体系好的离谱,从这方面来讲,美国兵的战斗精神比不上铁血军,更象一群怕死的不善打仗的和自私自利的少爷军队。   当然,黄历不得不钦佩美国海军的水上供应线,这可以称得上太平洋战争组织方面的奇迹之一。这次有史以来最大的海、空作战,牵扯到近两千艘舰只,几十万士兵。而他们全依赖由运输船只组成的一条水上供应线,要从美国越过大洋运来每一样物品,从一粒子弹,一品脱冰淇淋,一加化汽油直到高效炸药子弹。光是养活岸上和水上的士兵,就是一件庞大的后勤工作。实在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黄历不能光眼红地看着,他要伸手,能要多少是多少。   ……   坤甸的飞机场在扩大建设,跑道要能让B29重型轰炸机起落,几百名日本战俘在挥汗如雨的从事最累的工作,但却表现得平静而服从。   日本人真是个难以令人理解的民族,打仗时穷凶极恶,放下武器后却又规规矩矩,毫无反抗精神。相信在战后,各个国家的人民都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而且,他们的对于祖国的概念也令人不解。太平洋战争一爆发,在美国,对于日本移民的迫害便开始了。当然,美籍日本人还没有被拷打,被毒气杀害,被焚化或用来作残忍的医学实验。但日本人在偷袭珍珠港后,特别是在战争的头一年节节胜利的时候,美国的白种人中激起了一种盲目的报复情绪,他们甚至认为土生土长的美籍日人比日本侨民更危险。   于是,在很多个洲,或是自发的仇恨,或是法律的歧视,使美籍日本人的生活愈来愈困苦不堪。在理发店窗子挂的木牌:“日本鬼来刮胡子,发生意外事故慨不负责。”饭店橱窗挂的牌子上写着:“老鼠、日本鬼,本店一概毒杀无误。”加油站不肯卖汽油给他们。他们弄不到水,甚至公共厕所也不让他们进。   接着,美籍日人被驱赶集中到了“安置中心”。在内华达山脉东部的惨淡凄凉的地带,在加利幅尼亚州的荒凉孤寂的欧文斯山谷,在加利福尼亚州北部偏僻荒芜的锡斯基尤县酌图利湖畔,这些美籍日人度过了三个年头。但美籍日人不管受到怎样的虐待,都没有过骚乱,还是那么爱国,对,热爱美国,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后来,情况有所宽松,美国陆军接受美籍日人的二世志愿参军。立刻就有一千二百多人报了名,而到了战争结束,参加军队的日人就有一万七千六百名,在围着铁丝刺网的集中营里举行了效忠宣誓,并在欧洲战场上极为英勇地作战。   “令人难以置信的克制精神,并接受一种双重的标准。”黄历对此下了结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日本战俘从事劳动,要从管理他们当中得到经验,这些廉价劳动力,只要供给吃喝,不用白不用。”      第078章 四五年的春天      杀戮战俘,是不被文明规则所承认的暴行,黄历尽管很想去做,但他得为集体考虑,背上这样的恶名,对以后的发展很不利。但这只是对于普通的日本士兵来说,日本宪兵和有血债的日本人不在此列。   正义要得到伸张,对犯有罪行的惩罚便不可免。而借此实施的“清算”行动也在战事结束两个月后开始进行,而那些与日本人合作过的,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压迫过民众的,或者手上沾有血腥的,都受到了侦讯和审判。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孔老夫子的句被中国人误解了几百年,如今在西婆罗洲才被完整地、实在地执行下去。   华人从军,别族人生产。这个不公开的原则被执行了下去,为了保证政权的稳定,武装部队必须掌握在华人手中,为华人的利益而战斗,并镇压一切对现政权的稳定构成威胁的个人和团体。   黄历的设想得到了很好的证实,西婆罗洲被完全解放后,掀起了一股华人的参军热潮。在“为了自由而战”“为了民族而战”的口号下,尝到过日本鬼子统治的黑暗和暴虐的华人爆发出极大的热情。显然,作为有理想,有热血的年轻人,他们已经看到,或可以预想到,一支强大的华人部队会给他们的家庭,他们的亲人,甚至于他们的后代带来多大的好处。   在西婆罗洲总共约有六十多万的华人,在三个月的时间里,竟然有两万多人报名参军,使得铁血青年军的兵力达到了空前的三万多,并且得到了很好的装备,这还不包括在北婆罗洲的郭支队。   水涨船高,当铁血青年军能够编组成三个师的时候,黄历肩上的星星多了一颗,成为了中将。这是一个他并不在意的进步,只是因为新升任的师长们强烈要求成为将军,因为校级的师长,实在是太少见了。   当詹森试探着提议,是否可以由新加入太平洋战场的英国的太平洋舰队进行支援,进行文莱战役的时候,黄历毫不犹豫地予以了拒绝。这不是妥协的时候,帮助英国人在北婆罗洲占据一个桥头堡,他的脑袋还没进水。   而此时,由于英国皇家海军的加入,美国陆军和海军之间的斗争表面化了。尼米兹和麦克阿瑟因为南太平洋的指挥权,以及舰队的调动使用,产生了巨大的矛盾。麦克阿瑟要求第三舰队支援陆军进行菲律宾南部的作战,而尼米兹却要调第三舰队去参加硫磺岛作战。   “十五天,不能再多了。”詹森摊了摊手,苦着脸说道:“特遣舰队必须要去参加硫磺岛战役,攻打硫磺岛已经由于菲律宾的作战推迟了一个月。”   黄历仔细算了一下,根据情报,一周左右就应该可以完成文莱的地面作战,然后将实际的地方控制权交到名义上是游击队的郭支队手中。十五天,他还能利用这支舰队干很多的事情,所以才要尽力争取。   “你知道,铁血青年军刚经历了一次扩充,部队人数多了,但训练还未全部完成,新兵的实战经验也不足。”黄历再次强调了一下他的困难,“当然,为了体现双方合作的诚意,我们决定克服困难,全力打好这一次合作的作战。”   “是的,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困难。”詹森说道:“如果文莱战役顺利地如期结束,我们将会留下你所看到的那几艘小家伙,协助你们进行沿海城市的战斗。”   “这是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条件。”黄历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十五天,我要求在这十五天内,特遣舰队继续留下作战。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文莱战役提前结束,省下的时间是我们的英勇作战换来的,不能浪费。”   詹森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如果是这样,当然可以。黄,你确定能够提前完成?”   “打着看吧”黄历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说道:“那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你们可别出尔反尔。”   对于文莱的日军守军,黄历是有准确情报的,斯里巴加湾的地形地貌,日本人的炮台碉堡,已经完全展现在模拟沙盘上。有美国佬的舰队和飞机轰炸,已经不能有效阻碍铁血军前进的步伐。试想,在历史上由一个澳大利亚师便能顺利攻占的地方,对于铁血军来说,不应该攻不下来吧!   已经是一九四五年了,干什么都要抓紧,日本鬼子已经不能成为主要的对手,起码在婆罗洲不是。   一九四五年元旦刚过,黄历便率领着陆战第一师由坤甸登船,沿海北进,开始了铁血军所未进行过的两栖登陆作战。   首先攻击的目标是古晋,这是一次小规模的作战,主要是检验第一师的训练成果,以及让新兵有个战争上的适应过程。在郭支队一部的配合下,铁血军攻下了古晋,消灭了两个中队的日本守军。   随后,部队再次登船起航,一天后,在北婆罗洲的米里进行了两栖第二战。在舰队和飞机的掩护下,铁血青年军击溃了仓促迎战的日本守军,解放了这座只有五万人的港口城市,并与郭支队的大部队会合,一路沿公路杀进了文莱,兵锋直指斯里巴加湾。另一路坐船前行,从海上夹击。   说是新军,黄历其实是打了埋伏的。第一师除了一团的老底子外,补充的大多都是经历过战阵、有些实战经验的民兵,再经过强化训练,并补充了良好的武器弹药后,战斗力下降的很有限。   斯里巴加湾位于婆罗洲北部,人口约六万,主要人口是马来人和华人。是世界上最大的水上村庄,所以斯里巴加湾市又有“东方威尼斯”的美称。   莱特湾海战后,日本海军第一游击舰队栗田健男中将阵亡,所属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艘重伤的重巡洋舰和两艘轻巡洋舰,及四艘驱逐舰狼狈逃回起锚地文莱苟延残喘,但覆亡的命运终于还是来到了。      第079章 美国人的感慨      现在停驻在文莱的日本舰队已经被编为第二舰队,由伊藤整一海军中将出任司令,接替因在莱特湾海战中出现重大指挥失误而被撤换的栗田健男。他们已经接到了日本大本营的命令,准备趁太平洋海路尚未全部被封锁的时候撤回日本本土的吴港,加强本土的防卫力量。只是由于“矢矧”号巡洋舰及“冬月号”“初霜号”驱逐舰还在船坞中修理,所以耽误了时间。   当伊藤整一接到日军侦察机的报告,美军舰队正向港口扑来的时候,他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是率领能开动的军舰出港逃跑,还是出港与敌人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海战,或者在港口内依靠岸上的炮台与美军进行没有希望的顽强抵抗。   本土决战需要这些宝贵的军舰,为了阻止美国鬼子在日本国土上的登陆,一定要尽全力把军舰带回去,哪怕只是一艘。反复权衡之后,理智战胜了狂热的殉身之念,伊藤整一命令陆基航空兵出动仅有了十余架飞机进行决死掩护,然后率领军舰仓惶出港,此时,天空中已经出现了前来攻击的美国飞机。   地面的战斗打响了,郭支队联合了北婆罗洲的其他游击队,以五千余人的兵力沿公路向文莱腹地攻击前进,而郭支队的特种分队则带领铁血军的两个团从沙捞越州的林梦直扑斯里巴加湾,铁血军的主力则在飞机和舰炮的掩护下,从文莱湾面对南海的滩涂登陆,沿着文莱河攻击前进。   美军特遣舰队分兵两路,一路主力追击伊藤整一的舰队,另一路由两艘快速航母,一艘战列舰,两艘重巡洋舰,三艘轻洋舰及四艘驱逐舰组成,驶入文莱湾,与铁血军海陆协同,在飞机的指引下,在铁血军中距电台的招唤下,用舰炮轰击,开始逐个攻占日军沿岸炮台。   这是残存于日本内防御圈之外的最后一支海军力量,对美国佬稍后要进行的硫磺岛登陆战,以及菲律宾作战产生不确定的影响。尼米兹不想让自己的舰队因为这个微小的不确定因素而牵扯精力。历史上由麦克阿瑟指挥澳大利亚师在文莱登陆的“双簧管”计划现在换成铁血军来完成了。   “马里兰”号战列舰抖动了一下,把桔红色的火焰吐出去,十六英寸的弹丸在空中划开一条赤色弹道,落在炮台上。它舰身横侧,三座炮塔交替射击。炮弹出口声在海面上隆隆震荡。炮兵校正机给出正确的修正值后,它开始齐射,八门巨炮喷烟吐火。其他军舰的大炮也加入了合唱,巡洋舰的八英寸炮、驱逐舰的五英寸炮纷纷开火。无数钢铁的弹丸划过海面,落了下去,腾起猩红色的火光和烟团。没有多久,烟云就把日本人的炮台厚厚罩起来。   为了区分自己的弹着点,各舰使用了五颜六色的曳光弹,纷乱的彩色线条交织着,一头接着海上的舰队,另一头接着岸上的炮台,象夜间无数亮着彩灯的汽车,狂奔在一条高速公路上。   陆地上的巨大烟云越升越高。只是偶尔从烟团的缝隙中看到炮弹爆炸的闪光。景象蔚为壮观。突然,亮起大爆炸的强烈闪光,那是打中了日军的弹药库。   起初,日军的海岸炮还不示弱。用八英寸的维克斯大炮进行还击,但很快便被压制、摧毁。一座电气操纵的炮塔象玩具一样被掀到一百多米的空中,各种钢铁机件、人肉碎块、扯烂的军服被崩到更高的地方,然后纷纷落下。   舰队停止了炮击,铁血军开始从陆地上以数道散兵线发起了进攻,战士们猫着腰快速前进,装备了日式三英寸、五英寸高射炮,以及75毫米、37毫米战防炮和步兵炮的炮兵布设阵地,对依据工事继续顽抗的日军进行轰击。弹道低伸,射速又快,炮虽然比不上舰炮的口径大,但却是近距离作战的利器。   火炮,机枪响得依然密集,失去了重炮的日军炮台守军依然顽固而凶狠。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但没有人后退,终于抵近到了有效射程。机枪压制,火箭筒发射,再冲近一些,手榴弹扔了出去,火焰喷射器向着鬼子工事的射击孔喷出了桔红色的火龙。   “看到了吗?他们很勇敢,打得也很有章法。”战列舰上,威利斯·李少将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战场,詹森作为联络员站在他的身旁。   “黄很会训练军队。”詹森举着望远镜,回答了一句。   “塔拉瓦,塞班岛,攻坚作战实在是美国士兵的噩梦。”威利斯·李继续说道:“即将要开始的硫磺岛作战也是要付出昂贵代价的战斗,你看他们的士兵,几乎全是轻装,而我们的士兵在登陆时却要负重六十磅以上。嗯嗯,钢盔和M-1步枪、水壶和铲镐两用工具、子弹带、急救包、手榴弹和C级军用口粮、匕首和背包。还有防毒面具、雨衣、饭盒、百灵牌风雨引火条,天哪,那些制定后勤条例的陆军部老爷肯定还会认为他们应该再背些物品。”   詹森不懂这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些应该是必要的吧?作战任务不同,总会有所区别。”   威利斯·李是海军将领,对陆军还是有着难以改变的偏见,撇了撇嘴说道:“陆军的战术太呆板,太过依赖火力支援,勇敢精神也不够。你不是和我说过黄的评价吗,我看很有道理。美国陆军畏惧夜战、近战和攻坚,光想着凭借技术和火力优势解决战斗。喷火坦克有了,装甲推土机也有了,照样打得缓慢而艰难。”   “将军,陆上部队要求舰炮向日军阵地反斜面轰炸,防备日军集冲反击。”一个美军参谋跑了过来。   威利斯·李想了想,向着詹森一摊手,说道:“瞧瞧,他们想得多周到,美国人可是吃了不少这样的亏呢”说完,他向参谋命令道:“抬高炮口,轰击日军阵地的反斜面。”   詹森眨了眨眼睛,说道:“将军,请派艘登陆艇,我想在战斗结束后去阵地上看看。”      第080章 收获海军的梦想      坑道作战,除了逐点逐雨地清除日军据点,也想不出别的好方法。炸药、喷火器、无后坐力炮、火箭筒是最常用的武器。   黄历走在余烟飘荡的山包上,叹了口气,即将在后世科技发达,武器花样翻新的情形下,藏在地下的敌人依然是军队的噩梦。   伤亡很大,三百多人哪,想起来就让黄历心痛。当然,他非常冷静,绝不会为了个人目的或者狗屁的荣誉悍然浪费士兵的鲜血和生命。但为了新国家能屹立于世,现在的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民族祭坛上的火是用鲜血当燃料的。   “时机把握得非常准确,那些日本鬼子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炮弹撕成了碎片。”詹森从山顶轻快地走下来,丝毫也没有因为反斜面阵地上日军支离破碎的尸体而受到影响。   黄历勉强咧嘴笑了笑,说道:“回船上去吧,你是联络员,可别在战场上送了小命。”   “最大的要塞被打下来了,以后的战斗会轻松的。”詹森劝慰道:“打得相当好,士兵勇敢,战术得当,指挥官掌握得也巧妙。”   “还是缺乏实战的锻炼。”黄历低沉地说道:“回去以后要加强这方面的针对性训练,坑道作战实在令人生畏。”   “要是有什么创新,黄,还请你能通报一下。”詹森诚恳地说道:“你知道的,太平洋战场上的岛屿争夺战非常惨酷,一个战术的突破,会挽救很多美国小伙子的生命。”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这场战争死的人够多的了。不过,多死日本鬼子可是我希望的。唉,以前光注重游击战和运动战,虽然也进行了攻坚训练,但强度不够,假定工事的复杂程度也远不及日本鬼子处心积虑构筑的地下堡垒。”   詹森摇了摇头,在山坡上的一阵阵地上,血腥搏杀的场面使他感到震惊,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敌我双方互相死死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铁血军战士的手指挖入日军的眼窝,日军嘴里叼着铁血军士兵的耳朵。沾满脑浆的手榴弹和枪托散布在工事里,有的人拉响炸药和敌人同归于尽。   “看到了吗?”黄历伸手一指,眼睛中射出了一股杀气,“这就是战斗,只有比野兽还凶狠,只有把生命不当回事,才能打败日本鬼子。”   詹森点了点头,尽管他对日本军人有一种职业上的尊敬,但对鬼子的顽固和凶残却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他们全杀光。   “你回船上去,告诉威利斯·李将军,飞机要不间断地在战场上巡视,发现鬼子集结或有价值的目标,立刻予以轰炸或指示舰炮轰击。”黄历抬起了头,望着再次隆隆响起炮声的远处,“人的判断总不如飞机看到的准确及时,如果不是凑巧打乱了鬼子从反斜面集结反击的计划,战斗会更加残酷。”   ……   晚七时,天刚刚昏暗下来,铁血军在舰炮和飞机的协助下,终于攻下了日军最后一个炮台,其余部队已经进入了斯里巴加湾市,清剿残余的日本鬼子,逮捕日本侨民,占领日本管理部大楼、机场、船坞、油库、银行、邮局等重要设施。   “这家伙是故意的。”威利斯·李站在舰桥上,背着手欣赏斯里巴加湾的秀美景色,似笑非笑地对詹森说道:“从出兵到现在还不过四天,也就是说,咱们还得给他再干十一天。不过,这里的景色还真是美丽。”   詹森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既然军事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黄历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正应了中国那句古话: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利益,他才不会为解放文莱而牺牲铁血军战士的生命。血不能白流,这也算是合理交换吧!   黄历没有想到,此次军事行动的收获会如此巨大,船坞中有三艘快修好的日本军舰,港口里还有十几艘机动商船,只是这些,便足以令他激动不已,浮想联翩了。   海军哪,按照与美国佬的协议,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们的,都是新国家的。虽然还没有水兵,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有了鸡,还愁没有蛋吗?黄历似乎已经看到了一支威武雄壮的海上雄师在劈波斩浪,护卫着新国家的领海。   “船坞要派重兵把守,把那些工人尽快找来,赶紧修理。”黄历有些激动地下着命令,“对了,把所有现在日本人的产业,不管它以前是谁的,贴上封条没收,都是咱们,都得给我拆了运回去。”   参谋瞪大了眼睛,拆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快去,愣着干什么?”黄历急切地催促道:“告诉部队,马上对抓住的日本人进行甄别登记,对那些工厂企业的日本技术人员和工人稍微好一点,还得让他们给咱们干活呢!”   这就是胜利者可以享受的权力,黄历点着根香烟,缓缓吐出了烟圈。   ……   “三式对空弹,三发,准备……放!”随着嘶哑的口令,三枚炮弹呼啸着飞出炮口,穿过一千米的低云,在大气层中划了一个弯度很大的弧形弹道,在来袭的美机编队中爆炸开来,化成几千片细碎的弹片,散布到广大的空间。   来袭的美军飞机不是笨重的四引擎B-24重轰炸机,而是灵活的“海盗”机、“考尔西亚”式俯冲轰炸机和“复仇者”式鱼雷机。它们轻轻一点,就让过了日舰大炮的射击弹幕,冷酷无情地向日本舰队逼近。   当日舰队的近百挺25毫米机关炮纷纷开火的时候,美国飞机突然改变了战术。一贯实施最后攻击的复仇者式鱼雷机忽而散开,从各个高度和角度逼近日舰,投下了第一批空投鱼雷。   日本军舰歪扭着身子,狼狈地进行规避,战舰的闪避机动影响了防空炮火的发挥,美国俯冲轰炸机一扑而下,投下了重磅炸弹。   天空中布满了飞机,似乎向哪个方向射击都会打中一架的,然而什么也没有打中。日舰如同一只笨拙的野牛在与蜂群作战,尽管它如何咆哮,如何冲撞,也无济于事。   伊藤整一的旗舰“矢矧”号轻巡洋舰中了鱼雷,无法航行,还在用大炮猛烈地向飞机射击。两枚五百公斤重磅炸弹几乎同时在甲板上爆炸了,船上冒出了很浓的黑烟,一座副炮塔连座被炸飞了。   对于仓惶出逃的日本舰队来说,结局似乎已经注定,无论是呆在港口坐以待毙,还是亡命狂奔争取一线生机,对于丧失了制空权的他们来说,覆灭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开出港口不出二十海里,第一批来袭的美军飞机便凶猛地扑了上来,战斗变成美军飞机一边倒的轰炸。   初月号驱逐舰以单舰掉头,奇迹般地对抗美军的四艘巡洋舰和十二艘驱逐舰一个多小时,但美军飞机的速度,使得这一壮举并无太大的意义。   “初月号”沉没了;“霜号”失去了动力,在海上停泊着,冒着烟火;“矢矧”号已经倾斜到60度。甲板上已经站不住人了,但仍然无人离舰。伊藤整一戴着白手套,一手握着军刀,一只手抓着栏杆。水手长拿过一件防弹钢背心,伊藤淡然地笑笑,穿上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讲,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自沉。船倾斜到了80度,舰上响起一片“万岁”声。   在漂满油污的海面上,一场毫不留情的厮杀还在继续,美军第二波飞机又来了,向残存的日本舰队投入鱼雷,扔下炸弹。还有美国飞机一再俯冲下来,向落水的日本鬼子扫射。战争容不得人情,虽然海军从历史上看还是讲骑士精神的。但对于日本鬼子,美国佬实在是恨透了,射杀毫无防御能力的落水者,说明美军一直在执行一项残忍的报复政策。   ……   斯加巴加湾,黄历远远地看着一场闹剧,一点也没有上前阻止的样子。   两小队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围着一处房子正在剑拔弩张地对峙,一队人高喊:“我们已经四个月没看见女人了。”   另一队人不甘示弱,也在高喊,“我们也是,整整四个月。”   “里面的人都甄别过了?”黄历看着一个脸上有淤青的铁血军军官,沉声问道。   “甄别过了。”这个军官揉着脸说道:“一共三十二个女人,五名台湾人已经带走。”说着,他咬牙说道:“军长,这些美国佬,太不象话了。要不是您赶来,我非好好揍他们一顿不可。”   黄历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道:“甭管他们,哼,让他们去快活。日本鬼子慰安所也敢去逛,就不怕烂掉小鸡鸡?你带人把路口封住,日本女人咱们不管,由着他们来,可城内的居民不准他们动。我会再调兵过来,加强城市的治安。我现在去找威利斯和詹森,他们违反了协议,要他们好好管教一下这些精虫上脑的混蛋。”      第081章 慰安妇有罪?      虽然臭名昭著的“慰安妇”在日本侵略军中一直存在,但是一直到1963年,日本每日新闻社的记者千田夏光才在偶然间发现了一张以1938年徐州会战作为背景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上,穿着冬装的日军队伍里却有两个穿着和式服装的年轻女人。日本军法是不允许女人随军的,那么这两个女人是谁?于是千田夏光开始了相关调查,在经历了五年的调查之后,终于把“慰安妇”公诸于世。他着写的《从军慰安妇》一书出版之后,轰动了全世界。   在解放西婆罗洲的过程中,铁血军也发现了几处慰安所,解救出几名海南籍的中国妇女,由此提前揭开了日本人罪恶变态的盖子。黄历特别建议政务委员会抽调专门人员,并邀请了一些西方人组成调查组,系统而详细地整理日本鬼子的种种暴行,以为最后清算血债的依据。   但是对于日本“慰安妇”,黄历却并不同情,在他看来,这些女人同日本的平民一样,为日本所发动的罪恶战争提供着支持。为日本的血洗南京而欢呼游行,为日本偷袭珍珠港成功而雀跃叫好,对屠杀占领区人民的“皇军英雄”热情服务。   黄历的看法或许偏颇,但也不无道理。   由日本长久以来的娼妓历史中,就可以发现色情的繁盛和衰败和日本社会的经济、政治是紧密相关的,同时也和日本女性在历史上的地位有着一定的关系。日本男人为了主人牺牲自己,而日本女人则为了男人奉献身体。渐渐的,男人为了国家牺牲,女人为了战士献身,都成为了十分正常的事情。这也为日本妓女为了国家经济海外卖淫,为了鼓舞军人的斗志而做慰安妇奠定了基础。   日本女性觉得既然为了家庭可以卖身,那么为了国家卖身又何尝不可呢?于是甘愿成为日本政府振兴国家经济的工具。一批又一批被称为“黄色娘子军”的日本妇女,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和亲人,来到了海外。这些日本妓女被人们称为“南洋姐”。   在明治时期和大正时期是资金最缺乏的时候,当时日本妓女的卖身钱,对于日本的富国强兵政策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和影响。没错,这是日本人的传统,惯于从女性身上下手。   或许无辜,或许可怜,但作为庞大战争机器的零件,随着战争机器的毁灭而毁灭,却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日本鬼子的屠刀已经宰杀了千千万万的亚洲人,并使更多的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少女被强奸,老人被剖腹,成千上万的村庄在皇军过后沦为一片焦土,无数人的生活、生意、学习、劳作甚至生命都被日本恶魔打断,现在该是日本人接受惩罚的时候了。   等黄历找到詹森的时候,这个家伙正和威利斯在斯里巴加湾市的努洛伊曼皇宫里享受着美酒佳肴,文莱苏丹作陪。   “黄将军,快来,正派人四处找你呢”詹森笑着起身相迎,并向苏丹作了介绍。   黄历礼貌性地和苏丹握手,寒暄了几句。对于文莱,黄历不是不想将其并入联邦,但困难太大。原因很简单,文莱是盛产石油的地方,各方都在关注。而且文莱是伊斯兰教占绝对主导,人口又少,富得流油岂会把利益与人分享。   “黄,我们刚刚收到电报,日本舰队遭到毁灭性打击,全部被击沉于大海之中。”威利斯·李等黄历落坐,笑着说道:“鉴于日军的海军威胁已经消除,所以,除了两艘护卫航母和两艘重巡洋舰返回外,其他军舰已经转向硫磺岛执行任务。”   黄历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刀叉,闷闷地说道:“说了不算,这就是你们美国人的合作习惯?”   “黄,形势有了变化,我们也无能为力。”詹森笑着打着圆场,“你们的收获已经很丰厚了。”   “那是我们应该得的。”黄历寸步不让地反驳道:“要是情况和现在不一样,日本军舰都沉到海里了,我们一无所获,难道就要抱怨吗?”   “为了这次很遗憾的决定,我们会做出一定的补偿。”威利斯·李盯着黄历,很谨慎的样子,“当然,只要不是太苛刻——”   黄历没有说话,刀叉翻飞,看得别人眼花缭乱,“好吧,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我就提几个条件。”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派出水手和船员帮我把那三艘军舰开回去,再送给我们几架飞机,并且提供军舰和飞机的训练人员。”   “这个条件吗——”威利斯·李故意拉长的声音,然后如释重负地笑着举杯,“可以答应。来,为我们消除误解,为了以后的胜利,为了这座美丽的皇宫,干杯。”   “干杯!”   酒饭之后,在皇宫的一间密室内,黄历被文莱苏丹邀请到此,进行了秘密会谈。会谈的内容到最后也没有公之于世,只是被各方所猜测,出现了众多的版本。但毫无疑问,双方进行了利益交换,并且都感到满意。   ……   即便是美国佬违约,调走了大部分的舰队,依靠目前的海空力量,铁血军对婆罗洲沿海日军的大反攻依然占有极大的优势。同麦克阿瑟的“双簧管作战计划”几乎一样,由美国海空军和铁血军组成的联军连续在婆罗洲东海岸登陆作战,占领了打拉根和巴厘巴板的油田,并继续攻占了马辰、三马林达等婆罗洲的沿海重镇。缴获的机动商船由西婆罗洲紧急征召的船员和水手驾驶,配合美海军的运输舰,将铁血军陆战第二师分批运来,守卫这些重要的地区。   “借助于美国海军的积极作战,以及铁血青年军的勇敢,现在已经完全切断了婆罗洲输出到日本的战略油和原料的供应,任务顺利完成,明日即可返回归队。”威利斯·李发出了电报,叼上烟卷,望着岸上忙忙碌碌的铁血军士兵若有所思。      第082章 接近成功的梦想      一九四五年的春天是以猛烈空袭东京开始的,这对于日本的命运是个恶兆。日本天皇已经用不着密切垂询日军在各地的具体挫折,因为在地下室里,他整夜都能感觉到炸弹落下来的沉重地回响。   东京电台还在不断地广播枉费心机的欺骗,要求日本人民坚定不屈:我们为什么要害怕空袭?偌大的天空有铜墙铁壁的保护。青年人和老人正是挺身而出的时机;我们肩负保卫祖国的光荣天职。来吧,敌机来多少次也不怕……   作恶者必有报应,犯罪者必将受惩。这已经不局限于血腥的报复,连老天都会在适当时刻显露神迹。日本东南海区发生了大地震,左旋的系鱼川——静冈构造线和右旋的本中央构造线发生了移动,应力沿阿寺断层和花折断层延伸。大自然的勃然震怒,再次给日本人以沉重的心理打击。   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黄历早就习惯了各种变故和意外事件:突然的胜利或意外的挫折,某个熟人突然阵亡,某地日军还在顽抗,某城又被攻克。他只是把这些消息当成一块大棋盘上的棋子,有得有失,然而,胜利早就已经注定了。   伤亡达到三千多的陆战一师已经撤回到西婆罗洲,舔着伤口,慢慢地恢复元气;陆战三师在中婆罗洲沿海向内地推进,一支小小的华美联合舰队在海上遥遥支援;陆战第四师在山口洋组建完毕,正在进行强化训练;文莱输出的第一批石油被运到了坤甸,供给文莱的日式武器已经到位,一百多名铁血军教官也开始在文莱训练仓促组建的三千文莱自卫军;依靠自力更生和部分美援,西婆罗洲渡过了食物供应最紧张的三个多月,开垦的大量荒地使粮食自给自足的计划有了光明的前景;飞行航校在坤甸郊区建立起来,十架美国飞机,再加上东拼西凑修理好的十几架日本飞机,一支小空军终于建立起来,作战还不敢奢望,但侦察任务还是勉强能够执行……   黄历感到很疲惫,当一个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即将实现,当他看到多少年来卧薪尝胆,含辛茹苦,不屈不挠地追求的目标终于近在眼前的时候,不由得心劲一松,人有时候就是为了争一口气而活着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黄历面对跟前站着的几个军官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竟然睡着了?呵呵,演练结束了?谁赢了?”   “我们赢了。”宋兴初说道:“但胜得异常艰苦,伤亡达到了七成。军长,您去休息吧,我们把这次的演练形成材料,再送给您看。”   “也好。”黄历打了个呵欠,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军长是太过劳累了,和嫂子多呆几天,轻松一下就没事了。”宋兴初笑着说道。   “那不是要更累。”黄历嘿嘿笑着起身慢慢走远。   ……   海平稳,安谧,让人觉得懒洋洋的。象是一匹与天空浑成一体,然而比天的蓝更深、更亮也更纯的绸缎。隐隐约约象是看到了绸缎的摆拂,看到了在笔直的水平线上下时隐时现、时聚时合的曲线,看到了昙花一现的生生灭灭的雪白浪花。   “臭丫头,臭丫头,来呀,给你好吃的。”黄历手里拿着块巧克力,晃着,胖孩子爬一步,他向后退一步,逗引着女儿。   李倩心坐在船舷旁,倚着栏杆,笑着看父女二人在嘻笑玩闹,这种情景实在是太难得了。   胖女娃终于得到奖励,将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嘿嘿地笑了起来。黄历将她抱在怀里,靠着爱妻坐下。   在暖和的阳光下,飘荡在光坦而微波稍泛的海面上,轻松而自在。又因为那微波不兴的气氛这样投合地融混在一起,倚在船旁,有如偎在火炉旁的小猫。   “战争就要结束了吧?”李倩心将头偏靠在黄历的肩膀上,懒懒地问道。   “嗯”黄历似乎也懒得回答,好象怕高声说话会破坏这安宁的气氛,一只手把着坐在腿上的孩子,一只手搂着李倩心的腰肢,轻轻捏摸着。   “胖了,该减肥了。”李倩心舒服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道:“你没感觉出来?”   黄历手上略使了点劲,坏笑道:“胖了好,昨晚趴在你身上一点也不硌得慌。”   “瞧你那坏样儿。”李倩心轻轻咬了黄历一口。   “不硌,不硌。”胖孩子扭过小脸儿,吃得顺嘴角流褐水儿,咯咯笑得欢实。   “看这孩子吃得,都弄衣服上了。”李倩心笑得开心,伸手掏出手帕给孩子擦着嘴角。   “要弟弟,还是要妹妹。”黄历把孩子抱到眼前,对着小胖脸逗弄道:“妞妞,说话。爹好继续努力造小人儿呀是吧,孩子她娘。”   “小人儿,我要,小人儿。”妞妞向着李倩心伸出小手要抱抱。   “教坏了孩子。”李倩心抱过孩子,娇嗔地白了黄历一眼。   ……   每次世界战争结束,都意味着一场或大或小的社会变革,国家重划,阶级重分。对于婆罗洲的居民们来说,这场变革却已经开始了。从社会地位上来说,华人因为在抗日战争中付出最多,牺牲最大,毫无争议地获得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以及现政府的政策倾斜。   被缴获没收的日资企业、工厂、矿山、橡胶园等资产,大多被华人购买或承包,政府对华人的支持体现在贷款、税收等多方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拥有了暴力武器——军队的华人,已经成了这片土地实际上的领导者。尽管现政府从未公开宣布种族的优劣排名,但从方方面面上却已经能看到这种明显的迹象和趋势。   反弹和不满是有的,但现政府严厉无情的“清算”行动,令最为失落的印尼人胆战心惊。成千上万跟日本人有过瓜葛的印尼人都在打击之列,现政府实行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铁腕政策。   而对于玛雅克族、洪都拉族等少数民族,现政府实行的却是相对温和的自治政策,尊重其风俗习惯,对部落的实际控制地只派出联络员,并不直接参与部族的管理,鼓励少数民族中的年轻人到华人学校读书学习,甚至在军队中也定额吸收一些少数民族士兵。   在日本人占领期间,坤甸、三发的素丹在日本鬼子的大屠杀中遇害,而在解放西婆罗洲的战斗中,又有三位地方素丹连同家人共同遇难。西婆罗洲硕果仅存的曼帕瓦素丹识相得很,公开宣布支持现政府,并放弃原来土王的所有特权,只希望现政府能够让他继续保有一部分土地,让其自食其力。   嗯,很好,用不着再制造意外来剪除有影响的地方土著势力了,谍报局松了一口气。对于这面意外出现的旗帜,现政府体现出了少有的宽仁,不仅把土王王宫还给了这位提心吊胆的素丹,还把土地也大部归还,并将其请至广播电台,发表了一通遵纪守法,拥护现政府的言论。   手段灵活,恩威并施,在最大限度地消除了地方土著势力的影响后,政务委员会的工作顺利铺开,提前在婆罗洲开始了战后的重建工作。架桥修路,通畅水陆交通,经济的发展必须要有硬件设施的协助。上千名日本战俘组成的施工队从西婆罗洲开始,为自己民族发动的罪恶战争担负着惩罚性的劳动。   华人从事军警、经营厂矿企业、政府部门管理和高端技术工作,印尼人包括各少数民族主要从事耕种或进工厂打工,这是秘而不宣的管理政策,也是稳定华人政权的最重要的手段。荷兰能以少数人控制如此大的区域,华人也能,而且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在大的作战行动结束后,铁血军已经占据了婆罗洲沿海的重要城镇,也就是控制了经济较发达地区。铁血军一直在扩军、训练,并继续解放婆罗洲的土地,政务委员会则派出政务官员,加以实际控制。   当时间到了一九四五年五月时,铁血军已经扩充至五万余人,维持治安的警察部队也达到了一万余人,控制了除北婆罗洲以外的大部地区。   很明显,如果说婆罗洲存在着一个政府的话,这个政府就是民族自由党组织的政府,尽管他们还未宣布独立建国的消息,但整个行政和经济机构都握在了自由党的手里。铁血军是荷属婆罗洲除了残余日军以外唯一的军事力量,并且表现出了勇敢善战的精神。这样,自由党的实力地位也大大加强了,特别是掌握了无线电台,使它有很大的便利条件在全世界进行宣传。确实,自由党的政权实际控制权并没有超出荷属婆罗洲,但却是当时存在的最近似政府的机构,盟军除了和它谋求合作以外,很难找到其他途径。   最后的成功马上就要来到了,一个原来飘缈遥远的梦想正在逐步清晰,正在变成近在眼前的现实。      第083章 来自冲绳的邀请      东京,大阪,名古屋,神户……一座座城市变成火海,美国人驾驶着“地狱的庞然巨鸟”,飞临日本本土,把一个个繁华的都市化为灰烬。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忘了他们曾经将灾难和屠杀强加于亚洲人的头上,指挥着这场火攻作战的李梅将军被称为“从地狱里出来的魔鬼”,日本学者袖井林次郎又称他为“鬼畜”。然而,就是这个喜欢玩火的坏小子,1964年,却被日本授予“旭日大绶章”。日本人就是这样,贱,你越打得狠,他会越尊重你。   日本的都市住宅太过于密集,而且大都是用竹、木,纸张等易燃物建筑成的。作为一个时时刻刻被地震困扰的民族,日本人选择的建筑材料真是又实惠又节约,只是他们盖房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世界上会有B-29。   显然,对于顽固透顶的日本鬼,美国人等得不耐烦了,他们渴望大战早点结束,和平早点开始。战争使一切温文尔雅的人道主义面孔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提一副副副狰狞的凶相。美国人认为:用燃烧弹摧毁日本的都市,是使日本人悟出他们侵略后果的最有效的方法,也使他们重新考虑投降的问题。   罗斯福逝世了,黄历沉默片刻,轻轻关上了收音机。这位美国总统终于没有亲眼看到战争的结束,可谓遗憾。伟人在世的时候,成为议论的中心。伟人的离去,又会涌来一大堆的评价。人民的赞誉,敌人的咒骂,政敌的讥讽,对于已升入天国的人来说,还重要吗?   嗯,黄历并没有太大的伤感,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越是在接近胜利的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国际风云变幻,容不得闪失和差错。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泰丽红肿着眼睛冲了进来,她是来找黄历打擂台的,为了设随军牧师一事,她软磨硬泡地与黄历进行了几次会谈。   “怎么可能,总统怎么可以不在?”泰丽的泪水从面颊上流下,怔怔地望着黄历,似乎在喃喃自语,又象是在悲伤地诉说。   黄历眨了眨眼睛,递过去手帕,安慰道:“总统太劳累了,不管他多伟大,也是人,受人间一切自然规律的支配。”   泰丽怔愣着摇了摇头,抓住了黄历的手臂,她感到依靠的一堵坚实的墙一下子崩塌倾颓,化成尘埃,“这个世界怎么会没有罗斯福,怎么会没有他……”   “来,坐下,别太激动。”黄历扶着泰丽的手臂让她坐在椅子上,柔声说道:“总统是个伟人,但谁都一样,都要蒙上帝的召唤,终究要对这个无限爱恋的世界撤手而去。那个,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呜呜呜……泰丽抱着黄历的胳膊痛哭起来,眼前,只有黄历才能给她失落的心灵找到一种寄托或依靠的感觉。   唉,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可怜我的新衣服啊,黄历暗暗撇嘴,伸手轻轻抚摸着泰丽的头发,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   原子弹,我讨厌原子弹,非常讨厌。   黄历关上了收音机,咬牙切齿地发狠。现在已经是四月十七日,罗斯福逝世已经过去了四天,泰丽消停了,他清静了。但欧洲战场上的消息,让他很不爽。   艾森豪威尔元帅的大军已经渡过了莱茵河和威悉河,前锋部队抵达德国中部的易北河,希特勒帝国的彻底完结已经在以天来计算。   想想吧,要是没有原子弹,小日本还会顽抗下去吧?那时候,欧洲远征军百万雄师的最精锐部队将调往太平洋,其中空军转场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它们将以人类历史上空前未有的规模猛烈轰炸日本。利用一个塞班岛已经烧光了日本几十个最繁华的城市,冲绳岛的面积是塞班的七倍,到日本的距离只相当于塞班的三分之一,届时将有五千架战略轰炸机和一万架战术轰炸机对日本列岛实施地毯式轰炸。日本民族将会变成穴居的原始民族。   吼,吼,多过瘾,想着日本人围树叶,拿木棒的形象,黄历就由衷地仇恨使战争提前结束的原子弹。嘿,让战争打得再长一些吧,让日本列岛的火焰燃烧得再猛烈些吧!   梆梆梆,敲门声响了起来,黄历没好气地一拍桌子,“谁呀?进来。”   ……   詹森没有底气地望着黄历,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他在等着黄历拒绝,或者狮子大开口地提出条件。   黄历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用鲜血换物资,用生命换装备,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必要了。但是,这件事情是否可以成为抑制削弱日本的手段,或者也算是为母国做件利在千秋的好事。   冲绳岛因其在日本本土防御中的重要的战略位置,被誉为日本的“国门”。因此冲绳岛登陆战又被称作“破门之战”,也是太平洋战争中最激烈、最著名的战斗之一。   美国人原以为在冲绳之战中会比较容易取胜,因为在塔拉瓦、塞班、硫磺岛等两栖作战中,士兵和军官们应该总结出教训,掌握了足够的经验。但结果却不如人意,死人更多,战斗更艰苦,因为日本人也在从战争中学会战争。   日本人为了守住“国门”,暴发出加倍的疯狂,从本土出动了数千计的飞机,很多都相当于人工操纵的制导导弹——特攻飞机。横在冲绳和日本本土的美国海军一方面要支援岛上的战斗,一方面还要与玩命儿的鬼子飞机进行惨烈的战斗。在神风机的攻击下,美国海军死伤枕藉,哭声惊天,大批船舰沉没海底。统计表明,伤亡数宁已经超过美国海军历史上损失最惨重的战役——偷袭珍珠港。   由此而爆发了美国陆军和海军的矛盾和争吵,特纳海军少将有着出名的暴躁脾气,面对军舰和运输供应船只的不断损失,急于摆脱在海上被动挨打局面的特纳开始迁怒于第十集团军司令巴克纳。他敦促陆军加快推进速度,并在冲绳岛南部地带再发动一次两栖进攻,以便打破僵局。   美国总统罗斯福在佐治亚州温泉逝世后,美军上至上将司令,下至普通一兵,无不感到震惊和悲痛。日军却乘机大做文章,大肆散播标题为“美国的悲剧”的传单,声称特攻作战将击沉美军所有战舰,并使无数人成为孤儿。驻守在冲绳的日军抓住时机发动了反击,先以敢死队员怀抱炸药采取自杀攻击方法炸毁美军坦克,再对失去坦克掩护的美军步兵发起冲锋,美军在日军冲击下,节节败退,死伤将近五千,全凭后续部队的重炮和海空优势火力才将日军的攻势遏制。   神风队的自杀攻击和地面战斗的僵持,迫使尼米兹上将亲自来到了冲绳岛,他发现陆海空军之间的敌对态度威胁着他的下级指挥官的团结,而且对于地面不能突破日军防线感到极不耐烦。由于地面战斗的迟缓,第五舰队被迫在冲绳附近海面防卫,忍受着神风队的袭击,每天损失一艘半军舰的数字令他无法容忍。   美军害怕神风机,远超过神风队员对死亡的畏惧。日军是为死而战的士兵,美军是为活而战的士兵。而神风机在飞行员的操控下,相当于一颗精确制导炸弹,爆炸效果非常不错,一架自杀式飞机如果击中目标有可能炸沉美军一艘驱逐舰甚至航空母舰。   如果再加上小鬼子的创意制造“樱花弹”,美国人称之为“八嘎弹”的攻击损失,美国海军已经有二十多艘舰船被击沉,三百多艘被击伤,其中有九艘航母、六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和五十二艘驱逐舰遭到重创,损失舰载机五百多架,难怪尼米兹等海军军官为之头痛,为之大发雷霆了。   尼米兹强烈要求陆军加快推进速度,以便使支援编队从令人生畏的日军自杀特攻中尽早脱身,但第十集团军司令巴克纳表示这是一次地面作战,言下之意是冲绳岛上的战斗是陆军的事,不需要海军插手。尼米兹立即冷冷回敬:“是的,这是一次地面作战,但我每天损失一艘半军舰。因此,如果在五天内战线不能有效推进,这里就得有人推动它,这样我们大家才能解脱,不受这些可恨的空袭。”   尼米兹是认真的,既然陆军不愿意再实施冒险性的两栖登陆,他便要调动海军陆战队来实施作战计划。但他手头只有一个师的部队,显然力量有些单薄。而且随后的战斗也并不顺利,海军陆战队在冲绳的那霸东北方的高地陷入苦战。这一带是首里防线西冀的支撑点。海军陆战队反复攻击了九次,都未能成功。   “威利斯·李将军推荐了你的部队。”詹森有些无奈地冲着黄历摊了摊手,说道:“我知道这有些让你为难,但我得说,从战斗意志上来看,你的士兵超过了美国士兵。而且,在攻坚的演练配合上,也令人十分钦佩。”   “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你吧”黄历苦笑一下,紧皱着眉头站起身。      第084章 琉球的思考      在黄历面前,是一片伟丽而宁静的,碧蓝无边的海。在眼光所能及的远处,与淡蓝色的云天相连。涟波反映着熔化的太阳,现出鳞比的火焰。小小的涟波在岸上金色的细沙上呢喃着,亲切地朝他的脚边缓缓爬了上来。   冲绳,琉球,在大半天的时间里,这些字眼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即便在他翻看着从新建的图书馆里找到的关于琉球历史的旧书时,两难的选择也令他难以做出决定。   几本关于琉球群岛的书籍,两本是美国传教士和商船船长的著作,一本是葡萄牙探险家游记的英文译本。使黄历对琉球有了深入的了解,同其他亚洲国家一样,琉球有悠久的文明。公元七世纪,中国隋朝的使节到过琉球群岛,蒙古的舰队也入侵过这里。琉球文化深受中国的影响。实际上,在几千年里,中国就是东亚精神文明的台风眼。黄历看到书里的照片充满了中国式的花鸟画:垂柳、小桥、伞、荷塘、塔和无表情的骑者,一种与西方文明迥然而异的文明和伦理。   书上记载,在一三二六年冲绳出现了三个很有意思的藩王:北山国王、中山国王和南山国王。国王之间打了一系列街头群殴规模的小战争,并且都遣使向明朝进贡,企图争取自己的正统地位。   后来,拥有三十六户人家的、实力最强的中山国扫平各藩,完成了统一冲绳的“大业”。这个四百八十五平方英里的海岛终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国王,直到一八七二年日本侵吞了冲绳,将冲绳人绑上了军国主义的战车。   如果琉球是日本的固有领土,黄历会拒绝詹森的建议,因为无利可图;但这块应该属于中国的,或者至少是中国的藩属国,或者是可以独立建国的地方给了他更深的思索。   在晚饭的时候,他邀请了詹森,就琉球具体的安排仔细询问了一番。在美、英、中、苏四国首脑参加的开罗会议上,对琉球的归属并无定论,但约定由美中共同托管琉球群岛。但黄历知道,由于中国受到内战和其它种种的影响,并没有参与拟定的美中共管琉球,错失了收复领土的良机。等到后来韩战爆发,美国的政策有了重大改变,开始扶持日本,遂向日本移交了琉球群岛的“施政权”。   “军长,人都到齐了。”一个警卫走过来,低声提醒道。   哦,黄历点了点头,他能独断专行,但并不想形成这样的习惯,没有谁是神仙,能一步不错地走下去。一个智短,众人智长,方方面面的考虑,尽可能地考虑的周全一些。   该来的都来了,有政务委员会的慕容辰、钟可萍两位实权人物,有西婆罗洲的第一师师长和参谋长,还有总参谋部的几位高级军官。他们谈笑着,现在形势大好,连带着大家的心情也欢快起来。   黄历走进屋子,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然后才把詹森的提议告诉大家,“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和解放文莱差不多,肯定会有补偿或报酬。但还是有所区别。”黄历沉吟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文莱呢,我们是要把部队撤出来的,但琉球,我准备派兵驻扎。大家看地图,还有这几本书,先了解一下疏球的历史和地理位置。”   “疏球,我知道一些。”慕容辰说道:“在历史上,曾经是大明的藩属国,到了清朝,由于国力衰微,无力他顾,被日本人强占了去。说起来,它并不是日本的领土。”   “不错,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中国的领土,至少应该是藩属国一类的性质。”黄历补充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在开罗会议上,已经确定疏球将为中美共同托管,至于以后的归属,就要看形势的发展了。”   “既然是中美共同托管,那国民政府应该负起责任,努力把琉球变成事实上的领土,我想这并不是太费劲吧?”钟可萍说道。   “恐怕国民政府无力承担这样的责任。”总参谋长区忠撇嘴摇头,“能在鬼子的垂死挣扎中再度丧城失地,实在是令人失望。”   “军长。”第一师师长黎志才随便看了看地图,书是连碰都不碰,“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是打仗吗,总不会有亏吃吧?打文莱,咱们可是赚得钵满盆满,空军、海军都有了,还搬回来那么多机器设备。这回,应该也不差吧?”   黄历沉吟了一下,淡淡地笑道:“好处肯定是有,损失可能也极大。我是这么想的,出兵呢,可以,但要讲好条件。首先,要有一个名义,可以把军队名正言顺地驻扎在琉球,人不需要太多,一个团吧,应该就可以;其次,派出的部队要有独立指挥权,可不能让美国佬当炮灰使;最后呢,当然是向美国佬再敲上一笔。”   慕容辰想了想,说道:“既然是中美共同托管,我们驻军的名义就不太好争取。当然,如果国民政府与我们达成了协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黄历点了点头,说道:“以国民政府雇佣军的名义,得到他们的授权和协助,我们就好在琉球的人口问题上搞手脚了。”   “是要把琉球变成我们国家的飞地,还是最后要归还中国?”钟可萍提出了疑问。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结果如何,我现在也不好预料。但从削弱日本的目的来说,我们应该向这方面努力。”   “预计要出动多少兵力?大概的伤亡会是多少?”钟可萍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   “五千左右吧,伤亡吗——”黄历想了想,说道:“我要亲自去指挥,尽量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黄大哥,您还是不要亲身冒险了。”钟可萍连忙摇头,“看现在的形势,与荷兰人,印尼独立组织,或者再加上英国人的冲突不可避免,没您坐镇,如此复杂的关系,我们处理起来心里没底。”   “恐怕不行啊”黄历摇了摇头,“我不去,部队恐怕会被美国人所左右。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咱们继续商议具体的事情,争取今晚就拿出一个完整的计划来。明天我去跟詹森打擂台。”      第085章 冲绳之行      飞机在烟火升腾的冲绳上空盘旋,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架血腥的绞肉机。无论从哪个角度估计,冲绳之战都是太平洋战争和美军历史上最残酷的战役。   黄历静静地看着,不时举起望远镜,他看到了在起伏的丘陵后面,有一度古城。古老的砖石城墙已经坍塌,弹痕斑斑的石牌坊还屹立着。一度天主教堂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顶上的十字架却一点儿也没坏。所有的房屋,无论是中国古典式的瓦房,还是西洋式的校舍,全部化为废墟。一条小河静静地绕城而过,水面还有一片片浮萍。   首里这座古代中山国的京城,按欧洲标准,只能算个中等领主的庄园城堡。冲绳的中转贸易和海运发达以后,经济中心已经转移到西南海岸的港门城市那霸,深居内陆的首里渐渐荒废了。只有六百年前的古城墙和护城河还静静地呆在那里,作为历史的见证。废弃的古城里,长满郁郁葱葱的松树和槐树,一些瓦房点缀在绿茵间,还能使人怀念起琉球王国的文明史。   战火已经把首里美丽的古树全部烧光了,只剩下光秃的树干,树根也被炮弹掘起,张牙舞爪地散乱在山坡上。因为首里是冲绳日军的指挥中枢,美军把几万发炮弹和炸弹倾泻在这里,全部地面都被翻掘过了,任何生命的迹象都不复存在。   但这有用吗?看到的是没有生命迹象的地面景象,地下肯定有纵横的坑道,日本鬼子象蚂蚁一样在深深的地下,与拥有绝对优势的美军进行着殊死的战斗。日军充分显示了其顽强的战斗意志,每一个山头,每一个碉堡,每一个坑道,甚至每一块岩石,美军都必须经过多次血战,才能夺取下来。但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战果,往往又会在日军的夜攻和逆袭中再次失去。   虽然出兵冲绳的计划获得了通过,可黄历知道,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基于对他的信任,一贯以来精准的战略设计,形势判断,已经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对他的崇拜和信服。即便如此,黄历反倒觉得更需要谨慎小心,所以决定先至冲绳岛进行一次战地考察,与将并肩作战的美军指挥官进行接触。他及他的军队,必须得到尊重,得到合理的使用,这是最基本的一点。   飞机在读谷机场着陆,黄历和詹森及几个作战参谋下了飞机,八十多人的一个特种小队从另一架B-17空中堡垒机舱中跳出,迅速而整齐地列队。机场上忙碌的美国人看到一支黄皮肤的军队,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等候在机场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高级参谋佩尼迎了上来,与黄历等人握手,然后便急着催促。在冲绳,哪里也不安全,日本的自杀飞机一拨拨的飞来,或者撞击军舰、运输船,或者被击落坠毁。众人没跑几步,便看见一架自杀飞机冒着黑烟落在了机场附近,响起了一声轰然爆炸。   一行人乘汽艇登上“新墨西哥”号战列舰,这是中途岛,马里亚纳历次海战的胜利者、被称为沉默的提督的第五舰队司令斯普鲁恩斯的旗舰。据说,他是美国海军中最聪明的人,海军上将中的海军上将。但他总是把一切的功劳归于他的部下,所以在公众的面前,他也变得最不出名。但他赢得所有一切知道他的人的尊敬。   斯普鲁恩斯在冲绳海战中显示了真正的大将风度。美国海军在神风机攻击下,死伤枕藉,哭声惊天,大批船舰沉没海底。可是,只要斯普鲁恩斯上将向他们呆在一起除了发发牢骚,谁又有什么话好讲呢?但是,人的神经紧张总是有限度的。   又一拔自杀飞机出现在云端,几百艘战舰怒吼着,向空中喷吐着火焰,五彩缤纷的识别弹在鸽灰色的云层中绽放,仿佛狂欢的焰火。   一架神风机拖着火焰和黑烟的尾迹落在“新墨西哥”号战列舰附近,远处,一艘驱逐舰被神风机撞毁,一艘扫雷艇被撞沉。   只有亲身体验,亲眼看到,才会知道战争的残酷,鬼子的疯狂,美国人在同一群疯子打仗,难怪有很多人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在船长室里,黄历与斯普鲁恩斯会面了,一个老人,眼中闪着深沉睿智的光芒;一个年轻人,不卑不亢,坚强而刚毅,淡淡的笑容显示出超人的自信。   同在船长室里的还有海军的威利斯·李少将,海军陆战队第六师谢泼德少将及参谋长格里夫少将。没有陆军的军官,这与陆海军产生的巨大矛盾有关。   “黄将军,你大概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形。”落座之后,斯普鲁恩斯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着说道:“我们必须要加快一点儿陆地上的进度,我的舰队被迫留在冲绳海面上挨打,情形比珍珠港事件中还糟。一个日本飞行员,看也不看就能撞沉一条优秀的军舰,象在养鱼池里钓鱼。”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情况确实很糟糕,我们也很诚挚地想为盟军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们的部队已经在坤甸集结,只要有关合作事项的会谈能取得成功,不出五天,他们便会出现在冲绳的战场上。”   “多少人?”谢泼德少将急切地问道:“一万,两万?”   黄历呵呵一笑,并不客气地说道:“论兵力,冲绳岛上的美军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论武器和火力,日本鬼子更是望尘莫及。我想不客气地问一句,贵军是真的兵力不足,还是需要武器支援?”   谢泼德少将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那么请问,黄将军您会带给我们什么呢?一张能说的嘴,哈哈哈哈。”   “一种新战术,新思路。”黄历很不喜欢谢泼德少将的表情,而且心里对在这块未知利益的土地上牺牲自己士兵的生命也有着不舍,便冷冷地说道:“贵军是靠火力和技术优势打仗,飞机、大炮、坦克,空地联络、舰炮联络,但战术呆板、僵化,恐怕官兵们也开始吝惜自己的鲜血。对呀,为什么不呢,胜利是没有疑问的,消灭残余的日军只是时间问题,干嘛还要拼命。卧倒,卧倒,呼叫飞机,呼叫大炮,呼叫坦克,撅着屁股一寸一寸往前爬呗!”   “海军陆战队的小伙子都是好样的,不是你说的那样。”谢泼德少将脸涨红了,大声反驳道。   “为什么要争吵呢?”詹森作为联络官,赶紧打着圆场,说道:“美国士兵当然是好样的,但也不是完美无缺。黄将军拥有对日作战的丰富经验,并且善于利用古老的东方智慧。我看过他所拟定的新战术,有很大的可行性。而且,也只有他和他的军队能够进行,他们有他们的优势。”   斯普鲁恩斯冲着谢泼德少将按了按手,和蔼地对黄历说道:“黄将军,那我们是否可以就新战术的具体方案进行一下探讨,然后再具体商谈合作事项。”   黄历的态度是强硬的,为什么斯普鲁恩斯还能容忍呢,因为冲绳岛之战已经使美国人厌烦透了,从上到下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战线毫无进展,连海军的太上皇欧内斯特·金上将都被惊动了。金忍受不了美国报纸的大肆鼓噪,报人霍默·比加特先生,在《纽约先驱论坛报》的专栏里评论说:“我们的战术保守透顶,为什么就知道正面强攻,而不在敌人屁股上踢一脚?”   金上将发来电报让尼米兹解释“冰山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尼米兹推说自己不懂陆战,最好问问海军陆战队司令范德格里夫特。金把尼米兹的话告诉了阿切尔,范德格里夫特回答说:“陆军打的是一场时间消耗战。”   报界却不依不饶,发动了一场讨伐战,金上将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不同于麦克阿瑟,金不善于同报界打交道。报纸纷纷登出:“海军认为把舰队摆在冲绳铸成大错,而陆军则认为完全合适。那么,经验丰富的陆战队司令官到哪里去了?他们是否在筹划另一次伟大的敌后登陆?把这场重要的战役全盘托给陆军,合适吗?”金上将再三追问冲绳战况,简直到了婆婆妈妈的地步。   而陆军则顽固坚持自己的战术,第十集团军司令布克纳尔以他一生的军事经验——实际上都是上次大战的古董——担保,只要有大量火炮,加上舰炮、喷火坦克和喷火器,他一定能突破敌人死守的北部防线。他指挥过阿留申群岛作战,自以为不是两栖战的外行。   黄历拿出了新战术的提纲,依靠在中国大陆进行的地道战经验,吸取多次攻坚的教训,以及在模拟训练中获取的灵感,这份新战术在美国佬眼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嗯,对于大鼻子、蓝眼睛的美国大兵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有的战争都不能用一个模式去套,战争象疾风流水一样变幻无常。黄历和他的参谋人员都年轻,富于想象力,勇于采用别人不敢用的新思想、新战术、新装备。      第086章 试试?      黄历果断又细致,连专业人员都忽视的细微末节他都能想起来。他把作战当成一种工程技术或工艺美术,精雕细刻,追求完美。他不是传统的那种旧式将军,而是一种工程师型的谨慎又不失冒险精神的指挥官。   在休息舱室里喝着咖啡,但黄历和几个参谋们的心情却并不悠闲,透过舷窗,能看见外面的激战,一架架神风机带着浓烟烈火落入水中,或不要命地向舰船撞去,大海象开了锅一样,无数美国人在水中扑腾。   “美国佬不好受啊”黄历咧了咧嘴,苦笑道:“别撞这艘船就好,谁能想到,连海军上将也时时处于危险之中,鬼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疯狂。”   “哇,又撞上了一艘,冒烟了,着火了。”几个参谋开了眼界,兴奋地指点议论。   “收敛收敛啊,怎么象是在为鬼子拍手叫好呢?”黄历哭笑不得地叮嘱道。   在会议室,几名美国军官正在就黄历等人拟定出来的新战术展开争论。   从感情上讲,斯普鲁恩斯上将希望把整个冲绳包给海军陆战队,这样,仗打得也许利索得多。陆战队是海军的人,时间观念很强,宁要时间不要命。   但陆战队的进展并不顺利,在海拔只有七百英尺(230米)的安波茶山,日军第三十二联队死死地把他们挡住,惨重的伤亡使很多士兵患上了歇斯底里症或者战争恐惧症。   “如果能够实现,喏,这些停留在纸面上的战术——”谢泼德少将指了指桌上的文件,不无怀疑地说道:“当然是最好的,可这只是理论,无法让人信服。”   “那你能把地下的鬼子挖出来吗?”斯普鲁恩斯阴沉着脸说道:“该死的自杀飞机,我们简直无可奈何,我不相信当它们撞向军舰的时候,会有人无动于衷。”   “他们有他们的优势,这一点是没有错的。”威利斯·李少将说道:“都是黄种人,换了衣服,和鬼子一模一样,呵呵,詹森,这话不要传出去啊!”   詹森一笑,说道:“就我所知,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这些战术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制定出来的。当然,他也是个狡猾的家伙,不肯让他的士兵多流血。我想,可以让他们试一试,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我敢打赌,一对一能干过他们的美国士兵并不多。”   “安波茶山,我们就被挡在这里。”谢泼德少将有些忿恨地说道:“该死的日本鬼子,我有时想干脆把氧气点光了让日本人闷死,但没有用!我们攻上去又被打垮,那些关东军枪法准得出奇,一点儿也不比射击运动员差。他们又冷静又镇定,枪响人死。他们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甚至也没有活的希望,却拼到最后一口气。也许他们无粮无水,日子一定很难熬。因为连我们也快熬不住了,我们都快让这个鬼地方给逼疯了。”   斯普鲁恩斯望向詹森,“那你去和黄商讨一下,虽然我不相信这不到一百人的部队能起多大的作用,但试一试吧,美国小伙子流的血太多了。”   ……   试一试?那就试一试。黄历率领着特种小分队来到了前线。一路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美军坦克,缺了轮子的日本山炮、青石砌成的龟甲墓。遍地泥水,有的尸体来不及掩埋,在水洼中泡得又肿又涨。   来到前线,黄历正好亲眼目睹了海军陆战队的一次进攻。   炮火把山头打得硝烟滚滚,坦克几乎跟着弹坑推进,陆战队士兵发起了冲锋,日军的火力开始爆发,切断了冲锋部队与后续部队的联系。   接着,一阵雷鸣,大量山炮炮弹和迫击炮弹落到山坡的陆战队士兵中间。美军的观察机就在头顶上转,却找不到放炮的准确位置。美军被钉死在山坡上,每分每秒都在伤亡。美军的惨叫声甚至压过了炮弹爆炸声,胳膊、大腿和肠肚被炸得到处都是。   “谢尔曼”坦克找不到目标,只好对残树桩烂树丛乱烧一气,不久,就被敌炮击中。   美军士兵一寸一寸地蚕食日军的阵地,用许多炮火加强一个排的姿态,有时冲上山坡拼命死守,配合炮火大量消灭反冲锋的敌军。天气又湿又冷,人也精疲力尽,士兵脏得象从泥浆池中捞出来,军官的脾气凶得怕人。伤兵在泥水中痛苦万分地挣扎,拖尸兵往往被敌人的冷枪打中。牛岛的部队是关东军精锐,一向以枪法准确、训练严格著称。   第六师二十二团团长范尼特上校接到了暂停进攻的命令,如蒙大赦般地把部队撤了下来。   新战术啊,看看上天是否眷顾吧黄历暗暗祈祷,然后按照就搬地进行着新战术的准备工作。   ……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谢泼德少将急得象猴烧了屁股似的跑了过来。   终于有了进展,黄历将画好的坑道草图放在桌上,正在仔细研究。在前来冲绳之前,他便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所带的士兵们有不少会说闽南话或者是广东方言,这使得与美军收拢的一些冲绳居民有了较好的沟通,同样是黄色的皮肤,再自称是中国的军队,这让很多冲绳原住民感到亲切。在消除了戒心的情况下,这些冲绳原住民提供了很多有关日军的情报。   其中一个自称有中国血统的冲绳人成了黄历眼中的宝贝,这个冲绳人参加了修建安波茶山防御工事,他凭记忆画出了大略的坑道工事图。原来山里的天然洞穴有好几层,都用水泥进行了加固。守军并不多,只有一个联队,约一千五百人。   而特种小分队则在夜间进行了小规模夜袭,这让日本守军措手不及,黑夜向来是日本人的天下,美国佬只会打着照明弹,疑神疑鬼地被动防守。夜袭的战果不大,但目的已经达到,几名日军俘虏被活捉回来,按照新战术术语,这叫抓舌头。      第087章 从内部攻破的堡垒      上帝,我如果守安波茶,足够打上一年的。当谢泼德少将看到一份安波茶山工事体系的平面图时,心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而黄历正和范尼特上校商议着如何以全新的模式开始一场决定性的战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们的人应该从这些地方潜入进去,多带手榴弹和炸药,从内部将该死的日本鬼子的工事炸毁。”范尼特上校也很激动,死伤了无数美国士兵的坚固工事,终于露出了它的弱点,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句话千真万确。   “应该找一块类似的山地进行战前的演练。”黄历摇头道:“一击致命,不能半途而废,反倒让鬼子有了准备。用白灰或标志牌在地面划出了地道网和坑道走向,要让每一个士兵和军官都知道自己该走的路线,该炸的地堡和该钻的地道。”   “有这样一个山地。”谢泼德少将忍不住插嘴道:“可以派有经验的军官担任演习裁判员,我呢,可以担任总裁判长。当然,还有黄将军。”   对谢泼德少将的示好,黄历也回以微笑,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进入坑道的部队应该携带一些烟雾弹,这应该不违反日内瓦公约吧?”   “烟雾弹,这有用吗?”谢泼德少将奇怪地问道。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爆破,又扔烟雾弹。这只是大致的工事图,并不算完整和细致,我们不能指望一下子便把日本人打垮。主要目的是炸毁他们的屯兵坑道,使其不能反击。如果烟雾弹的烟能从地面残余工事里冒出来,我们在进行地面进攻时,便可以有参照。”   谢泼德少将和范尼特上校对视了一眼,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也具有可操作性,如果日本鬼子的火力点能暴露出来,便可以使用直射火炮逐个摧毁,会大大减少部队的伤亡。   “黄,不得不说,你的智慧令我们感到汗颜。”谢泼德少将伸出了大拇指,“请原谅我当初的鲁莽和不敬。”   “这没有什么。”黄历很大度地笑了笑,说道:“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的武器装备很低劣,在长期与鬼子作战的时候,便要开动脑筋,尽量发挥自身的长处。贵军火力强大,自然也形成了一套固有的模式。”   “那咱们就加紧准备吧”谢泼德少将点了点头,对黄历的话表示赞同,“让日本鬼子领教一下咱们的厉害,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   随后的三天演习搞得众人几乎累瘫了,谢泼德少将在西原高地上找了一个同安波茶很相似的山丘,在山丘上按图纸构筑了简易的机枪工事,并且在地面上用白石灰和标志牌划出了地道网和坑道走向。又派了十五名有经验的军官担任演习裁判员,自己任总裁判长。他两腿发软,眼窝被汗水渍痛,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可是他心里很痛快。   海军陆战队第六师是刚刚组建的一个师。它的五个兄弟都已经在太平洋上立下了累累战功。如果认为它是一个没经过战斗考验的部队,那可就错了。它的全部骨干部是各师中的老兵。一句话,六师的骨骼是坚硬的,神经是坚强的,肌肉是坚韧的,它有一副好牙口。   由莱顿的一个连再加上四十名特种小队的战士组成了突击队,不断的演习过攻和配合,直到每一个地堡和每一条盖沟全都摸熟了,几乎要达到闭上眼睛就能打的程度。当天夜里,又进行了最后的彩排,用雷管当炸药,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第二天休息,喝酒聊天,增进两军的感情,谢泼德少将尽其所能,让突击队员们奢侈了一通。   天空阴沉得象锅底,雨在哗哗地下着,正是需要防备鬼子夜袭的时候,华美联军却出乎意料地对安茶波山开始了进攻。在夜色的掩护下,突击队员们进入阵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装有各种炸药手雷、手核弹、烟雾弹的帆布包,装备着抹了焦油的刺刀的汤姆枪,特种小队则更喜欢用无声手枪和匕首。   一发炮弹也没打,莱顿的连队就摸上了安波茶高地。在阵地后方,谢泼德少将,范尼特上校,黄历等人都注视着漆黑的阵地。   突然,日军阵地上响起了连续的爆破声和火光。日军守兵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就被炸死了,突击队迅速深入地下,在迷宫般的地道网和屯兵坑道中作战。连续而准确的爆破使守军晕头转向,地道中钻进来的恶魔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措手不及。   最需要达成的战术目的是炸毁日军屯集反击兵力的主坑道,它的位置在山的反斜面上,炮火很难击中。一个战术小组边走边打,用口哨和暗语联系,熟得如同在自己家门口。在接近主坑道的路口,地道分了叉。程知恭记得一条通一个较大的地堡,另一条通主坑道。他放弃了地堡,带着几名士兵闪入主坑道。地道渐渐宽起来,忙乱的来来往往的日军也越来越多。   就是这里了,穿着日本军装的几名特种小队士兵互相使了个眼色,掩护着程知恭将剩下的炸药都捆扎在一起。然后向着坑道内的日军突然开火,在枪弹的尖啸和凄厉的惨叫声中,程知恭拉开了导火索。趁着敌人混乱的极短时间,他抱起炸药包用百米速度冲向大坑道口,甚至没觉察出右肩挨了一枪。   奋力投出炸药包,程知恭往回跑了几步,却被一具尸体绊倒了。他连滚带爬,尽可能远离危险区。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声日语,一个鬼子已经扑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后腰。敌人没能抱住他的手臂,真是活该倒霉。他顺势从小腿上抓出匕首,往敌兵手腕上狠狠一划。只听一声惨叫,鬼子松开了手,他翻过身来,回手一刀刺入鬼子的腹部。猛然间,大地颠动,气浪一下子把他击昏过去,屯兵坑道被封死了。      第088章 激战冲绳(一)      阴沉的天空泛出朱砂色的光带,不久,光带变成樱桃红和玫瑰红。   经过大半夜的厮杀,大部分日军的反击兵力被封死在屯兵坑道里,火力点大部被打哑。鬼子顽强据守的安波茶高地被摘除了心脏,堵塞了血管,割断了神经,整个儿瘫痪了下来。在这个让美军讨出了极高代价并且失败过的地方,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成功了。   美军的地面战斗开始了,借着微明的天色,从山脚向上扫荡,凡是冒着烟火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都用37毫米直射炮加以摧毁。或者冲上去用火焰喷,用手榴弹炸。烟雾弹在坑道中到处都有,向外喷烟,将鬼子的火力点暴露出来。   “好样的。”谢泼德少将猛地一挥手,一个排的美军边打边冲,已经到达了主峰。   黄历微微眯起了眼睛,胜利是要付出代价的,四十名特种小队士兵有将近一半在坑道的厮杀中牺牲,可能会永远地埋在这座染满了鲜血的小山里。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句话原来并不是文人骚客随便吟出来的,而是战争中真实的写照啊!   太阳渐渐升高了,安波茶山的局部战斗还没有停息,但对美军来说,这已经是无关大雅的收尾工作。   黄历带着参谋和几名美军军官站在山顶,举目眺望。在起伏的丘陵后面,有一度古城。古老的砖石城墙已经坍塌,弹痕斑斑的石牌坊还屹立着。一度天主教堂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顶上的十字架却一点儿也没坏。所有的房屋,无论是中国古典式的瓦房,还是西洋式的校舍,全部化为废墟。一条小河静静地绕城而过,水面还有一片片浮萍。   “那就是首里城。我军攻占安波茶以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它了。据说,敌三十二军司令部就在首里城内。”范尼特看到黄历的目光,赶忙解说道。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一块死地,我们不应该把鬼子从这里赶走。是的,冲过了大名峡谷和安谢河,从西翼包围首里,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但突破之后的部队,很可能陷入一场灾难。他们将遭到东边首里,西边那霸的炮火夹击。在缺乏掩护的丘陵地带,部队将损失惨重。”   谢泼德少将的头脑从胜利中清醒过来,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方,久久无语。半晌之后,才放下望远镜,皱着眉头问道:“黄将军,你的看法有些道理,但我们除了步步推进,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黄历很肯定地说道:“但是,这需要等几天,等我们击退日军大规模的反攻之后,日军的实力大损,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鬼子要发动反攻?这不太可能吧?”范尼特充满怀疑地说道。   “那咱们就等等看。”黄历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慢幽幽地说道:“日本海军和空军都豁出了血本,难道日本大本营不会命令岛上的日军一定要发动陆上反攻进行配合吗?你们没在地道和坑道中长时间呆过,不知道在那里的心情。在阴湿黑暗的地道和坑道中长时间作战,很容易使人烦躁、冲动、丧失理性,人毕竟是白天的动物。在塞班和关岛,为什么日军发起自杀式的冲锋?把一支从头到脚都灌输了进攻精神的军队变成一支纯被动防守型的军队,不是在短时间内便能完成的任务。”   谢泼德少将沉默了下来,他虽然在指挥作战上是把好手,但对日本人的研究和分析绝没有黄历这么透彻清楚。安波茶山的攻取,使他对黄历的新战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海军陆战队的损失够大了,如果能减少伤亡,并且获得战果,那他就没有理由拒绝。   “黄将军,你的部队什么时候能赶来冲绳?”谢泼德少将思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你是担心无谓的死伤,但我也不是那种为了荣誉而置士兵生死于不顾的冷血将军。我想,在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你会加深对我的了解,我也很希望能与一支与日本鬼子血战数年,并最终取得胜利的优秀部队合作。”   ……   美国海军急于摆脱被动挨打的困境,急于摆脱神风机带来的噩梦,当谢泼德少将把轻取安波茶山的经过汇报上去,并表示了需要铁血军与之并肩作战的迫切要求后。很快,斯普鲁恩斯便和黄历在合作协议上签字,等候在坤甸港的舰船载着两个主力团,成为了海外出兵的第一支部队。   四天之后,三千余人的铁血军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登陆冲绳岛,在安波茶山一线与美军陆战队会合。在美国人提供的高音喇叭帮助下,随之而来的宣传士兵分成几十组,并招募了一批冲绳原住民,开始用闽南语、粤语及冲绳语进行喊话,劝说受到日本人恐吓和欺骗的冲绳人从深山老林和山洞地道中出来。   三天后,黄历所预言的日军大反攻开始了,这也正好是冲绳战役进行到第四十天。   凌晨四时五十分,日军集中了所有的炮兵,向美军陆战六师和步二十七师结合部开始猛烈轰击,其火力密度之大,为太平洋战斗中罕见。美军惊异地看到,一堵大火似的墙壁在他们面前推进,弹片横飞,景况惨烈。此次炮击,日军几乎打光了他们弹药储备的五分之二。   战斗力最强的雨宫师团突破了美军阵地,前进了两公里,夺回了重要的棚原高地,拼死固守。日本驻冲绳海军派出了最精锐的四个大队投入对安波茶山的反攻,战况极为激烈。   美军动员了所有火炮和飞机向日军前沿和纵深轰击,甚至不惜毁灭自己的前沿部队,凡是日军的攻击方向上,没有任何一寸空间没有炮弹。暴雨般的炮弹封锁了所有地区,给反攻日军造成极大的杀伤。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日军的败势已经很明显,约五千名鬼子战死,伤者逾万。发出“全军北上”命令的牛岛司令官,又发出了“原位置复归”的撤退令。可是,回到原位置的又能有几个人呢?即便还有士兵钻回他们自己的地堡,他们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大部分人都被铺天盖地的炮火打懵了。   日军的撤退是在夜里进行的,对美军不利的大雨也影响了撤退的速度。缠满绷带的伤兵被搀扶着艰难前进,老兵拄着步枪,军官一身泥水,垂头丧气,还带着战后的惊诧和恐惧。每逢炮弹在空中呼啸,大家就不顾一切地卧倒在泥地里,景象非常凄惨。   然而,日本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凄惨的撤退队伍中,已经混入了一个团的铁血军士兵。他们穿着破烂的日本军服,或者还伪装成伤兵,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向鬼子的纵深前进。各自为战,奋力前进,击杀日军高级军官和联络人员,捣毁其通讯中心及弹药库,炸塌其重要屯兵坑道。这一颗颗定时炸弹,一旦渗透到位,将使日军在冲绳的整个防御体系陷入混乱。   日军的“北上”反攻失败以后,首里防线兵力受到削弱。黄历和谢泼德趁机指挥联军迂回进攻,直指那霸—首里防线的关键所在,那霸市东边的三个山丘,折钵山、马蹄山和半月丘,统称为“砂糖块高地”。它们形成一个三角形,日军称之为五二高地。   五十二米实际上是沂钵山的海拔标高。它是三角形防区的重心,位置最靠北。马蹄山在它西南,半月丘在它东南。马蹄山中间有一块很深的凹地,除了手榴弹以外,儿乎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打中它。日军在凹地里设有一个大口径迫击炮连,弹药充足,所有距离都精确测定并试射过,炮兵指挥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关东军老手。   范特尼上校指挥部队对“砂糖块高地”发动两次大规模攻击,只要这个高地被攻下,日军的首里防线便处于崩溃的边缘,但两次进攻均告失败。   每次都是攻占山头阵地以后,被迫击炮火和日军的逆袭所击退。敌人的迫击炮准确得惊人,每炮打下来,总要造成伤亡。折钵山反斜面挖掘了深邃的屯兵坑道,炮火和炸弹根本无法摧毁。几乎就在迫击炮弹落下来的同时,日军反击部队扑向山顶,同美军展开了肉搏战。残存的美军败退下来,又受到马蹄山和半月山的机枪火力截击,伤亡剧增,许多人因惨烈的战斗患上了战争恐怖症。   “把全团都投进去吧”黄历制止了暴跳如雷的范尼特再次发动进攻的意图,“我派出部队分别攻击马蹄山和半月丘,你用一个连拿下折钵山表面阵地,其余连队用来加强和防守,对付鬼子的反攻。情况你也看到了,每次只投入一个连到一个营,敌人只用很少的兵力就牵制住我们。敌人的反击很有经验,我们花很高代价打下的山头轻易地丢掉了。我们的目的是拿下高地,而不是保存兵力。”      第089章 激战冲绳(二)      黄历相信,作为首里防线的支撑点,只要攻陷了砂糖山,首里防线将土崩瓦解。而失去首里防线的敌人,难道还有实力,还有险要之地再部署一条同样坚固的防线吗?所以,砂糖山必须攻占,无法绕过。   范尼特对自己的指挥深为自信,显然砂糖山没打下来,但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有违任何兵书将道。他犹豫不决,为了三个小山头,他要将全团投入孤注一掷的冒险,很可能全团被打瘫,而冲绳岛南部还有敌人据点,他又拿什么去征服它们呢?   “运气只跟勇敢者走。”黄历再次强调道:“如果还照这个样子打下去,把人都死光了也无济于事,我们必须要用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来结束这该死的煎熬。”   范尼特沉思了半分钟,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站在普通一兵的位置上,也会提出同样的建议。   “好吧,黄将军,按您说的办。如果上帝的意愿是将我们留在冲绳,那我们就安心认命好了。第二团全拿上去,但愿事情象有些军事家说的那样,再拿上最后一个班,历史就改观了。”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至少要有两个坦克连的配合,手榴弹、喷火器也不能少。坦克的作用主要是运输弹药,自动武器消耗惊人,光凭一个人携带的弹药守不住砂糖山。”   “好的,我会把全部坦克都开上去。”范特尼重新振作起来,恨恨地提醒道:“别放过那些打迫击炮的鬼子,我恨死这帮狗杂种了。”   三个小时后,所有的准备全部完成,舰炮和二团的炮兵营对山头阵地进行了猛烈的轰炸,第三次进攻开始了。   一个小时后,美军攻占了山头阵地,范尼特立刻投入了其余的兵力加强防守。日军毫不迟疑地发动了反击。开始是一小批一小批的,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呼喊之声盖过了枪炮声。双方用手榴弹、刺刀在近距离内拼杀。美军自动火器的弹药很快耗尽了,接下去就是肉搏,双方混杂在一起,哪方也不敢打炮。范特尼不得不把团内所有的坦克全调上去,输送弹药,支援防守。   同进,黄历指挥铁血军一个团分别对马蹄山和半月丘发起了攻击。喷火器、火箭筒、手榴弹、炸药包……一个一个地堡地爆破摧毁,一寸一寸地前进,战斗进行得残酷而激烈。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经过浴血奋战的铁血军终于攻上了山顶。在悬崖上,将一箱箱炸药和一捆捆手榴弹扔进了马蹄山凹地。山凹部成了一个怨气冲天的火山口,任何人也无法活下来。   逞凶的鬼子迫击炮阵地被摧毁,侧射火力的威胁全部消除,极大地减轻了美军在折钵山的压力。   入夜,日军的反击更加凶猛,几乎没有间断。整块砂糖山在山呼海啸的炮火中摇撼,舰炮发射的照明弹映出地狱般的可怕场面。一群白种人和一群黄种人用手榴弹、刺刀、战刀、匕首、手枪、步枪、枪托、牙齿、拳脚厮打。一阵紧似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象过年的鞭炮一样听不出间断。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然后,枪炮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天亮了,黄历登上了折钵山,范尼特满脸焦黑的坐在地上,凝望着远处的首里。   阵地上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死死地缠在一起,还保持着最后的姿态,分也分不开。沾满脑浆的手榴弹和枪托散布在工事里,一些日军分明就是孩子,连最小号的军装穿起来也象滑稽戏服。折钵山南侧反斜面的山坡上满是尸体和残肢断臂,日军的尸体密密麻麻,有的地方几乎无法下脚。   黄历站在一处山丘上,用望远镜瞭望首里城,首里笼罩在雨帘和舰炮轰炸的硝烟中。   “日本鬼子完蛋了,他们的反击兵力损耗殆尽,无力反扑了。”觉察到范尼特来到身边,黄历低沉地说道。   “是啊”范特尼用脏乎乎的手挠了挠头,咧开嘴露出了白牙,“我仿佛又回到了当连长的时候,这仗打的。嘿嘿,也没什么窍门,就是象田径运动会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投光了一车皮手榴弹。”   黄历轻轻抿了抿嘴角,说道:“我们应该在山上升旗,这是一次了不起的胜利,不是吗?”   “好主意。”范特尼觉得他攻占砂糖山如同攻克柏林一样自豪,对黄历的建议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两面旗帜,我想你不会反对吧?”黄历似笑非笑地望着范特尼。   范特尼只是一愣,便释然笑道:“当然,荣誉属于咱们双方,浴血奋战时并肩协力,这个时候还分得那么清?”   “你看那边。”黄历伸手一指。   范特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半月丘上已经升起了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军旗,再回头,马蹄山上飘扬起铁血军的军旗。在阳光下,旗帜红得耀眼,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属于海军陆战队的荣耀。”谢泼德少将举着望远镜的手在颤抖,折钵山两面旗帜迎风飘扬,星条旗和青天白日旗并列而升。   “某些狗娘养的会很想要那面旗帜。”参谋长罗伯森在旁边激动地说道。   “是的,但是他们不会得到它。那是我们的旗。”谢泼德少将放下望远镜,他也意识到这是他们第六师永恒的荣誉,是他所在师的宝贵财产——那面国旗——将成为历史的见证。   ……   当天中午,远在关岛的尼米兹将军太平洋战区司令部。尼米兹激动地向新闻界发表公报:“海军陆战队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终于攻陷了那霸东北方的砂糖块高地。这一带是首里防线西冀的支撑点,这意味着日军首里防线已经土崩瓦解,冲绳岛战役获得了重大突破。”   而对于记者追问为何在折钵山升起两面国旗时,尼米兹笑着答道:“一支隶属于中国政府的雇佣军正在与海军陆战队并肩战斗,他们与美国士兵一样勇猛善战。”   ……   这是祖国的荣誉,也是华人的骄傲。黄历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以后战局的商议之中。   “早在制定‘冰山’计划之初,海陆军便共同研究过在冲绳南海岸登陆的可能性。”谢泼德少将指着地图说道:“冲绳南海岸和东南海岸岩壁峭立,没有一处合适的大海滩。陆军认为登陆将是高价而血腥的。部队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炮火下。那将会是另一次安齐奥,而且还会更惨。”   “如果等首里和那霸的日军全部撤回到南部山区,那将是又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厮杀。”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人已经渗透进了敌人的腹地,大部会按照计划向南海岸集结,里应外合,取得胜利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我们兵力不足,陆军又不肯配合。”谢泼德少将有些为难地说道:“现在海军陆战队只有‘海魔师’的一个团停在海面上。”   “再加上我的团。”范尼特渴望着胜利,攻陷砂糖块高地的成功给了他勇气,对黄历的信任也大大增加。   加上铁血军,应该是两个多团的兵力,应该够了。而且只要能占领一块安全的滩涂,陆军便会将手伸过来,谁都知道冲绳南端的八重濑岳、与座岳和真荣平村一带将是鬼子最后顽抗的基地。   “宣传工作很有成效,有两个冲绳渔民愿意带路,我们就摩文仁渔村附近登陆。”黄历的目光转向谢泼德少将,“只要渗透部队开始行动,日本守军混乱之际,登陆应该是非常有把握的。”   谢泼德少将想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他还想获得一枚国会勋章呢!   ……   砂糖块高地失陷以后,首里防线已成一触即溃之势。美国海军陆战队从西方包抄首里,美陆军九十六步兵师从东方包围首里。合围态势已经很明显,日军第三十二军将被合在钳口之中。   牛岛满中将被迫下达撤军命令。整个三十二军军部、后勤单位和前线部队残部,将陆续撤向冲绳南端的八重濑岳、与座岳和真荣平村一带。这一带山势险恶,天然洞穴密布,沟豁深陡,宜守难攻。   整个撤退只能在夜间进行,即便如此,也要面对美军舰炮的轰炸。任何交通工具都被美军炸毁了,除了很少的几匹马,全军在泥浆中行军。在雪亮的照明弹下,美军的舰炮和陆炮劈头盖脑往下砸,大批伤兵、女学生护士倒毙在路旁,景象异常凄惨。   从南风原陆军医院撤下来的伤兵队伍很长。护士们在两个月无止无休的劳累中已经支撑不住了。她们被日军强征而来,洗绷带,上药,护理,做饭。每个人都被阴湿的洞穴生活和繁重的劳务折磨得不成人样,她们最初一看到尸体和开肠破肚的伤口就恶心得吃不下饭,现在已经麻木了。她们往南走,南方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安全呢?南方有山,山后是海,退无可退了。      第090章 激战冲绳(三)      脚下满是泥泞,头上照明弹闪耀着光芒,舰炮不断射来死神的炮弹,轰然爆炸,播撒着死亡。倒在路旁的日本鬼子,不管是死是活,都无人再关心,只是向前麻木而机械地走着,走着。   对于战败者,周围环境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残酷无比。曾几何时,当日本人意气风发地大片大片吞并别国的土地,奴役或虐杀别国的民众时,他们可否想到会有今天的凄惨境遇。   但是灾难还没有结束,对于一个不知悔改的民族来说,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复仇的怒火刚刚升腾,还没有将这伙军国主义烧成灰烬。   撤退的日军要穿过波平、座波、高岭和真壁,来到最后的坟墓——摩文仁村,但注定这是一条撒满鲜血的泥泞之路,是一个充满死亡的艰难行程。   路旁的土丘,射击孔被推开,一挺重机枪伸出了漆黑的枪口。伪装成日军的铁血军士兵已经在鬼子的腹地散布开来,残忍无情地杀戮着没有防备的日本鬼子。在纷乱的战场和不间断的轰炸中,鬼子的死亡是很平常的事情,从而很好地掩盖了这次潜入行动。这个火力点被五名战士所占领,守卫的鬼子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现在,他们要对鬼子进行一次凶猛的狙击。   第三十二军参谋长长勇中将躺在担架上,被军部的卫兵保护着,缓缓向前行进。这个死硬的鬼子高级军官似睡非睡,每逢炮弹在周围炸响,他就痛苦地抖动一下。长勇在苦战中累垮了,心脏病发作,被抢救过来,却再也无法筹划那些狡猾凶狠的第一流阻击战了。病人是不负责任的,他终于可以休息啦!   “轰”一枚406毫米的舰炮炮弹猛然炸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少鬼子条件反射地趴倒在地。响声未息,一条火鞭象死神的镰刀猛地扫了过来,目标直指长勇这一群人。   在猛烈的扫射下,猝不及防的鬼子象跳舞似的颤栗着,抖动着,惨叫着被击倒。垂头丧气、半死不活的撤退队伍竟然被这突然而猛烈的袭击惊呆了,愣愣地望着。   长勇中将被摔在地上,迷迷糊糊之中猛然坐起,大声地叫喊着,还在继续指挥着停留在脑海梦境中的激烈战斗。红色的火舌在他胸前扫过,几乎将他打成两截,这回他可以彻底休息了。   重机枪在怒吼着,子弹如雨点般撒向敌人,给撤退的鬼子造成了巨大的伤亡,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敌人已经渗透进来,再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袭击在各处猛然展开,迟滞着鬼子的撤退,斩断着鬼子各处的神经和血管,震动着鬼子本已十分脆弱的神经。疑神疑鬼,稍有异样便开枪射击,误杀误打不可遏制地大量发生。   ……   重大的战役常常是以索取统帅的生命作为牺牲,胜利者也不例外。特拉法加海战索取了英格兰的纳尔逊勋爵,拿破仑在马伦哥战役中献出了他的德塞元帅,奥尔良城供奉了圣女贝德。冲绳血战还在进行,而“冰山”的筹划者,发起者和执行者布克纳尔将军,却永世长眠在这个岛屿上。   布克纳尔中将亲临前线视察并慰问陆战一师的将士,在一座石灰岩山峰前,被隐藏在洞口里的一门日军山炮所击中。那门独炮只打了一发炮弹就不响了。美军工兵封闭那个洞口的时候,里面的日军炮手早已自杀。但是,这一炮就足够了,一炮就使布克纳尔成为太平洋战争中阵亡的美军军阶最高的将领。   布克纳尔中将战死以后,第三两栖军军长罗伊·盖格少将接任了他的职务,一改布克纳尔保守的战术打法,把陆战六师从前线抽出来,做一次有限度的敌后登陆。登陆地点选在冲绳南海岸的摩文仁渔村。   在已经渗透至南海岸的铁血军主力配合下,登陆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成果却是显著的。南部海岸的山脉防线被捅了个大窟窿,摩文仁渔村附近一个巨大的石灰岩洞穴是鬼子最后的军医院,大量的鬼子伤兵和女学生护士被俘虏。鬼子在冲绳岛所建的最后堡垒还没来得及使用,便陷入了华美联军的前后夹击之中。   盖格少将大喜过望,立刻将陆战一师投入缺口,谢波德将军则投入了他的全部三个团和铁血军的一个团,绕过孤立的抵抗据点夺路前进。他们已经钻透了日军的防御硬壳,就尽可能地推进,杀人,焚毁敌人军用物资。   小碌半岛的平坦地形终于走完了。陆战六师的第三团遇到了小碌村南方的坚固防线。按照渗透进来的铁血军士兵侦察,这里是日本海军冲绳部队司令部所在地。华美联军四个团立刻将小碌村围得铁桶一般,而大田实少将接到了要他向八重濑岳转移的命令,但此时已成了瓮中之鳖。   正面战场举步维艰,日军的后卫部队为掩护主力撤退,进行了决死作战。那霸、首里、喜屋武等城镇里进行着激烈的巷战。整座城市都变成瓦砾,然而日军还在瓦砾堆中抵抗。   南部的缺口现在成了盖格少将加快战争进程的最后希望。第二十军也从南海岸登陆,一直冲击到国吉高地和真荣理。第七步兵师截断知念半岛,第七十七师和第九十六师进逼八重濑岳和与座岳的日军防线。由于日军的撤退遭到了铁血军潜伏部队的迟滞和袭击,使得南部防线的日军兵力不足,美军的攻势摧枯拉朽,日军纷纷自杀。到五月二十四日日落时分,南部日军只能困守在海边一块长九公里、宽八公里的狭小地盘中。   “这是海军对海军,陆战队对陆战队的战斗。”谢泼德将军知道这极可能是陆战队在冲绳的最后一战了,而且敌军抵抗力已近衰竭,便请求黄历的一个团作为预备队,他亲自督率部下在大批坦克掩护下,对小碌村进行了最后的猛攻。      第091章 终结      金红的朝阳升起在太平洋上。但它已经不是象征着“皇军”武运长久的那轮旭日了。   在小碌村,日本海军部队又作了一次垂死的挣扎。他们奋力反击,身负地雷和炸药,炸毁了陆战六师的三十余辆坦克和两栖车。以致于谢泼德少将手中几乎连一个完整的坦克连也不复存在了。经过这一番挣扎,日本海军部队的血流光了。   “……我军遵循了帝国军队的悠久传统,英勇搏战。虽敌寇猛烈炮火使冲绳河山为之改容,然而丝毫无损我们报皇效国的意志……恳请天皇陛下赐与牺牲将士遗族以慰问。我同全体官兵在此地高呼万岁,从容赴死,并祈祷皇国的弥荣。我等身骸虽朽烂于冲绳岛,魂魄却永系于大和祖国……”   冲绳岛日军最高指挥牛岛于五月三十日向东京发了最后的告别电报后,在岩洞里自杀,其他高级军官也纷纷步其后尘。此时,美军离这个岩洞口已经不到五十米。   冲绳的枪炮声由激烈变为疏落,又由疏落变成零星。日军有组织的抵抗终止了,除了小股部队还进行自杀式的攻击外,大批日军象塞班一样,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自杀。   架着高音喇叭的吉普车在冲绳各地用方言汉语和冲绳本地土语进行着宣传,这种方式比美国佬所谓的语言官所作的宣传效果好多了,而黄皮肤的华人士兵也比大鼻子的洋鬼子更有亲和力。实际上,冲绳岛的大部分居民对日军的态度非常冷漠,牺牲是真的,“帮助”却是被迫的。   黄历的拳头沉重而刁钻,狠狠地击打在一个黑人美军的腹部和腰部,前一下后一下,让这个家伙左仰后合地遭受重击却不能倒下。如果不是谢泼德少将闻讯赶来,这个倒霉的家伙将被黄历活活打死。   “滚,抬着这个黑鬼滚远。”谢泼德少将冲着一群美国陆军士兵怒吼道:“别他妈的给美国军人丢脸。”   两个美国士兵走上前来,象拖死狗似的把这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黑鬼拉走。白人士兵一向对黑人士兵看不顺眼,一个陆军上尉冲着黄历伸出了大拇指。率领着自己的士兵转身走了,拳击手都打不过这个黄皮肤的中国将军,自己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谢泼德少将看了一眼被铁血军士兵围着的一群冲绳妇女和孩子,她们衣服褴褛,形容憔悴。而铁血军士兵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的衣服破烂,手中还拿着日式武器。但他知道,要是打起来,这些家伙很可能把美国大兵撕成碎片。能在鬼子堆里杀进杀出,全身而退的,哪一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厉害家伙。   “冲绳的平民由我们看管,战俘由你们处置,这是协议,容不得破坏。”黄历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凌厉的眼神让久经战阵的谢泼德少将都感到一丝寒意。   “当然,协议不容破坏。”谢泼德少将点了点头,先肯定了黄历的话,然后说道:“这些陆军混球肯定还不知道命令,这种误会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黄历不置可否,冲着自己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们保护着这些差点遭到美国士兵污辱的冲绳平民向首里方向走去。   “那个日本俘虏呢?”谢泼德少将好奇地问道,眼睛四下张望。   黄历指了指吉普车,淡淡地说道:“在车里,回到首里再说吧!”   谢泼德少将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向却是自己的吉普车。   黄历愣了一下,迈步便走了过去,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应该和车上的俘虏有关系吧?   日军第二十四师团长雨宫巽中将在撤退途中被潜伏渗透的铁血军特种小队击伤俘获,特种小队为了得到和保护这个重量级的俘虏,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果美国佬想沾点光,那也行,就要看想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布克纳尔中将的阵亡,实在是一件令人伤痛的事情。”谢泼德少将坐在颠簸的车里,低沉地说道:“对于日本人来说,这又是一个可以吹嘘的事件。黄,你知道的,日本人正在狂热地宣传他们的‘一亿玉碎’计划。”   黄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不过是一个全民族自杀的计划。现在,整个日本都在挖掘地下工事,储存战争物资,老人、妇女们被训练使用竹枪杀敌,连少女们也组织了“女子挺身队”,声称用木匠的钻子也能杀死靠近她们、精虫上脑的美国大兵。   太平洋战争的目的并不是结束战争,而是毁灭整个日本民族。日本全体国民忍受艰苦牺牲的结果就是为了全体民族的自杀,真是具有绝佳的讽刺。日本发动战争的目的据称是为了“大东亚新秩序”和“共荣圈”,实际上是奴役中国和东南亚诸国,甚至称霸太平洋,现在,连老本儿也赔光了。   谢泼德少将继续说道:“如果一个活着的日军中将出现在媒体上,而且在广播中忏悔,并告诫日本国民不要受政府的欺骗,效果将十分明显,毕竟这是目前生俘的最高军阶的日军高级将领。”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在冲绳成立一个中美联合的宪兵队,或者一个联合的纪律委员会,有权对一切违反军纪的士兵进行处罚,贵我双方各出一半的人,享有相同的权力。”   谢泼德少将沉吟了一下,说道:“当然,琉球群岛是中美共同托管,当然应该享有这种权力。”   “建一座纪念碑,一座烈士墓地,让世人永远记住为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而牺牲在这片土地上的华人士兵。”黄历继续说道:“当然,你们美国人建不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个,也没有问题。”谢泼德少将想了想,笑着说道:“日本战俘多的是,他们能很好地干好这个活。”   黄历轻轻舒了口气,这是一个伏笔,日后谁敢动这座纪念碑,那就是一个冲突的借口。当然,他还有一些手段,让琉球不会象历史上那样被日本收回去。   “那个日本中将是你们的了。”黄历微笑道:“但首先要在协议上加上我刚才所说的,我想,你们找来的媒体记者该等急了。而且,你们还要在这个老鬼子身上做些手脚吧?”   “呵呵,黄将军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瞒不过你,也不想瞒你。”谢泼德少将笑得畅快,这笔功绩又会记在海军陆战队的头上,“那就随我去新墨西哥号军舰吧,斯普鲁恩斯将军可是很感谢你的。”   “感谢我什么?”黄历不解地问道。   “哈尔西将军正在赶来替换他的路上。”谢泼德少将解释道:“在海上与疯狂的鬼子激战了两个多月,他现在离开应该不会为未能拿下冲绳而感到遗憾了。”   原来如此,黄历对此并不关心,只要能得到足够的利益,铁血军的牺牲才是有价值的。   ……   黄历随谢泼德少将在“新墨西哥号”战列舰上再次与几位美军高级军官会面,现在与当初是完全不一样了,铁血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强军,而军人之间尊重的是荣誉和实力。   重新修订了琉球在中美共同托管时的协议内容,黄历向美国佬移交了鬼子中将,喝了几杯威士忌,畅谈一番后便告辞而去。   说句心里话,撇开战争不谈,原来冲绳的风景非常秀丽,北山国,中山国遗迹比比皆是。还有那些六角形的中国式宝塔和瓶形的印度式浮屠塔,雕梁画栋的中国式亭台楼阁、古塔、古碑、庙宇,还有参天松柏、野花盛开,花团锦簇,会给人以无穷的诗意。灰色的长满青苔的石灰岩奇峰异石,加上古朴的中式和日式建筑,可以说,它是一座放大的假山,一盆超级的盆景,蒙在雨帘和雾障中,犹如仙境。   战争摧毁了冲绳的容颜,然而,大自然是不死的。它会在海的抚摸和阳光的滋润下,重现出一个新的冲绳岛。   在岛上到处走了走,黄历和自己的警卫回到了首里,在废墟中,一顶顶帐篷已经搭建起来,躲在冲绳岛山洞和树林中的居民陆续在向这里集中。特别是一些妇女,她们被日本人所欺骗,被告知一旦被俘,将被强奸后杀死。如果不是打着中国名义的铁血军的有力宣传,以及一些原住民的现身说法,大规模的自杀或许不可避免。   “要保护好他们,特别是原住民。”黄历远远望着难民集中点来来去去的平民,对身边的赵润玉团长交代道:“对美国人要不卑不亢,谁都有欺软怕硬的坏毛病,不要被他们吓住。”   “咱铁血军只有战死的,还没有被吓死的。”赵润玉挺直胸膛说道。   黄历略抿了下嘴角,好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在悼念长眠在冲绳的士兵吧他要走了,冲绳的事情已经安排好,至于发展成什么样,他不好预测。随着太平洋战争一步步走向终结,一场新的挑战正在婆罗洲迎接着他。      第092章 期待着耀眼的光明      哲学家康德曾说过:无论是通过理智和洞察力,还是通过混乱的经历,世界秩序终将诞生。   对于日本人来说,在废墟中熬过战争最黑暗的时刻,让世界秩序在“大东亚新秩序”的死尸上诞生,显得是那么漫长而残酷。   火鸟在飞翔,大火之风带着燃烧着的颗粒火星沿街蔓延,大人、儿童奔跑逃命,象老鼠似的四处疯狂乱撞。火焰象活物一般追赶着他们,把他们击倒,痛苦地死去。眼花缭乱的亮光,雷声般震耳的响声,令人想起关于炼狱恐怖的景象。   人们挤在寺院和大楼里躲避,只不过落个在窒息的高温下化为灰烬的结果。公园里的池水和河流中的水都被烧滚,象一个个大锅,几千几万个见水就想跳进去逃命的人都被煮死。   在黑色的河水中,漂浮着无数的尸体,有穿衣服的,有赤身裸体的,都黑得象木炭。分不清是男是女,说不清那些漂过去的是胳膊还是腿,或是烧焦的木头。   战争的报复就是这样无情而残酷,早知今日,就不要发动这场罪恶的战争,不要在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在中国东北一个叫“柳条湖”的地方自己炸坏自己的一段铁路。因为自从那天之后,一切都象推石下山,不可收拾了。这报应对曾经遭受屠杀和奴役的亚洲人来说,还是来得太晚,来得不够猛烈。   一九四五年七月十六日凌晨五时四十三分,美国阿拉莫戈多山上的日出被人类抢了先。   那是人类前所未见的一次日出。一轮巨大的绿色超级太阳,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升到八千多英尺的高度,愈升愈高,直低云层,光亮刺目,把大地与周围天空照得通明。一个直径大约一英里的巨大火球住上升去,颜色不断变化,从深紫色变成橙黄色,扩散了,变大了。这是一种被桎棝了千万年的自然力被解放了出来。位佛地球张开了口,苍天裂开来。人们似乎亲眼得见开天辟地时上帝说:让世间有光罢!   而就在之前三天,美国反间谍部门经过长时间秘密侦察,逮捕了负责基地的健康安全工作的科瓦尔,从这位在历史上被苏联授与苏联英雄称号的家伙身上获取了其为苏联提供有关绝密的“曼哈顿工程”的有力证据。随后,负责太平洋情报工作的詹森因为免于使美国蒙羞而被提拔为中情局高级主管,其提升速度令人称奇。   七月十七日,在波茨坦开会的美国总统杜鲁门获悉原子弹试爆成功后,显得信心百倍,并对苏联如此处心积虑刺探原子弹的秘密感到愤怒。随后杜鲁门在关于在由苏联解放的欧洲需要建立民主政府这一点上采取了强硬的方针,并改变了需要苏联帮助来赢得对日战争的想法,而不再要求苏联参加对日作战,对以前在雅尔塔由罗斯福承诺的苏联对日作战条件全部否定。   面对杜鲁门一直不慌不忙地暗示美国有了原子弹,并漫不经心颇具嘲讽意味地提到了科瓦尔的名字,以及英国丘吉尔的及时配合施压,斯大林的大棒失效了。这个贪婪的家伙只好故作镇静地粗略回答“他希望总统会很好地利用这个威力强大的武器来对付日本”,这个回答掩盖着他已经知道了有关原子弹的事情以及苏联间谍科瓦尔落网对他所带来的心理冲击。   而在波茨坦会议上,美国把对整个东印度群岛的职责移交给了东南亚统帅部。尽管荷兰得到消息后提出了反对,其理由是美国长期以来准备控制该地区,而英国则没有准备,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美国佬不会为了荷兰的殖民地而耗费自己的鲜血,或许更希望殖民地能就此脱离荷兰。   依据历史发展的大势,将之引到自己挖好的车辙印中,黄历在西婆罗洲或明或暗地准备着一切。计划正在一步步顺利实施,英国人不会预料到日本会突然投降,所以东南亚统帅部介时会拿不出任何现成的计划来履行其新的职责。不仅如此,日本了人意料地投降,将迫使这个统帅部马上在军事上要重新占领几乎整个东南亚。不仅是东印度群岛,还有马来亚、暹罗、印度支那和缅甸的一部分都要立即予以占领。这对英国佬的实力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能不说,美国人看似给了英国人一个大馅饼,其实却是摆了英国人一道,这个大馅饼会把英国人噎死的。   而马共的总书记张红已经被黄历所安排的人所揭发,法国、英国、日本的三重间谍身份被揭穿后被处决,这使得马共高层十分震惊。陈平提前两年接任总书记,并一改张红之前制定的对英软弱妥协的路线,开始对日发起反攻作战,并准备在战后接管政权。   看来英国佬想在马来亚轻易控制局势不是容易的事情了,黄历冷笑着看完文件,在上面签上了名字。作为东印度群岛事实存在的西婆罗洲政权,已经占据了除北婆罗洲外的所有婆罗洲土地,拥有强大实力的铁血军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无论是英国佬,还是荷兰人,现在都无法越过他们而自作主张。   合作,如何合作,与英国人,与荷兰人,这是一个极为微妙的事情。这些外国佬最终将无功而返,在战争中实力大损的老牌殖民者已经没有能力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在东印度群岛拥有人口优势的印尼独立派才是铁血军最终的敌人,而在民族自由党真正亮开底牌前,在爪哇进行一场英、荷、印三国大战,削弱印尼独立派的实力,是黄历最希望看到的,他也是这么计划的。   历史有其固有的规律和轨迹,有些是改变不了的。比如原子弹的研发,这个将结束战争的东西,科学来不得投机取巧,来不得半点虚假,除非黄历是位科学家穿越而来。以此为依据,日本的投降时间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黄历带着他的团队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正在整装待发,奔向一个光明的前途。      第093章 原子弹      四千米的飞机场跑道已经扩建完毕,正在修建相关地面设施,西婆罗洲,不,将是整个东南亚都首屈一指的大机场,坤甸已经做好了准备,将以一个崭新的面貌迎接一个崭新的世界。   以巴厘巴板和打拉根的油田为抵押,和美国秘密达成的贷款协议被覆行,已经到位了五千万美元,全部投入到了战后的经济建设当中。坤甸船坞、打拉根和巴厘巴板炼油厂作为第一期建设的重点工程,正在美国提供的技术援助下加紧建设。   人才,技术人才,现在政务委员会正在全力开展招募工作。美洲华侨总会、欧洲华侨总会都派人加以拜访沟通,不管是哪国人,只要有能力,都会受到欢迎,并将给予力所能及的照顾。   就在欧洲各国还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中为吃住发愁,就在爪哇等地还在日本鬼子的控制之下闹着饥荒时,以西婆罗洲为中心的大规模建设已经先行一步。   人口,华人的数量,一系列的安排工作已经就绪,就等着日本鬼子投降,在西婆罗洲的新加坡、苏门答腊、爪哇等地的各位侨领便会分赴各地,分流部分华人前来充实地广人稀婆罗洲各地。   宪法和各项法律已经制定完成,大部分都仿制于美国,政府架构也大多模仿美国的形式。只是公民权的标准很严格,这也是保证现政权稳定所必需的条件。这对美国人来说,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美国建国之初,也有大量的黑人及妇女没有政治权利。   这一切都让美国人感到欣慰和放心,这也是美国会支持西婆罗洲政权的基础。对于黄历和政务委员会来说,采取何种政治制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政治制度是否相对成熟,是否能给南洋华人带来实惠和利益。   说到底,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和外交倾向,还是要以国家的根本利益为重。能给国家带来好处的,能给国民带来幸福的,便是好制度。当然,现阶段美国的支援在表面还是处于非正式的形式,那是铁血军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协议。   日子记不清了,应该是在这几天吧?黄历坐在港口的灯塔上,举着望远镜向大海瞭望着。   海象一片无边无际的青翠的草原,呈暗绿色。风不大,荡漾着一朵朵银白的浪花。三艘军舰在劈波斩浪,在海中拉起一道道白色的轨迹,后面是十几艘商船改装的运兵船。那就是他们的海军,虽然弱小,但已经象雏鹰展开了翅膀。虽然仓促组建的海军进行海战还远远不够,但已经能让船象奔马一样在海的草原上奔驰,能让舰上的火炮发出怒吼。   空中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几架飞机象巨鸟一样掠过头顶,直飞海天,转了一圈后,又呼啸着飞了回来。   黄历仰望着,天空的动人之处全部展现出来。天空中挂着高高的卷云,显得高远、博大、深邃,带着永恒的迷惑,把阴晴、云雨、霜雪、风雷统统博爱地收在自己的胸怀中。   “军长,美国电台宣布十时将有重要广播。”一个参谋跑了上来,打断了黄历的思绪。   扔下去了?黄历轻轻舒了一口长气,起身向楼梯走去。日本鬼子的拼死顽抗,让美国人感到了恐惧和不耐烦,为了避免在日本本土登陆造成巨大的伤亡,使用原子弹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收音机打开了,参谋部全体人员都聚集到会议室内。十点整,美国白宫的新闻发言人开始讲话了,“这是一枚原子弹,它驾驭的是宇宙间的基本力量。太阳从中获得能量的那种力量,我们把它释放出来对付那些在远东发动战争的人。这是一次严得的警告,这次爆炸估计等于两万吨TNT。如果他们现在不接受我们的条件,他们就可以期待一阵毁灭之雨从天而降,类似的事情在这个地球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什么是原子弹?会议室内除了黄历以外,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也难怪,在进入原子时代的初期,有很多不得体乃至完全是粗俗的说法,都可以归之于不理解。这个概念太大,人们马上掌握不了。根据爱因斯坦的公式,相当于一角镍币的十分之四的物质,能把一百万吨重的东西举到六英里高的山顶上,或者说,一口气就可提供充足的燃料,使威力强大的飞机日夜飞行一年。这样说说是一件事,但是要你接受已经出现的事实,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美国阿肯色州新港市的一个农场主便闹过原子弹的笑话:他对核裂变一无所知,真的以为橡树岭市有一个“原子弹公司”,于是他写信给这个并不存在的公司说:“我地里有些树根,想把它炸掉。访问贵公司有无这样规格的原子弹?要是有的话,请函复我并把价格告诉我。我想用原子弹该比用炸药好些。”很多人嘲笑这个乡巴铝,但他们对链式反应的知识,也和他一样无知。   黄历轻轻咳了一声,会议室里再度安静下来。   收音机里继续播放着,这次是《告日本人民书》:美国请你们马上考虑现实所面临的处境,我们现已拥有了最大的摧毁力量,这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我们刚刚开始在你们本土上使用这种武器,选择停止抵抗或者彻底毁灭……   黄历垂下了眼睑,《告日本人民书》在西方人看来很合情理,但显然他们还不了解日本人。敦促日本人向天皇请愿,结束这场战争无异于梦呓。日本天皇在日本人心中是神,不是政客,神是不理睬呼吁和民意向背的。   收音机关上了,会议室里很安静。黄历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用不着搞清原子弹是什么原理,只要知道它具有摧毁一个城市的巨大威力就行了。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日本人投降在即,我们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      第094章 联邦?合众国?      十几名高级军官们坐直了身子,对于铁血军上上下下,都将黄历说过的“对于军人来说没有和平,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两种状态”当作军队的宗旨。尽管婆罗洲的战事已经停止了将近两个月,但扩军训练却在黄历的亲自督导下,从没有放松过。就在八月初,黄历又将第一师和第二师这两支老牌主力调到了坤甸,随同军舰和运输船进行了海上训练。很多高级军官都猜想,这很可能是一次跨海作战,离得最近的爪哇是最有可能的目标。   但黄历并没有提前把计划说出来,只是又下达了命令,命令第二师搭乘运输船和军舰向中婆罗洲的马辰集结待命,便起身离去了。   ……   日本的战败在一九四五年便已经非常明显,虽然还在做着垂死挣扎。在冲绳岛登陆战开始后,“公牛”哈尔西亲自率领舰队闯入中国南海,从金兰湾扫荡到新加坡,又进入爪哇海,对苏门答腊及爪哇的日本舰船实施了毁灭性的打击。如果不是尼米兹后来将他调去替换因为遭受自杀式飞机攻击而遭受不断损失,官兵紧张情绪已绷到极点的斯普鲁恩的第三舰队,这头公牛可能还在横冲直撞,为开战之初联军在望加锡海战的失败而报仇雪恨呢!   在东印度群岛的日本鬼子已经已无法保持交通畅通,却还不厌其烦地在爪哇、马都拉、苏门答腊搞着成立一个独立筹备委员会,承认东印度群岛独立的政治把戏。   于是,在八月初,以苏加诺为主席的独立筹备委员会在爪哇成立了。组成委员会的委员是:爪哇十三名,苏门答腊三名,外围岛屿五名,均由当地日本司令官提名,并定于八月十九日举行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   显然,由此判断战后宣布独立的爪哇印尼政权是日本人炮制的,并不过分,尽管印尼政权采用了一些避嫌的手段,但没有日本人的默认和支持,独立运动是不会成功的。而且印尼青年军不仅是由日本人帮助训练出来的,还由日本人提供了大量军需武器,使之能够对抗随之而来的英国和荷兰军队。   “印尼独立委员会毫无疑问是日本人一手炮制出来的,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公开宣布独立,作为与日本鬼子血战三年多并遭受了重大人员牺牲的我们来说,从感情上是绝难接受的。”黄历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   东印度群岛代理副总督普拉斯博士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这也是荷兰政府所不能接受的。对于华人民族自由党及铁血军的抗日功绩,这是有目共睹,值得钦佩的。特别是从地狱般的集中营解救了荷兰侨民和战俘,并给予人道主义的照顾,我代表女王陛下向贵党贵军致以诚挚的感谢。”   黄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荷兰政府如此快地派出了普拉斯及所谓的“民政机构”令他感到意外,这些人是乘英国军舰“坎伯兰”号从澳大利亚来到坤甸港的。   其实看一下当前的局势也就能明白荷兰政府的意图,作为已经事实存在的政权,并且拥有一支强大实力的军队,想要在东印度群岛恢复荷兰人的统治,就必须与西婆罗洲政权进行合作。   接下来的会谈更使荷兰政府的目的暴露无遗,正处于灾后重建的荷兰现在没有足够的船只,武装力量也正在重新组建,完全无力对东印度群岛实施控制。于是,他们便想通过与西婆罗洲政权的洽谈,将被解救出来荷印战俘,再加一些侨民,重新编成一支军队,以解燃眉之急。   原来的历史没有现在的局面,荷兰人自然只能跟在英国佬的屁股后面登陆爪哇,现在他们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一支几百人的军队,就能控制爪哇的局势吗?   黄历心中暗自嘲笑荷兰人的自大和轻敌,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似笑非笑地问道:“对于目前婆罗洲的状况,贵国政府是怎么考虑的?”   普拉斯博士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采取的方针是以四二年威廉敏娜女王的广播演说为根据,成立一个由荷兰、印度尼西亚、苏利南和库拉索岛参加的联邦,参加者在内政方面完全自主,行动自由,但随时准备相互支援。”   黄历的脸上没有表情,而且垂下了眼睑,似乎对这个相当含糊地说法感到无趣和不满。   普拉斯博士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当然,在具体的实施上,可能会有所调整,你们的意愿将会得到尊重和认真的考虑。”   黄历点了点头,在形势良好的现在,关于建国这个问题,民族自由党内部也有了分歧,急进者认为应该越早越好,这样才能起到更大的影响,发挥更大的号召作用,聚集更多的南洋华人;而缓进者则担忧过早地宣布独立,会成为众矢之的,英国、荷兰,再加上印尼独立分子,都可能会把矛头对准还不是特别强大的西婆罗洲政权。   但现在荷兰人有求于己,是否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建国的计划推前呢?黄历要仔细考虑,还要召集众人来商议,这似乎是一个机会,一个树起独立大旗号召四方的机会。   大会议室里吵吵嚷嚷,有人激动,有人谨慎,有人还在思想斗争。就是这样,当为之流血牺牲的梦想离成功只是一步之隔,人往往会失去冷静的判断。联邦,很好啊,整个婆罗洲除了北婆罗洲外已经全部掌握在民族自由党手中,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去占领更多的地盘,甚至囊括整个东印度群岛,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光从人口基数上看,即便凭着铁血军的勇猛善战能够打下来,这些地方也无法长期而稳定地占领。   “只要保证婆罗洲现在我们占领的地区享有自治这个等级的权力,那对南洋华人的号召力便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名正言顺,南洋华人要来定居,要来参加建设,总要让人家安心呀!”   “我们的目标是建成一个联邦制的有主权的独立国家,而不是满足于荷兰人的让步,成为什么印度尼西亚联邦中的一个州。内政方面完全自主,但是不是会有一个统一的联邦管理机构?在这个机构中,占人口大多数的印尼人肯定会占有优势,我们怎样才能保证其做出的决定不会损害我们这个邦的利益?”   “对于我们军队来说,人口数量不是什么问题,荷兰人也不多,不也统治了印度尼西亚很多很多年?占领更多的地方,不受什么既成协议的限制,我就不信一块也守不住?”   “我们需要一个和平发展的环境,要深思熟虑,不要冲动。”   ……   会议暂时休息,黄历和几位高级官员与政府的法律顾问团进行了小范围的密谈。   “既想成立一个相当于独立国家的实体,又不想与荷兰人的设想差距太大,而且对于这个实体所包括的地域范围不要有明文的约束条件。”周宗河法律博士挠了挠秃头,苦笑着说道:“很复杂,不太好办哪!”   何映祖博士沉思了半晌,说道:“可以在宪法上想想办法,按照美国法律,联邦内各州是主权实体。但在美国内战和‘得克萨斯州诉怀特案’建立的规则是,州无权脱离联邦;根据宪法,也无外交权。如果能迫使荷兰人作出让步,我看一个联邦制的印度尼西亚,对于婆罗洲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荷兰人的思路是成立许多小型的政府单位而不赞成统一的自治的印度尼西亚,印度尼西亚将由拥有不同程度的自治权的地区所组成。”黄历眼前一亮,说道:“我们可以在这个自治权利上全力争取,极有可能令荷兰人做出让步。从目前来看,荷兰人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爪哇。”   “那里人口最密集,经济最发达。”钟可萍说道:“但印尼独立组织的势力也最大,荷兰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们才着急在战后进入爪哇控制局面。”慕容辰冷笑道:“进入爪哇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从集中营中放出荷兰人和印度人,重新武装他们吧?”   黄历淡淡一笑,这正是他所希望的,打吧,打吧,打得两败俱伤才好。   “合众国,同荷兰人可以就这个问题进行磋商谈判。”周宗河法律博士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首先让荷兰人承认咱们在婆罗洲的事实上的政权,然后将‘印度尼西亚联邦’改为‘印度尼西亚合众国’,这样的话,婆罗洲虽然还未被国际承认,却有了一个类似于国家的名称,咱们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不能叫婆罗洲,要叫南洋邦或南洋州,这样才在以后的地域上更有宽松度。”慕容辰说道:“只是荷兰人会做出让步吗?”   黄历一阵坏笑,啪地打了个响指,荷兰人和英国人的弱点便是对日占区的消息闭塞,用假情报危言耸听,让荷兰人觉得印尼独立组织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他们晚一步便将落入被动,相信荷兰人会更加急于利用西婆罗洲的力量。      第095章 目标——南苏门答腊      “日本人决定尽快承认东印度群岛的独立,并把苏加诺和其他民族主义运动领导人召来,经过商议,将于八月十八日宣布印度尼西亚独立,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整个领土都将归属于筹建中的新国家,而且独立政权要在爪哇首先成立。”   “新的国家将以苏加诺和哈达为共和国总统、副总统。独立筹备委员会将改组为中央国民委员会,行使国会权力。”   “日本人正在秘密地提供大批武器给印尼志愿卫国军,并且会让出部分行政管理职权给即将成立的新共和国,以此证明新共和国的领导人已经掌握了权力。”   “日本扶持的新国家将提出‘独立’、‘一旦独立永远独立、我们誓为民主自由而战’等口号,并将对战后返回的荷兰人进行抵抗,不准许他们登陆。”   ……   普拉斯一方面频频向海牙进行请示汇报,一方面忧心忡忡于摆在面前的情报,没错,这些都是荷兰人所不太了解的爪哇的具体情况,或许婆罗洲在提供这些情报时有夸大其辞的成分,但一些印尼将要独立的风声连英国人都知道了,可知其真实性相差不远。   而且,婆罗洲政权的态度也日趋强硬,如果荷兰人不做出让步,他们将自行于八月十四日宣布独立,以便抢在爪哇之前占据道义和法律的高度。   普拉斯知道这不是说着玩儿的,婆罗洲的军队还在拼命扩充,已经成军的部队在进行着大规模调动。如果不用一个协议将其捆住,他们将毫无顾忌地向荷属东印度其它地区进攻,这将加大荷兰人在战后对原殖民地恢复行使权力的难度。   这是一支令人生畏的部队,印尼志愿卫国军与之相比,不过是刚拿起枪的小毛头。实力决定一切,荷兰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以免落入全面的被动。   还得向海牙发电报催促,如果在八月十三日之前还没有决定,荷兰不仅将失去婆罗洲的控制权,如果印尼独立派真的如期宣布建国,荷兰在爪哇、苏门答腊等地都将陷入被动。婆罗洲必须成为盟友,而不是敌人,这是必须避免的灾难性结果。   ……   “巨港,你们从这里登陆,开始对当地日军进行缴械关押。”黄历指着地图对几个官员交代着行动计划,“先牢牢控制住南苏门答腊的局势,其它地方听候总部的指示。”   “要是日本人反抗呢?”已经是师长的黎志才问道:“当然,我不是怕他们,我就是想问问清楚。”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还是不了解日本人,只要他们的天皇宣布投降,就不会有大规模的违抗谕旨的情况发生。如果有,也是零星的战斗,不会影响到大局,一个师的兵力应该足够。而且,你们后面有预备队,还有苏门答腊的同志帮助你们号召当地华人,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担心的是印尼人——”   黄历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继续说道:“如果在爪哇的印尼独立组织宣布成立独立国家,你们就要面对印尼人的反抗。对此,你们登陆之初,便要把所谓的印尼青年军,印尼志愿卫国军视为日奸,一律解除武器,与日本鬼子一样的待遇,都关进集中营和监狱里去。”   “那些杂牌武装,不堪一击。”黎志才和几个高级军官相视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   “要谨慎对待。”黄历瞪了他们一眼,提高了声音说道:“正面作战当然不怕他们,要是他们分散开来骚扰袭击,用游击战对付你们呢?这就是我只要你们控制南苏门答腊,而不是把兵力全部铺开的原因所在。对付印尼独立派的抵抗,你们要用雷霆般的攻击粉碎他们的美梦,具体计划你们现在好好看,我去和苏门答腊的同志交代一下。”   “是,我们现在就看。”黎志才暗暗吐了下舌头,和几个军官乖乖地坐了下来。   日军侵占苏门答腊后,暴行激起当地华侨强烈的民族意识和反抗意识。经过秘密筹备,苏岛爱国华侨很快成立了两个抗日秘密组织:苏岛华侨抗敌协会(简称华抗)和苏岛人民反法西斯同盟(简称反盟),在苏岛迅疾开展了抗日斗争。华侨们冒着生命危险,利用暗藏起来的收音机收听澳洲、新德里等地电台的国际战事广播,将收听到的消息编成秘密小报,并命名为《正义报》,揭露日本侵略的暴行和虚假宣传,传播中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消息。这份小报在侨胞中秘密传发,得到了当地广大侨胞的欢迎,反盟的华侨们有组织地进行秘密地抗日活动,出版了抗日读物《前进报》,揭露日本法西斯的各种罪行,鼓动华侨发扬民族气节,不与日寇合作。   之后,华抗和反盟为进一步扩大抗日的力量,经过联系,决定实行联合,共同组成苏岛反法西斯总同盟,统一组织领导华侨抗日斗争。总同盟成立后,有组织有计划地开展了一系列的抗日活动,秘密扩大了抗日宣传刊物的出版,并派出代表与婆罗洲的铁血军军取得联系,发动总同盟成员为人民抗日军筹募捐款,从而得到了民族自由党的悉心指导和强力支持。   “大家的任务便是发动整个苏门答腊的华人侨胞,使他们能够响应号召,向南苏门答腊集中,那里将是他们稳定安全的新家园。”黄历面对的是一群即将挥舞着胜利旗帜返回家园的激动不已的青年,他理解这些人的心情,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感情色彩,“是的,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意味着抛家舍业,意味着重新开始生活。但从长远来看,这是必须的。为了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代能在一块华人说了算的土地上自由安乐地生活,这些损失是完全可以承受的。况且,政府也会出台一些政策,对华人侨胞进行适当的补偿。”      第096章 抗日战争的终结      “军长,还提什么补偿,这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好事,我相信有思想,有觉悟的华人都会举双手赞成。”华抗创始人之一陈吉海率先表示道:“以人口数量在苏门答腊形成一个自治区模式的地方,为了这个目标,损失些财产算不了什么。”   “是啊,以往的经验和教训证明,华人数量如果不能占优势,势必遭到占优势的民族的歧视和欺压。”反盟的资深会员周斌对此表示赞同,“从整个南洋的华人数量来看,确实不少,但分散在各地,彼此呼应困难,一盘散沙自然不能形成保护自身的能力。现在以一地为目标进行移民集中,又有军队的支持,这个创举一定能大获成功。”   “我相信你们的真诚和工作能力。”黄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除了移民工作,还要尽快把南苏门答腊的管理机构架设起来,切实地行使权力,使其尽快稳定下来。”说着,他的脸沉了下来,严肃地说道:“这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对于印尼人的独立倾向你们已经看过文件了,对此不能有丝毫的妇人之仁,要协助军队将他们彻底压制下去。第一师是主力,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再动员一个师的华人青年,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保卫自己的家园,谁都得豁出命去干。”   “苏岛的华人都不是孬种,要不是总部不批准,我们早就要回去组织游击队跟鬼子干了。”   黄历向下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在苏门答腊取消宣传、印报等抗日活动,主要便是为了保存力量,在战后发挥更大的作用。   “你们只需做好自己的工作,相信党,相信总部,相信军队,不管出现何种情况,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不会抛弃你们。”黄历说道:“在婆罗洲的工作使你们具有了一定的经验,苏岛的形势会更复杂一些,印尼独立分子会更多,势力会更大,但我相信,我们已经拥有的实力,将粉碎一切挡在我们面前的障碍。”   ……   得到授权的荷兰代表普拉斯与民族自由党进行了最后一次磋商和谈判,协议最终以荷兰的让步而顺利达成,双方代表签字仪式刚刚结束,早已预备好了鞭炮便在门外响了起来。记者蜂拥而出,赶着去发表报道。广播电台中断了正常广播,反复播放着最新的新闻。   荷属东印度群岛将成立一个名为“印度尼西亚合众国”的联邦制国家,而第一个成员国婆罗洲,现正式更名为南洋国,宣布成立。作为原来东印度群岛的合法统治者荷兰对铁血军在婆罗洲经过血战而形成的既成事实表示钦佩和尊重,并承认婆罗洲目前事实上的政权;荷兰政府认为目前南洋成员国的行政管理是有效的,并合乎双方利益的;荷兰与南洋国达成了共识,认定所有在日占区由日本人炮制成立的政府将不会得到他们承认,是非法和无效的;南洋国根据自身的宪法保留退出印度尼西亚合众国的权利,但必须经过一个以中立国为主席的联合委员会的仲裁;如双方对选定主席意见不能一致,则由国际法庭庭长选定之……   这样,南洋国便得到了一种事实上的、法理上的承认;由于在协定中提到国际法庭庭长可能介入,就更加强了这种承认,南洋国因而将会被接受为国际大家庭的一个成员。虽然目前南洋国在联邦里只是一个成员国,但作为一个自治邦,其权力已经基本得到保障,荷兰人已经无法插手。   入夜,作为政务委员会的正副主席,慕容辰和钟可萍率领政府官员在市政大楼前向聚集而来居民集体鞠躬,表示对他们一贯支持现政府的感谢,并发表了讲话。随后,坤甸、山口洋、三发等城市举行了市民举灯游行,庆祝自治邦的建立。   无疑,对于华人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原来的殖民者荷兰承认了现政权的合法性,也就意味着原来所担心的争端以和平方式得到了解决。目前以华人为主体的政务机构让他们感到安心,感到自豪,觉得自己真正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协议吗?就是用来破坏掉的。黄历心中未尝没有一种胜利感,但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的胃口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想想历史上印尼的独立过程,四五年的时间里,与荷兰打打谈谈,签了好几个协议,但不久又被扔进了废纸篓。等到荷兰的实力难以支撑这场长期的消耗战时,印尼便开始进行统一之战,全然不顾什么协议的约束。   如果南洋国没有实力,连荷兰人也不会始终如一地遵守达成的协议,现在这个框架只是双方互相妥协,互相利用的暂时的产物,谁想着严格遵守,那才是脑子进了水的蠢货。当然,这对华人来说,确实值得庆祝,他们终于有了一片自己说了算的土地,可以扬眉吐气,挺直腰杆生活了。   洲和国只差一个字,但意义对于民众来讲却非同小可,在他们的理解中,洲不过是省的另一种说法,而国则不同,一个具有更大独立权力的政府,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安全感。   对于这样一个协议,黄历是不甘心的。但英国议院在之前曾明确声明:英国政府只承认荷兰政府在东印度群岛拥有主权;另外,盟军司令部也重申肯定了荷兰人为东印度群岛合法的统治者。他和南洋国领导层不得不正面这个事实,自然要采取一些温和与迂回的政策。   荷兰人肯定也同样心中不甘,但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得捏着鼻子吞下这杯苦酒。好在南洋国政府还是讲信用的,立刻开始将荷印战俘和侨民的集中居住地交给了荷兰代表。嘿嘿,一群赤手空拳的家伙,还需要武器和船只,才能去收复他们的殖民地。而且时间也不够了,如果黄历算得不错,现在已经是十三日,再有两天——   八月十五日,当几百万日本人听到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尖细、单调、呆板的声音宣布失败的震动人心的消息时,他们在收音机前严肃地深深鞠躬。   “朕已命政府通知美国、英国和苏联政府,帝国接受联合宣言的条款。现在有必要这样做,因为战争形势的发展未必对我们有利。而且,敌人已经开始使用一种新的、残酷的炸弹,这种炸弹的力量确实是无法估计的。日本决定接受波茨坦公议的要求,因为继续战斗下去,不仅将导致日本民族的最终崩溃和灭亡,也将导致人类文明的灭绝……”   在演说中只字未提“投降”二字,对日本人来说,在这个时候还是要保住些许的面子。同一时刻,在日本的国民以及还在太平洋岛屿和亚洲大陆守卫着正在崩溃的帝国防线的士兵,都流下了痛苦的眼泪。一些激情的鬼子军官嚎啕大哭,他们宁可自杀也不愿忍受两千五百多年来国家第一次蒙受的失败的耻辱。   终于结束了,黄历轻轻弹击着手指。日本经过八十年的改革、维新、扩张、侵略之后,重新被剥得赤裸裸的,俯伏在胜利者的脚下,思索自己文明应该走的正确历程。而对于南洋国这个新兴政权来说,万里长征才刚刚迈出了第一步。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黄历的思绪,拿起电话,黎志才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军长,日本鬼子投降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登船出发?”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的性子这么急。”黄历有些失笑道:“现在都中午了,登船出发,再到苏门答腊,天都黑了,鬼子看不清,哪能乖乖投降。再说,咱们也得给那些死硬的鬼子留出割肚子自杀的时间不是。现在,马上做准备,明天日出后开拔。”   “哦,明天哪”黎志才在电话中嘿嘿一笑,说道:“军长,那我就不打扰了,现在就去准备。”   黄历放下电话,又陷入了沉思。从战后的表现来看,日本人并未真正反思和检讨发动侵略战争的罪恶。无论是日本政府或人民,在检讨这场战争时,没有一个非议侵略战争的本身。他们检讨只集中在何以战败这一点上。换句话说,这仗是该打的,如果打胜了,便万事如意,皆大欢喜。不对之处,就是打败了。   日本人不承认原子弹和苏联参战才使战争早早结束,不承认今天的失败是多年侵略的错误的结果;不承认根本打不下去,而是冠冕堂皇地说他们的投降是为了避免人类大屠杀。他们硬说纳粹投降后日本仍可最后胜利,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永远可以战胜美国的优势武器,大和民族还是比世界其他民族更优秀。目前的失败投降是一时挫折,将来准有翻身之日。   抗日还没有终结,战场上的较量结束了,但其他领域的斗争也绝不放松。日本只配被踩在脚下,稍给点好颜色,便会蹬鼻子上脸。      第097章 乱局(一)      纵观历史上二战后日军的投降,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折,盟军只需空投几个军官,便可以在形式上完成对日军的受降。也许很多人不会想到,在日本天皇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命令所有日军放下武器后,对日军的受降会如此顺利。往日穷凶极恶,叫嚣着“玉碎”、“七生报国”的日本鬼子,在听到天皇谕旨后,会乖顺得出人意料。   太平洋战场爆发前,曾有一位在东京的西方记者目睹日本国内的狂热景象,惊讶万分,他在发回国内的报道中写道:“呆板、机械的日本人只知道服从,他们国家意识虽然极强,但从不会用他们自己的大脑去思考。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疯子带领他们跳向大海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一个接一个跳下去。这样的国家是最危险的,他们随时会在任何地方干出令人意料不到的疯狂事情。”   是的,住在绿树掩映着巍峨的日本皇宫内的那位脸色苍白,毫无表情的天皇便是那个疯子,那个让无数日本人诚惶诚恐、敬畏不已,并视作神灵的家伙。虽然日本国民为战争背上了沉重的负担。经济萧条、恐怖、暗杀、流产政变又象瘟疫一样四处横行,使日本百姓在贫困动荡的苦海中游荡挣扎。但铁板一样的战争宣传和对天皇的顶礼膜拜,又使他们对天皇发动的这场疯狂战争投入了惊人的热情,同样也品尝了战败的苦果。   当进军南苏门答腊的第一师发来电报,报告悬挂美国国旗的军舰和运输船只未遇抵抗,顺利进入巨港,几个蓝眼睛大鼻子的家伙所冒充的盟军军官已经令巨港的日本驻军开始投降的时候,黄历轻轻松了一口气。想象是想象,当想象变成现实,才是真正的轻松。   第一步计划实施顺利,铁血军,哦,现在已经改为南洋国国防军了,打着盟军的旗号将在巨港建立桥头堡,以此为基地对日军进行受降,并派出部队和干部接管地方政权。日本鬼子已经不足为虑,现在担心的是印尼独立组织宣布独立后,会在苏门答腊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不管怎样,黄历已经依靠自己的先知能力,抢先于东南亚盟军行动之前占据了一块要冲之地,英国佬现在恐怕要忙得晕头转向,日本人的投降出乎他们的意料,整个东南亚都要占领,兵力、船只的不足,使他们的行动缓慢。荷兰人也急得跳脚,可惜只能坐失良机。   在长时间的布置和安排下,历史,起码东南亚日占区的历史完全改变了。在马来亚半岛,马共领导的华人抗日军中央委员会决定对蒙巴顿要求华人抗日军不要进城接受日军投降的无理要求不予理会,华人抗日军各支队开始解除日军武器,接管大小城镇。事实上在英军九月份抵达前,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会接管马来亚半岛的大部份城镇。   同样,在英属北婆罗洲的郭支队也开始接受日军投降,接管城镇,他们的武器精良,兵力雄厚,战斗力最强。他们没收敌产、救济难民、以日奸名义逮捕惩办马来人奸细和特务,并在此基础上组织人民委员会取代治安委员会行使地方政府职权。虽然名义上隶属于马共的华人抗日军,但实际上已经借此名义,合并了两支马共的小游击队,在北婆罗洲一家独大。当然,小规模的战斗不可避免,沙巴、沙捞越素丹便在交战中被“日本军队”杀害。   太平洋战争期间日本对东南亚地区的统治虽然只有三年半,但影响却是深远的。卷土而来的殖民者发现,他们的权威已经在1942年的惨败中丧失大半,地方民族主义者风起云涌,和平恢复他们昔日的荣光,已经变得困难无比。   胡志明领导的越盟发动全民暴动夺取了越南很多城市,并宣布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印尼的苏加诺也在日本投降的第三天,在一批印尼青年和武装部队(由日军训练和在日军投降后获日军移交武器)宣布印尼独立,成立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缅甸昂山领导的缅甸独立军在战后打着缅甸国民军旗帜以胜利者的姿态在仰光游行;马来亚的华人抗日军也宣布了独立宣言,成立独立的马来亚联邦,并表示英国人在马来亚恢复统治的任何企图将遭到武力抵抗。   马亚亚因为日本人的征服而受到的震动,使马来人的政治觉悟激发到了空前未有的程度;而且华人的整个处境也起了变化。在战争时期,抗日运动主要是华人的事,少有马来人参与。而且,日本人使用马来警察队来对付抗日运动。使华人和马来人的关系恶化。在战争中,华人的领导权从定居已久的世家富户之手转到左翼人士手里去了,因为比较富裕的华人必然不得不在口头上讨好日本人,至少也得谨慎地退居幕后,只有这样才有希望保全自己的生命财产。   无疑,一场社会大变革开始了,各东南亚新兴国家将再次迎来一次战争的考验,有的国家会消失,有的国家会巍然屹立,昂然进入国际大家庭。   这个时候,早已解放的南洋国显示出了巨大的优势,战后重建和经济发展走在了其他处于政治形势动荡不安和前途未卜的新兴国家的前头。第一批出口橡胶在坤甸装船启运,美国政府是第一个买家;在大力开展自力更生,开荒种地,以及庭院菜园、渔业捕捞等相关鼓励性的政策引导下,预计到四五年年底,粮食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的自给;炼油厂、船坞更是其他东南亚国家所没有的,稳定的形势给南洋国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一面发展经济,进行大规模建设;一面在纷乱复杂的形势中搞着小动作,为南洋国获取更大的利益。黄历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就象一个赌徒,已经稳稳地赢回了本钱,还在捞取更多的筹码,心态是很放松的。      第098章 乱局(二)      日本出乎意料地突然投降,使得东南亚盟军统帅部陷入了极大的窘境,东南亚盟军统帅部拿不出任何现成的计划来履行其新的职责。而他们过去认为,重新占领所要通过的军事行动最少需要十二个月才能逐步完成。   但急剧变化的形势必须得到应对,东南亚盟军统帅部只能勉为其难地尽力施为。九月八日,七个同盟国军官空降到爪哇,以便就当地形势提出报告,九月十五日,首批军队才开始在巴达维亚的港口丹戎不碌登陆。一个连的英国步兵在这一天上岸,而东印度群岛代理副总督普拉斯博士也率领刚刚组织起来的五百多人的荷印军队一同登岸。   随后,这支混合部队组成了一个准殖民地管理机构——荷印人民管理委员会,其目标显而易见,消灭刚宣布“独立”的印尼共和国,恢复殖民政权。这时日军的中立地位已难以维持,于是他们用武力将独立派武装赶出几座大城市,并将其交给英荷联军,而独立派则报复性的枪杀了其控制区内的上百日本平民。   从日本人投降到首批盟军到达的几个星期时间里,日本人允许印度共和派完全控制这个国家。他们把所有的公用事业,如广播电台、铁路、邮政电讯、电话和发电厂,都移交给印尼人,这样,整个行政和经济机构就转到了共和派的手里。日本人还违反了投降条款,把大量储备的武器和其他军事装备交给了受过日本人训练的青年运动人士,这些人就成了日本占领区内除日本军队外的唯一的军事力量。这样,宣布独立的印尼共和国的实力地位也大大加强了。   而对于英国人和荷兰人,兵力的不足,使他们不得不暂时继续使用日本人来维持治安,以便从共和派武装手中占领城镇。当然,释放和救济估计近二十万名西方战俘和被拘留的平民,也是他们的首要任务,他们还把这些人武装起来,增加自己的力量。   荷兰人的到来以及战俘和平民的重新武装,显然引起了共和派的惊恐。共和派人士担心旧的殖民制度会重新加在自己头上,因此共和派政府提出警告说,在共和国的独立未获得承认之前,任何荷兰军队登陆都将遭到武力抵抗,并且停止释放西方战俘和被拘押的平民。这些遭受日本人监禁的不幸的受害者现在开始受到印尼人的同样虐待。   与爪哇的混乱相比,南苏门答腊的形势已经明郎。南洋国国防军第一师比英国人和荷兰人抢先了几乎一个月占领此地,受降行动很顺利,印尼独立派的势力也很弱小,刚刚在苏加诺于爪哇宣布独立后,也确实起过一阵骚乱,但旋即便被兵强马壮的陆军第一师严厉镇压下去。   陆军第一师在南苏门答腊的行动得到了当地华人的大力支持,被一支华人组成的军队解放,无论如何都令当地华人欣喜若狂,激动不已。只一个星期的时间,在南苏门答腊便有三千华人青年应征入伍。而由南洋国返回家乡的原反盟工作人员开始深入到苏门答腊各地进行大力的宣传,移民工作正式展开。   在南苏门答腊受降完毕后,陆军第一师依据谍报局的情报,以及当地居民,主要是华人居民的检举和控诉,以日奸的罪名对印尼卫国志愿军以及与日本人合作过的印尼人展开了大规模的清算行动。包括日本人组织的独立筹备委员会代表在内的地方头面人物遭到了逮捕和审讯,并被投入监狱。   大批华人携家带口从各地开始向南苏门答腊迁移,等到英国人和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登陆,已经有两万多华人进入了南苏门答腊。此时,由南苏门答腊的华人青年组成的军队也达到了四千,开始为陆战一师分担维持治安的工作。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比例,整个南苏门答腊总共才有华人三万多一些。   ……   坤甸码头上人声喧嚣,一片忙碌的景象。   大批身着黄绿色军装的日本士兵按照口令在集合,由早已安排好的军队押送而去。这些从苏门答腊运来的战俘将顺着卡普阿斯河逆流而上,在桑高建设图纸上的一座炼钢厂。其余的日本战俘则分别被送到南洋国的中婆罗洲、东婆罗洲和南婆罗洲,进行大规模的道路和城市建设。   既然还未被国际大家庭所承认,也就不必遵守《日内瓦公约》,这些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况且,在黄历的意识里,在必要的时候,《日内瓦公约》也不是不能违反的。   汽笛长鸣,一艘客轮缓缓驶离,黄历和几位官员站在码头上,挥手告别。   陈嘉庚、林谋盛等星洲侨领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走了,三年多的战争岁月,他们在西婆罗洲亲眼目睹了一个华人掌权的国家从无到有的建立过程,而为了这个国家更加强大,他们愿意为此而奉献自己的精力,发挥他们在星洲的号召力。当然,这也是他们的国家,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能够堂堂正正,能够自由畅快。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黄历虽然无法判断准确,但对于拥有近三百万华人的星洲来说,能够有十分之一的华人来南洋国定居,便会解决极大的问题,使南洋国人口的比例发生对华人有利的变化。   放下了挥动手,暂时抛开憧憬的心,黄历和慕容辰、钟可萍顺着防波大堤缓缓走着,边走边谈。   “中国方面需要派个重量级的官员去访问。”慕容辰缓缓说道:“如果不是东南亚的形势太过诡异,军队随时要待命出击,四哥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毕竟在冲绳岛战役中给中国增了光添了采,又替中国在琉球派兵驻守,这都是保证在会谈中能够气氛融洽的有利条件——”   “我走不开。”黄历摇头拒绝道:“还是按咱们说好的,慕容去中国访问,萍儿留下处理政务。”   “别这么叫我,萍儿,我都多大了?”钟可萍失笑道:“您还是叫我小钟吧!”   “多大?还不到三十嘛”黄历笑着瞅了钟可萍一眼,“长得也还年轻。”   “呵呵,咱们都不老。”慕容辰笑了笑,继续说道:“除了达成共识,争取在联合国的支持外,我想让中国政府放开移民的限制,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吧?”   “通商,通航,通邮,这些都很重要。”钟可萍说道:“石油出口,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有利条件。”   “这些当然都很重要。”黄历抿起了嘴角,抬头望着大海,说道:“在联合国,我们也需要中国政府的支持和声援,至于移民,也不必苛求。总之,你尽力就好,能达成几项协议,就达成几项协议。我们以后还有时间。”   “好吧,我们保持电报联系,有什么特殊情况,及时商量。”慕容辰解开了衬衫的领扣,用手扇了扇凉风,笑道:“四哥,你一直冷眼旁观爪哇的局势,到底想什么时候出手,又想把爪哇变成什么样啊?”   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呢,现在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反正咱们不能吃亏就是。你们也看到了,印尼独立派不仅是日本人炮制的,还继承了日本人残忍暴虐的品性,杀害平民啊,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在电台广播中批评印尼独立派,揭露他们的阴暗面,对爪哇的华人会有影响,我们是不是稍微缓和一些。”钟可萍不无担忧地说道。   “已经势同水火,留不得半点客气。”黄历摇头道:“没看到他们宣布的共和国宪法吗?序言就强调了印度尼西亚的统一,而且第一条就宣布印度尼西亚是一个单一的国家,领土包括整个原荷属东印度群岛。”   “所以必须削弱他们的力量,肢解原荷属东印度群岛。”慕容辰对此看得很清楚,也没有钟可萍那样的妇人之仁,“现在只是需要一个时机,一个借口,而且先让英国人和荷兰人打头阵,我们先暗暗地运作,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布置好,等出击时便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呵呵,你说得很对。”黄历赞赏地笑道:“印尼人太多,独立建国也无法阻挡,我们也只能在承认这个事实的基础上进行活动,不要求把荷属东印度群岛都纳入南洋国的版图,只有尽量地多争取地盘。使得印尼人建立的国家不致太大,实力不致太强,以免对我们构成长久的威胁。”   “南苏门答腊是个好地方。”慕容辰笑道:“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一个华人自治区是很有希望的。”   “不光如此。”黄历眼睛眯了起来,坏笑道:“苏门答腊的地方势力很强,寥内、亚齐、直落勿洞,只是他们实力不够,难以同印尼独立派抗衡。我们的插手,会让他们看到希望,我想,他们的心思会动起来,会向我们寻求援助的。”      第099章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整个印度尼西亚有一万八千多个岛屿,一百多个民族,而且即便是印尼人,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由于地方利益等复杂的关系,有分离或独立倾向的并不在少数。比如马鲁古和巴布亚,现在宣布独立的印尼共和国并未能实际加以控制。而苏门答腊的亚齐和寥内两省,更是南洋国工作的重点。一旦有一个榜样被树立起来,很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浑水摸鱼,攫取利益,这是南洋国所希望的。   而首先向南洋国伸出橄榄枝的是苏门答腊岛的亚齐,从历史渊源和情报分析,这并不出乎黄历等人的预料。   亚齐位于苏门答腊西北部,在16世纪初叶至20世纪初叶是马来群岛一带的贸易中心。又称哑齐。由亚齐人所建,故名。十七世纪初期,达于鼎盛。势力所及,包括苏门答腊西海岸全部,并征服马来半岛许多地方。后葡萄牙、荷兰相继入侵,亚齐反抗殖民侵略最为有力,时间也最长。仅抗击荷兰人就长达三十年之久,直到1913年亚齐才在名义上沦为荷兰殖民地。   是的,只是在名义上成为荷兰人的殖民地,事实却是亚齐从未被荷兰正式统治过。因此,亚齐人认为亚齐应有权决定自己是否加入印尼。所以,历史上亚齐被印尼并入之后,一些反政府人士便开始利用亚齐经济凋敝、人们生活贫困等因素,与中央政府进行武装对抗,长达三十年之久。   南洋国虽然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只是未来的印度尼西亚合众国的成员国之一,但却是拥有着极大的自主的权利,因为他拥有一支让荷兰人不敢轻视的军队。作为示范,南洋国给了亚齐独立分子一个很好的启示。谁都不是傻子,对现在的大形势虽然没有黄历判断得那么精准透彻,但也是经过了仔细分析和研究的。   如果亚齐贸然宣布独立,必然会遭到荷兰人和印尼独立派的联合敌视,甚至是武装进攻,在这一点上,亚齐人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们也想分阶段实现独立建国的梦想,而第一步便是效仿南洋国,成为合众国的成员国之一。而作为现在苏门答腊岛最有实力的军事力量,与南洋国达成谅解,并得到南洋国的帮助,对抗亚齐境内和邻省北苏门答腊的拥护印尼独立派的武装,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黄历带着一个旅的兵力来到了巨港,随着南苏门答腊的逐步稳定,新阶段的行动要展开了,趁着英国人和荷兰人还陷在爪哇那个大泥潭中,多捞一点是一点。   “我们理解和同情亚齐人谋求独立的正当要求,但实质上的支持,由于兵力不足,恐怕还有困难。”面对着亚齐派来的代表阿里·穆哈雅特,黄历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尊敬的黄将军,我们不敢奢求南洋国出动威武无敌的大军,只想请求您派出一些军事顾问,再卖给我们一些武器弹药。”阿里·穆哈雅特很恭敬地先来记马屁,再小心地提出要求,“当然,具体的条件我们可以商谈。”   具体的条件,嗯,这小子很上道啊黄历分明看到阿里·穆哈雅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总要轻松一些。   ……   亚齐人的独立愿望十分强烈,国内支持者也占多数,所以,南洋国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上百名军事顾问,一个团的正规部队,收缴日军的武器弹药,当这些人员和物资装载上运输船悄悄启航,向亚齐进发的时候,黄历知道在苏门答腊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了。   看来亚齐还想着把北苏门答腊也吞并进去,哼,那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黄历得意地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这竹杠敲得响梆梆,收获颇丰啊!   “部长,军官们都到齐了。”贴身副官崔小台敲门而入,立正报告。   “好,我马上就来。”黄历将文件收拾好,起身向外走去。   兵进明古鲁,占领这个人口只有二十多万的小省,从而将苏门答腊岛拦腰分成两截,逼迫苏门答腊北部的省份作出选择。是继续拥护印尼独立派,还是效仿南洋国,或者即将冒出来的亚齐,这个选择题好象不太难吧而且有南洋国在中间挡着,那些地方势力的胆子应该能大一些了。   分别人的土地,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黄历和要战败时的鬼子一个心态,自己得不到的,宁可给那些地方势力,也不给印尼共和国。亚齐只是一个榜样,而效仿者却会接连出现的。   而对于南洋国来说,明古鲁是继南苏门答腊的第二个占领地,下面就该是人口有五十多万的丹戎加兰省了。目的达到后,对爪哇半包围的战略态势便会形成。黄历就象一个围棋高手,东一下,西一下,看似杂乱,却在悄悄占据要点,编织一张大网。等到猎物觉察到落入网中,那已经太晚了。   增兵一个旅是作为守备兵力,和南苏门答腊省新组建的华人军队一起守卫占领地,而把陆一师解放出来,进军丹戎加兰。   当黄历走在巨港的大街上,看到有中年华人身穿警察制服在巡逻维持治安时,不由得慨叹一声。人到用时方恨少,如果能在中国大陆把人口移民过来,那将多好啊既减少了大陆的人口压力和粮食压力,也壮大了南洋的华人力量,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设想,故土难离的固有思维,政府的种种限制,才是最大的障碍。   这是民族固有的习惯和传统,就如同美国人的房屋往往造得如同积木,易建又易拆,而中国人却力求坚固,恨不得能用上一百年。美国人可以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华人却以守土安家为己任,不肯轻离故土,死后也要入祖坟,这叫落叶归根。当然,移民潮会来的,只是会来得晚一些,等到国共内战爆发,等到——      第100章 泗水撤侨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所谓的印尼共和国完全是由日本人炮制出来,一伙在日本人占领期间,与日本人密切合作的家伙虽然极力否认这一点,但直到现在他们还忠实地履行着日本主子赋予他们的使命,并且继承了日本主子残忍、暴虐、毫无人性的特点,并在日本主子投降后,将这些特点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一张张由南洋国谍报人员冒死潜入拍下的爪哇各地集中营的照片和说明登载在了美国、中国、英国、荷兰等国的报纸上,并继续传播,在世界舆论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情景是悲惨的,在棱罗一个关着六百名妇女和儿童的集中营中,恶劣的条件令世人吃惊:被拘留者处于半饥饿的状态,每天只给两顿极少量的饭菜。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得了痢疾和脚气病,有迹象表明,在几个星期内,这些人将因饥饿和浮肿病而丧失生命。而且,被拘留者还要听任印尼看守的虐待和任意摆布……   在辛科坎集中营,有许多人患痢疾和脚气病;人们睡在没有垫子的潮湿的水泥地上;衣服被敝不堪。其中儿童的处境最为悲惨,他们靠着墙根蹲着,设法把干饭做成的褐色小饼捣碎,以便下咽……   对日战争已经结束了两个月,荷兰及少量西方侨民却仍然被拘留在这样骇人听闻的情况下,自然使荷兰人愤怒极了。再则,即使那些从拘留营中释放出来的在爪哇拥有产业的荷兰人,也发现他们自己已沦于贫困,因为共和派没收了他们的种植园和矿山,对欧洲的贸易已不复存在。   不仅是荷兰人,在西方人的价值观中,羁押人质并加以残酷对待,本身便是令人愤慨,违反人道主义的。美中英法等国家纷纷对此发表意见,谴责印尼共和派的行为,要求印尼共和派立即释放被拘押的西方侨民,并呼吁双方通过谈判解决争端,原来对印尼共和国的国际同情被南洋国巧妙地剥夺了。   玩政治啊,你们还嫩着呢,黄历暗自对印尼共和派伸出了中指。   对印尼共和派,黄历没有丝毫的好感,一个由日本人扶植起来的组织,想得到他的认同是没有可能的。被印尼人称为国父(或曰“独立之父”)、印尼独立运动领袖苏加诺。是日本人从荷兰殖民政府的监狱里放出来的,并任命他为首席顾问和宣传家,送他到印尼各地演说,鼓动印尼人独立以及与日本人合作。   在苏加诺看来,赶走荷兰人的日本军队不仅是他个人,也是他的国家的解放者。苏加诺担任过日本人组织的人民力量中心主席、中央参议员议长,爪哇奉工会主席。他的所作所为与汪精卫之流没有什么区别,要是中国人,肯定被列为第一大汉奸;但他是印尼人,所以不但不奸,反而成了他们的第一大民族英雄。   苏加诺终其一生对日本都怀有很深的感情,晚年娶日女为第四任妻子,是为黛薇夫人。为了感谢和表彰参加独立战争的日本军人,苏加诺还在东京慈惠医科大学后面的青松寺建了一座纪念碑,上刻苏加诺亲撰铭文:“独立不属于一个民族”。   可惜历史已经改变,印尼共和派明面上需要对付英荷军队,暗地里还有南洋国在频施手段,只能在爪哇和马都拉行使他们的政权,苏门答腊的共和派则将遭到南洋国军队以及亚齐等地方势力的联合剿杀。苏加诺是否会有此风光,想必已经是一个未知数了。   而且,虽然印尼共和国对外宣布已经掌握了政府机构,但事实上,共和国现在越来越觉得很难控制那些自称是它的支持者们。从英荷联军登陆巴达维亚不久,一阵目无法纪的浪潮便席卷整个爪哇。当然,一个完全新的政权正在建立起来时,有效的行政管理有一段脱节现象。在这种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有骚乱的机会,一些坏人或捣乱分子——这种人在每一个国家里都有——就趁机浑水摸鱼了。   盟军司令部继续向爪哇增兵的同时,也警告共和派不要制造恐怖行动。这些警告使得共和派领导人同意和荷兰人进行接触,为此,他们重新改组了行政体制。取消了总统行政委员会,设立了宪法中没有考虑过的总理职务,任命苏丹·沙里尔为总理;虽然他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但他没有和日本人合作过。现在,沙里尔处在政治舞台的前面,而和日本人合作过的苏加诺和哈达则留在幕后指挥。   起初,英国军队于的行动还算顺利,他们于先后占领了巴达维亚、万隆、三宝垄等大城市,但冲突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泗水发生了。   十月二十五日英印第23师49旅的六千名轻装印度步兵,在旅长马拉贝准将指挥下在泗水港口登陆,动荡而混乱的局势使得盟军司令要求印尼共和派新成立的“人民治安军”在三十日之前交出所有非法持有的武器。然而,这一命令和宣布建立军事管制的公告,引起了战斗的爆发。城里的英军据点遭到了有组织的袭击。尽管苏加诺同意停火命令,并亲自出面干预,但袭击仍然在继续。一批被从集中营释放的荷兰妇女和儿童在去码头的途中遭到了袭击,大部分妇女和儿童被杀害;护送他们的两百名英一印军队进行了故斗,直到弹尽粮绝,然后几乎全部被俘,并同样遭到杀害;与此同时,马拉比准将在设法执行停火命令时被杀。   驻巴达维亚的英国克里斯蒂森将军发出警告,如果不停止战斗,不交出杀害马拉比准将的凶手,就要采取军事行动。然而,他的这些要求得不到任何反应。于是,英国派出曼塞少将接替马拉贝的指挥,并增派英印第五师到泗水,十一月九日,英军在泗水发动了重大的军事行动。   英印第5师的两万多名步兵,在飞机、坦克及舰炮火力支援下,强行开进泗水市区。泗水战役爆发了,接下来的十天内,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巷战。英国人在付出高达两千余人的伤亡后才攻占全市,随即开始了血腥的惩罚性扫荡,全城一片瓦砾。印尼共和派武装力量则在战役中损失了两万余人和大量的武器装备。   但这只是流血的开始,随后,在巴达维亚同样出现了严重的动乱,万隆及英军占领的其他城市也发生了战斗。而英国人试图到内地去拯救那些被关押的俘虏和拘留者,也因为遭到武力抵抗而无法进行。   持续的动乱,持续的战斗,持续的伤亡,令英国人感觉在印尼共和派和荷兰人之间保持中立较为明智。而为了给荷兰人留出缓冲时间准备,在英国司令官克里斯蒂森将军主持下,印尼共和国总理沙里尔和荷兰代表樊穆克中将在巴达维亚开始进行谈判。   泗水港口,一条条船只在引水员的引领下,缓缓开了进来,停靠到码头。跳板搭了上去,一队队南洋国国防军士兵踏上了泗水的土地。   黄历已经乘坐“飞龙号”巡洋舰提前登陆,正与英军曼塞少将进行着交接前的会谈。   “形势是严峻的,从占领泗水市到现在,我们的伤亡达九百十六名,其中死亡一百四十五名。”曼塞少将苦笑着介绍道:“希望你们能继续有力地维持该市的法律和秩序。”   英国人不想为荷兰人的利益而流血,在马来亚半岛,想重新恢复殖民者荣光的英国人遭到了马共领导的抗日军的阻击,战争的扩大也使英国人迫切地需要调集兵力去为自己的殖民地战斗。   “当然,维护法律和秩序,并撤出侨民。”黄历淡淡的笑着说道:“几十万人哪,没有良好的秩序,恐怕无法安全撤出来。对于印尼人烧砸华人店铺,伤害华人的举动,我们可是一直在隐忍。”   “你们不要太强硬了。”曼塞少将郑重提醒道:“在泗水周围估计有十万余名共和派的人员拥有各式各样的武器,尽量不要激怒他们。”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谨慎对待的。”黄历笑着表示了感谢。   英国人急于脱身,而荷兰人力量又不够,他们只好向南洋国请求派兵暂时守卫这个爪哇第二大的城市。而黄历所担心的是聚居在泗水的几十万华侨,已经有情报显示,印尼许多地区有掀起排华浪潮的苗头,有不少华人住家商店遭到了烧杀抢劫。   尽管在日本投降后,南洋国便派出了很多人员进入爪哇,动员华人移民,但局势变化得太快,持续的动乱以及很多华人存在着侥幸心理,不舍得放弃辛苦打拼的资产,而行动缓慢。   在巴达维亚附近的华人聚居区,已经应南洋国的要求,荷兰人同意华人组织保安队自卫,但泗水的华人撤离也将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101章 撤侨移民      泗水居住着近百万华裔,尤以原籍闽南人最多,七成的经济掌控在华人手上。在城中,华人建有郑和清真寺,是世界上第一个以郑和命名的清真寺。六百年前,郑和下西洋时,曾到过中爪哇的三宝垄及东爪哇的泗水市。当地华人为缅怀他的盖世功迹,特建此寺。该寺位于泗水戛丁街二号,原是一幢五层楼宇,飞檐画栋,红墙碧瓦,赤柱镂窗,装修堂皇,左前方矗立着一座色彩鲜艳的八卦亭,雄伟壮丽,风格独特,但现在战火已经毁掉了几乎大半的建筑。   站在这座寄托着华人骄傲的建筑前,黄历感慨万千。这里注定不是华人安居乐业的家园,集中和团结才是力量的源泉,分散在南洋各地的华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看起来总人口数很多,却备尝艰辛,没有平等的政治权利,辛苦打拼的家产和财富都不过是建在沙滩上的楼房,没有根基。   爪哇岛有几千万印尼人,共和派的势力也最强大,黄历压根也没打算将这块烫手的山芋搂在怀里。除非不顾国际舆论,象日本鬼子那样实行三光政策,否则任何在爪哇的外国军队都将陷入游击战的泥潭。英国人要抽身了,接下来是荷兰人在这里接受煎熬了。   移民撤侨工作在泗水、三宝垄等地同时展开,而华人遭到抢劫杀害的零星消息也不断传来。南洋国政府目前相当克制,向共和派发出了抗议,谴责对华人的暴行,要求共和派约束其支持者,并将施暴者绳之以法。当然,这些外交辞令对印尼共和派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南洋国报纸媒体的不断揭露,令南洋国的华人群情激愤,对印尼共和派的仇恨已经燃烧起来,并将越烧越旺。   一群年岁较大的华人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都是在泗水市拥有不菲家产的富商大户,来到黄历面前,或鞠躬或拱手,纷纷行礼。   “诸位同胞,不必这么拘谨。”黄历笑着与他们一一握手,将他们引到郑和清真寺残余的建筑之中设的会场。   “黄将军英明神武,率领虎贲,所向无敌,击败倭寇,占据婆罗洲,如此功业,令人敬仰,我们代表全市华人欢迎贵军前来驻守,保本地华人的平安。”一个老头笑着恭维道,一副非常欣慰的样子。   “是啊,是啊!”   ……   黄历听着这些毫无营养的客套话,脸上淡淡的笑着,但心中却很恼怒,撤侨移民的通告已经贴出去好几天了,这帮家伙怎么还跟自己来弯弯绕。还贵军,根本没拿南洋国军队看成自己的队伍。   “诸位,撤侨移民的通告你们想必都看到了,不知是否准备好了?”黄历似笑非笑地问道。   “啊——”众人互相对视,一个中年人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黄将军,南洋国撤侨的好心,我们大家都知道,可也存在着实际的困难。现在印尼共和国和荷兰人正在谈判,想必和平——”   “和平?痴人说梦。”黄历冷笑着打断了中年人的话,心中火气乱撞,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所谓的实际困难是舍不得此地的产业吧?在前一段动乱中,你们有没有自家商铺遭到抢劫,有没有自家人或熟人朋友遭到伤害的。你们如果是印尼人,我们又何必兴师动众,前来协助你们搬家。你们以为南洋国是垂涎你们的财产,还是稀罕你们这些人?稳定和安全,是能够用钱买来的吗?那是无数血性华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众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黄历凌厉的目光下如坐针毡。   “黄,黄将军息怒。”中年人壮着胆子再次解释道:“说到产业,那都是祖辈流血流汗打拼出来的,一下子全都放弃,确实难以割舍,还请黄将军体谅一二。”   黄历眯起了眼睛,低沉地说道:“要钱不要命,我今天算是见识了。既然诸位把这些天来华人遭劫遇袭都不当回事,我们也不强求。愿意留,就留下;愿意走,我们安排周全。只是我要正告诸位,不要被眼前的些许损失蒙蔽了眼睛,只有在华人掌权或华人占多数的国家里,你们的财富和权利才能得到切实的保障,这不仅是现在的问题,还关系到子孙后代,请诸位三思吧哦,忘了告诉诸位,我军在此地最多只驻守两个月,等到荷兰军队赶到,便会移交给他们。希望各位在荷兰人与印尼人的厮杀战斗中多多发财,家人平安,人口兴旺。”   冷冷地看着这群代表着老朽的华人离开,黄历重重一拳击在桌子上,南洋华人的遭遇,说不得与这些只顾着赚钱发财,却不关心政治权利的老思想,老观念有极大的关系。眼中只有那些铜臭,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埋在身边的隐患,为了百分之一的侥幸,赔上百分之百的生命和财产。   与这些有钱人犹犹豫豫的态度相比,那些在战争中陷入穷困的华人反倒爆发出极大的移民热情,加上南洋国也全力进行了尽可能周全的照顾,每天港口中船来船往,成千上万的泗水华人奔向南苏门答腊或者南、东、中婆罗洲,开始崭新的创业征程。   在巴达维亚,由英军司令斯蒂森将军主持的荷印商谈终于流产。会议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不得不推迟到十一月二十二日。但是在那一天,共和政府拒绝恢复谈判,其理由是:由于荷兰人的挑衅态度,巴达维亚已处于很混乱的状态,以致无法进行这项谈判。十二月初,共和政府迁到英国势力范围之外的爪哇中部的日惹。尽管遭到这一挫折,而且英国军队也继续不断地受到袭击,但是英国司令部还是尽可能想同共和国保持着良好关系,甚至为共和国官员在日惹和巴达维亚之间的来往提供飞机。   谈判破裂的消息在很大程度上对泗水等地的撤侨移民起了很大的促进,侥幸心理破灭,使得那些眷恋家业的华人不得不忍痛放弃不动产,踏上了出海的船只。      第102章 邦,邦,邦      从总体上来说,泗水撤侨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不仅使南洋国多了几十万华人公民,而且在泗水就地组织了两个师的兵力,虽然还缺乏训练和战斗经验,但已经武装齐全能帮助陆军三师控制住泗水的局势,并将陆军第二师解放出来。   而现在东南亚的大部分地区还处于动荡之中,试图在马来亚半岛及北婆罗洲登陆的英军遭到了马来亚抗日军的坚决抵抗,受到的打击尤以北婆罗洲最大。在战前便大量补充了人员和武器装备的郭支队可谓兵强马壮,英军虽然在米里、哥打基纳巴卢、古晋等地登陆成功,但随后在内地的战斗中却遭到几次挫折。   按照黄历的评价,英国海军还很强大,但陆军从整个二战中的表现来看,充其量可算是二流的水平,而跟随英军的摩箩差,恐怕连三流都算不上。而郭支队及南洋国的老牌主力,抛开武器装备,在战斗力上要超过英国佬,在战斗意志上更不是这些大鼻子和缠头阿三可比的。   马来亚局势的恶化,使得英国人更急于在荷属东印度脱身,而荷兰人的军队却还不能马上赶到,现在也只能倚重于南洋国的兵力。   巴达维亚西部地区被划分为南洋国守备,英国人准备抽出一个伞兵旅增兵马来亚,而黄历在索取了该地区受降日军的武器装备后,勉为其难地派出了陆战第二师。这也是荷兰人所希望的,在他们的大批军队到来前,需要南洋国军队帮助他们守卫巴达维亚这个重地。   就在这个时候,苏门答腊岛的亚齐宣布独立,效仿南洋国,成为合众国的成员国之一。随后,亚齐军队开始进攻境内支持共和派的武装,在南洋国秘密派出的一个旅的兵力配合下,一举击败共和派武装,并跨过省境,追击进入了北苏门答腊。   而在南苏门答腊,南洋国军队的进展也十分顺利,两支军队分别从陆路和海路进入明古鲁,一举歼灭了当地共和派武装的主力,开始对分散的小股武装实行围剿作战,全面控制明古鲁只是时间问题了。   从英军手中接管了巴达维亚西部的南洋国防军与南苏门答腊的军队对苏门答腊的直落勿洞省形成了夹击之势,而聚居在巴达维亚附近的华人在南洋国的支持和荷兰人的默许下,开始武装起来,组织保安队自卫。这些都使爪哇和直落勿洞省的共和派武装感到惊惧,共和派领导人开始审慎地对待南洋国的威胁。由于没有大型船只,爪哇岛与其他岛屿的联系和支援被中断,而南洋国拥有的军舰和商船,却可以使他们来去自如,完全控制了爪哇海的航运。   爪哇的共和政府无奈地发现想阻击南洋国在地广人稀的苏门答腊岛展开军事行动,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向南洋国提出抗议,然后就是眼睁睁看着苏岛上的支持者被一个个消灭。   “交出抢劫或杀害华人的印尼凶手,赔偿华人在动乱中遭到的损失,承认南洋国和亚齐国的独立以及各自的主权。”南洋国政府面对印尼共和政府的抗议和交涉,态度变得异常强硬,提出了印尼共和政府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印尼共和派只注意到了其中的表面现象,却发现不了南洋国在苏门答腊岛暗中作的手脚。南洋国大肆向南苏门答腊移民的同时,还在将印尼人从此地迁出,首先是那些与共和派有关系的印尼人,哪怕是稍微表示一下同情,也会被列入危险者的名单,拘禁审讯后,大多数人都被全家迁离南苏门答腊。他们的新家是在中婆罗洲腹地,南洋国为他们准备了新家,却没有给他们公民的身份和权利。在这里,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稍有异动,便会遭到严厉的镇压。而且,南苏门答腊在南洋国这种双管齐下的政策下,人口比例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南苏门答腊不过才三百多万人口,还包括相当数量的华人。整个苏门答腊岛的华人在听从了南洋国工作人员的宣传和鼓动后,在向此地大批集中,再加上泗水和三宝垄等地的移民,华人数量在十二月终于突破了一百五十万。刨去被迁走的印尼人,华人已经占据了微弱多数。   占地不止,移民不断。什么叫民族自决,什么叫全民投票,印尼共和派这些小嫩瓜想来是不懂的,这可是个时髦词,即便国际社会对南洋国的军事行动有异议,通过这两种方式也能把南苏门答腊划进南洋国的版图。   随着新加坡华人移民潮的正式到来,南洋国又将目光盯上了苏门答腊岛的占碑省,人口不过一百多万,是个容易解决,便于控制的地区。   名义?很简单,我们南洋国防军是盟军的一分子啊,解放你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什么?日本鬼子已经开到巨港向你们投降了,啊,是的,是有这么回事,但据说,据听说还有残余的日军躲在深山里。而且,印尼共和派的武装还在,这伙分裂分子加恐怖分子一定要铲除……   在国际争端中,最不难找的便是借口,只要能擦干净屁股,并且做得合理合法。当在国内憋足了劲儿的陆军第四师和第五师两支新锐部队分海陆进入占碑省的时候,事情便变得简单了。支持共和派的武装一战便被彻底击溃,大部分缴械投降,一小部分仓惶逃进了廖内省。于是,南洋国的军队又逼近了廖内省。   北有亚齐和南洋国的联军在北苏门答腊步步进逼,南有南洋国大军夺境,夹在其中的廖内省到了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独立,俺们要独立。”寥内省的代表非常急切地跑来倾诉他们的愿望,并且很有诚意地表示,廖内省已经组织军队对共和派武装进行了清剿,包括从占碑逃进廖内省的残余,寥内省完全有能力控制局势,就不用麻烦南洋国进兵了。   苏门答腊地广人稀,一个省的人口往往还不及爪哇一个城市多,而且苏门答腊在荷兰人入侵前,保持着很松散的格局,亚齐酋长国曾统一苏门答腊过一段时间,随后便又解体为各酋长国各守一方的局面。直到十九世纪,这些苏门答腊的小王国一个接一个地被荷兰人打败,一场历时三十年的亚齐战争后,荷兰人才算基本上将苏门答腊统一为一体。但苏门答腊岛上有五十多个民族,地方势力非常强大,远不是爪哇岛印尼人占绝大多数的局面。   在南洋国推动下,第二块多米诺骨牌倒下了,接着是第三块——西苏门答腊,然后是被亚齐和南洋国联军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北苏门答腊,而最后前来报到的则是直落勿洞省。   在一九四六年新年刚过,在巨港召开了苏门答腊岛各方势力的协调会议,达成了各省组建苏岛联合警卫部队的协议,以及经济互补,共同发展的意向。并对下阶段继续镇压消灭共和派残余势力,维持社会稳定达成了共识,组建了一个苏岛联合指挥部,以便协调行动。同时,一个关于矿产资源的苏岛总公司成立起来,将经过进一步商讨后,对各地的矿产资源进行统一定价,统一销售,按物分成。   而苏门答腊各省的分界线也在这一次会议上确定下来,南洋国成了最大的赢家,占有了原南苏门答腊、占碑、明古鲁三省的土地,合并为一个新省或新邦,取名为南苏。   而荷兰人也不是傻子,尽管下手晚了,而且目前力量不足,必须依靠南洋国的力量,但也是利用加防范,并开始效仿南洋国扶植亲荷势力,并开始改变思路,准备以东印度联邦国取代原来的合众国,以便实施其分而治之的策略。   在苏拉威西岛,荷兰人扶植岛上独立倾向较强的伊斯兰教军向共和派开战,伊斯兰教军的理想是在苏拉威西岛成立一个伊斯兰教国,现在荷兰宣布承认其为北苏拉威西邦和南苏拉威西邦;在马鲁古成立了马鲁古邦,在伊里安(新几内亚)成立了伊里安邦,还有西努加登沙邦,东努加登沙邦,帝汶邦,还正在准备承认西爪哇邦。   你邦我也邦,南洋国在对外未改变称呼的情况下,将婆罗洲分成西、中、东、南四个邦,并敦促荷兰人承认了苏门答腊岛上的亚齐、北苏、南苏、西苏、廖内、直落勿洞共六个邦。此邦非彼邦,南洋国同正在与爪哇共和派对峙的荷兰人不同,他们是用比较认真负责的精神切实协助苏岛各邦开始了战后重建、发展经济的工作。   与荷兰人选择爪哇作为关注的目标不同,南洋国选择苏门答腊,是看中了它的资源,虽然苏门答腊岛的大部分地区还处于贫困和落后的状态,但发展潜力巨大,光是石油一项,只要开发起来,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第103章 利益的诱惑(一)      “破烂儿,全都是破烂儿,我怀疑被你们美国佬骗了,买了一堆废铜烂铁。”黄历举着望远镜,仔细瞭望着停在海上的舰船,上面的弹痕和焦黑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日本战败后,海军在基地吴,横须贺,佐世保等地还停泊着不少军舰。包括航空母舰凤翔、天城、葛城、龙凤、隼鹰、海鹰;战列舰长门、榛名、伊势、日向;重巡洋舰妙高、高雄、利根、青叶;轻巡洋舰北上、大井、大淀等大型舰只,虽然不少都被美军轰炸受创,但只是坐底搁浅,仍可修复使用。而在历史上,这些被就地拆成一堆废铁的庞然大物有相当一部分应南洋国的秘密请求,由美国人拖运了过来。   此批抵达坤甸港船坞的有重巡洋舰高雄、青叶;轻巡洋舰大淀、大仓、大合;另外还有一些附赠的美军在冲绳、硫磺战损的登陆艇等小型船只。   乔治,那个在天津的时候,詹森的小跟班已经升任远东情报分部的高级官员,摊了摊手,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从价钱上来说,这是很公道的,毕竟要花费人力物力,把它们开到这里。如果从感情上来谈,我也觉得,那个很够意思了。”   “感情?”黄历笑了,“我只对美国小妞有感情,你这个家伙,长成一头熊了,跟我免谈这个,肉麻。”   哈哈哈,乔治大笑起来,还向黄历显示了一下壮硕的体形。然后,才向黄历介绍一位站在身边含笑不语的美国人。   “黄将军,这位是美国雪佛龙公司的全权代表勒克先生,促成此次舰船交易,除了埃克森美孚公司以外,他们也出力不少。喏,那些登陆艇啊什么的,都是他们出钱买下的。”   黄历笑着和勒克握手寒暄,“非常感谢贵公司的帮助,真诚地欢迎你来到南洋国访问旅游,你将受到最好的接待。”   对于勒克和雪佛龙的意图,黄历很清楚,在婆罗洲的石油开发上,埃克森美孚公司拔了头筹,与四五年七月成立的婆罗洲石油公司达成了合作协议,所有的油田配套设施,以及大型炼油厂的建设,都将由其公司负责。而刚刚成立的苏门答腊联合矿产公司,无疑又会吸引不少贪婪的目光。对于利益的追逐,这些资本家大公司,就象苍蝇死叮臭肉一样,呵呵,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姑且用之吧!   果然不出所料,勒克两句话过后,便直奔主题,对与苏门答腊联合矿产公司的合作表现了强烈的欲望。   “这样啊”黄历沉吟了片刻,故作为难地说道:“我主管军事,这经济上的事情还不好插手。而且对此感兴趣的不只是贵公司,据我所知,埃克森美孚和英国石油公司,还有荷兰壳牌石油公司,都提出了很优厚的条件。”   “黄将军可以稍微透露一下有关的信息吗?”勒克当然知道此次竞争的激烈,也迫切地想了解对手的底线。   黄历想了想,无奈地笑道:“好吧,为了答谢贵公司的慷慨相助,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情况透露一些。贵公司真诚合作的意向很令人感动,我个人相信勒克先生是不会空手而回的。”   ……   打发走了勒克,黄历示意乔治坐下,勤务兵端上了咖啡,轻轻地把门关上,秘密会谈开始了。   “英国人正在从东印群岛抽身,而荷兰人想采取军事行动,必然会寻找美国的支持,我想知道贵国政府对东印度群岛的形势和态度。”黄历慢慢喝着咖啡,似笑非笑地问道。   乔治点了点头,说道:“黄将军,你说得不错,英国人退出后,我国将成为荷兰人最大的军火供应者。您知道,由于荷兰在西欧的军事和经济体系中将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我国不可能对荷兰的军事行动提出反对。而且,南洋国还不是一个拥有完全主权独立的国家实体,我国在某些方面自然会有所束缚。当然,我国对贵国的前途是很看好的,也会尽力给予帮助。”   “这算什么?”黄历略有不满地说道:“你们供应荷兰人武器,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用来对付我们?”   呵呵,乔治狡黠地一笑,说道:“荷兰人与印尼共和派的争斗才刚刚开始,怎么会来招惹你们。如果我们的情报没有差错的话,你们的正规军已经突破十八万了吧?”   说少了,现在是二十万。黄历撇了撇嘴,说道:“数量和装备是两码事,你应该知道,我们部队还有大半士兵使用着日本鬼子的破烂玩意儿。没有坦克,飞机也少得可怜,对付荷兰人和印尼共和国实在没有把握。”   乔治也撇了撇嘴,南洋国军队的战斗力在冲绳便有体现,他才不相信荷兰人军队能与之抗衡。黄历如此说,不过是想得到更多的援助。   “我在码头上看到了很多德国佬,他们是你们招募来的技术工人?”乔治岔开话题,询问道。   “是啊,德国的日子不好过。既缺乏工作机会,又缺少粮食。”黄历很坦然地解释道:“而且盟军没收了所有纳粹德国的资产,包括大众汽车等知名企业,他们想活得好一些,就到我们这里来了。不光是德国人,还会有其他欧洲人到来,甚至还会有日本人为我们工作,谁让你们净给我弄些日本的破烂,那些飞机,那些舰船,都得有人来修理是吧!”   在战争结束前德国就拥有想当数量的高科技人才,研发能力强,生产设备先进,产品工艺很高。尽管许多工厂毁于战火,但大批科技人才和有经验的技术工人依然在,并没有造成技术断层。   而战后盟军没收了所有纳粹德国的资产。以大众汽车厂为例,英国人重建了工厂,更名为沃尔夫斯堡发动机厂,公司资产被没收。主要修理英军车辆和生产吉普车发动机,并少量生产大众汽车供应占领军和德国邮政用车。而苏联人更加疯狂,从占领区将整个整个德国工厂都搬了回去——伏尔加汽车就是全部的德国技术。      第104章 利益的诱惑(二)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遍及了欧洲大陆的大部分,战后使大半个欧洲依然难以从数百万人的死伤中平复。持续的轰炸使绝大多数大城市遭到了严重破坏,特别是它们的工业生产。欧洲大陆上的许多著名城市,例如华沙和柏林,已成为一片废墟。而其它城市,如伦敦与鹿特丹,也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这些地区与经济生产相关的建筑大多化为一片瓦砾,数百万人无家可归,失业工人比比皆是。而且,战争对农业的破坏还使欧洲大陆许多地方出现了大面积的饥饿。在这种情况下,南洋国招募技术人才的计划得以比较顺利地实施。   乔治看着黄历,对于这个人他一直摸不透,他的顶头上司詹森也是一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伟人的厉害之处,能够抓住每一次稍瞬即逝的机会,赚取最大的利益?   “嗨,盯着我干什么?说正事。”黄历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我要从美国引进一条枪支弹药生产线,如果你们卡着不放,我就找老毛子谈,自动武器嘛,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的玩艺儿。”   乔治苦笑着,他知道黄历是在说着玩儿,但这种方式让他也感到无奈,黄历根本不象是在请求援助,而是在理直气壮地索要。很厉害的经济手段,南洋国招募德国技术工人的同时,也在与美国福特公司进行合作的意向谈判。这些大公司大企业,为了利益,甚至会主动把枪支弹药生产线偷出来送给南洋国,包括那个雪佛龙公司。   “干嘛不说话呀”黄历再次敲了敲桌子,说道:“你这家伙,雪佛龙公司给了你多少贿赂,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乔治赶忙摆手,“我们只是私交很好,没有金钱的交换啊!”   “鬼才信。”黄历翻了翻眼睛,靠在椅背上,慢幽幽地说道:“对于那个廖内群岛的问题,虽然困难,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不过,我们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比如说占碑,这么一大块土地呀,啧啧,可惜啊!”   乔治眨了眨眼睛,冲黄历伸出了大拇指,厉害,以土地换岛屿,这个办法在各方面来看,都是南洋国在吃亏,然而却将得到长远的利益。   “嗯,那让我们谈谈进一步合作的事项吧”乔治笑容满面地坐直了身子,一场利益的交换现在才真正开始。   廖内群岛位于新加坡海峡之南,马六甲海峡东口,东临南海,交通位置重要。由民丹、巴淡和加里梦等大小数百个岛屿组成,总面积3,835平方公里。人口约六万。虽然现在廖内群岛归廖内邦管辖,但实际上也只是历史传承,并未有书面文件证明此事。从法律意义上来讲,还应该由荷兰人决定。   但黄历已经不把荷兰人看在眼里了,有二十万军队在手,荷兰人也不敢向南洋国挑衅,反倒要与南洋国搞好关系,帮着实现荷兰人建立东印度联邦国的设想。用占碑的部分土地同廖内邦交换廖内群岛的归属,依靠南洋国的强势,这是成功率很大的事情。而且廖内邦有了占碑这块土地,也可以对其人民有个合理的交待。   美国人想租借廖内群岛中的一个或几个,作为控制马六甲海峡的基地;而南洋国则想占据民丹岛这个“新加坡的后花园”,作为进一步控制新加坡的根据地。两者各取所需,但南洋国却因此可以得到大量的美援,在东印度群岛这场三国大战中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   ……   黄历笑眯眯地将同样笑容满面的乔治送出了办公室,两个人谈了什么,别人不知道,但就是这种密谈,使南洋国逐渐被美国所看重,一开始还是试探性的,后来便是全面的大量援助。   等到黄历回来,便发现原谍报局的副主任,现在情报局的副局长吴沧重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正在办公室前笑着恭候。   “进来吧,老吴。”黄历打了个招呼,走进了办公室,有些纳闷地说道:“今儿是怎么了,都笑眯眯的样子。”   “呵呵,总司令到街上看看,大家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吴沧重笑着解释道:“高兴呗,形势一片大好啊!”   黄历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倒是我大惊小怪了,咱们的吴局长今儿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呀?”   吴沧重将手中的文件放到黄历面前,含笑不语。   黄历打开只扫了两眼,便有些惊讶地叫道:“这么快,我,我还真没想到。”   “这个没有什么难度。”吴沧重很谦虚地说道:“只是装船运输时稍麻烦些,不过已经顺利启航,不日即可到达坤甸。”   世界十大宝藏,这是非常令人心动垂涎的财富。在黄历的记忆中,有两个宝藏比较容易获得,而且发现者简直是走了狗屎运。所以,他早就将计划交给了情报局进行策划实施。只是没想到只是一年多的工夫,便取得了进展。   爱尔兰基尔肯尼郡的丹漠洞被称为爱尔兰最黑暗的地方,因为这个洞穴记录了一次惨无人道的海盗对当地居民的大屠杀。公元928年,居住在丹漠洞附近的居民为了逃命,在挪威海盗袭来的前几个小时集体躲到洞中。他们幻想海盗抢完能抢的东西后就会离开。然而丹漠洞的入口太过明显,海盗很快发现了洞中藏人的秘密,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开始了。海盗进入洞里,把所有发现的人都杀死,估计有一千多人,然后守在洞口半个月,没有当场被杀死的人后来都因感染或者饥饿而死了。   在之后将近一千年的时间里,丹漠洞成了爱尔兰的“地狱入口”,再没有一个人敢进入洞中。现在离这里被定为爱尔兰国家博物馆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离宝藏被发现更有四十多年的时间,一个根本没人敢来的洞穴对于南洋国情报局特工来说,偷取里面的财宝,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几千枚古钱币,一些银条、金条和首饰,另外还有几百枚银制纽扣。宝物数量不是最多,但其历史价值和考古价值远远超过其本身价值。其中有一些工艺品和纽扣的样式十分古怪,在所有和海盗有关的文物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因为其独一无二的血腥背景和考古价值排在世界十大宝藏的第六位,本应该属于爱尔兰的国宝,将被收藏在国家博物馆,永远聆听世人的惊叹和赞美的宝物却要远涉重洋,进入南洋国了。   国与国之间不讲究拾金不昧,高风亮节,黄历缓缓合上了文件,对吴沧重说道:“准备把相关文件销毁吧,在这之前,向政务委员会的慕容委员长和钟副委员长进行汇报,别的人就不必知道了。”   “明白了。”吴沧重也知道此事传扬出去的后果,赶忙解释道:“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会被调回到国内工作,对他们的忠诚,没有怀疑,只是以防万一的措施。”   “嗯”黄历点了点头,说道:“爪哇岛撤侨移民的工作对情报局的影响不小,那些印尼间谍是否能发挥作用,忠诚度如何,你们要谨慎对待呀!”   “哪个民族都有叛徒,印尼人也不例外。”吴沧重对此倒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当然,对他们的控制会更严密一些。”   黄历对此表示赞同,又与吴沧重就一些情报工作的重点作了长时间的交谈后,吴沧重才告辞而走。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多,黄历有些疲倦地倚靠在椅子上,想到晚上还要见几位特殊的客人,不禁在脑海里又浮现一个可爱的女子的影像。   ……   在黄历的宅邸里,几位从中国抵达的客人正受到李倩心的热情招待,只是他们的心思显不在此。   当在一间清雅小屋中看到程盈秋的骨灰盒,以及供桌上的灵牌和一个放大照片的像框时,几个人不由得落泪哭泣。   “爱妻程盈秋灵位”,何梦雨抹了抹眼泪,仔细看了看灵牌上的字,暗自苦笑一声,原来他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回想当初,真象是做了一场梦,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再见面时不知是怎样的情景。   李倩心也陪着掉泪,好言劝说才让程盈秋的父母及亲人暂时收住悲伤,香炉里又插了几炷香,众人才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客厅。   “这些是盈秋妹子的遗物,阿历交代过,让我全部交给伯父伯母,并且对他没有照顾好盈秋妹子,表示深深的抱歉。”李倩心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程盈秋的家人。   “黄夫人,不必说什么抱歉的话。”程玉奎摇头道:“黄先生曾在离开上海前写过一封信,托人送到大后方,转交给我们。对盈秋牺牲的过程,我们都了解,也为有这样一个女儿而感到自豪。在抗日战争中,为国捐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程夫人打开木盒,里面有几封未寄出的信和一些杂物,看着熟悉的笔迹,想着女人把对亲人的思念流露在字里行间,她不由得又潸然泪下。      第105章 思念和故交      一个勇敢的、为理想而献身的女子,一个非常敏感和感情上容易受到伤害的少女。黄历的怀念再度被程盈秋家人的到来而挑起,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再次清晰地从眼前闪过。   “黄将军,我们这次来想把盈秋的骨灰带走,落叶归根,等我们百年后,身边也有人陪伴。”程玉奎的声音象从远方飘缈而来,将黄历的思绪召唤到现实之中。   “啊,是这样啊”黄历自失地笑了笑,轻轻搓着手,喃喃说道:“我还想着等烈士陵园建好后,把她葬在那里呢,既然伯父伯母有这样的心愿,我想盈秋应该也愿意回到她为之战斗流血的土地,陪伴在家人身旁吧?”   程玉奎无声地叹了口气,从一张程盈秋和黄历的亲密合影,以及黄历对程盈秋骨灰的珍视,可以看出两人曾经恩爱情深,将爱女的骨灰索回,会令这位已经名闻天下的大人物感到伤感。   “国内似乎不太平静吧?”黄历调整了下心态,随口问道:“如果你们想来南洋国定居,什么时候,都是最受欢迎的。对了,伯父不要叫什么将军将军的,就叫我小黄或阿历就好。”   “国共双方达成了双十协定,应该不会发生内战。”程玉奎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倒是南洋这里的形势要复杂一些,不过,你们在婆罗洲的地位已经巩固,与荷兰人联手压制印尼共和国,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岂止是有把握?黄历淡淡一笑,有些事情也不好对外人说得太详细,他岔开了话题,开始闲聊起来。   “姥姥亲,阿姨亲,嘻嘻。”程夫人笑容满面地抱着黄历的女儿走了进来,小丫头咧着豁牙的小嘴笑得开心,叫得又亲又甜,脖子上还挂着程夫人的一串大珍珠项链。   “秋盈最乖了,长得也漂亮,姥姥最喜欢。”程夫人溺爱地亲了亲小胖脸蛋,对这个与自己爱女名字相近的孩子喜爱异常。   有这个小孩子,总算把伤感的气氛冲淡了不少,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秋盈,不许要姥姥的项链,很贵重的,你一个小孩子——”   “我没要,是姥姥给的。”小秋盈晃着小脑袋,振振有词地辩解。   “是我给的,一点心意,贵重什么,你别唬孩子。”程夫人不在意地说着,坐在沙发上,把孩子放到腿上,低头细细地看,轻轻地摸,眼中出现了一丝晶亮,似乎看到了程盈秋小时候绕膝玩耍的情景。   黄历张了张嘴,程玉奎悄悄摆了摆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勤务兵走到门口,向着黄历张望了一下,黄历轻轻点了点头,向程玉奎说了声稍待,起身走了出去。   在庭院中黄历看见了宋兴初,不远处的树下还站着一位姑娘,不禁十分奇怪。   “司令,打扰您了。”宋兴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算了,既然来了,就把空降旅的事情简单说一下吧,明天你就不用去司令部汇报了。”黄历随便指了指庭院中的椅子。   “啊,空降旅是吧?”宋兴初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老是在扫树下的姑娘,“嗯,空降旅都是好样的,训练很刻苦,嗯,已经具备了实战能力,主要是飞机,只要飞机的投放能力得到保证,作战是没有问题的……”   “你这家伙,还是明天去司令部好好向我汇报吧”黄历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桌子,“到底来干什么的,有话说清楚,别在这耽误我的时间。树底下那个姑娘是谁,小心眼睛斜了正不过来。”   “啊,是,说清楚。”宋兴初有些扭捏,又挠头,气得黄历想踹他,“那个,那个姑娘是我的,那个,女朋友。她很仰慕您,真的,真的很仰慕。想跟您合个影。”   黄历翻了翻眼睛,他不喜欢照相,这是以前干秘密工作所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过来。除了有必要的宣传或者实在躲不过去以外,那张和程盈秋的合影便是被磨得实在没办法。   “好吧,总不能让你坐蜡,要是因为这个娶不到老婆,你该背地里骂我了。”黄历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挤出笑脸,冲着树下的黄瑞芳招了招手。   “谢谢司令,谢谢啊”宋兴初傻笑着站在旁边。   “您好,黄司令,我,我真的很激动。”黄瑞芳小跑过来,和黄历紧紧握手,眼中闪着小星星,脖子上还挂着相机。   我也有粉丝呢,黄历装出笑脸连连点头,挥手叫过勤务兵,然后开始摆姿势。   “嗨,你过来呀”黄历一见宋兴初那傻样就生气,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在亲密合影,他倒象没事一样,在旁傻呵呵地笑。   “来,女同志站中间。”黄历开始指挥起来,“兴初,你把手搭在小黄的肩膀上,我在这边,对,好,就这个样子,保持住。”   一连照了好几张,黄瑞芳又掏出好几个小笔记本,请求黄历签名,黄历怀疑她要去倒卖。   总算忙活完了,黄瑞芳心满意足地告辞走了,宋兴初跟在后面,黄历趁机一脚踢在这家伙的屁股上,笨蛋一个,连泡妞也不会,还得麻烦老子。   黄历余气未消地转过身,却发现何梦雨俏生生地站在树荫下,含笑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很复杂。   两人见面时都有些尴尬,碍于人多,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现在,单独面对时,一种说不清的气氛开始弥漫。   “黄大哥,您,您有空儿吧?”何梦雨走了过来,有些迟疑地问道。   “当然,来,梦雨,咱们坐下谈。”黄历深深叹了口气,过去的已经过去,各人的生活都已经改变,朋友,现在只是朋友而已。   何梦雨轻轻坐下,半晌无语,还是黄历打破了沉默,勤务兵送来了饮料,他递了过去。   “这一转眼七八年过去了,你过得还好吧?”黄历很客气地问道。   “还好,总算看到了胜利。”何梦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云南,大后方啊,生活虽然苦一些,但总比拿枪打仗活得长远。”   “话不是这么说。”黄历慢慢喝着饮料,缓缓说道:“我当初就跟你说过,各人有各人的责任,各人在尽各人的力量,不是谁的工作危险便高尚。其实,我很想把盈秋也送到后方,可惜她太执拗,唉,不说了。”   “我倒是很羡慕她。”何梦雨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低沉地说道:“能与所爱的人并肩战斗,能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勇于牺牲,生命虽短暂,但却比那些苟活的人更炫耀出光采。”   黄历沉默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从我个人来讲,倒更希望生活得平淡,可惜——”   “可惜黄大哥注定不属于平淡,一个人的能力大,就注定要负起更大的责任。”何梦雨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南洋国的婚姻法还没颁布?是一夫一妻制吗?”   “啊?”黄历愣怔了一下,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没颁布吗?   “呵呵,开个玩笑。”何梦雨笑了,但笑容中包含着一丝苦涩。   黄历无奈地挠了挠头,传染,被宋兴初这家伙传染了,他缓缓说道:“谁也不怪,只怪老天的安排。梦雨,你岁数也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何梦雨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下,抬头笑道:“好啊,我想在南洋国找一个,你说怎么样?”   黄历赶紧点头,“不错的想法,国内不安稳,内战恐怕不可避免,你留下也好,建设一个海外新中华,也是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何梦雨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该说什么,这种感情的事情,令人纠结,伤感,失落,但也有那么一点希冀。   ……   黄历事务繁多,陪了客人一天后,便又回到了司令部。人员安排好了,让这些客人多走走,多看看,就当旅游了。慕容辰与中国国民政府的会谈还是取得了相当的成效,国民政府谨慎地答应会在联合国为南洋国担供支持,对移民的事情还没最后确定,但也没有出台限制政策,加上准许向南洋国进行劳务输出,可以说是开了一道移民的小门。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内战爆发,便会有大量的人口寻找安全的港湾,特别是国民党败势已定的时候。对于中国国内的政局,黄历没有干涉的意图,都是华人,兄弟内讧,早点结束,也少死些人,少损失些财产。腐败,可以毁掉一个政权,国民党看不到这一点,等意识到人心向背时,也已经晚了。   荷兰人正在不断地向爪哇岛增兵,按照情报分析,到一九四六二月或三月,兵力将达到九万,已经可以采取有限度的军事行动。显然,这些兵力对于黄历来说,还构不成实质的威胁。而且荷兰人应该知道,这只是一支远隔重洋的军队,无法与南洋国的本土地利相比。      第106章 闷头大发财      荷兰与印尼共和国的政治会谈宣告失败后,荷兰执政的工党政府受到压力并准备作出让步。一九四六月一月底,英国政府面临着在印度掀起的一个运动,该运动反对印度军队的士兵被雇用去参加印度人认为是对亚洲国家的民族主义运动的镇压,英国只得与荷兰政府的代表进行磋商。   会谈最后决定,英国当局承担进一步努力营救俘虏和被拘留者,并为荷兰人和印度尼西亚人之间进行谈判创造条件,而荷兰人则同意奉行一项促进他们和印尼检和派相互谅解的政策。   同时,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也就印尼问题展开了辩论。共和派领导人除了向印度和锡兰呼吁支持外,还请求斯大林进行调解。一九四六年二月七日,乌克兰代表团团长提议派遣联合国的一个专门委员会对当地局势进行调查,并重建和平秩序。二月十日,维辛斯基代表苏联参加讨论,支持乌克兰代表。但经过三天的进一步辩论,乌克兰的动议没有得到足够的票数,因此未获通过。   而印尼共和派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以沙里尔为首的内阁主张与英、荷两国举行谈判,避免武装冲突。但社会舆论对沙里尔内阁多表不满。反对派积极活动,由三十四个政治组织的代表在中爪哇日惹集会,决议成立人民阵线。随后,在中爪哇梭罗市举行了人民阵线第二次会议,人民阵线改称为印度尼西亚斗争联盟,要求以荷兰承认印尼独立为谈判前提,并要求立即改组内阁。   沙里尔内阁既受到国内一些政治力量的反对,同英、荷当局的谈判又毫无进展,只好提出辞呈。但苏加诺和哈达仍然支持沙里尔内阁坚持谈判、避免武装冲突的路线,授命沙里尔组织联合内阁,扩大内阁的政治基础。经过权力的重新分配,第二届沙里尔内阁使各派政治势力暂时取得了平衡。   一九四六年三月十三日,在英国主持下,荷兰与印尼共和派再次举行了谈判。荷兰人宣布,经过一段准备时期后,印尼人可以自由决定他们的政治前途,在准备期间将建立一个处于荷兰主权下的印度尼西亚联邦共和国。英国一方面支持荷兰同印尼独立派谈判,一方面利用南洋国军队替换下来的部队继续扩大占领印尼共和国在爪哇的势力范围,为荷兰人开路,并增强荷兰在谈判中的地位。   到一九四六年五月份,荷兰的军队已经达到了五万人,英国军队开始逐步撤出,由荷兰军队接管英军占领区。到了七月份,荷兰军队的总数达到了七万人,盟军东南亚战区司令部把所占据的原荷属东印度领土完全移交给了荷兰政府。   这样,除了南洋国实际控制的婆罗洲和苏门答腊,以及印尼共和派控制的爪哇和马都拉以外,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其他地区都负起了军事责任。但在爪哇荷兰人只占据着些大城市作为桥头堡,即便在其他岛屿,也经常发生敌对行动;在爪哇,更是几乎每天都出现同共和派游击队的零星冲突。   七月十六日,荷兰派来的副总督范默克在望加锡附近的马利诺召开一个大会,由来自婆罗洲、苏门答腊、西里伯斯、摩鹿加群岛、小巽他群岛等地的代表参加。爪哇和马都拉被排除在被邀请名单之外,理由是那些岛上的局势使人们不可能自由地表达他们的意愿。   范穆克这次行动的幕后意图是要建立一个敌对组织,以便使人看来印度尼西亚共和国不是印度尼西亚民族主义唯一的代表。马利诺会议主张建立一个联邦国家,取名为“印度尼西亚合众国”,由四个成员国组成,即爪哇、苏门答腊、婆罗洲和大东(即西里伯斯、摩鹿加群岛和小巽他群岛)。印度尼西亚合众国“为建立政府机构,还需要有一段同荷兰王国合作的时期,如果没有这样一个阶段,印度尼西亚合众国就不可能就荷兰和印尼未来的关系应在什么基础上继续发展这一问题作出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决议。”   马利诺会议以后不久,沙里尔重新行使其共和国总理的职权。这时为了吸收一些马斯友美党的成员进入共和国内阁,内阁进行了改组。虽然马斯友美党人的加入,毫无疑问是有利于共和国的统一事业的,但是他们反对荷兰的倾向,对同荷兰政府达成协议来说,却是一个新阻碍。再则,荷兰与印度尼西亚武装部队在爪哇继续发生摩擦,为了报复“盟军的进攻行动”,印度尼西亚共和国停止了对被拘留者的撤退工作。   此时,南洋国联合中国政府对印尼共和国设立集中营,关押其占领区的华人提出了严正抗议,南洋国更是厉兵秣马,派出舰队炮轰八马兰以作威慑。   半年多的时间,南洋国一面巩固苏门答腊的势力,一边扩军备战,加紧训练。南洋国舰队虽然都是些旧舰,但在与荷兰人和印尼人的抗衡中,却是一支强大的力量。海军陆战队一师、二师的成立,终于使海军独立于陆军分离出来,而紧接着是空军的分离。   印尼共和国请求斯大林调停,这触动了美国敏感的神经,战后美苏的第一个角力悄然展开。战后,日本人为准备本土决战的飞机本来已经全部拆除了推进器,排列在机场等待拆解回炉,但现在又被秘密运到了南洋国重新组装修理。   寥内群岛的土地置换工作完成了,南洋国付出了占碑省的大片土地,使寥内省,不,应该说是寥内邦感到很满意。却不知南洋国占据寥内群岛后,与美国人签署了秘密协议,将巴淡和加里梦租借出去,从而得到了美国人的大批援助。   美国人不傻,碍于盟国的面子为荷兰人提供武器,但对荷兰人能否控制东印度群岛的局势却抱有深深的怀疑。而在战后,充满勃勃生机、闷头大发财的南洋国看起来,更有成为东印度群岛霸主的希望。      第107章 大发展      东印度群岛的霸主?不,应该是整个东南亚的霸主。一步领先,步步超前。放眼战后的东南亚各国,缅甸、越南、马来亚、东印度群岛,甚至包括印度都掀起了民族主义大潮,争独立,争自治,与卷土重来的老殖民者进行着斗争,混乱和动荡弥漫在东南亚,而只有南洋国政治稳固,社会安定,经济开发日渐佳境。   巴厘巴板炼油厂于五月初完工,目前产量达到了设计水平的百分之六十,已经能够完全保证南洋国飞机、轮船的供应;巨港炼油厂正在开工建设,预计年底便可以产出成品;婆苏联合银行于五月中旬在坤甸宣布成立,以美国的一亿贷款为储备,开始发行统一货币——联合币;婆罗洲和苏门答腊联合航运公司经过多轮谈判,已经于四月中旬正式开张,打破了战前由荷兰皇家航运公司独家垄断的局面;南洋国派出的农业技术专家正在对苏门答腊的农业生产进行指导,原来苏岛刀耕火种式的粗放型农业正在向精耕细作转型……   稳定是发展的前提,印尼人与荷兰人还在爪哇角力,进行着唾沫横飞的谈判,而南洋国已经在通过军事、政治、经济等手段,把苏门答腊越来越牢靠地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并使南洋国的整体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苏岛联合警备部队已经达到了九万人,支持共和派的武装被消灭殆尽,各邦政府与南洋国通力合作,又对同情共和派的人士进行了审查和清洗。由于对日本人违反投降协议,武装并支持印尼共和派不满,英、荷两国也乐得清闲,将遣返日军战俘的工作交给了南洋国。而这二十多万战俘没有回到日本,而是在苏岛和婆罗洲进行着大规模的建设,正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位于马来半岛和婆罗洲之间的纳土纳群岛的东纳土纳盆地被证实是世界上最大的油气田后,埃克森、雪佛龙、康菲、壳牌等石油公司再次蜂拥而来,晃着手里的金条和美元,纷纷向南洋国政府伸出橄榄枝。   没有办法,光是铺设海底油气管线,就不是南洋国所能承担的艰巨工作。虽然南洋国政府很想自己开发,但预算下来,都傻了眼。初期开发便需要几十亿美元,总投资恐怕要超过一百五十亿,这已经不仅是技术上的困难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尽力赚取最大的利益,在几个大石油公司间周旋谈判了。   以油气田为抵押,南洋国再次向美国佬借款两亿美元,一亿美元投入到联合银行,开始提供商业贷款,扶持国内新兴的工厂企业;三千万作为教育资金的追加投入,开始兴建大中小学校,并决定于一九四七年开始,实行小学五年制义务教育;三千万用于建设技工学校,招募教师,培养自己的技术人才;另四千万则追加投入到坤甸大学及其附属的科研机构建设上。   美国已经不得不大力支持南洋国了,抛开美国公司在南洋国的利益,东南亚的形势也令其感到不安。马共、缅共、越共、印尼共,随着抗英、抗法、抗荷的民族主义斗争的爆发,美国日益担心东南亚共产党的力量会不断增强,而南洋国则成为了美国可以扶持利用的最佳对象。   作为战争赔偿,日本国内的机器,以及驱逐舰以下的军舰进行了又一轮分赃。中、美、英、苏四国国力不同,各国处置这些舰艇的方法也不同:历史上,美国是将赔偿舰就地拆解,英国将赔偿舰拖出外海炸沉,苏联将赔偿舰编入部署在海参崴的远东舰队,而中国则将赔偿舰当成海军主战兵力使用。   现在,这些应该被拆解的船舰被再次拖运到了南洋国,船上还有美军从日本国内拆撤下来的一万多台各种机器。   一次比一次滥啊黄历看着这些破烂儿,不禁苦笑摇头。小日本现在就象输得只剩下最后一条裤衩的赌徒,还能敲出点啥呢?   事实确实如此,日本投降后,以美国为首的盟军进驻日本。在怎样处置日本方面,盟军制定了三大基本方针:日本非军事化;在保证日本国民最低生活标准的范围内进行战争赔款;日本在外国的资产交联合国处理。   这其中第一项和第三项的处置都顺利进行,但在日本赔款方面遇到了很大的难题。按照传统的战争赔款方法,有现金赔款和实物赔款两种。由于日本的国库早在战争中掏空了,所以向日本索要现金根本不现实。然而日本又是自然资源极其贫乏的国家,既没有石油煤炭等能源,也没有铁矿金矿等矿藏,以矿产等自然资源进行赔偿的方式也行不通。剩下的只有用机器设备等实物进行赔偿,可是日本工厂的机器大部份都在美军的战略轰炸中被炸毁,可以用于赔偿的实物也少得可怜。   由于日本没有自然资源,粮食也不能自给,必须向国外购买粮食和燃料等生活必需品。加之当时盟军的抑制日本政策,使日本的经济极度萧条,没有钱向国外购买粮食等生活必需品。美国这个大头不得不每年拨出数亿美元的经费来为日本购买粮食和燃料等生活必需品。因为,作为日本占领国的美国有义务保证日本国民维持最低水准的生活。   但由于日本人口多(当时近一亿人,大约为美国人口的一半),特别是缺乏自然资源,什么都要靠进口,所以维持日本国民的最低水准生活也要很大的开支。到1950年,美国已为日本补贴了二十余亿美元,已成为美国财政的一大负担。当时有人开玩笑说:日本才赔了美国几百万美元,美国反倒贴了日本几十亿美元,美国是战胜国向战败国“赔款”。   或许这些才是美国扶持日本经济自立的最重要的因素,朝鲜战争的爆发更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第108章 科技时代的紧迫      1946年十月从西伯利亚入侵的寒潮开始席卷德国致使气温逐渐下降。因缺少煤等燃料,再加上生活物资的严重短缺,使得许多工厂、学校以及其他国家设施被迫临时关门,人民生活困苦。同时,恶劣的生活环境使得百分之十六的出生婴儿夭折。据统计,在1946年长达四个月的漫长冬季里,全德国死亡人数至少十万,冻伤、浮肿、患上软骨病、肺结核者达数百万。当时弥漫整个德国的是寒冷、饥饿、绝望和无助。   而就是这几个月,南洋国的招募计划得到了最顺利的发展。据统计,至少有三万德国工人在这个期间进入了婆罗洲,这还不包括随后而来的家属。这其中,克虏伯、大众、保时捷、亨舍尔等公司的工人及技师是最受欢迎的。   对于这些德国人来说,相比于透骨的严寒和难耐的饥饿,婆罗洲和苏门答腊简直象天堂。虽然他们可能暂时对大米的滋味不太适应,但这与饿肚子相比不算什么问题。而且,面包会有的,生活会好的。   其实,进入南洋国的并不只是德国人,新加坡和马来亚的华人也在不断涌入,一方面是陈嘉庚等侨领的努力,另一方面则是马来亚动荡的局势。马共领导的抗日军拒绝将已经掌握的地方政权交还给英国人,所以,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战争。英国军队强行攻占城市和交通线,但也就是如此,马共抗日军在乡村郊外与英国人展开了广泛的游击战争,并给予英国人很大的杀伤。   在表面上,南洋国与英属北婆罗洲的郭支队已经切断了所有联系,并在边境处驻有重兵,象是在防止战火蔓延。但实际上,武器供应和情报支援却一直没有中断,甚至相当一部分粮食都是由南洋国所供给的。这使得北婆罗洲的抗英战争打得最激烈,英国人尽管不断增兵,但也只能固守在主要交通线上,广大的农村成了他们望而生畏的死地。由于印度士兵的消极怠战,英国人越来越头痛如何能击败眼前这支实力很强的抗日军。   在沙捞越的原布鲁克王朝的后裔查理·温纳·布鲁克爵士怀着有可能为自己创立一个王国的希望和梦想,又对英国人的逼迫感到愤怒,遂被郭支队的情报人员所说服,投入了抗英的事业之中。公开宣布沙捞越独立,号召沙捞越的民众为独立而战。而在沙巴,郭支队努力争取当地的三大族群——卡达山族,巴夭族和毛律族的支持,将英国人拖入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长期消耗战。   而文莱被英国人重新占领后,也不再那么驯服,倚仗着已经建立起来的军队和警察,提醒英国人要重新考虑一九零六年签订的《英国文莱条约》,强烈要求废除英国握有苏丹王位继承决定权,并提出英国驻扎官的权力太大,应该将部分政权移交给文莱已经事实存在的民政当局。与之相对应的是文莱民族民主运动的逐渐兴起,出现了第一批政党。   在缅甸,民族主义领袖昂山在仰光的人群拥挤的集会上发表演说,他谴责英帝国主义为魔鬼,以此来鼓动群众。缅甸人已不能满足于英国自治领的地位或英帝国主义体制内的任何其他地位。缅甸人民自由同盟明确表示拒绝接受英国政府所采取的政策,并公开宣布它决心建立一个不受英联邦制约的独立国家。   尽管还没有大规模的武装冲突,但英国人却是焦虑的。据估计,至少有五万件武器落在未经批准的人的手里。而且人民自由同盟私自建立了一支军队,也令英国人感到恐慌。   印度阿三也不消停,1946年二月,印度水兵在孟买和马德拉斯等地举行反英起义,甘地领导印度人民开展暴力不合作运动,给英国在经济上以重大损失。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日不落帝国变成了自己落帝国,而战后崛起的美国佬,却很惬意地看着昔日的老大手忙脚乱,眼看着就要变成自己的跟班。   一九四二年的惨败剥去了老殖民者身上的光环和荣耀,民族民主意识的觉醒使战后实力大损的老殖民者想恢复昔日荣光变得异常困难。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包括英国在内的大批盟国士兵们正在退伍复员,渴望着享受平和的生活,人心散了,很不好弄啊!   英国人的日子不好过,荷兰人也难受得很。在爪哇岛与印尼共和派的对峙让他们进退两难,而且他们突然发现南洋国已经不知不觉与他们平起平坐了,甚至在东印度群岛的行动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南洋国的支持。舰船的燃油需要向南洋国购买;军事行动需要南洋国配合,或者说是让南洋国保持中立;现在要对共和派采取封锁和经济制裁的手段,也需要南洋国的海军帮忙。   黄历笑了,荷兰人不傻,一个爪哇都搞不定,哪还敢来惹南洋国这只老虎。封锁和经济制裁啊,很好,不错,给你们点面子,答应了。嗯嗯,到年底,荷兰人的军队要突破十万了吧,快点与印尼共和派开战吧,墨墨叽叽地谈判,有个屁用。   唉,荷兰人还真是有点傻,看不清国际形势的变化,也算不清这利益账。远隔重洋的,你又没办法向占领地填充人口,十几万人在海外作战,一天的花费是多少?印尼人就是靠游击,也能把你们耗死。当然,印尼人的游击,在黄历眼中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等到关键时候,他要给印尼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没有刻骨铭心的恐惧,就没有平稳老实的时候,丫的,就是欠抽。   借助于后世的理论和知识,黄历最大的战略创举就是将控制与占领分离这个概念落到实处,降低了强国扩张的成本。以苏门答腊各邦为例,公路建设的推进,使各邦联系更紧密;联合银行的统一货币,又将各邦的经济牢牢控制在手中;联合警备部队,使得各邦的军事力量处于透明状态,谁想有乍刺之举,就得好好想想近在咫尺的南洋国强军。   当然,甜头也是有的。各邦的自治权力相当大,内政几乎是完全自己作主,收入也算得清楚,南洋国不占你半分。这样便满足了各邦的上层人物握有实权的心理要求,加上由于南洋国的斡旋和推动,各邦的经济发展也取得了成效,不满情绪也在日渐减少。   大棒加胡萝卜,又打又拉,苏门答腊各邦正在被南洋国牢牢地控制。而且,南洋国在接收第二批日式赔偿舰船后,又干了件漂亮事。粉刷一下,修理修理,在巨港召开了拍卖大会,对象便是苏岛各邦。别看这些小型舰船都是旧货,在各邦看来,却是很有吸引力的好东西。自家有了军舰,这地位不就提升了,况且各邦都有海岸线,也需要进行巡逻等项工作。   亚齐,这个独立倾向最强的邦,一下子就购买了五艘舰船。北苏门答腊,西苏门答腊,寥内也相继出手,各买入二至三艘舰船。于是苏岛联合舰队建立起来了,主要负责马六甲海峡的治安巡逻以及各邦的海岸警备。   利益均沾,不吃独食。南洋国不仅当了一次二手贩子,赚了些外快,也让自己与各邦的关系更加融洽。这就是智慧,不一般的政治智慧,若是防贼似的,恐怕收到的效果反倒不好。   到了年底,坤甸船坞应该能造出千吨船了吧,自己研发制造终于走出了第一步,黄历对此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了紧迫。第一台电脑(庞然大物)已经诞生,世界上第一架取得适航证的民用直升机也已经出现,卫星,火箭,导弹,载人飞船……一个科技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帷幕,南洋国这个新兴国家能够快步赶上,继续领先于其他亚洲国家吗?   可惜呀,自己不是科学家,只能对以后会成为主流的科学技术表示一下关注,却不能一下子使南洋国的科技水平提升上去。一个从头开始的国家,刚刚建立起薄弱的工业基础,一切都显得那么艰难。   黄历踱到窗前,望着对面的屋子,那里正在进行一次秘密会谈。一位参加过V-1导弹和V-2导弹研究实验的德国工程师,既不愿为疯狂轰炸过德国平民的盟军服务,更不愿为讨厌的俄国人效劳,而是在战后化名潜藏了起来,借着南洋国招募技术工人的机会,进入了南洋国。   想要依靠这个工程师造出制导精确的导弹,黄历并没有这种奢想,但这是一个开始。借鉴V-导弹和V-2导弹的理论和技术,可以开始这方面的研究的试验了。哪怕造出来的导弹并没有太大的实用性,也会在研发过程中培养出一些专门的人才。在科学上,功利主义是大忌,黄历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才也是有传承性的。      第109章 “终结者”战役(一)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十五日,荷兰人与印尼共和派在耗时多半年的口水战后,终于签署了《林牙椰蒂协定》,这是一个互相妥协的产物。印尼共和国面临着严重的经济困难,国内各派政治势力的争斗,尤其沙里尔总理被激进派军队绑架一事,使印尼共和国不得不在谈判中作出很多让步。而荷兰人虽然承认了共和国对爪哇和马都拉的事实主权,但依然对军事解决抱有希望。在谈判期间,大量调动国内的兵力,谈判结束没多久,荷兰人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二万,全部接管了英军占领的印尼土地。   所谓的协定,在黄历看来,不过是废纸一张,一切还要以实力说话。荷兰人根本没有执行《林牙椰蒂协定》的诚意,一边对印尼共和国施加军事压力,一边联合南洋国对印尼共和国实行经济封锁。协定的墨迹未干,荷兰人便在巴厘岛成立了东印尼邦,其范围包括苏拉威西、马鲁古和怒沙登加拉等岛屿。   协定中规定的停火也成了一纸空文,荷兰人自觉实力已经够强,继续蚕食印尼共和国领土,对印尼人实行烧杀抢掠。在苏拉威西岛,荷兰军官威斯特林指挥军队大肆焚烧印尼人村庄,四万多印尼人遭到杀害;在东爪哇,荷兰军队屠杀了约四万名被认为同情共和国的印尼人。   相比于荷兰人遭到舆论谴责的暴行,南洋国在本岛和苏岛实行的清洗要温和得多,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被押送到南洋国腹地的印尼共和国的支持者到最后有多少幸存者,这已经成了历史谜团。残酷吗,国与国之前的抗衡,民族与民族之间的争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仁慈是要分时间,分场合的。   很好,在荷兰人与印尼人之间,现在已经没有胜利者可言。荷兰人每天的军费要接近一百万美元,这是战后的荷兰经济所不能长期承受的沉重负担;而印尼共和国因为经济封锁,也损失惨重,其控制区内日用品奇缺,物价飞涨,大米已经上涨了八倍,肉类上涨五至六倍。   现在,荷兰人已经不足为惧,黄历将目光集中到了英属北婆罗洲,时间拖得够长了,是时候让郭支队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战役,一举奠定胜局,迫使英国佬作出最后的决定。   泗务,旧译“诗巫”。沙捞越重要城市,位于拉让河三角洲顶点,离河口一百一十二公里。由于该市内从商的华人众多,又有新福州之称。   作为英国人所占据的沿海交通要冲之一,攻击这里应该会吸引英国人的兵力吧?而且突然使用水雷的话,能否把进入拉让河增援的英国军舰封闭在河道中,遭到重创呢?   很久没有策划这种大型战役了,黄历感到很振奋,几乎一整天都在作战室里和参谋们研究每一个细节,并亲自将此战役命名为“终结者”,单由情报局调来的相关情报就堆满了一个大桌子。   由于要在表面上使南洋国置身事外,便不能动用南洋国的海空军,而面对英国人的军舰飞机,如何减少伤亡并取得最大战果,便是研究的重点。   当然,发动此次大战役也有一些其他的优势。比如说秘密出动南洋国军队,这会让英国人对原来兵力形势的判断出现失误;还有郭支队虽然拥有了大量的日式装备,但一直采取的是游击骚扰的战术,对火炮、高射炮等重武器的使用采取了限制,这也会让英国人产生麻痹的心理。   战役应在雨季发动,且应在夜间发动进攻,利用夜色和雷雨减少英国飞机轰炸所带来的威胁;派出南洋国的一个师作为主攻,调集炮兵,利用日式火炮进行掩护;派出小型机动船只和蛙人在河道深处布设水雷,并在河道两侧埋伏人马,等英舰进入后,将大量的真假水雷混杂在一起,封锁河道出口,甚至可以用沉船堵塞河道……   三个月的准备时间,黄历下了死命令,不仅是给郭益南的,还有参谋总部,必须在三个月内做好所有的准备。在一九四八年马来亚联邦宣布成立之前,一定要彻底解决英属北婆罗洲的归属。对此,多付出一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在马来亚,英国人退出只是时间问题,但以何种方式退出,这由不得英国人作主,起码在英属北婆罗洲是这样。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便是让郭支队与马共公开划清界线。美国已经意识到战后和苏联不再存在共同敌人和利益,因此在政策方针上越来越明显地有抗衡苏联的倾向。成立一个新党也好,将纲领和宗旨阐述出来,公之于众,消除美国可能的插手,以及支持英国人的举动。这些都是表面问题,等到英国佬退出,在与南洋国合并的过程中,一切都会得到解决。   在英属北婆罗洲采取的是战斗和流血,而对新加坡则采取一种平和的斗争方式。利用新加坡占绝大多数华人的人口优势,一方面抽取华人填充南洋国,一方面开始在新加坡发动请愿示威等行动,同英国派驻的总督分权,一个管理委员会成立了,在星岛开展着类似不合作方式的自治运动。而在民丹岛建立起的训练基地,则为新加坡准备着一支将来的治安部队。   时间跨过了一九四七年,坤甸船坞已经能够制造千吨舰船,并定下了另一个目标,最迟于四八年要生产出五千吨级以上的舰船。南洋国和苏岛联合海岸警卫部队的实力得到了迅速提升,在马六甲海峡的巡逻成为了日常工作。   而郭支队在北婆罗洲突然宣布脱离马共,成立包括沙捞越、沙巴很多地方头面人物的新党——北婆罗洲民族联合阵线,宗旨和纲领摒弃了有关共产党的敏感内容,并以赶跑英殖民者,实行民族独立为最终目的。   对外界震动很大,郭支队也经过了一次清洗和小规模的混乱,并在半个月后彻底稳定下来。而此时,距离“终结者”战役的预定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      第110章 “终结者”战役(二)      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使所有的建筑物和人都被照亮了有一秒钟。接着,就是一响暴烈的雷声,它几乎要把整个的宇宙震碎了似的。沉重的飚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竟如拧在一起的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   黄历背着手站在墙壁前,静静凝视着大地图,仿佛那搅翻天地的雷雨声根本不存在似的。   战役就要在半个小时后打响了,作为总指挥官,以备万一,黄历已经秘密来到了巴莱卡朗岸的临时指挥部。这次决定性的战役已经秘密准备了三个多月,各种情况已经侦察清楚,就等着半小时后那三颗红色信号弹在泗务升起了。   一个主力师已经全部更换上了游击队的衣服,分批潜入了北婆罗洲。武器嘛,本来就差不多全是日式装备,倒用不着重新适应。趁着连绵的雨季,郭支队的主力悄悄集结于泗务周边,并克服暴雨和泥泞等困难,将火炮移动到最近的阵地并进行了巧妙隐蔽,甚至有四门重炮也被拆散运输到了泗务附近。   一支小型快速机动船队在西婆罗洲和北婆罗洲交界处的利库待命,船上有水雷和蛙人,战斗打响,他们将立刻全速赶往泗务,在河道深处布雷,并且把剩余的水雷交给那里的郭支队。   泗务市南面的三块高地显然是它的大门,这三个高地组成了互为犄角之势:第一个堡垒群就是泗务西南方向的格兰高地;第二个堡垒群就是正南方向的独山高地;第三个堡垒群就是东南方向的班加高地。这三个高地各有一营敌军防守。三块高地中以独山最强,以班加最弱——那里防守者是一营印度军队。   英军是麻痹的,他们认为北婆罗洲游击队缺少炮兵,其次,游击队没有攻坚的经验,这就是英军麻痹的原因。   而对于黄历来说,攻克这三个高地却是胜利的关键,这个大门一旦打开,泗务就没有了屏障,泗务机场就在炮火控制之下,等于切断了英军的空中增援。而且重炮也可以在高地上进行组装,轰击顺着河道前来增援的英舰。   所以,黄历才本着首战必胜,以利后战的原则投入重兵,一个旅的兵力将全部投入到夺取这三个高地的战斗当中。这个旅的老底子是参加过冲绳作战的英雄部队,别的不敢讲,这种在恶劣环境下进行攻坚的经验,却不是其他部队所能比拟的。   一声可怕的霹雳,闪电象利剑一样直插下来,天空被彻底砍裂了,震碎了。黄历慢慢抬起手,手表的指针指到了八点,“终结者”战役开始了。   战斗打响了,并没有万炮齐轰的场面,趁着雷雨和狂风,攻击部队采取了夜摸战术,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的经验确实极为丰富。等到敌人惊觉,战斗已经在三个高地上同时打响,一场激烈的短兵相接的厮杀在雷电轰鸣,暴雨如泼下展开。   高地上的英军火炮失去了作用,手榴弹、刺刀、手枪才是最顺手的兵器,但这些英国兵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战斗。如果他们象美军一样,在太平洋小岛上与日本鬼子拼死血战过,那他们一定会比现在强上许多。   “我叫亨利·弗高克斯,一九二一年生,英格兰肯特郡人,英印军第五师第一旅第二团上尉参谋……摸上来的敌人简直是一群魔鬼,他们脸上涂着伪装色,身上穿着伪装衣,悄悄摸上了我们的阵地,等到我们发觉,已经有很多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他们的匕首和刺刀下。他们对战斗是狂热的,而且训练有素,几乎不喊不叫,嘴里大多都有一种哨子,用奇怪的哨音互相联络。而我们,就像一群被吓傻了的鸭子,胡乱打枪,瞎嚷嚷,经常暴露自己,无缘无故受到惊吓,窜出工事,被敌人打死。漆黑的刺刀,漆黑的匕首,声音很小的手枪,很准的手榴弹投掷,象暗夜的死神,将一个个大英帝国士兵的生命带走,上帝啊,太可怕了……”   夺取高地的战斗很激烈,但喊杀声、惊呼声却几乎全是英国人和印度人发出的,突然而猛烈的袭击,凶狠残酷的厮杀首先使印度兵崩溃了,他们或者举手投降,或者象疯了似的逃下高地,向泗务狂奔。   一个营的英军从泗务赶来增援,却被占领班加高地的南洋军用火炮和机枪所阻挡,一个小时后,格兰和独山高地连继失守,南洋军立刻调转炮口,轰击增援的英军,成功挫败了英军想夺回高地的企图,并且用火炮轰炸了泗务机场。   凌晨十二时许,尾随着逃跑的英军,南洋军又投入了两个旅,开始猛攻泗务城区,一场城市街巷战激烈地展开了。   泗务及周边支撑点的防卫由英印军第五师第一旅承担,虽然有一个旅的兵力,但却分散于泗务、南边的三个高地,以及西边和东边的据点内,城内的守军只有一个团。面对着如狼似虎、数倍于己的敌人,一个小时的战斗后,印度军人崩溃了,只有英国士兵还在拼死顽抗,但已经无法挽回失败的命运。一个团对两个旅,用脚指头算也知道结果如何。而南洋军一个团的兵力绕过泗务城,沿河道向上布防,准备迎接前来布雷的船队。   凌晨一时许,机动船队进入拉让河河道,与陆军会合,开始在河道内布设水雷。凌晨四时许,泗务城内的战斗宣告结束,守卫泗务市的英印军一个团基本被全歼。   将泗务市的防守交给郭益南的部队,南洋军的部队马不停蹄,分兵向东、西两个方向挺进,收拾英印军第五师第一旅的其他部队。郭益南手中的另两支部队几乎同时对古晋和民都鲁也进行了攻击,虽然是佯攻性质的,但却牵制了这两支距离泗务最近的英军不能进行增援作战。   雷还在轰鸣,天象漏了似的把雨水洒下来。而利剑一旦出鞘,不饮足鲜血如何能够收回。   早八时,从文莱机场起飞而来的两架英国侦察飞机在风雨中对泗务进行了侦察,泗务城一片安静,看不出什么,但守军的电台却已经不发信号,显然是凶多吉少。泗务东边的战斗还在继续,英国飞行员看到,在东边大据点群内的英军还在顽强抵抗,但敌人显然在人数上要比守军多几倍,而且他们正在用山炮和野炮对守军阵地进行猛烈轰击。   风雨中能见度很差,一架英国侦察飞机降低高度,想看清楚敌人的火炮型号和数量,突然,几挺机枪从旁边的树林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弹,一下子便将飞机打得冒烟起火,徒劳地拉起了一些高度,然后哀叫着向地面扎去。   另一架英国侦察飞机不敢再莽撞,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后,孤孤单单地向远处飞走了。   现在驻守泗务的英印军一个旅已经被消灭大半,只剩下一个据点群也被围困起来。南洋军的任务完成了,为了尽量避免麻烦,一个师的部队在以泰山压卵之势给予英印军以毁灭性打击后,将阵地移交给郭支队的人马,分批冒着风雨开始撤退。   在北婆罗洲的郭支队在充足的武器供应下已经发展成了拥有四万多人马的大军队,前面的铺垫已经做好,剩下的就看他们的战斗力了。即便打败了也不要紧,只要表现出勇猛无畏的气概,就足以使英国人冷静考虑继续占领北婆罗洲所要付出的代价。   留而不打,这股残余的几百名英军固守在据点内,正是总参谋部的计划中的一部分,没有诱饵,如何让英国人流更多的血。   一夜未睡的黄历依然精神,直到中午十二点左右,接到机动船队安全返回的消息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是计划中最要紧的一部分,安全返回,意味着即便英国人怀疑,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英国佬不傻,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已经够他们头疼的了,再添上一个强大的敌人,后果将是灾难性的。英国人,嘿嘿,这陆军实在是够垃圾的。   “第五师返回后,就在塞米陶的营地休整,伤员由军医在营内诊治,阵亡者的消息也要暂时封锁,千万要注意保密。”黄历再次郑重地交代手下的军官,“我马上要返回坤甸,不能让人生疑。”   “司令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绝走漏不了半点风声。”副参谋长周斌保证道。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穿好雨衣,将风帽一戴,在几个警卫的保护下走出了屋子。   “终结者”战役并不是一个孤立的战斗,而是由一系列的军事行动所组成,郭益南的部队除主力三万余人秘密集结于泗务周围以外,其余部队分成若干行动单元,加强了对北婆罗洲的英印军进行的骚扰袭击,尽量牵制着英印军的主力调动。   而英国人显然对这次的军事打击缺乏心理准备,况且,这是一次异常沉重的打击。      第111章 “终结者”战役(三)      Empire(帝国)的概念,据英国历史学家们的解释,并非源于希腊,而似乎是来自东方。罗马人把“帝国”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它溶入西方人的血液,一直不肯离去。从骑士到君王,都在追求“帝国”的桂冠,把辽阔的疆土和众多的民族,归于一个人或一小撮人的专制。基督教也好,伊斯兰教也好,都无法改变人类这种贪欲和统治欲。   近代资本造就了一种新的“帝国之兽”。它象冥王普路同的看门恶狗,这只名叫瑟布鲁斯的怪兽,狺狺的大嘴里淌出毒涎,犬牙锋利,头和背上的毛全是纽结着的毒蛇,它的下身是一条龙尾,上身长着三个头。产业和金融是它的两个头,军队是它的第三个头。自从一群瑟布鲁斯们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人类就永无宁日了。   但任何帝国都不会是永恒的,它们都有诞生、成长、鼎盛和衰亡。大英帝国曾经是日不落帝国,但现在衰亡已不可避免,其伸延到全世界的力量终究会收缩回那个浓雾笼罩的海岛上。如果英国政治家能看清这一点,就会减少许多人力和物力的无谓消耗。如果英国军事家知道“不要在别人的土地上作战”这一原则,也许会减少很多士兵的伤亡。   是的,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一个又一个欧洲国家兴起了,又衰微了。希腊、罗马、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现在轮到了大不列颠。   就是这个大不列颠,它的首相张伯伦从慕尼黑把希特勒从罪恶的胆瓶中放出来,毒害了全世界。英国狮子老了,它浑身疥癣,眼睛红肿,一块块毛皮斑脱下来。它需要驱除身内身外的寄生虫,换掉肺脏,进行多次牙科手术,它甚至没有气力吼叫了。说来伤心,但事实总是事实。英帝国的旗帜在六大洲上飘扬了三个半世纪以后,已经变成了一块盖尸布。多么可悲!   但现在,这头老狮子还要逞逞凶,用秃爪和豁牙向一只初出茅庐的狼展示一下威风。北婆罗洲的英国军队作出了几乎是本能和正常的反应——派兵增援。从斯里巴加湾开出了一支舰队,一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八艘运输船载着英印军第五师第三旅和英军空降兵第六旅,在风雨之中向泗务驶去。   该死的雨季,英印军第五师师长麦克肖中将透过舷窗,望着雾蒙蒙的外面。溪水暴涨,山洪横溢,遍地泥浆,整天水雾,既使飞机不能正常出航,恐怕大炮也打不准吧?而敌人恰恰在此时发动了凌厉无匹的进攻,把英印军拖入了几近平等的地面战斗。   不知道为什么,麦克肖中将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他皱起了眉头,在舱室里慢慢踱着步。敌人既能在一夜间就把英印军一个旅打得落花流水,可见其兵力是雄厚的,士兵的技战术是高超的。但为何还会有一个据点群无法攻克,是缺乏重武器?不对,飞机已经侦察过,残余的守军也发来了电报,证明敌人有着相当数量的火炮,是日式的山炮和野炮。   或许这将是一场规模巨大的会战,决定北婆罗洲命运的决战,麦克肖中将紧紧握住了拳头。那就来吧,作为陆军,宁愿打一场兵力火器齐全的凡尔登式的大会战,虽死而无憾,而不愿纠缠在遍处是自由射手和地雷、陷阱的讨厌的游击战中。   想到这里,麦克肖中将再次望向外面阴沉的饱含雨水的云天,祈求第二天能出太阳。然而天还没亮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等亮得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就又转成了滂沱大雨。   舰队慢慢驶入了河道,当先的是巡洋舰“曼彻斯特”,十二英寸的主炮指向河道两侧沙堤和树林,这是很有威力的重炮,不是那些山炮野炮所能比的,麦克肖对此是有信心的。   只有风和雨,偶尔还有闪电划过,以及轰隆隆的雷声,运输船也有机关炮等自卫武器,严阵以待。但在雨帘中,没有什么发现,想必那些游击队也有自知之明,不会与这支拥有军舰的强大力量抗衡吧麦克肖严酷的脸上浮起了一种略显轻松的冷笑。同时,他又些担心,如果敌人逃跑了,进行一场伟大会战的想法岂不要落空?   怀着一种矛盾的心理,麦克肖中将一直站在船长室里,透过窗户向外默默地注视,直到——   “曼彻斯特”号船舷左侧突然腾起了巨大的水柱,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后,这艘巡洋舰竟被抛离了水面,然后重重地落了下去,开始倾侧。   麦克肖中将被突然的颠簸掀翻在地,脑袋磕在了坚硬的舱壁上,这一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水雷,水下有锚雷。”船长室的麦克风里传出一个惊慌的声音,紧接着是乱七八糟的喊叫声,“主舵损坏,轮机舱进水,损管队员马上行动,迅速行动……”   “曼彻斯特”号逐渐失去了动力,象一条死鱼漂浮在水面上,并且逐渐向左倾侧,大量的水涌了进去。   麦克肖中将大张着嘴巴,水雷,敌人竟然会布设水雷,这是万万也没有想到的,作为陆军将领,对于船上的忙碌他一点也插不上手。远处已经依稀能看见港口的栈桥,是不是该放下登陆船只,他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呼啸声从远而近,重重地落在水里,轰然爆炸,腾起了大水柱。麦克肖中将眼睛也瞪得溜圆了,这是重炮,凭麦克肖中将与鬼子在缅甸的作战经验,这应该是日式150mm重炮。   “掉头,原路返回。”麦克肖中将知道不能再犹豫了,立刻下达了命令。   炮弹再次射来,刚才只是试射,这次的准头强多了,而且不只是一门火炮。麦克肖中将咬紧了牙齿,命令舰炮反击压制。敌人显然在附近设立了炮兵观察校正哨,可以校准炮弹的落点。而英印军因为没有校射飞机,反击压制变得难度很大。      第112章 “终结者”战役(四)      长长的船队一阵忙乱,开始离开主航道,横着身子掉头。轰,又一道水柱升腾而起,一艘运输船触发了水雷,被弹离水面,迅速倾侧,它可不比巡洋舰皮厚。船上装载的英印士兵疯了似的冲上甲板,争抢着救生圈,惊叫着向水中跳去,象一群被狼狈驱赶的水鸭子。   水雷阵?麦克肖中将大吃一惊,知道自己掉头返回的命令是错误的。   轰接二连三飞来的重炮炮弹终于命中了一艘舰船,甲板上腾起一大团火光,残肢断臂、板片零件飞了起来。   排在最后的驱逐舰“格兰号”上的40毫米机关炮疯狂地响了起来,随后麦克肖中将接到了报告,趁着潮水,河道中涌来了大量的可疑漂浮物,象是漂雷。紧接着,一声爆炸在河道中响起,果然有水雷。   “停止转向,放下登陆船,抢滩登陆,抢滩登陆。”麦克肖中将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两个旅的援军不能随着船只一起葬身水底,登陆作战,才是现在唯一正确的选择。   轰,一发炮弹命中了“曼彻斯特”号,各种钢铁机件、人肉碎块、扯烂的海军服被崩到更高的地方,然后在雨中纷纷落下。   “曼彻斯特”号抖动了一下,把桔红色的火焰吐出去,把遭受袭击的怨恨吐出去。八英寸的弹丸在空中划开一条赤色弹道,落向远方。它舰身倾侧并没有改善,但三座炮塔交替射击。炮弹出口声隆隆震荡。两艘驱逐舰“格兰号”号和“亚历山大”号的五英寸大炮也加入了合唱。钢铁的弹丸划过海面,落到陆地深处,腾起猩红色的火光和烟团。   游击队的四门重炮并不示弱,河道中不断升起水柱。有些炮弹在空中爆炸,弹片纷飞,打在钢板上,发出刺耳的哨音。   英印官兵翻过船舷的绳网,下到登陆船只上。人群混乱,不时有东西掉到海里,咒骂声频频传来。麦克肖中将被保护着准备离开“曼彻斯特”号,他竟有闲心去看一下负伤的舰船,大火和浓烟从被炸的甲板上冒出来,船倾测得更厉害了,看来损管并不见效。风雨阴云黑压压抹乱了天空,油污的海面上漂着一些灰色的尸体。   这时,麦克肖中将开始后悔为何不在入河口便进行登陆,不过,也是可以解释的,河道漫长,要陆军在暴雨泥泞中赶路,这是一件不近人情的事情;而且他过于相信舰炮的威力,以为只要开到泗务,一阵猛轰,八英寸和五英寸的炮弹会把敌人撕成碎片。还是对游击队的了解不够啊,他们有火炮,甚至有重炮,还有水雷,一直没使用出来,便是要在这次给自己以突然的痛击吧?   炮弹不断地落下,一艘登陆小船被炸成了两截,船上的英印军非死即伤,一片哀嚎。   “亚历山大”号中了一炮,甲板上冒起了火光,水兵们一片忙碌,又一颗炮弹在舰上爆炸,气浪将很少水兵掀落水中。   在水道中,被水雷困住的英舰丧失了机动,成了重炮的活靶子,在岸上隐蔽处炮兵校对员的步话机指示,重炮打得越来越准。一艘运输船被击中,甲板上等着登艇的英印军死伤枕藉。   英军军舰奋力还击,即便是倾测越来越严重的“曼彻斯特”号也在拼命还击。炮声隆隆,各种口径的大炮,各种引擎的马达声,在泗务的水道里轰鸣。象被扭曲的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大鼓和铜锣、长笛和双簧管、喇叭和响板,演奏着不协调然而杀气腾腾的战争交响乐。   在这场演奏中,渐渐地,岸上150毫米重炮的声音低落下去,显然也受到了英军舰炮的伤害,但剩余的两门重炮依然在顽强地射出仇恨的炮弹,给英国人制造着伤亡。   第一批登陆的英印军趟着水爬上了沙堤,登陆船只迅速返回,再接另一批士兵。登陆的英印军虽然缺乏重装备,还是按照命令,开始整队,准备发起陆地上的进攻。   “轰隆”一声巨响,雨大风大,视线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亚历山大”号的机关炮没有全部拦截住漂浮而来的异样,左舷被一颗漏网的漂雷击中,在吃水线上下炸开了一个大洞,大量的海水汹涌而入。   上帝啊麦克肖中将心中浮起了更大的伤悲,赖以震慑敌人的军舰竟然因为轻敌陷入了如此的困境。在设想中从容的登陆变得慌张而紧迫,为了避免随船同沉的噩运,陆军正加紧登岸,重装备还来得及卸下来吗?   坐在登陆船上,麦克肖中将回首望去,原来自认为威风凛凛的船队象一条垂死的长蛇,摆在河道中被无情地攻击着,轰,一艘运输船被击中,甲板上的拥挤的士兵象稻草般被气浪推起,又纷纷落下。   “亚历山大”号倾侧得越来越厉害,突然勉力向岸边冲去,准备搁浅后当作固定炮台使用,但它的企图被一颗水下的锚雷彻底粉碎,斜侧达到了六十度,甲板有三分之一泡进了水里,火炮终于停止了发威。   原来狡猾的敌人让出了大半的主航道,只在要接近目的地时才安置了少量的锚雷,但主航道之外,却是高度危险的区域,敌人就是要让船队进退不得,摆在那里任他们轰击。麦肯肖中将一点一点全明白了,虽然脚已经踏上了陆地,但他的心却在继续下沉。后面是什么,敌人在何处,他们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对仓惶上岸的军队进行猛烈的进攻了吧?那些山炮、野炮,现在对于英印军来说,已经成了可怕的武器。   游击队的重炮又哑了一门,只剩下一门在发出怒吼,但英军船队里只有驱逐舰“格兰号”还在还击,舰上也着火冒烟,忙碌的水兵在雨中奔跑着,拼命进行止损。“曼彻斯特”号凄惨地偏向一旁,舰长已经下达了弃舰命令,舰上的水手正在用一切救生工具离开这艘行将沉没的军舰。   还未接敌,先损一半,麦肯肖中将摸了把脸,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温漉漉一片。完了,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于斯里巴加湾的轰炸机了,但在这样的雷雨天里,它们能赶来吗?   ……   斯里巴加湾的机场上一片忙碌,一部分地勤人员在拼命抽排着跑道上的积水,另一部分地勤人员在给轰炸机加油、载弹,无论如何也要让轰炸机起飞,增援泗务的军队遭到了敌人的袭击,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一架轰炸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就在要冲上天空的一瞬,轮子打滑,借着惯性横着飞了出去,在跑道外的泥地上蹦蹦跳跳,一个侧翻,轰然倒地,飞机上冒出了火舌,好在飞行员踹开了舱盖,象兔子一样窜了出来。   又一个勇敢的飞行员驾驶着飞机上了跑道,缓缓向前,然后开始加速,机头一挺,飞了起来,一头扎入茫茫的风雨之中。   “好啊,真棒”一群欢呼声响了起来,好象这一架飞机便能令前面的战局改观。   一架架轰炸机进入跑道,开始与恶劣的环境进行搏斗,也是对自己驾驶技术的一次考验。在损毁了五架轰炸机后,终于有十五架飞机成功升空,编队后向泗务飞去。   ……   麦肯肖中将整理着部队,他们必须占据一块有利的阵地,等待轰炸机前来掩护再发动进攻。这是一支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军队,浑身上下是湿淋淋的,枪支装备变得异常沉重,甚至有一些士兵是空手爬上岸的。   游击队的重炮停止了射击,但第一阶段的战斗给英国人船队造成的损害却是巨大的,一共有四艘运输船被击中,几乎失去了动力,只能凄惨地停在水道中。“亚历山大”号歪歪扭扭地半搁浅在岸边,“曼彻斯特”号沉没,“格兰号”遭到重创,三座炮塔只剩下一座还能开炮。   “前进,大英帝国的士兵们,敌人打不垮我们。”麦肯肖中将挥动着手臂,高喊着,但在风雨中,声音显得那么无力而渺小。   尖啸声,火炮,敌人的火炮,麦肯肖中将的瞳孔骤然收缩,敌人的火炮阵地就在附近,就在离沙堤约两公里的树林里隐藏着。   霹雷一声,隐藏许久的炮兵掀开了炮上的伪装雨布和网罩,猛烈开火了。75毫米榴弹炮毫不留情地向河道里残存的英军“格兰号”发动了最后的攻击,炮弹如刮风似地急掠而来。   “格兰号”终于难逃噩运,炮弹接二连三落在甲板上、舰桥上,烟火升腾,最后一座炮塔只顽抗了几炮,便被摧毁,成了毫不设防的活靶子。   河道中残余的运输船知道如果还停在这里,悲惨的命运便无法改变,硬着头皮转舵逃跑,有水雷就有水雷吧,怎么不是死,兴许还能侥幸逃出去呢!   “进攻,进攻,占领敌人的火炮阵地,夺取敌人的火炮。”麦肯肖中将指挥着英印军向前快步奔去。      第113章 空地对决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照亮黑沉沉天空下的景物和英印军惊惧的面容。火炮开始延伸,炮弹砍入了忙碌卸载物资装备的登陆船支的队形,船队混乱了。登陆艇歪歪斜斜,如疾风中的秋叶,发抖,掉落,消失在水面。   十几辆两栖车和三艘登陆艇被当场击毁,油箱起火,熊熊燃烧。有的车在水中只剩下顶部,有的干脆沉到深深的水中。   幸存的英印士兵从毁坏的两栖车和登陆艇上跳到水里,涉水前进。他们举着枪和子弹带,从齐脖子深的水里缓缓移动。炮弹不时落下,每当钢铁的狂飘过后,许多人头消失了,泛起一片血水。近岸的水里,到处漂浮着英印军士兵的尸体,象贮木场的河水里漂的一截截木头。   抢滩登陆的坦克只有六辆,它们轰鸣着,引领着英印军士兵前去攻击该死的敌人炮兵阵地。   消除了舰炮的威胁,游击队的火炮开始猛烈轰击登陆的英印军,这些炮兵都是南洋国调来的,炮打得又狠又准,爆炸的火光和烟柱在沙堤上此起彼伏,弹片横飞,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一艘大登陆艇硬冲上浅岸,前舱门打开,一群英印军士兵冲出来。没等他们站稳,就有几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把他们打倒,如同割草一般。一会儿,艇门前大片海水都泛红了。   没有任何好办法。必须攻占敌人的炮阵地,才能保证部队的顺利集结,以及剩余士兵的登陆。麦肯肖中将脸色铁青,血红的眼睛钉着敌方喷火的炮口,眼睛里也在冒火。克劳塞维茨,这个生前落魄,死后殊荣的普鲁士军事哲学家说得好:克服敌人的现有手段和意志力,就可以打垮敌人。而麦肯肖中将现在又有多少手段和多大的意志力呢?   前去夺取火炮阵地的英印军跟在六辆坦克后面,在雨中,在泥里,艰难地前推进。很多人脸上带着惊愕的神情,这突然而猛烈的打击,让他们还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机械地执行着长官的命令。   一公里,坦克炮喷出了火焰,炮声或许给了英印军些许勇气,他们呐喊着,给自己壮胆,也给敌人施加压力。   五百米,坦克上的机关枪开始射击,火舌喷吐着,向树林里疯狂地扫射。   突然,树林里各种口径的炮弹脱膛而出,瞬间就打了过来。37毫米速射炮,平射起来又快又准,战防炮弹道低伸,炮弹如刮风似地飞掠而过。立刻就有三辆坦克被击中,有的起火燃烧,有的爆炸,把附近的英印军士兵掀到空中。交响乐的指挥换成了游击队,距离太近,射速太快,打起来弹弹咬肉。   迫击炮对坦克后的英印军进行了火力急袭,外号“法国女郎之吻”的日本九二式重机枪也狂啸起来,一道道火舌从树林里射出来,形成了火网,迎头罩向英印军。   冲锋的英印军象摸了红烫煤块的猫,迅速缩了回去,又有两辆坦克被击中起火。   这将是一番苦战,麦肯肖中将催促着上岸的部队迅速集结,从两翼进行迂回夹击,轰炸机就要飞过来了,到时候就要敌人好看。   不要计较损失和杀戮,关键是赢得战斗。这是黄历给郭益南的电报中提到的原则,这是一场决战。不仅是军事上的,其政治意义更加重大。英国人将承受战后在远东的最大一次挫折,从而低下其高傲的头颅。不仅要消灭敌人,更要让敌人感受到游击队旺盛的战斗欲望,以及不畏牺牲的战斗精神。   游击队将英印军的注意力吸引到炮兵阵地后,树林中的大型火炮开始转移隐蔽,下面应该是陆军和轻型火炮的任务了。而一个师的部队正在迅速运动,切断敌人向海边的退路,英国人的海军还是不可不防。   伴着一阵轰鸣,在暗沉的天空和雨幕中,出现了十几架轰炸机。终于来了,麦肯肖中将凝望着天空,期望着空中轰炸能给处于尴尬境地的陆军打开局面。   在地面电台的指引下,轰炸机盘旋了两圈,向目标俯冲下来。   “该是给敌人一个难忘的教训了。”英军飞行员拉克森驾驶着飞机,恶狠狠地盯着那片大树林,他要用炸弹将这里炸得粉碎,连人带炮带树木。   他操纵飞机向下俯冲,后面跟着一架又一架的轰炸机。拉克森甚至能感到由于俯冲引起的轻微失重,他喜欢这种感觉,对着麦克风说道:“一号弹舱,准备……”   从黑沉沉的树林中突然射出了桔黄色和红色的火球,开始很小,越变越大,越升越快,在飞机下面爆炸了,化作细小的火星。   高射炮?拉克森由于惊恐瞪大了眼睛,一枚高射炮弹在机身侧面爆裂,“轰”地打碎了观察窗的树脂玻璃。几枚高射炮弹在离飞机很近的地方爆炸开来,飞机剧烈地抖动着,象惊涛骇浪中的航船。   象节日的礼花,隐藏在树林中的五英寸高射炮向空中喷吐着一个个光球,织成了一张大网,而俯冲轰炸的英军飞机则象扑向火焰的飞蛾。炸弹投了下来,在树林里轰然爆炸。地面与空中的激烈交锋,就在英国人绝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开始了。   一架轰炸机拖着浓烟,奋力拉起机头,向远处逃去。另一架轰炸机则拖着长长的火舌,象断了翅膀的大鸟,歪歪斜斜地飞了不远,一头扎了下去,在地面变成一团大火球。   大团呛鼻的烟冲进机舱里,呛得拉克森一个劲咳嗽,几只火球拖着模糊的红色尾迹从飞机旁边飞过,在上空爆炸了,弹片打得铝蒙皮卟卟响。他奋力冲出火网,悲哀而又无奈地向远方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机场啊?   高射炮在损失,空中的飞机也在受伤,铁与火的激碰,照亮了阴暗的天空,让这个雨季的黄昏变得绚烂。   我们还有多少不知道的?麦肯肖中将的心在下沉,在下沉,他无奈地下达了命令,指挥已经登陆的部队,建立一条稍稍完整的防线,掘壕据守,准备过夜。      第114章 米字旗坠落      法国大革命时代一位着名战术家拉萨尔·欧什说过:“如果剑短,就多冲一步。”这个命题的逆命题是:“如果剑长,就后退一步。”长于火力、协调、技术装备和集团作战的欧美军队,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步兵,骠悍的陆战队,还是自负的海军,对黑暗始终有莫名其妙的恐怖。   如果换一种方式来说,欧美军队更多地依赖火力的强大,对近战夜战的畏惧,正说明了他们的作战意志的薄弱。   虽然还没入夜,但阴沉的天空和茫茫的雨幕为郭支队的总攻担供了有利的条件。英军的轰炸机损兵折将,带着伤痕刚刚返回不久,郭支队的火炮稍作准备后,便再次发出了怒吼,猛烈轰击英印军刚刚修起的简易工事。麦肯肖中将吃惊地看到一道道散兵线压了上来,集团冲锋,对于重武器大半损失的英印军来说,这是最大的心理威压。   枪炮声打成了一片,郭支队的一个旅以营为单位,轮番向英印军阵地冲击,喊杀声惊天动地,双方都在拚死争夺,阵地得而复失,阵地前躺满双方士兵的尸体。   晚八时,英印军的两翼也开始遭到猛攻,这次没有炮火掩护,郭支队的尖刀连在风雨污泥中直接匐匍到离英印军阵地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才突然发起了猛烈的冲锋,打了英印军一个措手不及,前沿阵地瞬间被突破。双方在泥泞的阵上进行了肉搏战,此时郭支队的山野炮部队开始向英印军阵地纵深轰击,阻绝其援军。   两军士兵疯子似地狂叫着,在战火中扑跌腾跃,被烟火熏黑的脸上沾着泥水,瞪着炯炯发光的凶狠的眼睛,人,在战场上已经兽化了,似乎是一群失去理智的凶险丑陋的魔怪在烟火里笨拙地奔突跳舞。   郭支队的后续部队不断投入战斗,英印军的增援在炮火轰击下却显得无力,终于,印度士兵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千奇百怪的避战方式出现了。有的趴在泥水里装死,有的在灌满雨水的战壕里举手投降,有的在拼命后退。英印军左翼被突破,正面也岌岌可危,整个作战态势变得不利起来。   斯里巴加湾的英军司令部里,驻北婆罗洲英军司令克里斯蒂森将军紧紧握着拳头,眉头紧皱地透过窗外的雨幕望着远处机场轰鸣起飞的轰炸机,然后,他把脸转向一边,眼神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冲动和烦乱,喃喃道:“大英帝国是在为自己的荣誉而战斗这是在北婆罗洲的决定性时刻,我们必须打赢至少,至少不能输得太惨。”   大英帝国的荣誉?如果英国人真的顾惜,就不该继续赖在这块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   在泗务城外,激烈的战斗还在进行着,不足一万人的英印军开始收缩后撤。他们接到了克里斯蒂森将军的命令,准备在轰炸机的掩护下向北撤到海边,一支英国舰队正在从新加坡紧急赶来,到了海边,有强大的舰炮火力支援,他们就能摆脱被动。   但郭支队的攻击部队象一群群恶狼,从三面兜杀过来,死死地粘着英印军。炮火依旧猛烈,郭支队不必再节省弹药,也不必再调整什么战术,在最短的时间里彻底歼灭英印第五师,这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战。   战斗是残酷的,被俘的英军比亚少上去用非常奇特的数字来描述战斗的激烈进程:“我们营八百人,登陆后就变成了七百人;然后是六百人、四百人、三百人、一百八十人。我想,最后能剩下八十人,我就要感激上帝的怜悯了!”   麦肯肖中将为了所谓的大英帝国的荣誉必须奋战下去,至少要把这支军队尽量多地带回去。为了抵挡郭支队不间断的猛攻,晚十一时,他被迫将战斗力最强的英国伞兵旅调上来当作后卫,以便给部队撤退争取时间。   晚十二时三十八分,麦肯肖中将率领的撤退部队遭到了强硬的阻击,负责切断英印军退路的一支部队在匆匆挖成的战壕里,泡在齐腰的泥水里向仓惶奔逃而来的英印军猛烈射击,其携带的迫击炮也向敌人发出怒吼,向英印军宣布,此路不通。   困兽犹斗,英印军经过整顿后,向阻击阵地发起了一次次的猛攻。极端困苦危险,而且无路可退,竟使英印军具有了背水一战的拚搏精神。   凌晨一时许,英军轰炸机临头,在麦肯肖中将的要求下,开始狂轰滥炸,想配合英印军地面部队突破阻击,直奔海边。   阵地一片泥泞,壕沟均成泽国,阻击部队一个旅顶着飞机的轰炸,异常顽强地守卫着阵地,用迫击炮、机枪、步枪、手枪、刺刀,甚至枪托、拳头、牙齿,将冲入阵地的英印军士兵一次次反击出去。在犬牙交错的阵地上,英军轰炸机反倒无法投弹,以免误伤自己人。   “麦肯肖将军指挥英印军连续发动进入,在泗务城北方三十公里处的阵地与敌肉搏,血战两小时,前进三百米我机群正向敌人阵地实施轰炸。敌人阵地动摇,估计伤亡惨重,但我军依然未能达成有效突破。”   “对伞兵旅来说,这是压力最沉重的一天,敌人用火炮不断的轰击,步兵一波接一波地发起冲锋,并对伞兵旅固守的阵地两翼不断施加压力。”   “啊,敌人的一支部队已经迂回越过了伞兵旅阻击阵地,向前急速开进,麦克肖将军的部队将遭到来自背后的攻击。”   ……   这是英军观察飞机通过无线电向司令部描述的战况,克里斯蒂森将军和他的幕僚们满脸是焦急和忧虑,克里斯蒂森将军来回踱着步,心绪恶劣地嘟囔着:“该死的情报机构,敌人到底动用多少兵力,我们竟然一无所知。上帝保佑,大英帝国的米字旗不会在这里坠落,上帝保佑。”   显然,向上帝祈祷的不仅是克里斯蒂森将军一个,但好象上帝的意旨变了,不再青睐于这些大鼻子的英国佬。   凌晨三时,郭支队投入了预备队,在火炮的轰击下,一举突破了英国伞兵旅的顽强抵抗,大批部队尾追而去。而麦克肖中将的部队还在雨中与郭支队的阻击部队和另一支迂回追来的部队进行着殊死的较量,而英国轰炸机扔完炸弹,已经返回加油装弹,但它们显然来不及再施淫威了。   凌晨四时五十分,追击部队赶到了战场,克服疲劳,立刻投入围歼英印残军的战斗,喊杀声惊天动地,四面八方的攻击打碎了英印军最后的战斗意志。   凌晨五时二十分,英印军崩溃了,准确地说,是印度士兵的崩溃带动了英国人的崩溃,一个连锁反应。   “……虽然士兵和军官们都象勇士一样战斗,但战局已经无法挽回,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而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或者说是被他们所欺骗了。万分抱歉,我已经下令停止无畏的抵抗,以便让更多的士兵能够保留生命,回家去见他们的亲人,这可能是我最后的责任……”   克里斯蒂森将军手在发抖,电报纸飘然落地,他无力地坐进了沙发,双手抱住了头。   米字旗坠落在泗务的战场,两个旅,再加上舰船上的人员,一万三千余人,全部被歼。放下武器退出战争的四千余名英印军战俘,排着队伍,高举双手,一整夜的战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在狂风暴雨的泥泞里,跌跌撞撞地向远方走去。   “这是上帝的处罚。”战后被释放的麦肯肖中将对独家专访的记者低沉地说道:“四二年马来半岛和新加坡究竟是怎样沦陷的,现在也许可以找到一百条理由,但英国人在远东的心理幻灭感是最重要的。英国在历史上和今天都表现出世人公认的英雄主义。但其中最可歌可泣的是保卫英伦祖国的那种献身精神。拿破仑战争时代是这样,‘不列颠空中战役’时代也是这样。就是在将来许多年内,只要海峡上空乌云聚拢,英国人民被迫发出抵抗的吼声,就依然会焕发出这种英雄主义豪情的。   在远东,我们并不是被请去的。我们是为了商业利益和殖民利益,在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之后打进去的。从三百多年前的东印度公司时代起,远东的利益就成了英帝国利益的重要部份。我们自以为英国的政治制度很高明,但当地人始终厌恶这些从地球另一面过来的白种人,我在北婆罗洲的土地上,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一点。   我们是在七千英里的外国土地上为英格兰银行的金库而战。当地人对此非常冷漠,甚至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我们自己的部队也不够,依靠印度士兵来加强军事力量,而他们也不想在这块远离本国的地方为英国的利益效死。这场战争开打之前就注定要输。即使是雄才大略的蒙哥马利来指挥,也无非是把时间拖得更长一些罢了,它们并不影响战争的结局。   对我来说,生死功名全都无足轻重。但我却觉得愧疚,对不起那些把鲜血流在异国土地上的英国小伙子,他们有父母兄妹,或许还有妻子儿女……我在几个月的战俘生活中,如果说还有所悟,恐怕就是这一点吧。”      第115章 错误的战争      “这是一场错误的战争。”英国泰晤士报用黑体字作为标题,率先报道了英国在战后远东殖民地的最大一场惨败,“国会的老爷们,你们是否看到了英国士兵埋在异国他乡的尸骨?是否听到了七千英里之外搏杀的惨烈之声?是的,这些老爷们是政治家,花着染满鲜血的钱没有心理负担,对于他们来说,英国士兵每周伤亡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只是在纸面上的一个数字而已。请这些老爷们好好看看伦敦吧,自己的事情可还没弄好呢……”   是的,正如报纸上所说,二战的胜利除了使美国得以幸存而外,并没有给英国人带来其他什么。伦敦约有一万七千家房子,占全城的四分之一,还是断壁顿垣。临时搞了一万间尼森式活动房子以应燃眉之急,但粥少憎多,只能满足一小部分的需要。当美国妇女们争论采用不采用新式样服装时,她们的英国姐妹们每年却只能配给一件长衣,四英两毛线,两码衣料,三分之一条衬裙,四分之一套衣服,五分之一件睡衣。   一九四七年一月开始的严冬同样威胁着英国。连续两个月内,温度一直是在零度以下,暴风带来层层积雪,其量空前,使英国几乎陷于瘫痪。农业生产下降,低于十九世纪水平。工业生产停顿。电力只在每天上午供应几个小时。失业人数增至六百万以上,配给供应比战时还要紧缩。   当英国人向美国人请求援助时,美国国会中的共和党议员们却还半信半疑。许多人议论纷纷,说山姆大叔又在上当受骗,英国和欧洲并不象所描述的那样艰苦困难,可英国人会把援助的金钱用在恢复老殖民地的战争上,这等于是把钱倒进老鼠洞,或是支付给一个全球性的工程兴办署。反过来,欧洲人对美国人这种漠然无情的议论,则感到大为愤怒。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同样也会把其结果直接传递给政治。当泗务大败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英国人知道他们尽管还有军舰,还有军队,但在北婆罗洲的战争却已经无法再打下去了。   英国政府高级咨询小组起草的备忘录明确地指出:“英国目前的战略不可能成功地消耗掉北婆罗洲敌方的兵力,或瓦解其战争意志,即使再增加十万英军也不能达到目的,何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战争继续升级或持续下去给英国政府造成的困难将远甚于敌人……它将大大加强英国国内的反战运动和不满情绪,激起国内的巨大危机和风险。而且,战争所带来的仇恨将使英国以后与北婆罗洲的经济交往制造障碍。目前通过和平谈判解决几千名英印战俘才是当务之急……”   而英国东印度舰队总司令海军上将阿瑟·鲍尔爵士则警告说:“备忘录导致的结果是严重的,那将使英国陷入无休止的艰苦冲突,丢脸地撤出整个东南亚!”   军人总是考虑得简单,战争是他们获得功勋和荣誉的阶梯。但政治家考虑的是全面的形势,扩大战争需要的是金钱,需要山姆大叔的资助。但山姆大叔似乎正在关闭这扇大门,已经郑重提出美国的援助和贷款只能用于战后的重建,绝不能用于军事行动。   而且,泗务的战败似乎鼓舞了整个东南亚地区民族独立运动,连文莱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提出应该将地区防务更多地交给文莱的军队,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而印度则再度暴发了反战运动,要求英国不得把印度士兵再用于东南亚民族独立的战场,并负责使被俘的印度士兵安全回国。   当北婆罗洲的联合阵线释放了一批伤势较重的战俘,并将剩余的英印军战俘名单交给国际红十字会,并且公布之众时,英国政府的压力陡增。一股反战浪潮首先在伦敦涌起,示威者高举着“让我的孩子和丈夫平安回家”、“结束战争就是结束痛苦和耻辱”等标语在白金汉宫前举行了游行,接着各大城市都有类似的示威游行活动。无疑,数量庞大的战俘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将是缠绕英国政府和数千英国家庭不得安宁的一场噩梦。   停火谈判是首先要做的,不管有没有诚意,英国政府总要顾及到国内民众的情绪以及东南亚的具体形势。但北婆罗洲联合阵线却对英国的和平愿望充满了警惕,提出了先决条件:停火可以,但英国不得再向北婆罗洲增派一兵一舰一架飞机,如果此项条件不答应,则联合阵线的军队将继续与北婆罗洲的英印军队进行战斗。   此时,接任新首相的克莱门特·艾德礼正致力于将英国由战时经济过渡到和平时期,还要解决遣散军队、外币短缺、贸易逆差和政府支出失控等等的问题。而且,以一个社会主义者而言,克莱门特·艾德礼在年青的时候虽然肯定大英帝国的价值,但他现在已经发觉帝国的大部分疆域都有自治的必要。嗯,应该是民族独立运动的兴起,使他和英国政府意识到,成本高昂的占领是不能长久的。   谈判开始了,英国打出了马来亚联邦这张牌,希望在北婆罗洲成立沙巴和沙捞越两个邦,与马来亚半岛的其他邦共同组成一个联邦国家,并称这个新政策是明智和公正的,是为整个国家的长远利益着想的。   而联合阵线却对此抱有怀疑,提出以后沙巴和沙捞越的人民会自己决定是否加入马来亚联邦,现在的问题是英印军队必须马上从北婆罗洲全部撤出,承认沙巴和沙捞越独立。   谈判就是这样,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是个耗费时间,耗费精力,考验耐心和智慧的活儿。   英国人认为余威还在,寸步不让;而联合阵线在军队的支持下,态度也很强硬,当然,他们也有南洋国这个秘密的靠山,而且有地利之便。泗务一战,已经证明英印军的战斗力不过尔尔,如果不是舰队和飞机,以及南洋国还不想与英国人公然翻脸,更大的攻势已经展开了。   所以,谈判只是表面上的,英国政府和南洋国分别在背后主导着谈判的进行和方向。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不需要再付出牺牲。泗务一战已经向英国人显示了军力,南洋国政府也开始暗暗运作,以其他手段迫使英国佬作出让步,从北婆罗洲全部退出。   先撺掇美国的石油公司,他们与南洋国已经建立起经济钮带,再以北婆罗洲的石油作诱饵,让他们通过代言人,向美国政府进言,逼迫英国人彻底退出。嗯,嗯,租界法案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战争已经结束了快两年,山姆大叔干嘛还要继续充任全世界的施主。   世界领导的大旗已经从英帝国转到了美国手中,那就应该打击英帝国,使其丧失仅有的权威,并且使美国的影响在动荡中渗透进东南亚。英国人正在用美国的钱在东南亚试图重新恢复殖民地,你们美国人脑子进水了,此时只需将钱袋扎紧一些,英国人就要傻眼了。   乔治眨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问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点,泗务之战让我觉得有点熟悉,很象是出于黄将军的手笔。而且,联合阵线的军事指挥似乎与黄将军也有些关系。”   黄历坦然一笑,说道:“学习,模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别忘了,解放文莱时我们和北婆罗的游击队曾经并肩作战过。而且在抗日时期,我们的军校里也有北婆罗洲的热血青年学习过,郭益南吗,确实曾在铁血军里工作过。”   乔治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说道:“你们和荷兰人谈得如何了?好象军事调动已经完成了?”   黄历垂下了眼睑,模棱两可地说道:“还在谈,至于军事调动,以备万一而已。你不会认为我们和印尼共和国能够和平共处吧?他们可是充满了敌意。”   乔治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黄历的面前,也不说话,悠闲地点上根雪茄。   黄历慢慢翻看着文件,抬眼瞟了乔治一下,陷入了沉思。这是试探,还是真有其事,为什么没给荷兰人,自己应该采取何种行动呢?   “荷兰人知道吗?”黄历沉思良久,才合上文件,对乔治问道。   “你希望他们知道吗?”乔治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容我们商议一下,再给你答复。另外,这份情报的准确性——”   “绝无问题。”乔治保证道:“当然,获取的渠道是保密的,对些,请黄将军谅解。”   黄历伸出手,轻轻握了又松,握了又松,笑道:“我对什么狗屁的渠道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想与你们,战略情报局,对,建立一种合作关系,实现技术交流和一些情报共享。嗯,看你的表情,是对我们情报机构的工作能力抱有怀疑?”   “呵呵,不是那样的,我无意贬低你们的情报机构。”乔治言不由衷地说道:“当然,我可以将你的意思加以转告。”   “转告就不用了。”黄历脸上浮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买你的好话和推崇,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呵呵,不是金钱和美女,而是一份情报,渠道当然也是保密的。”   乔治自然知道黄历还有一个好朋友,詹森,这个家伙的晋升很可能与黄历有关,在上层进行提议,在他这样的下层再吹嘘一下,合作关系还是有可能实现的。而且,黄历只说了一句“美国司法部里有苏联间谍”,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第116章 一记耳光      “阿里巴巴计划”曾是美国情报机构的绝密,而对于黄历这个过来人来说,却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很想借助美国的科技使南洋国情报机构的实力跃上一个台阶。   四十年代的外交邮袋传递制度还没有达到十分保险的程度,为了等候轮船或飞机,或进到了港口等候装卸手续,外交邮袋就会被耽搁上十来个小时,甚至一两天。这就给美国特工制造了机会,他们集中了各行各业的专家,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外交邮袋里的秘密。   这看起来似乎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各国外交邮袋上都有自己才能辨认的暗号和标记。但美国情报机构那套偷开外交邮袋的本领却是非凡的,那过程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中世纪那些鬼鬼祟祟的宫廷阴谋家。   嗯,说起来简单,却是一个极其周密、极其复杂的过程。印章伪造专家、摄影专家、开锁专家、信封开启专家,甚至各国所用的火漆配方都要化学专家来分析掌握。   显然,南洋国的情报机构与美国相比,还是稚嫩的。只不过是依靠着黄历的包装,让美国人以为他们有着不凡的力量,以及某种特殊的情报渠道。算是一种欺骗的手段,但黄历不在乎,能从山姆大叔身上获取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不以国家制度和意识形态来决定国家的外交和政策,而是以国家利益来考虑,这是一条基本的原则。可惜,直到很多年以后,这条原则才被很多国家所认同和采纳,包括美国也是如此。   正式宣布独立建国的日期已经基本确定,与各邦首脑的会谈在不断进行中,预计不迟于一九四八年二月,南洋国便要从所谓的“东印度合众国”中跳出来,一个包括婆罗洲和苏门答腊的联邦制国家将以崭新的面貌傲立于东南亚。这是大势所趋,这是实力所决定,谁也阻挡不了。   一九四七年三月二日,山口洋汽车工厂生产出了第一辆汽车,并开始对进口的汽车引擎进行仿造和自主研发;三月五日,第一辆履带式拖拉机开出了雅邦的生产厂;三月十五日,从中国大陆进口的第一批铁矿石到港……相比于重工业的成就,南洋国的轻工业在政府的贷款和优惠政策扶持下,显现出更大的成绩。战后东南亚各国,甚至欧洲各国的日用品都显得极为缺乏,而南洋国的轻工产品抓住这一良机,很顺利地进入了各地的市场。   三月十八日,南洋国政府首脑接待了前来访问的北婆罗洲联合阵线,在会谈中对北婆罗洲的民族独立表示了谨慎的同情和支持,这对英国政府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们不得不考虑到南洋国与北婆罗洲军队的主体都是华人,很有可能相互扶持帮助。而且,北婆罗洲的军事指挥官郭益南曾是黄历的手下,这一关系的传出也令英国人感到沮丧的担忧。   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日夜,南洋国军舰在爪哇海靠近马都拉岛的区域拦截了两艘苏联货船,经过检查,船上有大量武器装备,遂连船带人予以扣押,并向苏联担出抗议,要求他们作出书面说明。   “干得好,给俄国熊一记耳光,而且义正词严。”美国政府拍手叫好。   虽然美国总统杜鲁门谦称自己不熟悉外交事务,国会又为共和党所控制,但是他仍凭国内浸信会教徒的支持,于1947年3月12日在国会两院联席会议上宣读了后来被称为“杜鲁门主义”的国情咨文:“我认为支持自由人民对抗内部少数的武装行动,或外部压迫者的征服,必须成为美国的政策……全球的自由人民,都渴望得到我们的支持以捍卫自由。如果我们在犹豫不决,就可能会危及世界和平。我认为我们应该主要透过财政援助来给予支持……”   如果说一年前英国丘吉尔发表的“铁幕演说”是冷战宣言,是冷战的前奏曲,那么杜鲁门的讲话,则成为冷战开始的重要标志。   是的,战后的美国正高踞于世界权力的顶峰,美国政府认为应该担负起未来的责任,对苏联的扩张,不能采取“绥靖政策”。“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边的里雅斯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这张铁幕后面坐落着所有中欧、东欧古老国家的首都——华沙、柏林、布拉格、维也纳、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布加勒斯特和索菲亚。这些著名的都市和周围的人口全都位于苏联势力范围之内,不仅以这种或那种形式屈服于苏联的势力影响,而且还受到莫斯科日益增强的高压控制。   “杜鲁门主义”是美国施行“围堵政策”的开端,他先后请国会拨款四亿美元,支援希腊和土耳其对抗共产主义,因为英国已经无力对这两个国家进行实质上的帮助。   相对于英国佬的嘴皮子,南洋国却以实际的行动对俄国熊进行了响亮的回击。美国人感到痛快的同时,也对苏联把手伸到东印度群岛而感到惊惶。显然,他们还不了解苏联,那个唯利是图、贪婪无耻的国家,援助永远是口头上的,除非你拿真金白银来买。这与新中国建立后,对第三世界国家的慷慨是个鲜明的对比。   苏联损失的是声望,一个葺尔小国竟敢冒犯他的尊严,而且理直气壮;印尼共和国损失的是金钱,并且引起了荷兰人与南洋国的警惕,将要遭到沉重的联手打击。   而对于南洋国来说,这不是向左转,向右转的问题,对于印尼共和国这个敌人,任何削弱其力量的行动都是他们乐于采取的。苏联?哼,有本事就来呀,来不了吧那还怕个屁。   “联合警卫行动”已经基本确定,在建国前给予印尼共和国以最为沉重的打击,再结合封锁策略,至少可以保证南洋国几年的和平和安稳。而且,以此震慑同是马来人种的、即将成立的马来亚联邦,也是相当必要的。      第117章 联合警卫行动      历史上荷兰人曾对印尼共和国进行过两次“警卫行动”,企图借《林牙椰蒂协定》后建立起来的军事优势,对印尼共和国继续施加压力,取得更大的利益。在《林牙椰蒂协定》中荷兰人有三个主要条件没有达到目的,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其一是印尼共和国立即同荷兰、东印度尼西亚邦组成联邦政府,以荷兰女王为最高元首;其二是荷兰与印尼共和国组成联合宪警部队,维护治安秩序;最后是归还外国产权,设立荷兰和印度尼西亚联合机构,以管制印度尼西亚的出口与外汇。   对于是否与荷兰一起行动,南洋国原来还是有所保留的,但截留苏联船只的行动使印尼共和派恼火异常,更视南洋国为寇仇,啜使印尼西亚人在万丹地区对中国侨民的聚居区发动了袭击(历史事实),六百余名华人被杀害,成千上万的华人无家可归。   印尼人接二连三对爪哇岛滞留华人的虐待和杀戮,激起了包括黄历在内的南洋国政府的极度愤怒。国内也是群情汹汹,南洋华人已经站起来了,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一个高明老练的指挥官,该是龙的子孙发出怒吼的时候了。   荷兰人一直想把南洋国拉入他们与印尼共和国的冲突,这次终于如愿以偿。黄历本着要打就大打,一举击溃敌人的目的,决定出兵三个师,再加上空降旅,以及大部分海军舰只,与十万荷兰军队进行联合行动。   经过几次磋商和研究,荷兰军队与南洋国军队进行了分工。荷兰军队兵分两路,一路从雅加达向东推进,一路在三宝垄发起攻击,与在泗水登陆的南洋国军队两面夹攻,目标是包围消灭西爪哇的袋形阵地中印尼军队主力;而荷兰与南洋国的两个空降旅则将目标定在了印尼共和国的临时首都日惹,确定先进行轰炸,然后用空降兵占领机场,再向市内发起攻击,争取占领印尼共和国的总统府,抓捕其首脑人物。   准备工作是很快速的,象雅加达、三宝垄、泗水等沿海重要港口,都由英国人移交给了荷兰人,不用进行战斗后便能登陆。   五月十五日,荷属东印度总督范默克向印尼共和国发出最后通牒,强制印尼共和国接受其提出的三个条件。五月二十六日,沙里尔内阁基本上接受了荷兰的要求,只有组织联合宪警部队一项没有同意。沙里尔内阁的决定一公布,立即引起印尼人的强烈反对,六月八日,沙里尔内阁不得不提出辞呈。六月十四日,由共产党人沙利佛丁组成新联合内阁,新联合内阁向荷兰作出让步,同意在过渡期间接受荷兰国王派驻的代表,但对荷兰所坚持的先组织联合宪警部队拒绝接爱。   六月二十六日,荷兰人发动了攻势。借口嘛,总是很容易找的。第一,由于印尼共和国封锁粮食供应,造成荷兰占领区严重缺粮,居民生活发生困难;第二,为了尽快恢复印度尼西亚的法律与秩序。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荷兰人自己相信就行了。   而在战前,南洋国也做足了工作,抗议,严正抗议,还拉上了中国政府。赔偿,赔偿华人的财产损失,交出凶手,释放其他集中营的华人侨民。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惩罚目无法纪的印尼人了。   荷兰人从雅加达向东推进的部队起初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但双方力量和装备有很大差距,印尼共和军不得不且退且战;而从三宝垄发动进攻的荷兰军队兵分三路,向东爪哇的袋形阵地兜杀过来;南洋国军队则从泗水出发,一个师乘火车沿铁路迅速前出,攻占袋形阵地的后路重地茉莉芬,另两个师分路推进,保护前出师的两翼。   荷兰人出动了一百余架飞机,而南洋国则出动了两百余架,这不仅是一次膺惩行动,更是建国前的示威之举。不仅是对印尼共和国,也是让荷兰人看的。   面对南洋国与荷兰的联合攻势,印尼共和军在强大的火力面前接连被击败,不得不放弃了交通线上的城市,向农村溃散。六月二十九日,南洋国第五师抵达茉莉芬,与驻守此地的印尼共和军西利旺仪师展开了激战。南洋国的飞机得到支援请求,立即从泗水机场起飞,用猛烈的轰炸和扫射助战。战斗持续了四个小时,西利旺仪师在南洋国空地协同作战中损失惨重,茉莉芬失守。   六月三十日,从三宝垄出发的荷兰军队在棱罗与共和军第四师开始了战斗,借助于火炮和飞机的优势,经过苦战,荷兰军队终于占领了棱罗,从东西两面与南洋军队将袋形阵地内的印尼共和军主力三万余人包围,包围圈中还有非正规部队印尼共和国暴动队约五千人。   ……   七月一日的晨光中,日惹市还象往日一样秀美而宁静,作为爪哇文化艺术的发源地,文学和舞蹈发达,浮雕和雕像众多,市内还有城堡、宫殿和楼阁。   但在市内的总统府里,正副总统苏加诺和哈达,以及内阁成员脸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荷兰人的军事打击不出意料,但南洋国军队的加入,便战局变得复杂而危险。袋形阵地的主力被包围,虽然包围圈还很大,但最后能钻出去的部队却可能寥寥无几。等到联军收缩包围圈,几万印尼共和军的主力将难逃覆灭的命运。   苏迪曼将军发来了电报,说明敌我力量悬殊,正面抵抗无法奏效,但他将率领军队进行大规模的游击战争,使整个爪哇岛成为一个大战场,让荷兰和南洋国士兵疲于奔命。   大规模的游击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是否能长期坚持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画着问号。荷兰人的战略目的很明确,占领中部盆地的主要产粮区,卡住共和国的喉咙。粮食缺乏,海空封锁,在爪哇岛进行长期的游击战有多大的胜算,谁又敢下断言。   或许开始就不应该太强硬,应该策略一些,屡次将印尼共和国应该包括的领土进行重申,这不能不激起南洋国的敌视。看吧,趁着印尼共和国与荷兰人纠缠,苏门答腊丢了,而且共和派力量在苏岛几乎被连根拔起。现在,南洋国已经磨尖了爪牙,开始向共和国动手了。   总统苏加诺脸上力求镇定自若,但却无法减轻心中的焦虑。共和国内部派系林立,部队繁杂,这也是一个最大的弱点。激进派,保守派,伊斯兰教,基督教,一直在进行着明争暗斗,连他也无法压制,只好在内阁中力求平衡。杀戮平民,这是国际上不允许的,但印尼人做出来了,给了南洋国一个多么好的借口。这群蠢货,是谁高呼“将南洋国粉碎”来着……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愕然地抬起了头,冲向窗口。   啊,那是怎样一幅情景啊在灰白的天幕衬映下,上百架飞机护卫着十几架大型运输机,象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地向日惹市飞来。然后,各编队蓦然分开,向各自的目标飞去。城市守备部队的驻地,机场警备部队的军营,坚固的工事堡垒都是他们轰炸攻击的目标。   猛烈的轰炸和射击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在空中盘旋的运输机降低了高度,向机场方向飞去,一团团雪白的花朵开放在机场近空。残存的机场守军开始还击,但他们零乱的枪声与空降兵自动武器密集的扫射比起来,就象小孩子们玩的鞭炮。不到一个小时,空降的伞兵已经全部控制了机场,一架架运输机开始降落在跑道上。机舱门打开,一群群士兵跳下飞机,蜂拥而去。空了的运输机轰鸣着升空而起,向三宝垄飞去,再去接下一批军队。   《孙子兵法——九变篇》里说:“涂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这里面讲的是变通的作战方法。联军弃陆路而施空降,正击中了日惹本就不多的守军的弱点。   巷战于上午九时许展开,联军随着空降兵力的不断加强,攻势也越来越猛烈。仿佛是历史上第二次“警卫行动”的翻版,只是投入的兵力更多,时间花费得更少。十一时二十分,联合空降兵已经占领了总统府,印尼共和国总统苏加诺、副总统哈达以及内阁其他官员大部被俘。   为什么不跑?这是一个没有提问,也没有回答的问题。目的已经达到,过程和其中的变故谁又会去追究呢如黄历所料,总统苏加诺拒绝向共和国武装部队发出停止抵抗的命令。但,这已经不重要,黄历对此早有安排。   荷兰空降旅旅长指挥士兵将印尼共和国领导人分开单独关押起来,然后迷惑不解地看着在南洋国伞兵的严密保护下,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进入了总统府广播室。不一会儿,广播喇叭便传出了“苏加诺”的声音。      第118章 目的达到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作为领导者,并不要求是个多面手,啥都会,啥都行。最重要的是善于挖掘人才,知人善用。   在坤甸剜心战中出人意料模仿日酋川口清健宣布投降的眼镜男,在战后被黄历所重视,指示情报机构预先准备这样的人才,进行模仿某些特定人物的专门训练。其中,苏加诺便是其中之一。   总统“苏加诺”向共和国武装部队发出了停止抵抗的命令,并通过电台进行了广播,立刻引起了共和国武装力量的混乱。此时,印尼共和国党派林立,军队信仰不同的致命弱点终于暴露了出来。印尼共产党有自己控制的军队;各伊斯兰教组织联合组成的马斯友美党也有自己的武装;较为松散的印尼青年组织大会,也有一批青年支持……名义上的印尼共和军总司令苏迪曼,原来是人民治安军司令,对其他军队的控制力并不是很强。   如果没有总统苏加诺的命令,苏迪曼能够使各种名义上的部队同仇敌忾,共同对敌。但现在,他感觉到了困难,有的部队正在放弃抵抗,有的部队还在奋力作战,他已经无法正常指挥各部队采取一致的行动。   而联军趁此机会继续开展攻势,主战场是围歼印尼共和军主力的东爪哇。南洋国三个师的部队从东面成扇形逼近,荷兰军队也从西面压上,包围圈越来越小,敌人插翅难逃了。飞机不停地轰炸包围圈中的印尼军队,思想的混乱影响了印尼军队的协同,以及顽抗作战的意志。   七月五日,总攻开始了。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联军步步为营,缓缓推进,压缩着敌人的生存空间,八万对四万,又有绝对的火力优势,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七月六日中午,最后的战斗结束了,印尼共和军遭到了最惨重的损失,伤亡达到了一万余人,剩下的是面如土色,举手投降的俘虏。   战争没有正义和非正义的严格区别,不要去为战争的目的、性质、意义、结果去辩论吧柏拉图就说过:“战争、战役和革命,都来自人类的欲望。”   黄历坐镇泗水,将手中的电报轻轻一团,扔进了纸篓。与印尼人为敌,一方面是为了南洋国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在讨还历史上印尼人所欠下的华人的血债。如果不是自己百般筹谋,在历史的夹缝中走出了一条新路,历史上的悲惨事件还会发生,象凌雪那样的华人孤儿不知道会增加多少。   经此一战,印尼共和国元气大伤,荷兰人还会再统治一段时间吧这已经不是自己所关心的事情了。战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半,削弱印尼共和国的实力这是其一;敲山震虎,让那些可能还对印尼共和国存有希望的地方和人们打消幻想;解救被关押的华人,正在进行中,估计也会比较顺利的实现。现在,他已经将思绪转到了可能会提前建国的事情上。   联邦国啊,那些邦还是应该改名为州比较合适吧?州长,听着顺耳,邦长,古怪,古怪。要叫邦主呢,更别扭了,这个邦主,那个邦主的,好象黑社会帮派聚会一样。   七月十日,印度和乌克兰把印度尼西亚问题的提案提交联合国安全理事会讨论。七月十一日,安全理事会通过决议,向交战方呼吁立即停火,同时受理印度和乌克兰关于讨论印度尼西亚问题的提案。   七月十四日,已经基本达到战役目的的南洋国和荷兰原则上同意暂时停火。但南洋国提出先决条件,要求印尼人在二十四小时内释放被关押的华人侨民,将他们送至指定地点集中,并保证这些华人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印尼人不能照办,南洋国军队将增兵再度展开攻势,惩罚不守国际公约、杀害平民的印尼人。而荷兰则对此表示充分理解,并决定在行动上予以支持。   此时在爪哇,共和国的领土只剩下了全岛面积的三分之一,在马都拉,也只剩下最贫困的地区。而军事力量,印尼共和国损失了近十万人,大量的武器弹药被联军缴获,已经丧失了正规作战的能力。   对于此次联合警卫行动,美英中三国只是表示“失望”,而没有任何具体措施。接着,美国提出由它调停军事冲突的建议。沙利佛丁内阁予以拒绝,要求由联合国进行仲裁。根据这一要求,安全理事会决议成立一个由三国代表组成的斡旋委员会,由荷兰和印尼分别提名一国担任委员,再由这两国提名第三国。结果,荷兰提议比利时,印尼提议澳大利亚,而比利时和澳大利亚又共同提出由美国担任第三个成员国。   这种扯皮式的斡旋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主要粮食产区已经握在了荷兰人手中,将要饿肚皮的印尼人在谈判中能有多少底气,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但黄历敏锐地意识到美国要插手印尼事务了,趁着美国佬还没找到合适的印尼代言人,扶植起亲美的势力,南洋国要加快步伐了。而且要与荷兰进行商议,将一些设想变成既成事实,以防美国对两国进行打压。   显然,荷兰人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认为美国既然是他们最大的武器供应商,不可能反对他们在东印度群岛的军事行动。当然,黄历是通过别人,很隐晦地提醒荷兰人。既然他们的智商还理解不了美国人的思路和诡计,也就没必要再谈得更深。黄历只是觉得可惜,如果荷兰人能早点明白,南洋国或许能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遭到重创的印尼共和国不仅领导人被荷兰人扣押,而且有生力量和大批物资都遭到了惨重的损失,终于开始正视现实。华人侨民的释放和撤退变得很顺利,印尼人真的是急着要把南洋国军队送走。嗯,这种想法可以理解,但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回,那些华人侨民损失的财产,总要有所补偿吧!      第119章 南洋联邦合众国      寻求政治、经济、技术援助和支持,是一个新兴国家所不能避免的道路。现在已经是一个开放的世界,自力更生不能丢弃,但闭门造车却是万万行不通。即便如此,南洋国在向山姆叔示好或者交换利益时,也存着戒心和反制措施,绝对防止因此而成为美国的附庸。制约反制约,夹击反夹击,在国际关系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联合警卫行动的成功,无疑使南洋国正式成立联邦制国家的日程表大大提前了,一系列政治性的访问和会谈充满了一九四七年的七、八、九月份。中国国民政府、泰国、荷兰对此表示了较为明确的态度,当然也有相应的条件。而美国、英国和法国对此比较谨慎,或者是另有所图,但南洋国已经胸有成竹,在荷属东印度,或者说在东南亚,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力量能够阻止他们向最终目标的迈进。   一批批包括稻米、咖啡、橡胶、茶叶、烟草、煤炭、汽油煤油等在内的物资在年初便运往欧洲,以援助的名义用分期付款或以物易物的方式销售给正处于困难的西欧各国。或许不多,但却让南洋国赢得了很大的声誉。没错,在政府的引导下,抢占市场的行动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在战前,西欧的粮食供应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东欧出口的余粮,但这一贸易路径此时已被铁幕几乎完全阻断了。对于经济全局来说,最为致命的是煤的短缺,1949-1947年酷寒的冬天更使之雪上加霜。英国的情况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为了满足国内的民用煤炭需求,工业生产不得不被停止。   虽然战争期间的物资供应短缺将很快被消费开支的爆炸性增长所代替,但先下手为强,在美国的战争机器全部转为民用前,在欧洲市场上分一杯羹,也是很惬意的事情。   当然不担心西欧国家欠账不还,因为他们很快就要有钱了,是山姆大叔这个暴发户,是马歇尔计划的实施。   美国提出凭借其在二战后的雄厚实力帮助其欧洲盟国恢复因世界大战而濒临崩溃的经济体系,并同时抗衡苏联和共产主义势力在欧洲的进一步渗透和扩张而提出此计划。该计划因时任美国国务卿乔治·马歇尔而得名。马歇尔计划最初曾考虑给予苏联及其在东欧的卫星国以相同的援助,条件是苏联必须进行政治改革,并允许西方势力进入苏联的势力范围。但事实上,美国担心苏联利用该计划恢复和发展自身实力,因此美国故意提出许多苏联无法接受的苛刻条款,最终使东欧各国被排除在援助范围之外。   这本来对于英国和荷兰是件好事,但美国提出的先决条件令他们很不快,也加深了对美国真实意图的怀疑。不得将他们所获得的马歇尔计划援助用于海外殖民地的战争,这无疑释放出一种信号,美国想扩大在东南亚的势力,却不愿直接卷入殖民战争引起殖民地民众的反感。   英国人明白了,法国人明白了,荷兰人明白了,南洋国早明白了。   一九四七年十月八日,南洋国宣布退出原来的印度尼西亚合众国,将以婆罗洲四邦及南苏门答腊邦共同组成南洋联邦合众国。在随后的两天里,苏门答腊岛的各邦也纷纷宣布退出,加入南洋联邦合众国。   一九四七年十月十五日,由各邦分别选出的五名参议员组成的五十人的上议院在坤甸召开了第一次会议。经过五天的磋商和争论,确定至一九五一年全民大选为南洋联邦合众国的过渡时期,并通过了联邦宪法,选举出过渡时期的联邦政府领导班子。   这便是黄历和其团体的计策,十个邦中,南洋国绝对控制着五个邦,如果再加上计划中将要加入的北婆罗洲两邦,新加坡一个邦,在上议会中便稳稳占据着多数席位。四年过渡期,应该足够使南洋联邦国的人口比例发生巨大的变化,全民大选也不存在问题了。   一九四七年十月二十日,过渡期大总统,声名远扬、身经百战的原南洋国国防军总司令黄历郑重宣布,将于十一月二日举行开国大典,并向联合国正式提交了加入国际大家庭的申请。   几年艰苦奋斗的结果,巍然屹立的事实,不管是欢迎的,支持的,同情的,还是反对的,痛恨的,南洋联邦合众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已经不可改变。   十月二十一日,中国国民政府宣布承认南洋联邦合众国,并将派出代表参加开国大典;荷兰政府宣布承认南洋联邦合众国,并将派出以副首相舍默尔霍恩为首的代表团出席开国大典;东南亚唯一事实上独立的泰国政府宣布承认南洋联邦合众国,致贺代表团将以差猜亲王为首。   荷兰政府变得聪明了,为了防备美国的插手,东印度联邦合众国正在加紧筹备之中。无疑,他们在东南亚能够借助的实质而有力的支持只能是来自南洋联邦合众国。当然,南洋联邦合众国从荷属东印度群岛占去了大片土地,但这是难以更改的现实,要怪只能怪他们实力不济,被德国人占领了国家,在殖民地又被日本人所击败了。   十月二十二日,法国政府承认了南洋联邦合众国,荷属东印度本来就跟他们没关系,连宗主国荷兰都承认了,他们乐得做个人情。而且从地缘政治上来讲,印度支那问题还没有解决,南洋联邦或许可以提供一些支持。   十月二十三日,美国政府承认了南洋联邦合众国,插手印度尼西亚才刚刚开始,在没有见到成效前,得罪南洋联邦是不明智的事情。   随后是一批美洲国家和西欧国家的相继承认,这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他们只是要看山姆大叔的眼色的跟屁虫。   同日,印尼共和国的沙利佛丁内阁发表声明,痛斥南洋联邦和荷兰人勾结,分裂印度尼西亚的阴谋。而这个已经没有话语权的所谓共和国的叫声,淹没在一片对南洋联邦的承认和支持的呼声中。唯一的回应是荷兰与南洋联邦带有嘲讽意味的联合声明:荷属东印度群岛有史以来也没有一个独立主权国家的存在,印尼共和国四五年八月十六日宣布的领土范围,不过是一厢情愿和妄自尊大,并不能代表荷属东印度群岛各族人民的意愿。   十月二十五日,英国政府宣布承认南洋联邦合众国。既然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英国佬还是比较现实的。况且,马来亚半岛与马共的消耗战争还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大批华人为躲避战乱纷纷逃向南洋联邦。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南洋联邦已经向北婆罗洲和南洋联邦的边境地带安置了近十万华人,而北婆罗洲的联合阵线对此视若无睹,两者没有秘密协议,鬼都不信。而南洋联邦对反抗军实质性的支持,英国人又抓不到把柄,只好吃哑巴亏。   从北婆罗洲撤兵吧,泗务的惨败不仅使英国政府陷入了民意舆论的被动,更使北婆罗洲的民心走向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反抗军正在迅猛发展,并有迹象表明,他们又有发动大规模攻势的意图。连文莱都不再象原来那么驯服,是丢脸的败退,还是体面的退出,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十月二十八日,英国与北婆罗洲反抗军的马拉松式谈判取得突破性进展,双方都作出了一点让步。英国同意从北婆洲除文莱外撤出全部军队,但要反抗军保证绝不进攻文莱,同时要求在马来亚联邦成立后,北婆罗洲能够加入进来。联合阵线原则上同意了英国的要求,但特别说明,一年后将进行全民公决,以决定北婆罗洲两邦的最后地位。   一年后?英国人苦笑,郁闷,南洋联邦在这一年内如果不搞手段,那才真是见了鬼。但知道了又能怎样,大势如此,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最终的结局,但却无可奈何。   十月三十日,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接受南洋联邦合众国为其第六十二个成员国,并为南洋联邦合众国举行了庄严的升旗仪式。   “阿历,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怎么样?”李倩心象又年轻了十岁的小女孩,笑得像花一样,这已经是第五次让黄历来评价了。   “好看,好看。”黄历从书桌上抬起头,揶揄着笑道:“我媳妇儿,穿啥都好看,当然,还是晚上啥也不穿最漂亮。”   “去,没个正经的。”李倩心轻啐了一口,嗔道:“都是大总统了,说话可得注意点。”   “切,当了大总统还不是人了?”黄历不以为意地一撇嘴,“以前该咋过日子还咋过,别把这东西当回事。”   “大总统啊,放在以前,那就是皇帝。”李倩心莞尔一笑,说道:“我就是皇后,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皇帝呀——”黄历摸着下巴很深沉的样子,突然坏笑道:“那俺的三宫六院呢,七十二偏妃就算了,俺一个人对付不来,这东宫西宫的是不是得有三五个才气派。”   “呸,你想得美。”李倩心走到黄历面前,示威性地扬了扬下巴,“就我一个黄脸婆,你——哎呀,小心人家的衣服,唔,唔,弄褶——”      第120章 这不是结束      淡定是相对的,当黄历置身于建国典礼现场时,热烈的气氛,身边团体内同肩战斗过的战友们的激动还是感染了他。   这一刻是无数华人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民族祭坛上的火终于在世人面前熊熊燃烧起来,一个傲立于东南亚的国家巍然屹立起来。这个国家的身后,还有世界上无数华人的寄托和梦想。   当黄历用激昂的声音宣布南洋联邦合众国于今天正式成立后,礼炮响起,彩旗飘扬,无数华人流下热泪,忘情地欢呼呐喊,这里是他们的国家,他们不用再害怕恐惧,可以放开心扉,可以挺胸昂头,可以顾盼神飞,可以……   在这山呼海啸的声音里,黄历仿佛又听见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地动山摇的炮弹怒吼声、疾风暴雨般的枪弹尖叫声、南洋军气壮山河的呐喊声……那绚烂的、黑红的、剧烈开放的、瞬间熄灭的火焰,火焰中倒下去的是人类的肉体,火焰中矗立起来的是民族的尊严。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黄历微微眯起了眼睛,向走过广场的游行队伍挥手示意。   在大喇叭里传出了激动的解说:“现在走过广场的是南洋联邦合众国的陆军,从一九四二年举起抗日大旗,他们英勇奋战,不畏牺牲,在战火的淬炼和洗礼中,已经证明他们无愧于百战雄师、国家长城的称号。”   受阅的一万余名国防军士兵昂首挺胸,迈着铿锵的步伐以方阵形式走过主席台和贵宾席,全部是一米七零以上的壮汉,绷紧的脸上现出凛凛杀气。他们不是花瓶似的摆设,成天练走步,而是从各主力陆军师中挑选出来,都经过战争的锻炼。   而且他们是负有特殊使命的部队,都换装了新式的自式武器,检阅过后他们将登船起航,作为第二批中国国民政府的雇佣军进入日本,作为占领军驻扎。这也是与中国国民政府刚刚达成的协议。   一九四五年日本行将投降时,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推算,未来部署在日本本土的占领军需要二十三个师,总共八十万人的军队。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用八十万美国士兵来实施对日占领恐怕在国内难以通过,因为美国人民肯定会要求自己的儿女早日回国团聚。于是,美国新总统杜鲁门希望与英、中、法等盟国共同占领日本。   在这项计划中,除美国最亲密的盟友英国以外,美国很想把中国也拉进占领军的行列中。在美国人眼里,使用中国占领军有一个好处:日本把侵略战争辩解为是“黄种人反对白种帝国主义”,让中国军队占领日本的部分领土就可以回击这种宣传,弱化占领日本行动的“种族色彩”。   日本投降后,美国为避免盟军最高统帅对日处置受到他国影响,在华盛顿组成“远东委员会”。规定盟军将对日本本岛实施军事占领,各国占领部队由美国指派的最高统帅指挥。由于最高统帅具有决定实施投降条款、执行占领及管制日本各项政策的一切权力,对日占领的相关盟国即使不满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的决定,也不能提出任何建议案来制衡麦克阿瑟,于是形成了美国独占日本的特殊现象。   一九四五年年底,参联会评估认为美国已能掌控日本全局。于是,美国国务院照会国民政府,希望中国能尽快派兵赴日参加占领。蒋介石强调此次美国邀请中国派兵,必须帮助国民政府解决若干问题:一、中国无法承担空运及海外驻兵的经费;二、适合代表中国执行占领任务的部队难以寻觅。   随后,直到一九四六年六月,经过不断的磋商和讨价还价,国民政府才最后决定由第六十七师作为驻日占领军,并且派遣人员前往日本同美军商谈中国驻军地点问题。根据协商,中国占领军驻扎在日本爱知县,必要时再扩大到三重县和静冈县。在日期间,中方官员还视察了驻地,日本当地政府对中方官员侍应恭谨,为其介绍中国军队到来后所需的营房、仓库、港口、车场以及游乐场所等设施。   至于经费和运输问题,美国陆军部同意自四六年六月底至四九年六月底从美国援华经费中调拨中国驻日占领军所需装备和补给。   然而,中国的内战打乱了一切准备工作,一九四六年六月,国民政府急电在上海待命的第67师,令其迅速过江,进攻苏鲁豫解放区。但第67师到达苏中后,在八月进攻黄桥、姜堰、海安的战斗中,遭到中共华中野战军重创,无法赴日。   眼看着计划泡汤,蒋介石觉得很丢面子,此时,密切关注着日本方面情况的南洋国再次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从琉球驻军中抽出一个团作为驻日先遣军,暂时解了国民政府的燃眉之急。   随后,经过一系列的谈判磋商,南洋联邦合众国同意再派出一个支队,约一万余人,代表国民政府进驻日军,所需经费由两国分担。   派兵驻日不是一个纯经济上的问题,更关系到政治层面,黄历看得很远,谋划得更深。战场上的抗日虽然结束了,但压制日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隆隆的发动机声打断了黄历的思绪,几十辆南洋联邦合众国自己建造的装甲车和坦克组成的方阵开了过来。天上出现了整齐编队的飞机,拉着彩烟在空中掠过。   这就是实力的展示,当印尼共和国武装还使用日式枪械,当东南亚各国还在为温饱和混乱的秩序而头痛的时候,屹立于世的南洋联邦合众国已经具备了相当水准的工业制造能力。   整个坤甸被彩旗彩带装扮起来,鞭炮声时时响起。大小饭店和酒馆都爆满,连街边小摊前的折凳上都坐满了人。各地华人团体的花车游行,秧歌高跷,舞龙舞狮轮番上演。晚上还有提灯游行和焰火燃放,欢乐的海洋,狂欢的人群,是属于所有为争自由,争独立而奋斗的南洋华人的。      第121章 大布局      南洋联邦合众国巍然屹立,在这一区域的实力地位不可动摇,战争似乎已经远离他而去。但国防军却始终以“军人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两种状态”为信条,并未有丝毫的松懈。   一九四八年一月,当国防军达到了三十万之众的时候,南洋联邦才停止了扩充。但类似于瑞士的全民皆兵政策,对于华人来说,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男性公民必须按期义务服兵役。如果加上新加坡,便使得南洋联邦随时可以招集起近百万大军,这是足以令人感到震骇和恐惧的力量。   和平稳定的发展时间和空间已经暂时用武力争取过来,黄历作为舵手,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感觉到了疲累。政治、经济、金融、外交、军事……几条战线在同时消耗着他的精力,困扰象蝼蛄一样咬噬着他的生命之树。   “真想甩手不干,带着倩心和孩子去海边别墅消遥快活。唉,啥时候能为自己,只为自己而痛快地活着呢?”黄历窝在沙发里,轻抚着额头,对着国务卿慕容辰诉苦道。   “嘿嘿,再等个十年八年的吧”慕容辰将黄历签好的文件一一收好,笑着说道:“对了,阿雪今晚请大总统一家吃饭,晚上六点,别忘了啊!”   黄历立刻抬头睁大了眼睛,紧张地问道:“不是又管我要钱要东西吧?我记得好象两清了呀!”   相比于黄历的东挡西杀,辛苦工作,凌雪可比他潇洒多了。折腾了一阵子女兵,又跑去玩摄影,等到西婆罗洲解放,这家伙立刻跑到沿海城市晃悠了一圈,为自己的海滨别墅选好了地址。于是,黄历便有了一个举着账单追着屁股要钱的债主。理由很充分,什么建国、打仗的,你们搞定好了,什么总统、国王的我也不和你们争了,但我投的那些钱,哈哈,该是连本带利收回来的时候了吧?   黄历不厌其烦,又没钱还债,只好以权谋私,和政务委员会商量了一下,把两个没收来的日本人开的工厂给了凌雪。当时正是物资短缺的时候,又有慕容家的管理人才帮着,这两个工厂给凌雪带来了很大的收益。战后她又跑到黄历这里撒娇耍赖,白要了不少从日本拉来的好机器扩大生产,现在的凌雪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富婆了。而且,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或许是凌雪的年龄在增长,心理也在发生变化,反正她和慕容辰搞到了一起。用黄历的话来说,别人的爱情是谈出来的,他们的爱情是睡出来的。   “嘿嘿,哪能呢,阿雪是想咱们的皇后和长公主了。”慕容辰干笑了两声,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看就知道没说实话。   信你才怪。黄历无奈地晃了晃脖子,锻炼少了,颈椎都快有毛病了,“你说实话,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躲是躲不过去的,今晚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   “大总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慕容辰挠了挠头,期期艾艾地说道:“昨天晚上我陪着阿雪在海边散步,看到了军舰。阿雪呢,觉得不错,想要一艘改成游艇。那个,也不要太大的,千八百吨的就行。”   黄历很鄙视地瞅着慕容辰,“吃饱了撑的,还千八百吨,那是游艇吗?你说你啊,一个大男人,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怎么就管不住老婆呢?”   慕容辰一点也没有羞愧的表情,反倒扬了扬眉毛,说道:“管她,为啥?她这一阵子挺好的,简直是太好了。而且,呵呵,哈哈……”   “你有毛病?”黄历看着慕容辰笑得合不拢嘴,满头的雾水。   慕容辰畅快地笑了一会儿,看着黄历正色说道:“而且,孕妇是不能生气的,所以,要满足她的要求。四哥,你懂的,哈。”   “哈个屁。”黄历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滚远,看见你就来气。不就是要当爹了吗,至于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俺不生气。”慕容辰得意地挺胸抬头,用山东腔说道:“您下班就不用回家了,阿雪下午已经把皇后和长公主请过去了。”   黄历翻了翻眼睛,揶揄道:“回去告诉阿雪,以后揍你的时候别打脸,淤青一块,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慕容辰摸了摸颧骨处,满不在乎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四哥,没尝过这滋味吧?嘿嘿,这破官儿啊,我是一点也不在乎,不干了正好能和阿雪一起消遥快活。对了,民丹岛的风景挺美,阿雪要在那里盖别墅,给您也盖一座,两家挨着做邻居,挺好吧?嗯,阿雪说巴厘岛也不错,让您快点给打下来,她要当岛主。”   “我呸!”   ……   连气带笑,黄历觉得神经放松了不少。慕容辰是有能力的,为他分担了大量的工作,刚才所说的话也大半是假的,不过是让黄历开心一下。所说的不在乎这个官位,也不是事实。因为凌雪正在从所办的企业前台退出,慢慢的变成一个普通股东,这也是为了杜绝外界的非议。   黄历坐在办公桌前,开始静下心工作。目前南洋联邦的军事行动告一段落,主要任务转到了经济建设上来。   联邦政府已经通过建立国有经济,制订法令政策,调节国民经济等方面,对经济进行有效的宏观管理,并强调经济按市场规律运转,这有力地推动了经济的发展,建立了一个比较符合国情并行之有效的社会市场经济。为促进经济发展,政府鼓励企业与技术部门合作,有效的将技术转化为生产力。同时,南洋联邦非常重视对职工的技能培训和业余教育,并大力发展义务制教育。相对于中国大陆,南洋华人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要高一些,几年后,人民教育素质将得到一个更大的提高。   刚刚设立的经济发展局致力于实行国家经济发展方针,重视制造业,山口洋工业区正式成立,并在马辰、三马林达等地建立轻工业基地。为了吸引外资和鼓励兴办工厂,政府决定给予新兴企业以三年政策优惠。同时,发展银行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预计于三个月后成立。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黄历停下笔来,伸手接起了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黄历简单地说了一句,放下了电话,沉思了一会儿,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份文件,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南洋联邦合众国的特种部队“雷霆”,是一支建军很早,战功彪炳的特殊部队,坤甸剜心战让他们一举成名,为世人所瞩目。但随后似乎沉寂下来,并没有什么惊人之举。这就是特种部队与正规部队的区别,他们是匕首,是短剑,是在黑暗中突然闪现的杀机,而不是靠军功和奖旗炫耀战绩。   在这支特殊而神密的部队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陌生的面孔,他们单独编成一个小队,训练完毕立刻封闭起来,平常脸上也画着各种油彩,使人看不出他们的真实面目。但这些人的训练是极刻苦的,眼中时常闪耀着激愤的目光。他们秘密参加了北婆罗洲的泗务战役,参加了“联合警卫行动”中的空降日惹,并且异常勇敢,首先攻进了印尼共和国的总统府。现在,仅存的十二个人正默默地坐在情报局的地下室里,沉静而从容。   地下室的门一响,一个陌生的军官走了进来,刷地一声,十二个人站了起来,整齐划一。   “我叫什么名字?”陌生军官眼中射出寒意,冷冷地扫视着这十二个人。   “不知道。”十二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眼与眼的对视,并没有畏缩。   陌生军官眼睛眯了眯,毫无感情地说道:“走出这里,忘掉之前的所有一切,你们将开始新的生活。会有人跟你们联络,会有人给你们电台,也会有无数的战斗在等着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别丢了雷霆的脸。”   “是”简短而有力的回答,十二个人的眼中射出了厉芒。   “雷霆是什么?”陌生军官突然开口厉声问道。   “不知道。”   “死神面前,没有正义,雷霆之下,无坚不摧。”陌生军官大声吼道。   “死神面前,没有正义,雷霆之下,无坚不摧。”十二个人齐声高喝。   ……   在另一间屋子里,黄历沉稳地坐着,吴沧重低声向他汇报着工作,“一号情报员已经进入了黎巴嫩,二号情报员进入了巴勒斯坦,三号情报员在叙利亚,四号在……情报站设在埃及,一个极可靠的华阿混血商人,我们的布置已经全部完备。”   我要和一个有着雄厚资金和技术的民族作战,凭我的头脑,黄历轻轻搓了搓手,淡淡地说道:“与纳赛尔的联系要加强,我这有些文件,你们拍成胶卷带过去给他。另外——”他沉吟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是等一等吧,不能太心急了。”   吴沧重没有说话,在中东的布局在四六年开始,已经两年,都是在极保密,极谨慎小心的状态下缓慢进行。但看大总统的意思,目前要加紧进行了。      第122章 黑手与科技      美国为扩大在中东的势力范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力扶持犹太复国主义,排挤英国。1943-1945年间,美国国会通过了赞成在巴勒斯坦无限制移民和建立犹太国家的决议和宣言,但同时,也加深了阿犹矛盾。   然而事实上,犹太人占领巴勒斯坦的理由是犹太人的祖先在巴勒斯坦生活过,可是这不是犹太人拥有巴勒斯坦的理由。因为当一个民族拥有一块土地超过五十年,他就拥有了这块土地,而阿拉伯人在巴勒斯坦生活了几千年,犹太人的主体已经离开了巴勒斯坦。因此,犹太复国主义的本质存在非正义性,是殖民主义的克隆。   1947年11月29日,第二届联合国大会在美国操控下,表决通过了巴勒斯坦分治的决议。由于联合国对巴勒斯坦土地的分割极度不公平,阿拉伯国的领土支离破碎,互不相连,大部分是丘陵和贫瘠地区。犹太国则不然,犹太人虽不到总人口的1/3,然而其领土却占巴勒斯坦总面积的57,大部分又位处沿海地带,土地肥沃。   沙特国王曾经这样说:“我们同情犹太人,可是他们建国要在我们的土地上割让领土?历史上谁在迫害犹太人?穆斯林吗?既然德国人杀害犹太人就在德国划出一块土地给他们好了,为什么要损害与犹太人的苦难毫无干系的巴勒斯坦人民的利益?”   一切都是利益在作怪,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而以色列能在阿拉伯国家的包围中屹立不倒,不能说犹太人的财富和美国的支持没关系,但最重要的却是阿拉伯国家各怀鬼胎,一盘散沙,无法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而且巴勒斯坦堵气不建国,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领导,也是一个原因。   而黄历便是抓住了这个关键,秘密训练了十二名阿拉伯精英战士,还利用一个埃及的华阿混血提供的秘密基地,培训了五名宣传鼓动专家,以及八名全能技术工人。至于武器装备,除了几支从联邦兵工厂里仿制成功的XM107外,并没有其它的。武器不是胜利的决定因素,思想和战术才是关键因素。   而埃及的第一任总统纳赛尔,此时虽然还只是个小军官,正在开罗军事参谋学院进修,却是一只潜力股,为黄历所看中。嗯,时间不用等太久,再过六七年,这只潜力股就会一飞冲天。   第一次中东战争就要开打了,如果是黄历来指挥,当然会一举灭了以色列。但现在他也只能暗中搞手脚,结好阿拉伯人,力求日后在中东分一杯羹。   一个国家不是以目前的安稳为满足,根据爪哇传来的情报,黄历已经得知美国情报部门正在与印尼共和国中的右派接触,以消灭印尼共和国中的共产党为条件,提供金钱和物资的援助,或是压迫荷兰与南洋联邦,使印尼共和国死灰复燃。这就是国际关系,尔虞我诈,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反击美国佬,让他们知道南洋联邦不是好惹的,不是唯唯诺诺的软蛋。   而且,美国人会知道吗,恐怕要等很长时间才会明白。一个新兴的国家会挑战一个超级大国,新中国是明着干,南洋联邦却是黑手不断。   “要保密呀,要做好以防万一的灭迹准备。”黄历郑重地说道:“重水工厂刚刚建成,我们的道路还很长啊!”   “十年?”吴沧重猜测着问道:“国家已经训练了一些人,又大力吸引欧美的华人学者,科学研究也有了一定的基础,创造了一定的条件。”   黄历沉吟了一下,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咱们都是外行,况且科学这东西定不了期限。十年不长,二十年也不晚,只要能搞出来。这个东西,我们一定要搞出来,一定要搞出来。”   对付原子弹的最好武器便是原子弹,这个东西是个大祸害,但却非有不可。从战略上看问题,为长远的核盾牌多些投入是值得的。南洋联邦合众国在四五年便开始着手准备这项工程,帮助美国情报部门打掉“苏联英雄”的间谍,并不简单。这是在南洋联邦的情报部门将这位间谍实施无觉察的“酒醉”之后,将其窃取的有关“曼哈顿计划”情报拍照归位后,才通知美国方面的。可以说,南洋联邦向美国卖了个乖,让苏联人吃了亏,自己却是最大的赢家。   经过几位科学家的研讨,认为搞原子弹关键不在于投入,而在于组织协同;不在于投入多少,而在于如何挖掘各部门的潜力。这项重大工程,看起来盘子很大,但实际上很多东西都蕴含在国民经济的各个部门之中。这也是之所以得出关键不在投入多少,而在于挖掘各部门潜力判断的原因。   于是,在不声不响中,南洋联邦合众国在马勒山的扩建基地便成了秘密的核研究基地,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不断地有精英科学工作者进入这里工作,工程代号“龙怒”。   原子弹的发明已经证明,科学研究与大炮子弹一样能够赢得战争。而且黄历知道,当政府机构、科学家和大学一起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时,所取得的成就是多么的大。所以,在黄历的推动和坚持下,南洋联邦政府在和平时期如何与科学家和大学合作作为一个重要的课题被重视起来。   科学对于南洋联邦的发展和安全至关重要,联邦政府也大力支持科学研究和教育。首先,国立大学得到了加强,一个新的政府机构成立起来,为科学计划提供资金。在1947年,陆、海、空军各自成立了研究室,它们资助一些大学的相关研究。计划到1948年中期,联邦国将成立国家科学基金会,为国内最好的科学家们的研究提供支持。   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这是经过世界历史所证明的。南洋联邦把科教兴国作为国策确定了下来。几十年后,国家的科学技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而且科技成果的产业化也很理想,原因很简单,南洋联邦以最有效的立法、执法手段,保护专利技术,打击一切盗版、模仿和窃取别人技术的行为,坚决去除国人贪便宜的劣根性。同时再以强有力的资金支持,推动全民科技创新,从而使国家成为真正的创新之国。      第123章 步步领先      一九四八年至一九四九年十一月,是南洋联邦人口数量发生巨大变化的最关键时间段。由于内战,由于南洋联邦无限制地敞开怀抱,大量人口从中国进入南洋联邦,其中不乏后来被统称为“地富反坏右”分子。甚至中国国民政府为了减轻粮食压力,为了战争需要,将被认为已经“赤化”的民众整村地强行迁移,押进了南洋联邦的运输船,其中尤以苏北和山东为剧。   而南洋联邦并不只是被动地接受,对于中国大陆的科技人才也进行了秘密接触,并且提出了相当优惠的条件,从而招募吸引了不少人才。其中便有中国飞机制造业的先驱,被称为“中国的直升机之父”的朱家仁先生。   朱家仁先生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航空工程系,回国后一直致力于中国航空事业。朱家仁是一位精干的实业家,一生埋头工作,不图名利,一生都献给了中国的航空事业,即使退休之后仍然进行研究设计。他先后研制有“蜂鸟”甲、“蜂鸟”乙、纵列双旋翼直升机,绰号“飞行香蕉”的CJC-3和CJC-3A等多种不同型号的直升机。他所取得的成果,比起欧美人一点也不逊色。这位航空先驱者在历史上由于内战去了台湾,始终未能再回到自己的故土和奋斗过的那片土地,最后在美国逝世,长眠于异国。   如今,这位被历史湮没的科学家在南洋联邦这块华人的土地上,开始了他精采的后半生。   一九四八年一月,“蜂鸟”乙型直升机比历史上提前半年研制成功,这架直升机发动机功率91.7千瓦,旋翼直径7.62米,机高2.63米,总重725.5千克,最大飞行速度每小时136千米,航程219千米。采用封闭式坐舱,甚至超过了国际上同类直升机。   “很好,很好。”黄历将直升机降落在机场上,跳出驾驶室,使劲握住朱家仁的手,连连摇晃。   “还需要不断改进。”朱家仁谦虚道:“离军用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主要是发动机功率还不够。”   “军用不行就民用。”黄历不以为意地笑道:“象短途运输、医疗救护、救灾救生、紧急营救等等,都是大有作为的。在实际应用中边找毛病边改进,而且可以培训一批合格的飞行员。”   “总统,您这边请。”朱家仁向黄历作了个请的手势,“到了研究所会议室,我们要向您汇报喷气式飞机的研制进程。”   黄历看了下表,摇头道:“这都中午了,不必这么急。我已经安排好了,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嗯,从中国各地来了几个大厨,手艺不错,相当不错。”   朱家仁释然一笑,说道:“那我们可要沾总统的光,享一回口福了。”   “不是一回,是很多回。”黄历笑着与朱家仁把臂而行,“他们先留在这里,给你们做饭菜,什么时候有徒弟能顶替了,再放他们走。呵呵,这有点,有点那个哈。”   “呵呵,皇帝还有御膳房呢,大总统调几个厨子,不算什么。”朱家仁对这位关心科技发展,经常来视察,又平易近人的大总统印象极好。   相对的,只是相对的。黄历对这些科技学者非常客气,甚至有种过分的感觉,上行下效,政府官员也不敢摆官架子,但黄历要冷起脸来训斥他们,也让这些人心中打鼓。   什么是示范效应,什么是雪球效应?将这些科学家、学者招待好了,呼朋唤友之下,科技队伍必将不断扩大,科研水平不断提高。而越有实力,越有水平的研究机构,又会吸引更多的人才来加入。   黄历很累,虽然他不是科学家,不能对具体的科技研究有什么见解和提示。但他也具备别人没有的眼光,他知道发展什么,知道该在何项目上大量投入。直升飞机,喷气式飞机,导弹,计算机等等,他可以使南洋联邦的科技发展具有很大的针对性。   电视啊,要有电视看了。凌雪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摆在柜子上的黑白电视,突然拍了拍桌子,叫道:“打电话,给四哥打电话,这电视台怎么建得这么慢,太不象话了。不知道人家呆得很闷吗?”   慕容辰咧了咧嘴,笑容满面地凑过来,给凌雪拿捏着肩膀,说道:“别着急,别生气嘛再有一个月,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看上电视了。咱家不是有电影机吗,我陪你看电影,就是那个,唐老鼠和米老鸭。”   “连名都没记住。”凌雪撇了撇小嘴,被拿捏得舒服,哼哼了两声,又不高兴了,捂着肚子叫道:“都是你这个家伙搞的,让我挺个肚子,寻宝的船都开了,我赶不上了。”   “你看你,脾气咋这么大呢?”慕容辰陪着笑脸,解释道:“寻宝吗,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咱们不也入股了,在家等着抱金砖,多美呀!”   凌雪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说道:“等我生完这破孩子,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呵呵,为夫随时恭候大揍。”慕容辰一点也不害怕,转到了凌雪的面前,坐在地板上,环住凌雪的身体,将耳朵贴在凌雪的小腹上,带着满足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凌雪抿嘴笑了,轻轻打了慕容辰的头一下,又将手指叉入慕容辰的头发,轻轻抓挠着。   ……   电视啊,小了点,还是黑白的。黄历轻轻摇了摇头,想起家里李倩心和小秋盈欢蹦乱跳,十分期待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1930年,实现电视图像和声音同时发播。1931年,首次把影片搬上电视银幕。人们在伦敦通过电视欣赏了英国著名的地方赛马会实况转播。美国发明了每秒钟可以映出25幅图像的电子管电视装置。1936年,英国广播公司采用贝尔德机电式电视广播,第一次播出了具有较高清晰度,步入实用阶段的电视图像。1939年,美国无线电公司开始播送全电子式电视。   一种新兴事物被认同,到普及,总有一个过程。截止到目前,收音机在世界上还是主要的媒体工具,甚至在亚洲,家里有一台收音机,还是富裕的象征。但南洋联邦已经先行一步,在引进英美电视系统的同时,开始了吸收、消化、创新、发展的道路。      第124章 一年后的准备      一九四八年二月,南洋联邦援建的琉球电台开始广播,书店里抢购着一本叫《冲绳(琉球)独立日》的历史书,鼓动人们争取独立,它用历史向人们诉说“我们不是日本人——琉球国的历史”。   一种潜藏已久的反日情绪逐渐高涨起来。历史的真实记录无法篡改,在琉球人内心深处,被日本武力掠夺、吞并的惨痛记忆犹新,已振荡了多次的“琉球独立”运动又成为热点,在街头巷尾热烈讨论。   琉球独立联盟成立起来,在南洋联邦驻军的纵容和暗中支持下,同明朝时的做法类似,一批批中国大陆闽南人被移民至琉球诸岛,潜移默化地增加着琉球人的实力。   中国大陆内战正酣,但琉球已经有了后盾,南洋联邦琉球驻军已经达到了五千多人,依靠屯垦和政府挤出来的资金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由于政府和军队上层的默许,一些士兵复员转业,与琉球人通婚,成了琉球人的一分子。无形中,也将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留在了琉球。   润物细无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不管琉球给国共哪一方,哪怕是独立,也绝不给小日本。   黄历不知道如何起草对一整个民族的起诉书。而且,历史上许多帝国包括大英帝国都犯下过暴行,但是他绝不宽恕日本人。尽管日本多次提出尽快遣返战俘的请求,并搬出山姆大叔,但南洋联邦毫不示弱,将调查得清清楚楚的婆罗洲在抗日期间所受的人员和财产损失公之于众,义正辞严地要求日本如数赔偿。否则就将永远扣押二十多万日本战俘,甚至威胁要对在马六甲海峡通过的船只进行严格检查,凡是目的地和初发地为日本的船只都要客以重税。   一九四八年二月,南洋联邦合众国邀请泰国、菲律宾、缅甸外长,在坤甸进行了会议,对组建一个政府间、区域性、一般性的国家组织“东南亚联盟”的可能性进行磋商。事实上,这也是向世界各国放出的信号,说明南洋联邦在东南亚已经具有盟主之姿,绝不可轻侮。   一九四八年四月,荷兰扶植起十二个邦,成立了“东印度联邦共和国”,其中爪哇岛被一分为三。这样,荷兰在剩余的东印度领土上将继续行使主权,并成立了印度尼西亚——荷兰临时联邦政府。南洋联邦政府不温不火地对此表示了谨慎的欢迎,并由衷地希望从此东印度群岛将获得永久和平。但据国际观察家分析,荷兰与南洋联邦已经达成了默契,并得到了南洋联邦合众国的某些实质性支持。   虽然荷兰迫于国际压力释放了印尼共和国的正副总统苏加诺和哈达,但其军事力量依然占有优势,印尼共和国的武装力量在受到荷兰与南洋联邦的联合打击后,又由于封锁,实力损失很大,也不得不同意加入“东印度联邦共和国”。   至此,荷兰与南洋联邦才放宽了海上封锁,但主要港口已经在荷兰人控制之下,印尼共和国想偷运走私武器,已经变得很困难。而苏联在丢了一次脸后,也意识到在东南亚还鞭长莫及,悄然收回手去。   一九四八年四月中旬,南洋联邦合众国的坤甸造船厂制造出了第一艘万吨轮,标志着其造船的技术和能力取得了重大突破。   一九四八年五月中旬,当第一次中东战争爆发时,黄历作为南洋联邦合众国的总统,正在发起反对随地吐痰、禁止乱扔垃圾、禁止在公共场所说粗话脏话等行为的提高民众素质运动。显然,他对遥远的战争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南洋联邦国实力有限,话语权不强,只能搞些小动作,以冷眼旁观为主。   战争初期,由埃及、外约旦、叙利亚、伊拉克、黎巴嫩国组成了阿拉伯联军处于十分有利的地位,以色列军队节节败退。以军的将领惊呼,以色列军队无法抵挡阿拉伯国家军队的进攻,全军已处于崩溃边缘。为扭转战局,以色列总理急电以色列驻联合国代表埃班说:“以色列急需几周的时间来重新组织和装备军队”,“以色列需要立即停火”。   美国代表立刻向联合国安理会递交了一份议案,建议安理会命令战争双方在三十六小时内停火。苏联代表也要求安理会立即表决,并指责阿拉伯国家发动进攻,要求它们停止行动。英国因为财政上有求于美国,迫于美国的压力,撤走了阿拉伯军团的英国军官,停止向埃及、伊拉克、外约旦提供武器。   停火了,终于还是停火了。黄历将情报扔到了桌子上,带着嘲讽的笑连连摇头。真是愚蠢啊,难怪阿拉伯国家那么多,包围着以色列,却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自己不争气,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总统,陈议长来了。”桌上的传声器响起了秘书的声音。   “马上请陈老先生进来。”黄历整衣站起,迎向门口。   门一开,上议会议长陈嘉庚老先生迈步走了进来,笑道:“陈老先生,嗯,总统是嫌我老了。”   “呵呵,我可没这个意思。”黄历伸手扶了一把,让陈老先生坐在沙发上,亲手倒上杯茶水,解释道:“本来我是想亲自拜访的,但有些事情要保密,我想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   “哦,保密的事情啊”陈嘉庚脸色郑重起来。   “您先看看这些计划,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当什么也没发生。”黄历从桌上拿起一份还未完全定稿,上面勾勾抹抹的文件。   陈嘉庚点了点头,接过文件,掏出眼镜戴上,仔细看了起来,文件很长,陈老先生的脸色在变幻,然后缓缓放下,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嗯,总统的目光很长远,也很实际。看来,这个南洋华人总商业协会会长的职务是非我莫属了。”   黄历有些抱歉地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思来想去,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了。当然,如果您有丝毫的不快……”   “不快,怎么会。”陈嘉庚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文件,说道:“如果你把我想象成贪栈权位的老朽,倒真让我不快了。”   “哪里,我可没有一点那样的想法。”黄历笑了笑,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形势如此,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到底都是炎黄子孙,我也希望母国能发展得更好,但有些事情很难两全,我必须考虑到各邦的反应。所以,成立一个民间的组织掩人耳目,而且提前准备,省得到了跟前再拿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我明白。”陈嘉庚用力点头,说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我很惊讶,也很欣慰。南洋联邦有了你这样高瞻远瞩的掌舵人,想不强大都难。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以身体为由,辞去议长的职位,开始着手准备这个南洋华人总商业协会。”   “倒不用那么急。”黄历很感动,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等我把这计划筹划妥当,再通知您不迟。”   “急,怎么不急。”陈嘉庚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关系到两个国家,一个民族共同利益的大事,万万拖延不得。”   黄历无奈地一笑,又和陈嘉庚谈了些具体的事宜,方才送老先生出去。   中国大陆的内战还未进入明朗阶段,但黄历已经预料到国民政府败局已定,再有一年多的时间便会被赶出大陆。而与新中国和台湾保持怎样的关系,这是黄历费尽心机,苦苦思索的大事。   新中国诞生,韩战爆发,日本咸鱼翻身……这一连串的反应,复杂而微妙的关系,是放任自流,还是再利用自己的能力,撬动历史的固有轨迹,使之向有利于南洋联邦的方向发展。黄历平常笑呵呵的,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总是紧锁眉头,反复思量。   新中国成立,一片巨大的市场因为没有了战乱而令人垂涎。但长达二十多年被摒弃于联合国的历史,以及美国出于对共产主义的恐惧,越发的神经过敏,使得黄历不得不极为小心而谨慎地开展自己的计划。   没错,美国已经神经过敏了,虽然麦卡锡这个神经病还未蹦到前台,但美国政府已经开始对联邦政府、武装部队和国防订货承包商实行所谓“忠诚调查”。其调查对象的范围甚至扩大到了荒谬可笑的地步。在帕萨迪纳,有个三岁的小姑娘为商店当广告模特,她的母亲接到通知书,小姑娘必须签署忠诚宣誓书后才能领取报酬。在“忠诚调查”的影响下,美国的社会舆论也随之右转,教授社会科学的教师如果不在课堂上大骂苏联和共产主义就会被解雇,辛辛那提红色棒球队被迫更改了名称,甚至参加角逐美国小姐的候选人都必须陈述她们对卡尔·马克思的看法。   麦卡锡呀,现在还不是打击这家伙的时候,而是要他正式登台,施展拳脚。那时候,在美国国内成千上万的被怀疑为“间谍”并遭受迫害的华裔将感受到南洋联邦敞开的温暖怀抱。那个著名物理学家钱学森,不知道会不会选择南洋联邦呢?黄历停下了笔,微微浮起了笑容。      第125章 人算不如天算      中东阿里什地区,凄冷的月光照着土黄色的贫瘠土地,远处是埃及军队的机场,探照灯在四下晃着。   “停火就是战败”阿卜杜勒脑海里满是设在埃及的情报中心发来的简短电报,很象他所崇拜的大总统,代号“518”的口气。失望,失望,几个字的电报让人只能看出这种情绪。   是的,停火就是战败阿卜杜勒能想象到这个时候全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正在用他们的雄厚财力支援以色列;能想象到从该死的美、英、法等国正源源不断运来轻重武器,送到犹太人手中;能想象到犹太人正全民动员,扩充军力;能想象到当停战结束时,阿拉伯联军将遭到已非吴下阿蒙的以色列的猛烈反击。   既然发动了战争,就该一鼓作气,什么联合国,什么美英法,一个纸面上的强制停火算个屁,只有既成事实才是让人闭嘴的最好办法。一群笨蛋,连这都看不清楚吗?阿卜杜勒为此而感到丢人,感到悲哀。难道阿拉伯人的智力退化了,精神衰减了,只剩下了逊尼派和什叶派的争斗,只剩下了对几百年前英雄萨丁的怀念,而再不会出现那样的史诗人物吗?   阿卜杜勒可不光是一个特战士兵,他和艾哈迈德是这十二个人中最具头脑,最有领导能力的人物。相对的,他和艾哈迈德也受到加料的培训。中东各国形势分析,世界大势走向,战略战术选择,指挥和领导艺术等课程,特别是有些资料都是黄历根据记忆所提供的,让这两人具有了超乎常人的智慧和眼光。   中东形势正向“518”所推测的那样在发展,阿卜杜勒和艾哈迈德在电报中感觉到了黄历对阿拉伯人的极度失望,心中竟燃起了一股要争气的意志。停火,就是阿拉伯国家在自杀,但我们绝对不能让犹太人的缓兵之计成功。对,我们就是萨丁,我们就是英雄,将重新书写阿拉伯人的骄傲。   远处闪出了一点红色的电筒光,划了三个圈,阿卜杜勒猛地一挥手,率领着手下象猛虎一样扑了上去。机场的埃及警卫被艾哈迈德带人杀死,穿着埃及军士兵服装的家伙们开着两辆吉普车冲进了机场,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爆炸,机场上停列整齐的二十多架飞机起火燃烧。   等到附近的埃及军队赶来增援时,遭到了已经破坏完毕的小分队的阻击,他们用希伯来语高喊:“胜利属于犹太人,以色列万岁”随后,这帮家伙迅速撤退,脱掉军装,隐没在阿拉伯人的村庄里。   ……   黄历张大了嘴巴,将刚拿到的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连连苦笑,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真没想到,那几个阿拉伯人竟然有这样的头脑,竟然有这样的狠绝。是的,不用传来情报,黄历已经可以确定是那些他训练出来的阿拉伯战士干的好事。我是不是教他们教得太多了,现在可玩大了,黄历抚着额头,有些头痛。   这帮家伙不仅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组织起了巴勒斯坦儿立建国联盟这样一个小组织,正在四处宣传巴勒斯坦建国,并鼓动居住在以色列国区域内的巴勒斯坦人回归。而且,这次袭击的目标还真他妈的准哪,埃及是阿拉伯联军的主力,其他国家都以其马首是瞻。埃及一动,另几个国家也都动了起来。停火只持续了一周,便彻底失效了,愤怒在阿拉伯人胸中升腾,战火在巴勒斯坦土地上燃烧。   犹太人大概郁闷得在吐血吧,屎盆子扣了上去,想洗干净,谁信哪?可最后的结果将演变成什么样呢,黄历觉得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按他的预想,是想利用这十几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反抗组织,再利用中东战争阿拉伯国家战败,悄悄施恩结交未来的埃及总统,然后在以后的中东战争中施展妙手,在阿拉伯国家中建立威信,起码和埃及搞好关系。   现在——黄历烦躁地将地图一推,人算不如天算,人到底不是机器,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和指令行动。打吧,打吧,打到最后再看结果吧黄历又郁闷又无奈地点着根香烟,整个身体窝在沙发里,缓缓地吐出一个个烟圈。   ……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种感觉已经让黄历形成了惯性思维。这次中东战争的突然变化,是一次教训,也彻底打醒了他。从这方面来讲,倒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人到底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算错的时候吧黄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虽然还是那个人,但他知道,他的思想又成熟了。少了些狂妄自大,多了些深沉睿智。   坐在会客厅里的英国驻东南亚特别专员基勒恩勋爵和两个随员起立欢迎,南洋联邦合众国的大总统黄历带着惯有的笑容走了进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会见了,但基勒恩却明显感到黄历的精神面貌与以往有了很大不同。依旧是深沉内敛,但眼睛更亮,偶一凝视,就象利剑一般,仿佛能刺透人的心肺。   马来亚的战争久拖未决,马共领导的抗日军虽然退出了大城市,但却在农村山林中展开了无止无休的游击战争,使英帝国这头老狮子不断流血、衰弱。在中东巴勒斯坦的纠纷中,越来越显得无力抗争,丢脸地屈从于美国的意志,退出了阿拉伯阵营,在阿拉伯国家中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   游击战啊,英国人想对付它,也只能从日本鬼子的战例中寻找经验,集团部落或者驱逐离境便是他们将要采取的措施。抗日军以华人为主体,只要割断华人平民与抗日军的联系,无水之鱼将不攻自破。   但要把华人平民圈禁或者驱逐的风声刚一传出,便遭到了南洋联邦合众国联合中国政府共同提出的抗议和反对,认为这严重侵犯了人权,并对英国殖民政府在马来亚采取激化马来人与华人矛盾,给马来人特权等政策大加批判。      第126章 风云诡异      英国人很头痛,马来亚要求独立的政治势力有很多,英国退出是早晚的事情,但怎么退,却是问题的关键。是否会出现北婆罗洲那样的结果,英国人很担忧。在马来亚的华人数量太多,虽然逃出了不少,但也只比马来人少一点而已。如果因为措置失当,南洋联邦很可能扶植起一股强大的华人力量,政治的或军事的,都会对英国人的计划造成威胁。因此,英国人必须顾及到华人为主体的南洋联邦的立场和举动。   “总统先生,想必您也获知了马共叛乱武装的最新消息了。”基勒恩摊了摊手,表示遗憾,“马共中央制定了其党在民族解放战争时期的斗争纲领,规定了武装斗争的目标是推翻现政权的统治,建立人民民主专政,并且建立了统一的马来亚民族解放军。”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基勒恩先生,对于马共的消息,我不感兴趣。我只关心贵国将要采取的对待马来亚华人的政策,这是严重的歧视和虐待,对此我们必须采取关注的态度。”   基勒恩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强辩道:“马共实行的与中国共产党一样的政策,叫做人民战争,军就是民,民就是军,军民合作打敌人军民混在一起,这让我们无法分辨。”   黄历脸上依然是古井无波的淡淡笑意,说道:“你显然夸大了这种状况和困难,但我依然要指出,解决的办法有,只是你们所执行的僵化政策限制了你们的思维。”   “总统先生有何见解,我洗耳恭听。”基勒恩勋爵的话里充满了怀疑。   ……   一九四八年六月,在坤甸,南洋联邦合众国分别与缅甸、泰国、菲律宾等国签署了友好条约:南洋联邦合众国将与这几个国家之间永久和平,世代和睦,互派外交和领事代表,并按照所在国的法律,给予对方侨民以最惠国的待遇。如给予侨民出入国境的权利,保障其人身和财产安全,给予旅行、居住和工作的权利,给予开办学校、集会、结社以及出版和宗教信仰的自由。   至此,由南洋联邦倡导的“东南亚联盟”略具雏形,标志着南洋联邦在外交上的一次突破。而泰国更与南洋联邦合众国签署了军事互助协议,显然,他们迫切地需要得到近邻的支持,以对抗法国人的威胁。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无疑也给泰国带来了很多的麻烦,作为被日本胁迫,加入轴心国向盟国宣战的惩罚,泰国不得不将并吞的马来亚和缅甸领土归还,并承担免费供应巨量大米的条款。而法国为了重树在印度支那的威信,更要求泰国归还原来属于法国的领土。而这些领土本来是1893年至1904年间法国强迫泰国割让的。   可是,自由法兰西从来就不承认维希政府出让领土是有效的。泰国政府自然不愿交出他们已经到手的东西,他们采取了这样一种态度,即认为这些领土是根据条约正式让与泰国的,泰国人据此而力争说,泰国归还马来亚和缅甸领土这一概成事实并不构成使法国的领土要求持之有据的先例。泰国人还指出,暹罗从未向法国宣战,法国也从未向泰国宣战,因此两国之间事实上并不存在战胜国与战败国的地位问题。   然而,到了一九四六年一月,法国政府宣布,它已得到英美两国政府保证支持它的要求。这个消息使泰国人非常失望,他们原来希望,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由于有着种族方面的根据,是能够博得某种程度的同情的。此外,泰国政府宁愿通过国际会议而不是通过双边谈判来解决这一争端。由于意识到泰国地位虚弱,泰国政府被迫在新加坡同法国人开始了谈判,后来又在西贡继续举行谈判。但谈判僵持不下,毫无结果;到四六年十二月份,边界上已经出现了事实上的战争状态。   无疑,泰国政府想借与南洋联邦合众国签订的条约,以使自己的胆气壮一些,以便使法国人因为在印度支那的困难而做出让步。而南洋联邦与泰国签署的协议,却可以同控制着泰国大米贸易百分之六十的当地华商进行更紧密的合作,从而可以掐住正闹粮荒的马来亚和香港的脖子,这对英国人是一种无形的钳制。   同样的,在南洋联邦合众国的帮助下,泰国与中国政府随后也签订了友好协议。因为法国人抵制泰国申请加入联合国,还将抵制泰国方面任何企图求助安理会干预争端的建议,理由是泰国是一个敌国,同泰国之间的争端不包括在联合国宪章的范围之内。其时中国是世界大战中的主要战胜国之一,又是泰国很想加入的联合国的主要会员国之一,泰国方面对与中国达成协议,感到很满意。   法国要谈就陪他谈,要强行占领,就让他占领,就是不能签署任何协议,这是南洋联邦合众国除帮助泰国培训一批军官,以便重整泰国军队外的另一条措施。法国在印度支那的败退是早晚的事情,吃进多少都得吐出来,只要不给法国任何书面上的承诺。   泰国民众对于当初在1893年至1909年间把领土丢失给法国一直感到愤慨,现在时隔不久,这些领土又要得而复失,他们自然很不情愿。再者,现在的泰国内阁地位虚弱,经不起由于如此明显的一场外交失败而丧失民心。所以,泰国就以耍赖和拖延战术与法国耗了下去。   而法国军队与越盟部队在印度支那的冲突愈演愈烈,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从河内撤退,现在它从东京(越南)山区发出广播,呼吁人民起来反对法国人,它指责法国人犯了帝国主义阴谋的罪行,并违反了临时协定。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十九日,三万越盟部队,在切断水电供应和阻塞通往河内的道路之后,对城里的法国居民进行了有计划的袭击,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了。同时,在法国人重新控制的柬埔寨南部,越盟运动在那里赢得许多拥护者,骚乱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一九四七年二月,南洋联邦便与法国达成了协议,开始从印度支那即安南撤侨。先是法国,之后是美国,在安南这块土地上,十几年的战乱已经开始,黄历抱着冷眼旁观的姿态,将大批华裔安置进入北婆罗洲,一举两得。   一九四七年七月九日,第一次中东战争在英美紧急出动的联军制止下,终于落下了帷幕。结果当然是让黄历哭笑不得,以色列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遭受重创,耶路撒冷的旧城和新城都被外约旦国王阿卜杜拉派出的“阿拉伯军团”所占领,阿卜杜拉如愿成为“耶路撒冷之王”。伊拉克军队占领了纳布卢斯、杰宁和离地中海只有十一英里的图勒卡姆,并威胁着犹太城赫德拉,几乎达到海边。埃军占领了比尔谢巴、希布伦以及内格夫的一些要地及公路干线,兵锋已迫及特拉维夫。叙利亚军队攻克了约旦河两岸的四个犹太居民点以及太巴列湖南端地区。   尽管以色列丧失了很多联合国划给它的土地,但其顽强的抵抗依然令阿拉伯联军付出了很大的伤亡。战争在英美直接介入后暂告结束,以色列死亡一万余人,阿拉伯方面死亡一万五千余人,可以看出两者的战斗精神有很大的差别。   但随后产生了有利于以色列的变化,各个阿拉伯国家争论不休,联合国所规定的巴勒斯坦国还是未能建立。外约旦部队占领了联合国分治决议划归巴勒斯坦人的约旦河西岸的大部分地区和耶路撒冷城所属的大约四千八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并不还给巴勒斯坦人,颇有要据为己有的意思;埃及则控制了越过卡梅尔山脉到埃斯雷德郎和加利利山谷的战略公路,想继续保持对特拉维夫和哈德腊东部沿海平原的军事威胁;其他阿拉伯国家也各有心思,对建立巴勒斯坦国兴趣缺缺。   哼,哼,没有办法的事情。打虎不死,反受其害,以色列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凭借世界各地犹太人的经济实力,以及美国的大力扶持,必成大患。只是美国被迫跳到前台,与阿拉伯国家的矛盾激化,倒也让黄历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慢慢来吧,中东无战争,怎么能浑水摸鱼。从这一点来看,黄历倒是稍感满意。   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黄历很不爽,美国佬真的向东印度群岛插手了。从长远来看,美国人现在显然已经与印尼共和国的右派势力勾结起来,逼跑荷兰人是第二步,第三步便是扶持起一个既不是荷兰人管辖的,又不是南洋联邦的独立国家,以防止南洋联邦合众国的一家独大。   茉莉芬事件表面上是印尼共和国内部共产党与右派势力的冲突,但黄历却看到了美国人的影子。在整个事件中,左派势力在印尼共和国遭到了沉重打击和无情清洗,沙利佛丁、慕棱、陈马六甲等印尼共领导人物被杀害,右翼势力登台。      第127章 马来亚华人新历程      政府必须坚持以民众利益为主导的方针,过分重视少数利益集团的利益,而忽视最大多数民众的利益,势必累积出大问题,而产生爆发性的崩溃。在中国大陆败退的蒋政权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而最最根本的问题便是没有解决中国的农民和土地问题。   南洋联邦合众国作为一个新兴国家,自四五年便已经开始正面这个问题,并将之作为一项重中之重的工作进行了研究和落实。经过筹备和调查,第一阶段土地改革自一九四六年率先在婆罗洲开始。   而作为比较成功的经验,台湾在历史上的土地改革措施被精心改善后加以施行。由于婆罗洲地广人稀,土地开发尚不发达,也给建国初期资金缺乏的南洋联邦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到一九四八年九月,婆罗洲的土地改革已经初见成效,大批农民获得了土地,自耕农数量大幅增加,这大大的提高了农民的生产劳动积极性,提高了单位生产量。每公顷稻米产量为2600公斤(1938年为2242公斤/公顷),木薯产量达到14000公斤/公顷(1938年为12828公斤)。   同时,大量地主由于土地改革得到了不少的土地赎金和债券,转而进入工商业界,发展工业。农业的发展为工业积累了原始资金和劳动力,推动了南洋联邦工业的发展,为南洋联邦的经济腾飞作出了“基础性贡献”。   而第一阶段的土地改革总体上是成功的,巩固了民族自由党的统治,为联邦政府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提高了工作能力,开始向外推广实行。南苏门答腊州,北婆罗洲,楠榜州议会都相继通过相关土地改革的法律条文。   当然,由于保护农民的小土地所有制,限制了土地兼并和转让,也阻碍了农业机械化的发展和实施大型水利工程的建设。虽然这看起来还不是很严重,但第二阶段土地改革方案“小地主,大佃农”的农业生产方式,已经提上了日时议程,预计于五零年开始推行。如果成功,便能使农业生产走上规模经营,更大地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更快地推动农业发展。   显然,南洋联邦合众国实施的土地政策令大陆移民感到很新鲜,很惊讶。对于贫苦农民来说,自然是喜出望外,多少代的梦想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嗯,还不能算是自己的,但凭借勤劳的双手,十年二十期的还款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而对于已经习惯于将金钱和财富购买土地的地主富绅来说,这条路子被堵死,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别处了。投资债券、股票,借此而进入工商业,或许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实现从地主到资本家的华丽转身。   伴随着移民的大量进入,带来的不仅是人口,还有技术和财富,联合银行和发展银行的存款额连续攀升,为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提供着越来越有力的支持。   随着土地改革的推行,为了提高运作效率,增加政策透明度,有效制止腐败现象发生。联邦政府于四八年六月成立了农业银行,并专门把农业银行作为“土改”的资金核算单位和政策执行机构。除此之外,一个直接隶属于大总统的新部门在联邦政府建立起来,名为“廉政调查局”。随后,联邦政府制定颁布了《政府官员财产公示制度》、《公务员奖惩办法》、《举报奖励法》等相关法律,向刚刚出现苗头的贪污和腐败宣战。   自从“联合警卫行动”以后,南洋联邦合众国进入了一个和平时期,并着力于国家制度的建设和经济的发展,起码从外界来看是如此。但和平并不意味着毫无作为,在东南亚各国处于新旧政权交替的动荡时期,南洋联邦作为最稳定的独立国家,势必要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   英国显然有限度地听从了南洋联邦政府的秘密建议,在着手实施一项耗时而温和的政策。因为,根据1947年的人口统计表明,新加坡殖民地和马来亚联邦的总人口是五百八十万零八千人,其中华人约为二百六十一万五千人,而马来人则只有二百五十一万三千人。在这个国家里,华人成为占人数最多的居民,如果再加上南洋联邦的支持,将有英国人所难以预料的骚乱发生。   而且,对于英国人来说,干净利落地消灭马共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为他们需要使在马来亚驻军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就象后世的美国以反恐的名义四处四击一样,英国人最理想的目标是保留马共,并使其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嗯,英国佬就是这么干的,他们宣称马来亚受到了共产主义的威胁,马共的活动是源自外国的阴谋,不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运动。当然,这样一来英国人驻军马来亚便成了“保护,而不是重新征服殖民地人民”(蒙巴顿语)。   既然定下了长期反共的基调,对马共的军事压力有所减轻,英国人开始双管齐下,着手对付马共的群众基础——马来亚华人。一个策略是彻底放开了移民的限制,并为马来亚华人迁往南洋联邦创造了很多方便条件;另一个策略则是在马来亚的东北部哥打巴鲁和瓜拉丁加奴划出了一片区域,作为马来亚的华人自治区。因为丁加奴的素丹死于一九四二年,日本人册立了他的儿子,现在英国人以与日本合作为由,逼使其让位于他的伯父。同样的,在雪兰莪,日本人曾废黜了原素丹,册立了他的哥哥。现在,这个觊觎王位者被撤了职,原素丹恢复了名义,也自愿或被迫地划出了一个区域的土地,作为华人自治区的地盘。   英国佬还真是——狡猾,黄历虽然对此还不是很满意,两个或三个分散的华人自治区与他所计划的一个完整的大的华人自治区还是有所差距,但也只有这样了。因为,这比历史上作为马共群众基础的马来亚华人不幸成为英军与马共战争的“夹心人”,受尽苦难,被英军拘禁,或被逐出境,甚至被抢杀,已经强得太多了。      第128章 猜疑年代的开始      南洋联邦合众国按照与英国人的协议,出动了几个工程队,开始在丁加奴和雪兰莪帮助迁移而来的马来亚华人建设新家园。同时,马来亚华人成立了政治组织——马华公会,宣称代表马来亚华人的利益,与马共断绝任何联系,在自治区内建立自卫团,并积极准备参与马来亚大选,为马来亚华人争取同等的权利进行合法的政治斗争。   而有几十万马来亚华人毅然选择加入南洋联邦合众国,因为那里才是能真正享受平等自由的国度。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北婆罗洲的沙巴和沙捞越如期举行了全民公投,经过一年多来的华人迁入和马来人移出,以及南洋联邦对北婆罗洲的经济支持和建设援助,公投的结果不出预料。沙巴和沙捞越宣布正式独立,随后经过一系列的磋商,宣布加入南洋联邦,成为南洋联邦合众国的第十一个和第十二个州。   至此,黄历心目中的南洋联邦合众国版图除新加坡外,已经基本完整。而英国佬所要推出的马来亚联邦却遭到了挫折,当联邦总督在吉隆坡就职时,没有一个素丹参加就职仪式,而是寄去了一封信;除柔佛邦的摄政者以外,各邦的统治者都签了字。他们在信中声明,虽然他们对英王并无不敬之意,但是他们不准备采取任何步骤去破坏现时向英国政府提出的反对建立联邦的抗议。   素丹们认为,英国政府没有给素丹们足够的机会去考虑该计划的含意。他们看到的是修改过的协定,而且要求他们无保留地接受这些协定;在他们看来,他们受到了过分的压力,在某些情况下甚至等于是以废黜相威胁。除各邦统治者以外,还有来自其他方面的反对意见。在马来人中第一次出现了政治团体,其中最重要的是新成立的“全马来亚马来人大会党”,后来称为“马来民族联合机构”,更是具有明显的反对联邦的意向。   同样的,各邦素丹们也反对“马来亚联邦”这个名称,因为这个名称看来是意味着毁灭各邦的独特性;他们也反对英国所拟协定中的条款,根据这些条款,英国获得了在这些邦中“完全的政权和司法权”。因为素丹们觉得,这样一来,剩给他们的除了宗教事务方面的权力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主权了。各邦的人民也表示反对,他们支持各邦统治者的批评。   看来英国佬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还需要做出相当的让步才能让这个马来亚联邦建立起来呀这也就是殖民者的弱点,无法在殖民地取得主体民族的优势地位。   两个新州的加入使南洋联邦据有了除文莱外所有婆罗洲的领土,周围是辽阔的海洋,南海、苏拉威西海、爪哇海、苏禄海,又扼制了望加锡海峡与马六甲海峡,战略布局变得非常完整。如果再加上新加坡这个转口贸易的中心和交通枢纽,那就堪称完美。   整合军队,提供建设支持,统一货币流通等等一系列工作完成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四九年的三月份,而此时世界的局势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美国人把同克里姆林宫谈判比做面对一台老式的自动售货机。“你要的物品它总不出来,但一般你总会得到些什么东西。有时你得把机器捅几下,出货就会快些。可是和它讲道理却毫无用处。”   罗斯福在雅尔塔同俄国人讲了道理,但他还没来得及向国会汇报俄国作出了什么承诺,俄国人就己公开不认帐了。在斯大林看来,他肯和这些西方盟国打交道,就已经够宠宏大量的了。从他的观点看,打赢德国,英国只是为战胜希特勒赢得了时间,美国提供了供应品,而俄国则有六百万人战死,“付出了血的代价”。   从莫斯科看来,杜鲁门看上去象个脓包,美国正在分崩寓桥。苏联的经济学家向他们的领袖保证,美国快要陷入大萧条,行将一片混乱。介时,共产主义的红旗将插遍全世界。因此,斯大林提出要控制达达尼尔海峡,割占土耳其一块领土,在中东石油产地分杯羹,割占里海一块领土做巴库油田的屏障,由铁托控制里雅斯特,由奥国管理卡林西亚,还要参加占领日本。   “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1848年马克思与恩格斯曾写道——那是“共产主义的幽灵。”现在,在《共产党宣言》发表一百年以后,同样一个幽灵的影子又笼罩着美国。美国就要进行史无前例的政治迫害了,怀疑一切的阴霾就要降临在美国人的头上。   一九四九年四月中旬,美国通俗歌曲作家粗心泡制了一首名为“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到中国去”的引人入胜的曲调。它在电台的最新流行歌曲节目中刚取代了另一支流行曲,局势就突然起了变化。由于亚洲大陆所发生的事件,美国人发现,他们不能再到中国去了。   对于美国人来说,这是美国两个世纪以来最大的外交失败。华盛顿的女主人们,也和首都其余的人一样,早就知道败局即将来临。但是,甚至她们也不知道后来的追究责任的攻讦会激烈到如此程度。但是,在杜鲁门第二任的头一年中,华盛顿的重要社交宴会,很明显地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味道。大家都有大祸临头的预感,要躲也是躲不了的。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四日,北大西洋公约刚刚签署,中国共产党的久经锻炼的百万解放大军强渡长江,只迟到象征性的抵抗;蒋已把他最可靠的三十万部队撤退,在上海周围组成后卫防线。到了五月的第一周,解放军已向上海的门户展开猛攻,而蒋则渡过海峡逃往台湾,现在对他说来中国已经丢失了,剩下来只有一些过场形式。   随后,美国政府发布了一份长达一千零五十四页的白皮书,承认这个世界最大的国家已落入共产党之手,宣布停止援助国民党中国,并一一列举导致这个悲惨结局的一系列事件的经过。白皮书的导言中,直截了当地说蒋政权力不胜任、贪污腐败,不顾人民疾苦。并说道:“中国内战的不祥结局,非美国政府所能控制,这是一件不幸的事,但也是无可避免的。我国在合理的能力范围内己做的和可做的一切,部无法改变这个结局。这是中国内部各种力量的产物,我国曾设法左右这些力量,但都没有能做到。”   对于熟知内情的美国人来说,这话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是多余的。但是,美国公众却感到大惑不解。所有这些国民党腐败无能的说法似乎颇为突然。他们所熟悉的中国——那些赛珍珠笔下的农民,在大地上过着太平日子——一直是可靠的、民主的、热情的,而更重要的是亲美的。   整个世界大战期间,联合国的四大巨头就是丘吉尔、罗斯福、斯大林和蒋介石。后来斯大林背信弃义固然可叹,但也并非出人意科。但这个蒋介石美国遏制共产党侵犯扩张的战略似乎破产了。于是,美国外交官在欧洲所取得的成就,诸如杜鲁门主义、马歇尔计划、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等等,在亚洲这个灾难事件面前,似乎都被一笔勾销了。   一个非左即右的混沌年代,在漩涡之中难以取舍的日子终于来临了。黄历轻轻叹了口气,提笔在刚刚达成的南洋联邦和泰国军事合作的协议上签上了大名。   泰国在同英属马来亚接壤的南方四府北大年、那拉特越、亚拉和沙敦,其居民主要是马来人。有一段时期,这些领土最终归于泰国还是归于英属马来亚,一直没有确定,直到1902年泰国第一次在这几个府完全确立了统治。然而,宗教信仰和种族的不同使泰国人没有能够把当地马来人同化过来。日本投降后,泰国的少数民族马来人曾希望泰国的统治从此结束,四个府将由英国归并过去;在马来亚有些地方也有人抱着同样的希望。但是盟国给予泰国宽容的和平方针,而大西洋宪章又确定其成员国不得谋求领土的扩张,因而排除了进行领土调整的任何可能性。   战后时期产生的普遍的动荡,使马来亚出现的新的民族主义精神在蔓延,所有这些因素导致了南方四府的动乱状态。要求从泰国分离出去的马来亚极端分子不断制造恐怖事件,泰国迫切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恢复该地的稳定。   南洋联邦合众国并不想派出自己的军队作战,而采取了一种相对温和灵活的策略。派出军事顾问和教官,这是很合算的事情。或许泰国也想借此抵挡一下法国佬的挑衅,但这已经无所谓了。法国人已经身陷安南的战乱,无法兼顾,最后的结果就是丢脸的退出东南亚。而南洋联邦合众国获得的利益便是让泰国签订了放宽对泰国华人教育和移民的规定,虽然形式上是互惠的,但显然只是有利于华人,而对泰国人却毫无用处。      第129章 无题      与四九年的香港迎来一个大陆移民潮相仿,从四八年年底到四九年十月中旬广州解放,大批因为战乱无家可归者,大批对中国共产党的即将执政心有疑虑者,大批拥有财富的资本家、地主等非无产阶级,蜂拥而来。毕竟去台湾的船太少,国民党只运他们的士兵及官员,况且台湾也不是那么保险。香港呢,航船也有限得很,一票难求,离大陆也还是太近了。而南洋联邦合众国,很及时地出动了巨量的舰船,以其平易和蔼周到的欢迎态度敞开了怀抱。   据国际观察家保守估计,仅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南洋联邦合众国就抢运接收了百万人口。   一百三十一万四千六百五十八,这还不包括移民琉球的十一万人,黄历将文件合上,轻轻叩击着办公桌,陷入了沉思。   南洋联邦象海绵吸水似的大量移民,在增加了国内华人比重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各种社会问题。毕竟移民还不熟悉这里的法律法规,这本无可厚非,对于老实的农民或工人,以及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慢慢也就适应了。但令黄历很不爽的是移民中良莠不齐,很有一些坏分子进入了国境。   当然,黄历眼中的坏分子不是那些“地富反坏右”,而是那些流氓、无赖,以及旧帮派性质的家伙。拉帮结伙、为非作歹的苗头已经出现,这是黄历和政府所绝不能容忍的。   而且黄历一直对华人的一种陋习深恶痛绝,好好的一个民族,非要按地域分成什么潮州帮、闽南派,在内斗中耗尽精力。从历史上来看,这种教训还不够吗?所以,从抗战结束,黄历便一直压制着这种倾向的再度兴起。   潮州会馆当初重新开放时,曾给政府官员和黄历发来的请柬,结果在黄历的命令下,没有一个政府官员去捧场。直到忐忑不安的潮州会长搞清楚状况,将潮州会更名为华人联谊会,潮州会馆更名为华人联谊会馆,并取消了会中的地域限制,黄历才“龙”颜大悦,“御驾”亲往,“御笔”亲题“团结才是力量”。于是,大家便都明白了政府的意思,不再敢以地域观念建这个会,那个帮。等到德高望重的陈嘉庚出任南洋华人总商业协会,便把这个会那个会都一网打尽,整合在了一起。   打黑除恶,维护社会稳定,保障经济发展,黄历在公安部的申请文件上签字。在南洋联邦这一亩三分地上,还容不得这些坏分子猖狂。将一切对南洋联邦社会稳定造成威胁的事物尽可能地消灭于萌芽之中,这是黄历一贯的思路,他也是一直在这样做。   战后的经济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时期,虽然在初期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也遇到了很少困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美国宣布取消了对南洋联邦的保护性贸易关税,并且对南洋联邦新的借款要求予以婉言谢绝。   你支持我也好,不支持也罢,南洋联邦不是非得依靠你老美的。扶持印尼,哼,你们会看到最后的结果的。黄历微微眯起了眼睛,对教育和科技的投入必须得到保障,想要实施最低限度的全民福利也需要大笔的金钱。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虽然势头良好,但随进随花,资金的缺口还是很大呀,没有外援,那就从内部想办法。另外,从老蒋那里是否能捞到些好处,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用在华人身上也算替他做了件好事。   南洋联邦对科技的投入相当巨大,这多半是因为黄历的威望和坚持,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太理解。在他们看来,基础研究是荒谬可笑的,就象要探究“绿草为什么会绿,炸土豆为什么会黄”一样的荒谬。   而黄历却支持科学家们进行长远研究,并尽量满足他们的经费需求。他们现在进行的是或许有实用价值、或许没有实用价值的研究。这类工作常常在当时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正是由于好奇心永不满足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对许多问题进行废寝忘食的探索,才使下一代有可能出现技术上的奇迹。   没有亨利·卡文迪什和迈克尔·法拉第,托马斯·爱迪生就不可能发明白炽灯泡。原子弹所以终能成为现实,是由于艾伯特爱因斯坦在1905年出版了一本晦涩难解的著作,提出了一个在当时完全无法实际应用的理论。   黄历对于科学的支持很坚定,他不只一次地在讲话中提到,在南洋联邦合众国,科学应该是一种宗教;科学上最有才能的人应该被选拔出来,即便成为特权阶级也无不可。给他们高工资,高待遇,以及社会上的地位,这样才能对后起之秀给予鼓舞。他的这种要求对科学研究的尊严给以尊重的呼吁,在逐渐产生着效果。   起码在南洋联邦,把科学家描绘成疯子的漫画是没有的,美国人嘲笑科学家为“鸡蛋脑袋”的这个词也没有出现在南洋联邦的人们的语言中。   说归说,黄历今天还真的被雷到了。听说科学家们研制出了一台计算机,嗯,当然比不上美国的巨无霸。于是,他趁中午的休息时间,兴致勃勃地拔冗前去参观。可,太令人吃惊了,黄历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电线、数不清电子管、闪闪烁烁的小灯泡和无数的电接头。而且这家伙还变化无常,经常发生效障。电子管熄灭了,电路不灵了,维修人员也找不出毛病。   黄历用力地咽着唾沫,维持着脸上那可怜的笑容,还得赞不绝口地表扬科学家们取得的成就。要他们继续努力,再接再厉,并且与他们在大学食堂里共进午餐。还好,科学家们向他表示,美国的贝尔实验室已经研制出一种点接触型的锗晶体管,他们下一阶段将试验用它来代替电子管。   嗯,嗯,这是个好消息,晶体管,然后是集成电路,黄历终于可以稍微,稍微地提醒了一下科学家们,那是相当滴自豪。      第130章 对美国的反击      历史已经偏离了黄历的记忆,象脱缰的野马,投机取巧的机会越来越少。但他不是那种随波逐流,将命运交给上天的人。特别是中东战争的意外,让他有了彻底的感悟,必须主动出击,使形势的发展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一个头脑能支配一个国家,一个世代相传的议会也能管理一个国家。这已经不是上天或神的意志了,而是地地道道的人的意志。黄历和他的团体也是身不由己,他不得不受到民族、种族、阶级、产业、金钱和冥冥之中一切念头的支配,勇敢地冲向波云诡秘的世界剧变之中。   冲锋陷阵,奋臂疾呼,斡旋于谈判桌,奔走在人群中,策划于阴暗中。这是体力和智慧都要发挥到极致的新的战斗,黄历自信能把握各种时机,把国家引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天地。他会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丰富的猎物。   当然,黄历也不会认为帮着美国抓住一个窃取“曼哈顿计划”的苏联间谍,便会彻底打垮苏联拥有核武器的工作。没错,原子弹“小男孩”的尺寸、炸弹的引信结构装置、所有的数学计算、设计图纸等重要情报被美国情报机关截获,副本则落在了南洋联邦手中。但这些能拖延苏联多久,要知道苏联间谍多得很。   当时,尽管美、英两国对这类间谍活动有所打击,如四六年英国情报机关破获了一个核武器间谍组织,逮捕了十三名间谍。据驻伦敦技术间谍部前部长巴科夫斯基回忆,仅在英国就约有十名英国科学家向克里姆林宫提供情报。另外,苏联还在加拿大成立了名为“后方”的地下组织,除已被捕的那位“英雄”间谍外,还有一位潜伏很深的家伙至今未被识破。   现在苏联对美国的原子弹还颇有顾忌,而且在刚刚结束的柏林危机中,美国以迅速的、和平的反应方式创造了人类史上的空运壮举;而这场危机的挑起者也由此领略了美国决不放弃自己的理念以及自己在东欧利益的决心,还有与这个决心相关的强大的军事实力。   而一旦苏联有了原子弹,就象催化剂一样,将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现在,金日成的统一计划应该正在他的共产主义脑袋中酝酿,十五到二十万的兵力和一个坦克师,一个空军师,使他热血沸腾吧而南韩仅有不到十万匆忙招募的新兵,不仅没有作战经验,而且军力相当薄弱:没有地面作战的重型武器,没有可以在空中作战的空军。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偶然,美国卷入朝鲜战争,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朝鲜战争打了三年多,也是因为那个狂妄自大的狗屁阿瑟执意要迈过三八线,扩大战争的严重后果。   黄历不能被动地等待着这一切发生,一项绝密中的绝密计划在四八年六月便由情报局长吴沧重亲自带领一个小组开始实施。经过一年多的准备,现在已经基本就绪。到了四九年的十月份,随着新中国的建立,绝密计划开始呈现出效果。   老道病了?黄历冷笑着将情报付之一炬,可怜的老道格拉斯,唉,为你惋惜,你是绊脚石,我只好提前结束你的日本太上皇的生活了。想不到吧,谁也想不到吧,只怪你日本清酒喝得太多,日本女优抱得太爽了。   “这个是有关仁川的水文潮汐和地形报告。”吴沧重将厚厚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黄历,“里面还有仁川附近的机场及城市的具体情况,计划已经全部完结,有关资料除了这些已经全部销毁。”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管有用没用,总比措手不及或者什么都不做要强。”   吴沧重犹豫了一下,说道:“总统,我不太明白,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也许有用,也许没用。”黄历微笑着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能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依据形势判断,在亚洲有两个地方最危险,一个是朝鲜半岛,一个是印度支那。我们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趁乱猛捞一笔。你知道的,美国佬不想让咱们一家独大,如果荷兰人退出,印尼共和国收复了国土,你再看看形势,我们还能稳定地发展吗?”   吴沧重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与荷兰对爪哇的印尼共和国形成了战略包围,可如果荷兰人退出,那印尼共和国占据了苏拉威西岛,也从南面和东面对我们形成了包围。如果再加上马来亚……”   “我们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黄历眯了眯眼睛,说道:“爪哇可以不要,那里印尼人太多,是个大泥潭。可苏拉威西岛一定不能落在印尼共和国手中,还有西伊里安岛,宁肯让他们独立,也绝不能让印尼人咸鱼翻身。还有,日本,遏制这个岛国是一个长期的任务。”   吴沧重张了张嘴,笑了笑,没说话。对于黄历的执着,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对日战争已经结束四年多了,对日本人的仇恨依然占据着黄历的心,让他念念不忘,只要有机会,便削弱日本和遏制日本。   “对了,我们准备承认新中国的消息放出去了吗?”黄历坐回到办公桌后,开始打开文件袋。   “刚刚放出去,美国人大概很快便会知道了。”吴沧重如实汇报道。   “把美国佬偷偷援助印尼共和国的情报整理清楚,我要跟美国佬打擂台。”黄历坏笑着说道。   美国人没想到刚刚露出扼制南洋联邦、逼迫荷兰人,扶持印尼共和国的苗头,便遭到了南洋联邦的迎头反击,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南洋联邦与荷兰人达成了协议,在东印度地区进行更紧密的军事合作;荷兰人开始从爪哇腹地撤军,集中兵力于港口城市,以减少印尼人游击战争的损耗;荷兰人同意了帝汶岛的独立要求,并定于三个月后将政权交给帝汶岛民众选举出来的领导机构;南洋联邦接受荷兰人的邀请,出兵一个师帮助荷兰人维持苏拉威西岛的秩序;南洋联邦上议会应总统的要求,开始讨论承认新中国,并与之建交的相关事宜;南洋联邦军队准备在中婆罗洲的克鲁昂角进行陆海空协同的两栖登陆演习……   根据美国情报机构分析,荷兰国内经济困难,又不能使用马歇尔计划的援助用于东印度群岛的战争。每天一百万美元的军费对荷兰人来说已经难以负担,很快便会撤出大部分军队,用谈判的方式解决与印尼共和国的纷争。   而此时荷兰人突然作出了一系列举动,却释放出一个明确的信号。那就是宁肯把占领的地方送给南洋联邦和别人,也要把印尼共和国搞得分崩离析,然后自己集中精力去搞西伊里安岛。   嗯,南洋联邦合众国的情报机构恐怕是知道了美国对印尼共和国的秘密援助,荷兰人也对美国的逼迫感到气愤。两者开始采取联合行动进行对抗,以破坏美国的计划。   而南洋联邦合众国要承认新中国,并与之建交,更是美国人所不能接受的。英国外交部已经向驻美、法等国使节发出指令,命令他们向驻本国政府通报英国的最新决定,并着重表明英国承认新中国政府“决不意味着我们赞成他们的政纲甚至我们赞成苏联或它的卫星国的政治观点”。这一表白显然是为了争取西方各国的谅解。美国得知英国的决定后十分失望,认为这是从背后向反共事业捅了一刀。但很显然,美国的反对已无法改变英国的决定了。   现在南洋联邦合众国也将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美国感到很吃惊,美国舆论由于中国大陆上空红星高照所造成的震惊正在愈演愈烈,如果南洋联邦这个一直让美国民众认为是亲美的国家承认新中国,并与之建交,无疑会让美国民众更加认为美国外交在亚洲已经完全惨败。   而且南洋联邦合众国还有两个小盟友,泰国和缅甸。现在,非社会主义国家与新中国建交的还没有,这多半是因为美国所起到的重大作用,但缺口一旦被打开,后果是不是会很严重?   是的,蒋介石的悲剧已经走到了尽头,华盛顿正处于一片慌乱之中,对政府的指责日嚣尘上,英国人已经准备给华盛顿一记狠狠的耳光,再加上南洋联邦……国务卿艾奇逊都说:“这个时候谈亚洲问题真是一触印发。”因为,失掉中国以及相关的问题是在政治上最可以大做文章的题目。   驻坤甸的美国大使立即得到了华盛顿的训令,马上与南洋联邦的大总统会晤,阻止其可能做出的让美国政府难堪的举动。但美国大使来到总统府求见的时候,却被告知,大总统正在视察海军部队,明日才能回来。      第131章 敲竹杠的学问      疲乏、失眠、恶心、呕吐、感觉异常、肢端疼痛、肌肉无力,七十岁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被怪病折磨了两个月后,不得不因为身体原因辞去驻日盟军最高司令,于四九年十一月二十日乘坐专机返回美国医治疗养。   “日本是盟军军政府一个光明灿烂之点。麦克阿瑟将军的行政管理足为政府的楷模和对远东和平的恩赐。他扫除了一个由战神所生的专制政体,并用一个民主政府来取代,这个民主政府是人性的皇帝主持的,而且是以自由选举来表达的人民意志为基础的。”纽约时报用头版头条发表了对麦克阿瑟的赞扬,紧接着各大媒体都极尽赞誉之词,欢迎这位美国的“军神”归来。   十一月二十五日,“巴丹”号降落在旧金山机场,这是他十二年前从陆军退伍以来,第一次踏上祖国乡土。当他出现在舷梯口,他那镶金边帽子和惹人注目的军用雨衣霎时休浴在聚光灯之下,欢呼的人群蜂拥向前。他的汽车队用了两个小时,才缓慢地穿过十四英里长的欢呼人群抵达圣弗朗西斯饭店。在那里,该市的警察手挽手地保护着他、他的妻子和十三岁的阿瑟·麦克阿瑟二世,以免他们被挤倒踩死。翌日,他站在旧金山市政厅的台阶上宣称,“我唯一的政见可用一句,你们大家都十分熟悉的话来表达——上帝保佑美国。”这时十万加利福尼亚人又一次向他欢呼。   在华盛顿国家机场上,麦克阿瑟受到十七响礼炮和联席参谋长们的欢迎;他们送了他一套银制茶具。这位英雄凯旋似地穿过三十万夹道欢呼的华盛顿人群,并于第二天在国会强撑病体发表了著名的演说。   “我的讲话,并不带着风烛残年的积怨和苦痛,我心里想的只有一个目的:为国服务……我从军是在本世纪开始之前,而这是我童年的希望与梦想的实现。自从我在西点军校的教练场上宣誓以来,这个世界已经过多次变化,而我的希望与梦想早已消逝,但我仍记着当时最流行的一首军歌词,极为自豪地宣示‘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我作为一个努力完成上帝所赋予他的那份天职的老兵,现在结束我的军事生涯,悄然隐去。再见。”。   ……   “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黄历轻轻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悄然隐去。麦克阿瑟被自己暗算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带着数不清的荣誉和头衔,带着耀眼的光环退休,没有了朝鲜战场的耻辱,堪称完美地落幕。   是的,麦克阿瑟在退休时达到了他的个人声誉的顶点。在美国,有的人竟把他视为神明。“今天我们听到上帝在这里说话。”密苏里州众议员杜威·肖特喊道:“是上帝现身,是上帝的声音。”赫伯特·胡佛则把他说成是“一个从东方出现的伟大陆军五星上将,圣保罗的化身。”   但不管是死去,还是凋零。黄历已经扫清了面前的最大障碍,这个时代早晚是他的,他们的,而且注定会是他们的。   在焦急和忐忑中等待了两天的美国驻联邦合众国大使阿特蒙德终于得到了黄历的会见。但阿特蒙德发现,这位大总统的精神面貌并不象是刚刚经历了忙碌后的疲惫。自信,绝对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自信,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神态。   “拒不承认一个有效地控制了中国大部分地区的政府,不仅在法律上是讲不通的,而且还会对南洋联邦的国家利益造成严重的实际困难。”黄历听完了阿特蒙德的陈述后,心平气和地说道:“承认和建交并不意味着我们赞同他们的政治立场,在这一点上,我们与英国是相同的。”   “巨大的舆论影响,可怕的连锁反应。”阿特蒙德用了两个形容词来表达美国政府对此的反对,郑重提醒道:“美国一直对南洋联邦进行支持和援助,希望总统先生能慎重考虑,不要做出有损于两国友好关系的举动。”   “对于美国的支持和援助,我们当然记在心里,也十分感激。”黄历的脸色变得峻厉起来,“可有损于两国友好关系的举动,却不是南洋联邦先做出来的。对印尼共和国的秘密援助,单方面取消对南洋联邦的保护性关税,中止了协议中对南洋联邦的借款。难道,在你们美国指责南洋联邦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会什么会发生吗?”   “这是报复?”阿特蒙德很不爽地反问道。   “不是报复,而是出于对南洋联邦发展的切实考虑。”黄历淡淡地说道:“对于中国这个大市场,我们非常需要。”   阿特蒙德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只从经济发展上考虑,或许可以有别的解决办法。而且,对于总统先生的想法的意见,我会如实向华盛顿方面反映,希望总统先生不要仓促作出最后的决定。”   “我们南洋联邦是民主国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黄历模棱两可地说道:“如果时间拖得太长,上议会作出了决定,我也是难以改变的。”   “当然,南洋联邦是个民主国家。”阿特蒙德附和道:“但总统先生的威信还是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不是吗?”切,还民主,说得倒象那么回事,谁不知道上议会直接听命于民族自由党的便超过半数,你不点头,什么决定也作不出来。   “本着美国和南洋联邦的传统友谊,我尽力而为吧”黄历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切,美国与俄国一样,都是老旧的自动售货机。摇一摇,捅一捅,兴许会出点东西,如果再狠狠地踢上两脚,会哗啦哗啦掉下更多。嗯,在这方面,老蒋是行家里手,总能搞点小名堂,时不时刺激一下美国佬的神经,让美国援助源源而来。得学呀,敲竹杠也是一门技术活儿哩!      第132章 朝鲜战争的前奏      借款来了,虽然不是所要求的全部,也算差强人意吧保护性关税在美国国会未获通过,算了,不必说什么抱歉、对不起这样没用的话了,俺们可以采取灵活的政策,政、经分开,不懂?以后会明白的。给印尼共和国援助是为了东印度群岛的持久和平,呸,骗鬼呢?不过,这已经不是重点,俺们与荷兰人已经有了默契,爪哇岛嘛,就让给印尼共和国去折腾吧,其他的,能独立的就让他独立,不能独立的就看俺们的实力了。   一场外交风波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南洋联邦又有钱了。而南洋联邦的国债、股票继续发行,银行存款继续增加,这样从内部又筹措了相当一部分资金,算是暂时解决了问题。   自从四八年六月开始,南洋联邦开始了建国后的外交攻势,国务卿慕容辰分别访问了亚洲的泰国、缅甸、菲律宾,又奔赴西欧,与联邦德国、瑞典、荷兰等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并与相关国家,主要是联邦德国签署了一系列协议。通过向联邦德国输出其短缺的成品燃料及粮食,换取其对南洋联邦在汽车、机械制造、化工、电气、钢铁加工、采矿、精密仪器、光学等产业的技术支持与合作。   相比来说,从德国获取技术转让和援助比美国要宽松,要方便,要便宜。更重要的是南洋联邦开始寻找和联络与V1、V2火箭相关的技术专家和人才。美国对火箭技术有偏见,认为其精确度太低,没有大的发展前景。建立了战略空军后,天上有B-29重轰就够了。   战略空军司令部雇用了三十七万人,计划用B-29轰炸机不停地在地球上穿梭飞行,以确保即使美国停止生存,还能进行被毁灭后的复仇。其实,战略空军司令部很难说有什么吸引力。它的每一名驾驶员飞行时所带的炸药比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历次空袭时所扔总和还要多。它的将军们在标语牌上宣布“和平是我们的事业”。他们把飞机轰鸣声称为“自由的声音”,把他们一年一度的演习称为“世界轰炸冠军赛”。但是,将军和驾驶员都是人。作为人,他们不久就会成为匆匆过客。   据说,战略空军司令部也曾考虑过使用火箭作为运载工具,但认为太不准确而放弃了。火箭的误差幅度还不能减低到十分之二以下,这意味着在五千英里射程内会偏离十英里,对原子弹来说还是太大了。   这种认识上的偏差直到氢弹被制造出来才被纠正过来,暂且不说致命的放射性尘埃所降落的广大地区,光是由于热核弹头的毁灭力量的极大飞跃,氢弹投掷在目标中心八到十英里以内的地方,在军事上是可以接受的。而用火箭引擎推进,核弹不用半个小时就可横过大西洋或北极。   偏见被纠正,并不意味着能追赶上与苏联的差距。到了苏联成功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时,才让美国人意识到他们在火箭技术上已经大大落后,引起了一股从总统到平民恐慌的浪潮。美国民众甚至要总统宣布那个星期为“国耻民危周”。   趁着美国人的偏见和轻视,南洋联邦合众国开始在火箭技术上进行大量投入和研究,因为他们必须要有一两种领先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口口声声在叫着各国平等,但国与国之间,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   借助于别人或别国在认识的局限,随着第一代涡轮轴发动机的出现,南洋联邦合众国首先在直升机项目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相比于原来的活塞式发动机,涡轮轴发动机的功率更大,使直升机性能得到极大的提高。试飞时的数据为时速150至200公里,航程252公里,空重1820千克,最大起飞重量4600千克。   如果装人的话,可以装载二十多个;如果加载武器的话,一门航炮再加两挺机关枪也是绰绰有余。看来,可以生产两个型号,一种进行运输,一种作为火力支援。如果时间允许,或许还能赶上那场在朝鲜半岛进行的大战呢!   对了,还要改装舰船,直升机母舰可比航空母舰简单得太多,机库、升降机、起飞甲板,按照南洋联邦现在的能力,已经足以完成这样的改装。   边继续试验,增加安全性,改进技术;边投产建造,进行相关训练。黄历下了限期的命令,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急迫的口气下达类似的命令。   “X作战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筹划,十名参谋部的精英按照资料已经将实战沙盘模拟完毕,正在反复进行推演。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这是大总统和国防部长亲自下的命令,务必于五零年四月份之前制定出完整的可行的两栖登陆计划。   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在四九年六月份就已经开至克鲁昂角,进行反复的各种环境下的模拟登陆演习。对他们的要求也在不断变化,或者是浅滩,或者是淤泥,或者是潮汐时间极短,从国防部派来的监督员则将演习的结果不断报告给在坤甸的大总统。另一支处于紧张训练状态的是第一空降旅,机降,伞降,高度越来越低,要求越来越高,以至士兵们都戏称这不象是跳伞,而是在跳楼了。   到了四九年十月,以换防为名的调动开始了。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和空降旅分批与驻日军队换防,进行气候适应。   时间在飞快的流逝,南洋联邦合众国在稳步发展,而黄历则在密切注视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关于朝鲜仁川的资料还在不断地增加,两栖登陆的计划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切合实际。就在这个最不适合登陆的地点,能否创造奇迹,黄历也不能预料,但成功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他必须为之去努力。   一九五零年二月十五日,晨曦之中的前苏联塞米巴拉金斯克大草原,在一个五十米高的塔架上,吊起一只形同圣诞树玻璃球的巨球,他就是被美国人称作“JOE-1号”(斯大林-1号)苏制原子弹。数秒之后,它化作了一朵巨大的彩色蘑菇云,试验威力为2.2万吨梯恩梯当量。苏联终于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地位,成为世界上第二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   半年,黄历的从中作梗只使苏联拥有核武器的进程拖后了半年。当然,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黄历却知道一场战争有极大的可能要爆发了。因为朝鲜已经作好了常规作战,统一朝鲜半岛的准备,而不是在苏联有了原子弹之后才开始谋划战争的。   这是两党的政争。至于军事战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在一九四七年,美国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就一致认为:南朝鲜并不值得一战。四九年三月,国务卿艾奇逊在对《纽约时报》的记者说:“我们对亚洲战略的防御部署,过去常常从美洲大陆的西海岸来考虑,把太平洋视为是敌人进攻美国的通道。但现在,太平洋成了盎格鲁—撒克逊的内湖,而我们的防线则是沿着亚洲海岸穿过一连串的岛屿。它从菲律宾开始,通过琉球群岛,其主要据点是冲绳岛,然后又弯回来穿过日本和阿留申群岛到阿拉斯加。”   在地图上看看这条曲线就知道,最低限度从战略上来说,美国政府觉得如果敌对力量控制了台湾或者朝鲜半岛,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现在形势已经不同,美国舆论由于中国大陆上空红星高照所造成的震惊以及苏联拥有原子弹的事实,会让美国人认为如果共产党的武力再有扩张,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错误地解读美国的政策,这很不象是艾奇逊的作为。事实上他也没有这样做。他在四九年三月排除了美国在亚洲大陆参与地面战争的可能性。但是,美国的趋向是会变的。斯大林将要犯这个严重的错误,北朝鲜的作战计划是这位苏联领导人一手决定的(那时根本没有告诉毛泽东),因为他相信艾奇逊说的是实话。   自从对日战争胜利以来,俄国人本来一宜希望,华盛顿会让他们放手摆布朝鲜。现在斯大林肯定认为南朝鲜象一九三信年的捷克斯洛伐克那样,是个熟透的苹果,该是摘下来的时候了。   朝鲜战争会打起来的,黄历综合各种情报加以分析,得出了这个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能否将它遏制在摇篮之中,他不知道,但他已经做出了努力。陈嘉庚老先生已经退出了民族自由党,以民间组织南洋华侨总商业协会会长的身份前往中国大陆。政经分开,保持与大陆的经济交往和民间联系,这是南洋联邦走出的第一步。   除了经济交往和民间联系之外,黄历还有一件任务要陈嘉庚老先生去办,那就是试探的提醒。陈嘉庚老先生德高望重,曾是国共两党都敬慕,或者说是表面上都敬慕的人物。黄历很希望他能够带回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第133章 政经分离      中国北京中南海,丰泽园菊香书屋的紫云轩内,毛泽东慢慢抽着烟,听完周恩来总理的汇报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缓缓说道:“陈老先生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作为华侨领袖来说,他是一个杰出的爱国主义者。中国是他的母国,南洋联邦是他的居住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爱国热情。”   “是的,陈老先生有着博大无私的胸怀,此次前来也充满了热情。”周恩来总理说道:“至于他的提议,虽然也掺杂着南洋联邦的意愿,但总的来说,对我们并无损害,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援助。但从长远来看,南洋联邦的那个总统所谋极深哪!”   毛泽东点了点头,重申道:“另起炉灶、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不可改变,如果不违反原则,与海外炎黄子孙保持一个联络的通道,也是可行的。何况,如果真的能开采出石油,对于新中国的建设将起到多么大的作用?那位总统先生送的这份大礼还真是不轻呀!我们共产党人也是通情答理的,不能让人笑话我们连开扇小窗的勇气都没有。”   周恩来总理笑了,说道:“那就以广州作为双方物资交换的港口,另外在香港建立一个空头公司,总抓与南洋联邦民间经济交往的工作。”   毛泽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询问道:“朝鲜可能要发动军事行动,武力统一,这个情报要加紧证实。金日成同志在这个时候展开行动,对我们解放台湾很不利。”   “好,我马上去办。”周恩来也知道解放台湾已经开始准备,军队也正在向南调动,如果朝鲜半岛出现意外,国际形势很可能随之改变,影响到计划中的统一大业。   ……   一套重力探矿和地震计探矿的先进设备,一个编造出来的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在二十年代华北的勘探报告,将中国共产党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华北平原,更准确的目标是定在了山东东营村一带。   中国贫油论在黄历的金手指下变得不值一提,胜利油田的影子已经开始闪现。开发出石油,对于新中国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不亚于“两弹一星”的伟大成就。   至于大庆油田,现在还不是时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提新中国刚刚起步的勘探技术,单说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现在就不是开发的时候。   南洋联邦以民间交往为幌子,开始与新中国进行以物易物的贸易,钨矿、煤炭、猪棕等物资越过南海,直抵古晋或泗务港。粮食、日用品则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大陆市场,一个双赢的模式终于建立起来了。   两边都透露了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阻止朝鲜战争的发生。黄历翻看着各种反馈回来的情报,对此毫无信心。   说来奇怪的是,五角大楼有意削弱李承晚的六万五千人的大韩民国部队。南朝鲜与北朝鲜都曾一再宣称,他们不借流血牺牲,要发动进攻,统一这个半岛。尽管北朝鲜人民军经常派出巡逻队越过三八线——有些巡逻队达一千五百人——但华盛顿主要担心的还是那位七十五岁的李承晚。   为了防止他蠢动,美国只让韩国部队有一些古老的日本步枪、近射程的M—3型105毫米榴弹炮、过时的2.39英寸火箭筒。迫击炮口径都是81毫米以下。没有无后坐力炮,没有坦克,没有进攻性的炮兵部队,也没有战斗机群。显然,美国对南朝鲜的防御,只寄希望于美国军事顾问团上。   而北朝鲜政府已经装备了九个装备精良的师,这十二万北朝鲜人民军由两万余名曾经在德俄大战中和国共内战中,饱受战火洗礼的朝鲜共产党员领导。   从军事上看,无论从那个标准来衡量,北朝鲜人民军都是一支精锐的部队。他们配备有122毫米榴弹炮,师属79毫米榴弹炮,79毫米白行火炮,120毫米迫击炮,各式各样的苏联高射炮。各种步兵兵器,从反坦克炮到冲锋枪,无不应有尽有。令人生畏的是,北朝鲜军队还有一百多辆苏联的T-34型坦克——这些钢铁巨兽曾在库尔斯克前沿摧毁过克虏伯虎型装甲车,此外他们还有雅克式和斯多尔摩维克式战斗机群。   力量对比之悬殊,再加上对美国政策的误读,难怪北朝鲜信心满满地发动了统一战争。从目前的数字来看,确实稳操胜券。   而美国方面显然对南洋联邦情报部门的提醒不以为意,反倒很关注南洋联邦的“政经分离”政策,并对此表示了不满。或许,更大的指责马上就要来了。因为,那个混蛋加恶棍,迈卡锡蹦出来了。   没错,就是恶棍加混蛋,即使从外貌来看也是如此。迈卡锡目无定睛,经常暗自窃笑。讲起话来尖声刺耳,喜欢奚落别人。在参议院里,由于胡子稠密,人们很快就可以认出他来。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所谓下等爱尔兰人的典型样板:体格魁梧、肩膀宽大、眉毛隆起,是在波士顿码头和在芝加哥市南部的贫民区常常看到的那种人物。   迈卡锡没有什么才干,同时对自己也没有多大信心。他的有利条件就是他是个撒谎能手,是个根本不要脸的超人,他利用了美国电讯广播事业的发展,再加上不择手段。如果他有什么信仰的话,那就是虚无主义,就是不相信任何东西。他最爱看到自己的名字见报。   黄历在分析了这个家伙的性格和履历后,非常地纳闷,他想不通这样一个家伙竟能将美国搅得鸡犬不留,甚至在某种方面显得比美国总统还要权高位重。   为什么呢?是对共产主义的极端恐惧,让美国民众盲目而幼稚地相信了这个谎言家的夸大其辞。只能这么说,对,现在还没有什么多元化世界的理论,即便有,也会被斥为大逆不道,无人问津。非左即右,没有什么中间路线可选择。   悲哀的世界,动荡的秩序,两个超级大国在叫劲,刮起的飓风让人身不由己。      第134章 爆发了,朝鲜战争      历史其实是极易被改写的,只要当事人撒谎,并用一代人的时光维持这个谎言。等到现实在岁月的流逝中变成了历史,后代人便不再有兴趣去追究过去了的事件的真相。   而所谓“真相”,到了下一个世纪,它因为被阉割而失去了社会爆炸性,充其量不过是历史学家们学术争论的课题而已。好在这代人还没死光,当事者尚未完全退出历史舞台。苏联体制轰隆一声解体,当年的秘密档案开始陆续解密。人们便有了机会了解那些正在丧失轰动效应的历史真相。   五零年三月十三日,斯大林通过外交途径给苏联驻北朝鲜大使什特科夫回了一封电报。这封电报是斯大林为首的苏联改变以往犹豫不决的态度,明确表态统一并支持北朝鲜发动朝鲜战争的第一手证明。   此时,苏联爆炸了自己的第一颗原子弹,因而有了足以自信的军事实力;而中国共产党夺取了全国政权,并与苏联建立了中苏友好联盟,从而在亚洲形成了对抗民主势力的冷战第二阵线;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华盛顿的新闻中心发表演说,在申明美国在远东的战略防御范围时,没有提及朝鲜和中国的台湾。   这被世界舆论认为,美国向全世界宣布它将不会卷入远东的内部事务。斯大林从而相信,一旦金日成进攻南韩,南韩的盟友美国将不会出兵干预,因而苏联不必与自己的对手美国在远东再次对抗。除了上述重大事件外,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建立,以及那之后,苏联社会主义同盟国与西方关系的恶化,也是斯大林改变主意,转而支持金日成南侵计划的一个原因。   一系列的事件作为推手,又有对美国政策的误读,即便黄历使尽解数,朝鲜战争依然是箭在弦上。可恶的朝鲜战争,最大的赢家竟是日本。是这个黄历为之深恶痛绝,恨不得灭之而后快的国家。   “美国中央情报局已经向政府提交了报告,认为朝鲜半岛很可能会发生武力对抗。在报告说:北朝鲜人民军正在沿边界大量集结,认为只有策划大规模进攻,才能解释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吴沧重站在黄历身旁,低声向他做着汇报。“如果说其他人没看到中央情报局的报告的话,至少国务卿艾奇逊是看过的。其中有一份三月份的电报甚至估计北朝鲜人民军将于六月份进攻南朝鲜。”   “嗯,估计得还是很靠谱的。”黄历举起了望远镜,他正坐在“翔龙号”重巡洋舰上观摩演习,海上的两艘直升机母舰正频繁起飞,载运士兵向岸上投放兵力,几架武装直升机在假想敌的阵地上空盘旋,用航炮和机关枪提供着火力掩护。   在技术发展和应用上,先进的理论比先进的技术手段更为重要,没有理论的指导,先进的手段也将失去意义。一种新发明搞出来,要想应用到实际,往往需要一段时间。而南洋联邦的直升机却直接应用于了军事,目的明确,运用得当。形成战斗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美国人并没有把朝鲜半岛的局势放在心上,应该说是还处于麻痹大意的状态。政府官员康·相斯特在一个国会委员会上作证时还说“(在南朝鲜)实行严格的训练计划以后,已建立了一支人数为十万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准备好对付北朝鲜军队的挑战,还在南朝鲜各个地区先后把游击队组织扫除净尽。”   美国驻南朝鲜军事顾问团团长威廉·罗伯获准接见《时代》周刊记者时,还说在他训练下的南朝鲜部队是“除了美国以外最好的军队。”   狗屁,南朝鲜的所谓军队不过是按照武装警察标准在训练,而且美国本身的军事力量也处于软弱无力状态。自从“我们要回家去”的骚动把战后复员弄成一场溃乱以来,它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正象某些人所说的那样,“美国打太平洋战争就象踢一场足球,胜利之后就离场回家,庆祝胜利”。国防部长路易斯·约翰逊宣布,他要对“臃肿的军队进行精简”。到了1950年,俄国拥有的作战飞机,已和美国相等,部队是美国的四倍,坦克师是美国的三十倍。美国只有一个步兵师保持最强的作战能力。全部在役陆军人数总共才有五十九万三千人。   而驻日美军的四个师更是完蛋,他们几乎要变成了一支松垮软弱的部队了,老是“和日本女人胡混,啤酒喝个不停,连靴子也要找仆人擦亮。”   当然,朝鲜当时只不过是许多危险地区之一。柏林问题一直有再度爆发的可能,法国在印度支那面临败局,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军队也在南斯拉夫边界集结,美国政府总不能在世界各地都同时紧张备战。问题正在如此,这就是采取遏制政策的问题所在。   而从军事安全的角度说,美国在朝鲜并“没有什么战略利益。”也许确是如此。但是现在的美国舆论和民意,不管是哪位总统,在共产党国家发动新的侵略面前而不进行对抗,就有受到弹劾的危险。美国卷入朝鲜战争,更多的是政治方面的考虑,而不是军事利益上的问题。   “给詹森稍稍透露些消息,让他认为我们能在亚洲负起责任,美国佬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们这根救命稻草了。”黄历在望远镜中看到演习已行将结束,代表胜利的红旗已经插上了岸上核心阵地,不由得欣慰地一笑,放下了望远镜。   吴沧重点了点头,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笑道:“总统,这恐怕是世界上第一次直升机攻防演习吧,很成功呢!我们在军事上又领先了一步,在亚洲,嗯,即便是对上美军,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侧重点不同。”黄历淡淡地笑着说道:“美国人还是相信他们那雄厚的技术和物质实力,有用不完的大炮和飞机,论战斗意志,嘿嘿,不敢恭维。”   “我们国家拥有亚洲最强大的军队,这是勿庸置疑的。”吴沧重有些自大地说道:“再加上领先的战略战术,应该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展示。印尼共和国,哼,自不量力地还在坚持已经毫无意义的版图,该是让他们闭嘴的时候了。”   黄历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是啊,如果不能阻止朝鲜战争的爆发,倒也不失为一次展示军力的时机。正象中国在朝鲜战争后得到苏联的信任而支持,南洋联邦也会借此将美国佬遏制的念头打消,一切非议都将烟消云散。那时候便可以横着膀子晃了。小日本啊,经济腾飞要变成梦喽,还是先保持温饱比较好。   要打就打吧,在五一年大选前结束这场耐性的考验,我还要集中精力进行总统竞选呢!黄历心中冷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不是白费的,以防万一啊,自己已经从中东战争的意外变化中吸取了教训。   ……   一九五零年六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热浪袭击了美国,那是那年夏天的第一次。人人有气无力。能够离开家里电视屏的,都跑到有冷气设备的戏院里去。   杜鲁门总统的专机“独立”号侧着翅膀穿过了风暴的云层,进入塔萨斯市机场,转入正常角度,滑行下降。两小时之前,总统主持了巴尔的摩市国际友谊机场的开幕式。现在他希望把这个周末剩下来的时间和他的兄弟维维安一起处理一下家事,和一些老朋友叙叙旧谊。   按照惯例,总统不在华盛顿时,政府的高级人员都会松一口气,这次也是如此。国务院亚洲事务助理国务卿迪安·腊期克在家里休息;国务院远东事务新闻官布雷施利在华盛顿的公寓里和他的孩子们玩游戏;美国出席安理会的代表华伦·奥斯汀正在佛蒙特州家中的苹果园里修剪苹果树;联合国秘书长特里格夫·赖伊正在附近的福雷斯特山上闲逛。   而在朝鲜半岛,夏天的雨季刚开始。大雨滂沱,倾泻到绿色的稻田和贫瘠不毛的灰褐色山坡上。北朝鲜的大炮一排按一排地摆开四十英里的阵势,突然间同时轰鸣起来。开始时炮声还是稀疏的,因为那些小型排炮还等着122毫米榴弹炮发出讯号。但不久以后,突然万炮齐发,喷出一片又一片的火焰,军官们则研究打到南方的炮弹爆炸点,进行校正射程。雅克式和斯多尔摩维克式飞机腾空而过,穿过温暖湿润的天空,向着不到五十英里的汉城飞去。   冲锋号响了,北朝鲜步兵就突过边界线,朝着他们的第一批目标前进。尽管大雨如注,又是一团漆黑,不可避免地有些混乱,但北朝鲜人民军还是有九万多军队开进了南朝鲜,没有发生大的拥挤堵塞的现象。他们又用帆船和舢板把部队运到韩国防线以南登陆。   被枪炮声惊配的南朝鲜人,在慌乱中摸索自己的衣服。几小时以后,他们便仓惶出走,躲开从地平线那边打过来的隆隆的炮火。有些人从此以后就一生当难民了。   五个小时后,朝鲜时间上午九时,南洋联邦时间上午七时,平壤向全世界发布消息说:南韩的伪政府国防军于当日凌晨,从三八线地区全线向北朝鲜发动了出其不意的军事进攻。北部的朝鲜政府已经命令共和国内务省警备部队阻击入侵的敌人。北朝鲜军队目前正在展开激烈的防御性战斗,抵抗敌人。南韩的说法更令人寻味:南韩国家广播电台在韩战爆发后向自己的人民报告说,南朝鲜政府军正在节节胜利地向平壤推进,不久就将解放北朝鲜。      第135章 黯淡的一周      对于许多人来说,战争中是谁首先武力攻击对方,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但对黄历来说,却是无关紧要。令他不爽的是周末的懒觉被打搅了,对于电话那头紧张的声音,他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说道:“嗯,我知道了,让他们先打着吧,不必紧张,现在还不关咱们的事。”说完,他放下电话,搂着老婆继续睡懒觉。   确实,准备了这么久,等到战争爆发,他倒像是去了块心病,而且也确实不象老美那样紧张。嗯,把美国佬打得惨一些,刚接任驻日盟军最高司令的布莱德雷命苦啊!   虽然很想再继续睡,但一经打扰,黄历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很兴奋,或许朝鲜战争是他人生的顶点,他要上阵冲杀,硬生生地将世界局势改变,对,辩证嘛,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能变成好事,就看你怎么运筹和腾挪。   嗯,李倩心发出了一声娇哼,虽然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但体形没怎么变化,倒变得丰满肉感了许多,黄历喜欢。他睡不着,也不老实,手在娇妻峰峦起伏的身体上流连忘返,顺着胸部的曲线,滑过平坦的小腹,摸上大腿,在毛茸茸的温湿地带轻轻捻弄。   李倩心懒懒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娇嗔地白了黄历一眼,将两条滑溜溜的玉臂,绕在了黄历的脖子上。肉感十足的身体紧紧把他缠住,火热的娇躯,完完全全贴在他的身上,贴得一丝空隙都没有。两个丰满的肉丘,轻轻扭动,摩擦在黄历的胸口,轻声在黄历耳旁说道:“想要儿子了?那你要多努力哦!”   嗯,努力,一定要努力。妖精打架了,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纯是生理和肉体上的享受,让两个人返祖了,变成了原始人,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娇吟。   爱妻的轻风细语、娇揉爱抚,象一股股清洌的甘泉,荡去黄历心中的忧愁和躁乱。他觉得自己象是陷进了一片美丽的泥沼,一时忘却了战火弥漫的朝鲜半岛,忘却了矛盾纷争的世界,忘却了世间的一切……   联合国秘书长特里格夫·赖伊接到朝鲜战争爆发的消息时,惊呼道:“我的天,这是对联合国开仗啊!”事实上可能正是如此。南北朝鲜都是在联合国监护之下,美国在南朝鲜只是代表联合国。在波茨坦会议上,美英苏三强曾一致同意,朝鲜半岛的未来要在联合国监督下进行普选来决定。后来俄国人变了封,不让联合国专员进入三八分界线以北。   现在轮到美国人大吃一惊了,星期天上午,朝鲜半岛发来的都是坏消息。北朝鲜人民军的一支强大坦克部队正向汉城和金浦机场开去,看来进展颇为得手。国务卿艾奇逊得出了悲观的结论“南朝鲜的武器显然远远比不上敌人。”   杜鲁门总统紧急飞回华盛顿,在宾夕法尼亚太道的布莱尔宾馆,外交和军事顾问们都被叫来,立即在一张红木大饭桌周围坐下来开会。会议很快作出三点决定:通知布莱德雷,使用一切必要的飞机和船只把美国公民撒出朝鲜,必要的话,可以越过三八线;立即向韩国军队提供弹药;美国第七舰队要在台湾海峡巡逻,防止对方声东击西,将朝鲜的进攻作为掩护,进攻台湾。如果毛泽东在一年前到那里追击蒋介石的话,美国人当时本来会袖手旁观的,而现在,国内政局不同了,美国已不可能采取中立态度。   星期一是联合国成立第五周年纪念日。这是个阴暗的日子。“这一天从胡鲜不断传来局势恶化的消息。”朝鲜人民军对联合国发出的停火呼吁置之不理,分兵六路包围了李承晚的汉城。韩国政府已开始南迂,路上挤满了掠慌失措的人群,韩国的士兵还在继续溃逃。本来他们要拼命死守春川的,但在第一辆T—34型坦克出现在面前时,防线就瓦解了。   韩国驻美大使张勉博士来到白宫。杜鲁门总统在办公室里把那个大型地球仪转了一下,用手指着朝鲜说:“这是远东的希腊。如果我们现在坚决抵抗,就不需要考虑下一步采取什么措施了。”张博士觉得没有解决问题,含泪而去。   晚上九时,杜鲁门又在布莱尔宾馆召开一次紧急会议。会上,高级顾问乔治·凯南说现在是个机会,因为俄国不出席安理会,就不必担心俄国会否决美国在联合国的提议。   杜鲁门总统根据这个想法,同意了安理会一个新的决议草案,号召联合国全体会员国都出把力,把北朝鲜人赶回去。显然,出力最多的肯定是美国人。杜鲁门取得他的顾问们的同意以后,就指示布莱德雷指挥下的海、空军部队,给在三八线以南的韩国士兵提供直接的战术支援。同时,他又在艾奇逊的催促下,对正在印度支那作战的法国军队提供更大的援助。   汉城于星期三陷落。韩国的防御部队撤到汉江。当天中午,在长岛的斯德哥尔摩饭店,赖伊、雅可布·马立克和欧内期特·格罗斯这三个外交家守约来参加定期的午餐会。很自然他们的话题是这场战争,别的事是没有什么要谈的。   俄国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坚持说星期天安理会的决议是非法的,因为没有俄国代表在场,也没有让红色中国参加。赖伊一丝不苟地尽到联合国秘书长的职责,劝告马立克不要管是否是星期天,来参加安理会下午召开的会议,听听美国的新决议。   赖依问道:“在我看来,为了你们国家利益,你应该出席。”可是那位俄国人摇摇头,激昂地说道:“不,我不到那里去。”在离开餐厅后,格罗斯将额上的汗擦掉。他对赖伊论说道:“假如他接受您的邀请来开会,情况就会不堪设想。”不堪设想的情况就是苏联否决美国的新提案,那么,美国很可能就得在没有联合国的支持下对朝鲜进行干涉——简言之,越南式的战争会发生更早一些。   联合国安理会的会议按时召开,俄国代表马立克的座位仍然空着,那个强有力的美国决议被通过了。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一个国际组织决定用武力去对付侵略,第二天的美国社论就是这样提的,因为杜鲁门向韩国军队提供海军支援和空军掩护的决定在美国是大得人心的。当这个决定在国会宣布时,议员们起立欢呼鼓掌。白宫新闻团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热烈支持美国进行干预。甚至《芝加哥论坛报》也向总统祝贺,指出舆论一致支持他的立场。   历史上矛盾可笑的事不少,但很少比得上这一件。国务卿迪安·艾奇逊一直被人们严厉谴责为国际共产主义的工具,但他竟然对共产主义这样势不两立,甚至认为总统可以以美国三军统帅的身份,派遣美国武装力量来进行一场反共的战争,而不必征求任何人,包括国会的同意。   但那些美国的共和党人高兴了一会之后,愈来愈发现战争并无可取之处,从此他们就绝不会让杜鲁门忘记他曾说过这是“警察行动”。用一句平凡的话来概括政策,只有在政策奏效时,这句话才起作用。如果租借法案失败的话,人们对罗斯福当年所说的“把花园浇水的管子借给邻居”的比喻,就不会客气了。不同之处在于,罗斯福当时的目标是要取得全面胜利,而在朝鲜的目标并不是要敌人无条件投降。它只是要停火,把侵略制止,这只是一种消极的目标,但这点在1950年六月还没有人看得出来。   东京方面在星期四早上发出的新闻公报说,南朝鲜六万五千名守军,伤亡和被俘已近半数。显然,伤亡这样不断增加,不能长此以往。也很显然,美国海空军部队的战术支援也不能扭转战局。事态的发展每小时都不同,愈来愈要求杜鲁门更多介入。   从东京驻军总部传来的消息说,布莱德雷已飞往朝鲜,对战斗情况进行实地视察。这位将军到达汉江时,看到了军队对几条桥梁进行防御,但已经是最后的绝望的挣扎。这位将军在路旁的小山岗上站了二十分钟,看着那些士兵溃退,难民们吁天抢地,北边的大炮却轰个不停。他的一位参谋后来说,他“看到了兵败如山倒的狼狈情景。”布莱德雷回到日本的美军总部,就向五角大楼拍发电报:“要守住现在的防线和将来有能力夺回失地,唯一的办法是把美国地面作战部队派到朝鲜战场。”   这个要求终于还提出来了。这一周来,杜鲁门总统早就知道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来的,现在它终于在星期五早上三时通过五角大楼一部电传打字机的滴滴答答的响声传来了。这让杜鲁门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第136章 我们需要知道……      朝鲜战争爆发,有担忧的,有高兴的,有不冷不热的。杜鲁门的头脑还很清醒,他知道谁的兵该用,谁的兵不能用。台湾的蒋介石非常热情地提出要派三万三千名有作战经验的国民党士兵去和北朝鲜侵略者作战,醉翁不在酒,杜鲁门自然不会象麦克阿瑟那样目光短浅。而英国将在太平洋的军舰交给美国指挥,并准备从香港驻军中抽调一个旅参加作战,这倒是令杜鲁门感到欣慰。   但现在杜鲁门在想的是南洋联邦的问题,据中情局的汇报,南洋联邦的大总统曾经说过要在亚洲与美国合作,为地区安全负起更大的责任。而且在日本就有南洋联邦以雇佣军名义驻扎的军队,据很多驻日美军军官观察,这是一支纪律严明,极富战斗力的强有力的军队。布莱德雷也在电报中提到这一点,希望美国政府能与南洋联邦进行磋商,将这支军队用于南朝鲜,阻挡住目前溃败的势头。   尽管布莱德雷是驻日盟军总司令,但对于把驻日军队的用途加以改变,还是需要南洋联邦政府的配合和承认。   当然,对于南洋联邦军队的战斗力,杜鲁门并不怀疑。这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军队,在他们那位深沉、老练的大总统的指挥下,从抗日战争开始,似乎还没有过重大的挫折。而且在冲绳的作战中,其高超灵活的指挥艺术以及军队顽强勇敢的战斗精神得到了参战美军高级军官的一致认同。   或许能够让南洋联邦也加入到联合国军队当中,从国与国的关系,再从地域远近,南洋联邦出兵都是比较方便的。只是需要一些政府首脑之间的沟通,而且对于南洋联邦的政经分开,杜鲁门还是有些微词。这次应该是个加深互相之间的了解的机会。   接着的几个星期令人焦急万分。七月,人民军接连突破联合国军(主要是美第八集团军)在乌山、大田、锦江等地的阻滞防御线,迫使联合国军于八月一日退守洛东江一线,形成了以釜山为核心南北长约135公里,东西宽约90公里的洛东江环形防线,也称釜山防御圈。   此时,韩国军队开战前总兵力约九万八千余人,战争初期损失很大,最低谷时仅有两万多人,伤亡及失踪人数超过七万。   美国人一开始以为,只要美军第三十四和第二十五师离开日本到达朝鲜,战况就会出现新的变化。他们以为即使北朝鲜军队不是惊慌逃跑,至少他们也会锋芒锐减。事实上,美国师团也和他们的新盟友韩国士兵那样,很快就土崩瓦解。   到达战场的第一批部队,大部分是没有作战经验的士兵,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不到百分之二十,作战状况很差。他们唯一的反坦克武器是十年前的一种反坦克火箭筒,在强大的苏联T—34型坦克面前,完全不发生作用。他们被分割开来,相互失去联系,在最初的几周内就有许多士兵投降了,其中包括指挥第二十四师的一位少将。   美国步兵都犯了“回营热”,渴望回到日本他们那舒舒服服的兵营里。布莱德雷使尽生平本领,一边调兵遣将,尽可能把敌人的进攻拖住,一边在釜山桥头堡周围建了一条防御线。美军在朝鲜投入的地面兵力共计五万五千万人,但这些部队不是一次到位的。美军参战一个月的兵力损失情况也较为严重,至八月初,美军在釜山的总兵力不到五万,其中战斗部队约四万左右。   在这其间,南洋联邦出动了一个加强步兵团在釜山登陆。这支精锐部队作为美军第八集团军的预备队,充当了救火队的重任,四处奔忙堵“管涌”,为洛东江防线的稳定立下汗马功劳。并对最危急的灵山地区发动了反击,击退了该地区的人民军,稳定该地区的防御,成为朝鲜开战以来最大的亮点。   此时,朝鲜战局从表面上看,人民军方面已经取得了巨大胜利,不仅占领了朝鲜半岛百分之九十的土地,而且正向敌最后防线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烈攻势,似乎胜券在握,距离最终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但是仔细分析,却不是如此,人民军已经倾注了全力,连战略预备队都用上了,仍难以突破敌人最后的防线。联合国军因为火力上数倍于人民军,并且已经控制了制空权,而且这一优势还在不断加大,不仅守住最后防线不成问题,而且在兵员不断补充的情况下,已经可以在八月末实施反攻。   而且此时的人民军,从战争初期总兵力约十万左右,经过连续作战的消耗,技术装备和富有战斗经验的骨干兵员损失较大,战斗力与开战初期相比,已有明显的下降,兵员损失近六万人,经过紧急补充,总兵力维持在约七万人(补充兵员中有三分之一是在南朝鲜招募的“动员兵”),火炮损失了三分之二,作为突击骨干力量的一百余辆T—34坦克也只剩下四十辆可用。加之随着战线的拉长,补给困难的致命缺陷也逐渐显露出来,很多部队的弹药和粮食都得不到及时补充,已经成为典型的“强弩之末”!   但美国低估了人民军的损失,高估了人民军的战斗力。同时,美军士兵作战能力下降,作战意志不坚强,也成为一个重要的误导因素。面对朝鲜人民军发动的八月攻势,美国人感到惊慌不安。   而南联联邦在派出一个团展示战斗力后,便不再增兵了。要知道,在日本的驻军有一个师,如果全部投入到洛东江防御,岌岌可危的局势极有可能得到改变。   “我们需要知道联合国军此次朝鲜作战的真实意图,是以击退侵略为最后目的,还是有其他的考虑;我们需要知道此次战争的具体规模;我们需要知道此次战争的时间,因为南洋联邦的士兵不适合在寒冷气候中作战;我们需要……”   当美国政府八月五日再度向南洋联邦政府发出增兵请求时,南洋联邦政府很客气地回了这样一份公文,他们需要知道的很多,也只有在前线的联合国军最高指挥官布莱德雷能够详细解答。      第137章 没有风险的计划      如果把历史上的朝鲜战争功利化,或者用所获利益的角度来分析的话。黄历认为苏联是最大的赢家,既当婊子,又做了缩头乌龟,成功削弱了美国的实力,把美国超强的国力军力从欧洲铁幕一线的争夺转移到朝鲜战争的泥潭之中。为苏联争取了时间在二战后的废墟上治疗战争创伤,发展国防尖端技术,缩小了与美国的差距。   而大赢家则比较多,日本和台湾都是;美国虽然付出了四万多名战士的生命,但通过朝鲜战争牢固地建立了亚太军事同盟,数十年来获得了巨大的军事利益,从长远来看,也是一个大赢家。   作为战争中失败的一方,朝鲜被打回了起点,人员和财产损失严重,算是个输家;而最大的输家则是中国,拖延了台湾问题的解决,经济建设几乎陷于停顿,不仅伤亡了数十万士兵,还背上了始作俑者、大阴谋家苏联的巨额外债。甚至使得中国越发脱离了国际格式,背上了好战的恶名,加入联合国的渴望一拖就是二十多年。   当然,如果朝鲜战争按历史上的轨迹发展,黄历也认为中国的出兵是正确的,东北是重工业基地,存着侥幸心理,让人卡着脖子发展肯定是不行的。借朝鲜的土地,阻击美国的进攻,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不能否认这场战争对中国的意义。   而如果朝鲜战争能很快结束,并且是南洋联邦出了大力,那从南洋联邦的国家利益考虑,是绝对合算的。首先遏制日本的意图得以贯彻,至少也延缓了日本的经济发展;其次,会消除美国和西方国家对南洋联邦政经分开政策的非议和指责;然后便是国家地位和影响的上升,成为东南亚地区举足轻重的力量;最后便是和美国关系的进一步提升,得到更多的资金和技术援助,使南洋联邦的国力迈上一个新台阶。   这是一个相当巧妙,环环相扣的计划。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黄历要确认美国的真实意图,是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还是要借机扩大战争,统一朝鲜半岛。从各方面分析,似乎杜鲁门总统还没有这样的想法。而好战的麦克阿瑟已经被他搞掉,事情或许会按他的设想发展。一个南北分治的朝鲜半岛,对于黄历,对于中国,都是有益无害的。   南洋联邦在日本驻有一个师,在琉球群岛驻军也有三个团的规模,离朝鲜半岛最近,而且战力很强,是美国人急于捞到的救命稻草。欲擒故纵,黄历通过一系列筹划,终于将美国人的鼻子牵了过来。   虽然美国国内已经开始动员召集国民警卫队的精锐部队,征兵工作正加紧进行。但这些补充队伍却是既不热情,又不高兴的。没有人说他们好样的,第二次大战期间美军那种劲头是没有的。一个来自芝加哥的新兵便对记者说道:“为我的祖国,我是愿意打仗的,但为这个鬼地方打仗,他妈的我可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这个新兵说出了在朝鲜半岛的成千上万美国士兵的心里话。但是,在美国的舆论导向下,有组织的反战抗议不多,反战游行就更少。这些新兵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打过仗的人的弟弟那一辈,爱国主义的情绪还很浓。而前些时候被北朝鲜人打得一败涂地,也刺痛了美国人的自尊心。   布莱德雷五星上将亲赴坤甸,与南洋联邦合众国总统黄历就朝鲜半岛局势,以及调动南洋联邦全部驻日军队等事进行了面对面的磋商。同样是五星上将,布莱德雷没有麦克阿瑟的骄横和不可一世,也没有老道格拉斯的大言不惭和夸夸其谈。他与黄历的会谈相当坦诚,也承认美军对朝鲜战争的爆发准备不足,对南洋联邦军队的战斗力表示钦佩。   “南洋联邦合众国作为联合国的成员国,对联合国的决议当然应该贯彻执行,这也是我们同意派一个团参战的原因。”黄历很温和地说道:“但首先我们想弄清一些关键的问题,希望将军或美国政府能给予明确的答复。”   布莱德雷点了点头,说道:“总统先生提出的几个问题我已经作了仔细的考虑,并请示了我国政府和杜鲁门总统。首先,联合国军作战的真实意图是以击退北朝鲜的侵略为目的,并没有扩大规模,统一朝鲜半岛的考虑。至于此次战争的具体规模和持续时间,从目前来看,还不能够确定。”   “贵国政府的目的是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黄历确认般地再次询问道:“请原谅,如果是一场扩大化的战争,南洋联邦合众国将不会再投入兵力,为这次战争付出太多的鲜血和生命。”   “当然不是。”布莱德雷再次强调道:“战争扩大化不符合各方的利益,我们必须顾及到苏联和红色中国的威胁。杜鲁门总统不同意台湾出兵,就是担心会激怒红色中国的共产党人。”   黄历相信这点,朝鲜战争的扩大确实不是杜鲁门的本意,而是麦克阿瑟向他保证苏联和中国绝不会出兵干预。但他还需要一个保证,历史上,联合国在美军完全占领三八线南部地区后,曾经开会通过一个决议,要“建立一个统一、独立、民主的朝鲜”。这才是致命的失误,也是个悲剧。   沉吟了半晌,黄历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对于战争将会持续的时间,如果是要朝鲜半岛恢复到战前的状态,我们倒是研究了一个计划,最快可能会在感恩节前结束战争。也就是说,如果这个计划能得到批准,南洋联邦将出动重兵,与联合国军一道,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但我们需要一个正式的承诺,一个联合国的新决议,重申此次军事行动是恢复朝鲜半岛的原有状态,而不是以建立一个统一的朝鲜为目的。”   布莱德雷有些吃惊地望着这位口出狂言的大总统,感恩节,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天哪,南洋联邦合众国要以倾国之兵加入朝鲜战争吗?   ……   计划虽然不是很完整,黄历当然也不能给美国人过于完整的,可对美国政府的震撼还是巨大的,因为这个计划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在釜山继续防御,让联合国军象牛羊一样在屠宰场似的那个环形防御圈里束手待毙吗?谁愿意为这样的悲剧负责?当然,谁也不会愿意去仁川?在此登陆简直不可想象。在朝鲜战争爆发以来美国军方召集的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上,包括谢尔曼海军上将和柯林斯陆军参谋长在内的三军高级将领都对南洋联邦合众国提出的仁川登陆计划表示反对。   海军方面认为仁川那里有世界上最大落差的潮汐,最高落差十米,亚洲第一世界第二;长达三公里之多的仁川泥潭是几个世纪以来潮汐带来的淤泥所形成的,“烂泥恰如巧克力软糖,但味道却大相径庭”,步兵在这样的滩涂上登陆,无异于成为敌军的活靶子;仁川港可供船只进入的水道只有一条,而且非常狭窄,在这样的水道中,任何一艘船哪怕只出一点儿事故,就会将整个水道完全堵塞;满潮时间相隔十三个小时,如果不能在早上满潮时将第一波登陆部队和物资运上岸,已经登陆的部队就会陷入泥潭。而且第一波登陆部队还必须孤军奋战十三个小时,才能等到晚上第二波登陆人员的增援。海军的结论是:“如果在这样的地方登陆成功,海军就不得不改写教科书。”   陆军方面的忧虑是:一旦仁川登陆的军队上岸,要想达到登陆作战的目的,就必须指望沃克部署在釜山防御圈里的第八集团军向北实施反击,与登陆的美军形成南北的夹击态势。而目前沃克没有把握能够率第八集团军冲出釜山防御圈,“在堵住他的防线漏洞上已经焦头烂额,无从考虑今后突围的事”。而如果沃克不能在登陆时向北进攻,对于仁川登陆的军队来讲,“将是灾难性的”。   但是,朝鲜战争目前的难堪僵局该怎么打开,杜鲁门总统在海陆军的争论中陷入了沉思。等到争论稍停,他才缓缓抬起头,低沉地说道:“诸位,尽管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对仁川登陆存在着巨大的忧虑。但我们除了同意南洋联邦那位大总统的主意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况且,登陆是成功还是灾难,对我们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是的,对美国人来说,这次仁川登陆成则一举扭转战局,败也不过是浪费了些物资和时间。因为黄历郑重承诺,第一波登陆部队将由南洋联邦派遣,美军只是登陆成功之后的后续部队。收益极大,但风险极小,美国人为什么会拒绝呢?况且,那位很奇怪很疯狂的大总统已经把话说死,如果不同意他的登陆计划,他将不再向朝鲜战场投入一兵一卒。      第138章 仁川之赌      赌场上的规律人人皆知:靠一个筹码就能发横财的机会几乎微乎其微。历史上的仁川登陆作战,名副其实是一场巨大的赌博。但黄历会因为这样一个成功机会看起来微小的军事行动,而白白搭上自己士兵的生命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知道历史,超越历史,仁川登陆计划经过长时间的筹划和完善,已经脱离了原来微乎其微的军事冒险。而有了直升机,投放兵力,运输物资也不是潮汐和泥潭所能挡住的。至于相关的攀爬高堤,冲滩登陆,经过了演习了南洋联邦军队,也已经能够熟练掌握新配发的相关工具。   从所需的物资和所使用的部队,黄历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两万六千人的部队完全是为仁川登陆量身打造的。整个计划从信息舆论误导,到以假示真,掩盖作战意图,也全部设计完成,几乎天衣无缝。   八月二十日,在苏联代表缺席的情况下,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确定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的军事行动旨在反击北朝鲜侵略和恢复和平,不以统一朝鲜半岛为目的。   八月二十三日,布莱德雷上将和美国本土的陆军参谋长柯林斯上将、海军作战部长谢尔曼上将和爱德华空军中将飞至冲绳,与秘密抵达的刚刚接任联合国军仁川登陆总指挥的黄历上将会晤,为登陆进行协调行动。   八月二十八日,黄历和布莱德雷分别下达了登陆作战部署命令:九月十五日联合部队在仁川登陆,并夺取汉城和金浦机场,美海军第七舰队负责输送登陆部队并给予必要支援,美国远东空军担负登陆作战的空中支援和直接空中火力支援,并同时以主力支援美第八集团军在釜山地区的作战。   登陆参战的地面部队有南洋联邦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空降第一旅,美军刚刚组建的第十军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师、陆军步兵第七师、工兵第二旅、空降兵第187团和韩国第17步兵团、陆战团等部组成,总兵力约七万五千人。   海上兵力主要来自美国海军第七舰队,还有少量的英国、加拿大、荷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海军舰艇,共有一艘航母、四艘护航航母、十艘巡洋舰、三十三艘驱逐舰、四十一艘扫雷舰和炮舰、八十三艘登陆舰艇、七十四艘运输船和十余艘后勤支援船在内的约两百多艘舰船,其中有南洋联邦的两艘巡洋舰、一艘驱逐舰、两艘直升机母舰和两艘运输船。   九月初,人民军又向洛东江防线发动攻势,釜山局势一度相当危急,以至于布莱德雷特意征询黄历,是否因为战况的变化而变更登陆计划?黄历对此表示了不改变登陆计划的坚定信心。为了使美国最高军事当局不致担心美第八集团军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配合登陆部队实施夹击,黄历将美军陆战第七师拨给了釜山。   九月八日,作战计划的具体细节已全部制定完成,从各处调集来的参战部队也都集结完毕,并已分别受领了作战任务,第一批登陆部队甚至已经开始在朝鲜西海岸待机或完成了航渡华盛顿方面发来了电报:“作战计划的主要精神已向总统报告,预祝您的伟大计划获得成功。”围绕仁川登陆的决策争论终于尘埃落定。   从九月五日开始,美军战术空军第五航空队对群山周围五十公里以内的公路、桥梁和铁路进行了猛烈轰炸;九月十二日,一支美、英军特别袭击部队在军舰炮火掩护下于群山登陆,但很快撤回;九月十三日,美军飞机又向群山散发了大量传单,声称美国军队将要在群山登陆,要求居民迅速转移到安全地区;从釜山防御圈里抽调出准备参加仁川登陆的第五陆战团在集结期间故意向部队介绍群山地区地形特点,并有意给南朝鲜军民看到;这些措施的牵制作用非常明显——朝鲜军队向群山增派了部队,并加固了防御设施。   九月十日,美军对元山至汉城和平壤至汉城两条主要铁路线上的车站进行轰炸,同时以两个轰炸机联队的兵力规模对铁路线进行轰炸,已成功炸毁了四十六处规定目标。   九月十一日,美军密苏里号战列舰、一艘巡洋舰和三艘驱逐舰对东海岸的三涉地区进行了猛烈炮击,并实施了无线电佯动。同日,美军的航母和巡洋舰也对平壤外港进行了轰击。   华盛顿的新闻媒体也成为黄历整个登陆计划的战略欺骗的工具,军方故意向媒体透露消息,使各大主要媒体如报纸、杂志和广播对朝鲜战局进行了一系列的报导,这些报导表明联合国军将在十月以后进行战略反攻,反攻将是由在北朝鲜后方的仁川登陆开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汇集成了一场信息战的攻势。这些活动严重分散了朝鲜军的注意,有效掩护了登陆大军对仁川地区的预先火力准备行动。   九月十三日,从航母起飞的第212和323战斗机中队的F4U舰载机对月尾岛进行凝固汽油弹轰炸,以便烧去人民军防御阵地的伪装,结果大火将岛上百分之九十的建筑都烧毁了。   九月十四日,从停泊在朝鲜海域的美军航母上起飞的舰载机对以仁川为中心半径五十公里以内的公路、桥梁、隧道和火车调车场等交通要隘进行了猛烈轰炸。至此,到登陆发起前一天,北朝鲜通往汉城仁川地区的铁路线已被全部切断。   九月十五日,期待中的仁川登陆终于开始了零时正,特遣小队的上尉朱时浩按时点亮了飞鱼航道八尾岛上的灯塔,为登陆舰队指明了方向。   黄历坐在他的“翔龙号”号旗舰上,慢慢吸着烟,透过舷窗可以看见波涛汹涌的海浪和在波涛中前进的登陆舰队。他此时的心情难以形容,尽管自认为登陆将绝无问题,但面对黑暗中的朝鲜海岸和已经不可中止的行动,他还是感到了一些心神不定。他担心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第139章 完美的登陆      随着一团火光和一声巨响,仁川登陆战的火力准备迅猛开始了,其空前猛烈的规模让美舰“麦金莱山号”上的几个记者目瞪口呆。   四艘巡洋舰和八艘驱逐舰在距离岸边很近的地方,在不足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内,就把近三千发炮弹倾泻在月尾岛上,舰炮的火力之烈,令空中的海军飞行员无法看清地面的任何目标。结果“整个岛子好像从头到尾被犁了一遍”,“月尾岛上所有的生物荡然无存”。与此同时空军开始向整个仁川倾泻炸弹,其数量“恰恰等于诺曼底登陆前倾泻在奥马哈海滩上的炮弹数量”。   六时二十分,运载着第一波登陆部队的八艘登陆艇驶过距离月尾岛海岸一千六百米的出发线,驶向代号绿滩的登陆地点。   六时二十五分,第一波登陆艇距离海岸五十米,舰炮停止射击,而舰载机则低空掠过海滩,用机枪对滩头上的目标进行扫射。   六时三十分,一连连长李中尉乘坐的登陆艇第一个冲上海滩,比预定时间只差了十几秒。   六时四十三分,第二波登陆部队登陆,九辆坦克开上海滩(其中三辆是喷火坦克,另有三辆装有推土铲)。   七时,南洋联邦军队攻占月尾岛上的制高点105高地,七时三十分基本占领全岛。   七时十八分,进行航空火力支援的舰载机击中了朝鲜军囤积在仁川至水原公路边的弹药(竟然将大量弹药囤积在公路两边,可见朝鲜军根本没有料到敌人会在仁川登陆),引起了剧烈爆炸,腾空而起的蘑菇状烟云高达千米,以至于停泊在外海的舰队上的人以为遭到了核攻击。   七时四十分,南洋军一个班在三辆坦克和八架舰载机的支援下向小月尾岛推进,经过短暂战斗后占领了该岛。   七时五十分,南洋海军陆战队第一团第二营营长赵书烟少校向黄历报告:“完全占领月尾岛”——黄历立即下令将此报告通报全舰队,并特别要求在通报的最后加上“这是海军和陆战队无上光荣的一天”——当然这也是黄历上将无上光荣的一天。   几乎同时,在南洋军第一陆战团登陆的红滩,一连的士兵们利用带着抓钩的绳梯迅速攀登上一米多高的陡峭海岸,与隐蔽在工事里的朝鲜军士兵展开激战,一举突破了人民军的防御;二连则从海堤上被炮弹炸开的缺口里冲上海岸,从朝鲜军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了攻击,短暂的战斗后,该连从墓地高地的死角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目标——朝日啤酒厂。然后,两个连向最重要的主攻目标墓地高地突击了。   八时三十分,第一波登陆最重要的目标,墓地高地被南洋军占领,总共付出的伤亡为十一人阵亡,三十九人负伤。   仁川港独特的潮水开始退潮了,受吃水限制,登陆舰队只好退到外海。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了,一股不安、担忧与焦虑的情绪开始在登陆部队中蔓延。因为现在朝鲜军已经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了联合国军仁川登陆的企图,而在黄昏涨潮之前,除了空中的轰炸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谁也不知道这漫长的十多个小时里朝鲜军会有什么反应。   而黄历却不会被动等待,听天由命。他命令联合国军始终在仁川上空保持二十架飞机的密度,其中八架用于对登陆滩头的直接空中支援,另外的飞机负责对仁川周围交通线进行阻滞轰炸,以孤立仁川地区。   在所有登陆部队的惊讶目光中,悬挂有南洋联邦旗号的两艘直升飞机母舰上马达轰鸣,一架架直升机由机库里用升降机升到甲板,装载着南洋联邦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和各类物资向岸上飞去。   这就是致胜的绝招,不必空等十几个时间,被美国人视为最危险的时间段,被南洋联邦合众国很轻松地解决了。   联合国军司令部作战部部长莱特准将在“特里姆盖”号航空母舰上瞪大眼睛望着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不由得苦笑摇头,叹息道:“给东京,给华盛顿发报,仁川登陆已经可以提前宣布成功了。”   没错,仁川登陆成功了。到下午十五时三十分第二次满潮来临,南洋联邦的登陆部队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运输物资上百吨,不仅牢固地扩大了滩头阵地,还在飞机的强大火力支援下击退了由汉城前来增援的朝鲜军第十八师第二十二团。   截止九月十六日凌晨,联合国军共登陆两万四千人,作战获得了完美的成功。南洋联邦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完成了登陆日的所有任务,全部代价是阵亡二十三人,两人失踪,一百七十九人负伤,远远小于预先估计。   九月十六日一早,陆战第五团团长陈默中校命令部队向南推进,与蓝滩登陆的陆战第一团打通联系,一个连队一直进入仁川北郊,发现市区已没有朝鲜军——原来昨夜朝鲜军已经撤离仁川。陈默中校随即将肃清仁川市区零星抵抗的任务交给作为第二梯队登陆的韩国陆战团,和美军第一海军陆战师第二团联合向纵深推进。   就在当天,黄历以及美国七舰队司令斯特鲁布尔海军中将、美军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联合国军作战部长莱特准将等高级将领上岸,在南洋联邦海军陆战队第一师部听取了情况汇报,并视察前线。   为了体现出联合国军中美军的力量和位置,阿尔蒙德少将要求将收复汉城的任务交给美军海军陆战队一师,并提出从政治上考虑,应该有韩国人参战。黄历已经获得了成功,争这种所谓的战功并无兴趣,出于减少伤亡的考虑,他同意了阿尔蒙德少将的请求,命令南洋联邦国的军队避开汉城,先行抢占金浦机场,并分兵切断南方通往北朝鲜的大小道路。   十八时许,南洋联邦陆战第三团一路克服朝鲜军的轻微迟滞,到达金浦机场南侧,发现机场上朝鲜军守备部队全然没有进入状态,不仅没有构筑防御工事,甚至连破坏机场设施的准备都没有。陆战第三团的先头部队第一营立即发起攻击,从黄昏一直打到半夜,完全占领了机场。   朝鲜军在登陆后没有对金浦机场进行破坏,实在令人费解。因为人民军空中力量非常薄弱,对机场使用需求本来就很小,而机场距离登陆部队又近,机场落入联合国军手里,大大地增加联合国军的空中力量。   金浦机场是韩国最重要的机场之一,对于联合国军来说,完整地得到金浦机场不仅可以大大提高补给效率,而且作为前线机场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九月十七日八时二十分,美军的一架F4U在金浦机场进行着陆试验,取得成功后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谢费尔德海军中将乘坐飞机到达。接着,一直在日本待机的美国第33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团进驻金浦机场,C—54运输机也满载着补给物资和南洋联邦空降旅一架接一架在金浦机场降落。   九月十八日,从仁川登陆的联合国军已经达到了四万之众,胜利已经无可置疑。   杜鲁门总统在国会发表了激昂的演说:“……共产党方面第一步选择了亚洲,而不是柏林,也不是维也纳,更不是伦敦和华盛顿,就是那里,朝鲜的洛东江如果在亚洲,我们的战斗失败,下一步就会在欧洲出现重大危机。如果在这里取得胜利,欧洲也许就不会发生战争,欧洲就能得到渴望已久的和平和自由……”   “……如果说在战争爆发时或者就在前几天,我们还对能否保住西方国家的威信抱有怀疑的话,现在我可以怀着激动振奋的心情向诸位宣布,联合国军在仁川的登陆获得了伟大的成功,朝鲜半岛的战局已经完全被扭转,北朝鲜侵略者将不可避免地遭受到联合国军的毁灭性打击。是的,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完美无缺,奇迹般的登陆作战,在我们亲密的盟友——南洋联邦合众国大总统,联合国军仁川登陆总指挥的奇妙策划下,在联合国军的奋勇作战下,和平的曙光终于出现在朝鲜半岛……”   和平的曙光?黄历对嗤之以鼻,朝鲜南北分治是理想的状态,但半岛的紧张对峙将不可避免。只有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中,才能让南洋联邦最能体现自身的价值。为了亚太的安全秩序,美国已经不得不与南洋联邦保持亲密的关系。   五年,至少需要五年,朝鲜才能恢复元气。此次战争,朝鲜损失的不光是十万余精兵强将,也不光是武器装备,美国飞机的狂轰滥炸,几乎摧毁了朝鲜全部的工业和军工系统,而最重要的是,朝鲜人的精神和斗志将陷入低谷。   而此次战争的罪魁祸首,躲在克里姆林宫的阴谋家——斯大林,果然当起了缩头乌龟。跨过三八线,继续打击朝鲜,或许正中了这个老家伙的诡计。嘿嘿,可惜呀,对苏联的打击已经开始,但却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舆论和媒体。      第140章 战争已经结束      如果说要在朝鲜战争中找到一个真正的敌人,并且要穷追猛打的话,黄历选择苏联。正是苏联煽阴风,点鬼火,才挑起了这场错误的战争,把中国拖进了战争的泥潭,人力、物力损失巨大,并使小日本提前崛起。   对,就是要穷追猛打,从以前到现在,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臭批臭。   朝鲜战争爆发的突然,结束得也突然。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并迅速展开兵力,切断了在釜山战线外朝鲜军的退路。   九月二十一日,洛东江前线一直封锁仁川登陆消息的朝鲜军被飞机撒下的传单惊呆了,准确地说是心理崩溃了。几天来朝鲜军一直努力封锁的噩耗终于无法控制地如同长了翅膀一样散布开来,一向以纪律严明、战斗意志旺盛、作风顽强的朝鲜军在得知真相之后,竟然在刹那间便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土崩瓦解。   美第八集团军开始反攻,完成了在战线正面的全线突破,尽管在局部地区朝鲜军还在进行殊死抵抗,但是朝鲜军全面败退已成定局,沃克给第八集团军下达了追击令,利用机械化优势进行追击堵截。   九月二十三日,朝鲜军最高司令金日成饮泣下令全军向三八线以北总退却。但为时已晚,南线联合国军进展极快,九月二十六日,南线美第一骑兵师先头部队与登陆部队的南洋联邦陆战一师先头部队在乌山会师,彻底封闭了人民军主力后撤的通道。同时朝鲜军的完整防线已被联合国军撕裂,各部与联合国军犬牙交错,大多已与最高指挥部失去联系,无法到达指定地点,更无法形成完整的战线,而且都已遭到惨重的损失。   尽量歼灭有生力量,使朝鲜老实几年。黄历本着这个原则,指挥部队封闭了从南到北的大小道路,而对汉城采取暂时搁置策略,也不着急向三八线推进。很精明的算计,很可怕的战术,朝鲜军遭到了比历史上更惨重的损失。   十月一日,朝鲜军队几乎全部被击溃,有一半进了战俘营,其余的则被分割成小股部队,面临着联合国军的逐个围剿歼灭。此时黄历将攻打汉城的任务交给美军和南朝鲜军队,命令南洋联邦的军队向三八线挺进。   “止步于三八线,战争已经结束。”南洋联邦军队接到的命令很严厉地指出了这一点,尽管有些人还想扩大战果,但黄历亲下的军令,还没有人敢违抗。他不仅是大总统,三军总司令,还是南洋联邦以华人为主体的军队中的绝对偶像,军神的化身。   ……   “止步于三八线,战争已经结束。”同样的语句,一封绝密信由香港的中国办事处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转送至北京中南海。   朝鲜战争的爆发是突然的,不仅对于西方国家是如此,对新中国也是一样。事实上,中国对于朝鲜战场的真实情况所知甚少。朝鲜从未向中国透露详细战况。甚至在八月份,中国提出要向朝鲜派遣观察员的要求也被金日成拒绝。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朝鲜遵循苏联的指示所为。苏联一直担心中国借战争契机扩大自己在朝鲜的影响力。   九月十五日,中国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联合国军在强大的海空火力掩护下一举登陆仁川,彻底扭转了朝鲜战局。两天之后,中国边境至平壤的所有交通线全部崩溃。   在朝鲜军即将崩溃的当口,金日成又一次致信斯大林,“请帮助我们建立一支由中国和其他民主国家组成的国际志愿部队。”与此同时,金日成还派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信送往北京毛泽东处,直接请求中国出兵朝鲜。   对于时局的变化,中共方面显然已经提高了重视程度,但表面上仍然波澜不惊。七月,中央军委在中南海居仁堂召开保卫国防第一次会议。会议决定组建东北边防军,总兵力二十六万人。但这样的计划显然无意于主动参战,而只是作为防御准备。   是的,新中国并没有打大战的准备。五零年六月二十三日,全国政协第二次会议闭幕,毛泽东向战争告别、准备开展建设的发言被全文发表在《人民日报》头版,“战争一关,已经基本上过去了……现在是要过土改一关。”六月三十日,中国大陆如期颁布《土地改革法》,新政权领导下的“土改”由此展开。   就在新中国部署加强东北边防事务的时候,美军的轰炸已经让平壤变成一片焦土。北朝鲜瞬间从占得先机变得狼狈不堪。金日成心绪烦乱地向苏联大使报告:“朝鲜大量城市和工业企业被毁,军队不断遭到轰炸。人民军面临失败和崩溃。”   北朝鲜开始向苏联积极请求援助,金日成也派代表与毛泽东会晤。毛泽东曾表示,必要时中国愿以志愿军方式入朝作战,并愿意提供武器。但苏联方面暗示,苏联并不急于让中国出兵。   实际上,中苏虽同属社会主义阵营,但对于中共,就像对其他所有国家和政权一样,斯大林并不信任。斯大林曾公开宣称世界上有两个铁托,一个在南斯拉夫,另一个在中国。他甚至怀疑中共是亲美分子。而此次对于朝鲜的态度似乎成为了对中共政权的一场考试。   就在金日成与斯大林态度暧昧地往来电报之时,中国也在进行大规模的军事部署。毛泽东计划在东北已有的四个军的基础上再加入八个军的兵力。   现在,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对于是否出兵朝鲜,众人的意见分歧极大,几乎陷入争吵。   “为了朝鲜,把新中国打烂,不值得。”这是反对出兵的观点,“内忧尚未解决,部队常年征战导致厌战情绪蔓延,且武器不如美军,无胜利把握。”   “斯大林主张放弃朝鲜的表态意味着他对新中国丧失了信心。这又是一次对我们的考验,我们是否能力挽狂澜也是对苏联的一种表态。”支持者如是说道:“而东北作为新中国的工业基地,地位异常重要,另外还拥有重要的铁路线及港口,必须出兵朝鲜将战争挡在国门之外。”      第141章 真的?假的?      一个新兴的国家,温饱问题还未解决,工业基础薄弱,却要同一个超级大国作战,而且还有一个超级大国似威胁似逼迫地要新中国为他火中取栗。无论作出何种决定,都关乎着整个国家的前途,整个民族的利益,不得不慎重万分。   这时,一个机密秘书走进会场,低头在毛泽东耳旁说了几句话,并将手中的密信放在了他的面前。   毛泽东沉吟了一下,打开密信看了看,皱起了眉头。稍后,他摆了摆手,宣布暂时休息一会儿。   在会议室旁边的小房间内,毛泽东和周恩来就密信的内容开始了仔细的分析。   “陈嘉庚老先生是真诚可靠的,但他会不会被欺骗?”周恩来不无疑虑地说道:“如果我们放松警惕,联合国军一旦发动突然进攻,我们将措手不及。”   “我也有着这样的担心。”毛泽东点着根香烟,吐出浓重的烟雾,低沉地说道:“南洋联邦的黄大总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此次仁川登陆,从策划和组织上看,可称为经典的偷袭之战。而且登陆之后,出手又辣又狠,几乎全歼了朝鲜人民军的主力。止步三八线,这会不会又是一场欺骗攻势?”   周恩来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人确实琢磨不透,通过陈老先生透露这样的意思,是害怕我们出兵?还是真的想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   “有备无患,我们不能被一个信息所左右。”毛泽东掐灭了烟头,坚定地说道:“做好入朝参战的准备,如果联合国军向平壤进攻,我们就马上出兵,用志愿军的名义派一部分军队至朝鲜境内和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李承晚的军队作战,援助朝鲜同志。”   “那这个信息还是——”周恩来意有所指地说道。   “保密,别人就不用知道了。”毛泽东很干脆地回答道。   ……   止步三八线,不光新中国领导人不相信,在联合国军内部,甚至在美国政府内也引起了不同的争论。趁胜追击,建立一个统一、民主的国家,彻底消除战乱之源,这样的呼声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但南洋联邦的精锐部队在粉碎了微弱的抵抗,顺利抵达三八线后,真的停止了前进,开始在三八线南北五公里的地域建立警戒地带和非武装地区。   使朝鲜半岛恢复永久的稳定,这个目标确实很诱人。但北京已传出不祥的消息,美国情报机关报告说,中国的步兵师正在满洲集结,就在与北胡鲜交界的鸭绿江对面。杜鲁门总统认为,现在是他和黄大总统以及联合国军高级将领谈一谈的时候了。   是该和他谈谈了。这位大总统指挥的仁川登陆使他的声誉如日中天。南洋联邦军队的勇猛善战以及所使用的新战术,更使联合国军各国将领都目瞪口呆,转而钦佩异常。菲律宾、泰国、澳大利亚、荷兰、土耳其,甚至英法等国都对此极感兴趣,纷纷提出购买南洋联邦的直升飞机,并聘请其军官作为军事顾问。   战术更新被这位大总统又提前了一步,两栖登陆的教科书该做出修改了。在亚太地区,更准确说,在东南亚地区,南洋联邦的军队已经成为了令人生畏的力量。抛开其它方面,单以地面战斗而论,已经没有哪一个国家能与之抗衡,连美国人也不行。   朝鲜战争也暴露出了美军士兵的弱点,虽然二战刚刚结束五年,但美国军队在朝鲜战争初期溃不成军的情形,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那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勇善战的部队,美国士兵在极端残酷的境遇中勇敢顽强的战斗意识,难道在朝鲜战场上丧失殆尽了吗?   对此,杜鲁门总统及其高级顾们也感到很困惑。难道真的象外界传闻:美国士兵都是些可怜的年轻人,他们不懂得为什么打仗,也不懂得胜利的意义。他们感兴趣的只有找女人睡觉、偷喝白兰地酒和等待下一班船回家。对于战争,美国士兵没有了那份热情,这是一个很值得忧虑的事情。   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这是杜鲁门总统的想法,但舆论和民意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对停战谨言慎行。冷战的温度越来越低,共产主义和自由世界间的紧张局势主宰着世界事务。它是一种无所不在的污染,在小说、戏剧、电影、杂志文章里,在方方面面都发挥着巨大的影响。   应该由南洋联邦大总统来说出停战,嗯,仁川登陆的巨大胜利已经使他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反共英雄”、“自由世界的斗士”等称号给了这位大总统保护伞,他提出停火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指责。这位大总统不仅是这样想的,而且已经在这样做了。   唉,杜鲁门坐在飞机上,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报纸放下,上面刊载着记者对黄历的采访,苏联阴谋论已经被黄历提了出来,并加以了批判和驳斥。还真是羡慕他啊,当美国总统,嘿嘿,也不自由啊,也得在民意和舆论的漩涡中挣扎。   ……   仁川登陆在一九五零年朝鲜战局中的作用与影响,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不为过。它使联合国军彻底摆脱了被动应战的局面,使开战以来一直所向披靡的朝鲜军主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联合国军一举收复三八线以南的广大地区,仁川登陆也因此以出其不意的奇袭在世界军事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正当高度赞扬的贺电纷至而来的时候,黄历对朝鲜前途所持的观念也面临着困难和挑战。将仁川的胜利转变成政治上的和平,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联合国会员国中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观点,美国国内舆论认为:如果北朝鲜军队没有完全被消灭,而在半岛的北半岛却恢复了和平与秩序,那南朝鲜将无限期地生存在共产党重新入侵的威胁之下,以退役的麦克阿瑟为首的鹰派是持这样的观点。而以英国为首的许多其他成员国则反对派遣联合国军队到北朝鲜。他们认为亚洲方面不是两个阵营交锋的主战场,绥靖主义要比道义上的决心能取得更大的成就。他们相信,经此沉重打击,北朝鲜在几年内将无法恢复元气,而苏联也一再表明与朝鲜战争无关的立场。这意味着共产主义的领袖也会妥协,一场有限度的战争已经改变了共产党的扩张计划。   一场公开的辩论在全世界范围内爆发了,即联合国军究竟要不要越过三八线去肃清北朝鲜武装部队的残兵败卒。如果不这样,北朝鲜是否会在三八线的庇护下,重新组织、训练和装备起另一支准备作战的军队?   为了顺利实现停战,黄历接受了美联社的采访,详细说明了南洋联邦军队在三八线止步的理由。非常详细,非常透彻,非常明了,连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缺席都算进了苏联的阴谋之中。   没错,这就是苏联的阴谋,苏联就是朝鲜战争的幕后黑手,先是利用和指使北朝鲜军队发动侵略。此时见北朝鲜战败已成定局,又当起了缩头乌龟,想放弃朝鲜,引诱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从而利用朝鲜和中国的地缘利害,将中国也拖入战争,使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陷入战争的泥潭。这是声东击西,这是损人利己,这是卑鄙无耻,这是既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嗯,嗯,以英国为首的欧洲国家连连点头,没错,苏联的铁幕主要是在欧洲,美国应该加大援助的力度,应该加强欧洲的防卫力量。   嗯,嗯,法国也连连称是。太对了,朝鲜战争是苏联的阴谋,印度支那也是苏联的阴谋,应该把注意力转向那里,或许应该让联军给越盟一次沉重的打击,能够更有力地挫败共产主义的侵略和扩张。   借助于仁川登陆的声望,黄历要将朝鲜战争划上一个句号,但这还需要美国的首肯。虽然联合国决议上已经明确了联合国军的任务,但想要推翻,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而且,想要停战,黄历的面前还有一个老朽的障碍——大韩民国总统李承晚,这是他以前有所忽略的。   十月三日,在汉城的首都大厦,南朝鲜政府还都仪式刚刚结束,李承晚便亲自拜会了“因军务繁忙”而缺席的大总统黄历。这位李总统因为重新回到汉城,履行行政职权而异常激动。当黄历和他礼貌性地握手时,李总统眼泪簌簌地往下淌,“我们敬佩您,我们把您看作我们民族的救星来热爱您。”   说实话,黄历不喜欢这个老家伙,不喜欢他的独裁和固执。而且很快,黄历便由不喜欢变成了极度厌恶。这个老混蛋,竟然还是个沙文主义最强烈的鹰派。这位七十八岁的南朝鲜总统拒绝考虑让朝鲜保持分裂的任何协议。他不愿接受三八线作为边界或前线,甚至表示要在没有联合国军支持下独自向鸭绿江进军,情愿接受必然的灭亡。      第142章 威克岛会晤      神经病,老疯子。黄历脸上不露声色,脑子里却飞速转动,一个苍蝇坏了一锅汤,如果南韩军队真的越过三八线,不管是胜是败,绝对会影响到停战的大局,把两个势力再度搅和进来。   开始,黄历还想摆摆道理,让这老家伙的头脑冷静一些。可他发现,要同这个固执的老家伙讲道理,要他理解美国和联合国军不会为了朝鲜统一而冒着打世界大战的危险,简直令人筋疲力尽。正如后来美国远东事务助理国务卿亚当斯所说的那样,“和李争论,比和共产党讨价还价还要更为伤脑筋,更为使人灰心丧气”。   算了,让老美和老李谈吧,相信美国会向这个倔强的老头子进一步施加压力的。黄历不想浪费唾沫了,他礼貌地送走了这个满腹怨气,而又对南洋联邦军队的战力极为羡慕钦佩,想聘请军事教官的老家伙。   现在黄历已经与布莱德雷达成了共识,依照联合国已经通过的决议,将可靠的军队集结于三八线。即使据飞机侦察报告,北朝鲜已经紧急迁都,也不为所动。布莱德雷很清醒,新中国在东北三省的军事调动说明军事干预的阴影已经出现。   其实在六月份华盛顿给第七舰队发布命令,使台湾中立化的时候起,这种干预的可能性就一直存在。原来驻防在中国中部沿海的两支强大军队正朝北向满洲移动,毫无疑问,现在是一个敏感的时期。在布莱德雷看来,红色中国的加入会代表新的形势和一场完全新的战争,这是个不愉快的事情。   事实上,美国士兵并不想继续进行战争,从国内调来的想回家,从日本调来的还想回到安乐窝,享受日本女人和美酒,所以由南洋联邦和美国军队挡在三八线上,比用韩国军队更加保险。   就在与李承晚会面的同一天,黄历接到了一封电报,是来自杜鲁门总统的,来电称:“我殷切地盼望着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您,并由我亲自对您的辉煌战绩表示诚挚的仰慕。希望我们能在十月七日在檀香山会面。如果由于朝鲜的局势关系,届埋您觉得不便离开去作这样一次长途旅行的话,那我仍然愿意改在威克岛与您会晤。热忱地向您问好。”   黄历回电说:“我很高兴于七日上午在威克岛与总统先生会晤。”   会议的目的能够大概猜到,但黄历所要谈的可不只是朝鲜战争的问题,对日和会即将召开,必须申明南洋联邦的坚定立场。琉球问题在对日和会上要有一个明确的划分;争取美国的技术和资金援助;购买新型军舰和飞机;印尼共和国问题、印度支那问题、政经分开问题等等,黄历想在此次会晤中趁热打铁全部解决。   虽然是非正式会晤,但美国方面似乎很重视,已经提前公布了前往参加的记者人数。但对于东京方面一些美国记者的要求却予以否决,只有南洋联邦合众国的几个记者被批准随行。   对这些细枝末节,黄历并不在意,他着重地是召集了几名高级顾问,细致地将此次会晤要谈到的问题加以分析和研究,并对杜鲁门的性格爱好进行了熟悉和了解。   十月七日,黄历乘坐美军提供的飞机,由布莱德雷陪同,在五架战斗机的护航下抵达了被称为“太平洋踏脚石”的威克岛。   南洋联邦情报部门提供的资料中说杜鲁门脾气急躁、粗暴,并有成见,但黄历却没有这种感觉。在会晤期间,杜鲁门除了表现出有礼貌和情绪好之外,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他有敏捷和机智的口机动船,似乎对自己的历史知识也非常自豪。但在黄历看来,尽管杜鲁门曾看过许多书,但这些知识是肤浅的,包含着一些事实,而缺乏指导这些事实的逻辑和推理。特别是对于远东方面,他了解得很少,给人的印象是被歪曲的历史同模糊的希望的离奇结合。   而对于随同杜鲁门一同前来的美国防部长马歇尔,黄历印象颇佳。一个有着英勇精神和宏伟魄力的军人,一个从未亲自带兵打仗而仅仅凭藉在作战图上挥动小小一支红蓝铅笔,就众望所归地获得了五星上将最高军衔的厉害家伙。   会面仪式很隆重,甚至为黄历的到来,威克岛还鸣放了二十一响礼炮,并升旗致敬。而两位总统的首次握手也引来了闪光灯的一片耀眼光芒。相比于杜鲁门的年龄,黄历实在是年轻得过份,但他的沉稳和老练却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这是一个有着光荣历史,又有着辉煌胜利的英雄,身经百战,未尝败绩,还亲手缔造了南洋联邦那勇猛善战的雄师。而黄历在中国大陆的孤胆历险,则更符合美国人的胃口。   两位总统握手寒暄之后,面对记者分别发表了即席讲话。   杜鲁门很兴奋地说道:“一个国际组织对抗侵略者,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在联合国军的将领和士兵奋战之下,特别是在黄总统的奇妙指挥下,所有自由国家,不管或大或小,现在都比以前安全,因为集体安全这个理想已经实现了。朝鲜战争是个光辉的胜利,美国己在朝鲜证明,它说的话和它的契约一样有效——甚至比契约还好,因为当初并没有什么契约。历史将会把朝鲜引为它是集体安全试验场的例子。到这次为止,集体安全只不过是似乎可以成立的一种理论而已。历史将会把它引为是对抗共产主义的世界性斗争的转折点的例子……”   黄历则说得比较新颖,有让人耳目一新,甚至是震惊不已的感觉,“感谢杜鲁门总统的夸奖。我下面要说的可能会有些奇怪,但我希望大家能冷静思考其中的道理。”   环视了下四周,黄历稍停顿了一下,继续大声说道:“朝鲜战争已经结束了,是的,对我来说,对南洋联邦合众国来说,是这样的。时代在进步,战争的理论也要跟上时代的步伐。战争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政策工具,那么导致双方同归于尽的政策就是无法想象的。核时代的战争必须是有限的,至少在核大国已经卷入或者可能卷入的情况下必须如此。”      第143章 有限战争      历史上虽有许多战争带有局部战争和有限战争的性质,但到现在都没有“局部战争”或“有限战争”的称谓,更没有系统的理论阐述这个新观念。黄历石破天惊地提出了这个概念,并加以详细解释,令会场立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刷刷的速记声和黄历宏亮的声音。   “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可以称之为传世之作,它把战争暴力推进到最大限度,并以战胜和消灭敌人的军队作为核心目标。这种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原则的作战思想,一直到现在都在发挥着主导作用,并在世纪初的两次大战中把屠杀演绎到了极致。”黄历低沉有力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他的眼睛闪着睿智深邃的光芒,“但是其有也有许多盲目的见解,其中最大的错误是,他从来没有认识到战争的真正目的是和平而不是胜利。因此,和平应该是政策中的主要思想,胜利只不过是为达到这种目的的手段。”   略微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现在的朝鲜战争,应该就是一场有限战争,一场局部战争。联合国军谋求的是‘击退北朝鲜的侵略,提高南朝鲜的生存能力’。这就要求我们即便在军事上有达成让对手无条件投降的能力,也必须牺牲军事胜利,以换取战争的政治解决。即使是出现‘胜利者妥协’的情况,也必须这样做。因为,如果失利一方面对着的是彻底被击败或者被要求无条件投降,他们很容易选择放弃限制战争的政策,而导致战争的升级。我想,诸位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些不祥的信息,也不想看到朝鲜战争在某个阴谋家的策划下扩大规模,将一个或几个大国卷进来,变成一个死伤累累、久拖不决的战争泥潭吧?诸位也不敢想象,当原子弹落在自己头上时的悲惨吧?”   没有鼓掌,所有人都被“有限战争”这个新理论所震撼了,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竟然全部愣住了。   黄历苦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杜鲁门,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自嘲道:“看来还是您受欢迎,我讲完一点掌声都没有。”   杜鲁门礼貌地一笑,说道:“这不是欢迎与否的问题,而是您的理论太,太超前了,连我都觉得一时脑筋不灵。关于‘有限战争’的理论,您是否有更详细的论述或者著作?”   “现在还只是存在脑中的想法,当然,将它稍加整理,还是比较系统的。”黄历解释道:“我想,应该会有很多军事理论家愿意去研究它,完善它,使之成为今后武装冲突中可以被遵循的一个原则。”   “请问黄总统阁下,有限战争的有限,具体包括哪几个方面?”一个思维比较敏捷的记者突然举手提问道。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恐怕不是召开记者招待会,等我和杜鲁门总统……”   “其实我也很想听黄总统关于有限战争的理论。”杜鲁门作了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举动,笑着说道:“我看正式会晤可以改在午餐之后,希望黄总统不会拒绝与我共进午餐的邀请。”   “我感到很荣幸。”黄历很配合地答应下来,转头看着那位提问的记者,“那我就简单回答一下诸位对有限战争的疑问。首先,有限战争的有限,据我看来,应该包括目标、手段、时间和范围这四个方面。”   “请问总统先生,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不是有限战争?双方可是都没有大规模使用包括生物、化学等武器。”   “不,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尽管交战双方都没有大规模地使用他们所拥有的化学与生物武器,但不能算做是一场有限战争,因为交战双方都投入了全部的资源与兵力。有限战争的手段的限制应该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政治与经济层面上的;二是军事与技术层面上的。”   “请问,我们希望的是和平,是有限战争,而对手有没有可能要发动一场无限的战争?”   “除非他们失去了理性。”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核武器的出现,把战争的危险增加到了空前未有的程度,所以,大国之间出现无限制战争的可能性,将随着人类的理性越来越低。同样的,核武器的出现,也将把绝对的和平与毁灭性的战争合葬在同一个坟墓之内。经过了两次毫无意义的大战,想起战争的残酷和悲惨,相信诸位仍然有谈虎色变之感。近代科学的进步也许能帮助我们找到一种预防此种浩劫重演的方法。但命运却又一定要人类付出一种代价,而那也是我们所不希望的:斗争将以较小的规模继续发生,可能会永远继续下去。”   ……   “有限战争理论很有深入研究发展的必要,我想它会逐渐成为世界战争理论之一,并指导着以后的战争实践。”国防部长马歇尔突然侧过头来,对杜鲁门总统附耳说道。   杜鲁门总统轻轻点了点头,在核阴影笼罩下,有限战争理论得到研究和发展是可以预见的。世界大战,见鬼去吧,如果真的爆发,可能会意味着人类的毁灭。很好,这位黄大总统很适时地抛出了这套理论,将为结束朝鲜战争,避免与苏联和红色中国开战提供一个非常好,非常棒的理由。   一场答记者问耗时一个多小时,黄历侃侃而谈,大力兜售着有限战争的新理论。无疑,这为记者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报道素材。一宣布停止答问,记者们都意犹未尽,但看午餐时间已到,两位总统已经起立相伴而走,便蜂拥而出,抢着向自己的报社发电报去了。   “很精彩,很有前瞻性的理论。”杜鲁门总统边走边笑着说道:“贵国的军队是按这种新理论进行作战的吗?”   黄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不全是,但也有相当的比重,主要还是科技武器的限制。仗要打,但打击的目标要求非常准确,激烈的程度足以瘫痪对手的抵抗意志,这样才能使付出的时间或代价更小。南洋联邦建国不久,国力不能同贵国相比呀!”      第144章 午餐会晤      杜鲁门对这小小的恭维抱以微微一笑,说道:“在亚洲地区,除了朝鲜半岛外,印度支那也是个令人不安的地区。我们已经开始大规模援助法国人,希望他们能将局势稳定下来,也希望南洋联邦能在其中起到应有的作用。”   越南哪,也不是个好东西,南北分治才是最好的办法。一旦越南统一,会象历史上那样将金兰湾租给苏联,那威胁可就近在眼前了。   黄历想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要我看的话,法国人恐怕难以担此重任。”   杜鲁门总统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越盟会击败法国人,凭他们的武器装备?”   黄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总统坐在了餐桌上,饭菜上来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一段距离,给两位总统的密谈创造了合适的空间。两位开始边吃边谈,这样使得气氛变得更融洽。   “武器装备只是决定战争胜败的一个因素。”黄历继续对印度支那发表自己的看法,“法国军官对游击战术完全不知所措,在印度支那这样一个丛林茂盛,山峦密布的地区,正规作战是行不通的;再有就是法国人选中的马太差,保大皇帝,实在难以完成协助法国人的任务。”   杜鲁门沉吟了一下,明白黄历话中的意思。   越南、柬埔寨和老挝,原来都是法国的殖民地,现在他们的地位略有改变。巴黎承认它们是“法兰西联邦”内的“独立国家”。所谓“法兰西联邦”,也就是做个样子,是反对殖民主义的一种象征性的姿态,目的是对付苏联所支持的胡志明的越盟叛军。   一九五零年二月,华盛顿和伦敦承认了这三国,国务卿艾奇逊还强调说“美国的根本政策就是支持附属国家的人民,通过和平的民主的演变走向自治与独立”。美国本来希望亚洲有些国家跟着就会承认这三国。但是,他们不愿采取行动,因为法国支持的傀儡保大皇帝宁愿在里维埃拉晒太阳,当个不到职的国家元首。这使他们反感很大,持有对保大的普遍蔑视。但美国还是决定把美国的声誉押在印度支那。   “这或许是个问题。”杜鲁门并不太确定地说道:“但似乎影响不大,在美国的大力支持和援助下,法国人应该能将局面支撑下去。”   黄历微微抿嘴,并不再往深里说。美国人还未领教到丛林战争的残酷,以及越盟的坚韧,或许吃些苦头才会明白。   “南洋联邦的气候与印度支那很接近,在地理上离得也不远,在法国人需要支援的时候,还请贵国能够担负起维护东南亚和平的重任。”杜鲁门显然想不到美国人会被卷进越南战争,并丢脸地被击败。   当然,此时美国并没有取代而不是补充法国的责任的倾向。更不会想到美国会成为法国的替罪羊,陷入直接干预的泥潭,但这些情况是会象滚雪球那样的。正如艾奇逊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我决定……既然我们干起来了,我就不再回头看了。”   “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我们很愿意伸出援手。”黄历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可惜现在我们的国力太弱,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得很。”   杜鲁门会意地点头微笑,这是要好处来了,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果然如此。但此时需要便是价值,从南朝鲜方面得到的情报看,那位李总统显然对朝鲜战争初期美军的表现很有些失望,在私下里召开过会议,认为南洋联邦的军队应该留在韩国,作为对北朝鲜军队的威慑力量。   但两位大总统讨价还价就有些失身分了,接下来的会议由双方带来的工作人员敲定这些琐碎事务吧杜鲁门还有些事情需要同黄历在私下里谈谈,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朝鲜战争停战以及对日和会等相关事宜。   一战而扬威,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在亚洲或者东南亚,南洋联邦军队的战力为各方所侧目,让黄历的后续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谈总是要谈的,北朝鲜已经没有了再次发动战争的资本。”黄历斟酌着字眼说道:“而且红色中国在中朝边境的兵力调动,是一个不祥的预兆。但和谈可能不取决于北朝鲜的态度,虽然他们肯定对苏联很抱怨,但总要得到苏联的首肯,取得中国的支持。我们可以首先做出和谈的姿态,把球踢到北朝鲜方面,看他们如何答复。因为我们在三八线止步,舆论是有利于我们的,扩大战争规模的借口已经没有了。如果他们拒绝,并且继续叫嚣战争,将激起全世界的声讨和谴责。”   杜鲁门沉吟了一下,派人叫来国防部长马歇尔,对于军事上的判断,显然他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根据仁川登陆后的战果统计,以及对战俘的审讯,我们可以确认北朝鲜已经丧失了主力部队和大部分的重武器,工业设施也在轰炸中摧毁殆尽,想再动员起一支军队,在三五年内是不太可能的。”马歇尔很肯定地回答道:“他们现在肯定怕得要命,担心联合国军冲过三八线,对北朝鲜实行军事占领。但矜持总要装一装的,我们可以动用空中力量以轰炸促和谈。”   “和谈虽然会有争议,但难以想象无穷无尽的红色中国士兵端着苏联造的冲锋枪漫山遍野冲过来的情景。”杜鲁门苦笑了一声,说道:“希望和谈能尽快成功,我们好在圣诞节前抽调两个师去欧洲,也希望南洋联邦能弥补由此造成的军事力量的削弱。”   正如历史上麦克阿瑟对杜鲁门的评价:“象罗斯福那样敢作敢为、精神振作的人物已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走向权宜妥协而非斗争到底的趋势。杜鲁门总统大胆对抗并击败亚洲共产主义的果断决心,已被经常灌输的怯懦和嘲讽剥夺殆尽。他明显在受一些比较自私的联合国政客的阿谀奉承的摆布,处于反常的境地,公开表示害怕那些言过其实的风险。”麦克阿瑟的话虽然偏激,但也说明了杜鲁门对扩大朝鲜战争是反对和畏惧的。   美国的战略重心是在欧洲,对印度支那的法国人只能提供资金和物资上的帮助,朝鲜半岛,更不是他们原定计划中要死命保住的地区。只是由于国内右翼舆论的强大,民众对于共产党扩张的恐惧,而不得不做出反击的决策。所以,朝鲜战争有停战的希望,一方面是由于黄历的引导,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心中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显然,黄历的有限战争理论,红色中国可能军事干预的危险,以及苏联拥有了热核武器的事实,会让某些保守派人物冷静下来。正如杜鲁门为了使国会通过对“马歇尔计划”拨款,夸大共产主义的威胁,指出共产主义正在欧洲的落后地区兴旺发展。这就是政治家,可以夸大或忽视某些事件或理论,使其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谈到了黄历非常关心的问题——对日和会。杜鲁门选择在会晤时与黄历交流这个问题的看法,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四七年,在美苏关系日趋紧张和走向冷战的背景下,美国方面开始提出对日媾和的问题。其目的就是为了在对日和约缔结后使日本成为西方集团的一员,遏制苏联对日本的渗透和影响。但是在对日媾和方法与媾和目标方面,两国的立场是大相径庭的。   从媾和目标来看,美国试图保留它在日本的驻军权,把日本纳入美国的轨道;苏联力争让所有外国军队撤出日本,防止日本成为美国的附庸性盟国,并加强苏联对日本的影响。总之,双方都希望以有利于自己的方式来解决对日媾和问题。由于苏联拒绝在外长会议以外讨论对日和约问题,媾和实际上陷入了困境。   五零年九月,朝鲜战争陷入僵持局面时,美国向远东委员会成员国散发了关于对日和约七原则的备忘录,准备加快对日媾和的进程。同时,美国与苏联进行了秘密讨论,为了吸引苏联参加按美国的条件所进行的媾和活动,美国抛出了一个诱人的礼物。那就是如果苏联参加和约,日本就将根据条约把南萨哈林岛和千岛群岛转交给苏联。   但出乎美国预料的是,没等苏联做出答复,南洋联邦却对此表示了强烈反对。理由是:日本从战败至今未就其战争责任问题展开充分辩论,进行深刻的追思和反省;右翼势力未得到大力扫除,军国主义复活的危险依然存在;对日和约对日本将来的军力限制不够明晰,领土问题含糊其词;对日本过于宽大,深深地伤害了受到日本侵略军涂毒的亚洲人民的感情;战争赔偿问题……      第145章 对日和会      而当时正值仁川登陆已进入准备实施阶段,美国方面只好暂时推迟对日和约的公布,静待朝鲜战争的新变化。现在,朝鲜战争已经基本可以结束,有南洋联邦的强大军队在亚洲替美军分担防务,美国可以松一口气。需要决定价值,美国想扶持日本,就要得到新的盟友——南洋联邦的认同。况且,朝鲜战争并未象历史上那样使美国陷入泥潭,对日和会也就不象历史上那样迫切。   如果只是从经济上对日本稍微放宽政策,考虑到美国作为占领国所承担的巨大财政负担,黄历可以适当地予以配合。但要是想在政治上扶持,经济上大力帮助,黄历是绝不会同意的。   在朝鲜战争中体现了南洋联邦的实力,美国不得不顾忌到这个新盟友的态度,以便使南洋联邦更好地发挥作用,这也是黄历所预想中的情况。何况,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正联络东南亚的其他国家,如果美国单方面制定出不能令人满意的对日媾和条件,他将联合其他国家对日本实行封锁和打压。   “我不是复仇主义者,我无意于把日本军国主义欠下的血债写在日本整个民族的账上。但是,我相信,忘记过去的苦难可能招致未来的灾祸。从日本人的国民性考虑,我们对其东山再起,军国主义复活,抱有很大的忧虑和警惕。”黄历直言不讳地说道:“相信其他遭受侵略的亚洲国家,也是同样的想法。对日和约草案实在是过于宽大了,这不是一个战败国,不是一个残忍暴虐的民族应该享受的待遇。当然,对于美国目前面临的财政压力,我也能够理解,但这个问题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加以解决的。”   “总统先生,对于您的忧虑和警惕,我们能够理解。”杜鲁门解释道:“但是扼制日本对于亚洲抵御共产主义的侵略有害无益。从整个战略上考虑,将日本作为反共的桥头堡是相当有力的一步棋。况且,前盟军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已经为此作出了异常卓越的和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贡献,日本已经制定了民主宪法,正在走向民主国家的行列。”   黄历对此摇头,表示不能认同,“对日本的情况,我们一直在关注,显然麦克阿瑟将军被日本人的表面转变所迷惑了,提供了并不真实的报告。当然,这不是麦克阿瑟将军的责任,因为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他对日本人的思想和民族性没有深入的研究。如果他看过贵国鲁思·本尼迪克特所著的《菊花与刀》一书,就会知道日本不是一个普通正常的国家,它是一个隐藏在‘暧昧’表象之下,无以伦比的单一民族集团性和不择手段的进取性的国家。不管是顺从还是不驯,都是维护大和民族共同体,进取扩张的手段——不同的手段而已。”   显然,杜鲁门和马歇尔都没看过这本美国人写的书,杜鲁门的表情有些迷惑。在他所接到的报告中,展现的是一幅很美好的景象:美日双方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上演着一出包含着温情、理解与敬意的交流剧目。美国精英对日本国民的柔顺感觉讶异,而日本人则对美国的宽宏大量感恩戴德。   “对于贵国对日本所将要采取的政策,使我想起了一战时的德国。一战后德国不能进行彻底的战争反省,反而迅速的重新武装起来,导致了全世界的悲剧。日本的领土面积狭小,但是资源匮乏,如果其经济实力强大起来。他们必然会想得到更大的发言权,得到国际上与之相符合的地位,相符合的资源。”黄历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给杜鲁门和马歇尔描述着大力扶持日本的可怕后果。   杜鲁门眨了眨眼睛,这位黄大总统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但他说的好象也很有道理呀东西方的文化差异,要说对日本人国民性的了解,应该还是亚洲人更清楚一些吧?   “总统先生的意思是说,对日本适当的支持,让其经济自立便可以了,而且还要采取某些遏制和防范的措施?”马歇尔开口问道。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黄历微笑着反问道:“这不仅是日本本身的问题,还涉及到亚洲曾被其侵略蹂躏过的国家的民族感情,以及贵国是否想赢得这些国家的友谊。”   杜鲁门的目光停留在黄历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亚洲国家的友谊,这个家伙在暗示什么,或许已经在搞反日同盟之类的组织。没错,这种事情他是能干出来的。而且,政经分开呀,南洋联邦与红色中国通过这个名义还保持着非官方的联系。他们到底都是华人,如果……如果南洋联邦与红色中国联起手来,哦,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杜鲁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说道:“总统先生,贵国的政经分开,与红色中国有着民间经济的往来,这已经引起了很多非议。对此,您是怎么看的?”   黄历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从民族、种族、地域上看,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政府必须要考虑到民意和舆论。当然,这么做并不意味着在政治上的赞同和支持。而且,从长远考虑,与红色中国有一个非正式的沟通渠道,而不是通过苏联这个惯耍阴谋的家伙中转,我想有些事情会比较好办一些。比如说,现在的朝鲜战争,我们便可以直接试探红色中国的态度。”   “可他们不会是我们的朋友。”杜鲁门很着重地强调道。   “不是朋友,可我们也不想让他们成为死硬的敌人吧?”黄历很敏锐地说道。   马歇尔和杜鲁门对视了一眼,杜鲁门沉吟着说道:“红色中国有成为第二个南斯拉夫的迹象吗?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看不到,你们已经被所谓的共产主义威胁吓破了胆,自然不会深入分析苏联与中国的矛盾,虽然现在还无法明显地看出来。      第146章 黄大忽悠      “这个问题很复杂,但希望总是存在的。”黄历想了想,说道:“如果从红色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性格分析,他们都是民族主义者。其实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起码苏联对东欧国家那种殖民式的掠夺在中国是行不通的。一个地域宽广、人口众多的大国,我们即便不能使他成为朋友,也不应将他使劲推进苏联的怀抱,使他们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联盟。我们可以设想一下那样做的严重后果,朝鲜战争可以说打完了,印度支那呢,中苏会不会插手,介入的深度又是怎样的?反正南洋联邦对于这种可怕的前景是深怀恐惧的。”   “是的,这种前景是可怕的。”杜鲁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苦笑道:“对于南洋联邦,或许可以实行这种政经分开的政策,可非议也不能不加以考虑。但对于美国,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与红色中国的交易物资是经得起监督和检查的。”黄历神态很轻松地说道:“甚至一些轻工产品正要向东欧或者苏联出口呢!”   杜鲁门无奈地摊了摊手,马歇尔也是笑而不语,只要不是涉及到军事或军工建设的物资,美国也没有办法让一个国家的经济完全随着自己的意向运行。况且他们也知道,禁运封锁更多的是表示一种政治上的态度,能否达到目的,嘿嘿,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算了,在这种事情上就不用过于纠缠了,南洋联邦的军队在朝鲜战争中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对这个国家亲共的任何指责都是无效和徒劳的。由如日中天的黄大总统提出朝鲜停战,也正是最有说服力的,最能平息反对言论的。况且那些把军队交出来组成联合国军的十五个联合国会员国,不愿卷进规模更大的战争。   即使美国准备不要联合国的名义而单独作战,根据它的全球战略,它也不同意在亚洲进一步卷入战争。第三世界正在倔兴,久拖不决的战争将迅速激起这些国家的反美情绪,实际上也会使美国帮助重建欧洲的计划停顿下来。而且杜鲁门面临的问题是拨款建立曾保证给北约的四个师的军队。   对日和会,再等一等,明年召开也不晚。南洋联邦对日本的顾忌也未尝没有道理,而且在这个时候公开双方的矛盾是非常失策的。   出于军事上的关注,马歇尔又询问了黄历关于印度支那的形势分析,显然他并不知道杜鲁门已经问过。   黄历略想了想,决定给美国人出个招,给印度支那打下一个稍微好些的基础,当然是有利于法国人或者美国人的。   “法国人犯的一个最大的错误是仅仅局限于从容易衡量的军事与政治数据来了解对手,却忽视了更为重要的文化、历史和心理因素,不能灵活运用政治和军事上的战略。据我所知,越南南方民众是同情和支持越南劳动党的,因为劳动党提出的政治主张代表了农村大多数人的根本利益和人们的根本诉求。”黄历慢慢喝着咖啡,边想边说道:“越南战争是非常规战争,当北越将主力化整为零后,法军在战斗中的主要威胁便是北越游击队,这就需要培养出精悍的当地力量来有效地应付。因为——”黄历笑着伸手在自己脸上划了个圈。   杜鲁门和马歇尔都会心地笑了起来,杜鲁门打趣道:“很明显,就算是再高明的化妆师,也没法让法国人变成亚洲人的样子。”   黄历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样子,法国人仍坚持陈旧的思想,试图在非常规战争情况下打一场常规战争。从其极力想把南越军队打造成一支适合大规模常规作战的军队来看,就缺乏在同游击队作战方面的灵活性。”   “那怎么才能让越南南方民众积极参与到对北方的侵略战争之中呢?”杜鲁门很感兴趣地问道。   “扶植一个清廉、亲民的亲法政府,给予这个政府相当比重的权力。考虑到越南百分之八十之上的人信佛教,这个政府的首脑最好也是佛教徒。”黄历很自信地说道:“借鉴共产党的某些政策,比如说土地问题。就象贵国在日本实行的土地改革相仿,让大多数农民拥有土地,并实行一些类似于总统先生曾在国会提出的善政,使印度支那广大民众冒死抗法反政权的利益诉求消失。再以‘保卫田地’等口号,组建护村队、自卫团之类的武装,消除北越渗透的基础。对南越军队实施游击战训练,以越制越,必将取得非同一般的效果。”   很好,很顺耳,杜鲁门听到黄历很自然地夸奖了美国在日本的成就,以及自己在国会提出的善政,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表示赞同地连连点头。   马歇尔更多的是从军事角度分析问题,对黄历的奇思妙想也深感钦佩。这可比单纯的军事援助厉害多了,政治、军事两手抓,以越制越,多高明的策略。   黄历忽悠得很来劲,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了香烟,但随即想到杜鲁门是不抽烟的,便又揣了回去。   “总统先生,您可以随意。”杜鲁门看来心情很好,笑着表示不介意黄历吸烟,“我猜想我的脸上熏过的烟比任何其他活着人都要多呢”他似乎很欣赏随之而来的笑声。   ……   威克岛会晤为朝鲜战争定下了停战的基调,剩下的会议便是南洋联邦索要条件,以及美国如何表示信任和感谢。可以说,朝鲜战争使南洋联邦成了大赢家,而南朝鲜恢复了原有的领土,也不算吃亏。   现在要扫除的和谈障碍就是那个倔强的李承晚了。杜鲁门给这个南朝鲜总统去了电报,说他的轻举妄动会使联合国军司令部陷于“狼狈处境”,而且重申美国无意于为了朝鲜的统一,而冒打世界大战的风险。同时,杜鲁门派远东事务助理国务卿沃尔待·罗伯逊夫去南朝鲜与李承晚面谈。   据说,罗伯逊到汉城坐下来,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一天又一天听着这个怒气冲天的老头子将憋着的怨气发泄出来,最后,李承晚的脾气发够了,罗伯逊便将美国的困难处境向他解释。过了一个多星期,李承晚终于让步了。   而此时黄历已经回到了坤甸,将国防部长区忠派到了南朝鲜统领军队。威克岛会晤得到的不仅是经济利益,更使黄历的声望在国内和国际上飞跃了一个层次。而关于对日合约和琉球群岛的归属问题,杜鲁门有些受到了黄历的蛊惑和诱导。日本不可不防,南洋联邦和亚洲各个被侵略国家的愤怒不可不考虑。而给琉球群岛自治,或将其独立出去,美国将得到当地民众的支持和拥护,从而成为继续有效控制日本的一个棋子。   当然,这些还只是存在脑中的想法,能否付诸实施,黄历也无法确定。他感到高兴的是,美国提供的全面的经济和技术援助将使南洋联邦插上腾飞的翅膀。   当民主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高于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目标,成为统治一个国家的执政理念时,并不比专制好多少,直接的结果就是经济增长速度放慢,国民生活水平下降。   而南洋联邦建国初期的政治架构有效地避免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民族自由党空前强大和团结,黄历的威望与日俱增,一时无两,使得经济政策的推行没有遇到什么掣肘和太大的阻力。   一九四五年至一九五零年,南洋联邦的制造业年均增长百分之十七,一九五零年重化工业在整个制造业的比重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四。一九四六年南洋联邦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为六十四美元,但到一九五零年已经达到七百五十美元,“南洋经济奇迹”已露出了端倪。   在黄历的领导和建议下,在其团体的全力支持下,南洋联邦走上了同时振兴造船、电子、机械、钢铁、汽车、石化等技术集约型核心产业的道路。根据“选择和集中”的原则,各领域选定一两个民间企业,在选址、公路、资金等方面给予全力支持。   一九四七年八月,南洋联邦重化工业的象征,年产九十六万吨的联合钢厂竣工。钢铁的产量一九四九年达到五百二十万吨,一九五零年增至八百三十万吨。   借助于德国的技术和人才,南洋联邦在德国传统的优势项目——电子信息产业上取得了亚洲领先地位,并与西门子、通用电气、卡尔·蔡司等公司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开发和研究渠道。   而二十多万日本战俘的免费劳动使南洋联邦的道路、桥梁、机场等基础设施在几年的时间里有了令人瞠目的变化,物流大幅改善,也是经济得以突飞猛进的一个重要因素。   发达国家用几十年才能完成的产业结构改造,南洋联邦借助于外资贷款,人才引进,挖掘内部潜力,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便基本完成了。这不得不说是黄历的功劳,借鉴并应用在历史上已经被某些国家证明是先进合理的经济发展策略,使南洋联邦走了捷径。      第147章 停战谈判的障碍      “威克岛的会晤对我来说,是最满意的一次。我很愉快地能有机会与您会面并谈论关于日本、朝鲜和其他远东国家的事情。我很高兴地了解到您对我们所面临的整个亚洲形势的卓越见解。   我们的会晤在美国国内获得了极好的反应。我想,如果就是我们私人之间相互结识这个理由,这次会晤也是十分值得的。”   黄历看着杜鲁门的亲笔信,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是的,这次会晤是值得的,对南洋联邦来说,获得了一个飞速发展的良好基础。   F-86喷气式战斗机的购进提升了南洋联邦的军力,对喷气式发动机的研发也有很大的启示作用;青霉素的工业化生产关键技术的转让,使南洋联邦一跃成为亚洲唯一掌握此项技术的国家;四艘新型重巡洋舰的购入,使南洋联邦控制邻近海域的能力得到了发展,向南海岛礁进军的计划开始实施;另外还有电子、机械、汽车、化工等技术的一系列援助,可以说,老美对拉上南洋联邦这个盟友,所花的本钱还是很大的。   而南洋联邦则承诺在远东负起更大的责任,朝鲜半岛,印度支那,都会出现南洋联邦军人的身影。只不过是投入多少和侧重的问题。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写道:“我对威克岛与总统阁下的会晤深感满意,因为通过它所提供的机会,我们相互间进一步的了解和交换了意见,对国家都作出了有益的贡献。我希望,对于今后以这样那样的实际都是不屑一谈的理由来破坏我们之间相互信任的任何企图,这次会谈将最终地构筑一条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   ……   朝鲜战争在事实上已经停止,但真正的停战协议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朝鲜方面对于联合国军发出的呼吁停战谈判的电报没有回应,显然他们还在与苏联和中国商议,未取得明确的意见。   而从美国来说,这一代人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辉煌胜利的得意劲儿还没有消失,最近又因仁川奇迹而冲昏头脑,因此不想痛快地接受相持局面。   由于麦卡锡的日益活跃,对很多美国人来说,遏制的主张——鼓吹有限的目标以避免无限的战争——好象异端邪说,听来令人讨厌。《生活周刊》的一篇社论拒绝接受与苏联共产主义“共存”那种“政治哄骗”和“有害谬论”。一些人把停战嘲笑为“姑息”,甚至对于号召克制的做法批评为背叛。   但黄历由于仁川登陆所形成的声望,对北朝鲜军队狠辣异常的打击,为他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即便是麦卡锡也不敢轻易向这位新崛起的自由世界的英雄开炮,而在核阴影的笼罩下,有限战争的理论却得到了很多有识之士的赞同。   一场论战不可避免地在美国展开了,针对有限战争理论,针对停火谈判,针对集体安全。这方面的争论成为国会山上传出的最主要新闻,记者们称之为“大辩论”。最后,一位共和党的未来总统的证词决定了辩论的结果,这个证人就是艾森豪威尔。   虽然马歇尔将军在国会曾维辩地谈论了有限战争和集体安全的必要性,但马歇尔早就参与了罗斯福和杜鲁门的各项政策,难以超脱论战之外。   艾森豪威尔则不然,他刚刚才离开哥伦比亚大学去当西方欧洲防卫力量的最高统帅。他告诉国会,在亚洲扩大战争规模是短视而浮躁的,目前的最急迫的任务除了“重新武装保卫欧洲”之外,别无其他选择。他报告说,在欧洲人中,反抗斯大林的意志很强烈,他建议美国出掌北大西洋联盟的领导权,并极力主张美国应多派一些军事力量到欧洲。   尽管有议员抗议说,这会把事情弄得“朦胧含混、难以捉摸、轮廓不清”,但是辩论很快就结束了。正如《纽约时报》中所指出的,艾森豪威尔具有国内的政治支持,特别是共和党的支持。   美国的军队开始从朝鲜半岛撤离,赶赴欧洲,南洋联邦派出了两个师,弥补因此而造成的朝鲜的军事力量的短缺。同时将海军陆战一师和空降旅撤出南朝鲜,一部分继续驻扎日本,其余全部回国。现在已经不用关心对外驻军的费用问题了,山姆大叔兜里有钱,南朝鲜也极愿意承担一部分费用。   十一月一日,鉴于北朝鲜方面对停战置之不理,联合国军对其实施了震慑性轰炸,并到处抛撒传单,声称如果北朝鲜继续无视和平的呼吁,联合国军将继续对其进行空中打击,并破坏北朝鲜的春耕。   不可遏制的恐慌在北朝鲜民众中蔓延,由于联合国军止步于三八线,红色中国没有了武力干预的借口,也不想投入军队为北朝鲜的统一流血牺牲。苏联这个缩头乌龟更不愿与美国进行直接的军事对抗,这也是他们一直所奉行的军事外交策略。随着大批受到恐吓的北朝鲜人向南涌去,北朝鲜政权也只能捏着鼻子进行了回应,同意进行谈判。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往往在小的细节出现问题,而影响到大局。南朝鲜的李承晚,这个老头子几乎把即将到来的和平破坏了。十一月四日,李承晚命令看押战俘的南朝鲜士兵把拘留营的铁门打开,把二万五千多名反对共产党的北朝鲜人放走了。这次行动的准备工作是煞费苦心的,南朝鲜警察对这些逃出的战俘提供食物、住所和便服,帮他们混进了南朝鲜的城市和农村。   北朝鲜方面立刻做出了反应,攻击联合国和李承晚“蓄意合谋”,并要求“立即”把战俘都抓回来。然而,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于是他们宣布推迟谈判。   同样的,美国方面对于战俘的政策也成为了谈判的一个障碍。1945年盟国当局曾把从德国人手中解放出来的俄国战俘交回到苏联,而其中很多人便被送往西伯利亚,有些人被处决,理由是他们当了俘虏。十一月六日,杜鲁门总统就公开宣布:“我们不会把人交出来,让他们被屠戮和奴役,并以此作为停战的代价。”      第148章 停战协议达成      战俘的命运决定停战谈判的前途,这点变得愈来愈明显了。对此,黄历感到很头痛,他必须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位黄大总统要干什么?”毛泽东坐在沙发上,喷吐着丝丝烟雾,皱着眉头。   周恩来笑道:“主席,您觉得他象不象一个人,阎锡山。”   “在鸡蛋上跳舞?”毛泽东不由也笑了起来,说道:“他跳得还真不错。美国慷慨解囊,朝鲜半岛呢,干净利索地击败了北朝鲜军队,却避免战争扩大,与我们直接对垒,战争升级的危险也在降低。”   “总的来说,邀请我们参加这个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对我们是利大于弊。”周恩来分析道:“一方面能提高我国的国际地位,另一方面也有一种变相承认的意味。当然,他还想借助中苏对北朝鲜施压,缓和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   毛泽东沉思着点了点头,低沉地说道:“朝鲜战争扩大化,不符合我国的利益。北朝鲜的实力已经损耗得七七八八,要继续打下去,一是师出无名,二来吗,我国便要直接介入,战争的性质和规模便不可控制。尽管这位黄大总统对北朝鲜的打击可谓是狠辣之极,但能在三八线上止步,也算是言而有信,有理有据。他的战略、战术思想,以及有限战争的理论,都值得我们深入研究。说实话,抛开民族种族这方面的顾忌,我是极不愿意与这样的对手在战场上交锋的。”   “如果从民族种族这方面考虑,这位黄大总统似乎也并没有做什么损害新中国的事情。”周恩来思索着说道:“此次为了示好,又以比较公道的价格卖给我们一批紧缺的盘尼西林,再加上大半年前油田的事情。”   毛泽东苦笑着抚了抚额头,无奈地说道:“是啊,我们欠了大人情。这叫什么,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好吧,为了给新中国赢得和平发展的时间,我们尽快做出回应吧,对了,事先要与苏联方面沟通一下。”   一九五零年八月十六日,在黄历所指出的山东东营村附近,华北地区第八口探井华八井提前完钻,日产8.1吨工业油流,胜利油田横空出世的端倪出现了。来自全国的一万多名工人,会师渤海之滨、黄河两岸,打响了新国第一场石油大会战。   新中国建国初期,各行各业的民众对于建设国家,发展经济的热情是极度高涨,异常热情的。历经的艰难也是后来人,包括黄历所难以想象的,黄河口白茫茫一片盐碱地,石油会战大军没地方住,就住牛棚、羊圈;没水喝,就喝长着绿毛的积水;没粮食,就吃野菜、草籽。再难也没有国家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创业精神令人唏嘘感佩。   如果就这样始终如一地进行建设,凭借中华民族的勤劳和智慧,新中国必然会迅速地发展起来,傲立于世界。可惜,后来无休止的扩大化的政治运动迟滞了国家的发展,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和心态。   不论有怎样的意识形态以及治国理念的差别,黄历都对同属一个民族的新中国有所偏袒和照顾,虽然你们不理解,但我要做到问心无愧。当然,南洋联邦作为一个国家,也不会吃亏。中国大陆不仅是一个巨大的市场,而且,从中国大陆出口的矿产资源为南洋联邦的工业建设提供着充足的动力。   此时的新中国百废待兴,可以说什么都缺。盘尼西林虽然随着战后英美政府出口禁令的解除,开始流入世界市场。但对于全世界的需求量而言,这些流出的青霉素的数量显然是不够的。因此,价格仍然高不可攀,令人咋舌。从四九年开始,随着中国大陆诸多城市相继获得解放,从事黑市走私盘尼西林的主儿们都闻风而遁。而走私盘尼西林的主要渠道香港、澳门那边的口子也已被封闭。因此,盘尼西林在中国的黑市上基本消失了。而由于西方国家的禁运,新中国无法从海外采购到这种救命药。   根据中国政府和苏联政府的协议,苏联能向中国出口一些盘尼西林,但是,这些进口的盘尼西林同中国的人口比例需求量而言,简直是微乎其微的。南洋联邦此次打破禁运,平价卖给新中国一批盘尼西林,可称得上是一份大礼。   况且邀请新中国参加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对于新中国来说,也是一次异常难得的向世界展示的机会。   ……   “我认为有必要向您,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斯大林)同志,报告下述情况:根据对朝鲜状况的总体分析,我们已经无力进行积极的军事行动,甚至连消极防御也无法保证。敌人的空军异常强大,这种状况造成了敌方在不停地使我方遭到人力和物质财富上的巨大损失,而他们自身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例如,仅仅在最近两天的时间敌方就破坏了朝鲜的所有发电站,并使电站几乎无法恢复。这就给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整个国民经济带来并继续带来巨大的损失。如果停战谈判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敌机的狂轰滥炸,将使朝鲜的物质和人员的损失达到灾难性的后果。”   北朝鲜虽然还嘴硬,但从实力上讲,已经象泄了气的皮球,能量损耗殆尽。这封后来解密的电报便是金日成向斯大林诉苦,要求早日停止他自己发动的战争。   针对停战谈判中的战俘问题,黄历与杜鲁门、李承晚沟通后,很有创造性地组织了由中国、苏联、美国、英国共四个国家构成的中立国遣返委员会,给那些战俘自己决定是否回家的权力,总算是能让各方都达到满意。   事情干到明处,卖给新中国盘尼西林,在黄历口中说得堂而皇之,争取中国给北朝鲜施加压力,有利于停战谈判的进行。美军的陆续撤出,南洋联邦的军队便成了战争扩大规模的牺牲品,黄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明知道北朝鲜已经力不能支,也不准备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为了早日达成停战协议,黄历接受了联合国军总参谋长的头衔,主导谈战谈判的进行。   显然,北朝鲜打不下去,中国不想打,苏联看到了美国的决心,开始重新审视美国的对外政策,也不愿再为这场已经失败的战争继续投入。   停战谈判终于在十一月二十日开始了,朝方要求在谈判其间,双方立即停火,给谈判造成良好气氛。黄历代表联合国军断然拒绝这一条,他坚持只有在停战协议签字后,才能停火。不可否认,黄历的办法可行性较高,也是逼迫朝方无法拖延,尽快表态。你要是想拖,那么就要忍受己方天天被轰炸,天天受损失的事实。   十一月二十六日,停战协议达成,速度不能说不快。但永久和平却未来到,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依然将持续很长的时间。但黄历知道,想要永久的和平,就要陷入战争的泥潭,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尘埃终于落地,打来打去,几万的人命和巨大的财产损失,换来的还是当初那样的状态,真不知想以武力达到目的的金某人作何感想。反正,南洋联邦在黄历的运筹帷幄之下,作为最大的利益获得者,确实是名利双收。   联合国虽然很想建立一个可靠的监督制度,防止金日成再次发动进攻,但没有成功,也不会成功。正如黄历所说过的那样,绝对的和平与毁灭的战争已经被同时埋进了坟墓。所以,人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美好设想,却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停战协议签字完毕,作为联合国一方的黄大总统笑容满面地宴请谈判双方以及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并向他们发出了观摩军演的邀请,军演的名字叫“和平保障”。北朝鲜代表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接到邀请书更露出不屑的神情,连所谓的宴会都不参加,拂袖而去。   但在第二天的军演现场,扑克脸代表还是出现了,而那位什么什么大将,身上挂满了勋章,很耀眼,很牛逼。   切,我才是上将,这家伙就敢称大将。黄历心中鄙视,镇定自若地开始指挥这次军事演习。   虽然只是一个旅级的军事演习,但由黄历指挥起来,却象拍电影般精彩异常。火炮和轰炸机的覆盖式轰炸虽然老套,但对增加威势却不可少;穿插、迂回、斩首、挖心,南洋联邦军队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灵活和勇猛令观看者侧目;大范围,大纵深地进行全方位打击,武装直升机的火力支援和定点清除,运输直升机的机动运输,伞兵的超低空空降,高、中、低空,以及地面火力的密切配合……更令人眼花缭乱。   有限战争对武装部队的战争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比如,要求指挥控制更加灵活有力;要求武器装备更加先进;要求军队作战能力更强等等。显然,黄历通过此次演习,起到了震慑敌人,扬振军威,展示实力等一系列作用,也诠释了有限战争的常用形式,或者说是高科技战争的雏形。      第149章 法国人的心思      演习是精彩的,观摩者纷纷表示赞许,南洋联邦和多国的记者和媒体更是进行了全程录像。只有北朝鲜的代表脸色僵硬,不作任何表示。   而演习后黄大总统说了一番话,“……随着现代战争中的技术武器越来越先进,对整个国家各个部门的协调配合要求更为严格,后勤保障更加是战争的关键。而只有多种力量综合使用、各军兵种密切协同、各种武器系统优势互补,才能发挥整体威力,取得1+1>2的系统效应。而远程袭击和迅速投放兵力,也将有一个巨大的突破,前方、后方的界线将变得很模糊。也就是说,发动战争者,即便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洞里,也有可能被击毙或被俘,从而结束战争……”   这些话似有所指,北朝鲜代表的脸色更黑了。但观摩的各国代表都知道,此次军演就是示威。差距是巨大的,从兵器装备,到作战思想,在软硬两个方面,北朝鲜都无法与南洋联邦的军队抗衡。更别提南洋联邦的背后还有联合国,最重要的是美国的强力支援。   停战协议签字的当天,杜鲁门总统就在美国的电视上出现,他低沉地说道:“我们怀着特殊悲痛、特殊感激的心情,怀念那些在辽远的地方献出他们生命的人们;他们又一次证明,耍在地球上保持自由,就必须要有勇气和牺牲。”他提出警告说,联合国“只是在一个战场上赢得停战,并不是在世界范围内赢得和平。”他又说他希望这次可以向人们说服,用谈判来解决分歧比诉诸“毫无益处的战斗,牺牲无数的生命”要得策。   但美国的保守派是不会这么容易相信这种说法的。沃尔特·李普曼在《先驱论坛报》说:“实际的情况是:双方和有关方面都受到相互威慑的条件的约束。”汉森·鲍尔温在《纽约时报》上说,“如果要阻止亚洲共产主义的蔓延,(朝鲜就是)在正确的地点,在正确的时候进行的一场正确的战争,这是一个信念问题。”现在朝鲜也和德国一样,分成两个了。在他们看来,“将要到手的并不是荣誉的休战,在这样休战的条件下,我们将无可避免地在亚洲失却平衡。”   共和党元老派是准备大闹一场的,他们只是等候罗伯特·塔夫脱发出信号罢了。可是这位强有力的多数党领袖并没有发出信号,虽然他是个惹人讨厌的人,老是使政府提案在参议院通不过。而现在,他选择支持杜鲁门。正如他向外界所说的“美国的全球战略有几个要点,要了解是不难的。而我们对美国人民许下的最主要的诺言,就是减少开支,而不是把我们竞选时所许诺的东西全部否定了。”   这是个关键时刻。如果塔夫脱向记者们谴责杜鲁门总统,并在国会里成立影子内阁来和政府的外交政策作斗争,杜鲁门提交国会的计划可能就垮了。但是,塔夫脱留了下来,他只不过希望明年的预算有大量的削减。   尽管在私人谈话里,他对朝鲜的停战条款讽刺挖苦,但是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报界谈话时,他很审慎。他承认这个分裂的朝鲜的前景是“非常讨厌”的,因为他创造了“随时可能引起战争的条件”,并使中苏可以腾出手来支援越盟进攻越南。但是,他不愿制造分裂,也不赞成悲观失望。   杜鲁门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从朝鲜半岛上抽身了,拨给欧洲的四个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的求援,现在正在一步步被履行。而让他不快的是,印度支那的问题,远不象他和黄历所想的那样简单。   尽管法兰西共和国在印度支那这块殖民地上已经气息奄奄,但是它对美国和其它外来势力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猜疑之心,并且采取一切手段阻止别国的介入。他们的这种心情在驻印度支那法兰西联邦部队前总司令纳瓦尔将军的《印度支那的末日》一书中得以充分的说明。他写道:“美国人在物质上帮助我们,但在精神上却反对我们。他们一方面尽量利用法国的‘拳头’——并且把这看作是他们反共计划中所必需的,另一方面,他们进行破坏行动,甚至损害我们的利益。”   只要经济和武器援助,我们法国人能搞定越盟,不需要别人帮忙。法国人虽然用外交辞令回答得很含蓄,但基本意思就是这样。   瘦驴拉硬屎,肉烂嘴还硬。法国人自恃武力,却低估了现在站在越盟背后的巨人。   是的,在法越战争初期,直到五零年的前三个月,越盟连战连败,被法国军队压迫到了越北的深山老林之中,面临着险象环生的局面。但新中国建立起来,并于五零年一月十八日与越南建交。随后胡志明秘密访华,代表越共中央,请求援助,新中国作出了全面援越的重大决策,战争的局势由此发生了重大变化。   同年四月,新中国派出的军事顾问团入越,大批武器和物资也从中越边境运了进来,装备并训练起两个师加一个独立团。在中国军事顾问团的指挥下,越军于九月发动了边界战役,经一个月的战斗,使北部边境的法军防御体系全线崩溃,打通了长达一千多公里的中越边界,解放了高平、谅山、老街、太原、和平五省,使越南北部中央根据地与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连成一片。   尽管法国人对别国插手印度支那存有极大的疑虑,但美国的援助却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继续战争的条件。在美国的压力下,法国人做出了一些让步。但在黄历看来,这远远不够。法国人还在继续实行那种非常过时的殖民地管理办法,那么他们就必须面临着这样一个挑战:要么放弃这块与其他殖民地迥然不同的世外桃源,要么就必须与愤怒的越南人作一番生死的较量。从四五年开始的越南人的反抗终于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与法国远征军在北越正面交战了。      第150章 对日和会再起风波      一九五一年三月,南洋联邦的全国大选开始了。与舆论和外界媒体所猜测的一样,黄历当选正式大总统毫无悬念,四年多的经济发展使南洋联邦的民众都获得了好处,而和平稳定的生活与东南亚其他尚处于动荡、贫穷、饥饿的国家相比,也令人感到欣慰。作为一个成熟老练,又与西方国家保持友好关系的卓越领导人。在南洋联邦内根本无法找到能与其匹敌的人物,甚至差一点出现唯一候选人的情形。   民族自由党依旧强大,相对于其他民族成立党派社团的自由度来说,对于华人,南洋联邦政府则采取了相当多的限制。华人不团结的劣根性,使得黄历和民族自由党的高层深为担忧,只能无奈地出此下策,以避免窝里斗的发生。   总统选举平淡无奇,但各州的州长、议长选举却激烈异常,特别是在苏门答腊的几个华人比重不占优势的邦中,更是如此。因为,南洋联邦政府对于地方的权力划分是相当宽松的,能成为州长、议长,也就拥有了相当大的权力,那些邦中的传统势力与新兴势力为此进行了激烈的争夺。   但这些已经无碍于南洋联邦稳定的大局,联合银行的统一货币,联合警备部队的统一指挥,经济上日益紧密的依赖,公路、铁路、航运的联系,已经在无形中将大家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   到了四月中旬,全国大选落下了帷幕,黄历摘掉了过渡期总统的帽子,正式成为南洋联邦的国家元首。宣誓就职之后,黄历的第一项工作便是对南洋联邦的所属各州进行了巡回视察。与各州的新领导班子交换意见,听取建议,增进感情。   国内的稳定,一直是黄历最为看重的,大量的移民便是有力的举措之一,而一支强有力的华人主体的军队,也令有异心者不敢轻动。时间是磨合的润滑油,尽管当初加入南洋联邦,或多或少是迫于压力的无奈之举,但现在想脱离,也会发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牢牢地牵扯着。   五月,黄历以总统身份应邀出访了泰国、缅甸、菲律宾,终于将成立“东南亚国家联盟”的事情确定下来,并确定于六月在曼谷举行外长级会谈,届时将发表宣言,正式宣告东南亚国家联盟成立。   随后,黄历回到国内,开始履行竞选时的承诺,正式推动一系列有益于民生,有益于经济发展的重要举措。全民医疗保障在西婆罗洲作为试点实行;贯穿苏岛各州的高速公路动工兴建;联系婆罗洲各地的公路铁路进入了二期建设;三所国立、十所州立大学拨款开工;继续深入普及义务制教育,并立法对不遵守的家长予以监督惩戒……   而更令世人感到震惊的是,在普遍认为国际局势动荡不安,东西方对抗加剧的情况下,黄历宣布了裁军和限军的命令。按照这个命令,南洋联邦将有相当一部分士兵退伍复员,全军将保持总数不超过三十万的标准,现在的分配是陆军十八万,海军五万(含海军陆战队一师),空军三万(含空降旅)的规模,五年内不变。   太过自信了,几乎所有人都对黄大总统的这个决定产生这样的感觉,却没有仔细研究黄历的命令中有一条是“要绝对保证军队的动员能力”。也就是说,吃饷当兵的少了,但对华人实行的义务兵役制能够保证兵源的充足,而军队所属的动员组织机构将能在战时迅速动员起几倍的兵力。   现代化战争、高科技战争已经显露端倪,传统的大兵团作战,或以数量取胜已经过时了。保持一支高度精锐的部队,将节省下来的钱投入到高科技武器的研发上,黄历的思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经过这几年的投入和发展,南洋联邦的军工科研机构正在取得令人欣喜的成果,与联邦德国的技术合作使导弹这种高科技武器已经制造出来。但准确性和可靠性,以及制导方式等关键问题还需要继续改善。而半集成电路的计算机也取得了突破,体积变小,重量变轻,使其能逐渐应用于飞机、雷达、舰船上。   购进的F-89佩刀喷气机,在培训锻炼一批新型飞行员的同时,仿制和超越工作也在紧张的进行当中。加装装甲,增大马力,添加雷达,加挂导弹,黄历代表军方对科研机构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最后生产出来的将是一个能全天候飞行的新品种战机,这是可以预见到的。   而直升机在外销和装备部队的基础上,也没有停滞不前,在坚固、火力、机动、续航等方面,继续进行着研究和改进。   一九五零年六月,美国官员那塞普访问印度支那后,美国决定派遣军事和经济代表团去印度支那,并以提供军事援助作为交换条件,要求法国人承担这样的义务:即在短期内建立一个所谓国民政府,这个政府有自己的军队并在外交上拥有广泛的权力。显然,美国对印度支那的干涉进一步升级了。   南洋联邦在明面上虽却未表现出对印度支那的兴趣,但暗地里已经开始运作,情报机构开始执行黄历的“冬眠”计划。所谓“冬眠”计划,便是在印度支那发展一个主要由越南人组成的巨大的情报网,执行时间为五年。这个情报网建立起来后,将全部处于潜伏状态,等到在关键时刻启用,便将变成南洋联邦的一个个千里眼和顺风耳。   印度支那的问题远比朝鲜棘手,黄历对此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当然他也不舍得把南洋联邦的军队送进真正的战争泥潭。由于法国人的固执和愚蠢,胜利的天平正向越盟倾斜,黄历对此也无能为力,甚至他和美国人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法国人在印度支那的失败,焉知非福。   此时,对日和会再次被美国提上了日时议程。美国为了减轻财政负担,扶持日本的政策不会轻易动摇。当然,黄历与杜鲁门的会晤起了一些作用,从私下里美国方面传来的文件看,对日本的扶持力度显然是有保留的。而对琉球的地位问题,美国显然还没有拿定主意,但他们也注意到了琉球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以及南洋联邦对琉球自治或独立的坚定支持。南洋联邦,特别是黄大总统对日本的警惕和愤恨,令美国人感到不太理解,特别是黄历提出日本向亚洲被侵略各国承认战争罪行,正式书面道歉的要求感到棘手。   “……日本政府要永远记住,向亚洲各国人民道歉并不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日本人应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向亚洲各国及世界人民展现自己的道义感和责任心,这是很重要的……”黄历第一次在南洋联邦电视台露面,便是疾颜厉色的对日本政府的指责,不仅在公开场合表示了对日和会的异议,黄历在私下里也与美国方面展开了沟通,对美国方面对日和会的准备和条款表示不满和不解。   按照美国拟定的对日和会参加国名单,中国——这个在反抗日本法西斯作战中历时最长、贡献最大、损失最重的国家,将不得参加盟国对日和约的拟定和签署工作。美国拒约邀请的理由是与中国大陆没有外交关系。   而美国想邀请台湾参加和会,苏联和英国则表示反对,他们认为:台湾在二次大战时是日本侵略的协力者,因此台湾不是战争被害国,台湾无权得到战争赔款。同样,韩国也想参加对日和会,被拒绝的理由与台湾相同:韩国在二次大战时是日本的殖民地,韩国人在二次大战时是日本侵略的协力者或“帮凶”,不是战胜国,无权参加旧金山对日和会,也无权得到战争赔款。   黄历在中国抗日多年,对中国人民付出的惨烈牺牲,以及日本鬼子屠杀淫掠的暴行,记忆犹新。同时,他非常希望在日本人的脖子上再套上一根绳索,让日本人为他们自己发动的罪恶战争免费打工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而且,旧金山和约的草案是很不公正的,令黄历不可容忍。因为它把对日作战的起始时间定为四一年珍珠港事变,从而抹杀了中国人民自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以及三七年七七事变至四一年这几年中国人对日寇的单独抗击的历史。   同时,和约在赔偿问题上极力宽大日本,只是泛泛地规定:“日本国对战争中造成的损害及痛苦,将向盟国支付赔偿。”对于具体数额却根本没有提及,同时对战胜国的赔偿要求作了原则上的限制:即只能“利用日本人民在制造上、打捞上及对各该盟国的贡献的其他服务上的技能与劳作,作为协定赔偿各国修复其所受损失的费用”,而且必须在“日本可以维持生存的经济范围内进行”。这种重重限制的赔偿规定就是以日本人的劳务充作赔偿,实际上是变相减免日本的战争赔偿。      第151章 心情恶劣      显然,美国政府对来自南洋联邦的黄大总统的反对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没料到会这么强烈。而且黄历有好几个撒手锏,令美国人感到头痛。   旧金山和约的主要策划人之一,负责对日缔约的杜勒斯作为特使赶赴坤甸,争取说取黄历,取得对日和约的谅解与支持。   福斯特·杜勒斯是个德高望重的政治家,看上去也是那样。他一切都与众不同:狮子般的头,严峻的脸孔;“大都会”、“灰石”、“市区”、“世纪”等俱乐部的会员、卡内基基金委员会、基督教正义与持久和平委员会联邦理事会的主席,大学优秀生联谊会会员,还有普林斯顿大学、巴黎大学、乔治·华盛顿法学院学位。   杜勒斯生平一个最重要的事实是:他是基督教长老会教徒。他认为他对宗教的笃信是他的重要力量,但事实上这是一个负担。对他说来,反对共产主义不过是长老会教义的必然结果。这和苏联领袖认为共产主义是福音是一样的。因此他的外交,也和苏联人一样是僵硬的、教条的。   幸好杜勒斯还未当上下任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国务卿。到那时,他会到处旅行,象兜售人寿保险单一样,建议各国和美国结成联盟,作为对付侵略的保证,把美国的军事力量作为钢筋,将反共产主义国家紧密连结起来。除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而外,又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组织,到了后来,美国一共对八个安全条约承担责任,要保卫四十二个国家。以至于《纽约先驱论坛报》写道:“杜勒斯表明他不是个谨慎的、精打细算的外交家,而是一个赌徒,随便把我国的血汗、财富和荣誉拿来向外国开支票,比任何一个想充阔的还要阔绰得多。”   显然,杜勒斯现在还不能随意开支票,而且他的灵活性不够,这使他说服黄历的任务难以达成。而黄历在话中的暗示,使他感到如果美国政府一意孤行的话,将在远东引起灾难性的后果。   从南朝鲜撤军,从日本撤军,不干涉印度支那的局势变化,联合亚洲国家对日本进行制裁和封锁,承认红色中国甚至与之建交……杜勒斯的后背冒出了冷汗,这个家伙疯了吗?   什么叫撒手锏,这就是,打在你的要害上。正象太平洋战争时期,美国需要国民政府拖住日本,而老蒋动不动就喊“老子不干了”,每喊一次,总会有所收获,从山姆大叔的兜里掏些钱花花。   而黄历所暗示的这些都是具有现实意义的威胁,一旦实行,远东的局势将滑向美国人所设想的灾难情景。   “宽恕并不意味着放弃伸张正义,南朝鲜日益稳定,军事建设也走上了正轨,日本所谓防共桥头堡的作用已经削弱,我不明白贵国为何要对日本如此宽大,如此大力扶持。”黄历显然心情极为不好,一反平日总带着笑容的样子,始终阴沉着脸,“请转告杜鲁门总统,对日和会的草案我国无法接受,如果贵国一定要召开,我国将采取单独行动。介时,日本的境遇会更惨,将为亚洲国家所孤立,我这不是恐吓和威胁,而是在说一个事实。”   黄历匆匆而走,第一次会面不欢而散,杜勒斯不明所以。回到使馆,美国驻坤甸大使将最新的消息告诉他,杜勒斯才明白,这个时候前来劝说黄大总统,还真不是时候。   原来黄历出访回国后,作为第一夫人陪同的李倩心突然感到臀部剧痛难忍。接着那个星期,她总是不能入睡,吃了大量的阿士匹林也无效。紧接着,李倩心进入医院进行一系列检查,医生建议用X光进行深度透视,并服用可的松,还要她拄着拐杖走路,要她设法减少臀骨压力。   就在未查明病因的那一个月,李倩心的表现确有点英勇过人。尽管她忍受着难以相信的剧痛,她还是陪着黄历接待了来访的泰国国王,以及菲律宾总统。而就在这个月初,李倩心又住进了医院。起初健康情况据说还是“良好”,但随后在几位聘请而来的英美德医生进行的专家会诊却发现李倩心患的是白血病。   在那个时代,不,即便是在现代,白血病也是一个非常棘手的疾病。急性白血病来势汹汹,李倩心的病情迅速恶化,黄大总统心绪烦乱,脾气暴躁。   原来是这样啊,杜勒斯连连搓手,怪不得黄总统今天的状态与平日大相径庭。而驻坤甸大使还告诉他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据说,黄大总统在中国大陆有过一个妻子,在与日本人作战中牺牲,黄大总统一直痛恨日本人,与这也有一定的关系。   “从南洋联邦的教科书中以及政府活动中,可以发现这些端倪。”美国大使很无奈地摊了摊手,“警惕日本,要日本进行公开道歉和彻底反省,这种观念已经潜移默化地进入了南洋联邦民众的脑袋里。在东南亚,南洋联邦已经俨然有领袖般的号召力,泰国、菲律宾、缅甸正在得到南洋联邦的经济和军事援助,无疑会与南洋联邦采取统一行动。而越南、柬埔寨、老挝,也会很乐意地从日本身上刮取更多的收益。最可怕的是红色中国,如果黄总统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与之建交,那远东的局面将变得不可收拾。”   “他会失去理智吗?”杜勒斯不太确定地问道。   “那只有上帝才知道。”美国大使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杜勒斯皱起了眉头,朝鲜半岛的局势看似稳定下来,那是因为有南洋联邦的两个师在南朝鲜坐镇,并且有教官在训练南朝鲜军队。如果南洋联邦一怒撤军,美国就必须填补防御的空缺。印度支那的法国人又换了统帅,但依然无法阻止越盟的扩大,红色中国的支援使越盟后劲十足。现在和以后,美国与南洋联邦的合作将会更紧密,更加依赖南洋联邦精锐的部队,在对日和会的问题上,如果强硬到底,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呢?      第152章 对日和会的创新想法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的规律,但其中却有着太多的意外因素。年轻,年老,不是衡量的标准,恩爱和感情也不会得到上天的保佑。   星期四晚上十一时,南洋联邦的第一夫人李倩心已不省人事,六个小时后,她去世了。   或许有人说李倩心从一个风尘女子,到第一夫人,走到了她个人地位的顶点,算是没白活一回。但黄历却觉得如果能用这个总统的位置去换爱妻的生命,他将毫不犹豫。在李倩心最后的时间里,这个女人带着幸福的笑容,依偎在他怀里,用微弱的声音讲述着两人共同渡过的美好时光。还有他们两人爱情的结晶,才五岁的秋盈,似乎成了李倩心最后的牵挂。   生离死别,为什么又是自己来承受这种痛苦?黄历很伤心,脾气也变得很暴躁,甚至小秋盈的哭闹,也差点令他失控。   逝者已矣,几乎所有人都希望黄历能尽快恢复状态,而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做出令人吃惊和失去理智的举动,毕竟象他这样一个有着巨大权力的领导人对于国家的影响同样是巨大的。   按照李倩心的遗言,她的葬礼是简朴而迅速的,这个女人,即便是死后也要为自己的丈夫减少麻烦,为他的声誉着想。   事实上,黄历比大多数人想象得都要坚强,尽管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面对李倩心的照片泪流满面,但葬礼结束后,他便又投入到工作当中。只是笑容少了,严肃的时候多了。   与杜勒斯的会晤随后便展开了,杜勒斯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而感到忧心忡忡,生怕这位更严峻的黄大总统做出令美国人大吃一惊的决定。   但他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黄历面无表情地提出了自己的对日和会的构想,并且对每个新想法都加以详细的说明。   “即便不谈公正的问题,我认为也应该邀请红色中国参加和会,我们不能无视那片辽阔大陆上四万万五千万的民众。况且,印度支那的问题,使我们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我们需要了解红色中国对越盟的支持程度,以及有可能直接介入的前提。”黄历揉了揉太阳穴,显出很疲惫的神情,他昨晚又没睡好,“法国人越来越无力控制印度支那的局势了。在威克岛会晤中,我与杜鲁门总统商议过有关的事情,但我们必须在了解真实的情况下才能决定如何做,不是吗?”   “总统先生,美国政府现在奉行的是扶日不弃蒋的政策,邀请红色中国,对于台湾的中华民国将会引起恶劣的影响。”杜勒斯谨慎地解释道:“而且,美国政府并未承认红色中国,如果邀请他们参加和会,这无疑将向国际上释放一种不正确的信号。”   “当然,由美国政府发出邀请,确实有些困难。”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否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比如说把对日和会分成两个部分,在两个地方召开,由贵国主持欧美诸国对日和会,由亚洲某一国家主持亚太国家对日和会,并由联合国安理会成员国监督。”   杜勒斯使劲眨着眼睛,这个提议相当新鲜,相当有创意,但亚洲某一国家,黄大总统指的是南洋联邦?美国不邀请红色中国,而南洋联邦是准备发出邀请的。显然,这里面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比如说两个对日和会是否遵循同样的原则,是否能对日本采取宽大的措施,是否能按照美国的意愿使日本为国际社会所承认,甩掉战败国的帽子。   “关于这个提议,我们需要仔细磋商,并且我要向政府请示。”杜勒斯不敢擅专,决定继续听下去,摸清南洋联邦的底牌。   按照国际法,只有与战败国进行过交战的战胜国才有资格获得战争赔款。从严格的法律角度来讲,只有中国、美国、英国、苏联、荷兰、澳大利亚有资格索取战争赔款。相反,象印尼共和国、菲律宾、缅甸、越南、老挝、柬埔寨等国,在二战时是殖民地而不是独立国家,这些国家的军队更没有和日本军队进行过交战,所以索取战争赔款有一些勉强。泰国、韩国等向日本索取战争赔款更是牵强。   同时,美国为了早日实现其扶日反共的目的,竟然借口盟国对中国政府的认同有分歧而单方决定不邀请中国代表出席旧金山和会,主张中国应在会外与日本单独缔结和约,对于将由中国哪一方与日本缔约,美国强调“应由日本去决定”。   这种把中国排除在对日和约谈判之外并且给予日本选择缔约对象权利的做法,将使中国在对日和约问题上失去了主动地位。而事后,日本也确实充分利用这一权利谋取最大的益处,在这个问题上绞尽脑汁,大做文章,极尽阴险、奸诈之能事。   黄历之所以要将对日和会分开,便是想让日本尽量多地背上战争赔偿这个大包袱,尽量少地摆脱美国的干涉和影响。当然,完全摆脱是不可能的,对日和会早晚要开,这是他无法阻挡的。   但是,战败国就要有个战败国的样子,黄历也不是非要日本人都饿死,但嚣张就是不行,忘记自己所犯的罪恶更不行。   ……   就在杜勒斯在坤甸与南洋联邦政府就对日和会展开争论的前后,印度支那的局势更加恶劣了。   五零年年末,越盟发动了平原作战的第一次战役——红河中游战役,又称为陈兴道战役。此役越盟采取奔袭战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一举攻克金英、多福、安风一线五个暗堡群据点,共歼灭法军三个营,计一千五百余人。   在红河中游战役结束不久,越盟军队又在海防以北的汪秘附近地区发动了黄花探战役,又称东北战役。接连攻克兰塔、陆内、芒内、松周、秘则、长白六个据点,歼俘法军一千一百余人。   黄花探战役之后,越盟军队稍许休整,接着又于五一年五月在宁平地区发动了光中战役。经过激烈战斗,越盟攻克宁平省会及其以南、东南共十余个据点,后又连续攻克了一些据点。此役共歼灭法军三千余人,攻克据点二十二处。   三次战役共歼法军六千余名,其中近一半是法军的机动部队。法国人在平原地区想依托坚固的防线和据点群、优越的军事装备和交通条件,发挥炮、空优势和快速机动的兵力,以摆脱被动挨打局面的设想落空,越北局势开始向越盟逐渐倾斜。   越盟在中国的支援下,目标指向了越南西北部地区,这里是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价值而法军守备比较薄弱的地区。它是法军屏障上寮、钳制越北解放区,掩护红河三角洲的战略要地。它与东部平原的法军相呼应,对越南抗战主力和首脑机关所在地,越北解放区构成严重威胁。夺取这一要害地区,便可与越北解放区连成一片,形成背靠中国、南连上寮、地域辽阔的稳固的战略后方,对创造条件夺取红河三角洲,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法国人又一次向山姆大叔要求飞机等武器装备的支援,而美国政府在慷慨解囊之后,对美、法设在上寮的桑怒、川圹的空军基地即将遭到威胁感到忧虑,同时对法国人的猜疑和防范感到愤怒。这个时候,南洋联邦针对印度支那的局势分析送到了杜鲁门的桌上。   历史学家可能会提出疑问,为什么美国会卷进印度支发地的战争呢?联合国并没有在印度支那承担义务,而见一直到不久以前,美国还没和这个地区发生过什么关系。过去的美国总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的,只有罗斯福,而他也只是要把它从法国殖民统治下解放出来。   但显然,法国在印度支那的军事力量比之联合国军在朝鲜的力量小得多,而且缺乏一个睿智的统帅。而且美国的大多数政府领袖们认为:美国是自由世界里最强大的国家,是对抗世界共产主义的全球性斗争的领导力量。朝鲜停战以后,这种斗争中唯一的武力冲突就是在印度支那。主张干涉派认为,如果共产党在一条战线上取得胜利,所有战线的安全也就会有危险。   美国知识界里也是这样看。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经济史教授沃尔特·罗斯托在《代达罗斯》一书中提出理由说:“苏联和中国地面部队的调动,可以使美国丧失欧亚地区的力量平衡。同样,如果这个关键性地区里的男男女女不论由于希望或者失望而转向共产主义,这种力量平衡也会丧失……如果我们成了集权主义的汪洋大海中一个民主孤岛,美国的生存就会受到威胁……”   以前向法国人提供金钱、大炮和对策也就够了,但现在似乎不行了,如果不能提供更大的帮助,自由世界就会受到威胁。      第153章 印度支那的思考      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弱者和愚者将沦入深渊,强者和智者则将获得巨利。南洋联邦虽然得到了美国的援助,并且在朝鲜半岛的战争中出了大力,但一直尽量地不让人有南洋联邦是美国的忠实佣从的认定。换句话说,如果朝鲜半岛不是联合国通过的决议,南洋联邦不会出兵;而印度支那也是这样,如果没有一个大义的名分,南洋联邦也不想背上殖民者帮凶,帝国主义走狗的骂名。   第三世界国家正在兴起,多数都对美国表示仇恨和不满,南洋联邦一方面从山姆大叔兜里掏钱,一方面也在谨慎地保持距离,并适当地给予一些第三世界国家援助,使他们不致于把仇恨的目光集中到南洋联邦身上。   这是一个平衡的需要,要有高超的手腕,睿智的头脑,深远的眼光,精准的判断。对此来说,黄历是一个作弊者,他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利用最小的代价,而得到最大的好处。这与财大气粗的美国不同,更需要的是技巧。   同时,南洋联邦很少或者是根本没有对其他国家的内政指手划脚过,这又是与美国最大的不同之处。   印度支那是个很复杂的,牵扯到各方利益的角逐场。黄历对此加以关注,并不象对日本那样更多的是出于厌恶之心,而是关系到南洋联邦的具体利益。当然,出手的时机和方式,要精确地掌握,起码帮助法国人,在黄历看来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是得不偿失的。   同样,对于越盟,黄历没有什么好印象。一个反复无常、忘恩负义的民族组织,一个唯利是图的墙头草,一个残忍自大的党派。   谁能想到,历史上当越盟取得最后的胜利没多长时间,便开始了驱赶中国侨民的运动。如同一九五五年驱赶、排挤法国侨民一样,越南人有其民族特有的极端排外情绪,但这次驱赶的并不是自己的敌人,却是它长达二十年之久的,曾给予它大量支持的盟友——中国。   对于中国,越共政府在取得最后胜利之前把那种警觉隐藏得更深,因为在当时唯一使美国在战争升级时也未对北越发动进攻的支柱,就是站在它身后的共产党中国。美国人不愿意与共产党中国发生正面冲突,而且担心战争扩大到更多的国家。   当然,那些被驱赶出境的中国侨民对这种强制性的措施感到疑惑不解,在他们还没有能够懂得越共政府为什么突然大发雷霆的时候,所有的财产已经被身穿绿色军装的越南军人和警察没收了,大多数中国侨民逃出越南时,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一无所有。   那次强制性驱赶中国侨民的运动作为后来大批的越南难民外逃的信号,越共政府对所有的人,尤其是被征服的南方人民,显示了越共政府的异常强硬冷酷的态度。上百万的居住在城市中的市民和商人以及由于参加过前政府各种组织的人被送往叫作“新经济区”的原始的热带森林里,既没有食物,也没有居住的地方。越共把他们送到那儿,告诉他们要么想办法活下去,要么就饿死在那里。   虽然中国曾经毫无保留地作出一切自我牺牲来援助北越进行了长达二十年之久的战争,但越共政府还是很容易地利用历史上中国皇帝对越南一千多年的控制煽动起与中国人的对立和恐惧;他们在短短的几年之内便把十二年来的“中国同志”变成了“战争赌徒”、“企图控制越南的霸权主义者”。越共政府努力使越南人民相信,“中国是真正的、自古以来的敌人,一直想统治印度支那,尤其是越南,就象一千年前那样,只有苏联人是朋友,真诚的社会主义朋友。”   胜利之后的越共不无欣喜地回忆着他们是如何从美国人手中夺走一千五百亿美元和五万八千条生命的过程,极力表现其大获全胜之后的民族骄傲感,同时也要掩饰那个国家陷入的自相矛盾的荒谬狂妄的窘境——尽管它每年可以得到二十亿美元的苏联援助,但是越南始终处在极端的贫困之中。   对待一个它根本不关心,但是又时刻困扰着它的社会现象——极度贫困,越共政府一方面派兵入侵邻国柬埔寨,一方面挑起它的前盟国中国的争端,以此来转移人民对它的强烈怨恨之情和世界舆论的视线。   是的,战胜了美国后,越共认为自己已经成就了“超级军事大国”的地位。它的一百二十万军队是世界上第四大常规军,挑起民族之间的仇恨,是越共政府成功地用来迷惑人民推翻南方政府的手段,之后它又会非常成功地把广大越南人民引向了两个邻国:柬埔寨和中国。   尽管黄历知道这些历史上的悲剧,但令他痛苦的是,对于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情,他无法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看着中国在无私地对越南尽着共产主义义务,他是又气又急。自己国家的事情还没搞定,却要牺牲发展的时间和物资,支持一个白眼狼的所谓独立战争?从一九五五年到一九七八年,中国支援了越南二十多亿美元啊,把这些钱用在国家建设上,那——真是,让黄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黄历一直想尽力避免与中国的对抗,但朝鲜战争被他猛抡一棍阻止了,但印度支那战争,他却很头痛。由于法国人的愚蠢和自大,本来有可能在越盟弱小的时候便一举将其消灭的,但随着战争时间的延长,越盟越打越强,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   另外,黄历争取在对日和会上邀请中国,也是想有一次正式接触的机会,对印度支那问题进行沟通和试探,以决定在何时出手才最有效。早了,法国人作梗,而且会背上镇压反殖民民族运动的罪名;晚了,面对泥潭一样的残酷丛林战争,黄历也有些生畏之心。      第154章 对日和会分阶段会议      南洋联邦对越南做出的形势分析是触目惊心的,法国殖民者虽然在军事上还占有优势,但在政治上已经输得一干二净。不仅在北方,在越南南方的农村中,越盟的势力已经渗透得令人恐惧。由此,黄历断言,即便法国人能在军事上取得一些胜利,也最终无法改变退出印度支那的最后事实。   “中情局是一群笨蛋。”杜鲁门愤怒地敲着桌子,虽然他知道这份关于印度支那的形势报告有夸大的成分,但其中罗列的大部分事实和严密的分析判断是极有参考价值的。   人民战争,政治腐败,民心向背,这些理论令杜鲁门感到,不管美国花多少金钱,都很难阻止法国人在印度支那的根本形势,而且正如黄历所说,一旦法国人在越南丢脸的退出,鉴于法国在越南的经济利益,在美国人想以一个新联盟取而代之时,往日的朋友也会变成现实的敌人。   在形势报告中,黄历第一次明确提到了南洋联邦军队正在进行“反游击战”系统训练,但却言之甚少,象吊人胃口一样。同时,黄大总统又伸手要钱,说南洋联邦的情报机构正在越南渗透,可是资金不足,难以为继。   杜鲁门知道,杜鲁门明白,这位黄大总统最终的目的是要美国在对日和会的问题上做出让步,或者采纳他的主张。是否可以就对日和会的新主张展开磋商和讨论,杜鲁门陷入了沉思。   南洋联邦与美国并未有军事同盟的协议,也就是说他们完全可以不必听从美国的指挥,而朝鲜半岛和印度支那问题却越来越离不开南洋联邦的支持。   起码在这个时候,派出地面部队参与印度支那战争,对美国政府和杜鲁门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无疑,在地域上考虑,能够快速采取反应,在危急时刻对印度支那战争伸出援手的,就只有南洋联邦了。   况且,南洋联邦在东南亚已经有龙头大哥的姿态,日本的经济想要发展,就不能失去其经济上不可缺少的东亚地区的广大市场。亚洲各国对日本的仇恨还未消除,如果因为对日和会一事而造成亚洲各国联合封锁日本的状态,也将是一个十分令人头痛的事情。   嗯,以欧亚两大洲为划分标准,这样不行,在邀请红色中国或者台湾的问题上,已经和苏联、英国吵得够厉害,并且因此引起了台湾方面的不满。或许用战前战后建国的时间上来划分,就可以两全其美。台湾作为中华民国的代表,是战前的,由美国邀请;红色中国呢,是战后成立的,让南洋联邦去搞定。这样就不违反美国政府的政策,引起的反对声音也会小很多。   另外,即便对红色中国可以有战争赔偿,也不能直接落到共产党政府的手里,而应该采取一种限制性的措施,避免将这笔款项用于战争,或支援战争。   顺着这个思路展开,杜鲁门觉得黄大总统的主意也不错啊,只是要定好一个框架,并向一些国家施加压力,替日本遮挡遮挡,或许对美国的名声更有利。而且对于印度支那问题,希望借此机会试探到红色中国的底线。还有黄历提到的国际红十字会,既然一九五零年八月,国际红十字委员会已经正式承认了中国红十字会,那阻挠红色中国参加在加拿大召开的第十八届国际红十字大会,就已经变得不太可能。嗯,到时候支持台湾以正式代表的身份与会,这样就没有问题。而且还可以在红色中国设立红十字会办事处,更清楚地了解这个神秘的国家的内政外交。   美国方面对南洋联邦的建议予以了初步认同,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电报往来和会议磋商。   既然主要目的达到了,黄历也适当地做出了让步,基本同意美国所建议的日本的战争赔款予以宽大的处理,但并不承诺放弃,而是向美国报出数字,三十亿美元。你不是要护着日本这个鳖犊子吗,那就暗地里替日本人掏点吧,好让南洋联邦在对日和会上少说点,做个好榜样。   果然,美国被吓着了,别这样啊,少点,少点,不要光图眼前,要顾及到长远利益不是。经过讨价还价,南洋联邦最后将损失定在十亿美元,而美国暗地里减免了南洋联邦的七亿美元债务,并再借给南洋联邦五亿美元,嗯,暗箱交易达成。   黄历是精明的,生怕美国单方面主导对日和会,要求美国作出书面承诺,两个分别召开的对日和会必须在都完全结束后,才能正式生效。   同时,黄历也开始了一系列运作。首先,他同英国大使进行了磋商,并派人鼓动新加坡华人民众举行了十万人规模的示威游行,掀起了向日本讨还“血债”的运动。迫使英国发表声明,“作为新加坡的宗主国,虽然可能放弃对日索赔,但考虑到道义问题,考虑到新加坡华人在战争中所受到的巨大伤害,将支持新加坡华人向日本追讨索赔的诉求。并希望新加坡华人成立一个索赔委员会,用理智解决问题。”由此,民间赔偿被正式提出来。   随后,在美国方面宣布,鉴于战争赔偿的复杂性,以及战后各国的新变化,对日和会将分成两部分召开。一部分由战前已经成为正式国家的在旧金山举行,另一部分将由战后的新兴国家在坤甸举行。   在美国正式宣布对日和会的日期后,南洋联邦总统黄历在上议会发表了讲话,他郑重而严肃地说道:“我们不是指望着日本赔偿来发展国家,但日本的战争罪行是以日本人民的名义犯下的,因此日本人要把道德上和物质上的赔偿视为自己应尽的义务,真正地认识到发动战争的危害,从此变成一个永久和平的国家。”   “另外,我要正告日本,不要以所谓发动战争的是日本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日本人民也因此受到了很大损失为狡辩的借口。事实上,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决定日本国家政策的国会议员以及政府领导人皆由日本国民通过选举产生。日军每占领其他国家的一个地方、一座城市,日本都会举国庆贺,同喊‘万岁’。怎能说他们不代表日本大多数国民、只是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怎能说自上个世纪以来对亚洲国家的不断侵略只是这一小撮人干的呢?”   “在铁一样的事实,在血流成河的战争面前,日本必须真诚的悔过自新,而不是回避遮掩。没有真正的道歉和反思,对日本是极其不利的,这不仅伤害了亚洲人民的感情,而且作为一个还没有弄清战争责任问题、没有受到近邻国家信任和尊敬的国家,日本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发展。”   就在美国最终确定了参加旧金山和会的国家名单后,黄历随后也发出了在坤甸召开对日和会第二阶段会议的邀请书,除了泰国将出席旧金山和会外,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受到战争侵略的亚洲独立国家,红色中国和新加坡索赔委员会也赫然在邀请之列。   而朝鲜与韩国都不在邀请之列,理由与美国相同,这些国家在二战时并未与日军正式交战,而是日本的殖民地,对日本发动的战争有相助之嫌。   对印尼共和国,黄历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发出了邀请。对于这个邻近的国家,既然无法完全消灭,那就正视它,反正它也翻不了天。   ……   中南海会议室内,针对南洋联邦邀请中国参加对日和会预备会的讨论正在进行。对于是否参加,这几乎没有异议,但有争议的是随邀请书一起送来的黄历的亲笔信。   “……对日索赔是政府的责任,是受到战争伤害的广大中国人民所应得的补偿,如果贵国政府还本着‘以德报怨’或者‘大中华思想’不放,那参加不参加,便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鉴于国际形势的客观存在,贵国得到的赔偿将由国际红十字成立一个专门组织进行管理分配,主要是采购与民生有关的物资,并在贵国的教育和农业方面开展建设……”   黄历在信中的称呼可谓恭敬,但内容却很直白,这令与会者都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新中国政府不是人民政府,不为人民考虑。”   “这也有点太霸道了吧,赔给我们的钱却不能由我们自由使用,还要设个专门机构管理?”   “既然邀请我们,还要指手划脚,真是不可理喻。”   “我倒觉得这是一次新中国展示形象的好机会,争取恢复在联合国及其他国际组织的合法席位,不正是我们一直希望的吗?”   “从信中的措辞看,这位黄大总统是极端仇日的,好象生怕我们要少了,或者不要了,影响到他们遏制日本的企图。”   周恩来含笑不语,听着与会者在议论纷纷,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默默吸烟的毛泽东。      第155章 无题      毛泽东掐灭了烟蒂,又点上一根,缓缓吐出烟雾,开口说道:“对日和会我们是一定要参加的,不管这位黄大总统信中的措辞如何,也要感谢他给了新中国这样一个机会。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起初的对日和会没有什么分阶段会议,就是在旧金山由美国一手操纵。可见还是有人做了工作的,我想,这功劳应该记在黄总统身上。至于诸多限制,也有情可原,南洋联邦夹在美国和我们之间,也不好做吗?”   “两边都得好,太圆滑了。”不知是谁在下面低声说了一句。   周恩来笑着解释道:“不能这么说,在处理国际外交事务中,不能灵活应变,恐怕什么事情也办不成。限制倒也是应有之意,美国给了黄总统一个好大的面子,他自然也要消除美国的疑虑。这是怕我们把赔偿用在军事上面,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呀!”   毛泽东点了点头,说道:“很大程度上,他们是担心我们对越南同志的支持。从半年前开始,南洋联邦已经减少了对我国大米的输入,改为用玉米和其他消费品换取矿产品的政策。包括陈嘉庚老先生,也对我们尚未搞好国内建设,尚未使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明显改善的情况下,却勒紧裤带支援越南感到困惑和不解。恐怕在这次对日和会上,他们会提出这个问题,并试探我们的态度和底线。也就是说,印度支那有可能会复杂化,美国有可能直接插手,也有可能与南洋联邦有所勾结。对此,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这样一个对手,很难缠啊”朱德皱了皱眉,说道:“百战百胜有些夸张,但从资料上看,他的军事指挥确实很有特点,很高明。”   “谋定而后动,一出手便是连环招,令对手很难抵挡。”毛泽东低沉地说道:“而且他往往在战术理论上有创新,朝鲜一战,便可看出他对新兵器的运用,很有独到之处。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此次对日和会,他要试探我们,我们也要试探他。所以,这次我国将派出高规格的代表团,并且要提前出发。”   “黄大总统可是热情的很哪,要派出南洋联邦最大的军舰免费接送,连路费都替咱们省了哦”周恩来笑道:“而且还将邀请代表团成员在南洋联邦各地随意参观,我们若是畏畏缩缩,倒会让人瞧不起了。”   “对,大大方方地去,大大方方地谈,大大方方地参观。”毛泽东用力挥了下手,说道:“让所有对我们有误解,有偏见的人看看,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是通情答理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关于会前和会中的斗争策略、我国政府出席大会的作用及赴会后将面临的问题,这些都是要深思熟虑,认真敲定的。”周恩来很谨慎地说道:“黄大总统能把美国人说动,他的外交辞令和灵活手腕不可轻视啊!”   ……   游击战术,对于法国人是新课题,把法军一直弄得七荤八素,在圣西尔军校训练出来的法国军官打不过越南教书匠武元甲,更不是中国军事顾问团的对手。但显然,美国对此并未有足够的重视,他们对游击战术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缺乏更深入的了解。   格雷厄姆·马丁,美国五角大楼负责研究与改进军事战略的专家,受杜鲁门总统和美国军方所托,率团来到了坤甸,与黄历探讨他语焉不详的“反游击战”攻略。   “美国的特种部队在菲律宾丛林里经受过严格训练,所以,它对付游击战方面有着一种特殊的能力。”马丁对黄历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种自以为是的骄傲,但随后他便被彻底打败了。   “特殊能力?”黄历似笑非笑地问道:“变身,变脸,能变成越南人?”   “当然——不能。”马丁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地说道:“总统先生,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关系。”   “这有很大的关系。”黄历淡淡地说道:“你们的特种作战部队不就是执行游击战、秘密行动和执行特殊任务的突击部队嘛,你们所谓的游击战严格意义上讲只是一种偷袭、奇袭之类的行动,这与越南人正在进行的游击战有很大的区别。首先从时间上看,你们的特种部队能在丛林中独自坚持多长时间,越南的游击队能坚持几个月,一年,两年,你们行吗?”   “不行。”马丁老老实实地说道。   “越盟游击队周围全是同种族的民众,他们可以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所以他们的人越打越多。你们的特种部队在密林里却无群众可以组织,只能是单纯的军事行动,就象没有水的鱼,存活不了多久”黄历很严肃地说道:“越南人管这叫民众战争,也就是说,对于异国人来说,他周围的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大人,老人,妇女,儿童,一个小疏忽,就可能丢掉性命。兵民难分,这是很大的难题,如果乱加杀戮,就又会被越盟所利用来作仇恨的宣传,可能会激起更广泛的反抗。”   “这很象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时使用的战术。”马丁似有所思地说道:“我曾经看过卡尔逊上校所写的参观八路军根据地的见闻,和总统先生所说的有些相近。不过中国共产党管这叫,叫……”   “叫人民战争。”黄历微微一笑,补充道:“卡尔逊上校对八路军的游击战术方法佩服之至,回国后便请求派一支部队给他,由他带领到菲律宾战场去打游击。他信心百倍,认为,按照八路军游击队的办法,定能取得成功。结果——”   马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结果派给他一个中队,用潜艇送到菲律宾海岸,而后进入丛林,打起游击来。虽然他们也利用各种方法袭击日军,取得了一些战果。可是,终于还是被日军打垮了,卡尔逊只身逃了出来。”   “卡尔逊只看到了游击战表面的东西,却没有深入挖掘其中的精髓,以及实行游击战的基础。”黄历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游击战的战略战术是建立在人民战争这个基础上的,在广大的民众当中,可以不断地补充,所以能越战越强,而卡尔逊的游击中队却得不到补充,失败也就在情理之中。”   “你是不是说这是共产党的可怕之处?”马丁问道:“难道说,只有共产党才能进行游击战争?当年拿破仑进攻俄国占领了莫斯科的时候,库图佐夫就是用游击战争配合打败拿破仑的!”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看来你已经有所感悟了。”黄历笑了起来,说道:“只有在本土,游击战才有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如果把越盟的军队全部拉到平原打一场正规战,我觉得用一个精锐师就能完全击溃他们,但现在不行。”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华人有这句古话吧?”马丁突然说出这话,让黄历倒有些意外。   “呵呵,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黄历笑道:“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如果强龙够猛,压倒地头蛇也是有可能的。很抱歉,虽然我和你谈得很愉快,但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你可以和我们设立的一个军事研究机构进行深入的探讨,以便形成完整的报告提交给华盛顿。”   “好的,和总统先生的谈话让我受益匪浅,很期待下次有机会再谈。”马丁客气地起身告辞。   兔子能追到坦克,坦克却追不到兔子,麻雀可以落在导弹架上拉屎,导弹却绝对打不到麻雀一旦陷入游击战争的泥潭,强弱互换规律就会起作用。对此,黄历有着清醒的认识。但越南也有自身的局限性,特别是南方,回旋余地小。现在的火力和机动程度,不是抗日时期的小日本可比的。残酷的消耗战略和焦土政策,将改越南南方的大部份农民的心理,在家园生命都无保障时,他们求生存求安全成了主要目标,死亡压倒了气节。   历史上便是如此,数以百万计的越南农民因为躲避轰炸和炮火离开家园。由于进入丛林生活困难,便被迫流入城市和美军在基地周围设置的难民营。这样,南方解放武装力量赖以生存和壮大的社会基础就会被破坏如果不是越南北方通过胡志明小道不断地增援,越南南方的武装将面临灭顶之灾。   胡志明小道,嗯,一个很有意思的挑战,黄历脸上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胡志明小道”这个名字是越战时由西方媒体叫出来的,越南称之为“中央走廊”,听起来给人一种神秘感。   对于这条截不住的小道,人们只知道它是越、老边界和越南、柬埔寨边界崇山密林中的一条运输线。这条小道的起始,长度以及具体路线外界谁也说不清。当年美国人曾花了很大代价寻找这条小道的具体位置,妄图卡住北越对南越的人员、物资供应,但直到他们以失败告终,从越南撤出,也未能弄清这条小道的真实面貌和奥秘之处。      第156章 以越制越      事实上,要彻底掐断胡志明小道确实相当困难。而且,恐怕就连越南人自己也很少有人知道这条小道如何走,因为它其实并没有一条固定不变的具体路线。   对在越南的美军乃至国际上的许多军事专家来说,胡志明小道是一个无法用正常观念解释的“战场之谜”。   五角大楼曾经用计算机系统研究了整个胡志明小道的网状构成,包括每个交叉路口和溪谷,他们使用了当时所有可以使用的高科技手段:空投特种部队,向美军基地提供交通运输情况,指示轰炸目标;在交通线上设置地雷,还有人迹嗅探器、声音传感器;为了毁灭丛林植被,还大量地喷洒化学脱叶剂;又用B-52型轰炸机对这些小道进行了长达一年多共三千六百余次轰炸。但是“胡志明小道”不但照样畅通无阻,运输量还越来越大。到越战结束时,越盟部队通过“胡志明小道”向南方输送了多达百万的游击队员。   如果没有这百万来自北越的游击队员,南方武装根本就无法坚持下来。如果说美国败于“胡志明小道”有些偏激,但这条运输线的开辟和存在,确实有力地支援了南方武装与美军的消耗战。   黄历早就命令军方组织了一个印度支那战争形势研究小组,对越南的地形、地势进行了绘图,做好了沙盘,反复进行推演。按照黄历所知道的一些历史知识,这个研究小组得出了很多精湛的成果。而随着情报机构在越南开始发展势力,有关人文、历史、民情等越南各地的具体情况也不断充实,给研究小组提供着越来越多的参考资料。   作为通盘的考虑,越南问题还涉及到了老挝和柬埔寨,老挝虽然宣布中立,但越盟军队依然在该国地域活动,甚至“胡志明小道”的中间部分还是从老挝境内通过的。   这些因素使越南问题变得复杂,破坏老挝的中立,这会引来国际舆论的谴责;而向北越发起猛烈进攻,还要掌握好一个限度,提防中国的直接介入。而如果在越南南方都不能巩固的情况下,又谈何扩大战果?   法国人虽然还在与越盟拼命作战,但黄历却对他们没有好感,正是因为他们的猜疑和愚蠢,才使越盟越战越强,才使一些改善南方民众生活的政策无法实施,等到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勉强把一个烂摊子交给了倒霉的老美。   现在没有人比黄历和他的研究小组更了解印度支那,而且随着资料的汇集,对印度支那的了解就更深入。由此,黄历首先提出了四分军事,六分政治的思路。要消除越南南方民众对外来者的敌意,就要了解这个民族的品性,这是包括美法等国所忽略的。   泰国、老挝、柬埔寨人都固执而自命不凡地认为:他们的土地是肥沃的,他们的妇女是最美的形象,他们的食物是无法比拟的,他们的艺术、音乐、历史和传统,更是无与伦比的卓越。地球上所有的代表不同种族的政府都放射出嫉妒的目光,在不自觉地策划着以使自己取代他人统治这块土地的计划。   而对越南人来说,越南就是神的所在地,因而最富饶、最具有吸引力;基于这种意识,他们认为全世界都在密切地关注、向往着这块土地。黄历对越南等国家这种根植很深的意识是十分不解,也感到很头痛的。   以越制越,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也是黄历最煞费苦心在实施的计划。好在贫困和饥饿使成千上万的越南人可以被利用,不,不是利用,而是新生。   通过与荷兰的秘密协议,在伊里安查亚(新几内亚)这个只有一百多万人的巨大岛屿内划出了一块区域,作为越南移民的定居之所。并且由南洋联邦派出了少量部队维持治安,使其免受土著居民的迫害。   对于当时越南是处于怎样一种贫困的境地,外面的人是很难想象得出来的。一家外国报纸曾写道:“工人的工资如同火车站,车站是永远站着不动的,但是迅速上升的生活费用却如同疾驶的列车飞奔。”即使那些侥幸的职工和士兵的工资也受到日趋严重的威胁,不少人三至六个月才能领到一次工资,而且仅能领到三分之一的现金,其余的部分则以其他杂物,以及“建设彩票”等来支付。在中产阶级中,逃债、破产的现象日益普遍;成千上万从事纺织、建筑、手工业、陶瓷、运输、鱼器制作等行业的人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很大一部分被迫歇业。另外,糟糕透顶的“土地改革”政策使数百万农民失去了土地而大批涌入城市,更加深了那场危机的恐惧性。   但即便如此,荷兰人起初也对黄大总统敢于运来如此多的越南妇女感到不解。但随后,荷兰人惊讶地发现越南妇女的劳动效率的确很高,能够很快掌握许多熟练工种,不得不赞扬“对于各种精密、复杂的机器,安南妇女和儿童都操纵得出人意外地好。”   如果历史学者敢于不怀任何偏见和主观臆断地回过头去纵观整个越南的历史就会发现,无论那些在人们眼里看来是倔强的,还是柔顺的占人口绝大多数的两千多万越南妇女,竟然起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性的作用。   法国人、美国人同越南人在这块狭长的土地上进行了两场漫长的战争:一次是为了维护一块殖民者最后的乐园;一次是为了保留尽可能多的在亚洲的非共产党统治的政权。尽管法国人和美国人为了各自的目的留下了大片的鲜血和财力,结果都无可奈何地怆然离去,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些手无寸铁的然而决定着整个社会结构的越南妇女。   当然,黄历也没那么善良,要让这些受苦受难的越南人来重建家园,享受生活,这本就是他“以越制越”计划中的一部分。同时,他知道荷兰人未必会在东印度群岛坚持太久,这些荷兰人治下的土地,也是他的目标。      第157章 印支乱局      目的与手段不可能同样高尚,或者同样卑鄙。对于这些漂洋过海,怀着忐忑心情来到新居住地的越南难民来说,虽然不过是黄历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但能够远离那块战火纷飞十几年,贫困与饥饿相伴的土地,却是极为幸运的。   在当时的越南,越南妇女低下的社会地位,使她们的商品性更加突出,她们可以象牲畜、农具一样被一定的价格出售给购买者。如果说人肉市场出售的只是女人的肉体的话,那么,在边城市场可以看到出卖整个女人的情景。尽管警察几次严厉地试图取缔那种“有伤风化”的买卖,但是饥饿这个无法逃避的“债主”迫使人们不得不去那里卖掉自己最后的财产——女人。   在边城约五百米长河岸上,是专门进行人口交易的黑市,被拍卖者多是没有劳动能力的妇女和儿童。她们大多数是来自北方或从“垦田区”逃回西贡的难民,既无土地,又无住房,为了使家里人能够生存下去,父母或者丈夫只有采取这种唯一却又残酷的办法。   而那些来自北方的难民妇女在政府所谓“净化城市”的政策下显得更为恐慌,甚至连她们站到人肉市场去也被警察禁止了。为了避免被送到“新经济区”去垦荒,她们宁愿成为奴隶。在《自由报》报道了被强行送到“垦田区”的五十名北方难民妇女全部饿死在山中的消息后,还留在城市的难民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而边城市场的一个成年姑娘的价格已经从原来的六千元南越币下降到一千至两千元左右,也就是说还不到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的半数。   随着战乱的持续,以及社会、经济环境的更加恶化,越南难民的数量将逞几何级数增长。而正是这些难民,在南洋联邦的安排下,在享受到稳定的生活后,在受到相关的政治思想教育后,会在适当的时机重返故土,为黄历的宏大计划出力。   同时,南洋联邦也在新几内亚岛有了一个立足点,对于统治东印度群岛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荷兰人来说,宁肯与南洋联邦达成秘密交易,获取尽可能多的利益,也不愿意治下的岛屿被印尼共和国白白夺去。这就是殖民者的悲哀,无法填充人口,使被占领地的人口数量发生对殖民者有利的变化。英国、法国的困境已经教育了荷兰,凭南洋联邦的军事实力,即便强行夺取,荷兰人也无能为力。但黄历还给荷兰人留着面子,在继续发展本国国力的同时,不急不缓地从荷兰人手里一块块地吸纳着土地。   应对越南战争,以越制越是一招,黄历的另一招则是拉兵助战。而老挝境内的苗族和苗裔,便进入了黄历的视线。   这些苗人的祖先来自于中国北方,与中国北方人有相同的面孔。但是在蚩尤败于黄帝,大禹击败三苗后,数千年内,他们一退再退,不断迁往南方。他们的文字不发达,没有详细的历史,到现在,人们已经很难想象苗人的祖先是怎样在严寒与酷暑中,被逼迫离开他们的家园,一步一回头向中南半岛迁徙。他们与中国北方人面容基本一致,但却丝毫没有中国人的文化特征。因为从五千年前的失利后,他们就顽强的拒绝着儒家文化。   在热带丛林中,这些苗人都是优秀的猎人,稍加训练,便是优秀的特种战士。最重要的是他们受到了政府的歧视,迫切地想改变现状。虽然历史上老挝苗人作为美国越战期间的盟友,曾经对抗北越人民军,被美国人作为封锁胡志明小道和营救美国飞行员的一股力量,为美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战后在美国撤出越南之后,老挝王室被推翻,人民革命党执政,大量苗族人遭到了反攻倒算,只能逃入山林,有的人更是不得不跨过湄公河,来到泰国难民营寻求庇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对美国人的这些作法,黄历很鄙视,象抢宝似的接过越南这个烂摊子,搞不好就撒丫子跑路,留下一屁股屎擦不干净。越南的混血儿,南越的政府官员,帮助美国人进行秘密战争的苗族,无一例外都成了最后的受害者。   对于为自己工作的人,象老挝的苗裔,虽然有利用的成分,但黄历却不是用之朝前,不用朝后的无信之辈。对于这个族群的最后安排,他已经心中有数,在越南与老挝交界的丛林地区,就是准备全部划给他们居住、狩猎、生活的。有这些猎手在,再有美国和南洋联邦的支持,胡志明小道恐怕要改道了。   相当复杂,相当麻烦,不过也正是这样具有挑战性才激起了黄历的兴致和好胜之心。他一遍一遍地搜寻头脑中关于越战的记忆,再结合现实中的情报,进行缜密的分析和研究,计划从模糊到逐渐成形,再到一步步完善。是的,别的国家,别的机构和个人,也在研究印度支那问题,但他们没有黄历的眼光,得出的结论便与黄历不同。   只有愚蠢的法国人还在印度支那进行着自以为会胜利的拼杀,却不知道最简单的分而治之的策略。正因为法国不承认老挝和柬埔寨的民主力量成立的抗战政府,并把他们当作交战的对象。因此,印度支那三国才组成了印支联军,对法国殖民者进行着顽强的抵抗。   显然,打破印支三国的联盟,或者至少使老挝和柬埔寨的内部不稳,减弱联军的力量,使越南军队的回旋余地缩小。正象美国想打击北越,却又不想破坏老挝的所谓中立,只能眼瞅着遭到重创的北越军退入老挝境内,养好伤后又卷土重来。这种自相矛盾的战争态度也是导致美国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   还好,现在老挝和柬埔寨都还不安稳,国内的政治势力争斗还未决出胜负,正是施展计谋,或打或拉的好时候。      第158章 坤甸对日和会      旧金山对日和会第一阶段会议如期召开,在美国的说服和利诱下,英国、苏联、荷兰、澳大利亚都宣布放弃了日本的战争赔款。旧金山和会提到了第二阶段对日和会的方针和限制,特别规定日本有向这些受到战争伤害的国家和人民赔偿的义务,但在进行战争赔偿时,原则上不支付现金,而是用生产物和劳役的方式支付。这对于日本是非常有利的。   台湾也派代表参加对日和会,因为南洋联邦和美国有秘密协议,各国或各地区所派代表只能代表事实存在的政府和事实管辖下的人民,这就使“中华民国”无法代表中国,只能代表台湾地区和民众索取赔偿。台湾对此很不满,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与历史上相同的是,他们也放弃了赔偿。   台湾的国府之所以放弃日本的战争赔款,其原因主要有三个:第一是蒋介石战后的“以德报怨”对日政策;第二是国府退居台湾后,国际地位大大降低,希望以放弃战争赔款为代价换取日本对台湾在政治经济上的支持;第三是大中华思想的影响,别的大国都放弃了日本的战争赔款,中国人也应该有个大国的样子,不应该象小国那样斤斤计较战争赔款。   同时,按照苏联、英国的观点,台湾在二次大战时也是日本侵略的协力者,因此台湾不是战争被害国,台湾人也无权得到战争赔款。既然代表不了中国,当然索取不到太多的赔偿,台湾蒋政权也就故作大方了。   第一阶段对日和会顺利结束,大批的记者涌向坤甸,联合国安理会协调团也飞赴南洋联邦。谁都知道,第二阶段对日和会将是一场唇枪舌剑的艰难较量,与日本旧仇难忘的新兴亚洲国家可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利益。   既然已经改变不了对日和会的大趋势,那就只好利用它,获取最大的利益。对日和会本来不是黄历所能改变的,但他还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利用美国人的心理特点和国际形势的微妙,使对日和会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而美国方面做出巨大让步,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可以说,在黄历的操控下,世界形势已经发生了与历史不同的变化。朝鲜战争的戛然而止,使杜鲁门不致于面对一个泥潭似的战争,国内的反对压力减轻不少,对红色中国的恨意没有那么特别的强烈;欧洲的增兵,也使北约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这与远东的形势是分不开的,南洋联邦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印度支那的法国人劳而无功,显露颓势,这无疑还要借助南洋联邦的力量。   所以,此次赶来坤甸的不光是美国在安理会的代表,还有很多其他人。中情局成立了一个“平”小组,准备与南洋联邦情报机构联合对印度支那进行侦察和刺探,以便向华盛顿提供更可靠客观的报告。   除了中情局“平”小组外,还有沃尔夫·拉伯金斯基率领的一个小组,尽管这个家伙的爱国热忱在美国是尽人皆知的,他是个反共战士,是个土地改革专家,在日本实行的土地改革,被认为是胜过共产党土改的范例。他的政治见解,实际上还受过斯科特·麦克劳的赞扬。尽管这样,麦卡锡分子还是不让他呆在农业部,并把把他看成是危害安全的人物,开除了他。而杜鲁门总统也很无奈,只好再次录用了他,并把他送到国外,准备去和印度支那共产党的土改专家斗法。   显然,与南洋联邦进一步合作,在尽可能不让美国卷入的情况下,对印度支那的突变能够有效应对,已经摆在了美国人的面前。南洋联邦越表现得对印度支那热心准备,美国佬就越高兴,越信任这个没加盟的实际盟友。但对南洋联邦的戒心还是存在的,只是现在还未明显地表现出来。   美国也学会了装好人,眼见法国人在印度支那的民愤太大,人缘太差,也开始撇清,以免出事未捷名已臭。嗯,援助改成秘密的,外交场合少说支持法国的话,还计划在联合国通过帮助越南难民的计划。嗯,印度支那三国的对日索赔,支持一下,钱呢,也按红色中国的模式处理,组织一个美国为首的联合国救济机构进入这三国。干好事嘛,得留名,得让人感激不是,军队不着急进入,先跟越南人混个脸儿熟。   这叫啥,这叫你种地来我割麦,你撒网来我收鱼。嘿嘿,很有学问的两句话,俺们华人才能想出来的,老美,没文化,鼓捣不出来。不过呢,主意是俺们出的,这没错吧,所以,这好事俺们得沾点边儿不是。于是,日本的赔款还没着落,南洋联邦就为越南南方运去几船大米。黄大总统手一挥,很大方地说道:“日后从赔款里扣,俺们就是仁义,讲人道主义,越南人哪,饿在你身,是疼在我心哩特别那些长得标致的姑娘,啧啧,可是捡便宜妹子的好时候啊!”   “越南妇女非常有才华,她们从来不拒绝做任何困难的工作。即便采矿,修路等重体力活,只要让她们吃饱穿暖,她们也甘之如殆。”这是招收了越南女工的各家厂矿的一致评价。   确实是甘之如殆,在越南法国人矿区的女工一直占矿工总人数的百分之三十五以上。这些女人身穿草衣,口里嚼着血红的槟榔,弯腰曲背地推着小车,脸上沾满了漆黑的煤灰。她们所谓的衣服,只是一件类似裙子的、长及膝盖的草围,内身则赤裸着。一些年轻的妇女要等很长时间,才能穿上一条类似三角裤的粗布丁字带。女矿工要洗澡,则需等一个晴天,躲在偏僻的溪间里脱下衣服洗晒,这期间她们只能泡在水里等衣服晾干。   一个法国经理曾说:“要挑选一百条狗是不容易的。至于苦力,我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就立刻有成千个苦力跑来工作。”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法国人对越南妇女不仅从经济上表现出来,而更多的是表现在对他们精神和肉体的欺凌。   尽管法国人把越南妇女视为猴子一样的奴隶,但那些远离故土的法国人还是清楚地意识到她们同时还是女人,而对于在他们心目中作为猴子和女人的混合动物,他们表现出了极其野蛮原始的性情。   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越南妇女们都不能免受侵略者的暴虐对待:在街上、在家里、在集市上或农村里,她们到处都碰到统治老爷、军官、军警、海关人员和车站职员们的残暴行为。   同样的,法国人过于僵硬的宗教政策也加速了他们的失败。他们只相信和组织越南的天主教派的民兵,却歧视和打压百分之九十的越南人信奉的佛教,使得越南的宗教冲突非常严重。   法国人必败无疑,即使军事上还显强大,但一个不知道怀柔,不知道民心向背的殖民国家是无法长久地呆在侵略的土地上的。显然,在这方面,英国和荷兰人要比法国人聪明,也比法国人做得要好很多。   ……   坤甸,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已经不再是茅房竹屋遍地的陈旧模样。一座座坚固的楼房拔地而起,新建的纵横交错的桥梁,新铺的公路,新造的机动船只,出厂不久的汽车,昂然屹立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宽阔的广场,使这座城市真的具有了现代化都市的气息。   “翔龙号”重巡洋舰鸣响汽笛,缓缓靠上码头,码头上迎候的人们立刻热闹起来。各国记者蜂拥而至,其中数美国记者最多。他们几乎从未与新中国共产党的官员打过交道,甚至不知道这些来自红色中国的领导者是什么样子。尤其是首席代表周恩来,对他们来说更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   军舰停稳了,长大的栈桥顺利地搭了上去,新中国代表团在南洋联邦外事官员的陪同下,缓缓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周恩来,他身穿得体的西装,右手自然地举过眉梢,微笑着向前来迎接的人们致意。他的身后是一支整齐的阵容,集中了新中国最优秀的外交官。   周恩来带着微笑走向迎接他的人群,和迎面走来的南洋联邦国务卿慕容辰握手。他的出现使记者方阵骚动了,首先是美国的摄影记者纷纷叫道:“周先生,请走近点,朝这里看”周恩来礼貌地抬起头,迎面走向记者,摄影镁光灯顿时闪成一片。   随后,新中国代表团向记者们散发了书面声明,并有一份独特的有关周恩来的介绍材料。在这份一千八百字左右的中英文对照的简历上写道:“周恩来(生于1898年),中国杰出的政治活动家、军事家和外交家,中国共产党杰出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毛泽东最亲密的战友之一……”   云集坤甸的西方记者以奇特而复杂的心态关注着周恩来,他们想看看在这次对日和会上崭露头角的周恩来如何在国际大舞台上发挥自己的作用。      第159章 依稀的印象      是的,红色中国派出如此高规格的代表团是出人意料的,这也确实是一个显现国际形象的好舞台。   坤甸的琨鹏五星级酒店,屋内开着冷气,温度适中,电视中播放着华语节目,碰巧是京剧,这让周恩来感到很诧异。从宽敞的大玻璃窗望出去,夜色已经降临,但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别有一番风味。   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女服务员端着一大盘各色热带水果走了进来,有些拘谨地说道:“周先生,如果您对服务有什么要求,便请提出来,我们将尽力满足。”   “呵呵,服务很好。”周恩来收回思绪,和蔼地笑道:“谢谢你。”   女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水果放下,掏出纸笔和菜谱说道:“明天早上您想吃点什么,还有,对我们的饭菜有什么意见?可还合您的口味儿?”   “没什么意见,你们的京味饭菜做得很地道,也很丰盛。”周恩来夸奖道。   “除了京味,我们酒店还有鲁味、川味等各种风味。”女服务员颇有些自豪地说道:“以前,总统都经常来吃呢!”   “哦,那你为总统先生服务过?”周恩来问道。   “服务过两次,后来夫人去世,总统就再没来过。”女服务员有些黯然地说道:“只有保姆来点过菜拿走,小公主最喜欢吃的冰糖肘子。小公主就是总统先生的女儿,很可爱的,我们都这么叫她。”   周恩来点了点头,这个消息他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得比较晚,又没有外交关系,想发悼电也来不及了。   “周先生,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什么事情就按这个铃。”女服务员从怀旧中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周恩来坐了下来,翻看着报刊,从下午前来拜会的侨领口中,多少也知道了些现在南洋联邦的情况。他还派秘书出去买了些报纸杂志,从这上面也能了解一些最新的动态。   “……总统在上议会发表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讲演,随后,经过激烈的讨论和投票表决,对科研机构本年度再增加两千万元拨款的决议勉强获得通过,但实际数字削减到一千二百万元……”   “……外来务工管理委员会向总统转交了外籍劳工的申请书,申请书请求总统先生能对加入南洋联邦国籍的限制措施予以放宽。总统先生接受了申请书,但未予正面答复……”   “……今年粮食丰收已成定局,农会担心收购价格降低,损伤农民积极性,向政府建议进行价格保护或者提供粮食补贴……”   “……印度支那战争仍在继续,双方都有丧失理智的行动。六月十五日,越南人在中部城市明坎把一个法国商人十五岁的女儿引诱到郊外强奸。当法国军队追踪到距离明坎七十八公里外一个叫骄诺村的地方时,那个法国少女已经被越南人肢解在大路旁的一座草屋里。由此引起了法国军队的愤怒,他们在返回明坎途中至少抓捕到二十名越南妇女,并这些越南妇女一起杀死,埋在那个法国少女遭受凌辱的河旁,还在那里树起一块牌子,以此惩戒那些正在进行报复暗杀的越南人。据统计,自从1945年开始,这种在被捕获的法国妇女身上发泄仇恨的做法在中部和北部的农村和山区十分普遍,而这种事往往会激发法国军队以大规模屠杀来报复……”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军方人士称,北越军队的战略战术和武器装备自五零年开始有了明显的进步,在开展游击战的同时,已经学会辅以小规模的运动战,但战争离结束还很遥远。依此位军方人士判断,越盟是在借鉴红色中国的战争经验,同时也不排除红色中国的军事顾问团正在指挥越盟的军队作战……”   “……对日和会即将召开,后日红色中国的代表团便将抵达。华人联谊会提出畅议,希望政府能借此机会,与红色中国展开磋商,正式建立两国通邮、通商、通航渠道,使经济交流与探亲访友不受阻碍……”   “……据外间媒体报道,红色中国实行的土改政策实质上是劫富济贫,而消灭资产阶级的口号使南洋联邦商人办厂投资成为泡影……”   “……总统先生否决上议会关于下年度工业增长率要超百分之十二的议案。理由是盲目乐观,有拔苗偃长之嫌。总统先生在上议会发表简短演讲,说明国家的工业发展必须脚踏实地,稳步前进,不能违背科学规律,不能突击赶进……”   “……据外间媒体报道,红色中国正在尽共产主义义务,支援北越进行反法战争。对此,本报特邀评论员感到有些困惑和不解,他认为在国家自身尚处于百废待兴之时,牺牲本国民众的利益,延缓本国的经济建设,实为不智……”   “……联合制药厂在所生产的盘尼西林供不应求的情况下,继续挖掘潜力,通过技术升级改进,使发酵率再提升十个百分点,所增效益极为可观……”   “……总统先生携女前往墓地祭奠亡妻,虽轻车简从,力图保密,但依然为记者所获悉,并被抓拍到墓前落泪瞬间……”   一点点,一滴滴,看似零散的信息汇聚起来,勾勒出南洋联邦和黄大总统的粗略情形。从报道的范围和措辞看,南洋联邦国内的媒体自由度很大,连总统落泪的照片都敢刊登。同时也能依稀看出南洋联邦民众的自信心很强,并且对大总统总体上是敬重的,虽然没有山呼万岁,但报纸上几乎看不到关于总统的负面报导。   稳定,民众的心态很稳定,这是给周恩来最大的印象。关于国内问题,或有争论,或有指责和批评。但对于国外形势的发展,几乎都抱着旁观的心态在指指点点。   另外便是自豪和骄傲,从邻近国家的糟糕状况来看,产生这种感觉也不足为奇。南洋联邦对国民来说,是个稳定和平的家园,对于外来者来说,是一片乐土,衣食无忧,富足安乐。      第160章 介入印支的准备      第二天,在坤甸众家媒体以及西方媒体上都出现了这样一些语句:“来自红色中国的一个年轻的红色外交家率领了一批更为年轻的红色外交家出现在坤甸……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连手提箱也都相似……”   就在人们关注在国际舞台上露面的红色中国代表团时,作为南洋联邦的大总统黄历,却并不在坤甸,而是在拉亚山的秘密军事基地内对印度支那相关的军事决策进行最后的验证和决定。   “先与美国公司合作仿造一批样枪进行适应性训练,然后由军工部门在两年内改进缺点,再大量生产。”黄历拍了拍桌上的AK47突击步枪。   一九四七年被选定为苏联军队制式装备,四九年最终定型,正式投入量产的AK47,在越战这个战争试验场曾大显身手。其动作可靠,坚实耐用,故障率低,无论温度条件如何,射击性能都很好,尤其在风沙泥水中使用,性能可靠,即使连射时或有灰尘等异物进入枪内时,机械结构仍能保证其继续工作。   同样的,南洋联邦特种部队在通过非法途道得到这种突击步枪后,经过试验也发现了其中的主要缺点。由于全自动射击时枪口上跳严重,枪机框后座时撞击机匣底,枪管较短导致瞄准基线较短,瞄具设计不理想等等缺陷,影响了射击精度,连射精度更低,只能满足以遭遇战为主的较近距离上战斗的要求,而且重量较大。   考虑到在越南作战的丛林环境,枪支有效射程远、精确度高的优势在能见度通常只有几米到十几米的热带丛林当中难以发挥,而对于植被后可疑目标的扫射是非常必要的,而AK47却能基本满足这一点。而且还考虑到化装渗透的需要,黄历才选择了这种枪作为参加越战的武器。   而且这样做也并不吃亏,AK47及其改进型的可靠性、结构简单、坚实耐用、物美价廉、使用灵便等特点,令其成为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步枪武器之一。建立AK47系列的枪弹生产线,并投入对其的改进,以后的军火生意也会让南洋联邦大赚特赚。   特别是前世的黄历对于很多枪械都使用过,都有所了解,自然也对AKM的改进型不陌生,对枪支提出的改进意见无疑也会大大加快这项工作的实际进程。   “总统,我军是否也要换装这种武器?”国防部长区忠适时地提出了问题,在他看来,这种武器在总体上还是很好的,特别对于热带雨林的复杂环境,还是比较适用的。   “不,小口径武器才是真正的发展方向。”黄历摇了摇头,说道:“但有些东西我们不必花费精力和资金去研发,这种武器不久之后便会出现,我们要做的是改进它的缺点,使之适应我们军队的作战。”   区忠对黄历是绝对的相信,尽管不太懂,也不再追问,而是询问其他的问题,“对于印度支那,我们将要介入的深度是多少,准备派多少兵力?”   黄历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我预计不会超过五万人,其他的参战部队我准备邀请南朝鲜军队,再加上重新训练的南越军队,如果南越政府比较争气的话,战争并不会使我们付出太大的代价。当然,美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们强大的海空军将给我们提供支援。另外——”   “另外便是更大规模的经济援助。”区忠虽然有些疼惜军队的损失,但军事服务于政治,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黄历点了点头,低沉地说道:“宝刀要经常磨砺,才会锋芒不减。我们的陆军虽然很强,但空军却是弱项,借此次战争,我们要使军力得到一个飞跃式的提升。当然,介入的时机我们要拿捏好。如果南越政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也要对是否出兵保持谨慎。”   “呵呵,对于打仗,军人可是不会拒绝。”区忠微微一笑,说道:“否则哪来的勋章,哪来的荣誉,哪来的晋升。战争对军人来说,是表现才能的竞技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以战争为职业,以功勋为追求,以成功为欲望……”   “行了,你就别自夸了。”黄历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出兵印度支那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们需要进行更谨慎的分析和更充分的准备。不过我告诉你,可千万别轻视越盟。而且出兵也并不是只从经济上考虑,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这句话说的便是越盟。一个威胁,一个潜在的威胁,我要尽力地消灭他。”   “他们会有那么大的实力?”区忠显然不太相信正在战火中与法国人拼杀的越盟会成为南洋联邦的威胁。   黄历轻轻吐出一口气,谁能想到,在历史上,经过战争的越南日后会会有一千八百架米格飞机,第四大空军强国;常备兵力一百二十万,也是第四大陆军强国。并且做着东南亚霸主的美梦,东挑西杀,成为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中国大陆对越盟的支持也不可轻视。”区忠见惯了黄历这种表情,也不深问,转换了话题。   黄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当然考虑过,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要帮助南越统一北越,而是要形成南北越分治的局面,这才是高明的手段,也是对新中国有利的,但新中国显然不会领悟到这个高度。不过,中国对越南的援助也并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起码在黄历的计划中并不占主要因素。卡断胡志明小道,切断南北方越盟游击队的物资和人员联系,在南越实行有利于民的改革,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要从两方面来分析。”黄历思索着解释道:“法国人必须从越南退出,我们才能乘虚而入。所以,目前的支援,或许是件好事。等到以后嘛,我们的目标是南方,唉,不用管它了,按照咱们的计划一步步实施,对达到目的,我还是有信心的。”   ……   新中国代表团在南洋联邦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参观活动,目前在亚洲最大的钢铁厂,亚洲第一座也是目前唯一的电视机生产厂,亚洲目前最大的汽车生产厂,亚洲目前运行中的最大的造船厂,亚洲最大也是技术最好的联合制药厂,亚洲最大的炼油厂……   在五年多的时间里,南洋联邦已经囊获了无数的亚洲第一,这与黄历的眼光和魄力,与美国的经济和技术援助,与主体华人的辛勤苦干,与稳定的国内社会环境都是分割不开的。   “工农业平衡发展,轻重工业互相补充,互相促进,这是我国采取的基本方针。”陪同新中国代表团参观的副国务卿宗正球正领着他们参观总统府,并且不无自豪地做着介绍,“首先是土地改革,将过剩的劳动力解放出来,并使一些大土地所有者将资金投向工业,而轻工业的发展是能最快见效益的。当时战争刚刚结束,在整个亚洲,甚至整个世界都处于生活用品短缺的情况,这个机遇使得轻工业迅速蓬勃地发展起来。”   “同时,以政府为主导的重工业也开始投入发展,以借款、合资、入股等方式筹集资金,并从西欧聘请技术人才,或者采取技术合作方式,稳步发展,夯实基础。而重工业生产的机械化工具投入农业,又解放出更多的劳动生产力,由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周恩来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问道:“贵国的发展经验很宝贵,请问一下,贵国的农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组织?”   宗正球解释道:“我国的农会是具有经济性、教育性、社会性、政治性四大功能非盈利社团法人组织,以保障农民权益,提高农民知识技能,促进农业现代化,增加生产收益,改善农民生活,发展农村经济为宗旨。”   “那成员组成呢?”   “会员主要有自耕农和佃农两种,以及部分从事农业推广的技术人员和实际从事农业工作的农、林、牧场职工。会员每户以一人为限,由于成为会员才可以在农民强制保险等方面享受优惠待遇,因此,我国的绝大多数农民都是农会会员。对了,为了更好地介绍我国的发展之路,相关的资料很快便会印刷出来,分送给各国代表团。”   挺自信啊,难道你们国家的发展道路便是最好的,我看不见得。周恩来礼貌地含笑点头。   走出总统府,便看到一群游行示威者举着标语横幅站在大门前的小广场一角,并没有呐喊嘈杂,只是静静地或坐或站,总统府的工作人员正在与他们进行着沟通。   “这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惜总统不在。”宗正球摊了摊手,一点也没有难堪尴尬的神情,“其实对于移民入籍政策的放宽,总统也不能自己决定。上议会的很多议员都担心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会影响到本土民众的福利和就业。看,他们要走了,该议会那边头痛了。呵呵。”果然,示威人群开始缓缓离开了。      第161章 《国路》      管中窥豹,虽不全面,但也可见一斑。没有刻意的安排,没有前呼后拥的保安护卫,甚至没有开路的鸣笛警车。如果不是一些媒体的记者跟随拍照,新中国代表团的参观访问便象旅游般轻松自在。   这是一个开放的国度,亚洲人、欧洲人混杂,却不隔阂,国内民众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即使看见举着小国旗的新中国代表团,也没有一拥而上围观的现象,而只是露出善意的笑容,稍微驻足,行礼或招手。   开放的国度,需要的是广阔的胸襟,需要的是掌控国家的自信,需要的是民众的自尊自豪。   令新中国代表团感到意外的是,在书店里竟然能看到有关共产主义的书籍。而真正大卖的则是总统府的顾问班子刚刚编写完成的《国路》,黄大总统以监制的名义赫然在列。   国路,国家发展之路,有南洋联邦的,也有美国、苏联、英国、瑞典的,还有菲律宾、泰国等新兴国家的。厚厚的一本书更多的是想一种客观态度进行叙述和介绍,也有评论和比较,但其中所占篇幅不多,更多的则是对各国发展模式和历史的思考,以及对于各国将来发展的预测。   当然,仅凭客观还无法使《国路》这本书火到如此程度,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对苏联发展的历史的回顾和披露,资料翔实,论据充分。从十月革命到二战之后,集体农庄、工业化发展、消灭私有制、大规模清洗、对少数民族的政策、参加二战及二战后对东欧国家的控制等史实清晰地浮现在人们面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对憎恨苏联的国家和个人来说,举不出多少苏联可恶的例子,只能空洞用暴政独裁来臭骂;而对信仰这个思潮的左翼来说,苏联人不敢说,而外界的人消息不灵通。当然,这个世界性的大思潮本身就是最高的价值,因此不但鲁迅会相信苏联没有大饥荒的谎言,还要为之辩护;甚至亲自到苏联去过且看到一些苏联统治集团迫害异己的暴行的罗曼·罗兰,也是为了革命的利益而不愿透露真相,把当时的日记保密到五十年后(实际上已到苏联瓦解改制后)才发表。   然而,《国路》这本书并不是一味地诋毁苏联,痛揭疮疤,它力图以客观存在的事实从更深的一层揭示其中蕴含的教训和经验。   “……苏联推行的计划经济无疑具有以下优点:能够高度有效地集中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重点建设,集中有限的资金发展重点产业;能保证国计民生必需品的生产和供应,有利于解决人民最紧迫的生活需要,实现收入均等化,稳定经济,从而稳定社会;有利于推动经济持续增长……但其也有几个缺点:束缚了企业的手脚,企业缺乏生产的积极性,主动性;不利于推动技术进步和革新……”   “……苏联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严重问题包括:第一,片面发展重工业,使农业和轻工业长期处于落后状态。片面强调产值和产量,造成产品单调、质量低下,使许多产品无人问津,大量积压。经济粗放发展,效益低下,国家资源大量消耗和浪费……第二,苏联对改造小农缺乏经验,注重农民利益不够,不少地方的领导人追求政绩和上级的青睐,采用行政手段强迫农民加入集体农庄,还把农民的住宅、小牲畜等收归公有,严重损害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苏俄式发展之路不可复制,也不能长久,这与具体国情和历史机遇密不可分。苏联的国内问题可以用对外扩张的办法解决,西班牙内战给他带来滴血黄金,二战让他拿到中东欧殖民地市场,可以把国内那些粗级工业品倾销出去,也可以掠夺大批廉价的农产品,等到扩张不灵,国内经济病发作,这种发展道路必然被堵塞……”   精辟而简短的评论发人深省,令人深思。从谩骂、敌视、诋毁,转向对其政治经济制度的深入分析,既说优点,也说缺点,单单是这种形式,便开创了当时非左即右时代的先河。   同样的,在对美国的发展道路作了详细的叙述和介绍后,也指出了其所实行的垄断资本主义蕴含的风险。相反,书中对北欧的瑞典却赞赏有加,称之为瑞典式的福利国家,并创新式地使用了“社会资本主义”这个概念。子女补贴、教育补贴、住房补贴、充分就业、最低工资、男女同工同酬、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等福利覆盖全体人民,国家不仅要保护人民免受各种风险,包括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带来的各种风险,而且要保证所有公民能享受满意的生活水平。书中最后断言:“瑞典模式是未来资本主义的模式,垄断资本主义将走到尽头,而这只意味着资本主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而不是宣告资本主义的灭亡。”   洛阳纸贵,这句成语用在坤甸的各家书店绝不为过。东西两大阵营互相诋毁、贬低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所使用的素材都相当肤浅。或者举些特例,以证明自己的社会制度优越,别人的社会制度糟糕(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这种宣传还在。某份报纸上有一个小专栏叫“社会主义好,资本主义糟”,其中一个例子到现在我还记忆深刻,说的是一个美国老太太死在家中多日也没人发现。后面则是我国的某位孤寡老人受到了无数“雷锋”的关心和爱护。现在看来,有些可笑,因为这种事情在我国也有嘛,呵呵。)。   现在,一本相对客观,冷静,理智的深层次分析各国优缺点的书终于面世了。这意味着什么?是否只是南洋联邦的一家之言,还是其背后有着令人怀疑的目的。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猜疑,但这本书一问世,立刻引起了各国媒体的注意,几天之后,便有几家世界知名报纸开辟评论专栏,就这本书中的观点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和争吵。      第162章 夜宴争论(一)      “……归根到底,一个国家在制定有关政策时一定要谨慎,不能脱离实际,更不能过于盲目地追求形式和速度,而应该以使民众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为出发点。人民群众不是政治的工具,不是政治的附庸,更不是某某政策的试验品。民众是国家的主体,社会的基石,任何政策和措施都不能凭领导人一拍脑门,以理想主义的套路来制定,否则,个人的小小失误便会带来国家和民族的灾难。”   周恩来轻轻放下书,皱起了眉头,从字面上看,这段话没什么特别,倒是显得很精辟,很忠恳,但基于固有的思维,他认为这并不简单。难道在暗示支援越盟是失误,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我认为这完全是对苏联老大哥,对社会主义的诋毁。”外交部副部长王稼祥有些激动地说道:“集体农庄是成功的,没有此项政策的实施,就没有苏联的工业化。在短短的时间内追赶上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集体农庄功不可没。”   “我们要深思,要考虑,南洋联邦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版这本书。”代表团团长王炳南谨慎地说道:“是否在为什么行动作舆论准备,或者在这本书的背后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们要不要提出抗议?明天南洋联邦政府要宴请所有参会国家的代表团,那位总统肯定会赶回来出席。”   “不行。”周恩来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凭什么提抗议?我们又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说这本书上说的不是事实?没有理由,没有证据,乱说话,乱评论是会被误解的。苏联方面还未做出回应,我们这么敏感,让别人怎么看?”   “那万一他问起我们对这本书的意见,我们该如何回答?”外交部副部长王稼祥问道。   “晚饭后,我们可以仔细研究一下,统一口径。原则是既不要过于生硬,也不要过于软弱。”周恩来思索着说道:“对于挑衅要据理反驳,但不可疾颜厉色……”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众人赶忙收住话题。酒店总经理走了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在开会,先表示抱歉,然后递给周恩来一个小纸条,说道:“周先生,我就在门外等候。”   周恩来打开纸条一看,立刻皱了皱眉,脸色凝重起来,抬头环视了一圈,说道:“黄总统邀请我,张闻天、王稼祥和李克农同志共进晚餐,就在这座酒店。”   众人都吃了一惊,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地方够邪性的。黄大总统刚刚返回便来到酒店宴请,到底意欲何为?   “呵呵,怎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外交部副部长张闻天笑道:“可别让这位总统给吓着了。”   “是啊”周恩来将纸条揣进兜里,轻松地摆了摆手,“早晚要见面,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收拾一下,咱们去看看这位黄大总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黄历坐在雅间内,随意翻看着《国路》,时而皱皱眉,时而微微摇头。几个情报局的特工用仪器四处仔细检查完毕,向黄历报告没有异常。黄历含笑点了点头,对领头儿的交代了几句,特工们悄然退出。   他是两个小时前乘飞机返回坤甸的,与政府人员简单了解了一下这几天的情况,又回家看了看女儿,洗漱完毕就带着一个贴身助理悄悄来到了酒店。对日和会后天便要正式开会了,有些事情总要摸下底,对于别的国家,他倒不太感兴趣。   “总统,客人来了。”在门口等候的总统助理陈威康推门进来,通报道。   黄历点了点头,放下书,起身向门口走过来迎候。门一开,当看到周恩来当先走来的时候,黄历主动先伸出了手,带着温暖的笑意,“周先生,您好,您的手伸过了辽阔的南海,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   两只大手握在一起,周恩来笑着说道:“总统先生您好,我相信多么远的距离也改变不了我们同是炎黄子孙的事实,希望我们中断的交往能够尽快联系起来。”   “当然,这也是我的愿望。”黄历笑着与来宾一一握手,然后请他们入座,“一次小小的接风宴,大家请随意一些。”说着,他看向酒店经理,笑道:“把你们的招牌菜上来,若是做得不好,我可不付钱啊!”   “肯定让总统您和在座的客人满意。”酒店经理笑容满面地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周先生,您和诸位贵宾在这里吃住还习惯吗?”黄历落座之后,客气地问道:“气候可能不太适应,温差与贵国相比还是挺大的。”   “这里的服务和饮食都很好,贵国的安排很周到。”周恩来含笑回答。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对日和会后天便要正式进行了,虽然总体上要遵循旧金山的框架,但对于新兴国家来说,因为国情不同,还是有相当的自由度的。贵国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讨价还价是免不了的,但对于战争发动者日本,它给我们这些国家和人民造成的伤害,是一定要有赔偿的。这不是宽恕不宽恕的问题,而是要本着对人民负责的态度,对犯下战争罪恶者的必要惩罚。”   “对总统先生的观点,我们深表赞同。”周恩来说道:“但我们对旧金山和会表示遗憾,旧金山条约是一个复活日本军国主义,敌视中苏,威胁亚洲,准备新的侵略战争的条约。”   历史上的情况更糟,幸好现在朝鲜战争被干净利索地被中止了,美国不必为了打赢这场所谓“遏制共产主义扩张”的战争,心急难耐地要启用日本这一反共先锋。   黄历心中想着,脸上带着微笑,轻轻点头,说道:“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有些事情的决定权还是握在我们手里的——”正说着,菜流水般地上来了,十菜一汤,既不是特别的丰盛,也不算寒酸。   “来,来,咱们边吃边聊,都随意一些。”黄历暂时停住话题,热情地招呼着。   虽然说是随意,但各人的身份和素质自然让他们与旁人不同,没有大呼小喝的斗酒干杯,只是礼貌性的闲谈和浅尝即止,但话题却自然轻松了一些。   “贵国这几年来的发展令人瞩目啊,轻重工业都取得了惊人的发展,这几天的参观让人大开眼界。”张闻天举杯示意。   “呵呵,算是有那么点成绩吧”黄历谦虚道:“现在依然处于打基础阶段,明年或者后年,可能才会有实质性的飞跃。政府的领导班子还是太年轻了,欠缺治理国家的经验,而照本宣科是不行的,毕竟国情不同嘛所以这几年总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以免行差走错,给国家的人民带来不好的后果。”   “总统先生过谦了。”周恩来笑道:“贵国在很多领域已经处于亚洲领先地位,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从目前来看好象是这样的,但也有很多制约的因素,也遇到了一些困难。我相信凭着华人的吃苦耐劳和聪明才智,再有政府合理的政策和引导,贵国也会迎头赶上的。”   “对这点,我们是深信不疑的。”周恩来说道:“新中国建立以来,广大人民焕发出的奉献和苦干精神,将令世人感到惊叹。”   黄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从血浓于水这个方面来说,我国在某些技术领域是可以对贵国进行援助的,只是贵国的门关得太紧。”   “恐怕不是我国的门关得太紧,而是贵国的动作太小,有所顾忌吧”王稼祥反驳道。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顾忌当然是有,贵国的政策留下的空间太小,比如说合作建厂,合资经营,都不是贵国所允许的。而我国除了重工业由政府主导外,轻工业多是民营或私营企业,这便基本断绝了他们去贵国的道路。”   “从政治制度上来讲,这方面的限制是不可避免的。”周恩来说道:“但技术转让和支援不一定非要通过合作建厂和合资经营才能解决。”   黄历含笑不语,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有些技术转让和援建工程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国际形势的不断变化,让我国很有顾虑。比如说朝鲜半岛的战争,在客观上对日本产生了有利的影响,对日和会的宽大政策,与此有相当大的关系。还有印度支那的战争,越来越成为地区稳定的祸患。”   含而不露,外交上讲究的是措辞,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总不好因此而发生激烈的争吵。   “总统先生在朝鲜战争可是抢眼得很哪”周恩来话里有话地反驳道:“贵国是从抗日战争中崛起,最后脱离荷兰殖民者独立建国的。但为何对同样想摆脱殖民者,争取民族独立的新兴国家一味打压呢?印度支那三国正与法国殖民者战斗,印尼共和国也正在与荷兰殖民者抗争,贵国从历史成因上看,应该对他们采取支持的态度才对。”      第163章 夜宴争论(二)      这便是治国理念的根本区别,将所有与本国相似经历的国家看作朋友,以无产阶级利益和共产主义精神为出发点,对他们予以同情和支持,而不是从国家利益考虑,对这些国家区别对待。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不是南洋联邦的总统,我可能会对他们有所同情。但事实上是,印尼共和国一直将全部东印度群岛视为他们的领土,而且犯下了屠杀华人的罪行。在国家利益面前,是容不得温良谦恭让的。为了南洋华人能够有一个安全稳定的家园,我必须对印尼共和国进行打压,不使华人这个群体受到印尼人的统治。历史上南洋华人所受的苦难太多了,在抗日战争期间更是付出了血的代价。而印尼共和国的领导人呢,日本人占领期间,他们在忙着和日本人合作,组织伪军帮日本人维持治安,看押抗日嫌犯,如果在中国,他们与汪精卫、周佛海一流,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个事实,苏加诺和哈达尽管极力想淡化这一点,但却难以否认他们在日本占领期间的所作所为。或许印尼人认为他们是巧妙周旋,为争取独立而委曲求全,但在华人的观念中,这种行为就是汉奸,地地道道的汉奸。   “为了国家利益,是否可以不择手段?”王稼祥反驳道:“贵国与殖民者合作封锁绞杀新兴的印尼共和国,这恐怕会在国际上引起很多国家的反对吧?”   黄历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是啊,苏联就反对,并卖给印尼共和国武器,可惜这种图谋被我国粉碎了。为了所谓的名声,牺牲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这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就象刚刚结束的二战,中国是战争持续时间最长,受到伤害最重的国家,但除了胜利者三个字以外,什么也没得到,日本呢,除了背上失败者的名声,损失并不大,对发动战争的反省和教训也并不深刻。”   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另外,贵国的宣传上一直强调什么一衣带水,中日友好的言论。可见并未深入研究日本人的民族特性,以及中日交往的历史,没有识破日本人的伪装。而历史与现实非常明确的证明,中日友好的提法是缺乏事实根据的自欺之谈。在整个中日战争期间,没有任何记载证明有日本人救中国人的事情,倒是有不少中国百姓抚养战后被父母遗弃的日本婴儿的事迹。在南京大屠杀的几个星期内,没有证据显示有任何日本人救过任何中国人,倒是有一个德国纳粹党员叫拉贝的实在不忍看日军的兽行,感于当地人民平日对他的友善,保护了很多人。”   黄历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他用手指重重叩击了下桌子,说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种认为日本人其实跟中国人差不多,他们的暴行只不过是因为受了军国主义的灌输的理论和判断是荒唐的,这种将一切归咎于军国主义的说法颠倒了因果。日本的残暴由来已久,从中国历史看至少可以追溯到明朝的倭寇,如果从日本本身的历史来看,嗜杀的血腥特质其实是其文化固有的一部份,军国主义的产生实际上是这种特质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必然结果,而不是相反。”   “而大谈中日友好,自己捏着鼻子哄自己,不仅淡化了日本罪行的严重性,还麻痹了民众应有的警觉。中日友好的说法从中国人嘴里说出来只能让日本人感到可笑,更加加深对中国人的轻视,而不是感激。受害者跟逍遥法外、否认罪行的日本人讲友谊,莫非是被杀怕了,要忘却不共戴天之仇。而且到现在他们也不认为是中国战胜了日本,而拥有强大实力的美国,扔了两颗原子弹,却让他们乖得象孙子一样。”   “总统先生的这番话是否要见报?”周恩来微微皱了皱眉,意思不明地问道。   “我还没有这种考虑。”黄历摆了摆手,笑道:“只是有感而发,仅供参考。对了,等和会开完,我请大家去我的海滨别墅游玩,风景很美的!”   这么一番话将凝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周恩来微笑着接受邀请,话题不再谈论别国的事情,而是转向了对日和会。   “嗯,一百亿美元,对于死伤了上千万中国人,蒙受数百亿美元公共财产和私人财产损失的贵国来说,确实不算多。”黄历沉吟着说道:“显然有很大的困难,其中的原因我不说,诸位也是知道的。但我国会全力支持贵国的合理要求,至于最后的数额是多少,我想可能不会超过三十亿。另外,我希望贵国能做出一些姿态,减轻某些国家的敌意,有助于对日和会的顺利召开。”   “是什么样的姿态,如果涉及到原则问题,恕我国不能答应。”周恩来警惕地回答道。   黄历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说贵国逮捕了两个美以美会的牧师,一个姓敬,一个姓倪,如果他们所犯的罪行不严重,我看还是从轻发落的好。而且,对宗教人士搞批斗这种形式,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印象,并且以此进行歪曲和诋毁。”   显然,对黄历提到的这件事情,周恩来等人并不知情,国内正开展“三反五反”运动,受到牵连的人很多,他们当然不能全部掌握。   “我们可以马上向国内查询此事,如果他们的犯罪事实证据确凿,还是要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在我国,牧师和普通民众都一样都属于国家公民,没有任何的歧视。”周恩来用外交口吻进行了答复。   黄历淡淡一笑,他只是提醒新中国代表团,在对日和会第二阶段会议上,美国依然具有很大的主导作用,在这个时候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哪怕是莫须有的,也要尽力避免。现在对新中国的索赔态度和金额有了底,这场酒宴也该散了。至于印度支那,新中国的态度是不会变的,黄历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也不想再为此而发生不愉快的争辩。      第164章 对日和会上的激昂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冈崎胜男重重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走进了会场。唉,在旧金山第一阶段和会的宽大放松没有了,一群新兴的亚洲国家和民间团体象恶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日本。嗯,坤甸和会,称之为审判会还差不多。   作为和会的主席,黄历破例换上了军装,面沉似水,眼中精光四射,一反平常和蔼带笑的表情,在冈崎胜男眼中,象一个操刀的刽子手。   这一关很难过啊,南洋联邦已经成为美国必须依靠的亚洲最得力的打手,驻兵日本,稳定朝鲜半岛,印度支那的意外也需要南洋联邦及时插手。在政治和军事的天平上,日本显然还不能与南洋联邦相比。尽管美国想扶持日本,但更不愿得罪这个在远东的支柱力量。   会议开始,各个国家的态度果然大多非常强硬,非常坚决,强烈要求日本对发动战争进行正式道歉,并进行战争赔款。   菲律宾代表先蹦了出来,声称菲律宾是太平洋战争的主战场之一,菲律宾受到了巨大损失,要求日本赔偿一百亿美元。   印尼共和国代表随后发言,自然不提日本占领期内,印尼人与日本人合作的事情,只是列举日本人对印尼的掠夺,提出了高额赔款二十亿美元。   缅甸在二次大战中,曾经两次成为战场,受到了巨大的损害。但由于缅甸的独立受到了日本人的帮助,所以缅甸代表的发言,对日本持同情的态度。指出应该在日本的赔偿能力范围内索取赔偿,只提出了两亿美元的赔偿。   随后,新中国代表团在发言中列举了详细的数据,包括死伤一千余万,财产损失达五百亿美元,但考虑到日本现在的情况,提出索赔一百亿的要求。   新加坡民间代表团也发表了意见,列举了日本占领期间血腥的“华侨大检证”,以及敲骨吸髓似的掠夺抢劫,以及强迫华侨捐款的“献金”运动,最后索赔金额为五亿美元。   越南、柬埔寨、老挝代表也陆续发言,由于日军进入印支三国是通过法国政府允许和平进入的,所以没有给印度支那造成较大的损害,因此赔偿额也比较少。   最后是南洋联邦的代表团发言,他们详细列举了日本占领期间在西婆罗洲进行的大屠杀数据,以及与日本交战期间的伤亡数字,还有便是巴厘巴板等油田在那几年被掠夺走的石油产量,最后提出索赔金额为三十亿美元。   各国发言完毕,便是日本代表的答辩。冈崎胜男看似温顺地鞠躬讲话,但却并不诚恳,而是讲述日本国内无力赔偿的困境,拟定出来的对各国的赔款数额更是难让人满意。甚至对新加坡民间团体的索赔予以拒绝,声称新加坡并不是国家主体,根据国际法无权向日本索取赔款。   会议似乎陷入了僵局,这种情况出现也不意外。作为大会执行主席的黄历开始作第一次总结发言,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声音在大会议室内久久回荡。   “此次对日和会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它怎样忠实地解释过去,也不在于索取战争赔偿的多少,它的价值在于怎样地警戒未来。尽管现在日本的处境不好,但在面对被占领的事实,日本人应该普遍存在着悔过自新的心理。他们应该从战争罪行中进行自我反省,从精神上寻找克服贫困、民族孤独感的力量,为实现民族道德和经济的复兴,重新振作精神。日本应该深刻认识到你们给全世界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你们应该谴责自己,然后,才能改弦更张,重新开始。”   黄历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日本代表团,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遗憾的是,在今天的会议上我并没有看到这些令人放心的状况,我看到的是虚言狡辩,看到的是无耻抵赖,如果你们日本人的字典里没有道歉这两个字,我们,所有受到这场战争伤害的人民将用事实让你们学会。”   赤裸裸的威胁,黄历的眼中射出了杀气,几乎大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温度的下降。   “对于罪责,显然日本人还理解得不是很清楚,那我现在就详细解释一下。”黄历继续说道:“我认为,罪责可以区分为刑事、政治、道德、抽象四种,刑事要由法庭来惩处;政治罪要由战胜国确定的赔偿义务来承担;道德罪要通过个人良心的忏悔带来新生;抽象罪惟有上帝具有审理能力。我们可以看到,所有日本人都犯有这种或那种意义上‘罪行’,日本人民应该受到惩处、认罪和赔偿。犯有战争罪和政治罪的少数人应受惩处,东京大审判不仅必要而且公正。”   “现代国家是把全体人民都包括在内的,因此,所有日本人都要为你们的政权,为这个政权的行为,为你们让高踞于你们的头上的领导人的行为承担政治责任。是的,所有日本人都必须承担责任,用工作和成绩来为在这场罪恶战争中种种骇人听闻的行为所造成的大破坏进行补偿。我认为几乎每个日本人都犯有道德罪和抽象罪。但对这种罪的认识需要个人的良心反省。反思自己的感情、思想和行为是在什么地方误入歧途的。”   黄历挥动着手臂,以更激昂更坚定的语气作了结束,“如果没有在深刻认识罪行的基础上经历一个净化过程,日本人就永远不会发现真理,更不会被成千上万的战争受害者,以及成千上万的受害者的家属和后代所原谅。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不管时间拖得多久,不能深刻反省,不能真诚认罪,日本人将永远受到正义的人们的唾弃,他们也只配呆在那几个小岛上,维护那可怜的日本人式的自尊。日本政府,日本人民,如果你们还不知道是谁战胜了你们,那我在这里大声告诉你们,是正义,是全亚洲人民,是全世界人民的正义力量,战胜了你们那邪恶的、毫无人性的军国主义。”   会场一片静寂,精辟新颖的理论和概念,慷慨激昂、直指人心的发言,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震撼。   南洋联邦代表团率先起立鼓掌,随后是新中国代表团,新加坡民间代表团……全部的代表团都成立鼓掌,甚至连安理会监督团的成员也都为这精彩的发言起立鼓掌。美国代表鼓着掌,苦笑摇头,但心里却不得不钦佩异常,这位黄大总统太厉害了,这一席讲话见报以后,舆论将不可遏制地偏向于他,美国想强硬地使和会按他们的意志开下去,恐怕会有相当大的难度。   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冈崎胜男为首的日本代表团成员都面如土色,大汗淋漓,比在法庭上受审的死刑犯还狼狈。   ……   给我一个机会,我能撬动历史的车轮,我能改变历史的走向。这就是黄历,这就是黄历的本事。   对日和会第一次会议没有结果,但黄大总统的总结性发言却全文刊登在各家媒体,在亚洲掀起了一股风潮,在世界上掀起了一片讨论,甚至影响到了德国。   当时,德国人正对自己所走过的路进行认真反思,而战胜国的一些人却有失公允地将战争罪责归咎于全体德国人,使德国人深为不满。这种“集体过错”的看法在战后西欧盛行一时,其代表人物是英国人罗伯特·范西塔特,所以又被称为“范西塔特主义”。按照这种观点,德国人就是好战、挑衅、侵略和恣意胡为的同义语。主张集体过错论的还有一批遭受纳粹迫害而流亡国外的知名作家,其代表人物是托马斯·曼。   战胜国某些人的偏激,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德国人对战争责任的反省,但也使德国人产生了对立情绪。如何回击范西塔特主义,并在具体的辩驳中,找到了如何正确总结历史教训,区分战争责任的途径,是德国知识界面临的任务。而黄历的讲话,却帮助德国人在已经沦为道德和精神废墟的人世间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得到了启发。   德国福音教会率先发表了斯图加特认罪书,书中说道:“我们极其沉痛地说:是我们给许多民族和国家带来了无穷的痛苦。现在我们代表整个教会说出我们已经向教友们表示的意思:我们曾经多年以耶稣基督的名义同纳粹暴政所体现的邪恶精神作过斗争,但我们也要控告自己没有更勇敢地明认,没有更虔诚地祈祷,没有更愉快地相信,没有更热烈地爱。”   联邦德国第一位总理、被誉为德国“经济之父”的阿登纳随后也在政策声明中表示:“新的德意志国家及其公民只有感到对犹太民族犯下了罪行,并且有义务做出物质赔偿时,我们才算令人信服地与纳粹的罪恶一刀两断了。而远隔万里的黄总统的讲话,将使我们结束一段充满着痛苦与牺牲的罪恶历史迈出重要的一步。”   舆论已经掀起,对日和会的主动权比重逐渐地向黄大总统这边倾斜过来。      第165章 日本的困境      舆论掀起,发酵,壮大,这样一个连贯的过程在南洋联邦的精心策划下顺利而成功地完成。   关于日本战争罪行的披露一直是南洋联邦在进行的工作,南洋联邦的民众对日本一直是处于不满和仇恨的状态。而且,南洋联邦并不是只满足于国内,在国外也以资助研究等名义联系了一批代言人。现在,就如同集结号吹响,在全世界几乎都掀起了反日的风暴。   甚至,美国国内的舆论也开始对日本战后反思提出了意见,认为“美国对日占领后所实行的民主改造是不彻底的,毫无疑问,美国有足够的力量对日本施加影响,但美国并没有利用对日本的主宰地位,使日本对历史进行应有的、有利于地区和平的反思,对因侵略战争给亚洲周边和其他国家造成的伤害进行深刻的反省。”   《华盛顿邮报》发表评论:“从在坤甸对日和会第二阶段会议上可以看到,日本在国际社会除了美国没有同情者,整个亚洲都对日本充满了憎恶,而这个被所有亚洲国家厌弃的国家却有唯一的朋友——美国,我们对此不知道是感到荣幸,还是感到耻辱。”   《纽约时报》适时刊登了驻日记者的文章,这位美国记者在考察了靖国神社后,吃惊地发现:按照靖国神社的历史逻辑,日本侵略亚洲各国并偷袭珍珠港纯属“迫不得已”,是为了从西方殖民者手里“解放亚洲”。仿佛战犯不是东条英机,倒成了罗斯福!他对这种曲解历史的观点感到“非常令人不安”。   美国民众一直对政府提供的信息深信不疑,此时却发现对日本历史置之不理,自己的利益也将受到伤害和威胁。现在,民众开始纷纷指责美国对日本的庇护和袒护,批责日本的国家诚信,同时也开始更加深刻的认识日本战后反思的不彻底性意味着什么。   而美国一些政要和主流媒体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开始对日本历史认识问题采取批评、干预和敦促日本改变错误的态度。并向政府进言,认为“美国不愿在日本历史问题上全面、明确地说明基本立场,这种态度不仅不利于日本的历史反思,也不利于亚洲国家对日本的态度改善,对于维护和发展美国的地区和全球利益并无多大益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如雷霆万钧,如水银泻地,黄大总统的风格在这场舆论风潮中显露无遗。   白宫内,杜鲁门总统面对着国务卿艾奇逊苦笑不已,摇头道:“事情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啊,而黄大总统刚刚与我通过电报,重申他对我们扶持日本经济自立没有意见,但也希望我们不要因为太过偏袒一个小小的日本而伤害亚洲人民的感情,影响亚洲国家对美国的好感。”   艾奇逊推了推眼镜,思索着说道:“二战时戴高乐在英国,虽然要仰人鼻息,但时不时总要与英国人搞些摩擦,以向法国人证明,他不是英国人的附庸,南洋联邦与此很相似。”   杜鲁门总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同感,南洋联邦或许是害怕日本崛起会危害到他们的利益。从总体上看,黄大总统对美国的态度还是友善的,特别是印度支那问题,据中情局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对印度支那战争的准备是认真而务实的,并提出了相当多的建设性的意见。这就让我们很难办。”   艾奇逊沉吟了一下,说道:“对于日本的情况,我们可能要重新作出估计和评价,显然麦克阿瑟及他的幕僚夸大了那里的乐观形势。对于舆论和民意,我们也总要作出些回应。南洋联邦和亚洲其他国家打压日本,对我们未必没有好处,就象报纸上所说,美国现在是日本唯一的朋友,他们会更紧密地靠拢过来。赔偿吗,我们不妨放宽一些,对亚洲各国作出友善的姿态。道歉,也应该没有问题,趁机解决日本国内一些令我们感到不安的因素。明年是关键时期,现在我们要谨慎小心一些。”   明年是总统大选,没有朝鲜战争的泥潭,没有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民众反对,杜鲁门对连任还抱有希望。尽管美国国会通过了《第22号修正案》,防止总统寻求第三届任期(若该总统曾有一次为期多于两年的任期,该总统日后只可有多一届任期),但杜鲁门总统却不在此限。   “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就看你如何施展。”杜鲁门总统笑着引用了黄历的一句话,“就象印度支那,法国人越来越成为解决问题的障碍,我们可不要犯那样的错误。日本,晚崛起几年,或许也是件好事。”   ……   日本政府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原来最大的支持是美国,但现在态度却变得暧昧起来,扶持日本经济发展的措施减缓甚至是停顿下来。日本人无奈地发现,在日本周边已经形成了一个能够影响到美国对日本政策的国家或者是联盟。   此时的日本虽然自四九年在“道奇路线”的指导下,开始了经济复兴之路。但开辟恢复“自由经济”的道路是以牺牲劳动人民的切身利益为代价的,至四九年八月,因资本家不支付工人工资的事件已发生一千四百多起,总计金额达七亿四千万日元。日本劳动人民不满情绪日益增涨,而且实行这种措施,几乎是完全靠美国的援助,才能满足粮食和燃料等生活必需品以及煤炭、石油等生产原料的供应。如果美国撒手不管,亚洲国家的抵制和禁运,就将使大批的日本人因冻饿而死。   包括首相吉田茂等日本高官对第二阶段和会的艰难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他们没有想到南洋联邦竟然能让美国对日政策作出适当的调整,更没有想到南洋联邦会准备得如此充分,态度如此强硬。而日本想要复兴,就必须要与东南亚各国建立经济联系,既利用这一地区的资源,又使之成为日本的市场。      第166章 对日和会背后的阴谋      对日和会对于日本来说相当重要,日本急于获得在投降六年之久后的法律上的“独立”,而且为了使美国答应,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比如明确表示签订和约后将请求美军继续驻扎日本,又提出“轻武装论”,以减轻美国要求日本重整军力的压力。   本来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突然因为南洋联邦联合一批亚洲新兴国家的反对而陷入了困境,令首相吉田茂措手不及。   作为外交官出身的政治家,吉田对战后国际环境有清醒的认识,始终以高度的现实主义(而不是理想主义)的视角、技巧来应对和处理国内、国际矛盾。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占领时期的每一位日本领导人,都必须谨小慎微地协调与占领军当局(GHQ)的关系,但以吉田与麦克阿瑟元帅的合作最为密切。麦克阿瑟是法典的制定者,吉田则是执行者。前者抛出提纲挈领式的法令,后者再把它们塑造成为适合日本需要的东西。   不能不说吉田茂具有超常的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能力,其精明、机敏的现实主义,甚至到了堪以“实用主义”来形容的地步。作为战败初期日本政治的掌舵者,他有准确判断风向、权衡利弊得失,在动荡的国际政治格局中折冲樽俎、精确游走的能力,他想使处于东西冷战夹缝中的日本,绝处逢生,实现了战后复兴。   但也不能不说吉田茂生不逢时,他遇到了一个更强悍、更精明、更老谋深算的对手。南洋联邦的黄大总统,利用各种手段靠拢美国,并在朝鲜战争中一跃而成为远东力量举足轻重的一支,得到了美国的高度青睐,也使得美国对日本所能起到的作用不得不重新进行评估。   美国不是要抛弃日本,但无疑对日本的复兴已经变得不是那么热心。而且,对于舆论的力量也不得不做出姿态,向南洋联邦及亚洲各国表示善意。印度支那的局势使得美国更加倚重南洋联邦的力量,而适值总统大选之前,杜鲁门也不得不小心从事,以寻求连任。旧金山和会上美国已经得罪了很多国家,包括英澳等国不过是迫于美国的压力而放弃赔偿,但肯定会耿耿于怀。在坤甸第二阶段和会上,尽管美国可以故伎重施,但显然他们不准备那样做。一面是日本,一面是南洋联邦及其联合的亚洲诸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吉田茂在屋内转着圈子,将这一系列的事情仔细思索,试图找到一道解决之道。对战争罪行的道歉,在别的战败国可行,在日本必然会引起动乱。右翼势力依然强大,连吉田茂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只因为说过天皇的战争责任问题,那位日本议员就遭到了右翼分子的刺杀。如果全面接受南洋联邦的条件,对于一直用“停战”来掩饰战败和投降的日本人来说,在心理上必将遭到沉重的打击。   还有国内的民主进步势力,一直在暗中挑动民众对“道格路线”的不满情绪,对低工资低米价,紧缩通货,企业合理化(“解雇政策”)政策指责不已。而在野党更对政府即将与美国签订的“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炮轰不止,对把日本置于美国的军事保护之下,把冲绳、小笠原群岛等的统治权也“委任”给美国进行强烈谴责,参加旧金山和会的在野党代表就已经拒绝出席签字仪式。   困局难解呀,吉田茂紧紧皱起了眉头。目前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向美国哀求,让美国发挥力量,迫使南洋联邦等亚洲国家作出让步;二是对战争罪行道歉,取得亚洲国家的原谅;三是与南洋联邦进行沟通,使这位坤甸和会的龙头老大改变立场。   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吉田茂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挠着秃头。   ……   坤甸和会第二阶段会议陷入了暂停,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冈崎胜男不能做主,需要与国内沟通研究,黄历作为大会主席,看似很宽容地宣布暂时休会,但私底下却让南洋联邦代表团与亚洲各国展开频繁会谈,以更紧密的团结对付日本。   当然,黄历不是一个只靠嘴皮子取胜的人,一个阴谋早在派出驻日军队的时候便已经在日本展开。此时借着坤甸和会,借着日本舆论陷于混乱和争吵,是该让美国人好好认识一下日本人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儿了。   “告诉吉田,坤甸和会尚未结束,两国没有外交关系,这个时候进行首脑会谈,时机不成熟。”黄历对助理交代着如何回复吉田茂的电报要求。   哼,想玩把戏儿,那就让你们惹火烧身,让日本经济复兴的计划被拖延。黄历点上根烟卷,缓缓吐出,沉思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号码,吴沧重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鸠计划何时展开,现在时机正好。”黄历低沉而简短地说道。   “请总统放心,计划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可以发动。”吴沧重回答道。   “好,那就这样吧!”黄历轻轻放下了电话,嘴角浮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   敲门声响了起来,国务卿慕容辰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说道:“总统,听说寻宝的船回来了?”   黄历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道:“财迷心窍,你当阿托卡夫人号沉船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吗?不过,他们也算小有收获,找捞了两条西班牙沉船。”   “持之以恒,肯定能找到。等我儿子长大了,给他娶媳妇儿。”慕容辰并没有太失望的神情,而是伸出了手,说道:“多少给点,阿雪是个急性子,这你是知道的。”   “知道个屁。”黄历伸手翻开文件,摆了摆手,说道:“物品正在统计和估计,股东有好几个,你私下拿东西,好说不好听,再等两天吧!”   慕容辰摊了摊手,转身欲走,又回过头来,对黄历说道:“原定的出访计划是否做下更改,你一个人——”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第一夫人空缺,确实有些不便,唉,过些日子再说吧!   “把阿雪借我行不行?”黄历带着邪恶的笑容望着慕容辰。   “不行。”慕容辰一口回绝道:“我看秋盈的家庭教师就不错,听说你和她以前还有过一腿,成天住在你家里,你不下手怪谁。”   “我怎么和她有一腿了,别乱说话,把人家个好姑娘的名声给弄坏了。”黄历生气地训斥道:“好了,出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去准备吧!”   ……   何梦雨轻轻拍着黄秋盈,使“小公主”在外面的雷声中能够安稳地睡着。凝视着孩子的小脸蛋儿,她不由得露出了温情的笑容。   李倩心的去世,使黄秋盈受到了刺激,显然黄历并不是一个能照顾小孩子的好保姆,而且他的工作很忙,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程盈秋的父母亲人已经定居南洋联邦,适时地接过了照顾小秋盈的工作。只是两位老人年岁大了,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而儿女们又各有工作,无法脱身。于是,两位老人便想到了何梦雨,这个程盈秋生前的好友,与黄秋盈也算熟识的朋友。   何梦雨几乎没有考虑便答应做一个全职的保姆加家教,黄秋盈也很顺利地接受了这位阿姨,这个孩子太需要一个人填补母亲的空白,而对黄历更多的则是敬畏。等到黄历想因为避嫌而换人照顾女儿,才发现这似乎有些困难,女儿已经离不开何梦雨,甚至睡觉时没有何梦雨在身边都不行。   如果说何梦雨没有一点私心,那是不客观的,当然,说她想当第一夫人,也有些污辱她。对何梦雨来说,她只要能经常看见黄历,那颗受伤和懊悔的心才能够得到安慰。而且对小秋盈,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全心全意地照顾。   外面的雷声停了,雨似乎也小了。黄秋盈轻轻翻了个身,抱着身边的大娃娃,睡得香甜。   黄历怎么还没回来?何梦雨有些担心,给秋盈盖了盖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却发现不知何时,书房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黄历是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回到的家,看见女儿房中已经熄灯,便没有打扰,悄悄地进屋,在书房里工作起来。   对于印度支那,美国显然正在逐渐赞同自己的判断,法国人的固执、排外和戒备,已经成了解决问题的绊脚石。而这种复杂的局势使美国人感到很无奈,经济援助白白花在法国这个白眼狼身上,法国人却对美国和南洋联邦提出的在越南南方实行绥靖和怀柔政策感到怀疑,迟迟不开口表示同意。   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黄历也很伤脑筋,法国人打一天,越盟便强大一分,特别是南方的游击队便得一分民心,脚跟站得更稳一些。等到法国人滚蛋,那留下来的就真是个烂摊子,要付出更大的力量才能将既定的计划实行下去了。      第167章 南越的候选者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说起来简单,但对越南这样的亚热带地区,就意味着残酷的丛林战争,那可是要用无数的生命来夺取胜利的。   对于越盟的顽强和不怕死,黄历是有心理准备的,死一千人,一万人,对象武元甲等越盟领导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他们极端漠视生命,在政治和军事两个方面,他们更注重的是政治。也就是说,为了政治上的影响,他们可以让成千上万的士兵在炸弹、燃烧弹的狂轰滥炸下进行无谓的攻击。不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战斗力,而是向敌人证明他们人多,死得起。   换句话说,美国在越南的失败不是军事上的,在整个越战期间,美军与越盟的伤亡比例大约在一比十左右。但前仆后继的无休止的战斗,却美国决策层的一个属于西方范畴的观念被彻底粉碎了:原来他们认为,在越共遭受到“无法忍受的损失”时,就会放弃理想、放弃抵抗乃至放弃国土,活命要紧。   在越战的军事上美国胜了,但在心理上却败了。因为越盟用累累的尸骨向美国人显示了自己的巨大潜能,给美国公众带来了深刻的冲击力量。越战何时才是尽头?这个问题终于使美国公众的反战情绪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可以说,美国人的炸弹抵不过越盟的人海,消耗战略使美国人放弃了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所以,越战的关键不是军事力量的强大,而是政治上如何突破,使南越政府能够稳定地方,使南越军队能够行使责任。在很大程度上讲,腐败的南越政府,纷乱的南越政局,软弱涣散、派系丛生的南越军队,最后使自己灭亡,也拖垮了美国人的意志。   黄历静静地想着,用笔在纸上缓缓地写着,“吴庭艳”、“潘光诞”、“阮文馨”、“保大帝”、“高台教”、“和好教”“平川派”、“杨文明”……或是人名,或是教派的名字出现在他的笔下。然后,黄历缓慢而坚定地将吴廷艳的名字打了个大叉,又把高台教、和好教、平川派一一勾掉。笔尖一动,血雨腥风,黄历有这个实力。   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何梦雨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走了进来,轻轻放在黄历的面前。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说道:“怎么还没睡?盈盈呢?”   “她睡得很香。”何梦雨微笑着回答,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书房内的沙发上,关心地问道:“要不要给你做点夜宵?”   “不麻烦了,我这柜子里有点心。”黄历收起纸笔,向后坐了坐,说道:“盈盈若是不听话,你就好好教训她,别养成她霸道的脾气。”   “盈盈很乖呀,再说女孩子的教育和男孩子可不一样,打骂可不是好办法。”何梦雨微笑着说道。   “呵呵,你又没——”黄历呵呵一笑,收住了话题,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好象嘲笑何梦雨这么大了,还没嫁人似的。   “我虽然没孩子,但不影响我看书学习呀!”何梦雨倒是不以为意,柔声说道:“你在国际大事上手段灵活,花样百出,但教育小孩子,我敢说你是个外行。”   黄历自失地一笑,连连点头,说道:“我承认,我必须得承认,对小孩子的教育,我是个门外汉。”   何梦雨抿嘴一笑,眼睛轻轻眨动,望着黄历。   黄历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慢慢喝着咖啡,白天慕容辰那一番胡扯的话,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他总觉得今天和何梦雨在一起,显得很不自然。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何梦雨凝望了半晌,轻轻站起身,说道:“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嗯,嗯。”黄历胡乱答应着,起来做着送的姿态,何梦雨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房门被轻轻带上。   呼,黄历长出了一口气,坐进沙发里,揉着额头。   何梦雨的从容自然,让黄历生出一些羞愧之心,可他还记得何梦雨那时对他说过的话,也多少能了解何梦雨至今未婚的原因。为此,他多多少少要负起些责任。当初人家姑娘已经表露了心迹,他用暧昧的态度表示了默许,又把人家骗到大后方就不管不问。在敌占区倒是找了程盈秋,又找了李倩心,这让人家情何以堪。   而且人家姑娘守身如玉,不谈婚嫁,更让黄历感到愧疚。唉,谁能想到自己在外面跑来跑去,盈盈竟然会和何梦雨打得火热。疏忽了,大意了,现在要赶走人家,那可就太不近人情了。   黄历无奈地翻开纸笔,又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些文件,对照着,继续完善着印度支那计划的细节。   吴庭艳,这个历史上的南越总统,也被证明独裁和裙带统治是失败的家伙,第一个被黄历排除掉。因为光是他天主教徒的身份,就不被佛教徒约占人口的七成到九成的越南人所认同。而且这个家伙是个狂热分子,很容易走向极端,也正是这个家伙使美国人的名声受损。   潘光诞,保大皇帝的南越政府最突出的批评者,因为社会的动荡,政府的腐败,生活的贫困而受到了很多民众的支持。一个民族主义者,一个对越盟持敌视态度,一个向往民主政治的家伙。这是一个可以列为被争取和支持的对象,当然还要考察他的其他方面。   高台教和和好教进行争斗,它们在湄公河三角洲都拥有的军队必须要解散或者进行整编。如果潘光诞是个合适的可以扶持的人物,那绰号“大明”的杨文明的军队或许可以成为支持潘光诞的第一支武装力量。   至于平川派组织的犯罪集团,虽然号称有四万大军,并控制着妓院、赌场、和全亚洲无与伦比的鸦片制造厂,但黑帮就是黑帮,与政府和正规军对抗,就是死路一条。   慢慢的,思绪在捋顺,条理在清晰,整个计划显露出了比较完整的脉络。黄历吐出一口长气,抬头一看,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第168章 扭转局势的日本政变      日本到底是什么国家?是布满了火山和温泉、在频繁的地震中寝卧不安的国家;自夸是东西方文化熔炉的国家;驾信佛教、神道教、孔教的国家;时而自卑又突然狂妄的国家;在几张榻榻米纸板房中做着帝国梦的国家。   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民族?是那个拼命学习又拿老师开刀的民族;刻苦奋斗却又极端轻生的民族;讲究花道、茶道这种家庭雅兴却又屠杀了上千万异国人民的民族;创造了浮世绘、友禅绸却又生食人胆的民族,讲究自己民俗节日却又把别国人民投入血海的民族;祈奉自己神社却又毁坏他国祖坟的民族;借来外国文化却又想用自己杂七条八的文字和伦理去同化别人的民族……一切美和丑都在这里奇特地融合;一切善和恶都在这里奇巧地混杂,一切野心勃勃的进取和赤裸裸的凶残都在这里熔炼,一切进化和野蛮都在这里锻造。   就在坤甸和会继续进行,日本首相加紧与美国,以及亚洲各国进行磋商的时候,一场令人震惊的政变在日本东京上演了。这就是日本人称之为“下克上”的传统行为,这种传统可谓由来已久,战国时期,二战时期最为普遍,比如九一八,二二六等事件都是日军强硬派为达目的,不惜于制造事变,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再强迫高层跟着走。   “还象二二六事变那么意气用事吗?”吉田茂的冷汗从头上冒了出来,几个弹孔在车玻璃上清晰可见,他不是被刺杀者吓的,而是想到了其后的可怕结果。所以,他捂着肩上的伤口,一个劲儿地催促也受了伤的司机,马上向盟军司令部赶路。   东京,枪声响了起来,火光冒了出来。这场在历史上流产的政变在一股神秘力量的帮助和推动下,以出乎组织者服部卓四郎预料的方式和力度在战后被称为一一七政变,从而彻底改变了日本的命运。   服部卓四郎,原日本陆军大佐,两次出任参谋本部作战科长,并曾任战时首相东条英机的私人秘书。四六年回国后被盟国占领军任命为第一复员局史实调查部长,和美国占领军参谋部情报部长查尔斯·安德鲁·韦洛比打得火热。美国占领军曾想让他当重建的日本军队的陆军参谋长,但这个想法因为吉田茂首相的军事顾问辰巳荣一中将反对而流产。这使服部卓四郎恼羞成怒,发动政变,暗杀吉田茂的想法从此种下。   而吉田茂的食言而肥也变相地给自己增加了一股不可轻视的敌对力量,而这股敌对力量恰恰是以吉田茂为总裁的日本自由党。   当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统合黑白两道的鸠山家家主鸠山一郎重新出山召集旧部,于四五年十一月创立日本自由党,自任总裁。四六年四月,日本进行战后首次大选,自由党获得一百四十一席,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币原重喜郎内阁辞职。按照议会政治的常规,新内阁应由议会第一大党的组织,也就是说,首相一职非鸠山莫属,鸠山本人也深信不疑,紧锣密鼓筹备组阁。   但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天皇准备履行任命鸠山组阁手续时,占领军当局发出开除鸠山公职的整肃令,理由是他在战时出版的《世界之面貌》一书中,吹捧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经过笔墨官司,鸠山被迫离开政坛,因此被称为“悲剧政治家。”   鸠山被开除公职后,自由党内没有适当的人选接替总裁职位,而推不出总裁就无法组阁,政权将落入其它政党之手。性格直爽的鸠山当即把好友吉田茂请入党中,让当时还不是议员的吉田坐上自由党第一把交椅,组织吉田内阁。吉田也拍着胸脯保证,鸠山如果恢复公职,他第二天就交回总裁职位。   鸠山赋闲五年,直到年朝鲜战争爆发后才恢复公职。按照约定,自由党总裁一职应该物归原主了。但吉田茂五年经营,已经在党内培植了大批党羽,遂以总裁职位是公器,不应私相授受为由,拒绝了鸠山的奢望。鸠山深受刺激,从此与吉田茂决裂,带着自己的一批人从自由党出走,同改进党合并,组成日本民主党,任总裁。   与吉田茂全力发展经济的政见不同,鸠山强烈主张修改宪法,重建军备,对外展开自主外交,恢复日苏邦交。他把吉田茂的即使拥有保安队乃至警备队也不得拥有正规军的说法,斥之为白马非马论,公然提出修改宪法第九条的基础上,名正言顺的重建自卫的武装。并主张为使日本的独立得到国际上的承认,避免美苏战争时把日本作为战场,要实现日苏关系正常化。   而服部卓四郎等一小撮政变集团,也并没有大脑发热,想与美国占领军对抗。他们只是想刺杀吉田茂,然后推举鸠山重新组阁。他们认为,获取美国的帮助是使日本重整军备的最佳途径,这种思路得到了右翼人物儿玉誉士夫的支持,他们都对依靠美军的保护而无意重整军备的首相吉田茂心怀强烈不满。   在日本,与服部卓四郎等人想法相同或相近的并不在少数。而吉田茂为了缓和右翼的敌视,在五零年下令陆续释放在押的法西斯军人、政客和战犯嫌疑分子。仅在五零年十月十三日,就释放达一万余人,其中有法西斯军官三千余人。而这些被释放的右翼军人也同样对吉田茂一直执行和平的“复兴路线”痛恨不已,要求修改宪法的同识使他们很自然地支持服部卓四郎等人的反吉田集团。   服部卓四郎等人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原定的以刺杀吉田茂为主要任务的政变象脱缰的野马,已经不由他们控制。小刺杀变成了大骚乱,撒传单、纵火、袭击……这些并没有布置的行动在东京展开,让服部卓四郎等人面面相觑,有掉进陷阱的感觉。   “怎么办?事情搞大了,这传单上都是号召民众起来反美独立的内容,并不是我们的初衷。”辻政信咬紧了牙齿。   “这是哪个马鹿野郎(混蛋之意)干的好事,如此陷害我们。”服部卓四郎眼睛都要红了,愤怒地挥动着手臂。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儿玉誉士夫还比较冷静,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最重要是把局势稳定下来,不要让美国人产生误解,那会毁了日本的。召集骨干成员,我们也分头出去制止混乱的扩大。”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服部卓四郎也觉得闯了祸,原来激昂的神态变得有些颓丧。   ……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做得惊天动地,只要让人们看到这种苗头,以及潜在的危险便足够了。   日本的一一七政变只持续了大半夜便平息了下去,财产损失不大,人员伤亡甚微,其中有三名美国士兵遭袭遇难。但小风波却掀起了大波浪,特别是在对日和会正处在关键时刻,造成的影响是极其恶劣的。   尽管吉田茂向美国占领军官员作出诸多保证,尽管服部卓四郎等人自首,并说明自己的本意不是与美国占领军对抗,但已经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日本的右翼势力依旧存在,而且势力不小。也正如南洋联邦黄大总统所说,日本对战争罪行的反省还远远不够。   另一个消息很快便见诸媒体,服部卓四郎的政变集团曾为美国占领当局的“G-2”情报机构工作,在美国占领军当局中,这是一个反对共产主义的情报机构。依靠美国占领军当局的庇护,服部卓四郎的政变集团已经得到了五十多万人的支持。   世界上的舆论再次千夫所指,连美国国会的众多议员都对美国对日袒护的政策表示不满,准备联合反对旧金山和约在国会的审议通过。   “冲动又没脑子的日本人搞乱了一切,让他们自己去收拾残局吧!”杜鲁门总统怒不可遏,丢下了这样的话。   “马鹿野郎,马鹿野郎!”吉田茂气得头发昏,手发颤,哀叹道:“历史为一个在战争中失败的国家提供了通过外交而获胜的机会,而一些蠢货却把这个机会给毁掉了。”   挥泪斩马谡,不知道吉田茂看没看过这部中国的京剧,但他知道要想重获美国的信任,必须对右翼势力下狠手了。而更令他感到愤怒的,他对右翼释放的善意,竟然差点给自己掘了坟墓。   但吉田茂毕竟老谋深算,他借此机会迅速和内阁炮制了《防止破坏活动法案》,用一石二鸟之计对日本的左、右翼势力都开始了清洗和打击。短短几天便开除了二十四位日共高级领导人的公职,剥夺了日本共产党在国会中的席位,取缔《赤旗报》。在博得美国占领军赞赏的同时,吉田茂对自己的竞争对手鸠山一郎集团也重拳出击,将其集团内一些右翼分子以嫌疑犯名义关进监狱。   日本想崛起,看来要多花一些时间了,远在坤甸的黄历冷笑不止。给我一根稻草,我就能把小日本打翻在地。呵呵,偶吹牛滴。      第169章 和会变成商贸会      坤甸和会因为日本政局的意外变动而暂时陷入停顿,但参加和会的各国代表却并没闲着,在南洋联邦政府的安排下,或是参观厂况,或是到海滨渡假别墅休闲,或是签订意向书……南洋联邦在这些新兴国家中,得益于稳定的局势,得益于超常的眼光,得益于提早进行的建设,得益于外资的援助,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军事上,现在都遥遥领先。   而新中国代表团也不虚此行,与南洋联邦签订了一系列商务合同,其中进口六万吨钢轨尤其引人注目,为了避免美国的干涉,合同有一个小小的条件,那就是这些钢轨不能用于长江以南的铁路建设。   历史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新中国实行禁运和制裁,也是经历了几个阶段,直到朝战后才严厉起来的。在新中国成立前的几个月,杜鲁门批准了NSC34/2号文件,此文件基本精神是说国民党政权马上就要完蛋,美国的措施就是停止援助蒋政权,并与之拉开距离。不久又推出NSC41号文件,这两份文件是在四九年年终前,一直是指导美国对华政策的纲领性文件。   从文件的内容上看,是有一定的现实成份和非敌视倾向。比如它允许在“必不可少的安全体制下”,新中国可以与日本和西方世界建立正常的贸易关系。还具体规定除直接军品外,对苏联、东欧地区禁止出口的“非军用物资”可以向中国出口;某些对美国安全“有重大关系”,而中国经济又非需要不可的战略物资,如某些重要工业、交通和通讯装备,只要中国保证不向苏联及卫星国转售,也可向中国出口。至于私商对华贸易及通常情况下的中国大宗非战略商品贸易,文件规定,应“只受最低程度的管制”。   美国出台这些文件的意思就是觉得当时中国有铁托主义的倾向,想要在中苏之间打入楔子,促成中苏分裂,同时在战略上可造成中国对西方的依赖,还有一点,可以使日本恢复经济得到必不可少的粮食和工业原料来源及保证中国继续供给美国原料,并不是真的对华友好。而四十一号文件对华贸易方面也做了很多的限制,基本上还不能说是一个友好的政策。   当时新中国经济十分落后,又处于经济恢复时期,而NSC41文件对中国还是有一定的益处的。中美贸易在四九年的进出口总值近两亿美元。因此,新中国建国初期,美国依然是中国主要贸易伙伴。   现在虽然中国并未出兵韩战,美国也没有过分遏制中国,但支援越南的政策依然引起了美国的警惕和关注。所以,南洋联邦也不得不有所顾忌,特别是对日和会还需要美国的支持。   即便如此,对于新中国来说,外汇的缺乏,工业建设的进度,以及没有韩战后苏联的大规模援建。所以,急需很多技术的支持,以及产品的输入。比如说石油产品,尽管有了胜利油田,但国内需求量之大,不是一个刚刚开发的油田所能满足的。   经过两年多的经贸发展,南洋联邦已经成为了新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其中从中国进口的焦炭量占南洋联邦总进口量的百分之三十六,铁矿石进口量占百分之二十五,猪鬃进口量更是占到了百分之八十。而南洋联邦制造的商品也大量地进入了中国市场,一个双赢的局面已经产生。   “橡胶不能出口吗?如果贵国坚持这种固执的立场,实在是令人遗憾。”王稼祥很不满意地说道。   “如果贵国能不继续支援印度支那的战争,别说是橡胶,就是汽油、飞机、大炮,我国也敢出口。”慕容辰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道:“泰国、缅甸、巴基斯坦、菲律宾,与我国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太可能成为敌对的对象。所以,对他们提出的经济支持,技术援助,军工出口,我国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的。”   王稼祥知道这位国务卿所说并不为虚,而作为出口的重头,南洋联邦造船厂生产的百吨级海岸巡逻艇,载有直升机的千吨级驱逐舰,履带式自行火炮、火箭炮,民用、军用直升机,简直是供不应求。而且据他们所知,南洋联邦已经与泰国、缅甸、菲律宾达成了一系列援建和合作协议,真正负起了东盟老大的责任。   现在的,将来的敌对对象,看来南洋联邦对于插手印度支那,已经坚定了立场,这便不能怪南洋联邦有所保留了。   “当然了,贵国也收获颇丰嘛!”慕容辰缓和着会谈的气氛,列举道:“保定胶片厂,保定化纤厂,株洲洗煤厂,重庆肉类联合加工厂,吉林化肥厂,友谊农场,甚至是华北炼油厂,这些不都是我国答应援建的项目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并不属于援建,而应该是有偿建设,合作建设。当然,对此我们也是深怀感激的。”王稼祥也将语气缓和下来。   “合作总是要一步一步进行的。”慕容辰笑道:“横亘于我们两国之间的障碍是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来消除的。”   “是的,是需要我们共同努力。”王稼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贵国倒是很有准备,把对日和会变成了商贸会,是大有收获啊!”   “这倒也不是临时起意,年初我国便有意举办亚洲商品博览会,已经与亚洲各国进行了意向性的磋商。”慕容辰解释道:“目前开放的场馆只是计划中要建设的一部分,等到明年中旬才能全部完工,那时候才真是一场盛会。介时欢迎贵国也前来参加啊!”   “到时候是肯定要来的,也展示一下新中国的建设成就。”王稼祥用力点了点头。   在众多的亚洲国家中,泰国和缅甸由于接邻印度支那,对战争的危险相当重视,也就向南洋联邦提出了更多军事方面的请求。对此,南洋联邦倾力相助,不仅大卖武器装备,更派出了军事顾问团,帮助两国加强军队的建设,从而更加深入地渗透进了东南亚,潜移默化地增加着自己的影响力。      第170章 声望无两      日本的政变虽然规模不大,但这种苗头却让美国人很吃惊。而国内反对大力扶持日本,反对重新武装日本的势力开始抬头,太平洋战争期间日本人残酷虐待西方战俘的事情再度被翻了出来。在舆论的引导下,美国民众开始对旧金山和约表示不满,认为让日本进行战争赔偿绝非是物质上的问题,更重要的是通过物质赔偿达到教育和惩戒的目的,使日本反省战争,痛改前非。   更有美国民众表示应对日本重新实施四五年十二月发表的《日本赔偿即时实行计划》,该计划是对日本相当严厉的制裁措施,这份计划明确规定禁止日本的生活水平高于其侵略过的亚洲国家,并限制日本的生产规模只能保持在一九二六年至一九三零年的水平。   大选在即,杜鲁门总统也得顾忌到民意,防止对手利用这些来攻击自己,而日本人确实有些令人失望,再加上南韩重整军备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有南洋联邦的驻军和教官,又有美国的武器支援,南韩的正规军已经达到了十万人,战斗力也有很大的提高。   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日本发现自己要被遗忘了。美国的经济扶持已经陷入停顿,驻日美军司令部接连施加压力,严厉要求日本政府加强对右翼势力的整肃,延长军国义分子恢复公职的时间,并推出了《教科书指南》,象对德国一样,对学校教育中努力致力于批判军国主义时代的教学。更为严厉的态度则是禁止日本人对广岛长崎原子弹轰炸事件所每年进行的以“受害者”身份进行的一切纪念活动。   拖是拖不过去了,南洋联邦领着一群亚洲国家虎视眈眈,美国占领军司令部鉴于兵力不足,又秉持华盛顿的意思,使出了压垮日本人的一招,拟议邀请南韩军队加入驻日军队,以彻底稳定日本的局势。   难以想象,那些对日本仇深似海的棒子军队涌进来对日本民众心理造成的沉重打击,吉田茂首相知道该怎么做了。形势比人强,精明机敏的吉田茂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吉田茂一方面忠实执行了美国占领军的命令和要求,表示出亲善美国的立场的,一方面写信给杜勒斯,全面概述了日本政府今后的政策,表示日本将忠诚地追随美国的立场,执行美国的政策,同时他还诬蔑说,日共想用暴力推翻日本政府,必须坚决加以清除。史称“吉田书简”的这封信多少缓解了一些美国对日本的猜疑。而最后一关则是在坤甸进行的对日和会,现在的吉田茂有些怀疑南洋联邦在这次政变中充当的角色,而南洋联邦驻日军队受美国占领军司令部所邀,移防驻地,靠近了东京,对日本政府形成了更大的压迫。   必须要正视这个在战争硝烟中崛起的新兴国家,通过战斗建国,通过战斗赢得了美国的看重,通过战斗成为了东南亚的龙头老大。对于那位大总统的手段和眼光,吉田茂感到钦佩的同时,也感到了森森寒意。现在,将来,这位大总统会带领自己的国家死死的压在日本的头顶,较量才刚刚开始,并不是一个结束。   “由于日本在过去一段时期国策错误而走上了战争道路,又因殖民地统治和侵略,给许多国家特别是亚洲各国的人民带来巨大的损害和痛苦。为了未来不各方面重犯错误,我代表日本政府,日本国民虚心地接受这一不容怀疑的历史事实,并表示沉痛的反省之意,并表示由衷的道歉,并将以最大的诚意对侵略战争造成伤害的亚洲各国进行战争赔偿……”   坤甸和会重启,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冈崎胜男以痛苦的表情向亚洲各国代表宣读了日本首相吉田茂的道歉信。   作为大会执行主席的黄历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低沉地说道:“既然是道歉,就不要搞些小手脚,难道这就是你们日本人难以改变的阴险狡猾的禀性吗,这会让各国代表更鄙视你们,为你们的卑劣无耻而感到震惊。”   冈崎胜男心中暗惊,但却装作茫然不解的样子,而亚洲各国代表也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   日语中除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道歉用语外,表示道歉的词语主要还有“御诧”和“谢罪”。这两个日语单词在英语中一般都可以翻译为“aplolgy”或“aplolgizg”,不过这两个日语单词在道歉的程度上还是有区别的,日本政府在使用这两个单词时可是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吉田茂的道歉信中使用的是“御诧”而不是“谢罪”,因为吉田茂和日本官员认为如果使用“谢罪”一词,就有可能会被理解为日本政府承认了法律责任而进行国家赔偿,这样将会引起其他尚未解决的赔偿问题,对日本政府十分不利。在使用词语上充分讨论和慎重考虑,并不因为“御诧”和“谢罪”都表示“aplolgy”而随意使用,由此可见日本人的狡猾和卑劣。   黄历毫不客气地打破了日本人最后一个阴谋,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们日本是真诚的道歉,我想更改一个词语不是什么难事吧?”   冈崎胜男被逼到了绝路,他不能争辩,越争辩越证明日本人确实心中有鬼,只能把这当成无心之失,才能平息这位黄大总统掀起的对日仇恨。他深深鞠躬,表示将与日本政府沟通,确认这次笔误并进行改正。   黄历和南洋联邦政府再次令世人感到惊诧和汗颜,对日本的研究如此透彻,如此深入,这不仅仅是一个细致的问题,而是一种态度和方法。对敌人的了解能达到如此深度,难道不令敌人感到胆寒吗?反观自身,除了对能要到多少索赔而下心思,对日本的了解简直是太肤浅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周恩来面色凝重地对代表团成员说道:“现在我们应该能更了解这位总统先生为何能未尝败绩的原因了,谁惹上他,谁被琢磨研究得如同光着身子,都会感到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有这位黄大总统在,我们印尼共和国就只能屈服在其精确的算计和强大的军力之下。”印尼副总统哈达沉痛地抚着额头,“任何想与他为敌的人,都可感觉到他的强大,他的睿智,他那无孔不入的洞察力。”   “我们错了,千万不该惹上这位黄大总统,他会让人感觉寝食不安,任何谋略和伎俩在他眼中似乎都无所遁形。”吉田茂无奈地哀叹,提笔重写道歉信。   “有南洋联邦这个盟友,是我们的幸运。如果这种亲密的关系被打破,后果将不堪设想,至少远东局势将脱离我们控制。”杜鲁门总统怀着矛盾的心情连连摇头。   ……   花招儿被识破,摧垮了日本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美国虽然也帮日本做了相当的工作,但已经不那么强硬,也不是那么尽心竭力。美国做出了最后的努力,提议由于亚洲各国意见不一,具体的赔偿额应由日本在会后分别与各个国家进行单独交涉。但随即被黄历联合亚洲各国所强烈反对,战败国就应该有战败的样子,战争赔偿岂能让日本与亚洲各国进行地位平等的协商。   在此期间,黄历也与亚洲各国进行了沟通和协商,终于把各国的战争索赔固定下来,既显得有理有据,又充分体现了对日本的惩罚。同时,将日本的偿还期限放宽到五十年,这样便显得比较宽容,以免巨大的索赔遭到美国的强烈反对。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二十日,坤甸对日和会第二阶段会议终于达成了最后的协议,各国代表开始签字,日本人也只能咽下这颗噎嗓子的苦果。   新中国获得赔偿三十五亿美元,分三十年还清,赔款由国际红十字设立的一个专门机构管理,主要对新中国的教育和卫生进行建设和投入。   南洋联邦获得赔偿十五亿美元,分十五年还清;菲律宾获赔十二亿美元,分十五年还清;缅甸获赔四亿美元,分十年还清;印尼共和国获赔三亿美元,分十年还清;新加坡民间索赔组织获赔一亿五千万美元,分五年还清;其他的如越南(南越)为五千万美元,老挝为三百万美元,柬埔寨为四百五十万美元,这些获赔款项也由国际红十字成立的印支机构管理使用,为三国购买非战争必需品。   近两个月的坤甸和会落下了帷幕,亚洲各国得到的不仅是索赔,更有对南洋联邦的新印象,钦佩、嫉妒、羡慕等种种复杂心情交织。团结朋友,震慑敌人,广开商路,占领市场,打压日本,获取赔偿,扩大影响……借着这次对日和会,黄历使南洋联邦达到了如此多的目的,可谓一石多鸟,成了最大的赢家。而他的个人声望也陡涨爆棚,武则能安邦定国、力挽狂澜,文则能著书立说、舌战群雄,在亚洲,在世界,黄大总统终于屹立于知名领导人之列。      第171章 新州的加入      任何事物的产生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在一九五一年开始盛行美国的麦卡锡主义,其实代表了整个美国社会上保守及排外团体的广泛的政治同盟,没有谁能逃脱他们的攻击。在杜鲁门政府及行政……即使是信奉学术自由的学术界也难以抵制麦卡锡主义的影响。   麦卡锡在美国政坛上四处开炮,所向无敌,把美国民众搞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华盛顿的人把麦卡锡称为全国第二号最有权力的人物。肯定地说,一个能够—下子引起这样社会反应的煽动家确是够可怕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情况,说明麦卡锡主义又在推向一个新高峰。盖洛普民意测验表明,在过去六个月内,赞同这个参议员的公众上升了百分之十六。十个美国人中,不赞成他的不到三个人,现在他左右报界的能力那么巧妙,很可能十个人当中没有一个知道他是个走江湖卖膏药的。   而就是这个跳梁小丑却迸发出惊人的能量,他谴责杜鲁门政府对待共产主义的软弱态度,用“叛徒”甚至“谋杀者”的罪名无端指责和谩骂国务卿乔治·马歇尔,并称杜鲁门政府中有大量的共产党间谍,从而帮助艾森豪威尔在一九五二年当选了美国总统。   麦卡锡呼风唤雨,叱咤一时,美国国务院、国防部、重要的国防工厂、美国之音、美国政府印刷局等要害部门都未能逃脱麦卡锡非美活动调查小组委员会的清查。国务卿杜勒斯更是向总统艾森豪威尔表达了这样的忧虑:“许多欧洲领导人似乎认为我们(美国)正在麦卡锡的领导下走向美国式的法西斯主义。”南洋联邦总统黄历甚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在美国外交政策方面,究竟是艾森豪威尔的权力大,还是麦卡锡的权力大?”   在美国国内,成千上万的华裔和亚裔被怀疑为“间谍”。他们不仅被非法传讯,不准寄钱给国外亲人,甚至被禁止公开谈论自己的家乡,还有不少人因被指责“同情共产党”而受监禁、被驱逐甚至遭暗杀。在南洋联邦向美国政府提出了抗议之后,针对华裔的暴力才有所减少,而大批华裔则开始流向南洋联邦和新中国,其中不乏学有所成的科技人才。   而对于南洋联邦的民众来说,从一九五一年开始,却是无邪的黄金时代的开始,显得分外清明可爱。而对于南洋联邦这个国家来说,五年时间已经夯实了工业基础,协调了轻重工业的比例,再加上稳定的政局,政府官员管理经验的积累,使经济和军事的发展进入了真正的飞跃时期。   技术上的变化从来未使南洋联邦的人们如此着迷过。人们惊异地谈论着晶体管,那种小得象鞋带头的锗片或硅片既可以用来开动微型收音机,也可以供应小型助听器需要的动力,还能使飞机的设备减轻一千多磅。不能否认,南洋联邦的技术界正在使大家生活得更舒适一点,这还总是令人高兴的嘛!   新发明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其数目之多有时令人眼花缭乱。吸尘器、乙烯基塑料地板、按钮电话、立体声调频收音机、烘干洗衣机、汽车自动变速装置、有空气调节的公共汽车、火车和轮船、电动转笔刀、电动打蜡机。这些发明一件件问世普及,随即成为日益增多的中产国民的生活必备。这样,较实用的新产品逐渐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到五十年代中期,人们渐渐发觉,在数不清的琐细方面,生活已经变得更安逸,更好过,更方便,更有趣了。   在这些生活的改变中,电视对南洋联邦民众的生活越来越起着巨大的影响,但要把影响明确地说出来就不容易了。有些人认为,电视广播大开放了,太听之任之了。   事实上,电视只是指出一种趋势,而这个趋势的真正意义要再过几年才会显露出来。这个宣传工具本身并不能为时代定步伐。它只是忠实地反映五十年代的生活方式,但也和这方式一样,它本身是没有刺激的、没有害处的、不会引起争论的。   随着国家福利政策的进一步推广深入,南洋联邦民众的消费信心也在逐步增长,而随着道路状况的进一步改善,拥有一辆汽车,成为了中产阶级的一个衡量标志。而据统计部门提供的数据,再过几年,战后的一代成长起来,消费指数将达到一个新高点。因为这些年轻人对于拮据岁月毫无体会,理财本能将不是保守和怯懦。   在南洋联邦,日趋富裕的迹象随处可见,造成这种繁荣的原因很多,但多数人民并没有去深入的思考,因为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勤奋任事,改善生活。现在的南洋联邦生产着几乎全亚洲商品的一半,国民生产总值在四五年到四七年翻了一番,而在其后的三年间,又翻了一番。在海外的投资从一亿美元增加到四十亿美元,单是煤钢联合公司一家的预算就达到了一个小国家预算的规模。   而军火的出口,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势头。很显然,由于地域和试验环境的不同,南洋联邦生产的武器装备更加适合热带国家军队的使用。甚至一些武器已经远销欧美,比如仿XM107生产的重型狙击步枪,就为美国海军陆战队所青睐而大量采购。而有更高技术含量的带有雷达引导的高炮,带有自动火控系统的与西德合作生产的豹式坦克,机动性、续航力又有新突破的直升机,也成为了畅销商品。   当然,这只是在表面上的常规武器。例如各种导弹、新型喷气战斗机等秘密项目,却是南洋联邦的镇山之宝,始终蒙着面纱,不为人们所知。   进入一九五二年,南洋联邦又迎来了一次扩张。信奉基督教的安汶人在摩鹿加(马鲁古群岛)发动一次反抗荷兰人的短暂叛变,这使荷兰人下定决心,结束在这里的殖民统治。因为从18世纪末叶,随着作为主要经济支柱的香料贸易的大幅衰落,摩鹿加经济已经变成死水一潭。而荷兰人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跨越重洋,在海外长期驻军的经济负担,更没有多余的财力来帮助占领地实施经济复兴,改变贫困,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等怀柔政策。   或许印度支那正在进行的消耗战争也让荷兰人心有余悸,要继续维持荷兰在东印度群岛的经济利益,而又不致陷入战争的泥潭,最实际的办法便是寻求南洋联邦的帮助。   对于荷兰人要主动把摩鹿加让给南洋联邦,在南洋联邦内部却产生了争议。一个经济落后的群岛,不亚于一个沉重的负担。而且该地是东(巴布亚人)、西(马来人)两个人种的过渡带,加之和荷兰人、葡萄牙人、爪哇人通婚,人口种族成分复杂,很容易产生不安定因素。   其实这种争议的背后,是联邦各州的保守力量在作怪,他们担心贫困地区的加入会削减中央财政对他们的拨款,会延缓全民福利政策的实施,会拖累他们的地方建设。换句话说,由于经济建设的突飞猛进,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一股排外情绪已经在民众中悄然升起。放宽移民限制的动议,修修改改,才以微弱多数获得通过,已经从侧面显示了这种倾向。   开疆拓土的渴望,内部反对的声音,切实控制该地区所要付出的代价,令黄历也感到为难。虽然他可以凭借威望,凭借民族自由党的支持,而强行通过动议。但他除了建国初期稳定之后,便一直避免这样做,即便是民族自由党的议员,在上议会发表意见也是相当自由的。而且摩鹿加的经济确实很糟糕,种族也相当复杂,不是那么好搞。   经过再三思考,黄历决定在摩鹿加的问题上采取一种灵活的措施:首先派出一个旅的兵力,威慑性地进驻该地区,以弥补荷兰人留下的空白;然后召集当地各族头面人物进行磋商,组成一个联合政府的框架,并就摩鹿加以邦的身份加入南洋联邦的具体条件进行研究。   在南洋联邦内,黄历则与上议会的议员们展开沟通,保证对各州的计划拨款维持不变,并通过了一个法案,对于新加入的州,在其经济完全自立之前,不纳入联邦的全民福利体系。   终于摆平的内部和外部的矛盾和问题后,黄历露出了冷厉的一面,两个师的部队和粮食、物资援助同时进入了摩鹿加,宣布实行紧急状态,对摩鹿加的反对派进行了干净彻底的清除和打击。其中沿海的马来人因为主张加入印尼共和国而遭到了整体驱逐,被分散迁移到几个小岛上进行监视性居住。   随后,一系列的举措在摩鹿加开始实施。组建各族联合警察部队以维持治安;加强联合政府的控制力,以稳定民心;动员南洋联邦的相关企业前来投资建厂,复兴摩鹿加的渔业和手工业等传统经济项目;调来一批农业大型机械和化肥,以及一批农业专家,尽快恢复摩鹿加的稻米、西米、椰子、香料等物的出产……   雷霆雨露,迅速而有效,在短短六个月内,摩鹿加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其中的原因很多,但经过常年的骚乱和贫困,人心思定却是最主要的因素。      第172章 走向灾难的印尼共和国      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力,也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南洋联邦将摩鹿加群岛并入版图,对那里的大多数民众来说,是符合他们自身的利益的。安定、富裕的南洋联邦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的渴望,不光是摩鹿加,亚洲其他国家也用羡慕和嫉妒的目光盯着这个发展势头迅猛的国家。   摩鹿加群岛看起来很大,但却是由无数个大小岛屿组成,总面积为74,505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不到一百万,控制起来也相当的容易。但对黄历来说,这里并不是太理想的领土。他的眼睛始终盯着伊里安查亚这个地方,面积42.2万平方公里,人口却只有一百二十多万,而且资源也很丰富,那里才是他要切实加以控制的地方。   荷兰人的退潮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南洋联邦的实力已经不是荷兰人所能抗衡的,但黄历却不着急不着慌地做着准备工作,直等瓜熟蒂落,便毫不费力地将果实采摘到手。   而东印度群岛的另一个新兴国家——印尼共和国,却被南洋联邦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无论是军事实力,还是经济发展,都同南洋联邦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印尼共和国的发展滞后,显然要归咎于印尼人称之为“国父”的苏加诺。正如黄历所一针见血的评价:“苏加诺或许是一位富于魅力的领导人,但印尼共和国的独立一旦得到巩固,他又会变成一种灾祸。与很多革命领导人相似,他们只会摧毁,而不会建设。而且,苏加诺又是一位允许革命发展成为宗教的革命领袖,这种革命并不是实现某一目标的手段。相反,它本身就是目标。”   苏加诺有一个纲领——从殖民统治下取得自由。他围绕这个纲领来塑造自己的形象。除此之外,他的统治对印度尼西亚人民来说就只是意味着一场灾难了。但是,他依然把他们掌握在自己手中。究其原因,一是由于“曼达加”的口号具有激动人心的力量;二是由于他本人具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吸引力和演说家的气质,三是由于他喜欢吹嘘的做法对那些崇拜英雄的人来说是很容易受到感染的。   印尼共和国所在的爪哇尽管土地肥沃,但印尼人却非常穷困。苏加诺不是用物质上的繁荣,而是用他称之为“象征性的空想的富裕”来支撑他的人民。他那从未付诸实现的五千一百页的经济计划共分为八大卷,十七章,一千九百四十五条。但它不过是为了纪念印尼共和国八月革命而制订的。此外,他还任意地、愚蠢地挥霍国家钱财。结果,印尼共和国的通货膨胀率在战后的世界中居于首位。   苏加诺住在占地几百英亩的、葱翠的花园中的宫殿里,宫殿是纯白色的,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果人们直视它,准会刺伤眼睛。在这座满是印度尼西亚艺术的无价之宝和漂亮的印度尼西亚女人的宫殿里,苏加诺会流露出一种自我陶醉的优越感。而且他经常在宫殿里宴请外国客人,一个宽阔的人工湖,周围是一千多支火炬,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开满了白色的荷花,晚宴用的餐具甚至全部是金质的。   苏加诺经常对外国客人象谈论挤满了他在雅加达的宫殿的美女一样,肉麻地谈论着革命。他把革命视为一个国家宣泄感情的痉挛,认为它尽管可能造成损害,但本身完全是好事;他还认为革命应该永无止境地反复进行下去。   因为苏加诺遭到过荷兰人的监禁和放逐,而且被南洋联邦击败过,他计划中的大印度尼西亚梦想被南洋联邦所粉碎。这一切都使他十分忿懑,怨气难平。甚至在印尼共和国建立并站稳脚跟之后,他便试图通过在荷属新几内亚制造混乱的办法,继续推行他自己的、反对前殖民主子的革命。而且他还不听其他印尼官员的劝说,一直对印尼人反复强调,要把南洋联邦视为敌人。   就在他对伊利安问题大叫大嚷、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印尼共产党人却变得越来越强大了。国内的贫穷和动乱、印尼与大陆中国友好关系的发展、以及苏加诺愿意接纳共产党人进入其政府的态度,都使共产党人大受鼓舞。   虽然苏加诺声称,他本人是反共的,并且自我吹嘘过他对共产党人并不担心,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对付他们。但美国人还是放弃了对印尼共和国的援助,并将遏制印尼共和国红色力量的希望寄托在南洋联邦的身上。   印尼共和国在苏加诺的领导下开始向左转,对苏联正式提出了援助要求。然而令苏联人迷惑不解的是,苏加诺首先并不是要求提供粮食或者提供武器,而是要苏联提供款项,在印尼建造一个大运动场。   没错,一个大运动场,一个可以举行大规模集会的场所,对苏加诺来说,群众的激情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支柱,象食物和水一样重要。他要通过令人兴奋的、使群众为之着魔的风度把人们的激情释放出来,能使人民不顾一切地恣意行动,他要把他的这种革命无上境地继续下去。只有听到群众高声呼应“曼达加!”,看到群众陷于几乎难以置信的狂热之中。苏加诺才会激动,才会由于心满意足而容光焕发。   对于印尼共和国,黄历已经不把它作为一个具有真正实质性威胁的敌手,因为有苏加诺在,他正领导着这个国家走向灾难。政治上的激情和肉体上的纵欲,已经使苏加诺失去了理智,他不需要审慎的考虑国际世界中错综复杂的均衡,也不会认识到至高无上的东西,应该是人民大量而迫切的需求,而不是个人的需求。   唯一有些让黄历感到羡慕的是苏加诺信奉伊斯兰教,并以教规为名,娶了好几个老婆。同时,苏加诺至少结过六次婚,女友和情妇无数,却没有遭到印尼人的反对。   而令黄历感到郁闷的是,他一直洁身自好,非常注意私生活的洁净,但关于他的绯闻还是在五三年的时候被弄上了报纸。      第173章 接续十六年的爱情      绯闻,炒作?拜托,我是总统啊,不是要上位的娱乐明星。黄历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报纸上登的文字和照片。嗯?这张照片很熟啊,好象是前些日子慕容辰和阿雪带着儿子来家中玩时候的情景。自己和何梦雨坐在一张休闲长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在草坪上玩耍的两个小孩子。   当时的情景是很自然的,绝对没有问题,可两人坐在一起、面带笑容的特写照片单独拿出来,却让人产生遐思,这就是断章取义的效果。   混蛋,阿雪这个混蛋,一定是她搞的鬼,黄历生气地将报纸扔在桌上。   电话铃声响了,黄历伸手接起,里面传来了凌雪的笑语。   “总统,四哥,看到报纸了吧?”   “你这个混蛋,你要毁了我呀?”黄历气得大声叫道。   “嗨,嗨,怎么叫毁了你呢,你是单身,梦雨也未嫁,就算谈情说爱又有什么关系?”   黄历眨了眨眼睛,也是啊,刚才气昏头了,现在一想,不是重婚,也不是奸情,怕什么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脸皮厚,梦雨呢,她怎么想啊?”   “我是看你俩都在那儿假装正经,憋得怪难受的,就撮合你们一下。”凌雪一本正经地说道。   “放屁,谁假装正经了。”黄历没好气地骂道。   “你,就是你。”凌雪不示弱地说道:“脸上都憋出疙瘩了,倩心姐也走了两年了,你也该回复一个正常男人的生活了。”   “脸上的疙瘩?那是蚊子咬的。”黄历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是咋起的,反正你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凌雪振振有词地说道:“盈盈多好的孩子,你还训得她哭。得了,舆论我已经造出去了,该对人家梦雨怎么个交代,你自己看着办吧!人家可都三十六七了,还不是在等着你。呵呵,不多说了,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黄历无奈地放下电话,这个惹祸精,还真拿她没办法。这也是自己身处高位的烦恼,有时候真的很假。美女谁不喜欢,但他可没有苏加诺那样的环境。他又拿起报纸仔细看着其中的文字报道,嗯,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说出于总统马上要进行的出访的需要,总统先生应该开始考虑第一夫人的问题,并对何梦雨进行了详细介绍,甚至连两人在大陆共同执行刺杀任务也写了上去,认为她成熟、温柔、善良、勇敢、忠贞。用自己的辛苦为总统分担了家庭的事务,使总统能够专心工作。   成熟、温柔、善良、忠贞,这些黄历并不否认,而且对何梦雨的付出也非常感激,但他总觉得有些难以启口。好吧,好吧,趁着这次绯闻的推动,给何梦雨一个交代吧!也许人家根本没那种想法呢,自己是不是太自大了,以为一招手,何梦雨便会投怀送抱。涉及到感情的问题,黄历倒有些不象工作时那样雷厉风行,自信十足了。   ……   黄历在总统府工作到很晚,尽管国家在外表看来平静,但对于周边的形势变化,黄历却丝毫不敢放松。而且,南洋联邦的华人虽然占多数,可离绝对多数还有很大的距离。移民工作还在持续不断地进行,马来亚的华人自治区被黄历在原则上放弃,并开始动员华人迁移至南洋联邦。   相对于马来亚不确定的政局,南洋联邦的发展和富裕更具吸引力,按照黄历的设想,等到新加坡从马来亚独立出来,就可以使南洋联邦华人的数量得到一个迅猛的增加。   一个太少,两个不多,三个四个可以,五个六个更好。为了增加华人比重,黄历已经授意民族自由党多做工作,通过非官方渠道号召华人多生孩子,并准备在几个华人占多数的州通过法规,对生育超过四个孩子以上的家庭,由州财政发放补助津贴。   华人必须成为主体民族,才会让黄历安下心来。而这个目标的实现,还需要时间来完成。   晚上九点多,黄历才回到了家里,坐在书房的靠背椅上,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时间不长,何梦雨象往常一样又端来了香浓的咖啡,这似乎成了习惯。但今天黄历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他有些迟疑地叫住了要回去休息的何梦雨。盈盈已经度过了情绪不稳定的那段时间,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独睡了,这让黄历可以不必担心孩子的打扰。   “那个,今天的报纸,你,你看过了吗?”黄历示意何梦雨坐下,有些尴尬地说道。   何梦雨轻轻点了点头,倒是很自然的神态,但这种自然倒让黄历不太好开口了。   沉默了半晌,黄历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么淡定,倒让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说抱歉吧,有些矫情;说要对你负责吧,好象也不妥当;想说娶你吧,又担心你不答应,扫了我的面子是小,倒怕你生气一走,盈盈那边是个麻烦。”   何梦雨眨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黄历,“看把你为难的,可不象那个叱咤风云,泰山崩于前也镇静从容的大总统。要是没有报纸上这回事,你刚才这些话准备到什么时候才说?”   黄历挠了挠头,讪讪地笑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你给个痛快话行不,到底嫁不嫁呀?”   何梦雨垂下了头,抽泣起来,眼泪象珍珠似的接连落下。   “你看,你哭什么呀?”黄历赶紧起身,走到沙发前,递上了手帕。   何梦雨接过手帕擦着泪水,然后幽怨地望着黄历,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黄历的腰,将沾着泪水的脸贴在黄历的胸前,边哭边诉,“呜呜,十六年了,你让人家等了十六年,呜呜,你娶了盈秋,又娶了倩心,呜呜,就是忘了我。呜呜,人家都老了,你才说那话。呜呜,怎么不去娶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呢?”   黄历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何梦雨的头发,柔声说道:“我知道对不起你,好在以后有时间补偿,也希望你给我这个补偿的机会。再说你也不老,在海滨渡假的时候,你穿着泳衣,弄得我差点流鼻血呢!”   何梦雨破涕为笑,将脸在黄历身上蹭了蹭,说道:“真的?可不信你,你骗过我的,有前科。”   黄历轻轻拍了拍何梦雨的脑袋,侧身坐在沙发上,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拿过手帕给她擦着脸,笑道:“这回真没骗你,什么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哪比得你,又漂亮,又温柔,又……”   何梦雨抓着黄历的手,环在自己的肩上,依偎进黄历的怀里,娇嗔地说道:“嘴象抹了蜜似的,尽说好话。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后悔一件事。”   “什么事呀?”黄历搂紧了何梦雨。   “后悔在通州的时候,同床共枕却没抓住机会。你也是,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要是……唔……”   黄历堵住了何梦雨的小嘴,贪婪地吮吸着,是啊,装什么正人君子,活得那么假有意思吗,就让自己跟着感觉走一回吧!   何梦雨被击晕了,积攒了十六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回报,巨大的幸福感使她的大脑几乎丧失了思维能力。直到进了卧室,被黄历剥光放到床上才稍微回复了些意识,羞涩地抓过枕巾盖在自己的脸上。   黄历看着何梦雨的胴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丰腴圆溜的肌肤,饱满坚耸的胸部,修长笔挺的双腿,平袒诱人的小腹,事实上,何梦雨的身材还是那么匀称。而更令黄历感到兴奋和不解的是何梦雨的身上很洁净,几乎没有体毛,象一座白玉雕塑般圣洁。   有些颤抖的手抓住了何梦雨的胸部,挺耸酥软的胸部的感触,麻醉了黄历的感觉。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欲火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黄历贪婪地用手来回抚摸着光洁的胴体,五根手指头充满了快乐。他低下了头,在何梦雨的肌肤上亲着,吻着,吮吸着,嘴唇从何梦雨的脖颈、胸脯、小腹向下滑,他两下便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将身体紧紧贴了上去。   黄历掀掉了何梦雨脸上的枕巾,忘情地亲吻着那润湿的红唇。他感觉着何梦雨呼吸的如馨气息,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体香,听着她急促的心跳,看着她绯红的脸庞。他轻柔地,缓缓的,疼惜地进入了何梦雨温暖的港湾……   何梦雨慢慢克服了娇羞,这使她在外形的柔美之外,更增加了心灵美的魅力。她扬起脸,用那么温存、柔顺、信赖和爱慕的眼神,看着黄历。   黄历在这圣洁的目光鼓励下,勇敢地把何梦雨搂在怀里,尽情地释放着男人对女人的终极爱意。   汗湿酥胸,汗湿酥胸,相依相抱诉衷情,只恨今夜苦短,切盼次夜重来。   何梦雨发出了动情的呢喃,双臂环绕在黄历的脖子上,十六年的体温和柔情,今夜全部奉献给了黄历。她满脸通红,微闭双眼,喘气急促,把双手放在黄历的双肩上,搂着他的脖颈,就像常春藤缠绕在树干上一样。      第174章 新婚燕尔      一朵朵带灰色的白云间,深蓝色的天空闪亮着。浮云仿佛倒是底子,苍天似乎是偶然出现的东西。   “天气不错哈。”黄历今天显得很精神,笑容很灿烂,心情很阳光,就连在总统府广场一角默默跪着的那个越南女人也没有让他的笑容有所收傅海,“让人把她领到门卫那里先呆着,别让那些记者什么的跟着,这事情要低调处理。还有,你问问军队那边,那个被押回来反省的臭小子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人家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吧?”   总统助理陈威康很有些纳闷,总统今天是怎么了,昨天还大发雷霆,把驻伊里安查亚的军官给臭骂了一通,又让人把外面的女人赶走,现在怎么又变得和蔼可亲了。   男女之情啊,有时候是挡也挡不住的,黄历似乎有所感悟。驻伊里安查亚的军队都是壮小伙子,而移民过来的越南人又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更何况越南妇女一般都温柔多情,热情奔放,情动之下,出了违犯军纪的风流事也不意外。   一个小时后,情况都搞清楚了。黄历苦笑一声,爱情确实是挡不住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索性偷偷地把这事情给处理干净,省得那个女人还来总统府广场跪着。关键是没有法律说明不准这样,赶走了还来,你还真不好处置。   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个叫阮氏娟的越南女人有些怯怯地走了进来,她穿着纯白色的很短的上衣,下面是宽大的黑纺绸长裤,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她的椭圆的鹅蛋脸型竟然是中国式的,肤色白晳,鼻梁挺直,嘴唇红润,眼睛大而明亮,只是因为失眠和哭泣而变得红肿,她没有一般越南妇女眼窝微凹、颧骨凸出、牙床外鼓的缺陷。身材却具有越南妇女的一切长处——乳胸高耸,腰肢细柔,胖瘦适度,有着风摆杨柳的那种摇曳多姿、婀娜撩人的风韵。   果然是明艳照人,要是再主动投怀送抱,也就怪不得那个臭小子敢“色胆包天”地违犯军纪了,黄历很有些同情地淡淡一笑。   “一会儿就派人送你走,记住——”   黄历话音刚落,阮氏娟便扑通跪倒,眼睛涌出大滴的泪水,略显憔悴的脸反映出内心尖锐的隐痛,用带着广西口音的汉语说道:“求求您,总统先生,不要把我赶走,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还有了他的骨肉,真的有了……”   “起来,起来。”黄历敲了敲桌子,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哭什么。我的意思的说派人送你去见那个混小子,他已经被解除了军籍,是个平民了,也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   阮氏娟愣了一下,脸上因为欣喜而涨红了起来,再次跪下磕头。   “你要记住,这件事情不能对外人讲,而且,你以后就是华人的媳妇儿,别老想着自己是个越南人。”黄历郑重地说道。   “明白,总统先生的话我都记下了。”阮氏娟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好了,你走吧,外面有人等你。”黄历轻轻摆了摆手,心中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   “总统,这是最近的经济形势报表。”总统助理陈威康的话打断了黄历的沉思。   “哦”黄历点了点头,冲陈威康招了招手,说道:“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他和何梦雨的身份证,“你跑趟民政局,悄悄地……”   陈威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怪不得总统今天心情特别好呢,他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嘻笑着说道:“给总统道喜了,恭祝您和新夫人白头到老……”   “别贫了。”黄历笑着瞪了陈威康一眼,提醒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若是走漏了风声,我可真收拾你。”   “明白,您放心吧”陈威康笑着快步走了出去。   唉,当个总统,连结婚都得偷偷摸摸。难以想象消息要是走漏出去,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一个私人的很甜蜜的事情,一旦成为公众事件,就失去了原来的趣味,倒象舞台上的表演一样了。   ……   偷偷地登记,在家里办了次聚会,邀请了一些知近好友,以及总统府的工作人员,甚至来的人事先都不知道是参加婚礼。等入座之后,黄历才与何梦雨以新装出现,向众人宣布了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惊落了一地的眼珠子。等到第二天,国人才在报纸上读到了总统结婚的消息,看到了新人的照片。   尽管躲过了当众表演的尴尬,但随后一些国家政要还是来电表示祝贺,并送来了新婚礼物,这也包括国内各邦的首脑人物。   新婚蜜月是在民丹岛渡过的,黄历难得地享受了一次身心愉快的休假。浓绿斑斓的热带植物、银色的绵长沙滩、碧蓝的大海、海滩Spa亭……离开越来越城市化的坤甸,在民丹岛能更深切感受现代文明与原始生态的“天作之合”。   作为南洋联邦第一批投资建设的旅游胜地,民丹岛的休闲设施已经相当完备,因为离新加坡很近,乘搭渡轮只需四十五分钟,这里越来越成为新加坡人休闲渡假的首选。   在这寸土寸金的小岛上,黄历和慕容辰都拥有别墅,而且紧挨在一起。二层小楼,一打开居室门便能看到美丽的白色沙滩,优雅僻静,小院里设有小游泳池、室外淋浴天井,还栽种着芭蕉树。   何梦雨不喜欢四处走动,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游客,面对人们的眼神,她更喜欢呆在小别墅里,或陪着盈盈在碧波中戏水,或躺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眺望正前方的海面起伏,或坐在池沿浏览报纸画报。而她最惬意的便是在游泳池边观赏“椰风蕉雨”。空中小雨飘落,雨打芭蕉声时轻时重,风吹椰叶声忽沉忽亢。   黄历则更喜欢四处走动,并且强拉着何梦雨和盈盈,他向当地的村民学习原始钓鱼术,并伴以丰盛的奎笼海鲜大餐;又去参观原住民的黄梨种植地,并看他们怎么从橡胶树割取胶液,再看看当地妇女用斑兰叶编织手袋和其他手工艺品……夜幕降临,黄历便常常在院中支起烤肉架,与何梦雨和盈盈笑闹着又吃又喝。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二十多天转眼便过去了,黄历与何梦雨,带着撅嘴不满的盈盈踏上了回去的航船。      第175章 出访十国的目的      轻松愉快是短暂的,在黄历生命的旅途中还有更多的荆棘丛生的道路和险峻峥嵘的峰峦需要他去征服和攀登,而在这种拼搏之中,又将映射出更辉煌的荣誉的彩虹。   正如媒体所评论:总统先生因为重组了一个美满的家庭而精力充沛,一个真正男人的成功让他充满了自信,而新的第一夫人的出现,也会给下半年总统的国事访问增添方便条件……   嗯,嗯,这话有些过,好象黄历没有女人便萎靡不振,便畏缩怯懦似的。但不可否认,这次婚姻确实给黄历重新提供了动力之源。不管白天的工作怎么费心劳神,回到家里,看着温婉美丽的妻子,看到日渐长大的女儿,那种疲劳和郁闷也会烟消云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洋联邦今年的重头戏,总统的国事访问成为了人们和媒体关注的大事。美国、巴西、委内瑞拉、墨西哥、厄瓜多尔、澳大利亚、埃及、英国、西德、挪威,黄历将出访欧洲、美洲、非洲、大洋洲共十个与南洋联邦有外交关系的国家,耗时将达到三个多月。   那么,这只是一次应邀的正常的友好国事访问,还是另有其它政治或经济的目的,外界对此也有猜测,但却得不到有力的证实。   抢占先机,走在别人前面,永远是黄历的特点。此次出访也是如此,政治的、经济的考虑都有。印度支那的局势越来越不利于法国人,而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刚刚上任,对前任杜鲁门与南洋联邦对印度支那的计划和准备相当感兴趣,这个家伙也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发明者,盛情邀请黄历出访,显然是想与黄历在印度支那问题上达成更协调的一致。   而顺访美洲的巴西、委内瑞拉、墨西哥、厄瓜多尔四国,则完全出于经济上的考虑。虽然南洋联邦也出产石油,但资源不可再生的理念早已经在黄历的脑海里扎下了根。建立完备的矿产战略储备制度,随着南洋联邦的迅速发展,经济实力的大幅提升,终于被提上了日时议程。   南洋联邦一方面,通过“经济/技术援助”等措施改善与资源国的关系;另一方面,开始组建“石油公团”、“金属矿业事业团”等促进性机构,制定和执行鼓励政策,全力支持本国公司的跨国矿业经营(包括各种直接和间接的财政、金融、税收和技术、信息服务等手段),并通过财团参股矿产资源勘查开发的战略,力争挤进各资源国。同时,计划在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内建立起石油、煤炭、铁矿石等战略矿产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而除了英美外,黄历出访的其他国家都是计划中要进行战略储备的矿产出口国。建立起多条渠道、多种方式的保障矿产资源长期稳定供应的机制和体制,控制上游资源的海外扩张和战略储备,对海外有前景的矿产地加强直接投资,签订长期供应合同,使本国企业在面临国际竞争时拥有控制权和主动权,便是黄历出访的主要目的。   其实,这种做法早就已经开始实施,只不过不明显而已。按说,南洋联邦出产的石油足够国内需求,但却一直在从文莱进口,并且在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开始有计划地削减自身石油的产量,并且建造了巨大的储油设施,将石油储备起来。对石油企业,黄历希望他们逐渐摆脱对开采和出口的依赖,而把来料加工作为主业来改造。用进口石油,生产深层次产品,这才是黄历心目中良好的发展方向。   而巴西铁矿,澳大利亚的煤炭、铁矿,也是黄历的目标,进口资源多样化,多渠道化,才能使南洋联邦能够在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占得先机。   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实现的远大目标,但国际竞争的趋势如此,而且南洋联邦还有时间。估计到七十年代,一些资源短缺的国家才会形成战略储备的观念,而这段时间,应该能初步实现黄历的设想。等到英国佬的势力从海湾各国退潮,减弱控制的时候,黄历还会再度伸出手去分一杯羹。而埃及,就是黄历向中东渗透的桥头堡。   通过各种情报分析,目前埃及的实权人物,推翻法鲁克王朝的自由军官团执行委员会主席,埃及共和国现任副总理兼内政部长,日后任期长达十五年的埃及总统纳塞尔对黄历非常崇拜。这不仅仅是军事才能方面的,更多的原因是那本《国路》所造成的。   《国路》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是包括黄历等作者们所没有预料到的,而象纳塞尔这样对黄历钦佩的国家领导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当然,在国与国的关系中,个人原因或许不应该成为主要因素。而南洋联邦要建立稳定的石油进口,埃及想用棉花换武器以增强军力,纳塞尔则更希望学习到南洋联邦军队的作战方式和黄历的作战理论,为收回苏伊士运河作准备。各有所需,各得其所,这才是两国都能够满意的交易。   按理说,埃及在冷战中是中立的,应该是东西方都要拉拢的对象。但美国的现任国务卿杜勒斯却把事情搞坏了,他认为中立是狡猾的、卑劣的、不能接受的。就象印度采取中立,惹恼了杜勒斯,他公开地卖给巴基斯坦武器,从而失去了印度的友谊一样。杜勒斯对埃及的中立也抱着敌视的态度,原来美国曾告诉开罗说,愿意借给埃及五千六百万美元,用来修建尼罗河上跨度三英里的阿期旺水坝。但在埃及承认了红色中国,并企图破坏巴格达条约后,杜勒期果断并公开地撤销了这项贷款决定。   埃及政府对此很是愤恨,纳塞尔则暗地里放言道:“我要瞪着美国佬说:教你们都气死吧,我们要修大坝,我们爱怎么修就怎么修。苏伊士运河每年收入一亿美元,我们不什么不把这笔钱自己拿过来?我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血汗,自己的资金。还要由埃及人自己来管。埃及人,埃及人!”      第176章 无题      埃及是阿拉伯国家的领头羊,黄历将目光对准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向埃及提供武器,势必要引起美国的不满,可黄历并不担心,因为他已经找好了借口,并相信能够说服被麦卡锡主义搞得僵硬死板的美国佬。   这种信心是有根据的,麦卡锡和他的主义终于要走到末路了,艾森豪威尔的忍耐终于超出了限度。他迫使麦卡锡解除了其主要助手马修斯的职务,这一行动便是艾森豪威尔准备同麦卡锡“摊牌”的标志。   中东是世界上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地区,二战前是英国的势力范围。但战后随着大英帝国的衰落,中近东出现了真空。美苏都希望在这一地区建立立脚点。这就引发了四七年的土耳其危机、希腊危机,中近东从此成为美苏争夺的焦点。在杜鲁门时期,美国虽然重视中东,但是并未能在中东建立军事基地。美国曾试图会同英国和法国,以及拉阿拉伯国家建立中东防御区,但是遭到以埃及为代表的阿拉伯民族国家的反对。到艾森豪威尔政府,杜勒斯下了工夫要建立中东同盟体系。   最能接受美国建议的是土耳其和巴基斯坦。土耳其是出于对北方苏联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历史悠久的。而巴基斯坦对苏联倒无所谓,主要是想利用冷战,对付印度。而美国对巴基斯坦的援助协定仅规定了武器援助,并没有义务。   一九五三年起,美国分别同土耳其、伊拉克、伊朗等国先后缔结双边军事协定,并策划土伊签订《巴格达条约》,目的在于分裂阿拉伯国家联盟、镇压中东地区民族解放运动、对付“共产主义扩张”。   杜勒斯本想填补真空,防止苏联插手,结果是把形势弄得更复杂。这个《巴格达条约》虽然只拉拢到阿拉伯世界的伊拉克参加,美国仍全力以赴地要使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美国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避免冒犯反对这一条约组织的以色列;维持与阿拉伯国家(特别是埃及)之间的脆弱关系;在条约之外起缔约国不能起的作用。美国统治集团煞费苦心,想要在中东拼凑一道“遏制”苏联的“屏障”;同时,想通过这个条约组织加强对中近东的控制,镇压民族解放运动。然而这个条约组织的建立反而将“促使阿拉伯国家与苏联结盟,并引起激进思潮的高涨”,为苏联大踏步进入整个中东,特别是以前它难以进入的阿拉伯世界创造有利条件。   趁着巴格达条约组织还在筹备阶段,黄历决定阻止它的进行,同时也就阻止了苏联人进入中东,并为南洋联邦在中东建立势力铺平道路。   埃及等阿拉伯国家需要武器,南洋联邦有啊从重武器的坦克、火炮、高炮、直升机、军舰,到轻武器的AK-47改进型——被重新命名为“铁骨”的突击步枪,以及在“铁骨”突击步枪的基础上发展出的班用轻机枪“硬骨”,在推入国际市场后极受好评,很多国家已经向南洋联邦送来了大批订单。   甚至连惨被抄袭盗版的苏联一边臭骂南洋联邦无耻,一边偷偷摸摸地从国际市场上搞到了这两种枪械,加以研究试验后,也不得不承认改进型在减轻重量,降低生产成本,以及在射击性能上,完全超越了他们刚刚装备部队没几年的AK-47。   中东、非洲和拉美国家对武器的需求那可不是一般的多,嗯嗯,反殖民斗争,民族解放运动,第三世界崛起,那都是打出来的,不是靠耍嘴皮子得来的。   而使用过南洋联邦生产的武器的人都要伸出大拇指,不愧叫什么“铁骨”、“硬骨”,可靠性就是高,“硬骨”曾经连续射击一万余发子弹,而活动部件仍完好无损。   这得益于南洋联邦与西德的良好技术合作,武器合金钢的产量与质量,都不是平常的国家可以比拟的。   黄历回到坤甸,在日常工作之余,便是熟悉出访各国的政治形势,各国政要的脾气禀性。为了达到出访的目的,便需要因国而异,因人而异,在这方面黄历还是很有经验的。   而新的南洋联邦的第一夫人,何梦雨却对这次出访感到有些紧张,毕竟身份大不相同,一个偶尔的小差错就可能造成很大或很坏的影响。   “不用紧张,你就带着微笑说客气话就行了。”黄历不得不时常安慰何梦雨,并把她从资料堆里拉出来,“这些政治、经济上的问题你不用考虑,各国的礼节和禁忌不是都记得差不多了吗,那就行了,别把自己搞得象去考场的小学生似的。”   “那你不怕我丢你的脸,丢国家的脸哪?”何梦雨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   “你就保持那种淡定、从容、微笑的姿态,哪个国家也得客客气气的,你当咱们是去踢馆啊?”黄历有些好笑地轻轻拍着何梦雨的臀部,说道:“放松啊,我有点饿了,你给我做点夜宵吧!”   何梦雨抿了抿嘴,温柔地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作为五三年上半年的国际大事,斯大林的逝世为全世界所关注。有些西方媒体猜测,这个铁腕人物的离去,或许会缓和东西方的对抗。有些媒体和政要则在猜测斯大林之后的苏联领导人会是谁呢,是莫洛托夫,贝利亚,卡冈诺维奇,还是马林科夫?   没有人比黄历更清楚将成为苏联领导人的会是那个矮胖的、秃顶的、粗俗的、有点滑稽的,让人们都很轻视的赫鲁晓夫。   很意外吗,不,这说明了一个很奇怪的真理,那就是让人低估自己,往往是很有好处的。在赫鲁晓夫获胜前,他的那些“同志们”或竞争对手们都瞧不起他,而那个骄横的、恐怖的、人见人怕的秘密警察首脑贝利亚,则直接嘲笑赫鲁晓夫是“那个土豆政客……”   可是,这些人最后都败在了这个矮胖、秃顶、粗俗的“土豆政客”手里。卡冈诺维奇被剥夺党籍赶出了政治局,到了一个普通的小岗位上去干活儿;斯大林去世后骄横一时的贝利亚,被赫鲁晓夫审判和枪决了;马林科夫也被赶走,被“发配”到荒凉的西伯利亚,去管理一个小小的发电站。而资历最深的莫洛托夫,则被“流放”到了万里之外的外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和蒙古人碰杯喝酒去了。土豆政客在争夺苏联最高权力的斗争中脱颖而出,成为胜利者,并开始大权独揽。   时间不会太长,这个土豆政客便会让西方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期望的缓和还要等待很长很长的时间。黄历对这个赫鲁晓夫相当的感兴趣,一个从奴隶到将军的活生生的例子,在斯大林生前,象一头温顺的绵羊;等斯大林死后,这个家伙和纵联横,打倒了强劲的竞争对手,然后又差点对斯大林掘墓鞭尸。这个家伙,厉害呀!   斯大林之后的时代更为混乱,匈牙利事件,苏伊士运河事件,古巴导弹危机,中东战争,越南战争……然而这次事件和南洋联邦有直接关系的自然是越南战争。而苏伊士运河事件、中东战争或许能让南洋联邦从中获利,其他的,黄历不打算管,他也管不了。   南洋联邦在重大的国际事务中是不是也应该充当一个令人轻视的角色,一来不惹祸上身,二来能左右逢源,两面得利?嗯,嗯,这个思路应该进行拓展和研究,毕竟发展才是硬道理,指手划脚,大声嚷嚷,并不能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好处。   黄历走到墙边,对着一幅亚洲地图仔细研究起来,即将摆到眼前的问题便是越南战争。美国和南洋联邦的介入也是必然的事情,在黄历的谋划下,越南战争将不会再按历史上原有的轨迹发展。而养敌自重的事情,对于黄历来说,也不陌生。   南有印尼共和国,北有越南,南洋联邦的重要性尽显无遗,虽然黄历并不把这两个对手看在眼里,但在给美国人的通报中却明显夸大了事实上的威胁。   历史上的朝鲜战争养肥了日本,而旷日持久的越南战争对于南洋联邦又何尝不是一个获得巨利的机会。黄历坏坏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量着地图上的距离。从地理上看,南洋联邦相当有利,从经济发展上看,亚洲也只有南洋联邦能够生产出足够的、质量合格的军需用品。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黄历转过身来,看见何梦雨有些无奈地走了进来,厨师大发端着个托盘跟在后面。   “总统,您不喜欢我做的饭菜吗?”大发一说话,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晃,“总统夫人是什么身份,哪能随便下厨房。”   “呵呵,你做的饭菜最合我和夫人的口味,嗯,还有盈盈。”黄历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很晚了吗,怕麻烦你——”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大发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四样小菜,一小盆面条,上面还漂着两个荷花蛋,“我每天都是看总统的屋里灭了灯才睡的。一天就三顿饭,我有的是时间休息。您以后可别客气了。”   黄历点头应和着,等大发走了,才对何梦雨苦笑一声,说道:“想尝尝你做的饭菜,看来是不容易了。”   何梦雨嫣然一笑,说道:“哪有那么难,大发也有休息日的,到时候就我来做饭好了。”   黄历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笑道:“来,咱们夫妻俩对饮小酌,喝完酒能更放松一些,然后再来点激情运动。”   何梦雨轻啐了一口,嗔道:“别正经的,你不怕万一——,国事访问我挺个肚子可真是够丢人的。”      第177章 忽悠的准备      飞机在空中轻微颠簸,透过机窗,可以看见白云在机外掠过,象一朵朵的棉花糖,衬着蔚蓝的天空,显得悠游自在。   坐着总统专机出访,对于黄历来说,也是头一回。C-54“空中霸王”,作为美国总统专机的机型,曾载着罗斯福前往雅尔塔参加他最后一次的战时会议。罗斯福去世后,杜鲁门总统也频繁乘坐代号“圣牛”的此款专机出行。而这架总统专机则朝鲜战争后,美国进行改装后,送给南洋联邦大总统黄历的。   “吸点氧,看你好象不大舒服。”黄历关切地向何梦雨询问道。   “空中霸王”属于当时的大型飞机,安全性能很好。但缺点是没有气密舱,四千米以上的高度会让旅客有些不适应。   “不用,我想躺一会儿就会好的。”何梦雨摆了摆手,慢慢站起身。   黄历急忙伸手扶着,将何梦雨送进卧室。这架改装的总统专机设有总统套房,一间作为办公室,一间作为卧室。机上另两个小套房则是随访的官员和安全人员,以及部分媒体记者。   把何梦雨安置好,黄历便走了出来,叫来一个女服务员陪着,他直奔会议室而去。   出访的第一站选在美国,对艾森豪威尔的认识和研究直到现在,还在进行着。南洋联邦一直试图要求美国提供原子弹方面的关键技术,但美国也一直敷衍,声称在美国的核保护下,南洋联邦不必发展原子能技术。此次出访,黄历对此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他要获得美国全面支持的是印度支那的计划。   如何挤走法国人在越南的势力,由南洋联邦和美国取而代之,在什么时间介入最有利,以什么样的方式介入最合适……这些都经过了黄历等人仔细的研究和分析,也包括了中情局“平”小组和南洋联邦情报机构对目前越南的形势,以及历史、种族、宗教、文化、经济、政治、民族特性等方面的细致的考察和分析报告。   嗯,嗯,艾森豪威尔便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的发明者,不知道这种想法在他的头脑里是否形成了呢?   什么叫多米诺骨牌效应,中国古代有一个例子能很形象地说明这个问题。   从前啊,呵呵,很老套。从前楚国有个边境城邑叫卑梁,那里的姑娘和吴国边境城邑的姑娘同在边境上采桑叶,她们在做游戏时,吴国的姑娘不小心踩伤了卑梁的姑娘。卑梁的人带着受伤的姑娘去责备吴国人。吴国人出言不恭,卑梁人十分恼火,杀死吴人走了。吴国人去卑梁报复,把那个卑梁人全家都杀了。卑梁的守邑大夫大怒,说:“吴国人怎么敢攻打我的城邑?”于是发兵反击吴人,把当地的吴人老幼全都杀死了。吴王夷昧听到这件事后很生气,派人领兵入侵楚国的边境城邑,攻占夷以后才离去。   由此,吴国和楚国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吴国公子光又率领军队在鸡父和楚国人交战,打败楚军,俘获了楚军的主帅潘子臣、小帷子以及陈国的大夫夏啮,又接着攻打郢都,俘虏了楚平王的夫人回国。   看,从做游戏踩伤脚这样一个小小的事情,一直到两国爆发大规模的战争,直到吴军攻入郢都,中间一系列的演变过程,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事件一步步无可挽回地推入不可收拾的境地。这种现象,便被称之为多米诺骨牌效应。   美国佬没那么悠久的历史,也没这么精辟入理的事例。大概他们只会用哲学上的“秃头论证”来说明,就是说头上掉一根头发,很正常;再掉一根,也不用担心;还掉一根,仍旧不必忧虑……长此以往,一根根头发掉下去,最后秃头出现了。   越南是个小国,但在美国人眼中,却可能是第一块倒下的骨牌,之后将有更多的骨牌倒下,而最后一块的命运将确定无疑——肯定也会很快倒下来。而这就是全面瓦解的开始,可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然而,此时的法国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征服印度支那,但美国却极力为法国打气,让其继续打下去,并表示要全力支持法国在印支的军事行动。美国人还对痴人说梦般的“纳瓦尔计划”极感兴趣,决心向这一计划“投资”直至取得成功。到1954年,法国在印度支那的战争费用有四分之三由美国承担,法国自己只承担四分之一。不过,美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到了关键时候,美国并不愿意为法国人火中取栗,除非法军交出战争指挥权。当然,高傲的法国人立即拒绝了美国人的条件,他们也就只好独自面对奠边府失败的厄运了。   其实,早在五二年年底,中情局的“平”小组和南洋联邦的情报机构经过共同研究和分析,已经得出了较为明确的结论,并送交到华盛顿,报告中称:“象法国这样继续实行顽固的殖民统治,是不可能打赢这场正在发展起来的人民战争。只有越南人自己才会在这场战争中获胜。”   但这份报告显然不会让法国人看到,美国继续鼓励法国人战斗下去,并给予他们很大的希望。助理国务卿罗伯逊说:“在印度支那,我们相信局势正在扭转。”国防部长威尔逊则断言法国的胜利“是可能的,而且是有希望的”。   法国人拿着美元,信心倍增,积极实施起要在十八个月内转败为胜的所谓“纳瓦尔”计划,却不知道美国的慷慨援助正是无数法军士兵的卖命钱。   当然,法国人也正需要“寻求一种能够从这场战争中体面地退出的办法”,法国人认为可以造成一种军事形势,以便某种体面的政治解决成为可能。但是,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损失惨重的失败,奠边府一战,法国人日暮图穷,丢脸地退出了印度支那。   嗯,嗯,奠边府是“纳瓦尔”计划的一部分,纳瓦尔已经厌烦透了越盟的游击作战,占据这个要地,凭其坚固的工事和众多的精锐部队,法国人要在奠边府“碾碎”越盟部队。据说,越盟军队在奠边府战役初期,曾经因为道路原因,炮兵迟迟未进入阵地,武元甲下令停止进攻,部队后撤。而越军突然后撤,让奠边府的法军指挥官卡斯特里无法忍受这种大战前的煎熬,他甚至将电台波长调到越军的频道,向武元甲发出吼叫:“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敢向我们进攻?你还敢不敢在奠边府和我一决雌雄?”   高傲的高卢公鸡,军事指挥低能的法国指挥官,对即将到来的奠边府惨败,黄历只能寄予同情,却不准备出手相助。尽管南洋联邦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上百架战斗机,上百架轰炸机,上百艘军舰,可以迅速投放战场的精锐士兵,但从整体考虑,法国人的失败,正是南洋联邦所期待的。   而对于法国在越南的溃败,隔岸观火的美国人应该感到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装备精良的法军面对衣衫褴褛的“越共”军队,失败会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喜的是终于可以找到机会进行干涉,逐步向整个印度支那渗透进去。   但美国人的眼睛很有问题,所要扶持的家伙都是那么垃圾,那么不得民心,那么愚蠢透顶。而黄历所看好的,并已经加以扶持引导的对象,便要通过与美国的协商加以解决。如果美国持强硬立场,黄历不介意收回承诺,让美国人自己在越南去折腾,并最终和法国人一样,去承受失败的痛苦。   嗯,就是这个样子。对法国军队和美国军队来说,都没能掌握游击战之实质。两国军队的训练方式和装备都使得他们只能打一种自己能够明白的战争——有明确前线阵地的传统战争。敌我双方靠的是先进的武器装备,拼的是战争消耗。但游击战争,是在敌人领土作战,体力、耐力的消耗以及国内的压力都不可忽视。伤亡人数可能一直在攀升,可是界定进展却没有一个标准。   而对于南洋联邦则不同,南洋联邦军队可以说是从游击战中成长壮大起来的,这种经历使他们对在游击战中遇到的困难和危险更有感触。而反过来,他们便会把这种困难和危险加到也实施游击战的敌人身上。   但在越南能否取得预期胜利的关键却是南越政府是否能够成为强有力的政权,派系林立的南越军队能否被整合到一起,腐败和贫困能否被有效解决。对于介入越南战争,南洋联邦已有定论。但对于介入的深度,包括黄历在内,都为此设置了一系列的标准。   不打无把握之战,不白白牺牲士兵的生命,不把自己深陷在战争的泥潭之中,甚至黄历也做好了最后撒手不管的准备。喜欢留一手,以防万一,也是黄历很喜欢的做法。   与随行官员又仔细研究了一番如何在美国展开忽悠大法的具体操作,黄历才又回到了总统套房。      第178章 抵达美国      一九五三年九月二日的清晨,黄历的专机缓缓降落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国际机场。在美国驻南洋大使柯林斯的陪同下,黄历偕夫人走下扶梯,开始了他对美国的第一次国事访问。国务卿杜勒斯前来机场迎接,与黄大总统热情地拥抱,并且向黄历展示了他迷人的露齿微笑。   美国对黄历的来访是倾注了很大热的,华盛顿市区的街道两旁有着十多英里长的欢呼的人群,用了一个小时才走完过程。而作为欢迎仪式的一部分,黄历夫妇二人要到首都市政厅的特区大楼去,在那里接受这座城市的金钥匙。   黄历和何梦雨下了汽车,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第一夫人何梦雨则装着淡雅素静,两人都显得彬彬有礼,心情愉快,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突然,使美国的安全分队毛骨悚然、但使围观欢迎的群众兴高采烈的情况出现了:黄历和何梦雨低语了几句,两人径直穿过了警戒线,与人们握手,和他们亲切地交谈,以致于很多妇女高兴得尖叫起来。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仅此便足以使总统先生及夫人得到美国民众的喜欢。看,总统先生是一位非常英俊的人,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第一夫人是多么美丽,多么温文尔雅。她的衣服,毫无疑问,将掀起一股风潮……”在当晚的电视新闻中,这几个镜头被反复播放,并配上了精彩的解说。   亮相是成功的,但黄历并没有太多的轻松之感,今天与艾森豪威尔礼貌性地会见并没有谈论太多实质性的问题,而是比较空泛的问候和欢迎。看起来,双方的心情都不错,这或许是个好兆头。   “感觉怎么样,还迷糊吗?”黄历坐在宾馆总统套房的沙发上,对着刚从浴室出来的何梦雨问道。   “好多了。”何梦雨穿着睡衣,用浴巾擦着湿头发,笑着说道:“看来是坐飞机的事情,适应了就没什么了。”   “看新闻,美国人都说你漂亮温柔呢”黄历伸手拉过妻子,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指着电视说道:“还说你的衣服能形成潮流,没准你能登上时尚杂志呢。”   何梦雨轻轻捏弄着黄历的手指,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笑道:“你看,我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僵硬,嗯,今天还是紧张的,以后就没事了。经历过,就知道其实也没什么。”   “本来也没什么呀”黄历呵呵笑着,低头在何梦雨的耳垂脖际嗅闻着。   “明天要举行正式会谈,你就不能陪我了。”何梦雨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   “还有别人陪你,不过是一些参观活动,不象今天这么正式,你就更不用紧张了。”黄历宽慰着,将妻子往怀里抱了抱。   何梦雨顺从地躺在黄历的怀中,将头贴在黄历肩膀上,伸手摸着黄历的下巴,柔声说道:“你去洗个澡,轻松一下。明天会谈费脑子,今天早点休息。”   “你想了?”黄历调侃着捏住妻子的手,将一根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咬了一步。   “别胡说,当心别人听见。”何梦雨微蹙眉头,低声说道:“这不是在家里,可别胡来啊!”   “呵呵,你当这里是汽车旅馆哪,还有人偷听。”黄历有些好笑地说道:“放心吧,我们的人早就检查过了,而且美国人还不会蠢到做这种事情,这可是最严重的政治事件。”   “那也不行。”何梦雨想脱离黄历的怀抱,却被黄历搂得更紧,手也不老实地伸进了何梦雨的睡衣里四下探摸,何梦雨挣扎了几下便无奈地放弃了。   滑润凝脂的感觉,黄历微微闭上了眼睛,手在轻柔地移动,最后停留在何梦雨的肚脐周围,他太喜欢何梦雨没有体毛的身体了。这不只是情欲上的,他发现在贴近这座象白玉般凝滑的胴体时,他的思路会变得异常灵敏,很多巧妙的鬼主意会突然冒出来。   ……   第二天的会谈开始讨论实质性的问题,印度支那的形势毫无疑问是重点。艾森豪威尔首先向黄历展示了美国驻越南军事援助顾问团团长奥达尼尔和法军总司令亨利·纳瓦尔将军一同视察奠边府的报告。   已经开始了吗?黄历不动声色地翻看着这份报告,心中掀起了波浪。越盟会主动进入这里吗,是否会象历史上那样?   “奠边府小镇上的一百多家房屋已经全部推倒,中心机场将在高速度的修建中初具规模。对纳瓦尔的防守构想和施工的快速,我们表示赞赏。整个防御体系将由周围五座低山和中间七处棱堡组成的堡垒群构成,各堡垒之间用堑壕连接起来,可以随时互相支援。”一个美国高级军官在大比例地图上指点着解说道:“法国人将在这里屯兵一万,还有五千预备队,可以从天而降,这个据点如果巩固下来,将卡住越盟通向老挝的主要通道,阻断中国对越盟的物资供应线。”   黄历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那名高级军官继续讲解道:“纳瓦尔将这里比做东方的凡尔登,世人称凡尔登要塞为凡尔登风磨,法国人希望能推动这盘肉磨把越盟碾成粉末。而河内有嘉林机场,海防有古碑机场,法国人将每天可用二百架次的飞机来推动这盘风磨。”   从纳瓦尔对守卫奠边府的布局来看,并没有什么大错,奠边府北面的三块高地显然是奠边府的北大门,这个大门一旦打开,法军的中心分区就没有了屏障,芒清机场就在敌军的炮火控制之下。   但法军战略战术异常陈旧,他们把重点放在死守中央据点上,忽略了外围据点不存在了,中央据点也难守住。也就是说他们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或者根本没想到越南人会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运来大炮。他们在心理因素上有这样一种迷误,那就是一心想把奠边府变成东南亚的凡尔登?把中心区当成肉磨子?      第179章 首脑会谈      法国人对于把奠边府变成一只“发怒的刺猬”,给予越盟以沉重打击很有信心,连带着美国也对此表示乐观。   黄历却一眼便看出了奠边府防御体系的致命之处,不是他太天才,而是他对这个法国人的“滑铁卢”早就有搜集了地形地势等资料,并加以研究。当然,他不准备现在就说出来,法国人的失败对于南洋联邦实施计划,是个有利的前提条件。   “战争是综合性的,法国人或许会打赢奠边府战役,但却无法改变战争的最后结果。”黄历微微笑着,沉稳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打赢所有战斗,却输掉整个战争,这样的例子是存在的。我们在此讨论的是法国人失败之后的应对措施,以及对建立一个强有力的、顺从人心的南越政府达成共识。我想,现在准备这些并不早,甚至还有些晚。”   “总统先生为什么这么确定?”艾森豪威尔有些迷惑地问道:“难道你有一些特殊的情报,可以说明法国人很快便要失败了。”   “不是特殊的情报,而是综合全面的分析判断。”黄历很笃定地说道:“明年法国人遭到惨败的几率在八成以上。如果我们再不制定明确的应对方案,到时候恐怕会坐失良机。”   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并不太相信黄历的话,但过于追究是不合乎礼貌的。   “越南民族联盟的吴庭艳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保大皇帝已经指定他为首相。”杜勒斯很明确地提出了美国政府心目中的扶持对象。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正如法国人所说,我认为吴庭艳不能胜任这一职务,而且他还是一名‘狂热份子’。同时,作为一名天主教徒,他将难以得到大多信奉佛教的越南人的支持。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不是看这个人能否符合我们的审美观和价值观,而是看这个人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总统先生,你提议的人选潘光诞是个民族主义者,我们认为他日后将很难控制。”杜勒斯反驳道。   “正因为他是民族主义者,而且是在野人士,南越的贫困和政府军队的腐败才使他极有可能得到广大民众的好感和支持。”黄历仔细解释道:“至于控制,我认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逻辑错误。贵国是想使越南成为一个遏制共产主义的壁垒,还是想使越南成为一个俯首帖耳,却毫无用处,只能依靠我们的军队才能维持的政府。”   “我们的军队?”艾森豪威尔轻轻摇头,说道:“对于我国来说,向越南派出军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且我们认为,有经济和军事援助便足以改变印支力量的平衡。”   “我对此不表示乐观。”黄历同样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钱和武器能起作用,法国人应该早就取得胜利了,但事实恰恰相反。相信贵国驻越南的军事观察团也会认为越盟的士兵有种殉道似的热情,而且有着充足的后备兵源。贵国不会认为一个腐败、丧失战斗意志的部队,会在战争中起到作用吧?如果贵国不愿意卷进越南的地面战争,那对于我国来说,就更没必要牺牲我们的士兵。”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意思很明白,美国人又想在越南占据主导地位,又不想出动地面部队,光想着靠经济和军事上的援助,便指望南洋联邦的军队为之卖命,那是痴心妄想。美国要么做出让步,要么就准备自己去接手越南这个烂摊子吧!   “吴庭艳是反对共产主义最激烈的人,他会作出任何事情来试图扑灭越盟所倡导的所谓革命。”杜勒斯继续做着努力,“总统先生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坚定地相信,选择吴庭艳,将使贵国领袖和公众的形象受到极大的损害,我国也不会再作出积极的努力来扭转越南局势。”黄历很坚定地说道:“因为支持吴庭艳便是站到越南大多数人的敌对方面,流再多的血也不会改变这种形象,而且将注定我们干预越南的最后失败。”   “真的会如此严重?”艾森豪威尔对黄历的态度感到惊讶。   “法国人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教训。”黄历稍微放缓了语气,说道:“保大政府因为没有号召力,也没有得到越南人的广泛支持,以致于南越军队对法国人的作战毫无帮助。特别在政治上,完全不是胡志明的对手,这才是他们将要最后失败的根本原因。贫困和腐败,最容易成为越盟蛊惑人心的手段,事实上,越盟现在就做得非常成功。”   会谈现场变得压抑起来,美国人脸色不定,陷入了思索和为难的境地。   在杜鲁门政府时期,印度支那的重要性是根据法美关系和华盛顿旨在把法国重建成未来欧洲安全中心的愿望来衡量的。在冷战处于高潮以后和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法国在印度支那失败便被看成是遏制政策的失败。在艾森豪威尔时代,印度支那变成自由世界和共产主义之间的“试验场所”和著名的“多米诺骨牌理论”的基础,根据这种理论,印度支那的陷落将导致美国在整个地球的安全日趋恶化。   而实际上,从杜鲁门到尼克松,没有一个总统谋求在越南取得军事上的完全胜利,他们实际上也没有被关于进展情况的乐观报告所蒙骗,他们的战略是“坚持下去,以期他们的继续下去的意志会使共产党人软下来。”每一位总统所做的基本上是他认为在他任职期间防止共产党获胜而必须做的最低限度的工作。而越南的悲剧就在于此,美国总统们准备提出的妥协永远不可能导致战争的最后结束。   黄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这下子越南人可该自吹自擂地说他们那里是最富饶,最具有吸力的地方。否则,为什么法国人要拼命地流血,连美国这样富有的国家也在关注他们。而在我看来,一个穷得只剩内裤的乞丐也有人争着去抱回家养,还争得面红耳赤,真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这种自嘲似的调侃缓解了紧张的气氛,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都笑了起来,是呀,他们能从越南得到什么,只要根本目的达到了,又何必为一个小小的越南伤了和气呢?   “据我们所知,潘光诞在前些日子被法国人抓进了监狱。”杜勒斯转换了话题,表示这个人选之争有了松动的可能。   “英雄的身上哪能没有伤痕?”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两国应该在此时伸出手来,拉他一把。然后再安排他进行一次政治性质的出国旅行,我们两国可以给予其相当规格的礼遇,这样做会让越南的某些势力派明白,吴光诞在我们两国政策决策人中的声望和地位。当然,贵国也可以借此考察一下潘光诞的个人能力和政治理想。”   “好啊,我对总统先生赏识的人物倒是很期待。”艾森豪威尔一锤定音,双方对此都做出了适当的让步,总算达成了妥协。   接下来,会谈的话题依然围绕着印度支那问题展开,老挝、柬埔寨是越南问题绕不过去的两个困难。   如果印度支那真的是美国在太平洋安全的基石,就像华盛顿的领袖们十多年来所声称的一样,那么老挝比越南就更适合用来维系印度支那的安全,因为它的确是唯一能保卫印度支那的地方。即便老挝是一个偏远的内陆国家,令老挝人又怕又恨的北越人也无法在老挝领土内开展游击战。   历史上,美国完全可以在老挝打一场美军熟悉的传统战争,泰国部队也几乎肯定会支援美国。面对这样的战争前景,北越或许会撤退,静待另一个更有利的时机发动全面战争。   但美国政府和智囊们却认定必须力保南越,因为共产党在侵略那里,这对美国而言才有意义。然而此项决定却是一项几乎难以完成的军事任务,对此他们并没有在意。一旦胡志明小道被打通,再加上柬埔寨那位机智善辩的统治者西哈努克亲王也加入游戏,并默许共产党沿着柬埔寨和南越的边境建设基地,那就会给美国人造成一个令人左右为难的局面:如果听任柬埔寨境内共产党庇护所及胡志明小道的存在,北越就可以对南越发动进攻,然后撤离到安全地带进行休整,这将使南越保卫战失去控制;如果攻打这些基地,南越及其盟国又会被指责对“中立”国家实施了“侵略”。   没有人比温和的、热爱和平的老挝人民更不幸,他们不得不承受降临在其身上的苦难。老挝东面与越南为邻,但山峦阻隔,西面则有一条宽广的湄公河使泰国与之隔河相望。老挝人民对好斗的邻国别无所求,只希望自身的安全不受干扰,就是这么一个愿望。然而,北越一直未令他们如愿。一旦河内在五九年对南越发动游击战,那将会对老挝造成无法回避的压力。如果河内试图穿越越南领土给南越的游击力量提供补给,它就必须穿过沿着北纬17度线划分越南的、40英里宽的所谓“非军事区”。在美国的支持下,这段距离很可能被南越军队封锁。不这样的话,北越就只能以军事行动发动攻击来穿过北纬17度线,而这几乎肯定要激怒美国,这是河内极力回避的风险。   在整个战争中,河内共产党一直保持着战略上冷静的逻辑思考,他们认定通过中立的老挝和柬埔寨进入南越,比起贸然挥师穿越17度线,遭遇到的国际阻力要小得多。即使老挝和柬埔寨的中立原则受到1954年的《日内瓦协议》的保障,河内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判断。实际上,它吞并了主权国家老挝的部分狭长领土,在老挝和柬埔寨建立基地,也没有遭到国际社会太大的反对。而且世界舆论却倒向了河内的歪理:美国和南越企图阻止北越为开展持久游击战而在中立国家建立渗透网的行为,却被谴责是企图“扩大”战争。   沟通变得顺利了许多,作为一名军人,艾森豪威尔认为黄历的想法是有根据的。如果法国人失败,美国和南洋联邦要防卫南越就必须先始于老挝。   “如果老挝失去中立、独立的立场,整个东南亚的安全都将受到威胁。它的安全和我们大家的安全休戚相关。”艾森豪威尔很赞同地连连点头,“我对总统先生的意见表示赞同,如果真的出现了很坏的局面,我们要保卫南越,就必须要从老挝开始。但这需要一个名义,一个让外界找不到借口的名义。”   “如果越盟确实想利用老挝和柬埔寨作为庇护所,那名义就不是什么问题。”黄历说道:“在宣传上,我们要加大力度,而且在适当的时刻,要坚决地予以越盟以沉重的打击,让越盟看到我们的决心。另外,我们要扩大印度支那的合作机构,并对南越继续实施人道主义救援。起码,把钱花在越南人身上,会得到好感,比扔在法国这辆破车上要合算得多。”   ……   上午的首脑会谈基本上是围绕着印度支那问题而进行的,黄历的主要目的大多实现。而另一场关于经济、技术合作的会谈也在同时进行,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果。中午黄历等人回到宾馆休息,并开了短暂的碰头会,有些技术引进的障碍还需要黄历在下午的首脑会谈中再作一下努力。   黄历躺在床上,一上午的唇枪舌剑,斗智斗力,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何梦雨坐在旁边,用手给他按摩着头部,舒缓着他的精神,消除着他的疲劳。   “下午没什么安排,你就好好睡一觉。”黄历关切地叮嘱道:“晚上有国宴招待,有得累了。”   “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休息的时间多着呢”何梦雨温婉地说道:“美国国宴听说很排场,我有那么点紧张。”   “紧张什么,就当是去饭店赴宴好了。而且,你长得又美,那件晚礼服又拉风,绝对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黄历笑着安慰道。   美国国宴最早起始于1874年,是美国总统给予外国政要最珍贵和最正式的荣誉。而办国宴,白宫方面在餐桌布置、颜色搭配、嘉宾表演以及国宴菜谱等方面都煞费苦心。每次国宴,白宫不但要费尽心思开列国宴嘉宾名单,还要十分留意嘉宾的座次。美国国宴座次安排非常讲究,坐在不同位置意味着不同的地位,其中最受尊崇的当属美国总统及其夫人的座位。而谁该和总统坐在一桌,谁该和第一夫人坐在一起,同样是非常讲究的事情。   国宴虽然有国家级的规格,但是也反映了第一家庭和第一夫人的水准,从会场布置、食谱酒单、鲜花摆设和文艺表演,处处都可以看出总统夫妇的精心安排,为让来访政要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出席白宫国宴,对服装的要求也很严格,男宾需着正装、戴黑色或者白色领结,女宾需穿晚礼服。在国宴上,来宾们都会精心着装,女宾的装扮更惹人注目,第一夫人的衣着打扮往往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啊,我觉得还是换一件比较好,那件实在是——”何梦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起来。   “不用换,那件最好。”黄历替妻子做了决定,并且用力捏了捏何梦雨的小手,为她鼓劲儿加油。   “那好吧,有你在身旁,我能自然一些。”何梦雨有些无奈地说道。   ……   下午的首脑会谈在两点准时开始,话题转到了黄历计划要访问的埃及,以及中东的一些问题上,黄历对美国政府正在筹划的巴格达条约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贵国的目的显然是好的,希望能用这个条约维持与阿拉伯国家(特别是埃及)之间的脆弱关系,并在条约之外起缔约国不能起的作用,在中东拼凑成一道遏制苏联的屏障。”黄历面带忧虑地说道:“但是面对阿拉伯世界的强烈反对,有可能会形成这样一种对峙局面:一是得到美国财政和军事支持的巴格达条约组织国家,另一方是以埃及为首的阿拉伯国家。而为了保持均势和平衡,阿拉伯国家很可能会倒向苏联,为苏联进入中东创造条件,这样可就适得其反了。”   “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要加强某一方的势力,对这点,恐怕阿拉伯国家是误解了巴格达条约的含意。”杜勒斯对自己煞费苦心的杰作辩解道。   “误解就会产生错误偏激的举动,我对些表示忧虑。”黄历说道:“此次访问埃及,我国想以第三者的身份都这种误解进行解释,并用实际行动防止埃及倒向苏联。对此,贵国应该予以理解。当然,有些经济上的目的,我也不想隐瞒。毕竟,埃及到现在还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敌人。”   “总统先生的实际行动具体指的是什么?”艾森豪威尔关心地问道。   “武器买卖。”黄历毫不掩饰地说道:“埃及等阿拉伯国家需要武器,但却已经关闭了从贵国,以及英法得到物资的渠道。这种情形将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如果我国不去加以改变,他们将向谁伸出求援之手?”   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没有更合适的理由去阻止南洋联邦这样做。而且,黄历所说的合情合理,这个巴格达条约组织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呢,艾森豪威尔的心头浮起了疑问。      第180章 印支大布局      晚餐吃完国宴,回来还得吃夜宵,嗯嗯,这恐怕除了黄历以外,还没有别人这样做过。   作为最高规格的国宴,当然要极为正式,绸缎装饰的桌上摆放着镶金边的象牙瓷器和闪亮的镀金银质烛台。当天只有两百多位贵宾获邀参加这次最高规格的晚宴。前总统杜鲁门和其夫人,还有美国多名内阁部长、外交官员、商界大腕和演艺明星应邀出席。   白宫国宴的部分礼仪由美国国务院官员负责,很多重要细节,如贵宾名单、菜肴、餐桌布置等,由美国第一夫人及助手具体操办,每一名白宫女主人都会在国宴上留下自己独特的印记。每次举办国宴时,白宫女主人都会密切关注菜单的安排、餐桌颜色、花的摆放等,以便让到访的外国来宾满意,留下美好回忆。   国宴上的美食包括配美国鱼子酱的鲜豌豆汤、杏仁点心、特殊方式烹制的嫩羊羔肉、芥末蔬菜沙拉和欧式煎比目鱼等等据称是美国“最好的东西”。   场面够大,档次够高,吃相也就不能太那个。穿着很正式,笑容很灿烂,感觉很累人。但何梦雨穿上那身凌雪设计的超越现在主流的晚礼服,确是光彩照人,当之无愧地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而这场国宴让黄历感到有所收获的,却是见到了刚刚因《罗马假日》而一炮走红的好莱坞明星——奥黛丽·赫本,嗯嗯,真人,活着的,很奇妙的感觉。   赴宴回来,黄历又和代表团成员开会讨论研究,有收获,也有少许的不如意,但主要问题都得到了解决。黄历马上指示大使馆人员回去用密码发报,命令向埃及运送武器装备的舰支可以启航。算下时间,应该和他到达埃及访问相差不了几天。美国虽然没有表示赞同黄历的推测,但也没有再明确地反对,等于是默认了南洋联邦同埃及的交往。   而对于印度支那问题,美国对越南人潘光诞表示出兴趣,应该是黄历感到极有收获的一件事情。虽然中情局和南洋联邦的情报机构合作,对印度支那进行刺探、渗透、情报搜集等工作,但南洋联邦的情报机构还有另外一个组织进行着美国人所不知道的工作。与潘光诞的真正接触是在一年以前,通过对越南移民的筛选、甄别、训练、派回、潜伏等工作,在潘光诞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情报网,完全由越南人组成。   通过仔细的分析判断,黄历可以得出结论,潘光诞虽然是民族主义者,但其对越盟怀有仇恨,对胡志明相当鄙视,原因是他的岳父,一位越南北方的大地主,被越盟活埋,财产和土地被没收。对于这种暴力剥夺式的革命,潘光诞恨之入骨,将越盟比做强盗,比做土匪。同样,作为对南越政府最有力的批评者,潘光诞在越南民众中很有口碑。如果有一股大势力帮助他,扶持他,相信会很有一番作为。   另外,与潘光诞的接触中,南洋联邦特工们又发现了一个非常有利的因素。那就是潘光诞竟然是黄历的崇拜者,对《国路》这本书手不释卷,反复研读,并在他发行的《新生报》上开辟了专栏,对该书的观点进行分析和评论。同时,潘光诞还研究了南洋联邦发展的历程,对其成功经验极为推崇。   潘光诞陆续发表了一些关于越南的前途,南洋联邦的成功经验,以及批评苏联专制,反对共产党越盟的一系列文章。这些文章在越南有影响的人士中得到传播和讨论,因而使这家报纸的发行量大为增加,也使潘光诞的名声响亮起来。在他周围逐渐形成了由《民主报》的武玉阁、议员范文桶、阮文寿等人形成的一股社会势力。   经过了大半年的观察,黄历认为潘光诞是可以取代吴庭艳的合适人选。正如他对美国人所说的,越南真的没有什么是南洋联邦所需要,除了安全的考虑。所以,黄历并没有要把潘光诞当作傀儡的打算,而是要扶持南越,将越南战争变成越南人的战争,使南洋联邦的军队少作牺牲。   就在这时,一个与潘光诞结识的良机来了。潘光诞十八岁的女儿在堤岸遭到黑社会组织的绑架,作为肉票,赎金高达七十万元南币。   潘光诞非常清楚,如果他在五天的期限内不交纳赎金,他的女儿将遭到什么样的命运。所以,他没有报告警察局,尽管那笔高额赎金使他手足无措。   越南特工人员向南洋情报机构提供了这个消息之后,黄历立即布置情报机构进行营救活动。为了使行动不致失败,在越南的特工人员还准备了七十万元的南越币,以防万一在五日内没有结果便代潘光诞交纳这笔赎金。   行动最后获得了成功,通过潘光诞的女儿,南洋联邦的特工人员向潘光诞发出了善意的信号,并告诉潘光诞,南洋联邦的黄大总统希望能与他在大纳土纳岛进行一次会面,就越南问题进行一次探讨。   潘光诞当时的感觉无从知道,据特工人员回报,他当时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又受宠若惊。黄历对此倒无所谓,他只注重于会面的结果,以及他最后对潘光诞所下的结论。   会面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探讨的结果令黄历感到满意,也使黄历最后做了决定。在会谈后,黄历认为潘光诞虽然是个民族主义者,但他并不属于狂热分子。他没有越南人那种对所有的外国人都具有戒备感的极端想法。而南越的另两位有影响的政治人物吴庭艳和胡电明,却总认为来自外国的帮助存心不良。这种情绪表现得极为强烈的就是他们无论何时都对他们的盟友加以防范,以致后来的南越领导人一直保持着排外的态度,直到最后与他们的盟友决裂。   而黄历给潘光诞留下的印象也极好,没有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骄横,说话条理清晰,目光深远,见解透彻。尽管潘光诞的年龄比黄历大,但却发自心底地更加钦佩和崇拜黄历。   建立起一种良好的个人关系,对于以后的协调合作打下了基础。黄历和潘光诞便开始实施计划,这一切都是在美国人不知情的状况下进行的,甚至连潘光诞被捕,都是出于黄历的安排。对于民族主义者来说,被殖民者关押过,拷打过,无疑是可以作为炫耀的资本。胡志明如此,苏加诺如此,潘光诞也不应该例外。   等到潘光诞带着伤痕,如同挂着耀眼的勋章出了监狱,一个民族英雄便被包装出炉。嗯,再让潘光诞在南洋联邦,在美国,或者多去几个国家,受到的礼遇无疑将释放出有力的信号,南越的民众,南越的官员,便会注目于这支行市暴涨的优质股。   对了,把援助南越难民的活动也交给潘光诞及其集体打理,大米、衣物、肥皂、毛巾等物资将把潘光诞的声誉推向一个又一个的涨停板。   至于南越的军队,不是黄历眼界高,他压根没瞧得起这帮家伙,出动一个师便足以横扫派系林立,勾心斗角的南越军队系统。什么高台教,三好教,什么亲法派,亲美派,都要一一扫除。只有进行整合重组训练,这支涣散的军队才能够具有应有的作用。当然,如果能够用政治手段,拉右打左,架空剥离来解决问题,黄历也希望尽量不使用武力。   正如美国人所担心的名义问题,黄历已经有了计划,并且正在加紧实施之中。将东盟各国的义务进行扩展,包括一些军事上的互助和支援,再将南越吸收进来,也就解决了名义上的问题。同时,将东南亚国家联盟改为东亚国家联盟,将韩国吸收进来,组成一个更广泛,更有力的抗日联盟。呵呵,生命不息,抗日不止啊!   这样一来,余下的问题便基本解决了,老挝、柬埔寨政府如果愿意加入进来,那是最好。如果不愿意,那也不太要紧。在老挝,南洋联邦的情报机构已经与苗族的王宝等人建立起联系,如果将他们武装起来,就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与老挝政府军配合,应该足以对抗越盟支持的“老挝战线党”的军队,给越盟利用老挝作为庇护所制造大麻烦。   至于柬埔寨,西哈努克是憎恶红色高棉的,并且国内绝不允许共产党组织存在。红色高棉还处于地下状态,力量非常弱小。只要不象历史上美国人所犯的错误,派飞机轰炸成为北越“庇护所”的柬埔寨领土,并且出动南越军队入侵柬埔寨,使民族矛盾上升为柬国内主要矛盾,给了红色高棉扛起抗美救国的旗帜,从而壮大发展的机会。   也就是说,对于柬埔寨,可以采取怀柔和冷处理的办法,柬埔寨的弱小使其对北越的渗透敢怒不敢言。而只要北越遭到重创,柬埔寨的态度便会发生变化。      第181章 国事访问的继续      黄历对美国的出访是大获成功的,获得美国政府的认同,将使在印支所采取的行动能够按照黄历的设想而进行。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谁占主导,谁负责支援。显然,美国就象对法国人一样,希望用经济和武器援助来解决问题,对于越南这个地方,当然不象中东那样令人眼红。左右印支局势,美国人更多的考虑是出于意识形态上的,出于东西方对峙的形势。每一个在共产主义势力扩张面前的退缩,都会引起美国人的不安,引起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这是一种气势上的对抗,而不是掠夺资源等方面的因素。   有山姆大叔猛掏腰包,黄历显然要轻松许多,扶持起南越,便解除了南洋联邦北面有可能的威胁,并在东亚增加了更大的话语权。而对于南面的印尼共和国,黄历认为只要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能把靠狂热和自大武装起来的印尼人碾得粉碎。   发展永远是黄历认定的主题,从美国方面得到了很多技术方面的引进与合作,这为南洋联邦在某些关键领域的突破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首脑会谈让黄历有的另外一个收获是更深入地了解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显然,作为一个将军,一个五星上将,艾森豪威尔对五角大楼并不太尊重,而且对于核时代的战争缺乏明确的认识。他往往对军方提出来的战略考虑,都说是在核时代并不实际,并加以拒绝。甚至有一次脱口而出“如果冷静地从逻辑上考虑问题,那么在地面部队身上花钱,还不如建筑公路有利,因为这样做,在敌人进攻时有利于大城市疏散人口。”   因为艾森豪威尔的以核报复为基础的规划,显然是他命令把地面部队减少的原因。这样就形成了一种怪现象,算起来,美国一共对八个安全条约承担责任,要保卫四十二个国家,军事义务在不断扩大,但同时它又在削弱自己的实力;一方面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慷慨异常,而它的军事支出则吝啬小气,这显然是个矛盾。   从黄历的观点来看,大规模报复是一种谬沦:由于政府进行有限度战争的能力大大削弱,并且除了核弹就别无其他武器,每一次外交上发生分歧有诉诸武力的危险时候,就要把国家的安全作为赔注。起码在印度支那,黄历认为原子弹和弓箭一样无用,一旦那里出现最糟糕的情况,美国就只能把地面部队恢复到原来的实力,接着还要扩大。   但这个时候,黄历并不准备与艾森豪威尔辩论,在印度支那,应该是南洋联邦作为主导,只要美国出钱,出武器,再出动飞机,就应该够了。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美国大兵进入越南,除了增加无数混血儿外,似乎在越南并不会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   对于新的东亚国家联盟,美国已经接受了观察员国的邀请,并希望黄历考虑把日本也纳入进来。一个准军事的同盟,在美国看来,对于解决印度支那问题有着相当大的帮助。但黄历模棱两可的态度令美国人确信,虽然对日和会已经结束,但这位大总统对于日本的敌意并未消除。在政治、军事的天平上,无疑,南洋联邦是大大超过日本的,而琉球问题的迟迟不决,也一直是南洋联邦与美国心存芥蒂的一个方面。   而冲绳基地的重要性,也使美国人不能轻易做出决定。琉球的独立势力越来越大,呼声越来越高,这与南洋联邦的支持和帮助是分不开的。美国对此采取沉默和拖延政策,也是权衡利害之后的决定。双方对此都心照不宣,但就是不谈这个问题,显然都认为现在解决的时机还不成熟。   首脑会谈结束,双方都基本摸清了对方的打算,美国对黄历所提出的计划表示了充分的乐观。南洋联邦两到三个师,南朝鲜一个或两个师,再加上泰国、菲律宾、缅甸等国拼凑的部队,以及南越的军队,按照军事推算,足以稳定越南的局势,并有可能对越盟实施沉重打击。   但美国人可能不会预料到,这些不过是黄历的忽悠而已。因为按照黄历的设想,根本用不着这么多的军队,之所以报这么高,不过是想从美国人身上多敲点竹杠罢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黄历便显得轻松多了。参观访问用不着费太多的脑筋,象游玩一样,广交朋友,为南洋联邦的企业铺平道路。然后又偕夫人踏上了继续访问的旅程,顺访美洲的墨西哥、巴西、厄瓜多尔、委内瑞拉。   对于这四个国家的访问,黄历完全是本着利益的目的。墨西哥、厄瓜多尔、委内瑞拉的石油,巴西的铁矿,这些都是南洋联邦重点进行战略储备的矿产。能进口便进口,能打通投资渠道自然是更好。联合煤钢集团和联合石油集团的人马紧跟在微笑的黄大总统身后,积极展开商谈,不放过任何一个参股投资的机会。此时巴西淡水河谷还未做大,厄瓜多尔和委内瑞拉的石油开发还不充分,倒也给了这两个集团很多的方便。   结束了美洲四国的国事访问,黄历率代表团飞越大西洋,在埃及的开罗机场降落,受到了总统纳吉布的热烈欢迎。   对于这位有名无实领袖,黄历在礼节上是无可挑剔的。但他知道,内政部长纳赛尔才是幕后政争的权力拥有者,而且离纳赛尔上台的时间也不远了。   第一次中东战争结束,以色列战败,但在美、英等国的强力干涉下,阿拉伯国家并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在这几年的时间里,犹太人利用其雄厚的财力,购买武器,扩充军队,已经令阿拉伯人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和危机。   而就在黄历到达后不久,南洋联邦的五艘万吨轮船驶入了苏伊士运河,停靠在塞得港。船上装载着两万支突击步枪,一百多门自行火炮,二十辆坦克,四架武装直升机,以及巨量的弹药。      第182章 开罗密谈      用价值一亿美元的棉花,以及石油的长期供应为条件,向南洋联邦购买武器的协议是埃及早就与南洋联邦达成的。而黄历选择这个时候进行交易,也是煞费苦心。   随着武器的到来,埃及人对黄大总统一行的热情再度高涨。就在当天夜里,纳赛尔化装成一名埃及保卫人员,进入了宾馆,与黄历进行了秘密会谈。   显然,纳赛尔作为自由军官团的领袖,已经基本控制了军队,对于政治声望比他高的纳吉布,他要加以推翻只是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而已。而且,对于支持纳吉布的穆斯林兄弟会,他也需要时间来掀起国内对于穆斯林团的愤怒,以便实施他剿除这个组织的计划。   不得不说,在埃及政府中,纳赛尔极力主张与南洋联邦展开合作,是一个极聪明的决定。他希望埃及完全独立,并与美国和苏联保持同等距离,以免卷入东西方的争夺和冲突之中。而美国筹划中的巴格达条约使纳赛尔愤恨不已,未尝没有靠拢苏联的打算。但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必将面临美英法的强烈敌视和打压。而南洋联邦的地位在这两强之间,论实力也没有控制埃及的可能,自然成了埃及求援的首选。   同时,纳赛尔对于南洋联邦支持巴勒斯坦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阿卜杜勒和艾哈迈德已经组建了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这个组织与纳赛尔也是有联系的。从各方面来讲,南洋联邦确实是个相当好的合作伙伴。而且,纳赛尔对黄历也非常钦佩,短短的不到十年的时间,南洋联邦的经济、军事实力已经令人侧目,这不得不令世人感到惊讶。军人佩服军人,更多的因素还是黄历战无不胜的功绩。   “我国可以向贵国提供经济和军事援助,加强对抗以色列的力量。”黄历注视着眼前这位埃及的实权人物,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当然,我也不否认这些离不开中东的石油因素,以及石油在政治策略中的实际作用及潜在作用。”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纳赛尔对黄历的坦率还以笑容,说道:“我也不讳言我的目的是想使埃及从西方控制中解脱出来,并且在国际舞台上能够扮演一个更重要的角色。而这,需要外力的支持,长久而稳定的支持。”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英法两国在中东的势力正在减弱,但也不可低估,起码目前贵国的军力无法抵挡英法联军的进攻。而且,以色列也正在寻找翻身的机会,很可能会与英法勾结起来。恕我直言,联合其他阿拉伯国家共同对抗英法和以色列,虽然人多势众,但结果恐怕并不乐观。”   纳赛尔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阿拉伯国家的团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巴勒斯坦的结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虽然致力于阿拉伯世界的团结,但却缺乏形成一个领袖的威望和功绩。收回苏伊士运河,或者将以色列从地图上抹掉,这是他早就迫切希望要去做的事情,可黄历的话语中却让他暂且忍耐。   “关于阿斯旺大坝的修建,我国愿意提供技术和经济上的援助。”黄历看似很诚恳地说道:“这项工程的前景是很好的,将为贵国的工业化提供充足的电能,也将使贵国人民免受因尼罗河洪水泛滥而带来的全国性瘟疫。”   “还有现代化的农村生活。”纳赛尔兴奋地补充道:“我希望明年这项工程便能开工建设,也希望总统先生的承诺能够落到实处。”   明年啊,黄历颇有深意地看了纳赛尔一眼,看来他就要动手了,这项大工程的政绩自然要落在他的头上。南洋联邦在经济上是有能力提供援助的,虽然一直很低调,也不过是想从美国佬那里多捞些钱而已。   “我还有一个请求。”纳赛尔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希望贵国的桑高军事学院能招收一批埃及学员,这对我们以后与以色列的对抗将大有帮助。”   黄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桑高军事学院的严格是很难令人忍受的,如果我们放宽标准,这对贵国的学员并无好处。”   “当然不能放宽标准。”纳赛尔很郑重地说道:“我需要的是具有钢铁般意志,具有现代化作战思想的合格军官,而不是需要拿着空头文凭的无能之人。”   “这样说的话,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我不敢保证你送去的学员最后能有几个坚持下来。”黄历勉强答应下来,并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希望贵国能以更大的责任来支持巴勒斯坦建国,这会增加对抗以色列的力量。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已经拥有了近五千的准军事组织,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阿卜杜勒和艾哈迈德那伙人是在贵国受训的吧?”纳赛尔自问自答,轻轻点了点头,“在和我接触的时候,我见识了他们的军事技能,很令人惊讶。如果他们的政治影响能够再大一些,我的意思总统先生是明白的,阿拉伯国家对巴勒斯坦建国的态度是有分歧的。我们一直不承认联合国关于巴以地域划分的决议,如果巴勒斯坦建国,也就意味着承认了以色列。”   “恕我直言。”黄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承认与否,并不能改变联合国的决议。我认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而是想办法如何获得最大的好处。巴勒斯坦不建国,就在与以色列的对抗中失去了正当的名义。而以色列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想从地图上抹掉它,你应该了解这样做的后果和困难。与其冒着巨大的政治和军事风险,倒不如暂且忍耐,发展自身的实力,等待有利的局势的变化。”   纳赛尔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还需要考虑一下,也要与其他阿拉伯国家进行一下沟通。当然,这不影响我对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的支持。”   黄历不想直接插手中东事务,因为这地方的水太深,太混,但这不妨碍他进行有利于南洋联邦的行动。      第183章 风云将起      有一个著名的童话,说的是一群老鼠受到一头凶猫的迫害。老鼠们开了—个会,一致认为对付这只猫的最好办法是在它的脖子上挂一只铃。不论猫走到哪里,铃声就会发出警告。唯一难以解决的是派谁去挂铃。这个童话,对于当时为数众多,但不能团结一致的阿拉伯国家的确是一个讽刺。然而,目前阿拉伯国家中有勇气,有愿望,并有资格去挂铃的除了纳赛尔外,黄历还看不到别人。   而以色列的战争准备在这几年里一直加紧进行,依托着美国的支持,以及遍布世界的犹太富豪的资金援助,以色列军队的装备水平正在直线上升,常规部队的数量也在迅速增长。而阿拉伯国家却处于麻痹大意的状态,还在对第一次中东战争的胜利洋洋自得。   不动则已,出则必杀。对于历史上以色列的战略战术,黄历还是比较赞赏,闪电战,几天的时间便消灭了埃及十几年装备起来的空军力量,六天的时间便击败了阿拉伯国家的联军。   但此时说出来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倒让人有指手划脚的感觉,对于纳赛尔这样性格的人更不会起到好的作用。那就等等看吧,中东一片和平无事,反倒不符合南洋联邦的利益。   与纳赛尔一直谈到深夜,双方达成了很多相同的意向性的承诺,黄历又看似慷慨地答应接收一批埃及飞行员,毕业之后将携南洋联邦的新式喷气机回国效力。而纳赛尔的胃口显然很大,第一批武器只够他装备一个师的部队,他还要南洋联邦在半年的时间里再卖给埃及至少三个师的装备,以及日后长期的供应承诺。   有买,有卖,有援助,黄历终于在中东有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南洋联邦则又增添了一个石油的长期供货渠道。   南洋联邦的武器并不是初次流入中东,以前也通过一些秘密渠道多次供给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几千件轻型武器。比如突击步枪,班用轻机枪,火箭筒,迫击炮等。埃及则从巴勒斯坦和国际市场上获得过此类武器,对于性能是相当满意。否则也不会如此轻率地订购如此巨量的武器装备。   美国和埃及是黄历此次出访的重头戏,问题都相对顺利地解决,日后的访问将令黄历多少能感到轻松。接下来的欧洲之行,主要是与英国和西德加强某些技术合作进行磋商。   西德不用说,与南洋联邦有着传统和长期的接触与合作,众多的德国人已经定居在南洋联邦,这使得两国的关系更有了一层亲密的意味。而西德的传统优势项目,比如电子、机械等,对南洋联邦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至于英国,虽然战后颓丧尽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够成为第三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其科学技术的积累,也有很多值得引进和学习的方面。而且马来亚联邦离独立不远,对于新加坡的归属,黄历还是要与英国进行一下沟通和商讨。此时丘吉尔再次上台执政,尽管已经老态龙钟,但还没老糊涂,黄历还要与其较量一番。   至于最后一个在回国途中出访的国家——澳大利亚,黄历当然是瞄上了它的煤炭和铁矿,实行力争控制上游资源产品的政策,黄历准备为南洋联邦的持续发展尽可能地打下坚实而长期的基础。   刚刚送走纳赛尔,何梦雨便端着夜宵走了进来,黄历抬头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秘密会谈整整进行了四个多小时。精神一放松下来,黄历立时觉得疲惫和饥饿。   “又耽误你休息了,来,一起吃点东西吧”黄历有些抱歉地对何梦雨一笑,招呼着她坐下。   “呵呵,我是坐着看书,也算是休息。不象你,费心劳神的。”何梦雨给黄历盛着夜宵,虽然不过是煮的面条加荷包蛋,但容易消化,热腾腾的正好。   “你呀,就是这点不好,总统夫人,也得有个样子。”黄历笑着接过来,大口吃着,“在家里还好,在外面还是少动手为好。”   “习惯了。”何梦雨不以为意地一笑,起身道:“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你慢点吃,注意消化。”   嗯,嗯,黄历点着头,心中浮起暖意,有这样一位知疼知热的夫人,何其幸运。有的时候,他也曾有退休享受的念头,这也是他心中一个抹不去的梦想。但权力的诱惑,穿越者的自信,身后团体的支持和期望,以及种种其他因素,使黄历并不能够轻易作出这样的决定。   ……   尽管接下来的访问乏善可陈,但黄历却并没有预想的那么轻松。外交无小事,作为身处高位的他来说,一句话的失误都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官身不自由啊,黄历躺在床上的时候,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好在一个多月的国事访问终于结束了,黄历偕夫人回到了坤甸,当又看到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景物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涉及到国际上的各种事务,黄历的总统生活应该是比较轻松的。国内的各种建设都走上了正轨,社会安定,政局稳固,工作人员的能力也在不断提升,用不着他事必躬亲。但这种轻松的日子注定不会长久,国际形势,特别是印支局势的发展令他不敢大意。   东亚国家联盟在五四年年初终于正式成立起来,对加入军事互保的协定,有些国家象菲律宾起初有所保留。但经过南洋联邦的工作,以及美国的支持,终于还是加入了协议。黄历的印支计划走出了第一步。   美国和南洋联邦向法国人说情,使潘光诞走出了监狱,声望上了一个台阶,顺利组织起一个社团组织,起名为越南人民劳动党。随后,南洋联邦和美国筹集的援助物资的发放被委托给越南人民劳动党进行发放,这使得这个党派在中下层民众间扩大了影响。   潘光诞开始按计划出国游说,在南洋联邦和美国受到了相当的礼遇,得到了重要官员的接待。在东亚国家联盟的其它国家,也取得相当的成就。建立起外国看重的基础,对于越南这样一个需要外援的国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第一批在南洋联邦军事学院学习的越南人在南洋联邦情报机构的帮助下顺利流回了国内,以士兵的身份进入了南越国民军。更多的越南人则回到越南,散落在各处的村镇城市之中,成为日后的耳目。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中,而决定法国人命运的奠边府战役也逐渐露出了发动的迹象。   虽然时间有所差别,但固执的历史轨迹还是没漏掉那几位法军的失败将领。在奠边府,卡斯特里上校担任第一线总指挥,这位“精力充沛的风月场老手”的座右铭是:“人生三大乐事,就是有匹马可骑,有敌人可杀,有女人可睡觉。”在战场上,这位风流成性的军官也没改习惯,并将其中很多据点以女友的名字命名。   嗯,嗯,听起来很恶俗,“于姬特”在奠边府的西边,“克劳蒂娜”在南边,“伊莲娜”在东边,东北则有“多明尼克”,总指挥部在中央。在北边两公里处又有一个“贝雅翠丝”;三公里外的北边还有一处“加柏李尔”,扼住通往中国的路口;“安娜玛丽”则在跑道东北……五公里的小坡上;在南边八公里外,还有一个名为“伊莎贝拉”的据点。总之,这些上校的“女友”很不幸,正在奠边府等着被越盟“上”呢!   卡斯里上校对此却自信满满,将奠边府称之为“一个不可侵犯的堡垒”,是“东南亚的凡尔登”。而法军总司令纳瓦尔将军则扬言要“不惜任何代价守住这个据点”,要在奠边府“碾碎”越盟部队。   在占领奠边府谷地之后的三个月中,法军多次出击。另外,为了获取情报、骚扰越盟和破坏越盟的运输线,法军还使用各种武器对敌纵深实施猛烈袭击。但多数袭击和出击均无实质性结果。由于空中补给困难或遭敌人伏击,法军多次失败,派遣游击队潜入敌后也收效甚微。到了五四年一月份,奠边府显然已丧失了“进攻跳板”的作用。而根据各方面情报显示,越盟却正在调兵遣将,企图以全面进攻吞掉这块“诱饵”。   如果在奠边府战役进行当中,南洋联邦或者美国直接进行干预,是可以避免法国人的惨痛失败的。但黄历和美国政府显然不准备这样做,虽然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双方已经对此作了推演。如果法国人固执地不交出指挥权,那就让他们品尝战败的苦果,结束其在越南的统治。美国的援助也不想继续投到无益的水坑里,而法国人的猜疑也让美国人心头火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黄历在沙盘前仔细研究,这是他的爱好。不管一场战役是胜是败,总有许多可以吸取教训和经验的地方,只有当这些经验的累积达到一定程度,才会令人在实际中少犯错误。      第184章 奠边府搏杀      从地形地势上来说,奠边府状如长形橡树叶,枝脉都是小溪,而大河则是其中主脉。它有十一英里长,三英里宽。周围则山峦层叠,密林深翳。自从马基雅维里时代以来,军事战略家都要指挥官们夺取高地,认为如果一方盘踞高地,就可以用炮兵摧毁对方。   但是法国人却没有占据或者说没有将防御重点放在俯瞰奠边府的各个高山上,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起码在黄历和参谋部看来,法国人要想把奠边府变成肉磨子,就应该坚决守住北分区那三块高地,在高地的争夺上消耗越盟的军队。攻守双方自然是攻方的越盟要付出的代价大,而如果越盟放弃北分区的争夺,直接攻击中心区,那么北分区的法军就会夹击他们,使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显然,法国圣西尔军校出身的军官是不太合格的,因为他们认为那样做完全没有必要。法国人天真地认为他们的大炮比越盟能搞到的厉害得多,而且在到处都是群山重叠的情况下,越盟是没可能把大炮拉进来的。   战场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越南的危机终于集中到了一场大战上,这场典型的交锋,是一场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战役。   越盟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奠边府,并不是认为已经具有了将法国人赶出越南全境的实力,而是鉴于由中、苏、美、英、法国及有关国家代表参加的讨论印度支那问题的日内瓦会议将于四月间召开,战争是为政治服务的,这场战役无疑是为了争取外交上的主动。   如果说在越盟刚刚开始奠边府战役时,美国还对法国人抱有信心的话,不到半个月,他们便惊讶地发现黄大总统的预言正在应验。来自奠边府的消息是凄凉惨淡的。越盟的炮兵占据着盆地的边缘,使机场实际上不能使用。用C-54型运输机向那被困的十二个营法军投掷物资,只能部分取得成功。如果从六千英尺或八千英尺下投,将有一半投向越南军阵地。如果在四千英尺下投,越南军的高射炮就能击中大部分的飞机,越盟的军队正从四面八方逐步压向法国的据点。巴黎通过外交途径向华盛顿提出,请美国进行空袭来减轻被困法军的压力,甚至法军参谋总长保尔·伊列将军还亲自飞到华盛顿乞援。   “印度支那命运攸关的远远不是法国的威信问题。共产党在那里胜利,就会扩大赤色帝国,这意味着自由世界将失却整个东南亚;接着就是美国在太平洋的防彻线受到威胁……”杜勒斯在记者招待会上发表了讲话,但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与其说是要进行干预,倒不如说是给法国人心理安慰。   而副总统尼克松则为政府放出了试探性气球,选择的场合是美国报纸主编协会在华盛顿举行的年会上。他的发言本来是非正式的,但内容这样耸人听闻就无法保密了。尼克松发表讲话是这样说的:“自由世界的处境因难,极为狼狈,要是再在亚洲后撤的话,就很难想象了。我但愿法国能固守下去,取得胜利。但是,在当前情况下,如果为了要在亚洲特别是印度支那防止共产党进一步扩张——如果为了要避免这一点而我们必须冒一冒风险把美国军队投进去,那我认为,行政部门就不得不采取政治上不受人欢迎的立场:即正视这个行动,采取这个行动。而我个人对这样的决定会支持的。”   而艾森豪威尔则向法国人提出了相当苛刻的条件:法国人一定得同意把战争进行到底;他们必须让越南、柬埔寨和老挝完全独立;必须由法国和印度支那三国请盟国(即美英等国)介入;必须放弃现有的、过时的殖民统治政策等等。最后,还要由美国国会而不是总统作出决定性的一步,因为国会有权宣战,而总统则没这权力。   对这些条件法国人是无法全部接受的,而杜勒斯的英国之行则彻底让美国对越南进行干预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老奸巨猾的丘吉尔并不同意马上联合出兵干涉,他决定等候在日内瓦举行的、有十九个国家参加的关于亚洲问题会议,看看能在会上取得什么结果。   在接下来的政府会议中,争论很激烈,但最后暂不出兵干涉的意见占据了多数,这与黄历访问时所阐述的理由相差不多。   “我们不能闭目不看这个事实,即越南这个问题的双重性,我们收到的情报表明,法国人并不理解失败的原因,顽固地在这些地区还继续存在那种非常过时的殖民观点的方法。”国务卿杜勒斯说道。   “我们在那里是手脚干净的,没有任何殖民主义的污点。至于奠边府失败,焉知非福?顽固的法国佬,浪费了我国太多的金钱,却还是让我们看不到最后胜利的希望。”副总统尼克松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陆军总参谋长李奇微则更是极力反对,他说道:“如果同意了出动美国空中力量,那么调派步兵就只是时间问题。越南是什么样的情况?稻田、丛林,坏得难以想象的公路网,非常可怜的通讯设备,连海港也很差。美国目前进行干预,那就是悲剧性的冒险行动。对有战争经验的人说来,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是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的。”   最后,艾森豪威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不进行干涉,而是全力支持南洋联邦对于越南的计划,联手挤掉无能又顽固的法国佬,开始新的印支行动。但为了应付法国人的求援,也为了最大限度地消耗越盟的力量,他还是决定临时租借给法军八十架战斗轰炸机,三十架配有飞行员的C-119型运输机。   这个决定确实给法军打了一针强心剂,河内法军利用战斗轰炸机对越盟的阵地、交通和后勤运输狂轰滥炸,造成了越盟的严重困难。越盟部队伤亡很大,长期露营,体力消耗过多,病员剧增,四万多人的队伍里却只有几个医生。越盟被迫停止了攻击,在中国顾问团的建议下,改变了原来的攻击战术,组织了部队和民工向奠边府的核心工事挖掘壕沟,日夜苦干,据说已经挖了数百公里长的战壕网。   这是一场双方较劲的拔河,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四月间的残酷流血,使双方都难以忍受,越盟遭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奠边府的法军日子更不好过。   莫边府的危局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全世界的各大报刊都以头条新闻报导奠边府的消息,好象在报导东西方两个世界的最后决战。   美国的《时代》杂志写道:“巴黎在春意盎然里鲜花散发着馥郁的浓香,然而,市民的气氛却跟六千英里之外的那条战火纷飞的山谷,同样笼罩在悲惨的阴影里。”   法国的《费加罗报》却没有《时代》周刊那样安闲的幽默感,它的描写是凄惨的:“奠边府已经处在绝望的边缘,生存环境已经临近忍耐的极限。伤员躺在堑壕里呻吟着等待医治,在美国运输机投下的军需物资中,却缺少药品和水由于越盟高射炮的威胁,运输机不敢低飞,高空投掷的物资,大部分落进越盟手中。穿过奠边府的楠云河已被浮尸填满,水源断绝,用过滤器一点一滴过滤的水,只能给那些干渴得近于昏迷的人。”   法国人在即将要面临军事上的惨败之时,还要接着忍受政治上的痛苦。在日内瓦会议上,“共产党的代表带着得意的微笑而来,”西方记者报道说,“他们大谈特谈和平。”而一位美国代表却怒不可遏地对记者说:“他们来到这里,口谈和平,面带虔诚,两手却滴着鲜血!”而法国代表却面带凄枪,满腹苦水,无法倾吐。   太晚了,法国人太笨蛋了,失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却成就了越盟的功绩,以及他们的信心。黄历伸手弹飞了沙盘上奠边府插的法国小旗,很鄙夷地冷笑起来。   在五十多天的战斗中,法军早就应该做出相应的布署,而不是坐等灭亡。增兵老挝上寮,接应奠边府守敌突围;利用伞兵突降越盟军队后方,策应奠边府守军进行反击。这都是可取的战术,而且也不复杂,即便不能击败越盟军队,也不至于被越盟全歼。机会从手中丢失,灭亡又怪得了谁。   而法国人又做了一件可笑而无用的事情,他们有感于失败的重压,觉得需要给奠边府守卫者以精神上的鼓励,晋升卡斯特里上校为准将,并授于每一个奠边府守卫者一枚十字军功章。而用运输机空投的淮将肩章,庆祝他晋级的白兰地酒,以及成盒成盒的战斗十字奖章和荣誉军团勋章却落入了越盟的阵地。以至越盟电台兴高采烈地宣布,他们已把空投的补给,包括白兰地酒在内,全部缴获了。      第185章 议会君主制      法国人在奠边府的失败已经在所难免,现在越南,特别是南越,人心浮动,该是黄历出手重整越南的时候了。   越南南圻林同省的首府大叻,地处兰必安高原,四周是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山间盆地,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处处园林,别墅掩映其中,飞瀑鸣泉,鸟语花香,绝少人工雕琢,极富天然景色。湖泊环饶,景物清幽,春香湖、芝陵湖、叹息湖皆为夏日纳凉之佳地。名胜既多,传说亦奇。昔有一对青年男女,生死相恋却又好梦难圆,随投湖殉情,葬于湖畔,便更名为“叹息”大叻郊区,丛林幽深,珍禽异兽尽藏其间,百花绚丽,四季八节长开不谢。阮永瑞便在此地以狩猎、饮酒、下棋、听西洋音乐为乐,不再以国事为念了。   在南越名义上的元首——保大皇帝的大叻别墅里,一场秘密会谈正在展开。关于南越应该实行何种政体,黄历与智囊团经过了仔细的研究,最后定下了两个方案。一是继续维持保大的地位,实行名义上的君主政体,首相掌握实权,因为越南国临时中央政府这个政权是得到美国、英国、法国和联合国承认的,而且保大帝仍然在广治省、承天顺化省以及越南的古都顺化市拥有不小的影响。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会使南越的动乱降到最低程度,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花费最小的力气,建立起一个在南越行使权力的政府。   当然,这种做法要取决于保大帝的态度,从保大帝与越盟的交涉中可以看出,保大帝可能认为已经做了法国人、日本人的傀儡,作自己人的傀儡,只要保住皇位就行当然越盟是不需要这样的伙伴,他们认为自己就是国家的主人,用不到找一个遮蔽世人耳目的傀儡。但保大帝有一点还是令黄历感到赞赏的,那就是在四五年日本大使横山曾建议保大帝使用日本的军力,那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灭越盟。但是保大不愿意利用外来力量来屠杀越南人,拒绝了横山的建议,下诏宣布退位,并宣称:“愿为独立国之民,不作奴隶帝王”。   而另一个方案则是推倒重来,举行一次选举,直接用共和国的名义,将潘光诞推上位。当然,这样所要花费的力气要在一些,所要经历的时间也要长一些。   “难道在我命中注定还要重返一次龙廷?”阮永瑞面对着的是美国副大使、南洋联邦武官、南越国民军杨文明将军的参谋长,他听完了他们的来意后,淡然地自嘲道:“我的皇位从来不是我夺取的,而是被别人推上去的,从来都是一个傀儡。”   “对于越南民众的福祉来说,什么对您都不那么重要吧?如果您是一位心怀百姓的负责任的人。”南洋联邦大使馆武官潘佑臣同样淡然地说道:“议会制君主制是一种切实可行,伤害最小的方案。英国、荷兰、比利时、丹麦等国都实行这种制度,傀儡一说,有些偏激了。”   保大帝沉默了片刻,说道:“说实话,我早就厌倦了宫廷生活,因为处处充满虚伪、欺骗和虚荣,而我就象一个由人牵线跳舞的带着皇冠的木偶。”停顿了一下,他苦笑起来,继续说道:“虽然我对皇位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我必须借此谋取生存的经济条件。我并不想过奢华的生活,只要能保证我的晚年不受冻馁之苦。而且,正如你所说,为了越南人的将来,我愿意为结束这场兄弟相残的战争,恢复最终的和平与和谐而贡献力量。”   客观地讲,保大帝是有开明思想和进取精神的,在十四岁登基后一年,便到法国留学六年。在登基之时,他一心开创帝国大业,并向百官郑重宣布:他的宏伟目标是在越南重演六十年前日本明治天皇维新事业的成功。既向世界开放,又保持民族之魂。但形势比人强,在冷酷无情的环境中,他的雄心壮志无情地被消磨,为人处世的思想也在发生着显著的变化。   现在保大帝已经知道:尊严固然可贵,但获得尊严后必然失去保护,结果被内部或是外来势力推翻,不但保不住尊严,连从属地位也保不住。他开始懂得了明哲保身的道理,慢慢悟出了悠悠万事多是苦乐相济,幸福与烦恼共存,权力的峰巅也是最危险的境地,历来多少帝王总统被刺被害,那是一个日夜难安的老虎之背,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来被虎吃掉。他也悟出了威严的帝王生活有时不如平民自由自在,室内的珠宝玉器不如平民窗前的一株芬芳的鲜花,珍馐美馔不如粗茶淡饭养人……   保大帝是恨越盟的,他忘不了顺化市越盟市委强硬而无情地命令他交出御林军和一切武器,把权力交给革命政权,并从他手里接过象征皇权的金印和宝剑。而要支撑越南国,和他心中的暴君胡志明政权抗衡,就必须得到外国的帮助。对这点,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美国作为世界上的超级大国,南洋联邦作为邻国中最强大的存在,南越国民军的首脑之一杨文明的代表,三大势力一起站在他的面前,这打消了保大帝的最后一丝疑虑。潘光诞,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但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比吴庭艳还要令他嫌恶?将皇帝作为一个养家的职业,能维持君主政体,延续阮氏王朝的名义,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买卖。   三方代表相视而笑,很好,很顺利,以最小的代价促成了此事,有一种相当有成就的感觉。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多了,护送保大帝回西贡,以国家元首的名义任命潘光诞为参加日内瓦会议的首席代表,增加潘光诞的政治资本。等到日内瓦会议结束,法国被迫减弱对越南的控制,宣布将权力移交给所谓的保大帝政府时,潘光诞将顺理成章地成为政府的首相,开始南越的建设和稳定。      第186章 印支行动      一九五四年五月七日,奠边府在被围攻五十六天之后,终于竖起白旗来代替三色旗,法兰西的荣誉一去不复返了。奠边府的陷落,在法国来说,不是一次战役的失败,而是法国殖民者上百年来的“东方帝国”迷梦的破灭,它丧失了奠边府,也就丧失了东南亚而亚洲问题的多边会议此时已在日内瓦召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在谈判桌上展开了。   对于日内瓦会议,黄历不是过于关注,因为达成一种妥协性的协议并不意味着和平的到来。如果南越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北越自然要进行武力统一,这是挡不住的历史趋势,落后就要挨打,腐败无能必然招致灭亡。从奠边府战役开始,南洋联邦便开始派遣人员进入越南,在杨文明所属南越军队的配合掩护下,这些或是情报人员,或是军事顾问,或是越南人,或是华人的奇特大军涌入了南越。   等到七月二十一日,越南、老挝、柬埔寨三个停止敌对行动的协定分别签字。规定将南北越南的分界线定在北纬十七度略南,九号公路以北处,并且规定八月十一日为冻结外国军事人员人数的截止日期时,南洋联邦和美国已经抢先在南越输入了三千多人。   而这三千多人中有一半以上是身份处于秘密状态的情报人员,他们成为普通公民,表面上从事日常的民事活动,暗中却是密探和耳目;有八百多人成为了名义上隶属杨文明部队的一个加强团,准备进入西贡,负责皇宫、首相官邸等处的保安工作,另外的人员则以南—美联合援助机构工作人员的身份公开留在了南越。   代号为“火炬”的行动在越南迅速展开,策划之周密,时机之巧妙,都堪称宣传及心理战的经典。   越南民众多数信仰佛教,非常相信占卜和星象,他们在结婚、为小孩命名甚至日常生活中经常以此为指导。基于这个原因,心理战宣传也在这方面下足了工夫。一位名叫赵定的越南人编写出一本历书,另外一些越南著名星象学家也编写出预言历书。历书对越盟领导人和活动作了可怕的预言,而对保大皇帝即将任命成立的新政府则说了吉祥的预兆,并预测将在南方实现统一。这些历书被空运到海防,然后送到北方城镇销售,或者偷偷运进越盟地区。   令人感到十分欣慰的是出现了越南平民争相查阅历书的情形,难民的数字急剧上升,无论住在城市的居民还是从农村涌入河内、海防的人们,都迫不及待地想逃往南方。   与此同时,另一份捏造签名的传单引起了更大的恐慌,那是第二个情报小组散发的。那份捏造越盟签名的传单指示东京地区的人们在十月初越盟接管河内地区时应该如何行事、谈到的项目包括财产、货币改革和接管后给予工人三天假期等等。传单散发后的第二天,到难民登记处要求离开的人增加了两倍(多数是原准备留下的法侨和华侨商人),两天以后,越盟货币(盾)下跌了一半。   而越盟通过广播斥责这些传单的效果却并不理想:这些传单看上去非常逼真,甚至绝大多数一般越盟成员也认为广播中的斥责肯定是法国人耍弄的诡计。   而中情局以兰斯代尔为领导的“平”小组则搞出了一张以越盟抵抗委员会为名的传单。除了谈别的事情以外,这份传单还要求乘波兰和俄国轮船北上的南方越盟人员躲到押板底下以免遭到空袭和潜艇的攻击,传单还要他们准备御寒衣服——御寒衣服这项是为了配合一个口头的谣言,说越盟人员是被送到中国去当修筑铁路的劳工。并且,经过改造的谣言又加入了对女越盟人员的恐吓,说根据与中国达成的一项秘密援助协议,越盟要挑选三十万十五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年轻标致的女人分批送中国,而中国则派遣二十五万军队帮助越盟对越南北方进行军事占领。   日内瓦协议规定,在五四年十月之前,南北方之间保持行动自由。南洋联邦和美国人趁此机会共同发起这样一场宣传战,以鼓励尽可能多的难民迁往南方。这一努力有双重的目的:增加南方的总人口数,以便赢得日后有可能的统一重新选举;另外,可以借着难民潮的涌动,便于潜入进来的人员更容易获得身份,或者借机潜入到北越。   截止到十月封锁边境,大约有一百万北越人涌入南方,有八万多南越人进入北方,几乎都是抗法时的游击队的干部。当然,许多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也隐伏下来。   五四年八月,作为南越代表团团长的潘光诞回国,旋即接受了保大帝的任命,以首相身份组阁。此时,看准风向,表示支持潘光诞的南越军方人士越来越多。其中被任命为国防部长的杨文明将军为南洋联邦发展器重的人物,而陆军司令阮文馨将军则是兰斯代尔上校在菲律宾结识的好友,算是美国中意的人物吧而海军司令和空军司令则又是南洋联邦和美国各自选定的人物,南洋联邦和美国在合作中也有自己的倾向,由此可见一斑。   在日内瓦会议上,美国对法国的软弱态度便十分不满,现在,因为法国在越南有经济利益而转向支持胡志明,并且判定在未来的选举中,胡志明会统一全越南,态度变化得便更加明显,多次劝阻美国不要插足越南,甚至试图支持南方反对现政府的势力。由此,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决定直接插手,宣布美国援助将不通过法国人之手,而是直接交给潘光诞政府,这样便等于一脚把法国从南越踢了出去。   法国佬终于退出了越南舞台,南洋联邦和美国如愿以偿,开始全力支持潘光诞政府的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政策改革和重建工作。当然,这些改革和重建的措施大多出于南洋联邦之手,并为潘光诞所认可。研究得透彻,切实而可行,潘光诞当初看到这份详细的计划时,只能用钦佩来表示,恨不得马上实施,让越南民众摆脱贫困和饥饿,使越南成为一个他心目中富强的国家。   自法国殖民时代起,认定佛教为私人团体,需要官方许可才能举行公众活动,只有天主教才具有正式的宗教身份。潘光诞作为首相发布的第一条命令便是废止这项政策,实行宗教自由,宗教平等。作为一个佛教徒约占人口的七成到九成的国家,这项政策立刻得到了广大佛教徒的支持和拥护。   随后,潘光诞在南洋联邦和美国的情报支持下,依靠南越军侬族将领黄亚生率领的军队,对控制西贡、堤岸妓院和赌场,以及鸦片馆的犯罪集团平川派突施辣手,经过一次短暂而激烈的巷战,将这个根深蒂固的黑社会毒瘤成功清除。因为表现突出,黄亚生被任命为西贡卫戍司令。潘光诞开始用这支军队和南洋联邦训练的亲卫军人作后盾,对西贡和堤岸的警政系统进行严厉的整肃。   接着,杨文明的军队对控制湄公河三角洲部分地区的高台教和和好教的军队进行了威压进攻,迫使这两个宗教团体宣布解散军队,支持政府。   攘外必先安内,潘光诞通过这两次强硬的表现使自己和政府的威信得到了提高,震慑了很多心怀不轨者的异动。但南越政坛和军队的腐败是根深蒂固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彻底铲除的。而且过于强硬的话,将引起很大的反弹,造成很大的动乱。有鉴于此,潘光诞对南越政府官员和军官的腐败暂时隐忍不发,而是重组成立了情报局,用亲信人物领导,联合南—美情报机构,秘密搜集证据,等待清除的时机。   而对应将来的雷霆扫除,潘光诞采取了南洋联邦的现在经验,以村为单位进行自由选举,使基层干部能够保持相对的清廉。   到一九五五年二月,上台半年多的潘光诞初步稳固了新政府的存在和威信,西贡和堤岸的治安状况在清除了很多黑社会犯罪组织后有了明显的改善,也建立起一支比较可靠的军事力量和忠诚的宪兵部队。这才颁布了土地改革的三年计划,以及一系列鼓励工商的政策,而与之配套出台则是规定了男女同工同酬和最低工资标准等条例的《劳工法》。   先是争取占人口大多数的佛教徒;然后用雷霆手段树立威信,建立可靠军事力量,震慑心怀不轨者;再工农商齐运作,施惠于广大民众。潘光诞上任以来这三把火烧得次序分明,有条不紊。南越政府此时方才初步摆脱了原来的恶劣形象,开始为南越民众所认同。   有南洋联邦的成功经验,有智囊团的分析研究,有情报机构的准确刺探,有美国的资金援助,潘光诞此时信心十足,终于开始实施最为关键的土地改革。      第187章 南越的土地改革      从五四年日内瓦协议签署,一直到五九年越盟通过十五号决议,正式承诺派遣军队与物资支持南方革命。这中间有五年的时间是可供南越发展稳定的,而历史上由于吴庭艳的独裁和无能,这五年白白地浪费掉了,并将美国人拖入了越南战场这个大泥潭。   为什么北方的越盟在这五年里毫无动作呢,其原因主要有几个方面:第一﹐在日内瓦协议签订与越南被分为南北而治后﹐北越在农村实行土地改革、集体化运动,但却料想不到产生了许多困难与问题;第二﹐越盟不愿意挑起美国和南洋联邦介入越南事务,他们认为这两个国家若不被挑衅以及西贡政府不受到威胁的话﹐他们将不会军事介入越南南方;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赫鲁晓夫上台后,推出了“和平共处、和平竞赛”的政策。由此希望河内不要再次挑起战争﹐并与北京一起﹐劝喻越共为避免战争﹐与南越政府解决权力问题而重开日内瓦会议。而越盟当然不想与自己的同盟者关系破裂而公开反对莫斯科的提议﹐所以河内在那段时期没有对南方解放阵线的武装斗争进行实质的支援。   而这宝贵的五年,给了黄历很大的施展空间来扶持起一个强有力的南越政府,训练出一批有战斗力的南越军队。这样的话,等到非要进行军事介入的时候,无疑要省却很多力气。   与历史上美国单纯的军事和经济援助不同,黄历对南越的支持则更显智慧和谋略。只有解决了南越民众的贫困和温饱,使社会矛盾缓和下来,也就从根本上扼制了南方解放阵线的生存空间和发展道路。老百姓的考虑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到揭竿而起才能活下去的地步,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杀头的活计?当然,被洗脑的越共坚定分子不在此列。   游击战争靠的是民众基础,而黄历就是看透了游击战的关键,才会使用这种釜底抽薪的诡计。而对南方解放阵线暂时不闻不问,也是麻痹敌人的一种策略。随着众多的耳目在南越北越各地潜伏下来,秘密地刺探和搜集着相关的情报,为以后的雷霆清除增加着成功的几率。   而在扶持帮助南越的同时,黄历也在借机为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创造着有利的条件。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在政府的鼓励下开始纷纷到南越投资建厂,利用越南众多的廉价劳动力,创造着更丰厚的利润,无形中也增加着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竞争力。   同样,南越政府为了解决更多民众的就业,一方面大力开展公路、桥梁、堤坝等基础设施建设;一方面与南洋联邦达成了劳务输出的协议,一支二十余万的垦荒开拓大军开赴西伊里安岛,开发建设这个南洋联邦的囊中之物。   对于越南这样一个农业人口占七成的传统农业国家,土地改革无疑是最为举足轻重的举措,关系到政府的威信和政权的稳固。对此,虽然有南洋联邦的成功经验在前,但国情不同,也使得措施和力度有所改变。所以,不光是潘光诞集团,连南洋联邦的顾问团也比较谨慎小心,为南越政府制定了采取了分三步推进的稳固策略。   第一步是“三五减租”。即从法律条例限定租额,地租不得超过全年主产品收获量的35,减轻农民的负担。条例也保障地主利益,佃农按时纳租,欠缴两年地租地主可以解雇等。   第二步是“公地放领”。将国家的“公地”出售给农民,地价为耕地主要农作物正产品全年收获量的三倍,由承领农民分十年二十期平均摊还,不必负担利息。   第三步是“拓荒垦殖”。潘光诞政府实行个人和国家双管齐下的政策,农民自己出力开垦的荒地,只要以农作物全年收获量的一倍便可购买,或者五年分十期平均摊还,不负利息;而国家组织的垦荒团则利用美国援助的资金从南洋联邦购买大型机械统一开发、丈量,并负责建屋、修路等相关配套设施。然后再“公地放领”给农民,这已经与历史上南越曾经实施的野蛮残酷的垦荒政策有天壤之别。   而作为地主向国家出售土地的鼓励政策,南越政府设立了荣誉爵位,并发行实物土地债券和公营企业股票,从价格上给予地主相当的优惠。   与北越借鉴中国实行的“打土豪”,“分田地”,“没收地主土地财产”等土地改革措施不同,南越实行的是一种比较温和的社会改良。从而也减少了导致社会动荡的因素,遇到的阻力和困难也相对大量减轻。   到了一九五六年,南越的土地改革已经初见成效,越南农业以佃农为主的生产体系,逐渐转变为以自耕农为主的生产体系。土地改革后,佃农因获得一定数量的土地而成为自耕农,耕作兴趣和投资意愿明显增加,对于农业知识和技术的需求更加迫切,因而积极参与农业推广组织举办的农业技术推广和经营管理改善活动,增加对土地的改良,从而有利于农业生产力的提高。   而在本次土地改革中,农村地主的损益情况各有不同,其中大地主收益最大。他们从水泥、造纸、农林、工矿等国营公司中,获取大量的股票,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工商巨头。同时,也有部分中小地主,在应征土地取得资金或股票后,转营工商业,其中不少因经营不善而被兼并,或趋于破产,甚至一部分地主将所获土地征购款挥霍一空,最后沦为普通农民。   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潘光诞由此信心十足地公开表示,土地改革的进程有可能会提前一年完成,并且欣慰地指出:“如果没有土地改革,越南的农业发展和工业建设将要缺乏推动力,社会矛盾亦将日趋激烈,而在现在这个时候这种推动力是非常重要的……”      第188章 南越的变化      南越的潘光诞政权逐步稳定,这是令黄历感到欣慰的事情。特别是土地改革的顺利推进,更令南越处于相对优势的地位。因为据北越的间谍和外国记者传来的消息,北越的土地改革已经遭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有比较才有说服力,才能占据道义的高点,黄历和潘光诞进行私下沟通后,暂时隐忍不发,而是加紧搜集证据,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给予北越以沉重的政治舆论打击。   而北越的土地改革则是从1953年开始,随着对法战争的节节胜利,北越党加快了社会改造的步伐,开展了“土地改革”。当时北越党关于“土改”的宣传提纲中特别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中国革命在抗战时期(即民族革命)一直坚持了“减租减息”,而现在北越也还处于相同的历史阶段(仍在和法国殖民军作战),为什么却要实行中国在下一个阶段才实行的“土改呢”?   越共中央对这个问题的答复是:中国当时由延安和重庆两个政权组成民族统一战线,后者代表地主利益;而北越的情况不是这样,除了法国殖民者就是在西贡的保大傀儡政权,所以实行“土改”是有条件的。换言之,在北越,无人保护地主的利益,所以即使在“民族革命”时期也可以将他们打倒。   直接领导这次“土改”的长征从1941年起就担任总书记,在越共领导人中地位仅次于胡志明。他受中共影响很深,不但把“土改”看成是在越南照搬“中国模式”的最重要部分,而且看成是他个人对北越革命最大的贡献,甚至有时把派往地方的“土改”工作队称为“我的”干部。   在全面“土改”之前,北越劳动党于1953年春节在农村发动了一场恐怖运动,为即将到来的“土改”铺平道路。这场运动以北越党中央的一道命令开始,名义上是打击那些没按照规定交纳农业和商业税的富户,但实际上几乎波及全体农民。   运动开始后,干部组成工作组,带着棍棒、绳索和武器下乡,对那些未完成上交税收的农民严刑逼问,强迫他们交代逃税的后台和同伙,以及逃税的政治目的。使用的刑法包括在头颈上吊石块,用绳索拴住手或脚吊起来等等。这场运动很快就产生了滚雪球效应,把越来越多的农民卷进去成为受害者。   后来运动开始失控了,逃税与否已不再受到关注,揪出反革命和镇压反革命成了主要口号。在很多地方,工作组和党的干部都只在幕后操纵,甚至原先被依靠的“贫苦农民”也遭到排斥,前台则由乡村的破落户和痞子主导。恐怖笼罩了越北农村,有几万人被抓进监狱,甚至很多党员干部由于其家庭背景和对运动的抵制也成为牺牲品。   越北农村的这场恐怖延续了很长时间,平均每个村都有人死亡。北越共产党取得对农村基层的控制权后,又收集了那些抵制运动、参加运动不力或企图保护自己在农村的亲戚的党员干部名单,然后把他们全部送进“再教育营”。这场“反逃税”运动所造成的后果是,在北越农村造成了恐怖气氛和对党的绝对服从,为以后“土改”的全面展开铺平了道路。   北越的“土改”从1954年通过“土地改革法”开始,在这场“土改”中,大量中农和富农被划为“地主”而受到打击,甚至被送上“人民法庭”乃至枪决。同时,越共还对“土改”对象的家属实行“社会隔离”政策,不允许这些家属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导致大批妇女儿童在家中饿死。这实际上是党的“消灭地富”政策的组成部分。在党内,很多反对这种“土改”政策的原“老区”党员干部受到积极贯彻新政策的外来干部的打击、惩处甚至杀害。   情报、照片、统计数据,甚至包括证人证物都在秘密搜集当中,南越、南洋联邦和美国的联合情报机构正在组织行动,劝诱并协助那些对北越土改政策极端不满以及遭受到迫害的北越农民和干部潜逃南方。   为了更直观、有效地进行宣传战,美国出钱出物资,南洋联邦出人,扩大了南越的广播电台,并且在村镇城市建立广播网,通过大喇叭让南越民众能够享用不花钱的收音机。   尽管针对北越的行动一直没有终止,但南越政府却一直保持低调,对外宣传的口径是“和平共处,和平竞争,和平革命,和平统一”。但就在这种相对软弱的态度的掩护下,稳固了政权的潘光诞在南洋联邦和美国的支持下,开始对南越军队系统下手了。   同样禀承于用最小的动乱解决问题这样一个思路,一九五六年三月,西贡的越南军事学院正式开张了,夺取军权,消除派系,进行整编的大戏拉开了帷幕。   为了保证在南越统一军令,整编军队行动的顺利实施,南洋联邦和美国不惜以破坏日内瓦规定为代价。两国出动了联合舰队,包括美国第七舰队的一艘航母,南洋联邦的两艘直升机航母,停靠于西贡港口,对南越军队中可能的异动进行监视和威慑。   将校进修班一共开展了三期,每期时间为半个月,军校的教官全部由南洋联邦和美国派遣。其实所谓进修,不过是将这些南越将领调离军队,暂时脱离军权。而经过观察和考核,确有能力者将被留用,但却是重新分配,不再会回到自己熟悉的部队;而庸碌无能者则被暂时安置到总参谋部,等待军队整编完成后,再将这些人另行处理。   两个月后,原来拥有五个师的南越国民军的高级将领以师为单位几乎全部轮换了一遍,一些原来由南洋联邦培训的越南军官渗透了进去,开始掌控兵权。紧接着,军事学院又开始了尉级军官学习班,照旧是考察、甄选、打乱分配,无能的军官被强制退役,更多的新军官则进入了军队。紧接着是军队士兵的筛选和整编,年龄、体力和技能不合格者退役,五个师最后只剩下了四个师。   ……   当然,事情总不会是一帆风顺,但一些小小的波浪却无法影响到大局。到一九五六年七月,南越军队系统终于被整体清洗了一遍。几起小骚乱被无情地镇压下去,而最大的反抗行动是原步兵第三师师长阮庆发起的,但当呼啸而来的美国轰炸机将他的司令部夷为平地时,这位死里逃生的少将立刻宣布服从政府决定,并立即辞职,和家人跑进了法国大使馆寻求庇护。   但南越政府不准备放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联合美国和南洋联邦向法国人施加了强大压力,终于迫使法国人交出了阮庆。这位看不清形势的老兄立刻被抓进监狱,经过简短的军事法庭审判,以叛国罪处以死刑。   震慑是必须的,清洗是必要的,此事过后,南越政府和首相潘光诞的威信算是彻底树立起来。军队的彻底掌控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已经无碍于潘光诞借助于军队开始对南越的警政系统进行另一次清洗了。而随着国家暴力机器的掌握,南越政府仿效南洋联邦成立了廉政公署,反腐力度也突然猛烈起来,大批前政府官员和涉嫌分子被秋后算账,纷纷入狱。   历史往往是从一个顶峰坠入一个谷底,或从一个谷底升至顶峰,盛极而衰,乱而后治,便体现出这种辩证的思想和结果。南越能在短时间内平稳下来,正是乱而后治的体现。饱受战乱、饥饿、贫困所折磨的民众,人心思定,对生存的需求超过了其他诉求。而且这个时候想安定人心,所花费的代价是最小的,只要当权者体现出这种意愿,并且给民众生活以实际的改变,哪怕很微小,也会得到民众的拥护。就象对一个乞丐来说,给他一个馒头,他会认为是幸福的事情;而对一个富翁来说,山珍海味也未必让他满意。   短短的两年时间,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巧布局下,在外援源源不断的供给下,南越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尖锐的社会矛盾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治安恶化和骚乱不断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政府的威信和潘光诞的声誉也提高到一个新的阶段。当然,形势的变化只有身在其中者,才会有更直接的感触。   驻西贡的美国大使泰勒向国务院的报告中说到:“南越最近的一系列变化是足以令人感到欣慰的,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已经越来越明确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对此,我只能说从中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并认为以前给法国人的援助因为法国人的愚蠢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我国只从军事和武器装备上考虑事情,显然是偏颇的……”   法国驻西贡大使埃维尔则无奈地在自己的报告中写道:“显然,南洋联邦在越南的影响越来越大,即便是美国,也有稍居其后。不可否认,南洋联邦的策划是周密的,准备是充分的,措施是切实可行的,南越政府正在越来越稳固地控制局势,越来越得到民众的支持和欢迎。如果当初我们不是单纯地只从军事上投入,或许会避免奠边府的悲剧,或许会让法兰西的荣誉继续保持……”      第189章 中东风云      当南越民众日益明显地感觉到生活的变化,当驻留南越的外国人日益感觉到所处环境的改变时,远在坤甸的黄历已经将目光移到了中东,移到了埃及。   从五三年出访埃及到现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南洋联邦已经成了埃及最大的军火供应商,特别是五四年纳赛尔出任总统及革命指导委员会主席职务之后,两国的合作更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在埃及的影响下,叙利亚、约旦、沙特阿拉伯也开始进口南洋联邦的武器装备,以致于南洋联邦的相关兵工厂在五五年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建。   在军火买卖中大发其财的南洋联邦已经整理和研究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式,为不同地区的国家生产不同的产品。而且是成系列的,配套的,这对用户来说更方便,对南洋联邦来说,则能卖出去更多的武器。比如更适应中东沙漠环境的实心轮胎的装甲车、半履带式自行火炮、搭载无后坐力炮或重机枪的轻型军车等等。而针对雨水偏多,道路泥泞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南洋联邦则生产全履带式的各种车辆,以及灵活快速的轻型坦克和武装直升机。   过硬的质量和性能,分门别类的量身定制,使得南洋联邦的武器出口红红火火,但象对埃及这样大力扶持的国家,还是寥寥无几。不光是武器方面的大力供应,南洋联邦还训练了大批埃及飞行员和坦克手,以及具有新式作战指挥思想的军官。   进入到一九五五年下半年后,南洋联邦更是向埃及出口了自己空军新装备的“枭Ⅰ”型战斗轰炸机和“鹞Ⅰ”型歼击机,而这还是南洋联邦喷气式飞机的首次出口。原因很简单,埃及的石油出口已经有八成被南洋联邦所吞下,而纳赛尔与黄历的通信过程中,越来越暴露出好战及泛阿拉伯主义的倾向,对苏伊士运河的收回已经进入了他的计划当中。   别人或许不知道,也或许估计不到严重的后果,而黄历却清楚地认识到收回苏伊士运河就意味着一场战争。基于南洋联邦在埃及的巨大利益,以及日后继续在中东渗透的需要,黄历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就必须选择支持纳赛尔。由此才加快了武器出售的质量和数量,三百门带有自动跟踪炮瞄雷达的高射炮,总数达一百二十架的喷气式飞机,预计于五六年七月全部交货。这是先收钱物,再交货的吝啬的黄历很少见的几次大方和慷慨。   当然,这些战争所需的硬件是必要的,但黄历更厉害的是他的头脑。战争将是以何种方式展开,战斗的可能程序如何进行,他对此的分析和判断基于作弊的基础,一向还是比较准确细致的。   比如说,有人可能会想到英法对埃及收回苏伊士运河的反应是战争,但却不会想到英法会再拉上一个想打翻身仗的以色列。   埃及“革命委员会”成员,驻南洋联邦的联络官萨达特和几名埃及军官站在沙盘前,听着黄历和参谋们解说针对埃及收回苏伊士运河后所面临战争的可能进程。   “对于英法两国来说,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并且能解决其兵力不足的弱点,在中东就只能拉拢以色列。按照1950年的三国宣言规定:如果以色列和埃及之间爆发战争,英法就可以重新占领苏伊士运河。”黄历以沉稳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想,以色列将欣然提供这种借口。所以,我们假想的战争就应该从以色列发起进攻来考虑,张参谋,你把我们的预想简单推演一遍。”   “是”张参谋走上一步,从黄历手中接过教杆,指点着沙盘朗声说道:“我们设想的战争进程是这样的:首先,以色列突然向西奈半岛的贵国军队发起进攻,目的是吸引贵军的主力部队前去支援;接着,英法介入,要求占领运河区,贵国一定不会答应,而这也只是英法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交步骤而已;在遭到贵国拒绝后,英法远征军宣战,从塞浦路斯、马耳他、亚丁和航空母舰上出动飞机轰炸、摧毁贵国的军事基地和道路设施;然后,英法军队将从塞得港或其它地点登陆,向运河区进攻,切断西奈半岛贵军的退路……”   讲述完毕,作战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萨达特和几个军官交换了下眼神,思索着对黄历说道:“这是总统先生制定的计划?还是有确切的情报?”   “只是一种假想。”黄历淡淡地笑着,“但却很符合实际,不是吗?”   “是的,很符合实际。”萨达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收回苏伊士运河是涉及到民族尊严,国家尊严的事情,哪怕是面临战争,我们也绝不退却。”   “不是退却,而是要做好准备。”黄历摆了摆手,一名军官走上前来,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这是我们对整个战争所做的预测和评估,我希望你能随这批受训毕业的军官回国一趟,向纳赛尔总统进行汇报。时间还来得及,希望你们能正视战争的危险。对了,在你走之前,我会给纳赛尔总统写一封信,也托你一并带到。”   “好的,我马上与国内联系并收拾行装。”萨达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希望那批飞行员能够尽快完成训练,以便归国参战。”   “这是一定的。”黄历点了点头,解释道:“在我国训练的时间长一些只有好处,光有过硬的飞行技术,却不经过实战,或者经过模拟空战的训练,也只能称之为菜鸟。虽然在训练中死伤在所难免,却是值得的。另外,纳赛尔总统希望我们能派出一些军事顾问,我想是可以同意的。但也希望你们能对巴勒斯坦兄弟尽快有个交代。如果这次战争爆发,巴勒斯坦兄弟将给予你们意想不到的帮助。”   “我明白了。”萨达特很郑重地向黄历敬礼,转身带着自己人走了出去。   黄历目光闪烁地目视着萨达特等人的背影,抿起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190章 非主流飞机      南洋联邦研制喷气式飞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八年,其间经过了反复的试验,甚至包括几次坠机事故,终于使空军使用上了本国造的飞机,特别是“鹞Ⅰ”型歼击机更是与当时主流的战斗机所不尽相同的。   当时主流的战斗机设计思想认为:飞机的大速度是决定空中优势的主要因素,为了保证飞机具有大速度,必须竭尽一切努力减小阻力,甚至不惜牺牲爬升率和机动性;主张研制多用途战术战斗机,要求飞机兼有空战和对地攻击能力,但在发动机推力有限、气动设计未尽完美的前提下,强求对地攻击能力反倒拖累了整体的飞行性能,特别是携带对地武器时无法有效的与敌方战斗机交战;空空导弹出现之后,航炮作为一种武器已没有前途;不重视飞行员在空战中的作用;有人认为飞行员不需要学会判断空中情况,而是由地面指挥所代替他们下决心。   按照这种设计思想,飞机设计师们研制了包括F-4在内的第二代喷气式战斗机。这代飞机的最大速度达M2左右、有的甚至达M3,机载电子设备和武器系统的性能均有较大的提高,重视对地攻击能力,“重型化”倾向明显。但实践证明,第二代喷气式战斗机在发展方向上走了一段“弯路”,这主要是因为实战中的空战作战方式与原先设想的有很大的差别。   而南洋联邦生产的“鹞Ⅰ”型歼击机却有选择地抛弃了主流飞机设计思想的左右,在设计上不提任何速度或转弯速率的指标,只要求比任何对手的机动性都要出色,要求高推重比,低翼载,足够的航程和留空时间。所以,最后定型生产的这款战斗机在使用两台通用电气公司的J79-GE-17加力式涡轮喷气发动机改进款的情况下,具有重量轻、灵活、机动、高效能、低价等特点。   更为大胆的是,“鹞Ⅰ”型歼击机虽然留有挂载导弹的设计和改装空间,但现在却只是配备了两门内置式各携弹三百发的高射速机炮。这种看似只能用于近距离空中格斗并且有些过时的轻型战斗机,与当时“大飞机”潮流中出现的“带翅膀的猪”和“带翅膀的大象”相比,可谓是异类。   当时几乎世界上新研制的战斗机,包括F-4,都没有装机炮,而随后的战争实战将很快证明这一决策是极为错误的。   机炮虽然性能有限,但却是飞行员最忠实的武器。只要飞行员看得到的目标,而且可以控制飞机接近目标到射程内,则机炮就无视任何干扰或杂讯都能击毁它;除了攻击原先预想的空中目标外,也能攻击看得到的地面目标。实践证明,机炮对地面小型目标的射击精确度不输任何精确导引武器,在地面炮火轻微时以机炮扫射地面,会得到比炸弹还高的战果。而且面对第一代导弹的众多缺陷,机炮就更加有存在的理由。   而“枭Ⅰ”式战斗轰炸机则牺牲了一定的机动性,在高速度上寻求了突破,重量更沉,体型更大,其主要设计目标是以高速突防,对地攻击,并且具有一定的空战能力。   喷气式飞机的研制成功和装备部队是南洋联邦科技飞速进步的集中体现,而其工程界也学到了正确的工程设计态度:如果你没有测试过这个地方有问题,那么这里就一定会出问题。在最后的测试阶段,黄历已经开始关注中东问题,他特意要求一部分工程人员带着几架样机到埃及高温多沙的环境中进行测试。   当时包括美苏在内,都多少忽视了武器使用环境的改变,会对武器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为了追求性能上的突破,盲目要求加快研制进度,其产品的测试到底是否彻底、忍受环境的要求是否严苛,只有在前线的官兵付出宝贵的生命后才能证明并被迫改进。   南洋联邦在硬件上精益求精,认真严谨;对飞行员的训练中也极为严格和特殊。世界空战历史表明,许多王牌飞行员的飞行技巧并不十分出色,他们之所以能够击落敌机,往往是因为对空战环境、战术的了解。   同样的,战斗技能也需要长期的训练才能培养出来,空有一身飞行技巧,却极端缺乏战斗技能的飞行员,在空战中败给敌人经验丰富的老手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针对这种理念,南洋联邦空军成立各种假想敌中队,大量设置模拟对抗课程,保证高训练的时数,并在飞行员选拔上严格把关,宁缺毋滥。当然,这种训练方法加重了训练单位的后勤负担,而且空战训练的危险性极高,飞行事故时有发生。   但正如黄历所说:“你不能让斗牛士第一次上场就独自面对致命的公牛,而在训练时却从来不准他练习用剑,理由是避免弄伤指甲。”是的,限制训练的难度,能够维持大众所看得到的训练安全,但损害的却是大众所看不到的、对国家存亡却生死攸关的飞行员的战斗技能问题。   当然,暂时放弃在飞机上挂载导弹,并不意味着在以后也不使用。导弹的研制和改进也在黄历的关注下,紧锣密鼓地向前发展。与西德合作制造的红外线跟踪导弹和反雷达导弹已经制造出来,但效果差强人意,科研部门正进行着不断地改进,向着增强抗干扰能力,提高导引头性能,增大射程、速度、威力等方向发展。   南洋联邦在常规武器方面已经小有名气,但高科技武器的发展也在紧追世界领先水平,只不过一直保持着低调,并予以最高级别的保密而已。   即将爆发的中东战争,以及后面爆发的越南战争,无疑将为南洋联邦的新式武器提供最佳的试验场所,也是南洋联邦跻身世界强国之列的垫脚石。无疑,黄历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因为,战火纷乱的局势,对他来说不是困难,而是机会。      第191章 纷乱      一九五六年注定是个不平静而纷乱的年份,苏伊士运河的纠纷只是其中重大的事件之一。   七月,埃及政府宣布将苏伊士运河公司收归国有,公司全部财产移交埃及。英法为重新控制苏伊士运河,策划召开对运河实施“国际管制”的会议。八月,在英法倡议下,二十二个国家在伦敦举行会议,但未能达成任何协议。九月,美、英、法召集十八个国家再次在伦敦举行会议,讨论建立“苏伊士运河使用协会”问题,仍未达成协议。十月,安理会否决了英、法要求埃及接受“国际管理”制度的提案。   战争的阴霾笼罩着中东,连美国人也觉察到了异样,但他们还不敢相信,作为盟友的英法两国竟然会背着他们进行一场战争。所以,他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匈牙利,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由群众的和平游行转化成的武装暴动。苏联的坦克和军队正在源源开进匈牙利境内,残酷镇压他们认定的这场要颠覆社会主义制度,复辟资本主义的运动。   1947年以后,匈牙利劳动人民党(即共产党与社会民主党合并后的名称,事件后改称匈牙利社会主义工人党)的主要领导人拉科西·马加什不顾本国的历史传统与现实,一味照搬苏联模式,并且大搞个人崇拜和集权政治。拉科西的所作所为不仅损害了国家的利益,更伤害了匈牙利人民的感情。   1953年斯大林逝世后,在苏联新领导人的推动下,苏联对东欧国家的内政外交政策做出了一系列调整。在匈牙利,时任部长会议主席的纳吉·伊姆雷实施了“新方针”,比其他东欧国家更早地开启了“非苏联模式化”进程。   但由于苏联的干预,“新方针”实施了二十二个月就被迫中断。此后,纳吉以著述的方式进一步提出以匈牙利社会主义道路取代苏联模式、以主权独立与民族平等反对苏联控制,这些思想在党内知识分子中产生了共鸣。“新方针”中断后,匈牙利向旧政策复归,国内的政治、经济形势随之恶化,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下降。   1956年10月,波兰统一工人党二届八中全会召开,波兰顶住了苏联的压力,选举了主张走波兰式社会主义道路的哥穆尔卡为第一书记。这极大地鼓舞了匈牙利的大学生和知识分子,他们提出了以反对苏联模式和苏联控制为主要内容的“十六点要求”,同时展开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   但随后匈牙利劳动人民党第一书记格罗·艾尔诺在电台发表的了措辞严厉的讲话令示威人群由不满转为愤怒,人群推倒了位于布达佩斯市中心斯大林广场上的斯大林铜像。随后示威者冲进电台,要求向全国广播他们的要求。遭到拒绝后,他们开始向电台大楼发起攻击,流血冲突开始了。   而随着第一批干涉苏军的进入,事态变得更加复杂,苏联模式和苏联控制带来的痛苦和怨恨刺激着匈牙利人,南斯拉夫的工人自治吸引着他们,波兰的成功鼓舞着他们,西方的宣传煽动着他们,苏军的坦克威逼着他们,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民族屈辱感在激励着他们。因此,人们越来越激进,暴乱越来越严重。   而当并苏共中央领导层对事件和纳吉的看法渐趋一致,认为这是一场反苏、反社会主义的暴乱,纳吉已背弃了社会主义时,更强硬的武力干预开始了。苏军以17个师的兵力向布达佩斯发动了代号为“强风”的军事行动,并迅速地控制了匈牙利全境。   几乎与此同时,中东战争爆发了。英法两国把从苏伊士运河撤军,一直归咎于华盛顿一帮反殖民主义者的催促和施压,并认为目前的困难是杜勒斯造成的,因而对华盛顿采取不理会的态度。他们决定按照他们自己的办法(更确切地说,是按照以色列总理戴维·本—古里安所主张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华盛顿时间下午……,电传打字机嘎哒嘎哒打出了第一份新闻公报:以色列军队进埃及展开了进攻。   现在,英国的首相艾登和法国总理摩勒已经拿到借口了。他们故作姿态,同时向以色列、埃及两处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双方立即放下武器。艾登在下议院宣布:“我们已经要求埃及政府同意让英法联合部队暂时进入各重要据点。”如果这一要求遭到拒绝,他说,英法军队“就要使用必要的兵力”对苏伊士运河区进行干涉。   “我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犯了什么疯病。照说也算是有头脑的人嘛,竟干出这种荒唐透顶的事来,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可是,我们总不能对弱者实行一种法律,对同我们结盟的国家实行另外一种法律啊”艾森塞威尔获知消息后,十分的恼火,在星期三电视广播里透露出了对英法的强烈不满。   而英国人、法国人则认为这场乱子全部应该由杜勒斯负责,艾登表示,无论联合国提出什么停火建议,他一概拒绝。   周末,全世界似乎都是大战临头了,英法军队正在塞浦路斯上船准备入侵苏伊士运河,英国的空降部队也做好了在运河北端降落的准备。   当晚,布尔加宁向艾森豪威尔建议由美苏联合制止侵略。这使得艾森豪威尔十分愤怒,并且担心苏联借此而渗透进中东,他对一名助手说道:“这些英国人――我一向还把他们看作是我的左右手呢?”接着,他告诉布尔加宁,俄美联合干涉是“不可思议的”,并提醒这位苏联总理,苏联红军“这时正在残酷镇压匈牙利人民的基本人权”。苏联的建议,不过是企图分散人们对匈牙利事件的注意罢了。   这话可不是冷战的陈词滥调,正如共产党总是念念不忘苏伊士问题,而西方总是念念不忘匈牙利事件一样。事实上,两件事一样恶劣。   美国政府,既面临苏联要求联合采取决定性措施,又面临英法要求保证北约组织团结,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而此时远在坤甸的黄历既要关心埃及的战况,又要发动对北越的这次极其难得的宣传攻势,从而使南越能够名正言顺地对北越的统一要求加以严词拒绝,并且促使南越民众更彻底地改变思想。   五六年十月,由于北越共产党的生硬而残酷的土攻政策,饱受其苦的北越农民终于向“土改”和党在农村的组织发起了暴力反抗。这次农民暴动发生在胡志明的老家义安省,对,就是历史上曾发生过“义安-河静”暴动并造就了越南的“苏维埃”运动的“群众基础”较好的“老区”。   这次武装暴动大约有两万多农民参加,越共被迫调动其军队中的精锐第325师,一个星期后才将农民暴动镇压下去,大约有六千农民被杀或被强迫迁移。这次北越义安省农民对政府的反抗,在规模上或许仅次于“匈牙利事件”,但影响却不会再象历史上那样少人知晓了。   就在武装暴动刚刚被镇压下去的第三天,南越的报纸媒体上便出现了对于此事的报导。一开始还是简略的,不详的,但照片和详尽的资料很快便补充上来,越来越引起了南越各阶层的关注。   随之而来的是揭底似的批判,从五三年的“反逃税”运动的恐怖,一直到现在的对“武装暴动”的残酷镇压,北越政府的一系列政策和失误,被连篇累牍地暴露出来。由南越政府的官方媒体为主导,引发了连续而持久的社会关注和各方讨论。   北越的反击是可以预见的,但这种反击却被更加确凿的事实和证据所击倒,反倒引起了更加恶劣的影响。   对于这次舆论攻势,南洋联邦、美国和南越政府是处心积虑,并且是准备充分的。针对北越的辩解,出现在媒体和广播中的是亲历者的切身控诉。从失去土地、被批斗游街的地主,到曾经差点饿死家中的妇女儿童,还有在土地改革中深受其害的贫苦农民,以及在镇压暴动中幸存下来、被迫迁移的“老区群众”。   大量的书面资料和照片证据,大量的人证,使舆论的风向不可逆转地向南越政府倾侧过来。而在越南颇有名气的,从北越逃回来的知识分子潘寅的露面和讲述,将这次舆论攻势推上了顶峰。   北越党和知识分子间的分歧早在40年代末就开始了,但一直没有凸显出来。北越共产党1954年从法国殖民统治下独立,结束了武装斗争,进入城市,并建立了国家政权后。城市生活助长了知识分子的独立情绪。恰逢赫鲁晓夫掀起的“非斯大林化”浪潮在各共产党国家蔓延,北越知识分子开始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对北越的报坦克“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直接提出质疑。“为什么没有人去写政府机构?为什么没有人去表现爱情?为什么只准写工人农民出身的人物?现实主义应该鼓励形式和内容上的百家争鸣。”      第192章 强大的舆论攻击      “在北越,一些知识分子把自己比作越共的‘小老婆’,其含意是,不论你如何忠心耿耿,越共也永远不会‘明媒正娶’,改变你的‘身份’。”潘寅在广播电台接受记者的现场访问时,自嘲地说道:“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从1951年开始,‘整风’运动在越北地区大规模展开,延续了几年。这场运动波及北越几乎所有的知识分子,甚至那些在武装和地下斗争中证明了自己对党的政治忠诚的知识分子,也被强迫送进与外界隔离的学习班和特殊学校,经受系统的强化的思想改造。很多人不堪忍受压力和折磨而自杀。所以,后来连剃须刀都被没收。”   一个记者抢先继续提问道:“我听说当时在知识分子中流行一个名词,叫‘硬戴帽子’,不知是什么意思?”   潘寅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低沉地说道:“它的意思是不管受审查者如何否认,他必须承认他从未犯过的罪行,丝毫没有自我辩护的机会。审查者会使用很多残酷的方法来达到目的,最常用的是‘车轮战’,即连续多个昼夜对受审查者进行盘根究底的逼问,涉及到私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直到受审者心理崩溃。”   “另外一个常用的手段是‘连环套’式的追究。”潘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这样一个案例,一位教师被怀疑为‘反革命’,理由是给了某某学生一个他不应得的高分。审查者,也就是他的学生便就此认为:一,你以此在我们之间制造矛盾;二,有了这种矛盾学生就相互争吵;三,他们从此就不再进步;四,他们甚至会认为现在的教育制度不如法国殖民统治下的学校;五,他们会进而认为今不如昔,现在的整个制度不如法国殖民时期;六,所以用一个不符合实际的成绩,你就达到了为殖民统治者服务的目的;七,可以得出结论,你就是法国殖民主义和美帝国主义的走狗。”   提问的记者们沉寂了片刻,一个戴眼镜的记者举起了手,问道:“请问陈先生,您那时候是因为什么而受到批判的呢?”   潘寅笑了起来,很无奈地说道:“因为在我的作品中用了大写的‘他’,你们可能不知道,长期以来,在北越这一人称代词只可以用来称呼‘胡主席’。当我听到这个指控时,我觉得仿佛是在皇家宫廷里。”   “那您对‘胡主席’是打心里不尊重喽?”一个事先安排好的记者很适时地问道。   “嗯,可能如此吧”潘寅挠了挠头,很巧妙地说道:“我觉得他很象是越南农家放置槟榔的石灰罐,这种石灰罐时间一长内部的石灰就越积越多,容积变得越来越狭长,直到无法使用,但却因使用年久而常被农家供奉起来。”   一阵笑声爆发出来,胡志明体型瘦长、年高,而且被崇拜,可不就象是这样一个老而无用的石灰罐吗?   ……   如果说南越政府之前所做的包括土地改革在内的一系列工作是为了解决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的疾苦,减轻社会矛盾的话,此次的舆论攻势,则是由浅入深,慢慢发酵扩展,对社会各阶层的民众都形成了巨大的、直观的冲击。而且,对北越政府声誉的打击是沉重而有效的。而且这场舆论攻势持续时间之长,波及范围之广,效果之好,在国内外所引起的反应连策划者都感到有些意外。   越共已经陷入了全面被动,是继续狡辩,还是痛快认错,已经无法改变声誉受到重大损害的结果。最后,越共还是选择了后者,发表公报承认在“土地改革”和其他方面犯了严重错误,绝大多数在“镇压逃税”运动和“土改”中被捕的干部、知识分子和农民被平反和释放。   越共总书记长征成为替罪羊,引咎辞职,由主席胡志明代理总书记。直接主持“土改”的政治局委员黎范龙被贬为中央候补委员,中央委员胡越杭则被贬为普通党员。时间不长,黎笋从越南南方的党组织调到北方担任党的总书记。这一调动表明,北越党组织的错误已严重到要由向来处于被领导地位的南方党组织来帮助纠正的地步。   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痛快淋漓地胜利了,而这次胜利所带来的是一连串的变化。首先,南越的民众对于统一开始抱有恐惧和担忧,害怕北越民众所遭受的苦难也会降到自己头上,其中绝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和上层人士都持有这种想法,并对南越政府扩充军力的计划表现出了理解的态度;其次,北越政府开始对通过选举和平统一持反对态度,担心声誉受损的北越政府将不是正逐步向好的南越政府的对手;最后,南洋联邦和美国向南越政府提供军事帮助,也减少了很大的阻力。   战争是很难避免的,只不过是规模大小的区别。经过了之前的一系列准备之后,南洋联邦提供的轻武器系列,以及美国提供的重武器,开始向南越输送。如果是在整编训练之前,黄历是力争避免这样做的,他很担心,一支腐败无能的军队会变成“运输大队”的角色,他们提供的武器会白白便宜敌人。   在南越,南洋联邦的军事教官已经秘密地直接训练和装备了七个拉迪族连和五个突击营,并在奔埃诺、奔布里和奔科塔建立了三个山地丛林反游击战的训练中心,这些训练中心都置于三十个南洋联邦特种部队军官的指挥之下。   而随着新式武器装备进入南越正规军,以及对他们训练水平的提升,正规军的作战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原来的民卫队和保安队也经过了改组,发展成为一支拥有统一组织和标准化装备的职业军事力量,能够负起更大的责任。   在外表显得平和的欺骗下,南越政府的刀却正在磨得飞快,随着内部政权的稳定,军队系统的掌控,以及军队素质的提高,对南方解放战线的剿杀已经提到了日时议程。      第193章 埃及天空的鹰战      《孙子兵法·虚实篇》中说: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围绕着苏伊士运河的战争一爆发,英法空军便开始了旨在争取制空权的空袭行动。由于英国曾长期占领埃及,对埃及的机场、雷达站和全国防空体系自以为了解得比较清楚,所以在空袭前,与在其他地方作战不同,没有预先进行空中侦察。目的自然是不惊动敌方,以达成空袭的突然性。   同时,英法空军还针对埃及空军不能实施夜间作战的弱点和夜间防空固有的困难,出动了一百八十多架轰炸机和部分歼击轰炸机进行了夜间空袭。位于开罗城郊的埃军最大的飞机场自然是首要目标,有八十多架英法飞机向那里飞去。   大片的乌云飞完了,下面是黑乎乎的丘陵和沙丘,空中一无所有,象当年麦哲伦横渡时代那样空荡和寂寞。英军指挥官克拉凯中校在双座飞机中轻轻抿起了嘴角,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近在眼前。嗯,晚风习习的塞得港地区、人们悠闲散步的开罗、亚历山大城,以及霓虹灯闪烁的伊斯梅利亚、苏伊士城等地,都将腾起硝烟和火光。大英帝国虽然衰弱了,但英国的利益,岂是曾经匍匐在英国统治之下的埃及所能冒犯的。   距离目标还有七十英里,他此时信心十足,新式喷火飞机的速度、火力等性能都优于埃及的老式飞机,即便埃及人升空迎战,也改变不了被消灭的结果,倒是能给他一展身手的机会。   “左前方发现敌机,发现六架敌机,正以低速向编队飞来。”听筒中响起了报警声,克拉凯冷笑一声,下达了命令,“第一护航中队前去迎击,轰炸机群加快速度,直奔开罗机场。”   在克拉凯看来,六架低速老式飞机根本构不成威胁,只是不知这些飞机是偶尔碰上的,还是他们的行动已经被发现。应该不可能啊,他们的飞行路线和高度是经过策划的,可以绕开埃及的雷达啊?   可以说,此次英法空军的空袭计划确实很好,但却没有想到,在埃及收回苏伊士运河到现在的四个月中,情况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首先,南洋联邦在八月份向埃及提供了三十部车载雷达及相关技术人员,可以对一些重要目标提供预警保护;其次,从南洋联邦运来的一百多架新式飞机一直秘密停在叙利亚和沙特阿拉伯隐藏,直到英美发出最后通牒才紧急飞回国内,从而使英法空军对此毫无防范;最后的一点,埃及此次的对敌作战计划主要是取自南洋联邦之手,并且又经过了一些细节上的改动。   此次英法武装干涉军事行动代号为“剑客”计划,一共调动了两个伞兵旅,陆战旅、步兵师和机械化师各一个,共约八万人,海军出动了一百余艘各型舰艇,军军和海军航空兵出动了各型飞机六百五十架。以色列方面则出动了九个旅约五万人,作战飞机一百五十五架。尽管联军在参战的兵力上占有优势,但埃及的军事准备因为黄历的提醒和介入,也比历史上要提前大半年。   埃及的正规军约有八个师,十五万人、坦克五百三十辆、火炮五百门、作战飞机二百五十五架,但仅一百余架能完成作战任务。到开战时,已经有两个师提前秘密地进入了西奈半岛,增强那里的防御。按照计划,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也将出动其全部的武装力量,一万多人的部队,化整为零对以色列军队的补给线及边境线进行袭击骚扰,以牵制以色列的军队。   另外,叙利亚和约旦虽然还有些犹豫,没有明确表示将出兵助战,但也准备了一定的机动部队,只要战争形势向埃及倾侧,这两个国家也会被胜利所鼓舞,对宿敌以色列再施加打击。   而在运河西岸,埃及则用正规军换装下来的和库存的枪支突击武装了大量的民众武装,当时在纳赛尔的宣传鼓动下,埃及国内反帝情绪高涨,广大民众积极而热情地自愿参加卫国战争。这使得埃及能够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二十多万的民兵武装,以连为单位,划定作战区域,以由有经验的退伍军人或者现役的军人负责指挥。   在所有的布置中,纳赛尔对南洋联邦提供的新飞机,以及南洋联邦训练的飞行员寄予厚望,破例邀请了南洋联邦的一个顾问团直接指挥。而借助于到达埃及不久的车载雷达,南洋联邦的顾问团利用高炮和飞机,给英法空军设置了一个陷阱,此时正式展开了。   接到预警雷达报达后,在车载雷达和机载雷达的双重指挥下,六架“鹞Ⅰ”式战斗机率先起飞,以较慢的速度伪装成老式飞机向英法空军编队斜向飞去,将英法空军编队的一部分护航飞机吸引开来。   克拉凯中校指挥着其余飞机加速向开罗机场直飞,他此时虽有疑惑,但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认为这是一次小小的偶然。但时间只过了十几分钟,报警响起,又有六架飞机正从右侧高速逼近编队。依靠正常的应对方法,十架护航飞机离开编队,向着敌机迎去。   有点不对劲儿,克拉凯皱起了眉头,埃及飞机什么时候有了全天候的飞行能力?他赶紧接通第一护航中队的频道,询问道:“惠特少校,情况如何?敌机是什么型号,现在是否接触战斗?”   “报告长官,从雷达上观察,敌机已转向逃走,我们正在加速追赶。”惠特少校的声音传了过来。   克拉凯觉得情况异常,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正思索着该如何调整指挥,另一个频道中传出了有些惊慌的声音:“长官,正面发现一大机群,高速向我编队飞来。”   克拉凯吃了一惊,赶紧问道:“确认飞机数量,确认飞行速度,飞行高度。”   机载雷达现在正处于初级阶段,探测的距离不远,抗干扰能力也不强。克拉凯中校刚刚下令机群进行爬升,以占据有利高度的时候,并呼叫第一、第二护航中队返航参加战斗后不久,三十多架“鹞Ⅰ”式战斗机已经高速逼近过来,从四面八方以单机形式,向英法空军发起了猛烈进攻。   相对于南洋联邦顾问团的处心积虑,英法空军对夜间空战几乎是没有什么思想准备的,而且出于轰炸的需要,飞行编队中只三十架护航飞机,且是歼击轰炸机,在挂着炸弹的情况下,根本不是纯为空中格斗所设计的“鹞Ⅰ”式战斗机的对手。埃军飞行员在南洋联邦进行的训练是严格而残酷的,而且纳赛尔亲自送他们上机的时候,曾经一人发了一枚戒指,并且亲手套在他们的手指上,严肃而郑重地说道:“当你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我会让人们知道,你是为我们的国家而战死的。埃及,将为你们为荣。”   照明弹在空中象礼花般绽放,在蓝天星斗映衬下,第一场大规模的喷气机战斗拉开了帷幕。   “真主保佑”阿齐兹默默念了一句,猛拉操纵杆,盯上了一架轰炸机,“一只会飞的猪”他心中骂着,飞速地逼近过去。   这架轰炸机伤佛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匆忙将炸弹胡乱扔下,做着机动动作,疯狂地翻滚,整个飞机抖动得象蝴蝶的翅膀。阿齐兹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他逼得如此之近,甚至似乎能看到了英国飞行员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或许他还在拼命狂喊,想减轻死亡前的恐怖。   阿齐兹屏住一口气,他绝对不会放过到手的机会。他瞄准了轰炸机,按动炮钮,两挺机炮喷出耀眼的火光,刮风般地扑向敌机。敌机剧烈抖动了一下,冒出了火光,歪歪斜斜地栽向地面。   嗯,自己的第一个战果。阿齐兹还没来得及高兴,地面指挥塔的声音传了过来,“各机注意高度和节奏,第一中队保持在六千米高空,每次压上四架飞机,无论得手与否,立刻爬升,换第二波攻击;第二中队保持在四千米高度……”   依靠车载雷达的地面指挥,使埃军的攻击更显章法,而英法空军的护航飞机则显得疲于应付,即便抛下炸弹,轻装作战,在轻巧和机动性上也逊色于“鹞Ⅰ”式战斗机。   阿齐兹扳动操纵杆,突然改成了平飞,曳光弹从他的机翼下飞过。他突然转了一个半径很小的急弯,敌机刹不住车,一下子冲到了他的前面。阿齐兹按下炮钮,敌机一闪,躲掉了他的一击,看来是个老手。   被激起了好胜心的阿齐兹死死逼住了敌机,无论它怎样横滚、侧滑、俯冲、翻筋斗,一点儿也不放松。两架飞机在大地和高天之间展开了搏杀,同样地凶狠,同样拼出全部心智,象一对骑士在决斗。      第194章 英法联军的阴霾      视距内的空战是残酷而危险的,英法飞行员或许飞行时间很长,但在实战经验上却与埃军飞行员基本处于同一水平,或许还不如埃军飞行员。   终于将敌机套进了瞄准镜中心,阿齐兹按下了炮钮,速射机炮再次喷出仇恨的火焰。他现在飞到敌机的一侧,在三十多米的距离上瞅着那个敌人的飞行员。在照明弹的光亮下,这个英国佬或者法国佬浑身都是血,座舱中火焰四起,他吃力地用一只手提起灭火器灭火。阿齐兹侧过机头,开了最后一炮,他感到了满足,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敌机炸得四分五裂,掉落下去。   克拉凯中校的震惊无法言表,心中痛骂情报机构,埃军已经拥有了先进的喷气式战斗机,他们还一无所知,护航力量的不足使他知道此次空袭任务已经难以完成。现在不是考虑什么狗屁任务的时候,把编队尽可能多地带回去,才是他作为指挥官最大的责任。   英法空军的护航飞机疯狂了起来,以寡敌众,拼命拦截着埃军的战斗机,而轰炸机则扔下所有炸弹,开始加速转向逃离。   “不要追击,不要追击,你们现在的任务是消灭眼前的敌机。”地面指挥适时地下了命令,阻止了埃军战斗机的下意识行动,他们开始专心对付眼前负责掩护的英法歼击轰炸机。   而英法空军的第一、第二护航中队则被埃军的诱机所缠住,虽然飞机数目比例为5:3,但埃军的战斗机却毫不畏惧,利用轻巧和机动的优势与敌机周旋,并有意地把敌机向主战场吸引。等到主战场上的战斗结束,增援而来的埃军飞机将把这两个护航中队的英法战机撕成碎片。   克拉凯中校在飞机中紧皱着眉头,郁闷得直想掀开机罩,让强劲的夜风吹拂,并狂吼几声来发泄。怎么会是这样?弱小的埃及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机动灵活的战斗机,什么时候有了能熟练驾驶这种飞机的飞行员?蠢货,蠢货,情报部门都是蠢货,让此次空袭变成了送死之旅。如果事前出动飞机进行侦察,是不是应该能够避免如此惨重的损失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听筒里传来了惊慌的声音,“敌机,大群敌机正高速飞来,五分钟内就将进入视距。”   天哪,噩梦还没有醒吗?克拉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追问道:“确认,能够确认是敌机吗,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话筒中沉默了片刻,声音再度响起,“是敌机,确定完毕。”   没错,向逃跑的轰炸机袭来的确实是埃军飞机,四十架“枭Ⅰ”式歼击轰炸机全部轻装上阵,将对英法空军的轰炸机展开最后的攻击。以上驷对中驷,以中驷对下驷,“枭Ⅰ”式歼击轰炸机虽然在作战性能上逊色于“鹞Ⅰ”式战斗机,但对付轰炸机,还是有欺负人的感觉。   五分钟之后,一个新的狰狞而恐怖的空中战场又出现了。英法轰炸机被埃军飞机追逐着,不断地起火掉下去。纷纷扬扬的银色铝片弥天飞舞,宛如春天里公园纷飞的花瓣。   克拉凯中校的双座机被一架“枭Ⅰ”式歼击轰炸机盯住了。那个埃及飞行员的射击技术简直神了,要不就是他运气特别好,一千码的距离上一下子就打坏了克拉凯飞机的襟翼。飞机猛地失去了平衡,风车似地往下掉。快掉到地面上才恢复了平衡。那架“枭Ⅰ”式歼击轰炸机也陪着他往下降,似乎他只对克拉凯感兴趣,而不去管空中其他四散奔逃的飞机。   前舱飞行员控制住了飞机,在地面上做蛇形机动,想引诱埃军飞机开炮。但这个埃军飞行员很镇定,并不随便乱打,而是紧紧跟着,稳稳地射出了炮火。飞机的机尾被切了下来,一下子断掉了。它翻着奇形怪状的跟斗,栽在地上,火光升腾,并传来引擎的爆炸声。   相比于克拉凯中校的遭遇,空袭陶索姆空军基地的英法军机群也遭到了惨重的损失。带有雷达指引的高炮大多布置于此,打得是又狠又准,还很有章法。一颗颗炮弹和机关炮的彩色曳光弹,越变越大,从英法飞机的前后左右飞过,在各个高度上炸成灰色的烟团,象一张其大无比、纠缠不清的鱼网,覆盖了高空、中空和低空。   五颜六色的曳光弹从英法的飞机上下左右飞过,炸成灰色的烟团。其中许多是带无线电近炸引信的炮弹,火力所达到的密度,不要说是新手,连英法的老鸟也感到强烈的恐惧。   尽管英法飞机奋力作战,也摧毁了很多埃军的高炮阵地,但损失是惨重的。几百门高射炮和几百挺高射机枪,带无线电近炸引信的炮弹,成了英法飞机的噩梦。轰炸机和护航的战斗机不断被击落,在钢铁和TNT暴风的海洋中,英法联军的飞机如同风中的落叶。   ……   难以置信,不可想象。英法联军志在必得的空袭遭到了惨重的损失,虽然亚历山大、伊斯梅利亚、苏伊士城等地的空袭获得了成功,但却难以驱散英法联军指挥官的震惊和失落。   总共有七十余架飞机被击落,一名高级指挥官失踪,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一夜的空袭。埃及已经拥有了先进飞机,并已经能够熟练掌握,这层阴霾久久地盘旋在英法指挥人员的心头。   取得绝对制空权是英法联军在运河西岸登陆或伞降的前提,但要达到这个目标看来并不那么容易。在空战中,歼击轰炸机不是埃军新式战斗机的对手,甚至专门用来护航的战斗机也不能在空中格斗中占据优势。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埃军新式飞机的数量和特点,新的雷达站的准确位置,英法联军全不知晓,他们不得不暂停登陆行动,一方面加紧刺探情报,一方面派出战斗机引诱埃军飞机出战,以摸清埃及空军的底细,以及新式飞机的秘密。      第195章 阿拉伯英雄的塑造      八比一,埃及空军对如此大比例地战果感到欢欣鼓舞,但南洋联邦顾问团却不敢过分乐观。因为这悬殊的战损比,并不能最客观地展现双方的实力。要知道,这其中还有高炮的不菲战果,而英法联军被击落的多数是被埃及飞行员戏称为“会飞的猪”的轰炸机,英法联军对空战的估计不足,出动战斗机架数少,埃军的精心准备,这些才是取得大胜的关键所在。   英法联军的飞机是可以补充的,而且数量巨大,而埃及空军想依靠这一百余架新式战机取得胜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战争拖下去对埃军是不利的,必须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而想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争,内外两方面的因素都很重要。而从战场的态势来看,击破英法以的两面进攻,是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   目前埃、以两军在西奈半岛的战斗正集中于南北两个方向上。阿布奥格拉位于西奈半岛东北部,东距埃以边境三十公里,向西可通运河重镇伊斯梅利亚,从阿里什到库赛马的公路也通过这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埃军在阿布奥格拉的前方鲁阿法水坝等地有坚固据点,形成了完整的防卫体系,所以才能坚守不失,使以色列“中间突破”的战术暂时遭遇挫折。   同时,南线由阿里尔·沙龙上校指挥的以军第202伞兵旅在法国空军的支援下,在米特拉山口空降了五百余人和部分武器装备,并且该旅的主力已经与米特拉山口的伞兵会合,正向米特拉山口突进。   两只拳头同时出击,显然是不行的。但对是先打南线之敌,还是先打北线之敌,埃军内部还是有分歧的。南线的以军伞兵旅兵力较少,且有孤军深入之嫌;而北线的阿布奥格拉则有以军的第七旅和第十旅,兵力相对较多,是一块不太好啃的骨头。   但战争不是个简单的数字游戏,也不能用难易来选择,而只能从利害关系上来分析判断。要打破英法联军和以军夹击运河西岸埃军的企图,显然还是对北线以军实施沉重打击最为有利,因为北线以军一旦突破阿布奥格拉,向西便可直通运河重镇伊斯梅利亚,具有很大的威胁。而米特拉山口全长30公里,两旁悬崖峭壁,十分险峻,以军想迅速推进并占领海坦谷地显非易事。   方案是早就制定出来的,一号,二号,三号,只要下定决心,作一些细小的调整,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就在英法空袭的第二天,一道道命令通过电波从埃及总指挥部内传送了出去。   东部军区立刻忙碌起来,第二步兵旅前出迎战米特拉山口的以军部队,第四装甲师的主力进入比尔·吉夫贾法地区,两个国民警卫旅尾随前进。第2侦察团向东北运动,准备与巴勒斯坦自由解放军一部配合切断北线以军的退路,巴勒斯坦解放军又按照命令出动了两千多人,向南路以军的后路包抄。   前一夜是保卫战,这一夜将是攻击战了。阿齐兹细心地在自己的飞机机身上画了三个被利箭穿过的小星星,在一次战斗中击落三架敌机的战绩已经使他成为了空军中的知名人物,甚至纳赛尔都打来电话慰勉有加,并决定稍后要为他举行授勋仪式。但阿齐兹却并不满足,他静静凝视着那三个小星星,心中浮起了迫切的战斗欲望,五架,一个王牌飞行员的标准,他的下一个目标。   凌晨三点,开罗机场一片喧嚣,一架架“鹞Ⅰ”式战斗机迎空飞起,在空中编队后,向远方飞去。十五分钟,陶索姆空军基地也是忙碌异常,“枭Ⅰ”式歼击轰炸机昂首升空,组成了第二攻击波。   四十多架“鹞Ⅰ”式战斗机组成的第一攻击波从机场起飞后,为了隐蔽企图,并未直奔以色列,而是先飞过尼罗河,超低空进入地中海,再利用萨马里山和朱第安山的阻挡,直插以色列的两大军用机场。   凌晨三时五十五分,晨曦微露,第一波空袭便在以色列最大的古里安军用机场展开了。机场上空的巡航战斗机刚刚发出警报,便被超低空飞袭而来的,瞬间又迅速爬升的“鹞Ⅰ”式战斗机击落。机场上,机库里的飞机还没有拖出来,而陈列在机场上的飞机,则成了从低空掠过的战斗机机炮轰击的活靶子。   空袭来得太突然,以色列的防空设施在短暂的时间内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当十架“鹞Ⅰ”式战斗机以猛烈的机炮火力横扫过机场停放的飞机,以及指挥塔和雷达,火光升腾,爆炸声四起的时候,防空部队才急忙去脱掉防空高射炮的炮衣,向着空中射击起来。而这十架飞机已经高速掠过机场上空,爬升而起。炮火稍停,在高空盘旋的十架“鹞Ⅰ”式战斗机突然以大角度俯冲下来,向着暴露的高炮阵地猛烈射击,然后拔高而起,消失在远空。   空袭过去了?从地下掩体里冲出了忠于职守的以色列地勤人员,他们出来清理跑道,控制火势,并从机库里拖拽飞机,以便让自己的飞机升空迎敌。但噩梦才刚刚开始,第二批空袭者带着刺耳的尖啸飞来了,机场地面的地勤人员成了“枭Ⅰ”式歼击轰炸机扫射轰炸的目标。   五百磅的炸弹准确地投在机场跑道和高炮阵地上,对停放在机库里的飞机,埃及空军还无暇顾及。他们首先要摧毁机场跑道并减弱敌人的防空火力,让以色列飞机无法起飞,至于说那些残存的飞机,就留给后来的空军来对付吧!   几乎同时,以色列的诺维军用机场也遭到了与此几乎一模一样的空袭,四十余架“鹞Ⅰ”式战斗机“枭Ⅰ”式歼击轰炸机摧毁了全部机场上排列的飞机,并使雷达站遭到重大损坏,跑道不能使用。   半个小时后,第三波空袭又开始了。埃及出动了全部的百余架飞机,直接飞入以色列,将雨点般的炸弹投在古里安和诺维这两大军用机场。第一波和第二波的空袭已经为他们基本清除了障碍,并有新式战斗机在空中巡逻,这些稍嫌老式的飞机如今也能一显身手了。   这一次,以色列终于作出了反应,两个中队的战斗机从别的机场起飞迎敌,尽管这些飞行员表现都很英勇,但他们不是埃军新式飞机的对手,而且埃军飞行员经过实战,心理和技艺也得到了发展。令人惊讶的十比二的比分,虽然比历史上贝卡谷地之战中,以色列曾经创造过的奇迹五十二比零逊色太多,但这已经足以令埃及人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了。   缺乏战略纵深的以色列本来就没有几个空军基地,两大军用机场被毁可以说是决定性的打击。在三次空袭中,以色列的飞机被摧毁了一百三十多架,是其空军总数的八成,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伤亡近六百,其余残存的飞机不得不隐藏安置,将制空权拱手让给了埃及空军。   “由于某种理由,我认为在阿拉伯民族之内,目前有一个重大的任务,这就是树立一个民族英雄。我认为这个重大的任务正向我们招手,要我们去行动,给他披上盛装,赋予生命。”黄历对派来埃及的军事顾问团是这样秘密交代的:“纳赛尔自命为阿拉伯民族的领袖,可是,其他阿拉伯国家的领导人却不断向他挑战,给他出难题。这次战争爆发,对英法联军可以败,但对以色列,却要尽最大的努力取胜或打平。这不仅是埃及答应战后扶持巴勒斯坦建国的回报,更是为了让纳赛尔成为真正的阿拉伯英雄,在中东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黄历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对收回苏伊士运河虽然持谨慎态度,但却没有用中止武器交易来强迫纳赛尔不去这样做。换句话说,收回运河也是塑造英雄不可缺少的一步,只是时间早晚,和付出代价多少而已。   当时,纳赛尔在亚历山大港的解放广场向二十多万群众发表重要演说。谴责以英国和法国殖民主义者为代表的敌视埃及革命的势力,指出苏伊士运河是埃及人民用“灵魂、头颅、鲜血和尸骨筑成的”,但是,运河却掌握在殖民者手中。纳赛尔宣布,埃及决心消除“外国统治的罪恶”,恢复自已被殖民者剥夺了的权利,收复运河,用运河收入来修建阿斯旺水坝。   当着二十多万激动的埃及人民的面,纳赛尔签署了运河国有化的法令。顿时,整个埃及沸腾了。后来接替纳赛尔出任埃及共和国总统的安瓦尔·萨达特写道:“埃及这样一个小国,终于放声向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提出了挑战。这不但是我们革命历史、而且也是整个埃及历史上的转折点。”这一决定在埃及内外引起了巨大的反响,顿时,纳赛尔成了埃及人民传奇般的英雄。岂止是整个埃及,整个阿拉伯世界都沸腾了。      第196章 惨烈的空战      在中东地区,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要在阿拉伯世界赢得声誉和尊重,就必须在反殖民主义或阿以冲突中做文章。而在由苏伊士运河所引起的这场战争中,击败英法联军是极其困难的,而以色列,则是一个可能被击败的对手。   在第一次中东战争中,力量远远超过以色列的阿拉伯联军虽然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其表现着实令黄历及当时为小军官的纳赛尔感到失望,其真正原因是参加战争的各个阿拉伯小朝廷并不能真正为巴勒斯坦人着想。他们真正的目标与犹太人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他们打着的旗号比较冠冕堂皇而已。   而叫嚣着要把以色列从中东抹去的阿拉伯国家一直企图把埃及推入一场埃以战争中,对纳赛尔呼吁的团结和协助巴勒斯坦建国问题却不屑一顾,叙利亚新闻媒介就明确指出:“革命的阿拉伯人将在战场上,而不是在最高级会议上团结起来。”然而,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却是更加糟糕。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埃及在这场战争中不能只获得道义上的胜利,更要凭借击败以色列的功绩在阿拉伯国家中成为真正的领袖,推动巴勒斯坦建国的大业。而从地图上抹掉以色列,不仅狂妄,而且不现实。从二战之后的国际形势和国际标准来判断,以前那种灭国屠城的行为已经没有了市场。巴勒斯坦只要建立起国家,在与以色列的对抗中,就有了合法合理的身份。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黄历与纳赛尔的想法和计划,战争的进程如何,现在才刚刚开始。   对以色列的空袭与英法联军对埃及的空袭几乎同出一辙,但效果却差别很大。英法联军出于鼓舞向盟友以色列的士气,向其隐瞒了遭遇挫折的消息,并且虚报了战果。以色列信以为真,认为埃及的空军已经折损大半,失去了作战能力。而这场凌晨至上午的空袭中,英法空军也是猝不及防,无法及时给予增援。   纳赛尔整个上午在总统府一步没出,听着部下不断传来的大捷报告,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简直兴奋得发狂。中午时分,他向约旦国王和叙利亚总统发出了“大捷”的电报。他在电报中说:“以色列的进攻将被很快击退,埃及的空军攻势已经到达以色列领土,并且控制了制空权。虽然英法联军的力量在埃及之上,但埃及已经作好了战斗到底的准备。”他没及时听到两国的答复,当然也无法想象两国领导人听到捷报时的“喜悦”心情。但他知道这两个国家是会有所行动的。   正如纳赛尔在电报中所说,英法联军的力量确实在埃及之上,但他和南洋联邦的顾问团所得出的结论是相近的。那就是坚持战斗,坚持到国际干涉的到来。   在第一次英法空军的空袭过后,埃及的损失也很大,由于新式飞机的数量有限,防空高炮也不是特别多,特别是车载雷达功率有限,数量也少,无法对所有的军事目标提供预警支持。只能集中力量力对罗军用机场和陶索姆空军基地实施重点保护,而其他地方的雷达站、飞机场等重要目标则遭到了极大的破坏。目前埃及空军力量只剩下两百多架飞机,其中一半还是老式飞机,无法与英法空军进行搏杀,战斗的任务便再次落在了这批新式战机的头上。   英法空军为早日夺取制空权,也为了减轻以色列的压力,出动了大批飞机,再次向开罗机场和陶索姆空军基地发动了进攻。   英法空军敛起了骄狂,改变了战术,此次出动的轰炸机群有大批战斗机随队护航。这使得埃及空军再次大规模聚歼敌机群的机会基本丧失。   碧空万里,硝烟弥漫,天上战机穿梭往来,带着刺耳的尖啸,煞是忙乱,一朵朵弹花象盛开的木棉,布满了天空。青光闪烁,火龙翻滚,弹雨如帘。不时有飞机拖着黑烟翻滚而下,在地面爆成一团团火球。   很多埃及民众及国民警备队不顾危险,在地面观战,空战场面很能激动人心,何况是在祖国的上空。满天的枪、炮声,象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地面的目光。人们忘记了战争的危险,忘记了随时可能从天下落下的子弹和炸弹,他们指天跺地,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天空,助心目中的勇士们一臂之力。当敌机栽向地面时,人群便会爆发出一阵阵响彻云端的喝彩助威声。当埃军飞机中弹起火,扑向地面时,人群中便是一片沉寂夹杂着惋惜声。国民警备队则向着空中飘落的白色伞花追去,搭救自己飞行员。   突然,一架被击中起火的埃军飞机拖着浓浓的黑烟,倒扣着向上翻转了180度,全速向后面扑来的敌机撞了过去。“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彻云端。两架战机化作两团火球,飘向大地。   地面上挥动的手臂一时停在半空,时间也象是停滞了。这一幕是如此意外,如此悲壮,象一阵强大的冲击波,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灵。晶莹的泪眼中,透着震惊和痛惜,闪着骄傲和自豪。惨烈的战争令人诅咒,却也能拂去凡界烟尘,让一个个民族精英现出原貌,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开罗机场附近进行的惨烈空战以两败俱伤的结局而收场,埃军的新式飞机经过这几天连续的战斗,只剩下了三十多架,损失过半。英法空军也不好受,继第一次空袭损失了七十余架飞机后,在这场大空战中又被击落了近百架飞机,尽管其空军的总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但所遭受的挫折却是令英法联军感到胆寒心慌。   对于埃及来说,虽然损失了过半的新式飞机,但因为是在本土作战,跳伞逃生的飞行员大多被埃及民众和国民警备队救起,从而保存了大部有经验的飞行员,这是最宝贵的人才。空战激起的民心士气却是令人惊喜和欣慰的,大批埃及民众主动要求加入国民警备队,甚至有民众自发地向运河西岸赶去,准备抗击英法侵略者的入侵。   而且这次空战是必须的,牵制和打击了英法空军,使得反击北线以军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第197章 塞得港之战      在埃及空军对以色列发动空袭之前,围绕着重镇阿布奥格拉的战斗已经进行了三天,形势对以军稍为有利。   十月三十日中午,以军第七旅进至乌姆卡特父南线六百米处遭到埃军反坦克火炮的袭击,损失不小。以军正面进攻失败后,第七旅奉命采取迂回战术,于三十一日拂晓越过埃军防守薄弱的达卡山口,进逼阿布奥格拉和鲁阿法水坝。同时,以军第十步兵旅由东向西正面进攻,于当晚抵达乌姆希汉和乌姆卡特夫的东线,和第七旅形成了两面夹攻的态势。   十月三十一日,以军第七旅对阿布奥格拉发起进攻,埃军凭借二十多个反坦克掩体组成的防御工事进行了顽强抵抗,并用准确的炮火轰击以军,挫败了第七旅的进攻。乌姆希汉和乌姆卡夫特的战斗也十分激烈,埃军顶住了以军第十旅的进攻,迫使以军达扬总参谋长亲自前来督阵。第十步兵旅在进攻乌姆卡夫特时,但遭到埃军炮火猛烈袭击,进攻屡屡受挫,旅长古迪尔被撤换。同时,以军第37机械化旅进攻乌姆卡夫特的行动了遭到了挫折。   十一月一日凌晨,第37旅先头部队发起进攻,遭到埃军炮兵和反坦克武器的集中射击,后续部队也误入雷场,旅长戈林达阵亡,进攻失败。以军总参谋长达扬命令暂时停止进攻乌姆卡夫特阵地,这是贯彻与英法制定的计划,吸引埃军主力前来,以便英法联军在运河西岸登陆后,包围消灭埃军主力。   但随着埃军从阿里什和运河方向调集的增援部队赶到阿布奥格拉时,以色列机场遭到空袭,飞机损失大半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这使得战场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最关键的变化是叙利亚和约旦的态度,虽然不想卷入埃及对英法的战争,但对阿拉伯人的死敌以色列,在埃及空军取得大胜之后,却鼓舞了他们的斗志。尽管他们还对出动地面部队参战犹豫迟疑,但允许埃及使用他们国内的机场,这使埃及空军得到了宝贵的起降之所。   在开罗军用机场和陶索姆军事基地都遭到严重破坏的情况下,这不亚于雪中送炭。埃及空军的近百架老式飞机可以利用这些机场加油载弹,对以色列的北路军实施凶猛的空中打击。而英法不想使战争扩大,便不能随意进入叙约两国境内进行空中打击。   军队的素质是打好战争的关键,没有一支质量过硬的军队,要想打赢对手,那是不可想象的。从黄历出访到现在,南洋联邦已经帮助埃及培训了几百名军官,并为埃及军队制定了针对性训练的计划,这使埃及军队的素质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如果说以前的埃及军队是一支战术僵硬、呆板、庞大而低能的部队,其实并不为过。这也就是在历史上的中东战争中,曾有一位在战斗中当了俘虏的埃军营长竟然向以色列人抗议:“以军太狡猾卑鄙了,为什么不堂而皇之地从正面进攻呢?”   高性能武器是重要的,但不是不可缺少的。真正的作战思想和作战技能的提高,才是一支军队的根本的变化。南洋联邦的军事顾问针对埃及军队中存在的问题,编写了八本小册子,其中有《士兵指南》、《驾驶员指南》、《观察哨指南》、《在沙漠中迷路时保证安全指南》等书。这些小册子通俗易懂,针对性强,很受士兵的欢迎。而《孙子兵法》的白话埃及语版,总结了世界上很多著名战役的得失成败,更被纳赛尔指定为军官必读之书。连他都百读不厌,对“兵无常势”和“兵者,诡道也”这两句话奉为经典。   当然,值得说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埃及在并无战略价值的地区修建了几条不算太长的高速公路,其中便有六段高速公路跑道可以供包括战斗机、小型运输机在内的军用飞机起降。而这六段公路两旁设有停车场,可作为战时的停机坪,高速公路跑道的几个交流道下层,秘密构筑了机堡和机库。由于机堡和机库的上层是高速公路的路桥,停放的飞机可避免被空中搜索发现和遭到攻击,是飞机隐蔽疏散的场所之一。战时,飞机可经交流道直接滑行至高速公路跑道上起飞,通信车及其他后勤用车可由邻近军事基地派出。   而在开罗和陶索姆这两个空军机场遭到破坏后,残存的三十多架新式战机便分散于这几个临时机场内,以双机或四机与英法空军展开了“空中游击战”,使得英法空军不能太肆无忌惮地在埃及上空飞翔。   以色列北路军在失去了空中支援,并且遭到了从约旦和叙利亚机场起飞的埃及空军的狂轰滥炸后,开始收缩后退,期待着英法联军在运河西岸取得突破后,再卷土猛攻。英法联军为了减轻以色列的压力,也觉得埃及的新式飞机损失殆尽,本方已经基本掌握了制空权,便开始了在运河区的登陆作战。   英法联军的主要登陆点选择在塞得港,为了迷惑埃军,他们尽力伪装出主要登陆点选择在苏伊士港的假象。十一月三日,英法联军数艘战斗舰,突然向苏伊士港方向驶进,并对该港展开火力袭击,实施佯动登陆。与此同时,还利用各种报刊和广播,散布英法联军登陆的假情报,有时还故意来点小小的“泄密”,暗示联军即将在苏伊士港登陆。   不攻而示之以攻,欲攻而示之以不攻。英法联军的声东击西战术似乎获得了成功,据情报显示,塞得港的一部正规埃军正在驰援苏伊士港。于是,英法联军更加起劲了,十一月四日,他们对苏伊士运河埃军的防御阵地、高射炮兵阵地、弹药库、补给站和沿海海岸炮兵阵地等目标集中进行空中攻击,加大了迷惑的力度。   十一月五日拂晓,英法联军判断埃军已经忽视或放松了对塞得港的防守,开始了夺取塞得港的登陆作战。第一波次的飞机在塞得港空降了第一批伞兵。埃军立刻做出反应,调动部队和国民警备队包围着陆点。谁知,英法联军投下的这批伞兵是用木头和橡皮做成的假人。随后,英法联军立刻用优势的空军对塞得港实施了真正的火力准备。大批飞机在塞得港上空狂轰滥炸,并进行稠密的低空扫射,摧毁埃军火力点,杀伤埃及军民。   上午八时,真正的空降开始了。英军在塞得港的加米尔机场投下约六百人的一个伞兵营,法军在塞得港以南的自来水厂附近投下一个五百余人的伞兵营,企图一举控制塞得港的要害地点。真正的地面战斗终于开始了。   按照英法联军的情报,防守加米尔机场的埃及正规军不多,而自来水厂更是只由国民警备队保卫,攻取这两个目标并不困难。而事实上,攻占加米尔机场的行动比较顺利,一个连的埃军守卫虽然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伤亡过大而退却。但在攻打自来水厂的战斗中,法军却屡攻不下,保卫自来水厂的“国民警备队”不仅武器装备精良,而且战斗力很强,依靠沙包工事及院墙、楼房,顽强还击,使法国伞兵营因为重武器缺乏而受挫。   塞得港内,在第一批英法伞兵空降后,埃及当局便通过设在各重要地点的广播,迅速告诉敌军降落的地点,“国民警备队”立即集合起来,开赴作战地点,当地居民也纷纷拿起武器,协助守军消灭敌人。   “兵不厌诈”这句话,已经被人重复过不知多少次。但一到战场上,这句话就毫不勉强地显示出它中间所包含的丰富内涵。无论古今中外,凡有战争,运用谋略欺诈的行为就必然发生,而且往往获得巨大成功,只要战争依旧存在,这句话就有旺盛的生命力。   英法联军声东击西,自以为得计,没想到埃军也使用了以假乱真,看似调动了塞得港的正规军,但调走的不过是穿着正规军衣服的国民警备队,而空降伞兵面对的国民警备队却是衣服不整齐,但战斗力却很强的正规军。   处处设防,等于处处不防。要想严密地守住整个运河西岸的要点,对于埃军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在南洋联邦顾问团的建议下,埃军实施了换装行动,进行重点防守。因为塞得港比较重要,英法联军攻占后,可以迅速向伊斯梅利亚推进,迅速占领整个运河区。所以,看似防守一般的塞得港,其实隐藏着相当数量的埃军主力。并且还有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等重武器支援,甚至二十多架武装直升机就藏在塞得港外一个宽广的废弃的厂房大院内。   尔虞我诈,嗯,这句话形容战争双方的斗智斗勇更加合适,就看谁更高明,谁更能把握时机。相对于英法联军急于速战的心理,埃军的目的则是力求将战争的进程拉长,本土作战,缺乏的本就不是人力。      第198章 激战      如果再有一百架飞机,不,哪怕是几十架,也能在塞得港保卫战中取得最有利的态势。纳赛尔在指挥部里来回踱着步,尽管知道这不太现实,但仍忍不住去这样设想。   这一百二十架新式飞机已经是南洋联邦所能提供的极限数量,即便是南洋联邦本国的空军也未换装完毕,对此,纳赛尔是非常感激的。而且,在实战中新式飞机的性能令人十分满意,尽管经常处于以寡敌众的情形,却依然表现优异。每当飞机出现在空中,虽然只有几架或单机,却仍然令英法空军如临大敌。在一对一的空中格斗中,哪怕是“枭Ⅰ”式歼击轰炸机也能与英法空军的战斗机进行势均力敌的对战。而“鹞Ⅰ”式战斗机,则会毫无例外地占据很大的优势。   飞机是好飞机,但就是数量太少了,以至于在塞得港战斗中,英法空军的轰炸给埃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而将仅剩的新式飞机全部押上,纳赛尔又不会如此鲁莽。有这些飞机在,哪怕只是骚扰,也能够牵制英法空军的行动。如果全军覆没,那埃及的天空就会变成英法空军的自由来去的训练场。   “总统阁下,塞得港的反击部队在敌飞机轰炸下伤亡很大,战果却有限,顾问团建议暂停进攻,等待夜间再全力反攻消灭敌伞兵部队。”一个埃及高级军官前来报告。   纳赛尔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完全同意顾问团的意见,到了夜里,英法空军的飞机势必受到影响,而我们的武装直升机和坦克将把敌人的伞兵部队碾成粉末。”   “顾问团还建议现在出动飞机,骚扰和疲惫英法空军,影响其在夜间的作战效能。周少将还转告总统阁下,英法联军的大规模登陆预计将在明天展开,为了避免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现在保存实力已经没有必要。”   纳赛尔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这个高级军官,然后思索良久,才点头道:“挑选最优秀的飞行员,告诉他们,只是骚扰,不可贪功蛮干。还有,命令运河沿岸守军,加紧戒备,万万不可麻痹大意。另外,命令阿布奥格拉的装甲第七师和步兵第四旅,以及相关作战部队,全力进攻,不惜代价,将侵入西奈半岛的以军全部消灭掉。”   塞得港的战斗还在进行着,但激烈程度有很大减弱,英法空军的轰炸扫射使反攻的埃军损失不小,但自来水厂还有一半在其手中。依靠厂房瓦砾,得到增援的守军与法军伞兵展开了近距离的巷战,挫败了法军全部控制自来水厂的企图。   下午两点左右,法军再次投下一个约四百六十人的伞兵营,英军在加米尔机场也投下了另两个伞兵营,加强已有阵地的力量。   夜幕降临下来,枪炮声也稀落下来,塞得港附近的埃及军队开始活跃起来,一辆辆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和军车从掩遮处开出来,地面部队跟在后面,组成一支支攻击箭头,分别向自来水厂和加米尔机场开去。   即便是有全天候飞机,但夜间作战也使英法空军的威力大减,为配合地面反攻,埃及空军出动了全部的新式飞机,从各个方向,各个高度向塞得港上空的敌机发动了骚扰性的袭击。   空中和地面的战斗几乎同时展开了,地面被炸毁燃烧的坦克、车辆象一支支火炬,空中爆炸的飞机和炮弹象炫丽的烟花,照明弹亮如白昼,炮声象愤怒的惊雷,枪声象密集的鞭炮,双方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埃军能够投放如此多的兵力,使用如此多的重武器,令英法联军感到极为震惊,他们意识到声东击西的骗招并未起到预想中的成果,但此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奋战到底。因为大规模登陆是定在第二天的拂晓,空投的伞兵必须坚持渡过这难熬的一夜。   但自来水厂的法军伞兵首先支持不住了,半夜十二时左右,埃军首先用迫击炮猛烈轰击法军阵地,随后在三辆坦克的掩护下,一举突破了法国伞兵据守的二号水塔。两军短兵相接,进行着激烈的战斗,由于距离太近,英法空军的支援也失去了作用。   两军士兵在瓦砾残垣间疯子似地狂叫着,在战火中扑跌腾跃,被烟火熏黑的脸上瞪着炯炯发光的凶狠的眼睛,似乎是一群失去理智的凶险丑陋的魔怪在烟火里笨拙地奔突跳舞。凌晨一时,法军伞兵抵挡不住埃军人多势众的汹涌攻势,退出了自来水厂。   凌晨二时,趁着英法空军弹药用尽,换班巡逻的间隙,埃军突然出动了二十多架攻击直升机,关闭航行灯,低空隐蔽接近了加米尔机场,在英国伞兵的头上象鬼魅一样出现。发射出下雨般的火箭弹立刻将英军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然后便是掩护步兵冲锋的疯狂的低空扫射压制,使英国伞兵的防御阵地出现了一个缺口,蜂拥而入的埃军士兵再次与敌人形成了短兵相接、犬牙交错的混战局面。   埃及方面已经死伤了两千余人,虽然伤亡是惨重的,却取得了相当大的战果,即使全歼英法伞兵还有很大困难,但已经使英法的伞兵部队疲于应付,丧失了与登陆部队前后夹击埃及守军的能力。   十一月六日拂晓,英军陆战第三旅,法军机械化第七师开始在塞得港和福德港附近海岸分别实施登陆作战。经过航空火力和舰炮火力的准备后,英军第三旅第一梯队的两个营乘坐登陆艇开始抢滩登陆,大批两栖坦克也向海岸冲去。埃军海岸防卫的抵抗并不凶猛,英军登陆很顺利。而法军机械化第七师在空中力量和烟幕的掩护下,也在福得港顺利登陆,并向纵深发展,希望能与昨日空投的法国伞兵部队会合。   登陆的顺利使英法联军感到振奋,他们认为埃及军队的抵抗意志已经在几天的战斗中被消耗殆尽,他们将沿苏伊士运河南下,一举占领运河区。      第199章 战争的外部干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被政治所影响,在围绕埃及苏伊士运河问题爆发的战争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并引起很多国家政治事件的变化。   英法的侵略行径遭到了全世界人民、包括英法本国人民的强烈谴责。在英国,执政的保守党内部发生了严重分化,外交国务大臣和英国驻联合国首席代表安东尼愤然辞职,首相艾登的公共关系顾问克拉克,财政部经济次官波伊尔也相继辞职。越来越多不愿同流合污的官员退出了政府和保守党,使艾登内阁在国内外陷入了极端孤立。   法国摩勒政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自战争爆发起,来自议会和社会党内部的强烈抨击便没停止过。而且,法国的大部分兵力正深陷阿尔及利亚境内,如果战争扩大并持续,他们并无继续增兵的可能。而开战以来,困难又接踵而至,令英法两国大伤脑筋。   首先,纳赛尔始终保持强硬姿态,断绝了同英法的外交关系,并查封了英法在埃及的银行,接管了英法在埃及的石油企业,并将六艘满载水涨和废铁的船只自沉,堵塞了苏伊士运河,使英法军舰无法抵近在塞得港直接登陆。   而阿盟国家对英法的侵略也深恶痛绝,虽然没有直接出兵助战,但却使用了最有力的武器——切断石油供应。事实证明,这种经济战是强有力的,立即便使欧洲有陷入经济危机的危险。继叙利亚和约旦之后,黎巴嫩也切断了由英国资本控制的油管以示对纳赛尔的声援,沙特阿阿拉伯也宣布停止对英法的石油供应。   战争还未结束,英法两国对埃及的入侵便导致了它们正力求避免的两件大事——石油危机和运河航运中断。   埃及还充分利用了美国同英法的矛看,故意把美国的两艘驱逐舰拖在亚历山大港内,使英法联军不敢轰炸和袭击该港。它的盟国叙利亚还炸毁了美国公司的油管,使得美国大使急忙向纳赛尔保证,美国将尽力在联合国内采取外交行动,尽快制止战争。   现在的美国政府对盟友们的单独行动十分恼火,英法联军的开战借口实在是太拙劣了,以至于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在会见他的老朋友,英国皇家空军元帅斯莱塞爵士时有些不知所措。而他的国务卿杜勒斯也为这三个明显相互勾结的盟友感到汗颜,他建议总统应该马上行动,赶在苏联人插手之前制止他们,以便向这些盟友证明“他们不能离开美国单独行动”。美国迅速在联合国抛出了一个停火决议案,并以六十四票对五票获得通过。英国和法国“羞涩”地投了弃权票,以便与其“和平捍卫者”的遮羞布相称。   与此同时,美国政府命令全球美军进入全面警戒状态,以警告苏联不得进攻英法;另一方面照会英法,表明只有当苏联进攻欧洲时,才有所谓“大西洋的保护”问题,严厉限令英国在十二小时内停火。美国政府还利用英法两国的经济困难,拒绝批准英国从国际货币基金中提取大量美元的要求,压制英法停火撤军,从而在中东地区彻底取代他们的统治地位。   尽管面临困难,但英法联军还是希望能尽快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占领运河地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盟友以色列也深怀不满。正象英法以三国在战前的协议是在各怀鬼胎的情况下,在一种“诡异的友好气氛”中进行讨论一样。虽然英国和以色列充分表达了对于相互利用的极大兴趣,但在战争进行中却无法掩盖英以之间的相互猜疑,特别是在战争的进程出现了意外变化时。   按照三国达成的进攻计划,以军应兵分四路,越过边界猛攻进西奈半岛南部。中路由202空降旅旅长沙龙指挥,直扑苏伊士城;北面的两路以军一路将矛头指向伊斯梅利亚,另一路则沿地中海海岸袭击腊法和阿里什,包抄加沙地带的埃及守军;沙龙南面还有一路以军,应由孔蒂拉向沙姆沙伊赫进攻,以控制亚喀巴湾。   但是,以色列总理古里安担心英国会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他一定要看到英法联军确实采取行动之后,才会命令以色列军队发起真正的进攻。所以,以色列起初对埃及的进攻并不严厉,只是在边境地带攻击了几个埃军哨所,而在米特拉山口空投一个伞兵营,不仅无法产生决定性的作用,反倒有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危险。以色列新闻机构大吹牛皮,向全世界通告以军已取得“重大进展,并对运河构成军事威胁”,不过是为了给英法的干涉提供借口。   古里安不仅命令以军的主力部队暂时不要深入西奈,甚至准备在情况不妙时撤出所有军队,并宣布此次行动不过是旨在惩罚埃及人的一次边境冲突而已。   古里安的谨慎自然有他的道理,从战争爆发,他就背上了挑起战争的全部罪责,并一直忧心忡忡,担心英国人突然改变主意,不再履行协议中的义务。那时以色列将不得不单独面对埃及的全面报复,并有可能遭到叙利亚、约旦,以及其他阿拉伯国家的联合攻击,这种夹攻对于以色列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等到英法联军的大空袭开始,以色列才稍微放下了心,开始了扩大规模的军事进攻,但也有相当的保留,并不急于向纵深推进,以免过于锋芒毕露,吸引埃军主力的强力抵抗。   正如以色列参谋长达扬所说:“我们根本不在运河的十六公里范围之内,而且我们对它不感兴趣,也不打算迫近运河。”但即便如此,埃军在战争初期的英勇抵抗,也令以军有限度的占领目标遭到了挫败,就连沙龙也不得不承认,“埃军的阵地战打得很好……他们据壕固守,使用反坦克炮、野战炮和高射炮进行了有效的战斗。”   等到埃及空军成功空袭了以色列机场,并摧毁了其大量飞机后,以色列对英法两国简直失望极了,也愤怒极了。因为按照协议,英法联军的军舰和飞机应该担负以色列的海岸防卫和国土防空,显然,他们根本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其实英法也有自己的苦衷,在第一次大规模空袭中遭到了埃及空军新式战机的狙击,蒙受重大损失后,他们不得不调动了大量的战斗机准备与埃及空军展开制空权的争夺,从而对以色列的国土防空有所放松。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疏忽,根本没有料到埃及空军在英法空军的强大压力下,竟然敢孤注一掷,大规模空袭以色列。   嫌隙已经产生,以色列开始打退堂鼓,或者说是暂停进攻,等待英法联军登陆成功,夺取运河西岸后,他们再轻轻松松地进军摘桃子。   但与英法所受到了美国压力相似,以色列也遭到了美国的逼迫,美国威胁以色列马上接受联合国的停火协议,否则将同以色列斩断所有联系,不再提供所有的保护。古里安终于明白过来,继续陪着英法玩下去,恐怕要失大于得了。   而英法两国在得知以色列表示愿意接受停火协议时大吃一惊,因为担负“隔离作战双方”的英法联军还未到“隔离地带”,怎么能允许双方停火呢?   但显然,登陆成功之后的英法联军要想迅速达到占领运河西岸的目的,已经被现实的战斗情况所粉碎了。   纳赛尔并没有撤退的打算,而是在南洋联邦顾问团的策划和鼓励下,决心率领人民打一场游击战争。他与法鲁克国王最大的不同就是充分信任他的人民。他下令将四十多万支来复枪分发给民众,并在全国各地建立一些小型武器储藏所和秘密电台站。在运河区原英军仓库中缴获的价值三亿英镑的军火也被用来武装埃及军民。他甚至还发给运河区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告诉他们准备用游击战挫败侵略者的阴谋。   在纳赛尔及其同伴的领导下,埃及军民保卫祖国的抵抗殖民者的热情空前高涨,面对强敌,一个民族终于表现出过去百年间从未有过的惊人的团结、镇静和顽强。难以数计的工人、学生踊跃报名,奔赴前线;在开罗的苏布拉区百余万居民中,有近五十万人在学习使用武器,准备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尽管面临敌机的轰炸,工人、居民们依然坚守岗位,坚持正常的工作和生产,并积极参加各项救护行动。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无数埃及人都在高唱一首响彻整个埃及的战斗歌曲,以表达他们对纳赛尔的支持和爱戴。歌曲唱道:“我们已将埃及托付给你,我们将随你战斗到底……”   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了纳赛尔的心灵,他对身边的人说:“我常常扪心自问,我有没有辜负这一重托?”不仅如此,他不听从部属的劝告,却听从那首歌曲的召唤,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毅然出发去前线,率领自己的军民与敌人进行殊死的战斗。      第200章 “雷神”之怒      战火在燃烧,怒火在升腾。登陆成功的英法联军遭到了埃及军民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在向塞得港推进的道路上,每一所村庄,每一个城镇,都成了抵抗侵略的杀敌战场。   巷战,地雷,狙击,冷炮,英法联军的两万多登陆部队在地面战斗中终于体会到了在别国作战的滋味。埃及人拼起命来是可怕的,连十三四岁的孩子都拿起武器向敌人开火。推进的缓慢,伤亡的增加,英勇的抵抗,令英法联军迅速取胜的信心在一点点被消耗。   十一月六日黄昏,英法联军一个团的先头部队终于推进到塞得港以南二十七公里处的卡卜,一场激烈而短暂的巷战之后,侵略军打消了在城里过夜的想法。只能等待大部队到来,再开始更大规模的猛攻了。然而,这个夜晚却将是英法联军噩梦的开始。   漆黑的夜空,象浸透了的墨汁,在云层的缝隙中,间或透出点点星光。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   在卡卜西南十公里,一辆辆越野车从树林里开出来,一字排开,在军官和炮兵们紧张地进行着参数调整,车后大型旋转架上的发射管慢慢转着方向和角度,指向了英法联军的宿营地。   如果细数南洋联邦能拿得出手的在国际上堪称一流的先进武器,除了枭式和鹞式飞机外,恐怕就要数现在这种车载火箭炮了。作为多年来倾力研制火箭技术的第一个成果结晶,这种被命名为“雷神”的火箭炮还是第一次被应用了实战。   火箭炮的历史不长,但在二战中,被俄国人爱称为“喀秋莎”,被德国人称为“鬼炮”的这种武器却立下了汗马功劳,使它受到了人们的广泛关注。火箭炮本身作为一种威力大、火力猛、机动性好的高性能武器系统,又与南洋联邦的火箭研究成果所结合,“雷神”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雷神”由四轮越野车承载,机动性很好,在车体后部的大型旋转架上有三十个发射管,可在二十五秒内发射三十发子母弹,摧毁十五千米远的各种目标,命中精度和杀伤威力都相当优秀。发射时,无数子炮弹铺天盖地袭来,就象晴朗的夏天突然袭来的冰雹一般,能覆盖两公顷的地域,又被南洋联邦的炮兵称为“冰雹”炮。   埃及共购买了六十门“雷神”,装备了十个火箭炮连,西奈半岛有两个,东部军区有四个,西部军区有四个。战争爆发后,除了西奈半岛的火箭炮连未动以外,其余的八个炮兵连都集中到了运河西岸,准备在地面战斗中给予敌人以突然的大量杀伤。   此次的火箭炮袭击分为两个目标,一个目标便是英法联军的先头部队,一个目标是英法联军的主力部队,以猛烈的炮袭显示战斗力,促使英法停战,这是顾问团的设想。   两个炮兵连,十二门雷神已经排放调整完毕,军官们用蒙着纱布的手电再次检查了每门炮的射击参数,然后下达了炮击的命令。   一枚枚带着光亮尾巴的火箭弹冲出发射管,划破夜幕,向着远方飞去。一次齐射之后,火箭炮连立刻发动汽车,开始紧急撤离,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发射阵地上已经空空如也。   战车班组三人,技术保障班组两人,装弹时间二十分钟,从行进状态转入战斗准备状态五分钟,齐射时间三十八秒,战斗班组紧急撤出发射阵地的时间为两分钟。按照南洋联邦的炮兵规范,埃军炮兵虽未达到标准,可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这边撤离完毕,卡卜城外的英法联军营地已经是一片火海,哀嚎声一片,三百多发子母弹的威力实在惊人,真象是下了一场冰雹一般,取得了良好的火力突击效果。几乎与此同时,英法联军的主力也遭到了远程火箭炮的袭击,无数车辆物资爆炸起火,无数士兵或死或伤,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战争该结束了第二天早晨,英国首相艾登得到了联军遭到重大伤亡、并且需要加大空军侦察,休整一天的电报,众叛亲离的他终于彻底绝望了。他打通了巴黎摩勒的电话,悲哀地说道:“我们必须停火了。”   摩勒恳求道:“伤亡是难以避免的,我们已经接近成功,再坚持两天,我们就能够到达苏伊士城下,我们不要使远征归于无效。”   艾登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我最忠实的几个同事已经辞职,保守党内部已经乱成一团,所有人,包括大主教都在反对我。英联邦面临分裂的危险,我不能做王室的掘墓人……艾森豪威尔刚才打电话给我,没有美国的支持,我干不下去了。”   摩勒也感到了痛苦,军事力量和国际地位的下降,使法国不能再忽视来自强国的压力。而且法国与盟国渐渐疏远,在联合国变得很孤立。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驻军已经超过了四十万,如此庞大的军需让法国政府不堪重负,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正在与日俱增,他也知道就算两天能拿下苏伊士城,等待法国人的也不会是和平,而是会象印度支那那样的战争泥潭。停火吧,尽管这是个艰难而又丢脸的决定。   十一月七日中午,英法联军被迫宣布晚六点停火。就在英法万分痛苦地宣布停火之际,西奈半岛的以军却没有因为停火而感到轻松,一支巴勒斯坦人的武装在夜间突然袭击并占领了法赫姆高地,切断了北路以军的退路。而正面埃军的攻势也凌厉起来,从叙利亚和约旦起飞的埃军战机则猛烈轰炸正在撤退的以军部队。停火并不能阻碍埃军要消灭在其境内的以军的正当理由。   同时,空降米特拉山口的伞兵营在进入海坦谷地的时候遭到占据东南两地有利地形,居高临下的埃军守卫部队的袭击,只得利用临时工事进行抵抗。而一个团的埃军正在向东南运动,目的很明显,切断伞兵营的退路,将其包围消灭。      第201章 战争的结局      英法以三国的协议本就是互相利用,各怀鬼胎。当初以色列不过是美国打入中东的一个楔子,而中东当时可是英国的殖民地,第一次中东战争中,阿拉伯国家的背后便是英国的默许和支持。虽然在法国的极力周旋下,一个自诩为“阿拉伯人的保护者”和一个“阿拉伯的敌人”勉强走到了一起,达成了这个龌龊的协议,但猜疑却是无法全部弥合。   当战争无法再进行下去的时候,英以的矛盾终于爆发了。英国埋怨以色列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行动,没有大举进攻而吸引运河西区的埃军主力,使联军的进攻受挫;以色列则怨恨英法没有尽职尽责,保护以色列的国土防空,使以色列的空军遭到沉重打击,地面部队陷入被动。而且在这个时候还擅自宣布了停火,分明是置以色列于不顾。所以,他们强烈要求英法空军对西奈半岛的埃军进行空袭,为以色列地面部队解脱围困。同时,以色列向美国求援,以便使其入侵西奈半岛的军队能够安全撤回。   但时间对于西奈半岛的以色列军队来说已经不够了,埃军第四装甲师和两个国民警卫旅向北路以军发动了总攻击,而两千多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的战士则拼死扼守住法赫姆高地,使以军撤退的归路彻底断绝。   “曾有一个伟大的东方统帅对我说过:凡事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即便是被利用,也要体现出有被利用的价值。”曾在南洋联邦特种部队受训,现在担任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武装部副部长的拉赫曼向自己的士兵吼叫着,“以色列已经建国八年,而巴勒斯坦人要想建国,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来证明,向我们的阿拉伯兄弟,向我们的敌人,证明我们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血性,有这种不畏牺牲的精神。这里就是我们的死地,真主保佑,让巴勒斯坦国从这一战中诞生。”   宗教狂热,被压抑的愤怒和理想,使这两千多巴勒斯坦战士爆发出的战斗力令世人震惊。那是一场巴勒斯坦人用十几门迫击炮、二十多具火箭筒、近百挺机枪、上千支冲锋枪和刺刀,以及上千条生命,同以色列军队的上百辆坦克、装甲车、几百门大炮、上万军队展开的决战。   归师勿遏,急于撤出西奈半岛的以军几乎也同样凶狠疯狂,身后是攻击而来埃军的装甲师和国民警备旅,打不开这条归路,就是死路一条。而法赫姆的另一侧,便是赶来接应的以军一个机械化旅,希望可以说就在眼前。   炮弹带不回去了,全部打出去还可以减轻辎重以军一个炮兵营二十分钟便发射两千七百零六发炮弹炸,炸,疯狂的轰炸!   但以色列人震惊人,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地狱火海般的高地上看似不可能再有人类生存,但当步兵要去占领似乎已空无一人的高地时,从泥土中,从硝烟火焰中,巴勒斯坦人又跳出来开始了疯狂的射击、刺杀。   世人只看到了中东战争中阿拉伯人的接连失败,却没有发现一旦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的精神被激发,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直到九一一之后,才让全世界认识了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可怕。   这是怎样的一种人死亡,在他们眼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顾虑,没有任何杂念,没有任何恐慌,平静如水,安然入睡,静待黎明,与“敌人”一起粉身碎骨,化身为飘扬的粉末。   当然,不能把现在为国家和民族献身的巴勒斯坦战士与恐怖分子相提并论,但他们在某些本质上却有着相似的地方。他们心中都有着一盏亮灯,指引着他们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为此,他们可以抛下一切红尘琐事,抛下一切杂念乱想,抛下一切情义责任,慷慨赴死,无怨无悔。   巴勒斯坦人似乎根本就不会受到炮火的伤害,以色列士兵对于能在那种情景下生存下来的巴勒斯坦士兵突然怀有一种本能的敬畏的宗教情绪。   法赫姆高地及其旁边的公路,遍布着弹坑,遍布着双方人员的尸体,遍布着燃烧的坦克和装甲车。以色列人使出了所有招数,甚至在坦克掩护下,展开了人海冲锋战术,但依然无法冲破这道阻击线。在最危急的时候,巴勒斯坦人甚至身背炸药和手榴弹与以军坦克同归于尽,堵塞以军步兵的冲锋路线。五个小时,以军未能前进一步,最近的时候被困以军已经能看到前来救援的友军的旗帜,但却无法与近在咫尺的援军会合。   巴勒斯坦人不是打不死的神,他们同样能够被炸弹、炮弹烧得浑身焦黑,炸得四分五裂,被子弹打得浑身是洞。只不过他们为了自己民族的崛起,为了自己国家的建立,已经不再畏惧死亡。   埃及空军的飞机从叙利亚和约旦机场飞来助战,在空中与残存的以色列飞机展开了厮杀,轰炸机则将炸弹扔在以色列人的头上。   以军的后卫再也抵挡不住埃军的猛烈攻势,防线崩溃了。这迫使以军放弃了从法赫姆高地突围的打算,绕过公路,从沙丘和荆棘密布的沙漠地带向国境逃跑。但显然,这条沙质过于松软的路是无法通行大部队的,沉重的失败已不可避免。首先是轮式车辆被抛弃,然后坦克、装甲车等履带式车辆也接连陷入沙坑内而被丢弃。即便如此,一万五六千的北路以军还是被歼灭近半,只有一万多人徒步返回了国内。而南路的空降旅在沙龙的指挥下,放弃了援救米特拉山口空降营的企图,在埃军合围之前匆忙撤了回来,还算基本保持了完整。   战争算是结束了,虽然还只是宣布停火,但再度爆发的可能几乎是不存在了。这是一场严格意义上没有真正赢家的战争,埃及空军损失飞机两百八十多架,现在已经不足百架飞机,几大城市均遭受巨大破坏,一万多幢房屋被毁,主要军事设施已无法使用,阵亡两千六百余人,受伤者达到两万;英法联军损失飞机两百余架,阵亡八百余人,受伤者一千四百多人,却未达到战争的目的;以色列损失飞机一百多架,多数是在地面被摧毁,死亡一千多人,受伤两千多,被俘两千多人,大量的车辆、装甲车、坦克被丢弃;巴勒斯坦在大大小小的骚扰战以及最后的法赫姆阻击战中共阵亡一千八百余人,受伤者一千余人。   如果硬要从这场战争中找到胜利者和失败者的话,埃及和巴勒斯坦应该可以算是前者。军事上的失败,道义和宣传上的胜利,经此一战,纳赛尔当之无愧地成为了阿拉伯世界的领袖。领导埃及军民独抗英法殖民者的侵略,并击败了阿拉伯人的宿敌——以色列,可谓是声名鹊起,一时无两;巴勒斯坦人以血肉和生命谱写了民族的骄傲,赢得了纳赛尔的高度赞誉,并将其视之为一个有潜力的盟友,一个隔开与以色列直接冲突的缓冲,开始借助自己刚刚在阿拉伯世界建立起来的威望和声誉,积极推动巴勒斯坦建国事宜。   在随后的半年时间里,纳赛尔主动让出了埃及占领下的加沙地带的二百五十八平方公里的土地,并多次与约旦国王商谈,使约旦让出了其占领的约旦河西岸四千八百多平方公里的近半土地,叙利亚也接受了纳赛尔的建议,将第一次中东战争中所占的土地归还给巴勒斯坦,使巴勒斯坦人终于有了建国的土地。   而失败者则当然非英法和以色列莫属,英法殖民者的面目遭到了全世界的谴责,国际地位相当孤立,而且其自以为傲的空军遭到了重大损失,对其心理打击是相当巨大的;而以色列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在道义上受到指责,更遭到了军事上的挫败,其在中东的形势更是岌岌可危,随时有被埃及联合其他阿拉伯国家进行秋后算账的可能。   当然,作为隐形的最大利益获得者,南洋联邦可谓是名利双收。其制造的武器从飞机、雷神,再到火箭筒、机关枪、突击步枪,在战场上都表现不俗。在埃及的影响下,立刻成为中东各阿拉伯国家争相购买的产品。相对于靠近苏联的危险性来说,南洋联邦的武器与之相比并不逊色,而且购买增洋联邦的武器装备,不会引起西方国家,主要是美国的仇视和打击。   埃及与南洋联邦的关系已经不是普通的亲密,战争刚刚结束,南洋联邦便派出了大批医护及工程建设人员,并运来了大批救助物资,帮助埃及政府开起战后重建的工作。战前输送大量新式武器;战争中顾问团精心筹划,还有技术人员与埃及人并肩作战;战后又雪中送炭,马上展开援助。这种“无私”的帮助,使南洋联邦在中东,特别是在埃及的影响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第202章 祝苏加诺长命百岁      中东硝烟刚刚散去,南洋联邦生产的武器装备便成了中东阿拉伯国家的抢手货。一艘艘大型运输船载着阿拉伯国家所需的军火开出港口,又给南洋联邦拉回一船船的石油,不断充实着南洋联邦的战略储备。而文莱至南洋联邦的输油管建成竣工,使得南洋联邦的油田可以开始限制产量,尽量将宝贵的石油封存于地下。   军火交易不仅使南洋联邦获得了一个巨大的获利渠道,也从另一个方面表现出南洋联邦综合国力的飞跃式提高。“枭Ⅰ”式和“鹞Ⅰ”式飞机,跻身于国际一流喷气飞机行列,再加上威力惊人的“雷神”式火箭炮,已经向世人毫无疑问地提供了证明。   南洋联邦在东亚国家联盟的老大地位已经不可动摇,而且愈加自信地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但这只限于经济和技术援助,对联盟内各国的内政事务,南洋联邦很少指手划脚,只是以提建议为主。因为,仗着国家强大,横加干涉别国内政,是最令人诟病、最能引起别人反感的事情。   相比于南洋联邦在东亚国家联盟中的宽和大度,南洋联邦对领土的扩张也基本采取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策略。但随着国力的飞跃提升,以及不声不响的移民控制,有些问题已经开始迎刃而解。在西新几内亚岛,从马来亚迁移而来的华裔,以及前期从越南移民过来的越南人,再加上南洋联邦的驻军,已经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并且随着南洋联邦的经济和技术援助,已经在当地居民中扶持起一股亲南洋联邦的力量,并将筹备成立巴布亚议会。   不管荷兰人愿不愿意,面对印尼共和国的叫嚣和军事准备,以及南洋联邦在西新几内亚岛势力的增强,他们必须做出明智的选择。十一月十五日,荷兰与南洋联邦达成协议,将西新几内亚岛正式委托南洋联邦管理,而南洋联邦则答应在西新几内亚岛给予荷兰人相当多的优惠和照顾,保障荷兰人在西新几亚岛的现有经济利益,同时增派部队,镇压印尼共和国在岛内制造的骚乱,保护该岛秩序的稳定。   将这块地广人稀的地区纳入南洋联邦版图,是黄历早就筹谋并且一直在实施的计划,哼哼,历史上的一九六一年,这块地方才被印尼强行出兵占领,但现在,印尼也只能暴跳如雷,气炸肺腑了。   西新几内亚岛目前只有一百多万土著居民,而且巴布亚人的种族结构复杂,光各族使用的语言就有七百多种。这使得西新几内亚岛难以形成一个主体民族,也使南洋联邦的进入不会引起太大的骚乱。   而且西新几内亚岛矿藏丰富,有世界最大的精矿铜产地,其他重要的矿藏还有金、镍、铬、铝矾土、石油和天然气等。由于经济落后,交通运输困难,西新几内亚岛绝大部分资源尚未开发利用。南洋联邦不仅增加了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面积,还平添了一个充足的矿产供应地,综合国力再上一个台阶,放眼亚洲,已经没有哪个国家能与其在经济、科技、军事上一争长短。   而印尼共和国总统苏加诺一直对伊利安,也就是西新几内亚岛耿耿于怀,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荷兰与南洋联邦的交易再一次使他愤怒异常,并使他对西新几内亚岛一直提出的领土要求再一次破灭。荷兰势力在东印度群岛的退潮,并没有给印尼共和国提供任何扩张的机会,反倒给印尼共和国提供了一个比荷兰更强大的对手——南洋联邦。   苏加诺把政府当作在政治上和肉体上炫耀男子气概的场所,而在他执政以来,便一直以毫无约束的私生活以及向新几内亚进行大叫大嚷的威胁来显示他的这种气概。荷兰殖民者曾使他个人蒙羞受辱,而南洋联邦一再对他的蔑视和冒犯更是对他男子气概的一种挑战。   而就在他对伊利安问题大叫大嚷、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印尼共产党人却变得越来越强大了。国内的贫穷和动乱、印尼与大陆中国友好关系的发展、以及苏加诺愿意接纳共产党人进入其政府的态度,都使共产党人大受鼓舞。   而这些都使英美等国深为恐惧,中央情报局向国务委员会提供了《东南亚是下一个十年的麻烦地区》的报告,称“印尼社会已不能抵挡共产主义的激烈竞争。”“对印尼共产主义最好的抗衡力量,从内部力量来说,是印尼陆军军官集团的成员,从外部力量来说,是与印尼共和国积怨甚深的南洋联邦的强大军队”。   显然,美英等西方阵营国家对印尼共和国的态度影响了印尼共和国的重建,也使南洋联邦与荷兰的交易变得顺利,除了印尼在叫嚣抗议外,国际上应者寥寥。   因为印尼是一个极端多样性的国家,在荷兰殖民者到来之前,印尼并不是一个单一的实体,而单一的政治实体正是形成荷兰殖民者统治时期。虽然室利佛逝和满者伯夷王国的存在对“大印度尼西亚”作为一个实体的观念有推动作用,但并没有使东印度群岛的所有地区和民众继承共同的身份与认同。   换句话说,苏加诺等人极力鼓吹的包括整个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大印度尼西亚”既缺乏法理基础,又不能给所有人民以认同感。作为新生的后殖民国家,苏加诺住在豪华的宫殿里,任意挥霍着国家的财富,在群众集会上挥发着他的激情和狂热,却没有想到,印尼共和国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发展出一种人民共享的社会文化属性,更没有意识到国家多样性所隐藏的危险。   激情、狂热和愤怒正在吞噬苏加诺的理智,他认为所有的失败都是他的权力还不够大,使他的意志无法通过政府得到完美的体现。于是,他迅速地向独裁的深渊滑去。在南洋联邦的军队开进新几内亚岛,并迅速稳定地方局势后,苏加诺也展开了行动,他解散了国会,提出制定“指导下民主”和“指导下经济”的政策。他煽动印尼群众,称他为“伟大的革命领袖、终身总统”,并且开始扩军备战。   在殖民主义结束之时,新兴国家中那么多新的领导人基本上都是蛊惑民心的政客,这可能不是偶然的巧合。摆脱殖民统治是一种单打一的运动。它为蛊惑民心的宣传提供了合适的场所;蛊惑民心的宣传,又特别适用于这种运动。它要求相当大的、激起人们感情的力量。实际上,苏加诺正在故伎重施,把一个国家变成了全民皆兵的国度,至少是造成一种可能出现全民皆兵局面的威胁。   黄历冷冷地注视着印尼共和国的变化,对苏加诺叫嚣的要用“几百万印尼士兵踏平新殖民主义者、新帝国主义——南洋联邦”的口号不屑一顾。   打仗,你拿什么和我打,丫的脑袋进水了吧就凭印尼共和国那几十架螺旋桨飞机,就凭印尼共和国那可怜的海军,就算你那几百万印尼士兵都是游泳健将,也不可能够武装泅渡辽阔的大海吧?论经济,印尼共和国的通货膨胀指数倒是在世界上数一数二,生活费指数1953年为100,1956年已经上升为1800,令人十分吃惊的数字。   从苏加诺身上,黄历发现了一条关于领导问题的可叹的真理:那些最善于在感情上接近人民的人,其纲领往往却是最糟糕的。尽管苏加诺蛊惑人心的行为还是起作用的,因为象他这种人缺少责任感,所以可以信口开河,选择那些最具有感染力的词语,以便触动听众的感官最基本的机能。但抛给民众虚假的希望,诱骗那些非常愿意相信这种希望的人们,使他们把对于未来的希望寄托在空想之上的做法早晚会失败,就象一个骗子总有失手被抓的时候。   说实话,黄历虽然命令海空军提高警惕,命令情报部门加紧搜集情报,但却不认为印尼共和国能对南洋联邦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他不想去占领印尼共和国盘踞的爪哇岛,也就没有必要害怕由苏加诺煽动起来的全民皆兵的局面。   说实话,苏加诺在某种方面来讲,对于黄历甚至不是威胁,而是助力。是他使印尼共和国的民众陷入了贫困,是他使印尼共和国的经济发展步履艰难,是他使英美等西方国家更加倚重南洋联邦的镇压之力,是他使印尼外岛对并归于印尼共和国感到害怕和担忧,这一切都是有利于南洋联邦,有利于黄历的。这样的“好朋友”实在是很难得,黄历衷心希望苏加诺能长命百岁,对印尼共和国的统治能日久天长。   嗯,嗯,这绝对是黄历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愿望,没有苏加诺,哪能衬托我的睿智领导,哪能突出我的丰功伟绩。      第203章 史上第一次维和行动      印尼共和国在短期内已经不构成威胁,除非从苏联购买到先进的战机和军舰,否则动员再多的陆军也无济于事。   中东已经不是打开了一扇窗,而是敞开了一道门,南洋联邦提供的先进武器不仅使埃及在战争中大显神威,新的作战思想和理论也逐渐渗透到埃及军官和士兵的头脑。   在南洋联邦的大力援助下,埃及军队的实力终于超过了外约旦国王阿卜杜拉掌握的原来阿拉伯国家唯一可起决定性作用的军队——阿拉伯军团。在第一次中东战争中,就是因为阿卜杜拉心怀鬼胎,只想占领划给巴勒斯坦人的土地,抢先占领耶路撒冷,不与其他阿拉伯国家配合作战,使得当时还非常弱小的阿拉伯国家丧失了完全胜利的机会。   现在,埃及的纳赛尔已经俨然成为了阿拉伯国家的新领袖,并开始宣传他的泛阿拉伯主义。战争结束了,埃及收回了苏伊士运河,每年增加收入一亿美元,足以支撑阿斯旺大坝的修建。阿斯旺大坝是纳赛尔一生的梦想,也是当时埃及人民早日摆脱贫穷落后的希望所在。对于英美等国当年的毁约撤资,以及南洋联邦的贷款援助,纳赛尔是极其感激的。在他宣布进行企业国有化改革的时候,除了继续履行十年的供油协议,向南洋联邦供应石油外,他还破例允许南洋联邦的联合石油公司在埃及的西部沙漠地区拥有十五年的油气勘探开发权,对于新发现的油气田,南洋联邦联合石油公司将拥有其50的股份。   如果论价值,这可是一笔非常丰厚的回报,可能会远远超过南洋联邦所有的付出和援助。但若论感情,纳赛尔可能还觉得远远不够。   南洋联邦在此战中的收获还不仅于此,叙利亚、约旦、沙特阿拉伯等国家都向南洋联邦发来了武器订单,对于向外售卖军火的对象,南洋联邦不是来者不拒,在一些重要武器方面也有自己的限制标准。而要想获得比如“雷神”、“枭Ⅰ”式和“鹞Ⅰ”式飞机,这些阿拉伯国家就要在石油领域给予南洋联邦以优惠,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而随着战争的结束,以色列愈发感到惶恐不安。埃及的纳赛尔成为阿拉伯世界的新领袖,岂能不报这一箭之仇。周围的阿拉伯国家象一群恶狼,也不介意配合埃及,将以色列从地图上抹去。他们只得向最可靠的后台——美国提出了要求提供保护的请求。   美国政府感到很为难,单独出兵将遭到阿拉伯世界的愤慨和抵制,而且帝国主义色彩太浓。但不予理睬,在中东打入的这个楔子说不定又会被阿拉伯人连根拔起。   绞尽脑汁之下,美国人又搬出了联合国这杆大旗,通过了有关决议,要建立起一支跨国界的特种部队——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并声称将应以色列的要求,进驻中东,防止阿以冲突再起,并帮助在战争中受害的平民百姓,为最终政治解决阿以冲突创造条件。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但阿拉伯国家却并不买账,认为即便有联合国决议,但联合国维和部队的组成必须要与可能冲突的双方皆无利害关系,或者由冲突双方各自指定的国家出兵组成,以免在维和行动中有所偏袒,造成更大的麻烦。   由于是历史上第一次联合国维和行动,相关的规章制度还未全部完善,各个国家对此多处于观望和观察阶段,苏联倒是想积极参与,但在美国牵制之下,很难如愿。英法刚与埃及结怨,也不适合进行这样的行动。美国呢,谁都知道是以色列的后台,身份敏感,帝国主义色彩太浓,很难得到阿拉伯国家的认同。于是,维和行动还未展开,争吵已经变得不可开交。   此时,作为第一次当选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的南洋联邦提出了相对完善的维和部队组成和维和行动进行的方案,其中最重要的几条得到了大多数国家的认可。首先,维和部队应该具有鲜明的中立性,其成员必须来自与冲突双方无直接利害关系的国家;其次,维和部队队不同于一支真正的军队,在执行任务时,除进行自卫外,不得擅自使用武力。必须严守中立,不得卷入冲突任何一方,更不能干涉所在国内政;最后,维和部队的组成应该本着发达国家多出钱,发展中国家多出人的原则,以便将政治反感和风险减少到最低。   有理有据,切实可行。在南洋联邦提出的框架内,历史上第一支维和部队组成了,出兵国家选定为巴基斯坦、南非、尼泊尔、意大利、波兰五国,每国出兵二百人,共一千人。   对于此次联合国维和行动,黄历并不是太热心,所提建议只不过是出于提高南洋联邦的国家声誉。他现在已经把目光集中在南越,正和美国紧密磋商,展开外交行动,力争将战争的危险化为无形。   南越在潘光诞政府的领导,以及美国和南洋联邦的援助下,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比如土地改革使广大农民受益;吸引外资,增加就业,弱化社会矛盾;打击腐败,增强政府在民众中的威信;整肃军警,使其初步摆脱腐败无能的形象;展开社会救济,使贫困者对政府的怨恨大为减少……   但在这一切形势不错的表象下,危机依然存在。根据南洋联邦和美国的联合情报机构所估计,日内瓦会议结束后,越南南方的抗战骨干大都随人民军部队北撤,却仍有近万人留下,在越共南方区委的领导下,仍旧有能力在南方进行游击战,仍有能力壮大武装力量和政治组织。   对此,南洋联邦和美国一边命令联合情报机构加紧对越共南方区委各支部的渗透刺探,一边展开外交活动,力争使越南南北分治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最有效的办法则是使南北越成为两个独立国家,为联合国所承认并接纳。      第204章 南北越分治的计划      黄历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要消灭北越,因为那将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艰难任务。不要说北越能够制造一个全民皆兵的战争泥潭,单单考虑到其背后的红色中国,就足以令他感到万分棘手。   但如果南北越都成为独立国家,而且南洋联邦和美国承诺不对北越展开军事行动,那么中国还会支持北越进行统一战争吗?   以北越的贫穷落后,加上二十多年的抗法战争使国民经经济残破不堪,可以想象,没有中国在政治、军事、经济、交通、后勤、人员等方面的全力支持,北越即便发动了战争,也很难长期支持下去,更谈不上胜利了。   而且,南越成为一个独立国家并为联合国所承认,也就意味着黄历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纳入东亚国家联盟,从而使军事介入变得有法可依。有了独立国家的名义,即便与北越的战争失利,联合国也会插手,停火啦,维和啦,总之将使南越具有了比较安全的保障。   况且,现在推动这项计划的时机是相当合适的。   根据越共中央的指示,南越解放阵线中的大多数目前只能从事“和平的政治斗争”——公开的或秘密的宣传工作、群众团体工作和对敌方机构的渗透工作,目标是争取1956年全越选举的胜利。与此同时,若干小规模的武装队伍被保留下来,但奉命尽可能避免与西贡军队冲突,并将活动区域限制在偏远的金瓯半岛和越柬边界沼泽地区——同塔梅平原。   即使违反了日内瓦协议,全越选举未能按期举行,越共在南方的目标落空,也没有在南方出现广泛的游击战争,甚至促使北越大规模“南侵”的情景。总之,温和与克制是当时越共南方政策的特征。这一方面是因为南洋联邦和美国联手显示了维护南越的决心。在南方发动武装斗争可能导致两国的军事干涉,从而危及北方。另一方面,苏联的态度对越共也极其不利。情报机构搜集的信息显示,在一九五六年年春,苏共中央党刊曾以比较隐晦的方式把南越当作合法的独立国家。   这当然是赫鲁晓夫主张东西方缓和,以避免核战争,以及“三和路线”,即和平共处、和平竞争、和平过渡的一种体现。如果利用苏联的这种态度,应该能够迫使越共放弃武力统一的念头。虽然他们可能会对“老大哥”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愤怒,当然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且直到现在,胡志明和劳动党中央还是确认北方的巩固和强大是党的头号任务,是最终实现祖国统一的首要条件,而这就“需要和平”。黎笋发表的长篇文章《南方革命的道路》,已经明确强调南方革命暂时只能依靠和平手段进行。尽管这可能是胡志明的授意,而不是他的本意,但他还没有登上最高的权力顶峰,必须屈从于越共中央占大多数的北方人的意见。   而红色中国显然要考虑到苏联的态度,只要北越没有危险,中国的南大门不受威胁,也不会想以直接参战的方式帮助越共实现统一,因为那样牺牲太大,而且会冒同南洋联邦和美国直接开战的危险。   美国政府对这项南北越分治独立的计划是赞同和支持的,但对苏联能否同意表示忧虑。在他们的眼中,赫鲁晓夫是那位在联合国拿鞋子敲打会议桌的粗俗的,没有教养的乡巴佬。还有在波兰大使馆欢迎哥穆尔卡的招待会上,赫鲁晓夫曾对西方国家的外交官当面恶狠狠地发出恫吓“我要埋葬你们”,这被西方世界普遍视为赫鲁晓夫好战和敌对态度的信号。   美国副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正在对南洋联邦进行友好访问,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并不乐观,“总统先生,同那个好战、粗鲁、傲慢、自以为是的家伙打交道,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他是个讹诈高手,甚至比斯大林也不逊色。”   “可我们总要去试一试呀”黄历淡淡地笑着,在桌上赫鲁晓夫的照片上用手点了点,说道:“瞧他的那个大肚皮,好象刚从西瓜店行窃出来。其实,赫鲁晓夫还是表现出了很多与斯大林时代的俄国人所不同的地方。”   有趣的话语让尼克松也笑了起来,随后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不同的地方?总统先生能否举个例子。”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在斯大林时代,苏联官员都尽量避免出席西方国家大使馆的聚会,即使露面了也是脸上带着严肃而生硬的表情。但现在,苏联领导人特别是赫鲁晓夫本人却经常参加外交聚会,与宾客自由交谈,和记者开玩笑。或许同他们打交道没有那么难,贵国政府是否可以试探性地邀请赫鲁晓夫访问贵国,进行一次首脑会谈。”   “NO,NO”尼克松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是难以想象的,起码在目前,愤怒的美国人向国会寄发的抗议信和电报将把国会大厦淹没。”   “没有那么严重吧?”黄历眨了眨眼睛,说道:“那就由我国先打个头阵,明年的世博会是个不错的借口。在这之前,也请贵国政府与苏联外交人员接触一下,试探苏联对于印支的真实态度。根据我们的分析,越共对南越的和平态度不会持续太久,黎笋是个鹰派,一旦他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对南越的入侵和渗透将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我们的情报部门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尼克松点头道:“在刚刚结束的越共中央委员会第十一次会议上,黎笋向越共中央提交了一份提议,要有限度的加强在南方的军事活动。虽然未获通过,但对这个危险的信号,我们应该提高警惕。”   黄历思索着点了点头,黎笋虽然是第一书记,但对越共与政府工作的权力控制仍很有限。黎笋的周围仍然是那些具有极大影响力,很有风度的老革命家,群众对他们十分敬佩,如胡志明与武元甲,他们对处理南方的事务持有较为慎重的态度。但这一切都将随着越共内部权力均衡而改变,越共不可能永远对南方武装漠不关心。      第205章 说服南越入联      针对南越解放阵线的军事行动早已经制定完毕,随着南越政权的逐渐稳固,社会矛盾的大幅减弱,军警系统的整肃训练,户籍人口档案的统计和完善,情报人员对解放阵线的潜伏打入,军事打击的时机越来越趋于成熟。   爱德华·兰斯代尔上校当时三十八岁,已是一个享有盛名的传奇式人物。他曾协助雷蒙·马格赛赛总统平息了菲律宾共产党领导的民抗军分子的暴乱,以反游击专家而著称。作为南洋联邦和美国组织的联合情报机构的美方首席代表,他对要展开的代号“凌晨”的军事行动充满了信心,并且颇有些急不可待。   当尼克松听完兰斯代尔的汇报后,也向黄历提出了类似的疑问,那就是军事行动为何迟迟不见付诸实施。   “我们还需要做最后的一个工作。”黄历沉思了半晌,缓缓说道:“既然越共命令南方解放阵线目前的革命任务只能依靠和平手段进行,那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样一来能显示南越政府的开放和民主;二来能够分化瓦解南方解放阵线,并使其思想产生分歧;第三嘛,如果他们跳到前台,对我们的军事行动也大有帮助。另外,目前南越的军事力量能否胜任这次军事行动,我还有着一些顾虑,所以想再多准备一些时间。”   尼克松想了想,认为黄历说得有道理,东方的智慧啊,既得了好名声,又能引蛇出洞,实在是很高明的一招。   “总统先生,贵国的情报机构对我们好象有所保留。”兰斯代尔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我是不是神经过于敏感了。”   黄历垂下眼睑,停顿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是最高机密,我们不得不谨慎万分。这不涉及到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必须为我们渗透进去的高级特工的生命负责。上校既然问起来,我自然会坦诚相告,希望你能严守机密。”   “当然,我以生命和荣誉起誓。”兰斯代尔说道。   黄历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的一个高级特工已经渗透进解放阵线南方局,虽然职位很小很小,但他将起到的作用将是不可估量的。”   尼克松很振奋,首脑机关一旦被摧毁,对解放阵线的打击将是致命的,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总统先生,请原谅兰斯代尔上校的冒昧,这确实是一个高度机密。”尼克松说道:“当然,兰斯代尔上校是绝对忠诚,绝对不会泄密的。我希望能让他参与一些核心机密,嗯,只是他一个人。”   “我对兰斯代尔上校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也对副总统先生的建议很是赞同。”黄历点头答应下来。   不动则已,动若雷霆。这一向是黄历的风格,也往往是最有迷惑性的。解放阵线现在虽然不象历史上那样受到吴庭艳军队的扫荡、围剿,但一张紧密的大网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而解放阵线却并未感到如山的压力,以为南越政府软弱,或者是忽视他们的存在,正抓紧这难得的时机发展组织,也就是如此,才给南洋联邦和美国联合情报机构创造了更多渗透打入的机会。一个个耳目,一颗颗定时炸弹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解放阵线,等到爆发的时候,解放阵线在内外夹攻之下,损失惨重的结局已经注定。   ……   越南的事情基本确定下来,但南北越分治独立,不仅要看北越及苏联、中国的意思,还要说服南越政府同意。   潘光诞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和李承晚、金日成一样,期盼是统一,是绝不甘心看着祖国被割裂的。但他也对北越的极权统治深恶痛绝,拒绝按照日内瓦协议举行关于全越选举的筹备性协商。他公开宣称在越南北方根本不具备自由选举的条件,除非北方政府废弃恐怖主义和极权主义,否则决不与之进行筹备性协商。而他提出的要求北越放开党禁,开放报纸媒体,允许南越的党派前往发展,又是北越所完全无法接受的。   这样的政治僵局是暂时的,早晚会被打破。为了实现南北越分治独立的目标,黄历借着尼克松来访,特地邀请了潘光诞等几名南越高官,包括保大皇帝在内,来坤甸进行访问,以便共同说服他们接受这个建议,积极地筹备独立,并向联合国申请入联。   劝服工作无疑是艰难的,潘光诞等人处于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既担心独立建国后,国家统一再无希望;又担心南北越开战,同胞相残,南北越都遭受到惨重的损失,而且对北越的战斗力,他们也心存畏惧。   黄历和尼克松使尽浑身解数,说得口干舌燥,讲事实摆道理,又是许愿承诺,又是危言耸听,终于在第二天的会谈中使潘光诞等人答应了南北越分治独立建国的主张。   “各自独立建国并不是放弃统一,反倒是有助于越南人民自己来实现和平统一。”黄历对此是这样总结的,“目标达到将使越南的紧张局势得到缓和,并且助于南北越南的接近,使南北越更有机会进行接触与会谈。”   尼克松也对南越政府表示了赞赏和亲近,“美国将一如既往地大力支持南越政府,为南越的经济发展,为南越人民的幸福生活早日到来而努力。将军事的对抗转变成经济、科技、制度等方面的竞争,对于各方来说,都是符合利益并且是现实可行的。”   “我们虽然同意暂时先独立建国,以便赢得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致力于国家富强和民族幸福,但并不意味着放弃统一的努力。”潘光诞低沉地说道:“感谢美利坚合众国,感谢南洋联邦一直以来的支持和援助。现在用这种方式来避免越南人的自相残杀,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是唯一的办法,我们对此表示理解。”   黄历和尼克松相视一笑,上前与潘光诞等人握手拥抱,随后黄历设宴款待了南越政府官员,并且亲自陪同他们前往正在紧张建设的世博园,参观了已经建成大半的南越馆,这令潘光诞等人十分惊喜。特别是保大帝,当看到一座缩微的顺化阮朝皇宫建筑时,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对于这个深受汉文化影响的帝王,黄历还是颇有好感的,特别邀请他为南越馆题匾。尊重是不花钱的,但却能得到花多少钱也得不到的效果。   越南原本没有文字,只有口语。本世纪初才由一些从法国留学回来的知识分子采用法语体系创造了越南文字。但越南一直深受汉文化的影响,在历史古迹中随处可见汉字。保大的毛笔字就很令黄历感到汗颜,可见潘光诞与黄历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并不只是政治上的需要。   在越南南北地区都居住有大量华侨,北方华侨的语言以白话——广东话为主,但语调有所差别。而南部西贡一带,则是明清时代汉族移民后裔,讲国语。真正的越南民族京族其实只是居住在中北部地区,土地贫瘠,经济落后,却十分好战。黎笋就是中部人,有强烈的越南意识,不能容忍汉文化的存在,因为他认为这将对其国家民族的生存造成危害,早就欲除之而后快。越南的统一,以及抱上了苏联的大粗退,使其得以实施所谓的“民族净化”政策。   在黄历的评价中,黎笋是个忍者神龟,不可小觑。目前,在他刚担任总书记时,他常自我抑制自己的主见来迎合其它比他资格老声誉高的领导人,但黎笋有绝对权力的欲望。通过忍耐,他通过孤立胡志明、武元甲以及其它同志的手段,建立了他在河内的可以共同决心全力推行他的革命目标的领导机器。   在历史上的越南战争中,黎笋巧妙地周旋于中苏两个矛盾日益加深的大国之间,一方面对中国阳奉阴违,大量索取更多援助,充实力量;另一方面则同苏联眉来眼去,争取苏联的军事和经济支持。等到统一完成,羽翼丰满,他才暴露出一边倒的意图。   说实话,黄历对于北越人那种殉道似的牺牲精神也有些畏惧,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地想将越南战争尽量消弥于无形,或者减弱战争的惨烈程度。   对南北越分治,黄历还是有信心的。因为如果南越政府企图单独加入联合国,北越肯定不能置之不理。为了防止在联合国出现不利于北越的事态,北越很可能会采取主动措施,也申请加入联合国,并主张南北一揽子解决。   北越最担心的情况应该是南越加入联合国的申请顺利通过,而北越的申请受阻。所以,北越会积极寻求苏联的支持,只要美国作出某种设置障碍的姿态,那苏联自然会用阻挠南越入联来回应。这样一来,南北越双方入联便成了美苏两国的交易,北越会以为加入联合国是这场政治斗争的胜利。   嗯,嗯,黄历想到了这些,却没有告诉尼克松,因为他还有自己的打算,要在其中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第206章 世博会上的辩论      随着一九五七年新年钟声的敲响,南洋联邦进入了正式建国后的第十个年头。十余年的稳定发展,十余年的开拓进取,十余年的辛勤工作,十余年的运筹帷幄,南洋联邦已经成为亚洲当之无愧的第一富国,第一强国。当然,这其中还包含着南洋联邦固有的很多有利的资源因素、政治因素,但作为总统的黄历,却也是功不可没,这是无疑的,也是被南洋联邦的大部分民众以及外界观察家们所认同的。   十年国庆,将是一个隆重的庆典,这是肯定的。而在山口洋举办战后的第一次世界博览会则是南洋联邦向世界展示其国际地位和建设成就的又一件大事。为了体现“科学、和平、进步”这个主题思想,山口洋世博会建造了一座原子能结构的球型展馆,代表着人类进入了科技进步的新世纪的象征。它独特新颖的造型,虽然时隔半个多世纪之久,但对参观者来说仍然历历在目。而且,山口洋博览会的辉煌和丰富,几乎使以往的所有世博会都黯然失色。   二战后,世界人民在满目疮痪的废墟上重建家园,并恢复生产、复苏经济。经过几年的建设,欧洲国家重建了被战争摧毁了的经济,寒冷的政治气候也稍微变暖。在希望和平进步的氛围中,南洋联邦率先以恢复举办世博会为由头,打破了世界的沉寂和凝重。作为管理世博会的国际组织,国际展览局可以说是备感欣喜,因为距离上一次世界博览会已经过去太久了。   世博会是一个具有上百年传统的大品牌,它是全球最高层次的科技博览会,也是当今世界人类创意的最大盛会。许多新理念、新知识、新文化、新技术、新产品都是在世博会上首次“亮相”,随后得以普及推广,从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世博会也是一个全球舞台,世界各国、各地区、各民族汇聚在一起,展示各自精彩纷呈的文化、科技和产品,相互交流,相互学习,使之最终能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提供新的增长点,促进世界文明的进步。   山口洋世博会的参展数量达到一百二十六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其中有一百零二个国家,二十四个国际组织,这意味着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将出现在山口洋世博会中,国际参展方的数量创下世博会的历史新纪录。   更令南洋联邦民众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是,有十八位外国国家元首及政府首脑出席了山口洋世博会开幕式。另外,还有包括议长、国家副元首、政府副首脑、部长等在内的二十多个外国重要贵宾团组也出现在开幕式,这也是历次世博会所没有出现过的情景。   山口洋世博会共建造了二百多座不同的建筑。为了能方便游客观赏宏大的地域空间,主办方设计了高架缆车和快速机动车,还有在专用车道上来回奔跑的运客小火车。为了方便步行者,又特意设计了一条长五百米,宽二十五米,高十五米的天桥,人们从天桥上可以看到大多数展馆和园区的景色。   与以往世博会的最大不同是,各参展国的展示都强调了现代特色的表现和对未来发展的思考。在展馆设计、展示布置和展品选择上,都突出科学技术与思想理念的演绎,这与过去的世博会有了很大的区别,同时也为以后的世博会提供了典范。   由于是战后第一次世博会,各国对参展都非常重视,竭尽全力在这个创意舞台争奇斗艳。各国设计建造的展馆建筑千姿百态,令人目眩。对于游客来说,五花八门的展示,则令人兴奋不已。   一次成功的盛会,带来的岂止是经济效益。南洋联邦所展示的科技成就,使其国际地位大大提升,俨然已经进入了国际先进行列。在外交领域的突破也是本次世博会给予南洋联邦的一次良机,向苏联发出的邀请,竟然真的把赫鲁晓夫招来了。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六日,赫鲁晓夫的专机缓缓降落在坤甸机场。他身穿军服,上面挂满了勋章,头顶光秃秃的,身高五英尺五英寸多点,但体重将近两百磅,脸圆嘟嘟的,配上明亮的蓝眼睛、颊上的疣子和带缝隙的牙齿,还有那个大肚皮。当他走下舷梯,与黄历握手致意时,人群中一位外国女士惊叹道:“多有趣的小个子啊!”   后来的事情更有趣。当黄历宣读一篇欢迎稿时,赫鲁晓夫毫不在乎地做着鬼脸;他挥动帽子,冲一名小女孩挤眼睛;他夸张地扭着头,目送一只蝴蝶飞过。一名记者写道,通过故意为之的老歌舞演员式的杂耍,赫鲁晓夫完全抢了大总统黄历的风头。   黄历不是演员,抢不抢风头,他对此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次邀请能否达到目的,这个“土豆政客”为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收获。   “我要埋葬你们,这句话我的确说过。”赫鲁晓夫对黄历提出的疑问做了这样的解释,“如果我想要把每个人都埋葬掉,那我一辈子也干不完。有人故意歪曲了我的讲话,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在什么时候把什么人从肉体上埋葬,而是说在社会的历史发展中社会制度的改变。从历史的发展和历史的观点来看,资本主义要被埋葬,共产主义将代替资本主义。”   黄历对此抱以淡淡的微笑,缓缓说道:“对您的乐观估计,我持保留态度。不过,我们可以到九十九岁的时候再来进一步讨论这些问题。现在,我们着什么急呢?”   赫鲁晓夫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一种变相的祝其长寿的措辞,也笑了起来,说道:“就政治差别而言,我们永远不会一致。但我同意你说的,时间会证明我的正确。”   黄历和赫鲁晓夫停步于南洋联邦的世博会展厅,彩色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家用汽车等等呈现在面前,当讲解员介绍各商品,并自豪地说将在多少多少年之后,这些商品在南洋联邦将达到怎样的普及率时,赫鲁晓夫昂起头来表示蔑视。   “你以为俄国人会被这个展览惊得目瞪口呆。可事实是所有新建的俄国住宅内也都将有这种设备,在这里包括美国,要得到这些东西要有钱才行,而在我们那里,你只要生为苏联的公民就行了。”赫鲁晓夫用一种不甘示弱的口吻说道。   黄历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并不认为这个展览会使俄国人民惊讶,但是它会使他们感兴趣,就象你们的展览会使我们感兴趣一样。多样化,选择权,这些就是生活的情趣。”   “如果我同意你说的,我就会受到米高扬的引诱。他喜欢辣味汤,而我不喜欢。但是这并不表明我们的意见分歧。”赫鲁晓夫的口气变得缓和了一些。   “不如谈谈我们的汽车各有什么优点,这岂不比谈论武器各有什么威力更好?你想要的不也就是这种竞赛吗?”黄历微笑着拉开一辆参展汽车的车门,又使劲拍了拍车顶。   “对,我们所要的就是那种竞赛。”赫鲁晓夫敲了敲车窗,说道:“但是西方的将军说他们强大得很,能把我们摧毁掉。我们也就得能拿出点东西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俄国人的精神。我们是强大的,我们能打败他们。在这方面,我们也能让他们看点东西。”   “美国一直全面地抵制我们,甚至达到发出特别禁令,禁止向苏联购买蟹肉的地步。”赫鲁晓夫比较激昂地挥动着短胖的手臂,大发着议论,跟随在两人身后的记者们开始靠近,胆子越来越大,话筒几乎要捅到两人的嘴上,“他们说我们的货物是利用奴隶动动生产的。这听起来好象是疯人痴语,但确实有过这样的法令。他们还拒绝购买我们的鱼子酱和伏特加酒,尽管美国的行家们认为我们的这些商品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主席先生能够提出和平竞争、和平共处、和平过渡的思路,勇气和智慧为人钦佩,这将为解除两方的误解和猜疑开辟了新的道路,也使我们看到了缓解对抗和紧张气氛的曙光。”黄历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显然,这还需要双方都表示出诚意,并经过共同努力才能达到。我国政府及我个人,很愿意充当东西方和解,沟通,会晤的桥梁和媒介。”   赫鲁晓夫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黄历,圆胖的脸上眼睛在一眨一眨,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总统先生拥有的睿智和能力是一个值得称道的和很有意思的对手,我们或者可以放下武器,或者寻找一些适当的理由来继续斗争。”   黄历笑着晃了晃拳头,说道:“我倒希望换一种斗争的方式,比如说国家首脑进行一对一的格斗,来解决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哦,在贵国选出强壮的摔跤手,在美国选出健壮的拳击手当国家首脑之前,我相信我国将在世界上占据最有利的地位。”   周围的记者们发出了笑声,赫鲁晓夫也笑了,“对这种斗争方式我绝对不能同意,我想艾森豪威尔也不会同意,我们这个年龄,或许斗智更加合理。”      第207章 非正式会谈      表面上,黄历维持着宽和大度的姿态,这或许给了赫鲁晓夫一定的错觉,但作为出访的对象,他事前肯定对黄历以及南洋联邦进行了一番研究。在参观完世博会后,双方进行了非正式会谈,赫鲁晓夫这才真正领教到了黄历的厉害。   嗯,不仅是拳头上的,头脑的灵活睿智也使他不敢轻视这位年轻的国家领导人。而且,虽然表面上不屑一顾,但在内心里,赫鲁晓夫对一个新兴国家能在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成为在亚洲举足轻重的角色,也还是感到吃惊和敬佩。   “南越政府正在申请加入联合国下属的专门机构——世界卫生组织(WHO),还要在联合国设立常任观察员,这些举动的意味令人不安。”赫鲁晓夫首先很严肃地对南越政府最近的外交行动表示了关注。   “南越政府正在开展反映自身利益的积极外交,这种情况并没有令人不安的因素。”黄历微笑着说道:“目前南北越的对峙才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情形,我们不能坐等战争的爆发,总要采取措施,避免这种可怕局面的产生。”   “战争?我看不出有这种迹象,如果遵照日内瓦协议,南北越应该进行统一的选举,彻底解决现在的对峙。”赫鲁晓夫说道。   “正如主席先生看不到战争的危险一样,我也看不到北越有进行自由选举的基础和条件。”黄历说道:“南越政府已经颁布了《政党社团组织法》,并且对报纸和媒体采取了相当宽松的政策,而在北越,我看到的是越共这样一个唯一的政党,看到的是报纸媒体上千篇一律的文章报道。就政治差别而言,在相当漫长的时间内,南北越难以取得共识。而这样的对峙将是很不稳定的,很可能会因为意外而爆发我们意料不到的战争。”   “对北越问题,你的看法还只停留在表面,如果继续深入,你会看到一个民主自由的政府,比南越所搞的这些表面文章要好的多。”赫鲁晓夫先是反驳了黄历的说法,然后便转换了话题,“南越谋求独立建国,这将引起要求统一的广大越南人民的反感,伤害他们的民族感情,将激起北越的愤怒。”   “说民族感情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未免太虚伪了,贵国不是正在谋求西方对民主德国的承认吗?”黄历带着嘲讽的冷笑,说道:“南北越独立建国入联,符合各方的利益,而且能够开创一个新思路,对解决两个朝鲜,两个德国都是积极的借鉴意义。这也符合主席先生的三和路线,您难道不想在民主德国、北朝鲜、北越创造条件,使其成为向西方世界展示令人羡慕的精神、政治和物质成就的橱窗。我们要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并努力说服我们的盟友接受这个事实。从而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常化,以比较正常的关系发展经济贸易、文化交流和旅游等事业。”   赫鲁晓夫沉默下来,对黄历的说辞颇有些意动。   对于德国的现状,波茨坦公告被认为是同盟国与德国缔结和约以前的暂时的解决办法。苏联的想法和建议是使暂时的现状合法化、永久化。他们要求西方国家承认德国存在着两种不可调和的社会与政治制度:东德是社会主义,西德是资本主义,他们希望国际上能正式承认两个德国的存在,而且两国都愿意签署和约。   而南北越的独立建国,对苏联来说并不是一个非要强烈反对的建议。相反,苏联并不支持北越向南方的军事行动,起码目前是这样的态度。维持现状,或许真的如黄历所说,是符合各方利益的举措。   赫鲁晓夫不想与黄历继续就些问题深谈,他还需要思考,还要与手下的智囊们商议。他知道,此次非正式会谈只是试探,交换看法,并不意味着已成定局的事情。在他看来,南洋联邦只是个冲在前面的棋子,其表达的意思也就是美国的想法。   既然赫鲁晓夫忿开了话题,黄历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旁敲侧击地说到了印尼共和国,“主席先生,您顺访印尼共和国的时候,可要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在短时间内如何补充营养,如何进行训练,也不会是一个职业摔跤运动员的对手。而且,这个乞丐,嘿嘿,将给您带来很有趣的感觉。”   “有趣的感觉?对总统先生的这种说话,我倒是感到很有趣。”赫鲁晓夫不悦地说道。   “等您看到了印尼共和国人民的生活,就会理解我话中所表达的含意。”黄历不以为意地冷笑道:“您会看到很多象原始人一样只在腰部以下遮点儿东西的印尼女人,但绝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印尼人民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他们住在暖和的地带,在他们的头上只需要一张屋顶挡住阳光和雨水就够了。如果说印尼共和国的人民现在最需要什么,我觉得大米和衣服是最合适的,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赫鲁晓夫疑惑地看着黄历,午餐时间到了,双方的非正式会谈宣告结束。下午,双方就和平共处、友谊和经济合作的必要性等问题发表了一个合乎规格的演说。当然,非正式会谈就是这个样子,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协议,但双方还是各有收获的。   苏联方面知道了南越要独立建国并加入联合国的外交行动,他们会仔细研究对策,或者会向北越方面也传达这样一种意思。那就是不能等靠,也要主动出击,以免落于被动。   黄历则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并且提醒苏联人,印尼共和国即便得到苏联的经济、军事援助,也不会是南洋联邦的对手。正如他所打的比喻,印尼共和国是个骨瘦如柴的乞丐,而南洋联邦则是强壮的、经验丰富的职业摔跤运动员,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对手的骨头拧碎。      第208章 印尼印象      十年磨一剑,南洋联邦的科技水平正在迅速提升,但却只向世人露出其冰山一角。随着五四年黄历出访澳大利亚并获得了铀矿的供货,作为一件全国系统配套工程的原子弹的研制终于出现了重大冲破,研制小组提供了相当乐观的时间计划表,最迟将在六零年制造出原子弹来。   原子弹这个东西虽然在世界战争史上只使用过一次,但作为一种威慑力量,以及国家实力和地位的象征,黄历接到时间计划表后,依然感到欢欣鼓舞。   拿到“核俱乐部”的入场券,南洋联邦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大国、强国的行列,按照黄历的雄心壮志,东南亚盟主只不过是起步。一旦拥有了核武器,南洋联邦的势力可以辐射到南亚、西亚、东亚,甚至在整个亚太地区,都是独一无二的强大力量。   世博会开幕后的忙碌终于过去了,黄历再次回到了工作的正轨,既不算累,也不算太轻松。对于南越独立,黄历虽然表示乐观,但也没忘了做以防万一的准备。通过与韩国的秘密协商,以及美国的努力,一个师的南朝鲜军队正在南洋联邦接受丛林战的训练和热带气候的适应;老挝境内的苗族头领王宝秘密接受了美国和南洋联邦的武器和金钱,组建了五千多人的部队,正在老挝和南越边境地带的丛林中加紧训练;在泰国的美军基地扩建了机场机库,囤积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并增加了一个飞行中队的力量。   而南越政府也加紧对军警系统进行扩充和训练,并借助于南洋联邦和美国的人员支持,通过西贡的军事院校培养出大批的合格军官,除了能加强政府对军队的掌控外,也提高了军队的作战能力。   “引蛇出洞”计划随着南越政府颁布《政党社团组织法》而开始实施,南方解放阵线目前还没有动静,但据内线报告,其内部已经出现了是继续隐蔽斗争,还是进行合法的议会斗争的意见分歧。但如果在三个月内南方解放阵线未能向政府登记并获得通过的话,他们就将作为非法组织而被取缔,失去法理的正当性,其下属的武装将作为非法武装而遭到攻击。但南方解放阵线肯定也担心公开身份会丧失以后秘密斗争的可能性,这种两难的选择无疑会增大其内部的分歧。   不管南越是否能独立建国并加入联合国,对南方解放阵线的打击已经准备就绪,代号“凌晨”的军事计划也在不断调整完善,网越织越密,漏网之鱼的可能性也在变得越来越小。   一切都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中,蓄力愈久,出拳越猛。没有人会想到看似平和宽容,甚至有些软弱的南越政府会突然使出凌厉招数。包括正顺访印尼共和国的赫鲁晓夫也不知道,他此时正在经历着有趣的事情。   在雅加达机场,赫鲁晓夫受到了群众和盛大仪式的欢迎,这些安排同他们一行的身份相当,但赫鲁晓夫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老政治家,一眼便发现了苏加诺的一个弱点——做作。   作为苏联援建的巨大的体育馆,苏加诺引领赫鲁晓夫等人去看工程进行的情况。他要公众知道他也参加了劳动,便从苏联人当中拉了两个人拿着一把风铆装模作样地照像。说实话,这种做作的味道降低了苏加诺在赫鲁晓夫心目中的地位。   在到达雅加达的第二天,苏加诺便邀请苏联客人去游览一下,看看印尼共和国的农民是怎样生活的?并且将在一个村子里组织一个欢迎会,并请苏联人观看印度尼西亚民间艺术的演出。   赫鲁晓夫同意了,但到了该出发的时间,苏加诺却迟迟没有露面。等了又等,赫鲁晓夫等人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苏加诺。等到乘车出城,赫鲁晓夫才猜到了引起耽搁的原因。原来,在从雅加达到村子的路旁,苏加诺安排了很多农民欢呼挥手。   在乘车途中,在到达一个小小的村子休息之前,苏加诺不给赫鲁晓夫走出汽车的机会。但到达休息地后,房屋和村民的悲惨景象还是使赫鲁晓夫感到了震惊。印尼农民住的是竹窝棚,睡在破布堆上,根本没有床。而且正如黄历所说,很多妇女没有上衣,只穿着破烂的裙子。   看到裸露胸部的印尼妇女,赫鲁晓夫想起了《战争与和平》中托尔斯泰讲到的所有人的眼睛都不能离开库拉金娜的可爱的身姿和肉感的乳房。但在这个印尼村子里没有这样的女人,相反,只是一派难看和不愉快的景象,赫鲁晓夫为这些可怜的人们感到了难过。是的,黄大总统没有说错,印尼人给他的印象是极度贫困,而且也正是处于热带,才使情况不那么可怕。   但苏加诺并无羞愧之感,他企图使苏联人相信印度尼西亚的女人习惯于不穿衣服,而且她们也不在乎男人看见她们不穿衣服。对此,赫鲁晓夫不想造成错误的印象,但却使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穿过这个小村后,乘车又走了一段时间,才来到了要举行欢迎会的镇子。根据印度尼西亚的传统,本地的祭司在这里欢迎了苏联人。祭司用印尼语喃喃地念着什么,听起来象赫鲁晓夫印象中的牧师。赫鲁晓夫脚下的沥青路面烫得象站在油锅里一样,他试着先用一只脚站,再换另一只脚站,胖脸和秃头上满是汗水。天气热得闷人,赫鲁晓夫感到自己好象一直都呆在蒸汽浴室里,内衣粘在身上了,而且几乎不能进行呼吸了。   两名祭司还在嗡嗡地不断哼着,赫鲁晓夫看了苏加诺一眼,他正耐心地站着。难道是他热惯了,或者他的鞋比我的更能防热?赫鲁晓夫心里嘀咕着。   欢迎会是热情而隆重的,在晚上,赫鲁晓夫才领教了苏加诺的另一个绝技——跳舞。苏加诺爱跳舞,太爱跳舞了,太爱同女人跳舞了。他绝不只是同一个女人跳舞,他简直同看到的每一个女人都跳舞。而令赫鲁晓夫感到不快的是,苏加诺竟然对苏联代表团中的女医生表示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在塔斯社为党和政府领导人整理的专门报告中提到过苏加诺的这个弱点,他不能控制对女人的热情,对于女人,他总是不满足,在这方面,他的名声很臭。赫鲁晓夫难以理解一个有着这种习气的人怎么能被允许担任总统这一崇高和责任重大的职位。苏加诺的风流韵事使他在国际上丢丑,在国内也有人利用这些事来挖苦他,但他却毫不在意。   就在赫鲁晓夫对苏加诺的印象逐渐明晰时,苏加诺终于向苏联提出了军事援助的要求。显然,西伊里安被南洋联邦并入版图,使苏加诺深受刺激,他情绪激动地斥骂南洋联邦与荷兰殖民者狼狈为奸,正将属于印度尼西亚的领土一块块加以吞并。而他,印尼的国父,印尼人民的伟大领袖,将组织起一支数百万人的军队,将南洋联邦碾平,建立一个“大印度尼西亚”。赫鲁晓夫吃惊地发现,这个“大印度尼西亚”包括了荷属东印度群岛、马来亚和婆罗洲,他还不知道这个“大印度尼西亚”理念是在1928由民族主义激进青年在雅加达宣布的《青年誓言》中提到的,并在日本占领期间获得了日本法西斯的鼓舞和支持。   赫鲁晓夫擦着头上冒出的汗水,这该死的地方实在是太热了,尽管到处有风扇,但依然是难于使一个欧洲人,特别是难于使一个从欧洲北部的俄罗斯来的人适应的。   “我们需要用贷款的方式购买巡洋舰、驱逐舰、潜水艇、火箭炮、鱼雷、高射炮,还有战斗机和轰炸机。”苏加诺向赫鲁晓夫列举着他的清单,“另外,我们还需要贵国派一些最优秀的海军专家和军事顾问来训练我们的士兵,我们缺乏足够的受过训练的人员。”   赫鲁晓夫咽了口唾沫,有些低沉地说道:“我劝你不要去碰南洋联邦,你并不真的想要打仗,是不是?你并不真想碾碎南洋联邦?如果你真的想,你就错了。南洋联邦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们的人口也许比印尼共和国少,但南洋联邦的武器装备比较先进,他们的军队受过良好的训练,有很丰富的实战经验,并且有一个很精明,很狡猾的统帅。再者,你已经使自己处于这样的地位,如果你真的主动发起战争,别的国家不会了解你,也不会同情你。你会把苏联置于非常尴尬的地位,因为你知道,南洋联邦的背后还有美国,而苏联由于地缘关系,将很难在太平洋战场上帮助贵国。”   开什么玩笑,就凭印尼共和国现在的状况,要挑战南洋联邦,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有苏联的全力援助,据赫鲁晓夫判断,在五年之内,印尼共和国依然不是南洋联邦的对手。      第209章 导弹      赫鲁晓夫了解苏加诺目前所作的军事准备,他们是通过某些同苏加诺关系密切的印尼将军得到的信息。这些将军中有一些甚至是共产党员。他们既向国家总统苏加诺报告,也向印尼共中央委员会总书记艾地报告。所以,赫鲁晓夫认为印尼目前要与南洋联邦为敌将会输得很惨,这个时代的战争已经不是靠人多来取胜了,显然苏加诺还不是很明白这一点。   “南洋联邦的常备军只有二十多万,难道我们以十对一,还打不过他们?”苏加诺显然还没有完全理解赫鲁晓夫的意思,他依然处于激愤之中,“何况我们甚至能动员起三百万,四百万军队,他们将为大印度尼西亚的崇高理想而战。而南洋联邦的人口有多少,我们可以算出他们把壮丁招募起来能够动员多少个师。”   “总统先生。”赫鲁晓夫不得不插嘴道:“你的算法有一个根本错误,自从苏沃洛夫那个时代以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现代的士兵再也不是按‘子弹是伤瓜,刺刀才是可靠的朋友’这一格言过日子了。同样道理,现在的战斗既不靠刺刀,也不靠子弹。就连苏沃洛夫也常常说,一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部队能够打败数量上比它多的敌人。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即使要与南洋联邦打仗,也要做好准备,不能操之过急。”   “当然,对于贵国的援助和支持将是必要的。”赫鲁晓夫为了缓和气氛,算是有条件地答应了苏加诺的要求,“但总统先生,请原谅我们的难处,我们在支撑着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与西方资本主义的对抗,经济上并不宽裕。我们乐于把武器装备低价卖给你们,但确实无力无偿地送给你们。”   苏加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理解,不会让贵国为难的。我们会以贷款的形式进行购买,这个条件应该可以接受吧?对于您的建议,我也赞同,在三年之内,我不会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只是大规模的战争吗?赫鲁晓夫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措辞,看来苏加诺还是准备以骚扰的方式来让南洋联邦头痛,但那位黄大总统会让他如愿吗?恐怕——   ……   对于苏联可能向印尼提供经济和军事援助,黄历是有所预料的。对印尼的军事打击,或者称为预防性打击的计划早就制定完成,如今又再次提起,综合各方面的情报进行修改和补充。   同时,黄历有意夸大了苏联对印尼共和国的支持和援助,借机向美国购买了五三年研制成功,五五年才开始装备美国空军的“响尾蛇”导弹。另外,还有“麻雀”空空导弹以及几架E-1B“跟踪者”式舰载预警机。由于是使用“麻雀”导弹的第一个外国用户,南洋联邦获得许可在国内建立一条独立的导弹生产线。   南洋联邦的导弹研制一直在秘密进行中,西德因为政治原因无法在欧洲本土研制和布署新式武器,但为了不在这个科学领域落后,他们很愿意采取技术合作的方式在南洋联邦进行相关的研究,利用双赢模式来提高或保持自己的科技水平。   在一九五三年,南洋联邦和西德借鉴二战末期德国的“瀑布”地空导弹技术已经研制出了一种地对空导弹,取名为“弹弓Ⅰ”型。“弹弓Ⅰ”型配属了一部制导雷达,可同时跟踪二十个目标,并对导弹实施制导。但作为第一代地空导弹,“弹弓Ⅰ”型也不可避免地与同时期产品一样,有结构复杂,设备庞大,可靠性和机动性都很差的弱点。所以,“弹弓Ⅰ”型并未正式服役,而是继续进行改进。并于五六年推出了“弹弓Ⅱ”型,由于发射架和导弹重量都大为减轻,在把“弹弓Ⅱ”型改装到重型卡车和坦克底盘的实验中获得了成功,从而使其能够机动作战,灵活性、生存能力都大为提高。   虽然“弹弓Ⅱ”型具备了全天候作战能力,多发射击歼毁率较高,能有效对付中、低空目标,但其易受电子干扰的弱点依旧不能使黄历特别满意。在少量列装部队的基础上,黄历指示科研部门继续对其进行改进,并且要求他们弥补高空导弹的空白,尽快使正在研制的“弩Ⅰ”型导弹具备实战能力。   导弹领域是相通的,科研部门同时进行研发的还有反雷达导弹“跟踪者”和红外线导弹“猎手”。可以说,经过十几年的吸收、引进、发展,南洋联邦的科技力量虽然和美苏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非常接近英法的水平,只不过一直比较低调而已。   “蛇尾蛇”导弹和“麻雀”导弹的购入,使南洋联邦和西德的联合研发部门又可以走一条捷径。经过拆装研究和实弹射击,联合研发部门得到了不少启发,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由于空对空飞弹都是为了击落高空高速的战略轰炸机,故其气候应是干冷的温带大陆而不是湿热的热带海岸,所以在美国运作正常的电子零件,在南洋联邦却容易失效。   而且麻雀导弹结构比较原始,使用也受到很多限制。最大的限制来源于雷达波束制导系统和敌我识别系统,由于敌我识别问题没有得到很好解决,使用者不得不把目标放近到视线距离内,确定是敌机后才能发射导弹,此时导弹早已失去作用。另外,射程太短,锁定目标耗时太长,也是导弹在实战中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就是这种方式方法,购买、研究、吸收、改进,联合研发部门能够省去很大的力气,节省大量的时间,并制造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武器装备。从而紧紧追赶着世界科技发展的先进水平。   等到美国人在实战中发现他们的先进导弹在亚热带和热带竟然和二战时的连发空对空火箭效能差不多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要作何感想,恐怕反过来要购买南洋联邦的热带专用导弹吧!      第210章 卫星      稍微牺牲些速度不要紧,但一定要保证武器的性能,黄历以自己在战场上的一贯认真和仔细的标准同样在要求着研发部门。   不同于美苏两国你争我赶,争相推出新武器以证明自己的强大,却在地域适用性以及实战可靠性上有意放松标准。南洋联邦一直不声不响地汲取着别人的长处,改进着别人的缺点,使自己的产品能够在各项性能上得到综合的最高分。   针对印尼共和国的行动自然不只是加速研制导弹这一项,增加反潜能力也是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南洋联邦开始扩充岸基反潜直升机和舰载反潜直升机的数量,海军向坤甸船厂订购了六艘新型驱逐舰,并开始对旧式驱逐舰进行改造。同时向英美两国购买了一批声纳浮标、吊放声纳、磁控仪、反潜雷达等设备,准备加装到直升机和驱逐舰上。   南洋联邦一系列如临大敌的举动让美国人也感到很紧张,因为苏联一直想在太平洋地区拥有海空军基地,但从未得逞。如果印尼共和国彻底倒向苏联,将使苏联东可直出太平洋而不必受日本牵制,南又可直下印度洋,而且印尼共和国距离菲律宾实在是太近了。   养贼自重,黄历是很擅长使用这个伎俩,而且是屡试不爽。雅加达与莫斯科建立起直接航线,更令美国人感到狐疑和害怕。除了加强情报刺探外,美国人也有意使南洋联邦成为包围、扼制和打击印尼共和国的可靠力量。当然,一些军工技术和武器装备的援助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一九五七年的世博会胜利闭幕了,南北越独立建国的计划也正在看似顺利的实施着,南越政府已经决定在五八年之前宣布建国,并向联合国提交入联申请。而北越显然受到了苏联方面的压力,看似愤怒抗议的社论之后却隐藏着另外一种意思。即南越单方面加入联合国会延长越南的分裂,制造不稳定的矛盾。   从搜集来的情报分析,北越也开始筹备建国的事宜,显然是作为一种回击手段的应变措施,或者是害怕动作慢了,不能使联合国大会对两国一起在入联问题上进行一揽子考虑。从而在以后遭遇到西方国家的反对,在外交地位上落于被动。   而这在此时,一件大事发生了,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一颗水球大小的俄国卫星,不停发出嘟嘟的声音,在离地球九百公里的轨道上运行着。人类科技上的巨大进步,标志着人类太空时代的到来的大事件,却在美国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引起了新一轮的技术竞赛。   美国新闻界蓦然惊醒过来。波特兰《俄勒冈人报》评论说:“让苏联卫星在空中盯着我们,这实在太可怕了。”《时代》周刊说:“美国一向为自己科学技术上的能力和进步感到自豪,为自己能够走在别人头里,第一个取得成就感到自豪。可是现在不管作出多少合理的解释,由于一顾红色的星星使美国人黯然失色,终于突然间在全国出现了强烈的沮丧情绪。”   而美国政府发言人则表示报界不应当小题大做。哈格蒂发表一项声明说道:“我们从来没有认为我们的发射卫星计划是在同苏联人竞赛。”当时已退休的威尔逊称俄国的这一成就是“一个巧妙的技术花招”。海军研究部主任罗森·贝内特少将表示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对“那么一块几乎人人都能发射出去的铁块”大惊小怪。白宫顾问克拉伦斯·兰德尔把苏联的空间载运工具说成是“一件无聊的玩艺儿”。谢尔曼·亚当斯轻蔑地说政府对“外层空间篮球赛”不感兴趣。   尽管美国人故意贬低苏联取得的成就,但他们终于还是尝到了低人一等,甚至蒙受耻辱的滋味。他们成了国际上的笑料。俄国的主要的星际科学家利奥尼德·谢多夫在巴塞罗那的一次科学会议上,嘲笑他的一位美国同行说:“你们美国人的生活水平比我们高。可是,美国人就只爱自己的汽车、冰箱、房子。不象我们俄国人,热爱自己的祖国。”反美的人大肆嘲笑,俄国人拉下了美国人的面子,在世界上取得了一次辉煌的心理胜利。   苏联人造卫星发出来的嘟嘟声成了“从外层空间传来对美国人十年来自以为美国的生活方式就是我们民族优越性的可靠保证的嘲笑。”《时代》周刊紧张不安地说:“整个美国转向华盛顿,希望从那里得到一些安慰,而结果却只看到政府机构中一片混乱,感到领导方面存在着危机,因而要求采取行动。”在那个星期里,股票市场价格一泻千里,令人头晕目眩。随着俄国的人造卫星亮晶晶地越过天空,整个美国似乎已变得万分沮丧。一种挖苦讽刺的情绪忽然到处流传。   “俄国人民能够在天空中看到一颗明亮的星星把苏维埃政权的光芒带到地球之外去,是靠千百万人缺吃少穿的结果。”黄历或许看到了问题的核心,他对于现在就把国家资源投于空间探索是否明智深感怀疑。   “那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发射卫星?听你话里的意思,怎么有点酸溜溜的味道?”何梦雨象个好奇的小孩子一样,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用双筒望远镜搜寻着天空。   “如果全力研究的话,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黄历坚持着,伸手揽住了爱妻的腰肢,“起码我们没象美国人那样,做出把火箭专家和导弹专家分家这样的‘惊人蠢事’。从原理上来讲,发射外层空间火箭和发射远程导弹在技术结构上实际是一样的,花费大量财力人力分头去搞,美国人的脑袋进水了,或者是钱多得没处花了。”   何梦雨将温软的身体靠了过来,以便让黄历能搂得更舒服一些,“嗯,你的眼光是没人能比得上的,给国内科学家们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他们要是不卖力干活儿,可真说不过去了。”   嗅着爱妻身上的香味,在暖融融的温度下,黄历又蠢蠢欲动了。对于何梦雨那光洁细腻、没有体毛的胴体,他简直爱死了,他也想发射——那什么了。   在国内,黄历一直想把科学培养成南洋联邦的一种宗教;科学界最有才能的人被选拔出来,成为特权阶级也无不可。给予他们高额的工资待遇,在社会上提高他们的地位,对后起之秀给予任何鼓舞。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这种要求对科学研究的尊严给以尊重的呼吁,产生了很好的效果。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效果将会越来越明显。   而且黄历并不是夸口,南洋联邦的综合科研机构确实要比美国那种陆军部、海军部、科技公司分头研发的效率高。当然,美国人现在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   同样对发射卫星的实际价值抱有怀疑的还有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但他以艾森豪威尔将军的身份思考问题时,他认为他所见到的实际是一种军事威胁。他知道他在人民心目中的威信正在下降。当然,任何总统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威望的下降,而艾森豪威尔对个人威望的重视更是不同一般。但在国家安全问题上他却是个行家,从一开始他就把火箭技术看作是军事问题。   现在,苏联的火箭技术危险地领先了美国整整十五个月的时间。由人来驾驶的战略轰炸机可能尚未过时,但已快成为过时的东西了。苏联事实上已经发明了令人恐惧的洲际弹道导弹。在莫斯科按一下电钮,华盛顿就会化为灰烬。这是一个冷酷而令人不安的事实:美国在生死攸关的洲际弹道导弹竞赛中已经落后,而且这种落后状态还将继续至少一年之久。   时间刚刚过去了一个月,对于极力美化政府的部分美国人来说,又是一个不幸的日子。苏联的卫星二号又上天了。同前一个比起来,它在某些方面,是一项更为惊人的成就。新卫星重一千一百二十点二九磅——六倍于卫星一号,它的运行轨道距离地球一千零五十六英里。   美国科学究们很羡慕,应该是全世界的科学家都很羡慕。一个那样大的外层空间运裁工具可以容纳各式各样的仪器,通过无线电发回关于大气层以外的太阳辐射、大气的温度和组成、流星的危险性、地球引力、地球磁场、地球电荷、地球气候的各种云型等方面的资料。俄国人还搞了一个令人想不到的绝招儿。卫星上有一只莱卡种的小狗,它身上绑接的一些仪器装置可以提供动物在外层空间能否生存的情报。   赫鲁晓夫趾高气扬,沉醉于他的科学家们所取得的胜利,他自夸说,向外层空间发射卫星不过是一系列俄国火箭奇迹的一个开端而已。他嘲讽地说道:“当初我们宣布成功地发射了一颗洲际弹道导弹时,某些美国政治家不相信我们的话,现在我们又成功地发射了一个地球卫星,只有技术上无知的人才会还有所怀疑。轰炸机已经过时了。你们还不如把它全部烧掉吧。你们怎能让有着血肉之躯的人去跟那类东西相拼呢!”   如果把氢弹弹头装在无人驾驶的导弹上,让它以每小时一万八千英里或更高的速度飞越海洋和大陆,将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对于艾森豪威尔来说,这是想到就害怕,但还是要大胆正视的未来的可怕的东西。对于这以后的一代人来说,他的明智是显而易见的。   对艾森豪威尔来说,问题显然并不这么简单。如果他把这场和俄国人的竞赛中的实际风险都透露出来,那么国会和人民可能不仅会抛掉白满情绪,而且很可能会把洞察事物的能力,甚至连理智都一并丧失了。   可是,他相信解决办法是可以找到的。那既是努力超过,或者至少赶上苏联在导弹方面的成就。在他看来,这才是摆在国家当前的任务,而不是什么在外层空间创造惊人业绩。也就是说,艾森豪威尔无意“在弄清到底要花多大费用之前,就听人怂恿,全力以赴去一样接着一样的搞那些时髦的玩艺儿。”他宁愿“要一颗装有核弹头的导弹,也不要一支能射中月球的火箭,因为,月球上并没有我们的敌人。”   然而,现在整个美国舆论大哗。一只狗在卫星二号上的出现,清楚地表明俄国人最终是要把一个人送到月球上去的。大多数美国人决心要在那里击败他们,因此,他们对他们的总统的那种沉着态度感到不能忍耐。《时代》周刊说:“这场风暴势将成为艾森豪威尔从未遇到过的最严重的一场风暴。”《匹兹堡新闻报》有一条大字标题,恳求道“艾克,发射卫星吧!”   这便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好处,这就是领头羊的无奈。英国,法国,南洋联邦都可以保持沉默,或者随意评论,唯独美国不行,他们必须做出反应,哪怕搞出只是小小的不足于和苏联的卫星相媲美的东西。   恢复美国人民的自信心,集中精力弥补苏联人造卫星对美国人精神上造成的打击,现在是艾森豪威尔面临的最迫切的任务。于是他委派基利安为负责科学与技术特别助理,接着又指派了一个五角大楼的协调人,制止各军种之间的竞争。然后,他决定接连发表五次总统电视讲话。很多人都对这些讲话抱着很大的希望,第一次讲话效果很好。   随后,火箭之父——德国人冯·布劳恩对记者说,以美国现有的装备已可以发射一顾卫星。麦克尔罗伊部长忽然宣布“先锋”卫星计划现在重新上马,这话使所有的人部感到惊奇,包括参加这项计划的人在内。   相比较于美国的紧张和失落,南洋联邦却显得平静、祥和。全民福利已经基本覆盖全国,正在进行一些小的调整;《反垄断法》颁布并在真正意义上开始了实施和执行,意味着南洋联邦开始运用国家干预手段,限制有害于国计民生、损害大多数人利益的过度垄断,维持市场竞争,缓和社会矛盾;审查贪污举报咨询委员会建立起来,这个独立的非官方组织,可以审议廉政公署的每宗案件,而且,非经该会同意廉署不得停止调查,从而使廉政公署也能被有效监管……   ……南洋联邦旅游业年收入突破三亿美元,居亚洲之首,为促进旅游业的进一步发展,联邦政府计划再兴建四条高等级公路;东亚国家联盟定于十二月十五日在缅甸仰光举行首脑峰会,商讨东亚局势及加强各国经济协作相关事宜;南洋联邦与苏联签订易货协议;南洋联邦与南斯拉夫的外交关系升级为大使级;南洋联邦与波兰、捷克签订商贸协议,互设民间商业贸易办事处;南洋联邦总统将于明年出访中东,参加埃及阿斯旺大坝的合龙仪式;南洋联邦的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两千一百二十亿美元,超过了美国一九四九年的水平,占美国现在的国内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   经济奇迹?外援效果?资源优势?超常发展?畸形飞跃?一个从二战硝烟中建立起来的新兴国家取得如此瞩目的成就,令世人感到震惊。按照现在的增长速度,不出十年,南洋联邦将能达到美国的水平,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就在世人将《国路》这本书重新拿起来,仔细翻阅思考的时候,奉命渗透进苏拉威西岛进行骚乱任务的印尼共和国前第七军司令穆阿尔等军人于北苏拉威西发动了叛乱,发表“反殖民、反独裁、反贫困”宣言,成立“自治政府”,对苏加诺大加指责的鞭挞,在继续袭击荷兰人的同时还向南洋联邦秘密地伸出了橄榄枝。   随后,南洋联邦应荷兰人的委托请求,迅速出兵苏拉威西岛,平息该岛的政治骚乱和武装叛乱,并协助荷兰军队、侨民、殖民官员撤离该岛。同时,南洋联邦增兵西新几亚岛和马鲁古群岛,加强巩固那里的社会治安。   又可以伸手摘果子了,黄历总是这个脾气,看似不紧不慢,但暗中的布置却滴水不漏。出身于苏拉威西岛原住民托拉查族的穆阿尔,因为随其民族信基督教,并保留了许多有灵论的习俗,在印尼共和国内受到伊斯兰教军官和左翼军官的排挤和打压。被变相发配到苏拉威西岛后,很快便被南洋联邦的情报人员所说动。当然,南洋联邦的富庶,以及自由民主的宽松气氛,无论是对东南亚各国的华侨华裔,还是对贫困和动乱厌倦的民众来说,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次军事行动再次令世人领略了黄历行事的风格,预料中的持久性的战斗并没有发生。穆阿尔率领的叛乱军队很快便表示希望和平解决,并派出谈判代表与南洋联邦展开了商谈。显然,这是一场很有默契的“戏剧”。很快,苏拉威西岛上的七个主要民族,托亚拉、托拉查、布吉、望加锡、米纳哈萨、莫里和戈龙塔洛人也派出了代表,与南洋联邦接洽商谈。      第211章 分而治之和移民不止      一般说来,被统称为人民的群体的要求并不过分。安定、平和,能用自己的劳动换来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他们会希望吃得好一点,住得舒服一些。也就是说,人的要求会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而降低或提高。在战乱时期,希望能够不饿死,希望能够活下来,对,就是这么一点点能够生存下去的要求。   苏拉威西岛在这几年里一直不稳定,有与荷兰人的冲突,有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之间的冲突,有印尼共和国渗透进来的破坏分子的挑拨煽动,有民族之间的暴力冲突。不断的骚乱使得苏拉威西岛本不发达的经济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只不过因为南部的望加锡是荷兰人的坚强据点,才能够勉强维持到现在。   而相比于荷兰人的力有未逮,南洋联邦可谓是兵强马壮,武装到了牙齿。从南部的望加锡和北部的万鸦老登陆后,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武装直升机、轰炸机,再加上几万名战斗技能熟练的士兵,顷刻间便改变了苏拉威西岛的局势。乱世用重典,先以雷霆般无情的手段加以震慑,用最短的时间恢复社会的初步稳定,然后才是采取怀柔和收买利诱的时候。   开始还有武装试图对抗南洋联邦的军队,但从天上到地面的立体打击是如此凶猛,如此残酷无情,甚至连投降都不被接受。几场尸横遍野的血腥屠杀过后,再没有谁敢挑战这支虎狼之师的威严。   没有内部的配合,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黄历不会把军队冒然投入陌生的战场。几年的渗透、刺探、收买、利诱,苏拉威西岛的几个主要民族几乎都有了亲南洋联邦的势力,靠着这些耳目,靠着大军威压的势头,解散各派武装,收缴武器装备的工作进行得越来越顺利。   穆阿尔带领的部队被暂时免于缴械,成为南洋联邦军队的得力助手,他们也相当卖力。对于苏拉威西岛亲印尼共和国的势力,或者使用利诱劝降的手段,或者在南洋联邦军队的飞机大炮支援下,用武力解决问题。这个马前卒充分表现出了他的利用价值,也离他要实现的梦想越来越近。尽量将分散居住在苏拉威西岛中部、东南部和东部的托拉查人集中起来,建立中苏拉威西邦,这是南洋联邦私下答应穆阿尔的条件。   对于苏拉威西岛的管理,黄历准备将其划分为五个邦,分别为北、中、南、东南、东苏拉威西邦,其中经济较发达的北和南苏拉威西岛是要重点占领并控制的地方,另外,中苏拉威西岛是穆阿尔将要获得的奖励,而东南苏拉威西岛则暂时被规定为岛内几个穆斯林族群的定居之地,东苏拉威西岛则是信奉基督教的族群的定居之地。   占据重点,分而治之。这个字可以概括黄历的中心思想,有南、北苏拉威西岛在手,便可对其他三个邦实行钳制和监视。而七个大族被相对集中到三个邦中,由于宗教以及种族的原因,将很难拧成一股绳,对南洋联邦的统治形成实质性的威胁。   而保证统治稳定的另一个手段——经济援助和控制,南洋联邦现在已经有了充裕的资金和人力,能够实行大棒加金元的双管齐下政策。如果再早几年,恐怕苏拉威西岛将成为南洋联邦的一个拖累,引起其他各邦的不满。   南洋联邦建国之后的移民工作便没有停止过,东南亚各国的华人华侨数量保守估计是在两千七八百万左右。自四九年大陆移民浪潮结束后,黄历便把目光集中到了这些华侨华人身上。俗话说: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南洋联邦的迅速崛起,经济的飞速发展,民众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政治和社会的稳定,全民福利政策的实施,移民的优惠措施和稳妥安置……这些都成为吸引东南亚各国的华人华侨的有利条件。   相比较于寄人篱下般的他国生活,没有安全感是一种普遍的认知。为了家人,为了后代,即便在移民过程中有所损失,大多数华人华侨也还是乐于接受的。更何况,南洋联邦随着经济实力的增长,移民官员工作能力的增强,移民安置工作越来越顺合人意,条件越来越好。   马来亚、泰国、菲律宾、缅甸、越南,从五四年黄历成功出访各国到现在,光从这五个国家移民而来的华人华侨便达三百万之多。这些华人华侨的加入,不断地夯实着南洋联邦的统治基础,并使华人成为主体民族的目标越来越接近。   移民工作不仅是南洋联邦在积极实施,那些东南亚国家也是很乐于提供帮助和便利,以使本国的华人华侨数量降到没有威胁的程度。对于一个外来民族,东南亚各国政府之前所采取的政策一般是强迫华人接受本国人的生活方式。在他们看来,如果人口中有这么大的一部分人属于外国籍,而且易受一个外国大使馆或公使馆的影响,那将会引起严重的麻烦。而且在各国所设的华人学校的地位问题,长期以来便是容易产生冲突的根源。面对越来越强大的南洋联邦,各国积极配合移民工作,以消除以后可能会引起麻烦的问题,也是有情可原的。   五四年之前的移民还主要安置在苏门答腊和婆罗洲,到了五四年,安置移民的重点地域则变成了西新几内亚岛。而现在,南、北苏拉威西岛又会变成南洋联邦政府安置移民的首要之选。   南洋联邦终于完成了预想版图的大部,除了将要从马来亚联邦中脱离而出的新加坡外,整个南洋联邦已经基本完整。婆罗洲、苏拉威西岛、马鲁古群岛、西新几内亚岛连成了一片,象一片乌云般从北面将印尼共和国罩住。如果再加上苏门答腊岛和帝汶岛的东西夹制,印尼共和国已经陷入了三面包围的不利态势。望加锡海峡、马鲁古海峡、卡里马塔海峡等要道皆被南洋联邦海军所控制,可以随时掐住印尼共和国对外呼吸的咽喉。      第212章 无题      “新帝国主义者和老殖民主义者狼狈为奸,策划于暗室,逞凶于民众,无视印尼共和国从殖民主义统治下解放苏拉威西岛的正义要求,粗暴地践踏了苏拉威西岛人民的正当意愿,侵害了印尼共和国的主权……”面对南洋联邦的扩张,以及又一次的失败,气急败坏的苏加诺在他最喜欢的群众集体上发表了措辞强硬的演说,号召印尼人民武装起来,与新帝国主义者——南洋联邦作战到底。   而南洋联邦政府几乎是无视印尼共和国以及苏加诺的反应,只有大总统黄历在电视谈话中用嘲讽的语气进行了反击,“大多数苏拉威西岛人民对于加入南洋联邦是愿意并欢迎的,他们追求安定、富裕的生活目标也是我们非常高兴予以支持和帮助的。至于那位住在豪华的宫殿里、热衷于在女人身上证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用花言巧语和慷慨陈词来使他治下的衣不遮体的民众得到精神上的满足的总统先生。”   “总统先生,这是否是您对那位总统的忠告,或者是批评?”   “忠告和批评?我对此没有兴趣,我只是在说他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厚颜无耻地谈什么苏拉威西岛人民的意愿。任何一个长着眼睛、长着耳朵、有头脑的人也不会认为那位总统先生只靠激情的演说便能让民众过上好日子。对,对,接受苏拉威西岛的委托管理,我国并不是依仗着军事力量,而是一种自信,一种对于国家吸引力的自信,我们能够满足当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能够消除当地人民对动荡、贫困、落后的恐惧……”   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好,巧舌诡辩的借口也罢,苏拉威西岛被南洋联邦所控制,已经成了事实。在荷属东印度群岛,南洋联邦和印尼共和国都是在战后建立的国家,谁也没有把某块地方作为固有领土的法理依据,那自然是谁拳头大就归谁。   联合国应印尼代表的要求,终于对苏拉威西岛、西新几内亚岛的归属进行了讨论,通过了第1105号决议,宣布苏拉威西岛、西新几内亚岛及附属地为“非自治领土”,由南洋联邦管理,其最后地位将由当地人民自决。   嗯,嗯,不出所料,又是老一套,公民投票,民族自决,嘿嘿,玩移入迁出这种把戏,黄历可是老手了。有决议,但可没规定最后的时间,多了不要,有那么两三年也就足够了。   南洋联邦已经今非昔比,在亚洲可是首屈一指的富裕国家,大量的资金、粮食、设备、人员涌入了苏拉威西岛和西新几内亚岛,移民安置已经在南洋联邦形成了驾轻就熟的操作程序。感谢这热带的气候,南洋联邦的轻钢拼装板房作为一个产业已经极为先进,由于拆装、组合方便,一个工程队在几天之内便可建成几百套板房交付使用,速度极为惊人。一边是大型农业机械在开垦荒地,一边是附近居民新村在落成,一边是其它民用基础设施在加紧建设,一边是以工代赈组织起来的当地修路大军,苏拉威西岛的重建工作、西新几内亚岛的二期建设以极其迅猛而有序的方式在进行着。   一支支由当地民众组成的警备队在南洋联邦顾问的指挥下,逐渐负责起当地的社会治安,协助正规军围剿残余的叛乱武装,效果相当明显。苏拉威西岛的社会秩序在世人为之瞠目的情况下,迅速地得到了基本安定。人心思定,人心思稳,荷属东印度群岛的民族多样性,使得苏拉威西岛对印尼共和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纽带,这个因素也变相地加快了南洋联邦控制苏拉威西岛的进程。   苏加诺虽然暴跳如雷,气炸肝肺,却无计可施。南洋联邦的海空军严阵以待,印尼共和国那几艘军舰根本不是对手。而苏联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所答应的武器援助只运来了一小部分,剩余的则被用各种借口拖延着。   或许苏加诺可以猜到其中的一些原因,但却无力改变,因为他终于从南洋联邦这几年来一系列的扩张得逞发现了印尼国家的弱点。应该说,从印尼共和国宣布成立到现在,在印尼共和国内一直存在多种多裂国家的势力,使得苏加诺试图整合国家与团结各族的任务变得异常艰巨。   例如五一年马斯友美党领导人卡托苏维约纠集激进的伊斯兰势力在西爪哇成立印尼伊斯兰军,宣布成立“伊斯兰共和国”;五一年前东印尼联邦政府司法部长索乌莫基尔成立“南马鲁古共和国”,试图把马鲁古从印尼共和国分裂出去;五五年部分军官及文职人员在西努沙登加拉群岛的普拉亚成立“印尼共和国革命政府”等等。   在印尼共和国外部,美国、荷兰、南洋联邦一直在对印尼进行打压和遏制。美国中央情报局不断地暗中策动、支持印尼分裂势力的叛乱,并试图改变印尼国内的权力结构和政治走向。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印尼选择加入某一阵营而反对另外一方,其国内的脆弱性——从族群到意识形态再到地理上的多样性与四分五裂,将极容易为外部势力所诱导而加以利用,进而干预到国内精英之间业已存在的意识形态的分歧。一旦如此,对于致力于领土统一的新生共和国来说,无疑将是致命的打击。   因此,独立自主意味着印尼共和国希望摆脱大国之间的冲突,寻求独立的道路,也意味着苏加诺将使用这种手段来平衡国内左翼和右翼越来越明显的争斗。也就是说,印尼共和国不能参与军事联盟或防御协定,要基于对国家利益或原则的考虑来判断国际事务,而不是简单地看大国的脸色行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苏联的援助不可能是无条件的,而美国也应该在秘密帮助某些印尼国内的亲美势力。军队中左翼和右翼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这是苏加诺所要费尽心力加以调和的。所以,有些条件他是无法答应的。   同时,南洋联邦的强势也令苏联人重新考虑援助印尼共和国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效果。或者,苏联有些对印尼共和国的现状感到失望。   但苏加诺也不是山穷水尽,他绝不肯向南洋联邦屈服,他还有一个朋友可以依靠,也在头脑中形成了一个新的计划。   ……   东亚国家联盟首脑峰会在仰光如期举行,虽然南洋联邦经济最发达、社会最稳定、军队最强大,但黄历一直刻意避免在东亚国家联盟中趾高气扬、指手划脚,给别人一种“老子党”、“霸道国家”的印象。特别是对他国的内政事务,他一直不愿插手,特别是军事介入,更是他所力求避免的。   此次峰会主要是讨论锡兰、尼泊尔、不丹三国要求加入东亚国家联盟的问题,以及各国之间加强经济合作,共同发展的问题。南洋联邦科技和经济实力最强,自然是求援的主要的对象。而南洋联邦的不断移民政策,也使各国逐渐消除本国华人华侨势力膨胀的困扰和为难,使得他们向南洋联邦提出经济协助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而几个东亚国家联盟的成员似乎不约而同地对南洋联邦的旅游业发生了兴趣。三亿美元的收入,这个数字对一些西方国家来说可能不算多,但对任何一个新兴国家来说,都是一个给人深刻印象的数目。可以说,对南洋联邦在吸引游人方面取得的成功,这些国家都感到有那么一点忌妒。   良好的交通是最重要的因素,其次是体面的饭店、餐馆,再加上良好的社会治安。黄历很简单地讲述了其中的原因。   当然,南洋联邦拥有很丰富的自然资源,热带雨林、海岸风光等等,经过开发和宣传,无疑会成为相当有吸引力的旅游景点。   “总统先生,据我所知,贵国对外国游客的检查是很粗略的,通常只要几分钟,你不担心这可引起很多,很多有可能造成麻烦的人混进去吗?”韩国总统李承晚很有顾虑地问道。   黄历笑了,他当然明白李承晚话中的意思,“不受欢迎的游客或间谍,我想您话中所指的大概是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边境检查再严格,也无法确保能阻拦住他们,因为他们总会想出各种办法来进入我们的国家。所以,因为这一撮人,而让大部分的游客感到不便和繁琐,似乎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采用其它的方式对这种渗透进行斗争。”   “总统先生,您能允许我们派人到贵国来学习你们如何管理庞大的旅游业的经验吗?”不丹代表很谨慎地问道,他的样子很期待。   “当然可以。”黄历笑道:“我们将很高兴为你们提供一些心得,并告诉你们任何你们感兴趣的事情。”      第213章 缅甸乱局      首脑峰会起初进行得很顺利,不丹、锡兰、尼泊尔原则上被接纳为东亚国家联盟的会员,为了促进经贸发展和促进友好交流,东亚国家联盟的现有成员国对在联盟内取消护照进行了商议,这样将使各国民众来往于国家联盟的成员国更加方便。同时,由于准备接纳不丹、锡兰和尼泊尔三国,东亚国家联盟的称谓已经不能准确描述现在的这个组织。   菲律宾总统提议,把东亚国家联盟改为亚洲国家共同体,以便吸收更多的亚洲国家加入,增强联盟的经济实力及在国际上的话语权。南洋联邦总统黄历和其他几位首脑对此表示赞同,他又倡导成立东盟地区论坛,建立官方多边安全对话机制,就地区政治安全问题进行非正式磋商。各成员国经过讨论,决定明年在马尼拉会议上邀请对话伙伴国、观察员国和来宾国共同商议决定。   作为东道主的缅甸总理吴努,在会议期间精神状态却是不佳,时常皱眉沉思,尽管黄历知道缅甸国内因为民族问题骚乱很严重,但对缅甸内政却也不好多言。因为缅甸现在的局势很微妙,长期担任缅军总司令,总参谋长的奈温将军握有实权,而且由于不满吴努政府对少数民族叛军的绥靖政策,有取而代之的倾向。   由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发展程度的差异,缅甸各民族之间,特别是缅族与其他少数民族之间在历史上就存在隔阂。英国侵占缅甸后,又对缅甸各民族采取“分而治之”、“以夷治夷”的政策,蓄意挑拨、制造民族矛盾。英国殖民者退出缅甸前,别有用心地扶持一些少数民族上层分子,这为缅甸独立后的民族问题埋下了隐患,加深了少数民族的地方主义和分离主义倾向,削弱了政府驾驭民族问题的地位。   当然,如果按照缅甸建国之父昂山将军的想法,在缅甸提出联邦制,先给予少数民族地区以高度自治权,保留民族上层人物的特权,然后再缓缓图之,是为上策。虽然是以对少数民族的妥协换取国家的统一,但根据缅甸的历史和现实,这样的措施是符合国情的。   可惜缅甸独立前夕,昂山被极右势力暗杀,而缅甸新的领导人在少数民族问题上缺少远见和耐心。加之大缅族主义严重,独立不久,缅甸就取消了给予少数民族自治邦的宽松政策,且进一步削弱自治邦的权利,以此压制少数民族的要求。这种强硬做法激起少数民族的不满,克伦、孟、禅、克耶等民族开始与政府进行武力对抗,导致了缅甸局势的恶化。   虽然说缅甸是东亚国家联盟,也就是亚洲共同体的成员国,但亚洲共同体并没有义务去维护一个政府的统治,它针对的只是国家,只是能代表这个国家的政府。   会议期间,吴努专门设家宴招待了黄历,竟然还邀请了奈温将军,是想让黄历缓和一下两人的紧张关系,还是出于别的目的,黄历不好确定。而且面对两个观点截然相反的缅甸统治者,黄历很有些头痛。   吴努面对日益激化的民族矛盾和暴力反抗,显然有些焦头烂额,在言谈中竟然希望能用佛教慈悲为怀的精神感化各少数民族。他准备宣布佛教为国教,政府斥巨资修建佛塔,举办拜佛活动。   而奈温则对吴努的这种天真的想法表示轻蔑,他认为,民族矛盾已使国家陷于分裂的危险,在民族问题上应采取政治、立法和军事强硬手段。他最忧虑的是缅共武装,借着民族矛盾,已有壮大之势。   黄历倾听着,沉思着,他得表态,他不能让吴努和奈温把他看成一个没有担待、没有见解的软弱之人。即便是因此得罪了一人,或得罪了两人,他也要说出自己的真实看法,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真诚。   “我想同你们分享一下我的想法,虽然评论完全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事情,这让我有所顾虑。”黄历很谨慎地措辞,并且看着吴努和奈温。   “总统先生,请您不要有什么顾虑,您的睿智是众人皆知的,我们非常期待能听到您的真知灼见。”奈温将军先表示了一点小小的恭维。   “你们二位都是从维护国家统一的角度出发,这是无疑的。”黄历缓缓说道:“虽然知道作为你们的客人,这样放肆是不合适的,所以请你们先不要生气。我要说的完全是我个人的看法,对你们无所谓有什么约束力。你们可以只听,是否受权纳,完全由你们来决定。”   “总统先生,对于您的宝贵指点,我们当然不会生气,还请您畅所欲言。”吴努表现出了与奈温一样的欢迎态度。   黄历点了点头,微微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我只是笼统地谈一下,毕竟你们比我更了解你们的人民,更了解目前的局势,而我国的民族情况与你们是不太相同的。俗话说:至柔则无力,至刚则易折。处理复杂的民族事务,总要掌握好一定的标准,过于妥协软弱,过于强硬固执,都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可以针对不同的民族,采取不同的方法。”   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比如把反政府武装分为有实力的和小股的,或者是按民族、要求、地域进行划分,针对他们各自的特点采取灵活的方式一一处理。首先是使他们能与政府先达成和解停火,为民族地区进行经济建设提供和平的环境。我想,对于贫困落后的少数民族来说,缩小他们与缅族地区的差别,会有力于缓和民族矛盾。”   确实很笼统,但吴努和奈温都听出来了,黄历对他们二人的民族政策都不是很赞同。一个过于软弱,让少数民族认为政府可欺;一个过于强硬,反而会逼得少数民族拼命抗争。而且黄历提到了经济原因,这是不可忽视的,缅甸少数民族区域的经济发展相对于缅族地区来说,相当落后,相当一部分人以种植鸦片来谋生。   吴努和奈温带着礼貌的微笑恭维了黄历几句,这次小宴会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对遏制缅甸国内的骚乱也不会有太大的益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缅甸民族问题由来已久,又有宗教、经济等错综复杂的因素在内,根本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立刻见效,只能慢慢图之。   就在第二天,奈温将军在家里设宴招待了黄历。不得不说,奈温将军给人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象一阵清新的微风。他的妻子很聪敏,很有教养,告诉了黄历很多缅甸的情况。   光看表面,倒像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和优秀的政治家,这是黄历对奈温的初步印象,但他也敏锐地感觉到奈温将军的左翼倾向,虽然他现在指挥军队在同缅共的武装进行着战斗。   奈温讲了一些缅甸人在二战期间抵抗日本人的故事,应该是希望引起同样曾同日本人战斗过的黄历的好感。他对战时指挥游击队的共产党人只讲了好话,对战后共产党人拒绝参加政府,并转入地下准备按他们的理想夺取政权感到遗憾。   “缅甸共产党人走的道路是错误的,他们在丛林里与我们的军队作战,并借助于少数民族的分离主义倾向从中取利。”奈温很低沉地说道:“虽然我尊敬曾与我并肩抗日的共产党游击队的领导人,但也对他们的错误表示批评。”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正如我昨天所说的,缅甸的反政府武装各有各的诉求,这便给分化瓦解、区别对待提供了条件。如果这些反政府武装结成联盟,那可将是一个很可怕的局面。”   “即便是结成联盟,我们的军队也完全有力量击败他们。”奈温作为军人,表示出了很强的信心,接着他又谈了对吴努的评价,评价是否定的,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当奈温试探性地询问黄历,如果缅甸真的实行缅共口中的社会主义道路将会怎样时,黄历知道这便是他的真正意图。他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但实行社会主义当然不是什么缅共,而是他奈温。   “从我个人来讲,一个国家实行什么样的社会制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样的社会制度能否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好处。”黄历谨慎地说道:“而且,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下,一个国家宣布彻底实行某种社会制度还是需要相当的审慎。或者可以采取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比如借鉴、部分采取、有选择吸收等等。”   奈温笑了,眼睛也亮了,显然,他对黄历的这种观点极感兴趣。是啊,想实行社会主义制度,不是非要大喊大叫,弄到尽人皆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用比较含糊的说法会给国家和政府以更宽松的外交活动空间,而不会影响到真实目的的实现。      第214章 “凌晨”行动(一)      黄历知道奈温这个实力派掌权是早晚的事情,至于缅甸要搞什么社会制度,他不想干涉。东亚国家联盟的宗旨便是不干涉各国内政,而只对外来侵略进行共同援助,缅甸显然还不属于这一类型。而且缅甸的乱局十分的棘手,黄历还不想陷进去,弄个出力不讨好的结果。   因为亚洲国家几乎都遭受到外来侵略或者是殖民主义者的统治,从历史遭遇和民族感情上来说,对于外来的干涉更加敏感,稍微处理不好,便会激起极大的反感和愤怒。   黄历现在注意的重点是在南越,缅甸嘛,管它是实行什么制度,尽量维持国家联盟的成员数量,积极开展外交努力,增强亚共体的实力才是比较实际的任务。   但是,被国内因素困扰的不仅仅是缅甸,还有泰国、南朝鲜、菲律宾等国,这些领导人显然还不清楚,执政者的宽厚与包容心态,才是社会稳定与和谐的基本要素。   马共的根据地现在已经泰、马边境的泰国一方(北马到泰南),虽然马共人民军为了自身生存的需要,表示尊重泰王国政府及泰王国的领土完整,但对于泰国政府来说,这依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而且马来亚已经在今年八月在英联邦内宣布独立,如果容忍马共在泰国境内,势必引起两国的摩擦。   泰国因此向国家联盟的成员国请求帮助,当然主要的求助对象是南洋联邦。武器装备、军事训练,甚至希望南洋联邦派兵将马共驱出国境。   武器装备、军事训练都可以答应,且早就在实施了。至于出兵之事还是先缓一缓,而且凭泰国的实力,对付马共还是没有问题的吧?黄历觉得泰国不是怕马共,而是怕马来亚,怕老挝和柬埔寨的红色武装。   而老挝和柬埔寨的红色武装目前和越共是名义上的联合组织,软弱的老挝和柬埔寨政府害怕北越,只能捏着鼻子装傻。而这些问题最后又归结到南北越的地位问题,出现两个越南,这是对北越声誉和信心的最大打击,老挝和柬埔寨看清形势,才会选择重新站队。   黄历分析了形势,与各成员国达成共识,支持南越独立建国,建国后马上吸纳其加入亚共体,使东南亚的格局维持原样,力争保持各国的稳定。   首脑峰会看似圆满,但黄历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感觉。欧共体,亚共体,嘿嘿,自己想得容易了,欧洲国家虽经战乱,但基础和传统犹在,可以迅速地转入重建,政局也相对稳定。而亚洲这些新兴国家,虽然陆续从殖民主义者手中独立,但对管理国家、发展经济却没有足够的经验。看来,政局不稳、动荡不安的现象还会继续很长的时间,这是很令人感到无奈的事情。   反观南越,虽然重建的时间很短,但潘光诞积极仿效南洋联邦的体制,借鉴其管理经验和治国思想,反倒比这些早独立的亚洲各国自以为是的乱搞要有前途的多。   国家的发展不在于起步早晚,而在于道路的选择和领导人的虚心和睿智。看看这帮家伙,菲律宾的马科斯,南朝鲜的李承晚,缅甸想找中间路线的吴努和想向左转的奈温,军方和文职官员争夺激烈的泰国……独裁的,腐败的,无能的,短视的,带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嘿嘿,黄历苦笑不已。   当然,建立国家联盟也有着不少的好处,首先可以提高南洋联邦的国际地位,扩大国际影响;其次可以用贷款和援助让成员国更依赖南洋联邦,从而打开和占据成员国的市场;第三则可以借国家联盟对正在崛起的日本造成更严厉的压制。   就在东亚国家联盟首脑峰会刚刚结束,黄历还未返回国内的时候,在南越,蓄谋已久的“凌晨”行动拉开了帷幕。   夜晚,天朗气清,繁星灿烂,一轮下弦残月挂在空中。从直升机望下去,地面景物依稀可见,使人仿佛进入了一种清醒的梦幻。一进入柬境,机群便低空飞行,关闭航行灯,就象进入了鬼蜮魔界……机舱里沉寂无声,突击队员们都凝神屏息呆坐不动,这种紧张气氛前所未有。   “直升机以每小时240公里的速度越过山岭,越过在月光下闪亮的小河,接近了越南南方解放阵线设在柬埔寨的南方总部。”孙国卫的忐忑不安的心陡然沉静下来,进入了极为镇定的最佳状态,他回眸审视我的突击队员,他们脸上也都由惶惶不安转为狂烈的冲动,黑黝黝的脸上浮荡着冲锋前的那种昂奋之情。   孙国卫看看手上的夜光表,还有十五分钟就可到达。他仿佛看到南洋联邦特种部队总司令在用信赖的目光盯视他们,“为了雷霆部队的声誉,为了南洋联邦国家的光荣,我遥祝你们成功”……舷窗之外是隆隆飞行的机群,那是突击分队的八架直升机,但他知道,还有十架“枭Ⅰ”歼击轰炸机跟在身后。   渗透进解放阵线南方局的内应已经将一部小型无线电发射机藏在营地之内,并准时打开了机器,顺着特殊频率的电波,飞机可以在夜间很准确地找到目标。   要打就必说全力,不要瞻前顾后。对于突入柬埔寨境内进行斩首战术,美国人还是有所顾虑的。但黄历却不以为然,只要行动隐秘成功,柬埔寨能说什么,他们收留南越的反政府武装就已经是把柄,还敢大喊大叫吗?而解放阵线已经放弃了以合法和公开的身份参加南越政治生活的权利,明天便要正式宣布其为非法组织、非法武装,南越政府对其的打击合法合理,北越要么吃哑巴亏,要么提口头上的抗议,已经来不及在实质上给予解放阵线以支援。   指挥机先于突击机群到达解放阵线营地上空,十几枚强光照明弹突然亮起,把营地照得象白天一样,降落场边的一棵香樟树,象在阳光下一样投下阴影。      第215章 “凌晨”行动(二)      火箭弹带着亮尾从攻击直升机上嗖嗖发射,将一座竹屋、竹楼炸成一团团烈焰,机关枪“哒哒哒……”地狂吼着,向着从竹屋竹楼里跑出来的人员扫射。敌人遭到了突然而猛烈的打击,完全处于措手不及的惊慌状态,而且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直升机这种武器,除了乱喊乱跑,几乎完全没有还手能力。   直升机轰响着在营地四周降落,旋转翼的疾风把浓密的树冠吹得呼呼直摇,突击队员跳下机舱,从四面向营地压了过去。   解放阵线南方局做梦也没有想到躲在柬埔寨境内也会遭到突然的袭击,负责警卫营地的只有五十多人的武装,在凌厉的打击下,几乎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便已经伤亡大半。残余武装人员保护着几位高级干部试图向外突围,但“雷霆”特种部队的四支小分队已经卡住了营地通往丛林的道路。   战斗在地面展开了,急于窜入丛林逃跑的敌人疯了似的冲击特种小分队的临时阵地,这是他们唯一逃生的希望,为此而爆发出一股悲壮英勇的气概。但两架火力支援直升机迅速飞了过来,在敌人的头顶发射火箭弹,并用如雨般的机枪子弹摧垮了敌人顽抗的意志。敌人在爆炸和火焰中挣扎,情景既壮烈又悲惨。   突然袭击持续了四十多分钟,这座原有近二百人的营地已经在火光中完全被摧毁。随着枪声、爆炸声的停息,突击队员开始在废墟中搜杀或俘虏解放阵线的幸存人员。一个陌生的家伙在指认被打伤的俘虏,以及收拢过来的尸体,有专人在负责记录,兰斯代尔上校、孙国卫和两个情报官员站在一旁,偶尔提着问题。这个陌生人就是潜伏渗透进解放阵线南方局的高级特工——越南人阮志雄,此次突袭的功臣。   “海苏,南部党部书记;武志功,南部党部委员……”阮志雄指点着血肉模糊的尸体,用力辨认着。   “叛徒,民族败类……”几声怒骂传了过来,一个身上带伤的俘虏被突击队员拖拉过来,血还在向下流着,可这个俘虏用两只火红的眼睛灼灼如焚地瞪视着阮志雄,看样子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掐死他。   “陈良,南部党部副书记。”阮志雄脸上闪现过刹那的不安,但马上恢复了正常,冷冷地介绍道:“解放阵线的强硬派,主张用城市恐怖活动开展斗争。”   “是条大鱼呢”兰斯代尔抿嘴一笑,对孙国卫说道:“孙少校,可要让人看好他,我们能从他嘴里得到意外的收获。”   孙国卫点了点头,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押解陈良的两个队员打了个手势,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兰斯代尔望着孙国卫的背影,摇头苦笑,太沉默寡言了,太傲气凌人了,但人家的战斗力确实高超,也有骄傲的资本。不知道美国的绿色贝雷帽部队和他们比,是怎样一个结果?   攻击凌厉无匹,善后工作也有条不紊,尸体被扔进火里焚烧,俘虏被押上飞机,人员开始撤离。这次军事动想要绝对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但所引起的反应并不可能是那么的严重。攻击行动仅仅针对的是解放阵线而没有危及到柬埔寨的村落或居民区,柬埔寨预计将不会提出抗议,以承认自己对解放阵线提供庇护所这个事实。   而且,柬埔寨的统治者西哈努克一直采用着狡猾而巧妙的手段平衡着国内外的压力。作为一位世袭的亲王——诺罗敦·西哈努克使他的国家获得了独立,并给他的国家制造了一种不能少了他的氛围。他曾经试图让他的国家远离印度支那战争,但未能成功。然而他同越共的合作是很勉强的,因为河内一直在鼓励红色高棉开展游击活动。   “我们并不想让任何一个越南人待在柬埔寨……如果你们解决了我们的问题,我们将感到非常高兴。我们不反对在无人居住区发动猛烈攻击,你们将会把我们从越共的威胁下解放出来。我希望你们给越共施加压力,让他们离开柬埔寨。在无人居住区,那里没有任何一位柬埔寨人——对这类事情我将视而不见……”事后西哈努克亲王通过秘密渠道向南洋联邦表达了这样的意愿,而在一九五九年最终决定加入亚共体以取得保护,这令以后北越想通过柬埔寨对南越进行渗透变得很困难。   就在突袭成功的当天晚上,在南越针对解放阵线的抓捕和剿杀正式开始了。从城市到农村,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向解放阵线罩了过去。   “凌晨”行动分为两大部分,一大部分是针对解放阵线在城市的联络点和成员,由南越警察和宪兵完成;另一大部分则是针对解放阵线控制的村庄及武装部队的藏身地,由南越正规军在南洋联邦和美国的空军掩护下围剿;围剿和打击的重点则放在了南方解放阵线势力最大的金瓯半岛和同塔梅平原。   就在行动展开前,美国第七舰队派出了特遣舰队靠近泰国湾,南洋联邦的近百架直升机则早在半个月前便秘密运抵金瓯半岛和同塔梅平原的南越军驻地,在行动前的一天,几十架“枭Ⅰ”歼击轰炸机才突然降落在西贡和堤岸的军用机场。   南方解放阵线或有觉察,但时间太紧了,三方联合行动进行得太为迅速,南方局被摧毁,一下子使活动在南越的组织群龙无首,失去了统一指挥。   这是由南越正规军、警察、保安团、民卫队联合开展的象战争时期一样的大规模扫荡,这是一场酝酿和准备了近五年的打击。在南洋联邦和美国顾问的参与指导下,南越正规军共出动了四个师,一个师严密封锁越柬边境,另三个师则以团为单位,按照南洋联邦和美国联合情报机构的情报,对南方解放阵线的据点进行了围剿扫荡。      第216章 “凌晨”行动(三)      一九五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南越政府正式宣布独立建国,国家全称为越南王国,实行议会制君主立宪制。就在这一天晚上,“凌晨”行动正式展开,越南王国政府军对南方解放阵线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第二天,越南王国政府宣布对“南方解放阵线”反政府武装进行围剿,军事行动已经展开。同日,政府颁布了《非法武装和组织成员投诚宽大条例》、《举报非法组织有奖条例》、《保护举报者权益法》等一系列针对南方解放阵线的法律法规。   “……《日内瓦协议》签署以来,政府一直本着最真诚的意愿予以遵守,并以为人民谋幸福为己任,为和平统一越南而努力。但南方解放阵线却一直在北越专制集团的支持和策划下实施着破坏活动,以武力推翻现政府为理想,以陷人民于战火为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政府对解放阵线一再容忍,但他们却悍然拒绝了政府的好意,不愿以公开合法的身份参与国家事务。对此,政府的忍耐终于达到了限度,决心为实现社会的稳定,经济的发展,国家的建设而对这个非法组织、割据武装实施猛烈打击。即便如此,政府依然给解放阵线的有识之士留有和解的空间,只要他们放弃武力推翻现政权的宗旨,政府欢迎他们加入到越南王国这个大家庭,为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而共同努力……”   政治、经济、军事三管齐下,蓄谋已久,准备充分,势如雷霆,南方解放阵线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下,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一九五八年一月一日到一月十五日,在南部乌明地区的扫荡中,解放阵线阵亡六百八十一人,被俘一千零五十人。   一月二日至二月十五日,南越军第二师在同塔梅、美萩、永隆、芹苴、蓄臻等地连续与解放阵线武装进行战斗,解放阵线六百八十一人阵亡,八百多人被俘。   一月二日,南越军第三师在飞机、军舰和大炮的支援下,扫荡了同塔梅平原;一月三日,由直升机运送的八个连南越军袭击了广义省的平山地区;一月三日,在富安进行了有三个团参加的围剿作战;一月四日,南越军两千余人在一○五毫米口径大炮、M—113型两栖坦克一个连、十三艘战船,十五架直升飞机和六架歼击轰炸机的支援下,包围了盘踞在美蔽省丐礼县新富乡北村的解放阵线武装,并展开猛攻;一月五日,美军出动三十艘战船,掩护南越两个步兵团,三个海军陆战营,从头顿到金瓯沿海,实施突击登陆,对解放阵线武装展开进攻……   作为“凌晨”行动组成部分的几十个中小型战役,目标明确,攻击猛烈,特别是武装直升机的大量使用,发挥出了空对地火力在近距离作战中的巨大的威力。对南方解放阵线的武装来说,简直如同噩梦般一样。一位幸存者逃到北方,进行了心有余悸的报告:“……我们作战很勇敢,但敌人的直升飞机太厉害了,就是在丛林里,也很难躲藏;如果侦知我们的营地,直升机立即载着步兵向我们发动袭击,从天空到地上,火力极为猛烈,飞机对着你的头顶打,追着你的屁股打,你跑了半天路,他在一分钟内就追上,你如果让他发现了,真是没处躲没处藏……”   显然,一九五八年的解放阵线正在重蹈原来历史上六二年到六四年的惨败,他们没有对付直升机群的经验,一旦机群来临,就纷纷躲藏,只能被动挨打。有勇敢的士兵用步枪、机枪向直升机射击,却对直升机没有太大的威胁,反而招到了更凶狠的火力打击。   得益于长期以来的侦察刺探,南、美联合情报机构搜集了大量南方解放阵线的情报,有大量人员渗透进了南方解放阵线,这些定时炸弹突然起爆,立时将南方解放组织炸得四分五裂。   军事打击准确而凶猛,城市里的抓捕也在大规模展开,一周之内,南越的宪兵队、警察便逮捕了四千九百五十二人,几乎将南方阵线在城市中的耳目和联络点一网打尽。   越南王国的情报机构迅猛壮大,阮志雄由于出色的工作被升任为情报局副局长兼第二科科长,主抓对解放阵线的工作,而潜伏渗透人员的陆续归来,也使他的实力大增,仕途一片光明。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叛徒、内奸的不断出现,以及带来的沉重损失,使遭到重创的南方解放阵线更加混乱不堪。猜疑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互不信任的气氛弥漫在残存的人员之中,使他们不敢随便联络,不敢随意投奔,惶恐不安。   真真假假的悔过书、退党声明充斥于报端,刺激着解放阵线成员的神经。甚至南方党部副书记陈良的照片也出现在媒体上,他“号召”已被捕的和还抱着侥幸心理的解放阵线成员转变思想,向政府投诚,以便组成一个崭新的、进步的政党,以公开合法的身份,用和平的方式参与到政治斗争中来。   思想的混乱必然造成行为的错误,南方解放阵线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组织的最重要的因素——统一指挥,残酷而准确的打击动摇了他们的信念,猜疑和误导又加深了分裂的倾向。   “他们完了”兰斯代尔在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很肯定地下了结论,“信念的动摇和思想的混乱,使得南方解放阵线丧失了作为一个坚强团结的组织的基本条件,这从近日的审讯中越来越明显地得到了证实。正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反应正在发生,南方解放阵线对于越南王国的威胁应该成为历史了。作为一次反击共产党的成功案例,我会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我相信这份报告是非常具有借鉴和学习价值的。”   “他们完了”黄历轻轻合上文件,抿起了嘴角,“凌晨”行动虽然还在继续,但胜利已经无可置疑。从目前的战果看,南方解放阵线已经遭到了致命的打击,其所属的武装遭到了最为惨重的损失,侥幸逃脱的残余力量已经丧失了所控制的村子,成了无水之鱼。   宜将剩勇追穷寇。“凌晨”行动之后还有“日出”行动,巩固已被占领的村庄,将原村庄的民众强制分散迁至别处,而村庄将由新移民填充。这才是最致命的一招,使解放阵线丧失原来的群众基础,丧失粮食和招兵补充的来源,丧失东山再起的机会。   下一阶段的任务已经明确,除了继续对解放阵线进行多方位的打击之外,便是封锁住北越的渗透和支援。同历史上一样,没有北越的支援,南方解放阵线根本支撑不下去,早就会被剿杀干净。   “胡志明小道”,黄历的眼睛眯了起来,难道就无法脱开历史的固执,非要围绕这条该死的小道,与北越展开激烈的搏杀吗?或许——黄历摇了摇头,他还有一件事情要马上处理,这关系到美援和南越的稳定。   美国一直持有一个看似好意,但却容易产生相反效果的论调。那就是:无论美国的战略武器多么强大,它仍然可能会在外围被逐渐侵蚀,即“遭遇颠覆、渗透、胁迫等间接的武力侵扰,或是非公开的侵略、国内革命、外交勒索、游击战争等”,这种危险最后只能靠政治和社会的改革来解决,使潜在的受害者能够自救。   而在南越的军事角色越明显,美国就越是强调政治改革。这样一来就容易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在较广泛的范围内,游击队能够决定战事的激烈程度,因此安全程度在短期与改革的步调并不相干。安全没有保障,南越政府就有可能会强硬专制。历史上,吴庭艳身陷河内狂热的意识形态纷乱以及华盛顿政府简单的理想主义者之间,导致其行为僵化刻板,最后终于覆灭。   最令人感到不快的是美国新政府在对越南增加援助的改革上有先决条件,对越南大规模的军事援助必须以越南各层政府中均有美国顾问为先决条件。可以预料到,潘光诞会持坚决的拒绝态度,作为一个民族主义者很少有人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更何况这会让北越指责南越为傀儡政权更有依据。   潘光诞已经向黄历倾诉了自己的不满,甚至有抛开美国的想法。黄历不认为南洋联邦目前有独力支撑南越打赢战争的实力,因为这将不是一场正规战争,将南洋联邦的军队陷入丛林战的泥潭,并且背上沉重的经济包袱,对黄历来说,是绝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调和矛盾的事情,黄历已经在做,而且使美国答应只向南越军队派遣顾问,暂时不向南越政府指手划脚。便这只是暂时的,随着南方阵线威胁的解除,美国人势必会再度提出那样的要求。      第217章 破敌的手段      多元化的政治体制在联系紧密的西方社会根深叶茂,强大的代表民意的社会可以容忍不对国家造成威胁的反对派存在。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来说,反对派的存在或许就是对国家实体的直接威胁,特别是当它没有一个市民社会并提供安全网时。在这种情况下,反对势力在影响力量上就可能势不可挡,而且通常是不可抗拒,为叛国争取平等位置,为多元政治体系的出现设置障碍。   显然美国并未看到这一点,在越南王国政府还未完全稳固前,实行比较开明的专制是符合实际情况,符合稳定要求,符合战争准备的。当民众还把衡量自由的标准定义为吃饱穿暖等基本生存要求时,冒进便要面对很大的风险。而且,当战争的阴影还在头上笼罩时,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才是最紧要的。   黄历必须要美国人注意到这些,以消除潘光诞政府和美国人之间的不快和嫌隙,他需要美国的援助来打赢这场越南战争。因为对南方解放阵线的打击是如此成功,说服美国人的任务也就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   “我们注意到,南越宣布独立建国,以及正在实施的报复和恐怖行为,都是严重破坏停战协定的行为。上述违反协定的行为已引起越南全体人民的愤慨。越南人民军总司令部奉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的命令,强烈地谴责上述有系统的违反日内瓦协定的行为。美国、南洋联邦的干涉分子和潘光诞集团对于这些违反协定的行为应该负主要责任。鉴于国际委员会负有监察和监督的任务,越南人民军总司令部希望国际委员会对于上述违反协定的行为给予特别注意,并采取有力措施制止在南越正在发生的报复和恐怖行为,使日内瓦协定各条款得到有效的贯彻和尊重。”   在美国、英国、法国,以及南洋联邦相继承认越南王国,南方阵线遭到严厉打击的时候,北越终于由人民军总司令武元甲提出了抗议,并向国际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备忘录。   但在与南方阵线的联络全部中断,具体情况还不十分了解的前提下,这份抗议显得很模糊,而且由武元甲提出,就更耐心寻味了。   当然,北越方面并不只是提出抗议这么简单,在黎笋的推动下,北越开始召集那些《日内瓦协议》签订后,作为合法移民转向北方的南方抗法游击队干部,并对他们加以训练和组织,准备让他们秘密返回南方开展斗争。同时,南方局在北越被重新建立起来,由老资格的南方干部黎德寿主持。   但随着“凌晨”行动的继续进行,越南王国的政府军在联合空军的强力支援下正在不断取得战果,城市的搜捕行动也大获成功,缺乏了南方人员的情报和接应,北越计划中的重新的潜入和渗透将变得困难重重。   越南王国政府对北越的抗议不屑一顾,以国家内政为名,继续对南方解放阵线实行全方位的打击。“凌晨”行动从南到北,逐步深入,一直持续了三个月才宣告结束。此次军事行动使南方解放阵线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阵亡达四千三百一十六人,被捕一万二百六十五人,各地的分部几乎全被拔除,人员损失殆尽。   随着大规模军事打击的结束,“日出”行动再度展开,旨在巩固新控制的村庄,并对逃脱流窜的残余分子继续穷追猛打,战斗的规模有所减小,但频率却很高,而且辅以大量的保安队、民卫队的配合。   游击战离开了民众的支持,便如同鱼儿离开了水,只能苟延残喘,坐等灭亡。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日出”行动的主要任务便是消除解放阵线武装力量赖以生存和壮大的社会基础。   与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战略村”相比,“日出”行动对于剥离游击武装与民众的联系,采取的是一种相对温和的变通措施。即将解放阵线曾经控制的村子的村民,或曾是其活跃的地区的居民完全迁离,分散安置在远离此地的村镇之中,原来的村子则全由陌生的新住户填充。经过这样的置换,那些漏网的伪装成村民的游击成员离开了家园和土地,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既不能支援游击队,也不能参加游击队,还害怕陌生的监视的眼睛,便基本上成了寄生性的战争旁观者;而被打散流窜的游击队员也将面临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子,因为不熟悉这些新村民的情况,又担心被告密抓捕,自然不能象以前那样开展工作。其兵源财源必然短缺,征兵征税自然成了难以承受的负担,越来越困难的局面将给残存的解放阵线力量的士气带来不利影响。   基层政权被政府夺到手中,可以继续实行“土地改革”和“以工代赈”,援助物资也能发放到位。这将大大缓解由于解放阵线的宣传而造成的民众对政府的反抗情绪。深究历史上越南农民支援战争的动力,除了民族气节外,还有获得土地,改善生存条件,为了将来能过好日子等因素,为此他们愿意付出牺牲的代价。而一面是高压打击,一面是怀柔改善,这会改变了大部份农民的心理。在要求分得土地改善生活、要求生存安全的愿望能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对于要冒着死亡的危险的所谓“革命”,自然会被看得很轻很淡。   分划土地、村民选举、架桥铺路、建立民卫队、设立警察所……一系列的动作在“日出”行动中被一一落实,如果前期行动是以军事为主,那么现在的行动便是以军事为辅了。越南南方的回旋余地很小,南洋联邦和美国组成的联合空军,以及越南王国政府军的火力和机动力量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只要让南方变得天旱水浅,解放阵线的灭亡便指日可待。除非象历史上那样,完全靠北方向南方的人员和物资输送来进行战斗。      第218章 中国的态度      越南王国已经宣布正式建国,并向联合国申请入联。不管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入联成功,也不管中间还有什么样的波折和坎坷,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相继承认了越南王国,而以南洋联邦为首的亚洲共同体国家也承认了越南王国的事实存在,并且决定接受越南王国的申请,将其纳入亚洲共同体。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证明越南王国在国际上并不孤立,其背后的势力将使北越感到不安。要么接受南北越分治的事实,要么继续叫嚣并准备统一,结果如何,确实需要北越政府和领导人谨慎考虑。   显然,象黎笋这样强悍、固执的领导人而言,安定的观念没有现实意义,他们成年后就一直在为胜利而战,起先是对付法国人,现在要对付一个超级大国和一个国家联盟,在他们眼里,好象区别不大。正如他在随后召开的越共第十一次中央委员会全体委员会议上提交的南方革命纲领的提议中所说:“我们并不想流血,但是,如果需要牺牲几百万战士,如果需要多少年抗战以便促成越南的统一的话,那么,我们应该选择坚决牺牲的。因为,我们可以确信,不管怎样,抗战是一定会胜利的。”   但黎笋刚刚接替长征任代理总书记,作为一个从南方调来的干部,他还没有巩固自己的权力,也必须与在政治局中占多数的北部干部搞好关系。所以,中央委员会全体委员会议上,越共中央决事实上不讨论南方的局势,只集中讨论北方经济与文化发展的三年计划,以便挽回南越在宣传上对北越经济发展的指责和批评,以及“土地改革”失误所造成了不利影响。国会与政治局随后通过了此计划。然而,黎笋也不是全无所获,越南中央军委决定成立“559部队”,又称“长山部队”,建设并开辟一条向南方运输的秘密补给线,以备不时之需。   而越共的同盟者和支持者——苏联,正在赫鲁晓夫领导下,积极推行“和平共处”的政策。在南越宣布独立建国后,希望河内不要再次挑起战争,并与北京一起,劝喻越共为避免战争,与南越政府和平解决权力问题而重开日内瓦会议。面对南越申请加入联合国的问题,苏联希望北越也提出申请,以便与南越入联问题进行一揽子解决,并表示将在联合国予以支持。   南越政府尽管对解放阵线痛下杀手,但在舆论上却并未放弃呼吁和平统一国家。一九五八年二月九日,越南王国首相潘少诞给北方政权写了一封信,建议“双方负责当局早日会晤,讨论双方共同裁减军队人数,寻求互通贸易的办法,并欢迎两个国家的人民互派参观团,自由来往,互相学习进步,以便使越南人民能够早日享有幸福安乐的生活。希望两国政府可以通过谈判达成一项协议,以消除目前局势中的一些危险的不正常状态和消除南北之间目前在贸易、交通和文化方面的障碍……”   积极而自信的外交政策,开放而自由的社会环境,潘光诞政府努力给国际社会营造出这样一个形象,并且获得了不错的效果。先合法合理地狠狠给你一棒子,再表示出善意,捋捋你的毛,用言语挤兑你,逼着你表态。   信中不光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还给北越出了个难题。那就是越南王国政府愿意与解放阵线达成停火,并给予解放阵线的成员以赦免。但必须具备这样的条件,即越南南方解放阵线要放弃武力推翻现政权的宗旨,其成员要公开身份,公开发表用和平手段实现政治目的的宣言。或者南方解放阵线向政府投诚,在国际监督委员会的监督下,将他们遣送回北方。   这是一个看似宽容却暗含指责的建议,如果北越政府同意,则表明南方解放阵线是在自己的指挥和控制之下,一切反南越政府的行动都是北越政府蓄意策划的,这将使北越政府在国际舆论上陷于被动。   北越政府经过商议,由胡志明给潘光诞写了回信,对潘光诞信中的提议不予回应,而是指责南越政府单方面宣布建国违反了《日内瓦协议》,信中只是用拐弯抹角的理由来掩饰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南洋联邦对越南南方的干涉,以图转移国内外舆论的方向,规避双方间的协商。美国为首的敌对势力的干涉和挑战政策,不仅分裂了越南,把南越变成了外国的殖民地和军事基地,而且威胁越南和东南亚地区的和平。信中还指出,南越当局越来越明显地暴露了他们是美国的附庸。如果不赶快放弃这种政策,他们就会象过去的那些傀儡政权一样,无法逃脱惨重失败的命运。   口水战无益于解决问题,南越、北越的命运现在并不取决于自己。南越背后是美国、南洋联邦等国在支持;北越则是依靠苏联、中国的撑腰。最后的地位问题完全取决了双方背后势力的权衡和交易。   赫鲁晓夫正乐此不疲地推销和展示自己的“三和”路线,南北越分治只是一个试验,接下来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两德分治。美国现在也无意开战,支持一个越南友好的非共产党政府,并帮助它减少和最后根除共产党的颠覆活动和影响,并帮助越南政府建立维持内部安全所必要的部队才是他们现在的目的。   显然,美苏会为南北越的问题进行一系列商讨,并在看似互相妥协的情况下达成一致,就如同南北朝鲜一样,在越南形成一个分立的局面是两方都能认可的。   而北越的另一个强大后盾是中国,如果中国也同意这个分治的方案,并且断绝对北越发动战争的支援,那越南战争就可能会被消灭在萌芽之中。   从中国目前的情况来说,因为没有朝鲜战争的损失和拖累,经济建设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但也因为没有朝鲜战争的表现,苏联的援助力度和信任程度也无法与历史上相比。苏联要始终在共产主义阵营中充当老大,就不可能不顾忌中国这个资源人口大国的崛起。而南洋联邦与中国的关系自对日和会之后便基本维持原状,即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疏远。虽然民间经济交往似乎有了进一步的扩展和深入,但南洋联邦对于中国始终不远不近。中国也在对日和会期间知道了双方分歧所在,知道了南洋联邦的顾忌。   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讲,中国进入了大规模经济建设时期,迫切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在日内瓦会议上,中国的和解精神以及中国代表团在会内会外的奔走斡旋,也体现同了中国想用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的想法。   就国际局势而言,朝鲜战争的戛然而止,使远东一个牵涉东西方多国利益的热点问题暂时降温。斯大林的逝世,以及赫鲁晓夫继任后采取的对外政策,在客观上也促进了东西方关系的缓和。这些都为各国,特别是中国调整对外政策提供了有利的外部环境。   五四年日内瓦会议结束后,中国的外交方针是争取同一切国家和平共处。毛泽东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缓和国际紧张局势,不同制度的国家可以和平共处,这是苏联提出来的口号,也是我们的口号。”   而随着经济恢复任务的完成,按照建国之初确立的三大外交原则的顺序推进,中国的外交活动逐渐进入“打扫干净屋子”之后的“请客”阶段。这一段时间,中国利用日内瓦会议之后的中英关系的改善,多次接见来自英国的各界人士,向他们表明中国希望与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所有愿意和平的国家发展正常的国家关系。   越南局势的逐渐明朗,越南王国的建立,以及西方国家和南洋联邦对其的支援和承认,使中国重新审视这个横亘于它和南洋联邦之间猜疑和顾忌的障碍。   “还是先送礼后说话的老路子啊”毛泽东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眯起了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制造了南北朝鲜,又要制造南北越南,这就是黄大总统的真实想法。正因为担心我们对越南战争的干涉,所以这些年才始终维持不冷不热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吧!”   “按照最近的事态分析,显然是这样的。”周恩来点了点头,说道:“南洋联邦的科技实力已经处于国际先进行列,造出来的飞机在埃及让英法两国吃了大亏。而且,他们还有很多科技上的突破和进步是有意隐藏起来的。从经济发展上看,他们已经处于亚洲顶尖水平,可以对外展开大规模援助,泰国的钢铁厂、菲律宾的制药厂、南越的纺织厂、缅甸的化肥农药厂、南朝鲜的汽车制造厂……光是去年援建东亚国家联盟的项目投资已经达到了十亿美元。如果南北越的问题能够和平解决,无疑也会消除我们和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      第219章 大使级会谈      自从苏共召开了第二十次代表大会,赫鲁晓夫做了《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后,苏联在国际关系方面的新观点和对斯大林的评价,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国际关系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同时,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提出的一些新观点,引起了中苏两党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分歧,虽然这种分歧还不明显,还未表面化。   苏联要对外推行和平竞赛的政策,同美国大搞缓和,试图同美国平起平坐,共同主宰世界。中国则想依靠广大的亚非拉国家,推进世界革命,提出了反帝反修的政策。中苏两国提出不同的战略,本是正常情况。但是,社会主义国家长期以来不正常的关系,不允许有战略上的分歧。当中苏在国际战略上出现分歧时,苏联要中国在军事和外交上服从其全球战略,将中国捆在苏联的战车上。而中国坚持独立自主,就必然引起不愉快的争议,比如关于长波电台和联合舰队问题;关于台湾海峡危机和中印边界冲突问题等等。   此时的新中国对于解放台湾问题已经有了思路上的转变,他们认识到现在还不具备用武力解决的实力。正如毛泽东在会议上所说:“斗争是长期的,因为我们没有强大的海空军,需要时间去建设;斗争也是复杂的,因为这个斗争有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   五四年炮轰金门,新中国的本意是力图用军事行动击破正在酝酿中的美蒋共同防御条约,但事实上却适得其反,不仅没有摧毁美蒋订立防约的意图,反而最终促成了美台防约的签订。而且,炮轰金门、马祖的行动还引起了亚洲有关国家的恐惧,为美国制造中国好战论提供了绝好的口实。因此,中国领导人展开了外交攻势,希望用和平谈判的方法协商解决台湾问题。而能与美国进行面对面的谈判,是出于中国希望成功解决台湾问题的现实考虑。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南洋联邦伸来的橄榄枝便极有意义。如果能与南洋联邦达成谅解或协议,甚至建交,新中国所处的不利环境将得到根本的改善。而且,南洋联邦不仅是美国在东南亚的战略伙伴,还是亚共体的盟主,可以左右或代表亚共体的成员国。   作为国家领导人,得到的信息多,自然要比普通人看得远,看得深。和苏联的分歧已经显现,再继续受到西方势力的封锁遏制,两面树敌,自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中国革命成功主要靠自力更生,北越也应该走这样的道路。”毛泽东沉默良久,低沉地说道:“在越南维持一个均衡的局势,这对各方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不得不说,北越不是那位黄大总统的对手,从近期对解放阵线的打击便可以看出,他们对游击战的精髓已经有所领悟。南越的回旋空间太小,且南越所实施的政策将使很多农民不想再铤而走险。这种情况我们在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也遇到过,现在的飞机、大炮、坦克却不是我们那个时候能够敌人所拥有的。我们要告诉他们,想统一越南,起码现在的条件是不具备的。从长计议,先搞好经济建设,积蓄力量方为上策。”   周恩来沉吟了半晌,说道:“依我国目前的条件,也无法支援北越兄弟党先进的武器装备,如果苏联不插手,北越会理解我们的难处。是否可以这么告诉他们,我们虽然支持他们对国家统一的追求,但不会积极介入有可能发生的战争,除非北越遭到帝国主义的侵略。”   “可以这么说。”毛泽东点了点头,说道:“在与南洋联邦开始的大使级会谈中,我们也要重申这一点。虽然这是打破僵持的好机会,如果双方具有解决问题的诚意的话,谈判可能会取得某些成果,但我们也要有原则。当然,我们也应该承认办事有官僚主义。比如,南洋联邦要搞人员往来、劳务输出这些事,搞点小生意,我们就死不肯。几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说是不解决大问题,小问题不干。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太僵硬了。”   周恩来笑了,说道:“这几年,南洋联邦凭借经济实力和优惠的条件正在加速将东南亚国家的华侨、华裔吸引过去,以稳定统治的基础。而且引入劳务也很受贫困的东南亚国家的欢迎,南越、菲律宾、泰国都在争取更多的劳务输出名额。据我们的消息,南越今年将再组织一个二十万人规模的劳务团参与伊里安岛的开发建设。只此一项,一年将为南越政府增加上百万美元的收入,而且劳务团的人员将得到在南越国内近五倍的工资。”   毛泽东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说到伊里安岛,我们只能为苏加诺感到遗憾。既生瑜,何生亮。就是这句话,黄大总统的治国、治军能力比他强得太多了。而且善于抓住每一个稍瞬即逝的机会,做出最有利的反应。从地缘关系上考虑,他不会允许印尼共和国做大。如果苏加诺的调子放低一些,先把国内搞好,再谈其他,或许更为有利。这是一个可以吸取的教训,我们放大炮的时候是不是也减少一些。诸如全世界团结起来,打倒帝、修、反这一套,建立社会主义的调门也不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吧?”。   ……   在南洋联邦和新中国并未建立外交关系的情况下,由南洋联邦倡议举行大使级别的会谈,以减少两国关系中因不必要的隔阂而造成的误会,以及在双方共同关心的国际问题进行沟通。这个倡议得到了新中国积极的响应,同意在两国的泗务和上海轮流进行,首轮中、南大使级会谈在五八年三月十八日在上海举行。   大使级会谈通常被认为是“聋子的对话”,但是,在特殊情况下的会谈使中南之间保持了一个接触的渠道,这对于解决印度支那问题,保持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能发挥必不可少的作用。      第220章 卫星失败和呼拉圈盛行      “美联社卡纳维拉尔角三月十六日电——现正绕地球飞行并发出无线电波的小月球是美国对俄国的答复,说明美国对外层空间也能占一席之成。”这是美联社向各报社预发的一份报导,一旦卫星进入轨道便公开发表。这份报导已在无数印刷厂全部排好,准备印发。   在卡纳维拉尔角,“先锋”计划的美国科学家们准备发射一颗美国卫星,给日见康复的总统的精神打一打气,给美国人民鼓鼓劲儿。   高大的、黑白相间的、分成三极的海军试验运载工具第三号(TY—3)耸立在一个龙门起重架上。阳光在液态氧燃料附近凝聚的白霜上闪耀。TV—3是在华盛顿的直接命令下加速制作出来的,准备将一个小滚木球那样大小的美国卫星送入外层空间去。当然这算不了什么,但是却可以作为一个象征,表明美国有很好的技术,也右决心参加空间竞赛并取得胜利。   为了取得宣传上的效果,政府已在事先让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件事;虽然这个火箭事先从来没有试验过,但估计它的性能绝无问题。五角大楼新闻发布员同二百三十七个美国和各国的新闻记者保持联系,随时告诉们最新发展情况,包括发射时间等通常属于高度保密范围的情报。   卡纳维拉尔角终于升起一个红色气球,表明“先锋”号即将发射了。观察飞机——两架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老式的B—17和一架新式的赛斯纳随即起飞,迅速高升,从空中俯视着一大批围观者。任何入都不许进入离发射台三英里以内的地方去,但大批人群聚集在栏杆外面观看。佛罗里达州的卡纳维拉尔半岛所有的学校都把孩子放了假:工厂和机关也让职工暂停工作;街道上、院子里、海滩上,到处挤满了昂首翘望的美国入,等待着这历史性事件的到来。   上午十点四十二分,龙门起重架拉开了;五十分钟之后又拉了回来,然后又拉开了不再回来,TV—3和发射支架相连的最后一根线缆分脱开。几秒钟内,从火箭底部开始喷射出白热化的气体。   庞大的火箭晃了几晃,笨重地从发射台上缓缓升起,一英尺,两英尺,三英尺。这时,离发射时间已有两秒钟,它却似乎固定不动,停在空中了。突然,从那个失灵的火箭的底部喷出长长一股橙黄色的火焰,向下冲射,然后向上折转,成为一股滚滚火浪,把TV—3的右侧全给包住了。在天空中,B—17飞机的一个驾驶员喊道:“起火了,爆炸了现在整个现场到处是一片黑烟——我们看不见运载我们的卫星火箭——火箭可能没有飞起来——只看到极大一片黑色的浓烟——”   发射失败了,这在宣传上成了一场奇灾大祸。不管科学家们怎么说这不过是一次试验,也毫无用处。美国曾向全世界大吹大擂地进行了宣传,以为一定会听到一片赞扬声,现在就只好乖乖忍受嘲弄和讥笑。在联合国的俄国人满脸笑容地建议美国人申请苏联向落后国家提供的技术援助。在伦敦,英国广播公司播送了一首顺口溜的民歌,“啊,尽管美国人的主意想得好,他们自己的小卫星就是不肯往上跑……”五大洲的爱说俏皮话的人,纷纷给TY—3另取名字:倒栽星、劈啪星、呆子星、哑炮星、走火星、泄气垦、抛锚星、完蛋星。林登·约输逊在参议院悲伤地说:“要多久,多久啊,上帝,要多久我们才能赶上俄国人的两个卫星呀?”   丢人了吧,现眼了吧,黄历得到消息时,正在导弹试验场兴致勃勃地观看飞机携带反辐射导弹进行攻击的试验。   “成功了”看着导弹将目标炸得烈焰升腾,黄历起立鼓掌,周围是几个喜笑颜开的高级军官和科学家。   作为“追踪者”导弹的改进型,在体积、重量、速度、射程、灵敏度等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已经具备了实战的能力,总体性能或许还要超过美国人的“百舌鸟”导弹。但黄历还不是最满意,尽管南洋联邦的经济实力今非昔比,但一种武器列装之后再淘汰,依然要浪费不少的金钱。黄历很节省,他要尽量在这段没有战事的时间里改进武器,使之达到最好。   “张博士,如果在导弹飞行过程中,敌方雷达突然关机,或者将天线背向,是否会有效避开导弹的攻击呢?”黄历很客气地询问道。   张博士想了想,本着科学家的严谨很老实地回答道:“是的,反雷达导弹需要不断接收到雷达辐射才能锁定目标,如果雷达关闭或者天线背向,导弹就会失去目标而乱飞。”   黄历点了点头,问道:“那有没有办法继续改进,使导弹能够一次就定位,除非敌人转移雷达位置,否则将难逃被摧毁的命运。”   “在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张博士推了推眼镜,边思索边说道:“只要加装记忆装置,就应该可以实现这样的功能。但要具体运用,并且使导弹不致过于沉重,还要耗费很长的时间。科学是不能速成的,比如美国的火箭发射失败,便是犯了急于求成的错误。”   黄历沉吟了一下,笑道:“时间嘛,三五年应该还是有的。我在此代表国家,代表政府对您和所有参与此项目的科学家表示感谢,可以说,现在的‘追踪者’已经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这是诸位不辞辛苦的工作换来的成就。我要给予诸位重奖,还有——”   “总统先生,重奖就不必了吧”张博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篷乱的头发,说道:“我们的工资已经相当高了,待遇相当好了,按照公平的信息,我可能要超过您的收入,这已经让人感到不安了,如果再——”   “哈哈,超过我是很正常的事情。”黄历不以为意地笑着摆了摆手,“其实我一直心怀歉疚,为了国家安全而保密的缘故,你们都不得不当无名英雄。所以,奖励也好,待遇也罢,就算是稍微作下补偿吧!”   张博士点了点头,随着黄历上了越野汽车,向靶点驶去。   “张博士,我想让雷达研发课题组的带头人与您建立一个沟通渠道。”黄历思索着说道:“有了矛,也要考虑盾的问题。反雷达导弹不只咱们国家有,别的国家肯定也正在研制,我国的雷达也面临着威胁。你们可以互相商讨,共同进步。”   “这个提议好。”张博士欣然答应,“我们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雷达的特性,比如信号频率的变化,多种辐射源的识别等等,这样才能更有针对性地对导弹进行改进。”   “那就这么说定了。”黄历很欣慰地点了点头,“我会安排你们进行会面,并进行合作的商讨,对于科学我是门外汉,但我相信,你们应该是有共同语言的。”   ……   一九五八年一月,南洋联邦国务卿慕容辰辞职,据媒体报道,他的辞职不是因为工作不称职,或者什么丑闻的关系。只是因为他喜欢,或者说他的妻子凌雪女士喜欢更自由,更不受拘束的生活。显然,作为国家高级领导人,处处要谨小慎微的行事,令这位女士十分不爽。而凌雪女士能够驯服慕容辰,早已经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新闻了。   说实话,黄历有些羡慕慕容辰和凌雪。这两个家伙正痛痛快快、随心所欲地享受着生活,不象自己,还要在政治舞台上表演,没错,就是表演。   嗯,嗯,如果黄历不当总统,他赚起钱来应该比慕容辰和凌雪厉害十倍。而现在,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两个家伙用一些破玩意儿便能大把大把地搂钱。第一个赚钱的东西叫弗里兹比,不用惊奇,就是一个破塑料盘,一个人扔给另一个人时,它会在空中慢慢飘滑过去。然后,在纽约的一次玩具博览会上,凌雪推出了用花花绿绿的聚乙烯管做成的三英尺大的圈,可以套在屁股上转着玩。这个破玩意儿每只售价九角三分,可得毛利百分之十六,并将其定名为呼啦圈。   不得不说,凌雪选择在美国推出呼拉圈是很聪明的举动。当时,美国群众文化生活中即使一体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世界其他地方都会有巨大的影响,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当然,要取得这种玩具的专利权是不可能的,到了五月份的时候,便已有十多家公司依样仿制,另立商标出售。即使如此,“凌辰”玩具公司到九月初仍售出两百万个呼拉圈,获得纯利三十多万美元。接着,成年人也开始用呼拉圈来锻炼身体。生产数量激增,“凌辰”玩具公司的会计忙得不可开交。工人开始实行三班制。这年秋天,若把国内外的仿制品通通计算在内,呼拉圈的总销售量估计有几千万个。   使用呼拉圈的人之多多得使欧洲的医学刊物纷纷发出警告,谨防因过度激烈而损伤身体。而实际受伤的例子确实非常多。在荷兰的莱登,有个荷兰妇女被送往外科手术室去割除阑尾,但经医生检查,发现她的病实际上是腹肌受到损伤,而这完全是因为套上呼拉圈旋转过猛引起的。在英国,呼拉园的销售量达到二十五万个,英国医学会发出警告说:“凡是已发现有心脏病的人都不能玩呼拉圈,凡是缺乏训练的人都不能一开始就玩得太猛。”   在日本,医院急诊室里挤满了因玩呼拉圈而引起腰间盘脱出和脊椎骨错位的病人。有一个孩子在东京街上因追赶一个滚跑的呼拉圈被车压死,从此就严禁在街上玩呼拉圈。尽管如此,东京呼拉圈的销售量还是超过了三百万个,而且还有许多日本人排长队等候购买呼拉圈。   在某些国家,呼拉圈供不应求的现象很严重。在约翰内斯堡,一个呼拉圈卖六角五分,记者报道说,这只有白人顾客才买得起;当地土人未免十分眼热,后来慈善机构只好免费供应。阿姆斯待丹的《自由人民报》指出,荷兰需用塑料管的其他工业已陷于停顿;而在华沙,一家为青年办的周报竟谈到,“如果轻工业部和手工业用还不开始生产呼拉困,我们在这方面的进展,特别从国际范围来看,就要大大落后了。”但这两个部门仍然拖拖拉拉,于是呼拉圈就通过东德走私进来。   “哈,我明白了。”黄历看着妻子何梦雨在草坪上转着呼拉圈,突然恍然大悟,成年人之所以愿意看别人玩呼拉圈,是因为有些人屁股的扭动很有诱惑性,“阿雪给你送来的?还给你拍照?这家伙,走,咱们管她要广告费去。”      第221章 国际橡胶联合会      毫无疑问,凌雪将成为一个大富婆,一个在玩具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名人。当黄历看到“凌辰”公司已经制造出了魔方和芭比娃娃的样品时,便下了这样的结论。当然,广告费是不能要的,他说的只不过是气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凌雪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尽情地玩乐;慕容辰则把凌雪的开心和满足当成自己的快乐。黄历对此无话可说,他不象慕容辰可以洒脱而去,他背后的团体在推着他,在倚靠他,在没有找到一个人能替代他之前,他只能继续冲锋。正象一个英雄,他在表面上不经意的行为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向宿命之路走去了。   首轮中、南大使级会谈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双方于三月十五月发表新闻公报向全世界公开了这个消息。中国派出驻波兰大使王炳南为代表,南洋联邦派出驻泰国大使何家诚为代表,正式在上海展开会谈。   会谈的首要问题自然是越南,南洋联邦想尽力使中国对北越的援助适可而止,这将大打击北越的信心,以及向南越进行渗透游击的决心。但头一天的会谈便不顺利,新中国表示不会积极介入越南有可能发生的战争,除非北越遭到帝国主义的侵略。对于这种表示,南洋联邦的代表何家诚提出了异议,难道只许北越支持解放阵线在南方的游击活动,或者对越南王国进行渗透和破坏,却不允许对北越的这种行为进行打击?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都无意改变目前的现状,更无意于推翻北越政府,但对北越有可能的挑衅必须有反击的权利。   换句话说,大家得把这个侵略进行准确的定义,对北越的反击在什么程度上算是正当的,什么程度上算是侵略?如果北越通过中立的老挝和柬埔寨向南越输送人员和物资,这又算是什么性质的行动?是不是更应该被看作是侵略或扩大战争呢?   另外,所谓的不积极介入的标准又是什么?是指军队的直接加入,还是指武器弹药或是战略物资的援助。对北越有可能的针对南越的行动,中国到底是什么态度?是道义上的支持,还是实质上的帮助?   这些都是相当复杂的问题,也是双方隔阂和猜疑的根由。南洋联邦这几年一直对新中国不冷不热的原因,在坤甸对日和会期间便已经向新中国代表团表示了顾虑。作为有可能成为敌人的朋友的对象,南洋联邦自然担心援助的技术和物资会被用于增强北越发动战争的实力。   “比如说橡胶和石油,本来向贵国出口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对贵国取消禁运或增加供应的数量,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会不会最终使北越的军队都穿上雨衣,北越的运输车辆都拥有充足的动力。”何家诚很坦诚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心,也是南洋联邦的担心。   “美国和贵国对于南越的支持和援助同样令人担忧。”王炳南说道:“每个国家的武装部队只应该驻扎在自己本国领土上,而不应驻所到任何别的国家中去。作为兄弟党派,我们支援北越进行经济建设,这是合情合理,并且是符合我国利益的。”   “从地缘关系上来讲,越南王国和越南民主共和国的独立建国,以及对峙的平衡才最符合贵国的利益。”何家诚说道:“我国政府为表示无意于对越南民主共和国采取战争手段,同样欢迎越南民主共和国进入亚共体,并且对他们进行经济建设的援助,只要他们愿意。”   “我想,越南民主共和国不会拒绝贵国的援助,但肯定的是。他们不要有条件的援助,因为接受有条件的援助,意味着充当奴隶。”王炳南说道:“越南民主共和国与我国一样,虽然经济上还有许多困难,但只要不受到约束,我们就愿意接受一切国家对我们的援助。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不管它们属于哪一个阵营,只要它们愿意作我们的朋友,我们就同它们结成朋友。”   “如果是无条件的援助,我可以很遗憾地说,那是不可能的。”何家诚话锋一转,说道:“我们当然愿意与奉行和平,并与我国没有威胁的国家结成朋友,也愿意向这些朋友提供援助,如果你们认为这算是条件的话,那就是吧!”   “同样是从殖民地的地位中崛起,贵国似乎对其他有类似遭遇的国家并没有那种应有的同情,或者说是采取了两种不同的政策,这是很令人不解的事实。”王炳南转移了话题,“越南、印尼共和国,遭受到的是打压和遏制;而埃及、巴勒斯坦等国家,却得到了贵国倾力的帮助。”   何家诚愣了一下,似乎为王炳南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意外和不解,他盯着王炳南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角,平静地说道:“如果能从国家利益来考虑的话,你,或者你们对我国的外交政策便不会产生不解了。印尼共和国如果能够放弃敌视我国的言论和行动,我国也会调整对其的外交政策;而越南王国,作为保护我国北部安全的屏障,是必不可少的;同样,越南民主共和国也将对贵国起到相同的作用。贵国应该看到,我国的外交政策是不以意识形态的不同来划分的,波兰、捷克已经与我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与苏联的建交谈判也将在今年进行。”   王炳南沉默了半晌,谈到这里,似乎遇上了麻烦,两国外交政策的区别和分歧已经很明显,中国外交当中的所谓“革命”和“共产主义”因素太过浓厚,与南洋联邦的实用主义外交格格不入。而且,在对南北越的支援问题上,双方都无法拿出令对方放心的证据。   会谈陷入僵局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远在坤甸的黄历并未因此而受到影响,作为对越南王国建立的祝贺,以及表示出对其的坚决支持,黄历正准备对越南王国进行短暂访问。同样,美国也做出了姿态,副总统尼克松的访问时间也定了下来。      第222章 出访越南王国      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日,应南洋联邦农业部邀请和提议,亚共体中的锡兰、菲律宾、泰国、缅甸、越南王国的农业部官员聚集坤甸,商讨成立天然橡胶联合会的事宜。   南洋联邦经过几年的开发建设,以及对农业政策的优惠倾斜和指导性生产,形成了以婆罗洲和苏门答腊为主要产地的橡胶、棕榈种植基地,并正在向伊里安岛扩散。到五八年,种植面积、种植技术和总产量都取代和超越了历史上的印尼,居世界第一位,可以说,南洋联邦完全有资格倡议成立一个国际性的天然橡胶联合会。   经过一周的协商和讨论,本着促进天然橡胶生产和消费合作、促进技术提升、稳定天然橡胶市场价格的宗旨,国际天然橡胶联合会宣布成立,秘书处设在坤甸。作为一个出口总量占到世界百分之七十六,并且还有增长趋势的国际组织,同历史上的欧佩克石油输出国组织相近,国际天然橡胶联合会可以形成价格同盟,甚至可以左右国际市场橡胶的价格走势。在世界各国的工业化进程正逐步深入的情况下,这个联合会将具有越来越大的能量。   国际天然橡胶联合会的成立,令世界瞩目,也令作为非天然橡胶生产国而又是橡胶消费大国的苏联和日本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即便是苏联拥有丰富石油资源,可以发展合成橡胶产业,但还是无法完全取代天然橡胶。而日本则更惨了,石油要进口,橡胶要进口,煤炭要进口,粮食要进口,而日益强大的南洋联邦正率领一群小弟形成围堵之势,扼压着日本的发展空间。   同时,南洋联邦不仅是天然橡胶产量大国,还是天然橡胶的消费大国。借助于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以及西德雄厚的工业技术,南洋联邦与西德大陆集团合作建设的龙马公司已经在五三年便以“亚冠”牌轮胎打入了国际市场,并于五五年生产出无内胎轮胎,在五六年成为全世界第一家将空气弹簧引入卡、客车的公司,并正与大陆集团加紧合作研制子午线轮胎和节油高里程环保轮胎。   国际天然橡胶联合会在黄历的幕后指挥下成立了,一个有力的武器再次掌握在南洋联邦的手中。他感到很满足,很骄傲,可以放心地携着爱妻踏上越南王国的访问之路了。   作为独立建国后第一位来访的外国元首,以及对南洋联邦一直以来的倾力帮助,黄历在越南王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超规格的礼遇,并被留住在皇宫内,这是前所未有的安排。   对于保大皇帝,黄历印象不错,如果不是生不逢时,这个受到汉文化很深的熏陶,并且留学西方的家伙应该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当晚,保大帝在皇宫内举行了欢迎宴会,其间还有越南特色的歌舞表演。黄历觉得有一种舞蹈很好看。十几个具有典型的越南女性体型的窈窕的姑娘,年纪都不过二十,雪白的紧身三婆衣使她们的胸脯显得格外丰满和肉感;乌黑的长发整齐干净,一直垂到腰间,她们翩翩起舞,常带有把一条小腿甩起的动作,向上的手掌心托起,垂下的另一只手要反扣过去,浑圆的小腿普遍发育得十分好看,手腕和脚腕上戴着许多环镯,在她们踢起小腿的时候,便发出清脆的铃声。   舞姿优美,长相漂亮是一回事,令黄历感到有趣的是,她们裸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看不到体毛,真的看不到,丰腴圆溜的肌肤在灯光下十分迷人。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旁的爱妻,他一直以为何梦雨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当然现在也这样认为,但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相仿的肌肤,他还是感到很惊奇。   知夫莫若妻,何梦雨不易觉察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和有“世界上最漂亮的五位皇后”之一的南芳皇后低语了几句,两个女人在一名女翻译的协助下,聊得十分亲热。   作为稳定越南王国局势的举措之一,保大帝刚刚在广治省、承天顺化省、越南的古都顺化市这些他还拥有很大影响力的地区巡视了一圈,虽然是没有实权的国家名义上的元首,但他的精神面貌比以前在日本人、法国人手中当傀儡时要好很多。并且向黄历表态,“虽然越南分成了两个国家,但民族和种族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在,如果能够结束这场兄弟相残的战争,恢复最终的和平与和谐,这是他愿意看到并为之努力的。”   对保大帝的态度,黄历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赞赏,并送上一幅仿制的中国古字画作为礼物。不管保大帝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他已经无法改变事实。一个议会制的君主立宪国家能够保留他的皇帝称号,并给予他的家庭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他能够得到并且应该感到满意的事情。   潘光诞作为实权首相,在席间也很适时地称赞了保大帝的深明大义,并告诉黄历,保大帝已经把除了西贡皇宫以外的所有原属于皇家的土地和别墅都捐献给了国家,并经常到西贡街头与民众攀谈,了解民众疾苦。   嗯,比较聪明的做法,这个保大帝看来已经大彻大悟,真正融入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当中了。黄历附和着称赞了几句,并邀请和欢迎保大帝访问南洋联邦。   排场和表面上的欢迎仪式完毕之后,黄历和何梦雨婉言谢绝了保大帝的盛情,出了皇宫,下榻于新建成的西贡大酒店,并连夜与潘光诞和他的高级幕僚进行了会谈。   “政治顾问先行撤离,经济顾问团也脱离贵国政府,成立一个非官方性质的合作机构。”黄历首先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军事顾问将逐渐从军队中退出,而是集中在贵国所办的军校里,由军校培养出的贵国的新型军官掌控部队。这样将从很大程度上杜绝北越舆论攻击的借口,至于美国方面,他们已经原则上同意。”   “这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潘光诞对此表示犹豫,“解放阵线还有残余分子存在,他们很可能转移到城市开展恐怖活动,我们对此很忧虑。”   黄历沉吟着点了点头,这个情报他是知道的,解放阵线实施的这个策略也并不新鲜,他们想杂迹于平民之中,以平民作为防弹墙,形成另外一种人民战争的模式。他们期望在城市中展开恐怖袭击,然后混杂到平民当中去,利用警察无法伤害所有平民的心理而逃之夭夭。倘若警察因为搜捕凶手而抓了人,越共就会利用这件事来歪曲宣传,说警察如何残暴,连平民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于是,政府和平民之间的相互怀疑会越来越严重,从而达到孤立政府的目的。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越共在借鉴中国的战争经验,我们也可以借鉴中国稳定国内局势的措施。”黄历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样的措施可以简略成几句话,‘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再加上一句独创的‘重赏之下必有告密者’,哪怕是假的,也要造出几个因为举报而得到重奖的人物,这将起到很好的感染和激励作用。”   潘光诞陷入了沉思,虽然不是特别理解,但他对黄历这种兼收并蓄,善于总结和利用别人的方法的优点却是十分钦佩。   “具体的举措会有详细的说明的阐述。”黄历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宣传和舆论攻势,不但不能停,而且要加强。另外,便是利用强有力的军队封锁住与老挝接壤的边境,堵住北方渗透的渠道。这样,南方阵线的残余分子或许能制造些事端,但却掀不起大浪,覆灭是早晚的事情。”   潘光诞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如果贵国与红色中国的大使级会谈能够取得进展,我想对于稳定越南的局势将大有益处。失去了苏联和红色中国的支持,北越政府将不敢铤而走险地发动战争。”   “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我也希望能取得成果。”黄历很谨慎地说道:“但是北越那些固执、偏激的领导人的想法不可预测,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加强军队是不能放松的,经济建设也相当重要。总之,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一是和平竞赛,二是武力战争。而你们自己的努力是至关重要的。”   ……   会谈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潘光诞等人离去后,黄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会谈。问题还没有最后解决,他说的容易,不过是为了增强潘光诞政府的信心,要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   “嗨,想什么呢,睁着大眼睛。”何梦雨伸手在黄历眼前晃了晃,“是不是想那几个跳舞的姑娘呢?”   黄历微微一笑,抓过爱妻的胳膊,在光滑的肌肤上嗅着,轻轻啮咬。   何梦雨任黄历亲昵,调侃般地说道:“我问过南芳皇后,她说在东南亚平民中非常普遍地保持着一种古老的习俗,那就是在女孩子满十四岁的时候,要用丝线将体毛全部绞除,是不是很有趣啊!”   “原来是人造的。”黄历恍然大悟,一伸手将何梦雨抱在怀里,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胴体,笑道:“还是俺老婆最好,纯天然的,亲也亲不够。来,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第223章 无题      在陌生或者说新鲜的环境中亲热,有时会给人一种非常刺激的感觉,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家居环境和床上运动,甚至有“婚内强奸”那种新奇、刺激、好玩的性感受。   对于何梦雨来说,作为一个女人,对孩子的期待是迫切而执着的,和自己深爱的男人产生爱的结晶,作一个自豪的母亲,才算是个完整的女人。这种感情和念头自从嫁给黄历便一直存在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的强烈。   黄历了解何梦雨的心思,也想尽量地满足她的心愿。他一直觉得穿越似乎伤害了他的一些生理机能,与李倩心能生下一个女儿,已经是老天开眼了,不知道怎么碰上了,实在不敢奢望会再有子嗣。但他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时时要比别人想得多。而因为接触到的情报范围极广,又使他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也就更会产生旁人所没有的忧虑的担心,神经绷得很紧。   在外面,在公众面前,甚至在属下面前,黄历要保持总统的威严,保持那种自信的状态。只有到了夜晚,躺在床上,搂着爱妻的时候才会做回他自己。尽情地释放体力和激情后,他才会感到真正的轻松。   自从南洋联邦的几个华人聚居州颁布奖励生育法之后,黄历身边的人,特别是慕容辰和凌雪有事没事便给黄历施加压力。慕容辰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还乐此不疲,声称要子女成群,儿孙满堂。并且时常调侃黄历,作为大总统,应该以身作则,一马当先,为奖励生育法作出一个好榜样。   黄历对此嗤之以鼻,当夫妻间爱的交结和享受变成为某种目的而去完成任务时,那还有什么乐趣。不过,想是这么想,黄历也希望能让何梦雨得到李倩心生孩子时的那种幸福和满足。现在,黄历与何梦雨在西贡吃喝玩乐,再加激情放松,可谓逍遥快活。而随后要来越南王国访问的美国副总统尼克松却正在委内瑞拉的加拉加斯遭受到口水的羞辱和暴力的对待。   关于美国社会的报道,大多强调美国生活水平高,但这却变成了忿忿不平的根源。而且,美国的生活水平和世界其他地方,特别是新兴国家的生活水平之间的差距还在不断扩大。在美国人看来,如果别国的人知道美国是多么富裕,他们就只会对星条旗欢呼,而不会去践踏它。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宣扬美国的繁荣只会被看作是令人难以容忍的炫耀。   而且因为美国国内发生的一些种族骚乱和私刑事件,或者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很多国家民众心头长期积压着的反美情绪突然爆发出来了。这种事情的发生绝不只限于其领导人对美国不满的国家。在中立国首都,如阿尔及尔、开罗、喀土穆,也同样出现过示威活动,甚至在美国那些盟国的首都,如里约热内卢、雅典、台北和巴拿马城,也都不例外。   这一点,美国的领导人也同样没有想到。尼克松副总统在准备出国访问时,还在拼命地记诵一些图表和数字,以便说明美国人的生活如何比许多不那么幸运的人民的生活都要好得多。他会从财富分配的观点来说明美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最接近于一个人人富裕的无阶级社会的理想了。   在访问中,尼克松总是急切地等待开口的机会,然后向东道国有力地说明了他的论点。是的,海外有不少人都听到过这样的论点。因为艾森豪威尔总统非常喜欢派遣尼克松夫妇出国访问。为了维护国际间的友好关系,副总统也不惜先后在印度、阿富汗、埃塞俄比亚患腹泻,在缅甸遭包围,在卡萨布兰卡受侮辱,在墨西哥城一架失灵的电梯中受到一个小时汗淋淋的煎熬。   在这次尼克松历时十八天的访问南美的艰苦历程中,先后在乌拉圭、哥伦比亚、阿根廷、巴拉圭、玻利经亚、厄瓜多尔、秘鲁和委内瑞拉等国停留。这次出访意在作出睦邻姿态,但尼克松在开始便感到了不对劲。   在街头,不时可以看到情绪激昂的年轻人举着标语牌,称美国副总统是“种族主义者”、“帝国主义者”、“狗养的”。有一块标语劝告尼克松“滚回到你那以拷打黑人、屠杀印第安人为乐的美国去”。尼克松显出自己是个直爽干脆的政治家,只要可能就停下来向人们解释,他不是个种族主义者或帝国主义者或狗养的,也并不赞成私刑拷打或屠杀,而且事实上,他也从未参与过这类行动。   尼克松猜测煽动民众反对他的正常访问的幕后黑手是南美的共产党人,但由此得出结论,认为拉丁美洲所有反对他的访问的示威者一概都是受共产党情报局特务的操纵和指挥,这说法也未免有些可笑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是,那些穷苦人认为自己遭到了不公平待遇,一旦看到有机会发泄自己对富人的仇恨,于是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共产党人和其他派别的极端分子不过是趁机火上浇油,使自发的反美怒火烧得更旺些罢了。   只有在加拉加斯,也许可以说共产党的阴谋确实是反尼克松事件所以发生的一个因素。南美共产党人一向对自己的组织能力颇为自负,等待尼克松到达的委内瑞拉暴民也确是准备得很好的。   当尼克松走下飞机时,他发现大约有五百个反尼克松的青少年已经乘公共汽车到达机场,在机场大楼观测台上摆开了阵式!这些人到那里去显然是有意要肇事的。他们朝着尼克松一行人挥动拳头,大声叫骂。可是当美国特工人员要求委内瑞拉治安方面的负责人让那些人离开的时候,竞道到了拒绝,对方还说:“他们不会闹事。他们有权示威。”   在委内瑞拉政府非常令人怀疑的安排下,汽车队不象通常那样停在机场内固定的地点,而是到机场大楼外边的街头去列队。这样一来,尼克松夫妇就必需穿过示威人群,多走一百多码的距离。   尼克松仍象往常一样端详着四周的人群,看看自己可能受到怎样的接待。其实只须对那些尖声怪叫的年轻人看上一眼,他便应该明白,在这个地方,他们将遇上所访问过的任何国家都全然不同的一种局面。震耳欲聋的喧闹声使他连奏国歌和鸣放十九响礼炮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尼克松很明智地决定免去机场的其他仪式,连互致欢迎词和答词都免了。因为在这伙暴民的吵闹声中,谁也不可能听见他们的讲话。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路程,红色地毯一直铺到机场大楼,还穿过大楼,铺到大楼那一边去。尼克松远远看到汽车在那里闪闪发亮,可是中间夹着忿怒的青少年,他们正在组织队伍,手里挥舞着腐烂的水果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仪仗队的刺刀本来还可以起点作用,但指挥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情况正在迅速恶化,此时,这一行美国人出乎意料地发现了一批盟友:机场上的三十名机械工人。在别的人群对尼克松起哄的时候,他们却向他欢呼,这种情况很突出,弄得在场的人群一时间全愣住了。美国人趁此机会溜进了机场大楼。尼克松和他夫人刚走到观测台下面,乐队队长这时竞重奏起了委内瑞拉国歌。按照国际礼仪,尼克松夫妇只得呆呆地站住。然后,这位副总统和夫人及随员“觉得天下起雨来了”,上面的人群在一齐朝下面吐唾沫、扔东西,热烈“欢迎”着美国人……   嗯,嗯,下雨了?黄历从躺椅上抬起头,却看到何梦雨正往他脸上弹水,表情既兴奋又有些羞涩。   美,真美,似裸非裸才更有视觉冲击力。黄历咽了口唾沫,贪婪地上下打量着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妻子。这是用料最少的吊带式比基尼,鲜艳的色彩,性感的高衩设计,缀上水晶粒,闪烁效果为原本单调的比基尼增添几许艳光。还有何梦雪大片雪白的、光滑的肌肤露在外面,丰挺的胸部,修长的玉腿……简直,黄历流口水了。   半遮半露的诱惑之美,把欣赏外衣的余地全部挤了出去,留下对身体曲线无尽的想象。难怪有人恶毒地评述:“穿比基尼是持着性感行凶”,黄历知道这一点都不夸张。穿多和穿少的自由,在女人手里。穿上这诱人的“凶器”,足可以把女人的优势展现到尽头。   不用说,这是凌雪刚刚送给何梦雨的,何梦雨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穿。看她又羞又嗔的表情,黄历一把将她搂过来,稀罕得不行。   慕容辰辞职不干,与奔放大胆、我和我素的凌雪有很大关系。就说这比基尼吧,虽然是一九四六年发明的,但离被人们全面接受,还有很大距离。事实上,这套被命名为“比基尼”的泳装,出世后确实震撼了全世界。地中海沿岸国家视其为瘟疫,意大利明令禁止,西班牙海岸警卫队驱逐穿比基尼泳装者,甚至美国也曾为比基尼抓过人。而凌雪也因为是南洋联邦第一个穿比基尼的女人而引来的公众的置疑和抨击,但是,慕容辰深爱着她,也厌倦了作为高官需要谨小慎微被拘束的日子,黄历甚至很羡慕他和凌雪现在的自由和洒脱。   访问越南王国好比一次出国旅行,黄历接受了保大帝的邀请,来到越南大叻的夏宫别墅,与保大帝一起狩猎游玩。   大叻是越南南方的一个城市,位于西贡市东北三百公里处,建在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高原上,周围是一望无垠的松林,年均温度在摄氏十七度上下,是越南少有的高原度假避暑胜地。   大叻以空气清新以及湖泊、瀑布、松林众多而闻名,这里风光明媚,四季如春,百花盛开时如诗如画。众多的美丽湖泊,如春香湖、叹息湖、多姜湖、万劫湖、迷玲湖等,又有甘利瀑布、波姻瀑布、连江瀑布、波北瀑布、古加瀑布等。松林则无处不在,人们在这里就象融进了大自然。   为了让黄历玩得尽兴,也为了保障安全,越南王国政府想得很周到,将人工开挖的五平方公里的春香湖封闭了一小半,与一所湖边别墅一起作为黄历夫妇的下榻地。清晨,从湖中升起迷雾,朦朦胧胧,别有一番风趣。   就在这隔起了小湖内,黄历和何梦雨可以让保安远离,尽情地享受阳光、湖水、迷雾、鲜花,不必担心什么媒体记者,不必担心什么批评和置疑。   躺在湖边的树荫下,黄历拉着爱妻的小手,对尼克松在拉美的遭遇感到万分同情。显然,从低调这方面来讲,黄历做得很好,比美国人要更懂得亚洲人的心理。尽管南洋联邦在亚洲是首屈一指的富裕国家,民众的生活水平相当高。但黄历在与亚共体内相对贫困的成员国打交道时,还是力争保持着尊重,也很少拿南洋联邦取得的成就来进行炫耀。并且在经济技术援助时,并不是以施舍,或者以大恩人的面目来对待接受援助的对象,很少提什么附加的政治条件。   而这一点对于新中国来说尤为重要,尽管新中国还是一个不发达的国家,人口过剩,失业普遍,但绝不能让新中国误认为南洋联邦把他们看作是一个廉价的劳动力来源。事实是事实,但中国的领导人会认为这种看法是带有侮辱性质的,因为在很多历史上的列强国家是这么看的,包括现在的西方国家也是这么看的,这是相关民族自尊心的问题。   赫鲁晓夫便是不懂这一点,曾向新中国提出能否派大量的中国工人到西伯利亚帮助苏联开发巨大的森林资源,却遭到了难堪似的拒绝。中国领导人答复苏联说: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如果也是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持有相同的看法,那是很令人遗憾的,如果采纳了苏联人的建议,别人就会对苏中两国关系得出错误的看法。   显然,赫鲁晓夫听到这样的回答会感到很不愉快,尤其是把苏联同资本主义国家相提并论。他们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并没有绕着圈子说话,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一个衷心认为符合中国人利益的建议,可以帮助新中国解决一部分人的吃饭问题。   而当南洋联邦向越南王国、菲律宾、缅甸等国提出相似的建议时,却得到了与苏联人的遭遇相反的结果。特别是越南王国,从政府到民众都非常欢迎并乐于接受这样的建议。   “我去赚钱好给家里买两头大水牛,给家里多添置几亩地,或者购买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让家里人穿上新衣服……”当一个越南王国的民众被批准参加劳务输出时,他会兴高采烈地这样说。   而对越南王国的政府来说,输出劳力缓解了国内就业的紧张,缓解了社会矛盾的激化。想想吧,一个小小的南越,竟然有近三千万的人口,在国家建设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如果不是靠着外来援助,吃饭问题就足以拖垮这个政府。   正视并坦承自身的不足,在这方面,新中国政府的思路转变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这种比较脆弱生怕别人嘲笑的心理,显然是有其历史和现实的复杂因素。   不得不说,国际天然橡胶联合会的成立,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南洋联邦和中国大使级会谈的僵局。出于现实的考虑,新中国领导层还没有头脑发昏,为了北越有可能发生的战争,使自己的地位更孤立,使经济建设的难度更为加大。虽然以前锡兰(斯里兰卡)不理会禁运和封锁,向中国出口橡胶,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锡兰加入了橡胶联合会,而橡胶联合会是以南洋联邦为主导的。即便是苏联,不也减弱了对印尼共和国的援助吗,为了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断绝天然橡胶的供应,显然是得不偿失的。   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即便是意识形态不同的两个阵营,外交、经贸和交流也不完全是各自封闭的。苏联正在切实执行着赫鲁晓夫的“三和”路线,与南洋联邦建交的外交谈判已经确定了日期,这也是赫鲁晓夫展现自己政策成功的一个亮点。   南洋联邦和中国的大使级会谈有了成果,双方发表了新闻公告,因为没有外交关系,所以不可能签署什么书面的协议。新闻公告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官话,什么维护亚洲和平,什么加深互相的了解,什么促进经贸发展等等。但实际上,双方都透露了自己的底线,也都表示了认可。至于大使何家诚在会谈之后以个人身份访问北京的故居,与新中国的最高层是否进行了秘密会谈,是否达成了秘密协议,却不为外人所知了。      第224章 防止渗透的战略战术      美好的时光总是溜走的特别迅速,黄历携妻子结束了大叻的惬意享受,再次回到了西贡,稍作停留后,他将乘军舰返回国内。而就在抵达西贡的当天,黄历参观了西贡军校,并与派驻越南王国的南洋联邦军事顾问团及越南王国的国防部长杨文明进行了秘密商议。   事实上,要想完全封锁北纬十七度线以南的越南王国和老挝的边界是很困难的。一百多公里的连绵的长山山脉,被丛林覆盖的群峰,倾斜的巨崖和无底的深沟,想使渗透在边境地带被遏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就是历史上美国人绞尽脑汁也无法切断“胡志明小道”的重要原因。在空中你根本看不到汽车、牛车、自行车、板车、手推车的行列,也看不到民工们肩扛背驮,甚至看不到生命的迹象,但无数人员和物资却正是沿着一千多公里的山间小道渗透到南方,与美国人展开了持久的消耗战。   “我们首先设想在长山山脉的几个山头上,建立起几座炮垒,可是,根据空中侦察和测算,它无法对山沟里的运输队进行拦截射击,就象房顶上的高炮,打不到弄堂里的行人,炮弹不会越过山崖垂直地落到山谷里。而且,我们无法侦知运输队会从哪条山谷里行走,这需要侦察机来给炮兵指示目标,在漆黑的夜间,在大雾弥漫的晨昏,在大雨滂沱的时候,便会遇到极大的困难。最后,要保证高山炮垒的安全将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派部队驻进这万山丛中保护炮垒,那就要建立一个基地,有基地就要有供应,很可能正好成了越共袭击的目标,炮垒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成了越共口中的一块肥肉。”顾问团团长孙络不到四十岁,却是抗日时期就参加军队,经过战斗洗礼而成长起来的老手了,对着沙盘侃侃而谈。   “是的,情况就是这样。”黄历对此表示赞成。   “从目前来看,用飞机轰炸并且辅以特种作战,才是切实可行的措施”孙络最后做了结论。   “我们是否可以建立一条东方马其诺防线?”杨文明的脸上竟流露出某种矜持得意之色,“长山山脉不就是一条界山吗?从峰腰部横断,顶多也不过十公里,中国不是有一条万里长城吗?”   黄历抿了抿嘴角,对这种可笑的,还自鸣得意的建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孙络皱了皱眉,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说道:“沿着山脊可以修筑长城,但横断山脉就非常难了,不仅耗资过于巨大,而且山脉中间有许多不可逾越的大裂谷和湍急的溪涧,施工难度太大了。”   “这倒是个问题。”杨文明面呈沮丧之色,声调也有些低沉了。   “当然了,杨部长所提的也不失为一种独辟蹋径的设想,最低限度有它的理论上的价值。”黄历不想进一步打击杨文明的情绪,隐而不露地笑道:“在进一步勘察地形时,可以带着这样的构想,到长山长脉去考察一下它的可行性嘛!”   “是啊,是啊,”杨文明又高兴起来,笑道:“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出人意料的,就象许多认定成功的计划结果全都失败了,有些看来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却意外地成功了。”   黄历附和着连连点头,然后伸手指着沙盘上的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对,溪山,要加强并巩固,使之成为扼守通往老挝的九号公路和警戒北纬十七度分界线的要塞。如果有第一流的火力点,再有第一流的空军支援,那是一个难以攻克的塞瓦斯托波尔。”   溪山离老挝边境只有六英里,离军事分界线十四英里,这块长一英里宽半英里的孤立高原,原来是法国殖民军的一个要塞式的据点。   “重兵固守吗?”孙络迟疑着问道,溪山此时并不引人注目,黄历的选择让他感到有些边惑,“这会不会被越共当成第二个奠边府而遭到围困和攻击?”   黄历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说道:“在溪山,不可能取得奠边府那样的战果。如果北越人把溪山当成奠边府,他们就将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首先,奠边府是一条山谷,四周群山环绕,那是一口平底锅,四周高地一失守,必然束手就擒;而溪山却是高地,我们可以居高临下地攻击敌人;其次,当时越共可以挖地道接近奠边府的四周高地,但在溪山,他们却挖不成。我们可以设置先进的监视监听系统,随时可以引导轰炸机群和炮群,把挖掘地道者埋葬在未挖成的地道里。所以,除了围困之外,别无办法。围困是一种消耗战,我们消耗的是炮火和炸弹,北越人消耗的却是生命。如果北越军围困溪山,我们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他们自己钻进了绞肉机。”   “万一北越军攻下某个山头呢?”孙络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就用轰炸机把这个山头炸平,再空运部队重新占领。”黄历冷森森的话语中透出了杀气。   “明白了。”孙络眼中射出了精光,到底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老上级啊,政治生涯没有磨灭内心的狠辣,偶尔露峥嵘,也够越共喝一壶的了,“我看不光是溪山,还可以在十七度线附近选择合适的地点建立要塞,吸引越共来进攻。”   黄历报以赞赏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不能用固定防线阻止北越的渗透,那就加紧训练越国王国的军队,使他们具备丛林潜伏游击的能力,以运动对运动。另外——”沉吟了一下,黄历摆了摆手,说道:“有些新式的武器装备正在研制,今天就不说了。对于处在北越渗透地区的村庄,要加强户籍管理、治安管理和控制,还有,保甲制度是个很好的管理方式,会让北越即使渗透进来,也不能轻易落足。你们尽快形成一件完整的计划,由杨部长递交给潘首相,尽快加以实施。我想,时间可能并不是太充裕了。”      第225章 申办奥运      “现在的世界已经无法承受误解与误断的风险,弱国如此,强国也一样,国与国之间即使存在分歧也必须交往。我们会逐渐发现,意识形态这种‘奢侈品’会再也用不起。毁灭性的、代价巨大的战争是谁也不想发生的,除了疯子以外,这就要求对负责任的领导人而言,不得不寻找双方共同的基础。在越南王国的访问是愉快的,是令人感到振奋的。越南王国政府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基本恢复了社会的稳定,使饱受战争之苦的越南人民享受到了和平与安定。这是一个强有力,民主的,被越南人民所拥护的政府……”   “兄弟相争,同胞相残,是最令人心痛的事情。越南王国政府和人民不希望看到战争,是期盼和平统一的,是期盼生活安定富裕的,也希望越南民主共和国的领导人不要再误导北方民众,把战争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和平竞争,和平建设,和平统一,越南王国政府始终如一地坚持这样的信条。并将与一如既往支持我们的,亲密的伙伴国共同为此而努力奋斗……”   黄历和潘光诞在西贡发表了新闻公告,作为这次成功的、友好的、颇有成效的国事访问的结束。不管南越的入联结果如何,南洋联邦和美国,以及很多国家已经承认了这个独立国家,开始抛开《日内瓦协议》大规模援助越南王国。现在,援助的重点放到了军事上面,大批飞机、坦克、大炮等武器运了进去,一期期军事技术训练班开始更加大量地帮越南王国训练技术兵种。   想要真正的和平,就必须用实力作为保障。对于北越固执狂热的领导人来说,只有沉重的,使其难以忍受的军事打击,才会让他们的脑袋冷静下来。   一九五八年对黄历来说,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予以关心,那就是申办一九六四的奥运会。虽然现在申办奥运会在表面上肯定是个赔钱的买卖,但若从长远考虑,借助北京奥运的历史机遇,通过自主创新实现从“南洋制造”向“南洋创造”的转变,创新商业模式,创造和打响一批南洋联邦自己的品牌,并不必过于追求奥运的短期拉动效应。   历史上,在东京奥运会前后的11年里,日本经济进入历史上最快的发展阶段,日本GDP在举办奥运会后的第三年就超过英国和法国,在1968年更是超过了德国,成为仅次于美国的资本主义世界第二经济强国,东京奥运会成为日本进入工业强国的里程碑。1988年汉城奥运会则使韩国完成了从发展中国家向新兴工业化国家的转变,创造了世界经济史上的奇迹。奥运会对所在国家经济腾飞的助推作用被称为“奥林匹克景气”。   而此次申办奥运会,黄历不仅要把亚洲第一个举办奥运会的名头拿到手中,更是为了挫败日本的企图,使历史上的东京奥运会化为泡影。至于以后,嘿嘿,按照五大洲轮办的规则,恐怕要在十几年以后日本才会有机会申办成功了。   而日本失去举办奥运会的机会,除了南洋联邦的崛起,以及凌驾于其上的原因外,也算是咎由自取。早在三十年代柏林奥运会期间,东京便被选为第十二届奥运会会址。但正是由德国和日本发起的战争,使那届奥运会成为泡影。   早在五四年,黄历便有申办奥运的想法,只是那时南洋联邦的经济实力还有些勉强,民众的心态也没有现在这么自信。所以,黄历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时隔四年,南洋联邦终于决定向世界展现自己崭新的面貌,并要借奥运会的拉动作用,将坤甸建成一座国际大都市,打响一批国际品牌,实现了进入世界工业强国的目标,并使得南洋联邦成为世界主要的旅游目的地国之一。   根据南洋联邦的经济学家计算和分析,奥运会项目的投资不仅会给直接相关的产业带来收入和就业,还会使其它辅助性产业受益。对于大规模的投资所将产生的明显的经济效果,经济学家乐观地估计,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率将明显加快,极有可能创造新高。而且道路、运输、建筑、宾馆、房地产、旅游等相关产业的收益会持续稳定的增长相当长的时间,所带来的长期收益是巨大的。   借助于各种暗示或明示的宣传工作,申办奥运会终于得到了国会的批准,并决定申办成功后将投入八亿美元筹办奥运会,而在为奥运会投入的场馆及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费用则将达到二十亿美元。   总共二十八亿美元,或许还要更多,这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也是一个创纪录的数字,超过了历届奥运会的投资,成为坤甸申办奥运会最有力的筹码。而大部分国民的心态已经与四年前不同,对一九六四年赢得夏季奥运会主办权而满怀憧憬。特别是老一辈的华侨华人,现在很多已经是大富豪、大企业家,却对“东亚病夫”这个名字还耿耿于怀,而对申办奥运会寄予了极大的热情。   亚洲第一次啊,放眼亚洲,除了南洋联邦,还能有谁?被别人夺去这个桂冠,岂不是对南洋联邦的污辱?在万众期盼之下,坤甸申奥代表团启程上路了,他们的竞争对手有日本东京、比利时布鲁塞尔、奥地利维也纳、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及美国的底特律。尽管黄历对此充满了信心,但还是要等到最后成功,才能放下心来。   ……   与新中国的第一次大使级会谈结束了,表面上新中国获得了天然橡胶和橡胶制品的进口,南洋联邦则获得了新中国对南北越分治的默认以及对北越可能发动战争的旁观或约束。   但这只是别人在表面上猜测的东西,双方其实在更深层次的问题上进行了探讨和交流。比如建交的可能,通信、通航的条件,经济、技术的援助等等,虽然并未达成什么具体的协议,但双方都加深了互相了解,知道了各自的底线和策略。   而南洋联邦再度送上的大礼令新中国领导层感到了棘手,用毛泽东的话说,那就是“人情越欠越多,将来是很难还的”。大庆,这个很快就要被中国人自己发现的油田,被黄历很适时地将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个礼送得巧,送得恰到好处,送得你没法拒绝,送得不费自己半点力气。   对于黄历来说,与新中国建交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并不是害怕美国,而是在国家利益最大化方面的考虑。与新中国的经贸始终在进行,又有了沟通的渠道,建交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并不迫切。而且,距离美国和中国出于国家安全这一压倒一切的紧迫问题而走到一起的时间,还早得很。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在越南问题上,还需要美国佬的大力帮助。   而供给新中国橡胶和橡胶制品,黄历与艾森豪威尔打过招呼,阐述过自己的理由,并且得到了艾森豪威尔的谅解。因为美国对中国的外交政策一直在内部被称为“楔子”战略,即通过打压和遏制迫使中国与苏联分裂。但现在看来,这种战略反倒有可能使中国与苏联联系得更紧密。同时,艾森豪威尔主义的挫败,也使他开始转变着头脑中的思想。   叙利亚、伊拉克和黎巴嫩的动乱,证明了所谓的“世界上任何一块值得争夺的地方,都必须要么归共产主义所有,要么归自由世界所有”的理论是极端错误的,并且会给美国带来更强烈的反对。   一九五八年七月,伊拉克亲纳赛尔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者占领了巴格达电台、邮局、电报局和底格里斯河上的桥梁。他们打进王宫,杀死了国王和王储。努里·赛义德首相化装成女人偷偷逃跑,但也被捉住杀掉。这样一来,杜勒斯的巴格达条约刚签订不过半年,它的中心支柱便彻底垮台了。   这情况使黎巴嫩总统卡米尔·夏蒙大为惊恐,正式邀请美国出兵到贝鲁特。艾森豪威尔答应了,虽然这与他的主义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杜勒斯力图使国会领袖们相信这与艾森豪威尔主义有关。这位国务卿告诫说,如果美国不按照夏蒙助请求采取行动,“我们的威信就会丧尽,也没有谁再会相信我们的话了——永远没有。只有我们先到达那里,共产党的干涉才可能避免。”   美国出兵贝鲁特并没有改变什么,夏蒙还是倒台了,换上了中立主义的总统和总理,在他们的要求下,美国海军陆战队随即撤走。   这个事实证明艾森豪威尔主义事实上已经寿终正寝了,因为它有一个无法克服的缺点——“美国要想遏止共产主义在国外扩张的任何企图都会遇到一个困难,那就是如何设法证明以民族主义的斗争形式出现的内部动乱确实是由莫斯科指挥的。”      第226章 解冻的迹象      当杜勒斯这位曾殚精竭虑,力图使东西方间的僵持局面永世长存的外交家因为癌症而躺倒在病床上,专心致志地与死亡进行绝望的战斗时,掌管国务的缰绳终于从他手中滑脱了。   从外表上看,世界的均势并没有变化。根据条约美国仍然承担着四十二个国家的防御义务;而杜勒斯,用另一个新出现的流行词语来说,仍然是一个大有神通的人物。美国的社论作者对这位“不可缺少的人物”的“睿智的建议”和“专心致志的力量”表示敬意;英国外交部向他致意,表示“非常难过”;法国外交部对“西方所受的最大可能的损失”表示关注;波恩对拆掉了西方制定政策的车轮上的“一根辐条”深感遗憾。   但这些都不过是外交辞今,杜勒期在病床上对此想必也是会料得到的。对那些能够察辩各种征兆的人来说,心中都十分清楚,只等他离开历史舞台,华盛顿和莫斯科就会采取走向缓和的行动。埃米特·约翰写道:“杜勒斯的握得很紧的拳头”,即将被“艾森豪威尔伸出的手”所代替。   没错,杜勒斯已经属于过时的老一辈,属于由身穿燕尾服和条纹裤的外交部长们形成的那种具有政治家风度的行业。他那傲慢地说教和过份简单化的“大规模报复”理论,已经由于苏联火箭的突飞猛进而过时了。   哈格蒂编纂了一份长长的备忘录,认为艾森豪威尔必须立足于他作为维护和平者的政绩。艾森豪威尔—哈格蒂备忘录直率地设想,外交上采取灵活态度的时候已经到来,总统必须作为一名和平缔造者居于国际舞台的中心,在联合国露面的各种场合、在到包括中立的印度在内的远在天涯海角的各地旅行中,以及在以热情接待的态度对待要他去参加与俄国的赫鲁晓夫的最高级会议和会谈这类建议方面,都必须扮演这种角色。   苏联的领导人已经准备好迎合这类建议。赫鲁晓夫公开表示“不排除”俄美关系“解冻的可能性”。他说改进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关系的“一切可能做的事”,都必须去做,因为热核战争是不堪设想的。现在,不同于杜勒斯那照例的僵硬的答复,美国政府发言人表示了不同的意见。副总统尼克松说,美国也想要解冻,“因为我们认识到,如果不解冻,我们大家都终将被冻结在只有靠核弹才能炸开的坚冰之中。”   东西方的缓和渐露曙光,但道路还很坎坷,反复也在所难免。等到美国沃尔特·里德医院结束了对杜勒斯临终前的守护,发表公告称:“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先生于今日7点49分(东部夏令时间)在睡眠中溘然长逝。”特别国务卿克里斯李·赫脱己在执掌国务院工作。他最优先处理的是关于柏林问题的令人厌烦的一连串危机的最新发展。   对于赫鲁晓夫发出的最后通牒,艾森豪威尔采取了不同的方针。总统在记者招待会上宣读了一个谨慎的声明,宣称如果在柏林发生开火事件,那就会是“要阻止我们履行义务。我们不是说我们要用武力打进柏林。我们说我们只是将继续履行我们对那里人民承担的责任。因此,如果我们受到阻挠,那必定是别人在使用武力。”   杜勒斯一进坟墓,事态就以简直有些过份急促的势头发展开来。几周后,苏联副总理弗罗尔·科兹洛夫率领一个俄国官方代表团到纽约为苏联科学、技术和文化展览会揭幕。六月,艾森豪威尔亲自函邀赫鲁晓夫来美国访问;美国副总统尼克松在莫斯科索科尔尼基公园为美国国家展览会揭幕,以此作为艾森豪威尔所说的对苏联官员访问纽约的“回拜”。   而就在美国国家展览会上,尼克松和赫鲁晓夫进行了一次奇特的交锋,象是两个好斗的人之间的争吵而不象辩论,双方都力图给观众以比对方更为平和的印象。两个人都有自己造成的不利条件,美国副总统在辩论上得分多一些,但是赫鲁晓夫却显得热情奔放、直截了当,而且也许显得更适合他所承担的角色。尼克松显出是一个喜欢谈思想酌人,赫鲁晓夫则象是热爱自己的人民,愿意竭尽全力维护他们的人。   好象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宽容了尼克杜的傲慢无礼(他显然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接受了艾森豪威尔对他访美的邀请。他以他那假装坦率的态度说道:“我准备把我衣服口袋都翻转过来,让大家看看我是无害于人的。在古时候,人们进屋谈判和平时,总把他们的武器留在门厅里。我们现在也应该这样做,不应该磨刀霍霍。”就这样,他悄悄撤销了关于柏林问题的最后通牒。   相比于美苏关系缓和关系的一系列举措,南洋联邦在享受着战后的经济繁荣时,外交政策也在进行着调整和快速发展。六月十日,巴基斯坦被接纳为亚共体的成员国;六月十五日,与苏联进行首轮建交谈判;六月十八日,接纳沙特阿拉伯为亚共体成员国;六月二十日,南洋联邦宣布承认新中国。   “在迫于中国的壮大而不得不承认它之前就承认中国,才是明智之举。”黄历对此向美国政府做出了说明,“我们不能无视一个世界上缰土广阔、人口最多的国家的事实上的存在,从地区安全上考虑,与中国达成谅解,对我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中国以其拥有的资源和人口优势,无疑将在几十年后成为一个巨人。我们现在所做的不是推着这个世人将苏联靠拢,而是应伸出手来,将他拉出苏联的控制。是的,我在此重申,我们的共同目标并没有改变,而且应该更加统一,调整外交政策的时机已经到了,我们应该确保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即使成为巨人,也应该是一个独立的巨人。他不一定亲西方,但绝不能亲苏联。”      第227章 投石问路      承认和建交不是一回事,两者说来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但在某些情况下却可以一拖再拖,耽搁几年,甚至十几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此时黄历决定承认新中国,并不意味着建交工作已经提上了日时议程,而是表示出一种姿态,以便与新中国建立起通邮、探亲、互访的渠道。   选择这个时候宣布此事,黄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根据科研机构的最新进展,原子弹将提前一年的时间制造完成,也就是在一九五九年便可以使南洋联邦成为核国家。如果在原子弹试爆之后宣布外交上的重大事件,很可能令人产生不好的印象,好象是南洋联邦的腰杆硬了,可以自行其是了,可以露出真实的面目了。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南洋联邦此举也是在投石问路,试探一下有缓解迹象的东西方关系到底处于何种阶段。同时也在消除一些国家的判断,认为南洋联邦是没有独立主见的,是美国的跟班。   当然,黄历对此是不必担心的。因为按照西方现代国家关系的思维逻辑,维持现代国家关系的一个基本准则就是国家利益,在国家利益基本一致的情况下,就不可能发生分裂,除非国家利益发生重大冲突。   半个世纪以来,在冷战期间,西方盟国内部没有战争,没有发展到武力冲突的地步。美国与法国、日本、英国、韩国都有矛盾,有时候吵的不亦乐乎,但最后都能在谈判的平台上解决问题。而社会主义国家之间关系的特殊性却令人深思,一好起来就不分你我,一吵起来就甚至会动武,几乎没有谈判的余地?只能说社会主义同盟内部国家关系当中运行的政治准则,它和西方是不一样的。   果然,美国虽然表示了缓和的意愿,却对南洋联邦外交的这一大步感到不妥。在苏联为美国国家展览会揭幕完毕的副总统尼克松推迟了越南王国的访问,从莫斯科直飞坤甸,与总统黄历展开会谈。   “总统先生,虽然目前东西方都做出了缓和的姿态,但一切还都要看日后的实际行动。”尼克松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而是用一种劝告的口气说道:“贵国的外交政策调整得过于迅速了,这未免有些过于轻率。根据我在莫斯科得到的印象,赫鲁晓夫是个好战分子,他正用国民的幸福为代价拼命发展火箭技术。作为苏联的最为有力的盟友,对于中国的具体政策,我们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为好。”   “包括贵国在内的许多西方国家对中国及其曲折的历史研究得很不够,很多人既不信任又害怕中国,认为它是神秘的、郁积着闷火的红色东方巨人。”黄历很平静地解释道:“而对于戴高乐的观点,我是表示赞同的,因为中国如此之大,如此古老,并受过如此多的欺侮,所以打压政策会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但同样对中国有深入研究的赫伯特·胡佛却给了我相同的忠告。”尼克松说道:“他说,我们不应与中国人交往,因为他们嗜血成性。当他叙述他作为一名青年工程师于一九零零在中国的经历时,他明显地流露出了不寒而栗之感。义和团暴动,一小部分狂热地反对西方剥削的人掀起了可怕的暴动骚乱。胡佛夫妇清楚地记得,那时在流经他们居住区的河面上,漂浮着数以千计的尸体。”   “对于义和团暴乱,我也是持反对态度的。”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但时间不同了,我相信那种可怕的情景不会再出现。”   “我们现在并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不会发生那种可怕的事情,所以才需要谨慎一些。”尼克松说道:“中国目前作出积极的反应,这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贵国的援助和投资。我想,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和外部世界交往过程中,理解对方和让对方理解都是比较困难的,特别是当国家制度、国家发展阶段、追求的目标不一样的时候,很容易出现错位和屏蔽。”黄历不想再与尼克松就这件事情进行讨论,作出了缓和的姿态,“我们认为,在我们主动做了一件事情之后想让人家看到什么样的结果,人家就能看到什么样的结果。显然,这有些一厢情愿了。比如说贵国看到的以不是这个结果,反而从另一个方向去想。”   “不是另一个方向,而是结果难以预料,所以才要谨慎小心。”尼克松纠正道。   黄历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如副总统先生所说,结果难以预料。我们会谨慎小心地制定对中国的政策,建交嘛,暂时搁置。商贸来往,也会相当谨慎。在越南王国的问题彻底解决之前,我们也不想加强有可能是敌人的对象的力量。”   “总统先生能从谏如流,我感到非常高兴。”尼克松见目的达到,表情也轻松下来,顺着话头开始就黄历访问越南王国的事情进行交流。   黄历简单地述说了越南王国目前的情况,也说到了对越共向越南王国渗透的担心,“老挝是个很难处理的问题,口称中立,却无法保持中立的立场。如果我们依照国际中立规定,把老挝也卷进来,印度支那的局势就将极为混乱,连柬埔寨也脱不了身。战争规模一直是我想限制的,可一旦限制不住,后果将很严重。”   “这确实很难办。”尼克松点头道:“不过,总统先生可以放心,我国政府对于印度支那的政策不会更改,将全力以赴地帮助越南王国,即便是付出美国士兵的代价也绝不动摇。”   “对这点,我毫不怀疑。”黄历停顿了一下,说道:“为了对付可能爆发的残酷的丛林战争,我们两国有必要组成一个联合科研机构,对一些实用性的器材进行研发制造。”   “对此我表示赞同。”尼克松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丛林战争对现在大多数的美国士兵来说也是一个新课题,我们完全有必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   尼克松在得到了比较满意的会谈结果后,前往越南王国访问。而黄历则又开始为刚刚加入亚共体的新伙伴巴基斯坦操心劳神,而第一次印巴战争还在不死不活的进行当中。   印巴冲突的祸根从根本上来说是由英国殖民主义者种下的。历史上,印巴同为英属印度,是英国最大的殖民地。二次大战后,随着世界许多国家民族解放运动的蓬勃发展和印度人民反帝反殖斗争的日益高涨,英国政府不得不同意向印度人移交政权。   但是,为了达到在撤走后仍能控制印度的目的,英国极力在由其一手造成的印度教和伊斯兰教两大教派政党对立的基础上,继续推行“分而治之”的政策,极力在印度各民族、各教派、各党派之间制造矛盾,扩大分裂。印度总督蒙巴顿提出了充分体现这一政策的印度独立方案——“蒙巴顿方案”。   “蒙巴顿方案”将印度一分为三,即印度教徒的印度、伊斯兰教徒的巴基斯坦和王公土邦。规定各王公土邦有权按自愿原则选择加入上述两个国家,或保持同英国的旧有关系。这样一来,印度两大教派政党,即国大党和穆斯林联盟围绕国家统一还是分治,以及争夺各王公土邦,展开了激烈斗争,两大教派间发生了大规模仇杀事件。而印度和巴基斯坦正式分治后,分治矛盾以及民族、宗教、领土等各种矛盾也愈益加深。终于在四七年十月,印巴围绕克什米尔邦的归属问题发生了克什米尔战争。   对印度,黄历视为潜在的敌人。因为印属安达曼群岛具有很高的战略价值,如果任其成为印度的海军基地,将使马六甲海峡遭到极大的威胁。   虽然夺取安达曼群岛很困难,但对于印度来说,这块离印度本土有八百多公里的海外飞地也同样难以有效防御。重要的是不是军事力量的对比,而是名义上的合理合法。在印尼战争中趟浑水,黄历也是想来个迂回策略,利用巴基斯坦或者以后独立的孟加拉国对安达曼群岛进行变相的控制,或者再玩民族自治的把戏。   从目前的印巴战争形势来看,印度显然是占有军事优势的,但优势并不具有压倒性。双方在克什米尔展开的战斗正处于胶着状态,而对巴基斯坦军队最具威胁的是印度的装甲部队。而印度的坦克战术是基于四五年在缅甸获得的经验总结出来的,虽然并不那么高明,但这是第一次在高原地带上使用坦克,使缺乏经验的巴基斯坦军队感到很吃力。   接纳巴基斯坦加入亚洲共同体后,南洋联邦便支援了巴基斯坦一批反装甲武器,并秘密派出教官和机械人员,一方面突击训练巴基斯坦的空军,一方面对巴基斯坦飞机的弹药系统进行改进,使其机翼下能挂载吊舱,可投掷带高爆反坦克弹头的折叠式尾翼航箭弹。      第228章 亚洲第一艘航母      拒绝为自己的国防作出必要牺牲的国家实际上是在丧失自尊心,虽然这一点很难明确解释,但对于那些不愿作出牺牲的国家来说,则是一目了然的。一个在防务上依靠别人的国家,在知道影响自己的安全的决定前,最多能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仅供参考。更有可能的是,只有在既成事实之后,才被告知一些情况。这种待遇对于致力于建设一个伟大的国家的黄历来说,当然是无法容忍的。   而且,黄历已经认识到,在世界舞台上扮演一定的角色,对于一个大国来说,并不是什么特权,而是一种责任。或许日本可以把防务交给美国人,把资金全部用在发展经济上,从而得到一种比较快速的发展方式。但黄历宁肯牺牲些经济发展的速度,也不会削减有关军事的财政拨款。   南洋联邦的版图是一大片岛屿组成,主要根基在婆罗洲和苏门答腊,还是分开的两大块,其他的分散的苏拉威西岛、马鲁古群岛和伊里安岛需要加强控制力,就必须大力发展空军和海军。只要印尼共和国不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领土要求,不能与南洋联邦实现关系正常化,就总是南洋联邦的敌人,就不能放松警惕。   五八年七月,坤甸港迎来了本国的第一艘航空母舰,从美国租借来的“卡伯特”号航空母舰,标志着南洋联邦海军有了阶段性的提高。“卡伯特”号航空母舰是在珍珠港事件以前由克利夫兰级的“威尔明顿”号轻巡洋舰(CL-79)改建的独立级轻型航母,建成后的标准排水量为10662吨,满载排水量14750吨,10万马力;航速31节,续航力1.3万海里;搭载飞机三十架。装备有两门127毫米炮,十六门40毫米炮,十门20毫米火炮。编制人数为一千五百六十九人。   二战后,“卡伯特”号航空母舰在费城造船厂进行过大改装,其性能、设备和武备都有一些变化。现在,它的标准排水量为13000吨,满载排水量16416吨。武备:22门40毫米炮(1座四联装,9座双联装);舰载飞机:除载有十架反潜直升机外,还载有六至八架A-3“空中战士”舰载歼击轰炸机。雷达设备:SPS-6和SPS-40对空搜索雷达,SPS-8测高雷达。   作为目前亚洲第一个拥有航母的国家,南洋联邦的军力再次令世人瞩目。而美国人的最终松动除了想拉拢南洋联邦继续跟随他的外交政策外,南洋联邦订购了英国的“维克兰特”号小型航母的消息,无疑也给了美国很大的刺激。   “维克兰特”号小型航母是原英国“尊严”级航母,1943年开工,中途停工十多年之久,直至南洋联邦购入后方继续建造,预计将于六一年建成服役。与“卡伯特”号轻型航空母舰构造不同的是,“维克兰特”号小型航母是加装了滑翘式起飞甲板的。   航空母舰已经被证明是实现制海、制空的重要工具,在一定情况下,它在制海、制空的同时也压制着陆地,即集海、陆、空作战能力三位一体。一个拥有强大空军力量的军队在战争中往往占有压倒性的优势,战争中,空军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航母,恰恰能将这强大的空军实力延伸到整个海域,航母上的舰载机,也能对其编队内的舰艇进行有效的空中保护。   当然,南洋联邦拥有航空母舰的威慑作用大于实战作用。租一艘,买一艘,且飞行甲板不同,就是为学习并制造,且对海军进行相对性的训练,继续保持亚洲第一的综合军力。   黄历虽然知道航母对一个海域宽广的国家意味着什么,但并不是科学家,对弹射起飞和滑跃起飞的特点并不是十分明白。引进两种起飞方式的航母,也是为了进一步研究它们的优缺点,在本国制造的时候有一个明智的参考。   显然,喷气飞机时代的来临,也对航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要想使本国制造出合适的航母并且使其具有实战能力,还需要相当长的摸索和投入。   对于南洋联邦的国民来说,航母是租借来的,虽然也提振了自豪感和自信心,但与奥运会申办成功的消息相比,他们显然更感兴趣,更觉得激动。   民众们可以兴高采烈的欢呼雀跃,游行庆祝,作为国家领导人却还需要冷静地坐下来进行深入的分析研究,成功举办这是第一位的,商机的给予和利用好“奥运经济”的品牌,则是和举办一届伟大的奥运会的宗旨一致的。   奥运会给一些地区和国家所带来的变化,已经让黄历等人感到奥运会的举办和举办之后的经济回报将会是一个时期的持续影响力,甚至会更长。直接的或是间接的收益都会对坤甸以及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起到积极的意义,这一点不言自明,但是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却不是简单的。   如何在确保高质量的工程和高标准的设计,体现南洋联邦建国十几年来国人蓄积的精神风采和经济发展的实力,展现给世界一个新的形象,将会与奥运会本身一样,留给南洋联邦巨大的体育和文化遗产。   而自从慕容辰辞职之后,昔日民族自由党的三驾马车只能变成双人奋进,钟可萍被推上了前台,以特别国务卿的身份辅助黄历。同时,她作为黄历的接班人,在党内也形成了共识。   当然,随着国家的蒸蒸日上,黄历的威望无人能敌,从党内到民间,也未尝没有修改宪法,让黄历成为终身大总统的呼声。这在世界各个国家之中,并不鲜见,近的有印尼共和国的苏加诺,远的有加纳的恩克鲁玛。他们有的自称领袖,有的自称救世主,然而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这个称号,他们最后的结局也与囚徒无异。   古希腊作家普鲁塔克有句名言:“对他们的伟大人物忘恩负义,是伟大民族的标志。”这也是当丘吉尔在战后被赶下首相宝座后所说过的话。黄历对此很以为然,连任三届,十五年,再加上过渡期,能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站在国家权力的顶峰,他已经可以心满意足了。      第229章 奇思巧想      激流永退也好,明哲保身也罢,黄历已经决定在三届任满后交权,以使南洋联邦的政治体制不被自己的一己私利所破坏,也使自己在余下的时光里能够享受自己的自由生活。   显然,钟可萍虽然有了相当丰富的组织工作经验,但对于国际形势的微妙变化还缺乏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黄历有作弊器,自然也不会过多苛责,可是多与钟可萍讲说,多与她分析,从国内到国际,事无巨细,他在确实而认真地培养自己的接班人。等到他退出政权,钟可萍应该是五十多岁,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一点也不显老。   “人口众多,从某方面来看是负担,而从某方面来说也是有利的因素,关键看如何运用。”黄历翻看着日本今年的经济统计数字,详细地给钟可萍解释道:“你看,日本的经济增速已经加快了,如果不是有战争赔偿拖累,恐怕速度会更快。日本就是具有人口多的优势,我们和美国商人会逐渐发现同日本的廉价劳动力进行竞争将是很困难的。而从长远看,日本也将为南韩的廉价劳动力而烦恼。再把目光放远点,中国的廉价劳动力也将对美国和日本构成可怕的威胁。”   “你的意思是说我国的经济将被日本、韩国,以至于中国所超过?”钟可萍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是被超过,而是随着劳动力价格的提高,会在某些生产领域丧失竞争力。”黄历纠正道:“我国人口太少,在劳动密集型产业方面不占优势。”   钟可萍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所以你在引进劳务,还鼓励向越南王国、韩国、菲律宾、巴基斯坦等国进行投资建厂。”   “聪明的萍儿。”黄历笑着伸出大拇指,调侃似的夸奖道:“正是这样的想法,我们将在国内利用机械化和日益先进的计算机进行高附加值产品的生产,而逐渐把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外迁移。另外,我想对越南王国的移民放宽限制,而把婆罗洲的华人向其他岛屿地区进行分流。新加坡快要加入我国了,那时候又可以增加几百万的人口,由于土地和资源缺乏,移民工作必然会比较顺利。再加上从马来亚、缅甸、越南、菲律宾等国家移民过来的华裔,就足以把伊里安岛的人口比例改变过来。”   “华人主要集中在经济和军事领域,非华人则集中在农业上,还能享受到不少农业优惠政策。”钟可萍抿嘴笑道:“确实很高明,从这些年看来,是很成功的稳定政局的经验。”   “稳定政局啊,还是需要付出努力的。”黄历冷笑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有些华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好,早冒出来早收拾,不是喜欢内斗吗,我让你们斗个够。然后,哼哼,等我把这些刺都拔了,给你留根顺手的棍子。你们女人家,心软,干不了这个。”   钟可萍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规劝,华人不团结的毛病根深蒂固,虽然这几年在黄历和政府的引导下改了不少,但随着一些华人经济实力的增强,特别是陈嘉庚老先生年龄日大,对华侨总会的掌控有所减弱,林谋盛又忙于党务,这种老毛病又有重犯的迹象。   黄历的性格,钟可萍还是了解的,他已经下了决心,又是为了日后华人对国家的稳固掌握,钟可萍最终还是放下了仁慈,闭口不语。   “萍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日本要以实物或者美元作为战争赔偿,并且拉起了一个亚洲同盟,还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技术援助和贷款援助吗?”黄历还是习惯把钟可萍当成年轻时的小姑娘,喜欢这么叫她的名字。   “这个——”钟可萍停顿了一下,玩笑着说道:“因为你恨日本人,恨不得把他们的骨头都敲碎了作肥料。”   “呵呵,胡说。”黄历笑着摆了下手,面容逐渐严肃起来,郑重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现在可能还没人意识到,我国对外的南币贷款对于我国经济的重大意义。我问你,一个国家取得南币贷款后,要从哪个国家进口?进口哪些货物?习惯哪国产品?储备哪国货币?”   钟可萍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悟地说道:“当然要从我国进口,进口我国的机械设备、钢铁、汽车、摩托、化肥、水泥、电器等等。但要是他们把南币兑换成美元、英镑,去购买其他国家的货物呢?哎呀,不对,兑换到南币的国家最终也是要来购买我国的货物,不过是多绕了一个圈子罢了。”   “没错。”黄历狡黠地一笑,“购买了我国的货物,习惯了我国的货物,就会继续购买,就要储备南币。因此,我们可以乐观地预测,我国不仅将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亚洲销售市场,而且南币将逐级被亚洲国家接受,被国际社会接受,终将成为国际货币。”   钟可萍思索着轻轻点头,将钦佩的目光投向黄历。她不知道,黄历的这套办法其实并不是独创,而是仿效历史上日本的做法。   在历史上,正是那些被日本侵略过的国家,首先接受了日元,并把日元推向了国际社会,成就了日元的国际货币的地位。另一方面,日元贷款又是有偿的,必须偿还。   亚洲国家用什么偿还日元贷款?答案:矿石、石油、木材、天然橡胶。而这些,正是日本工业生产所需的最基本的原材料。那时,农产品、初级产品的价格都非常低廉。这样,日本从中又获得了无穷利益。   依靠赔偿、无偿援助、日元贷款,此后十多年,日本在亚洲攻城掠地,到70年代初,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经济大国。曾任日本驻联合国大使、长期参与赔款的中山融坦言:“把战争赔偿与经济援助结合起来,从结果上看,对我国扩大贸易发挥了积极作用。”   如果被侵略国家拒绝日本的日元援助、贷款,也就堵住了日本的经济扩展。如果坚持索要战争赔偿,而且是美元赔偿,就会抽干日本的血液,日本就不会轻易崛起。但是那些被侵略国家又是何等的愚蠢一个又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地争取日元贷款,没完没了,还对日本感恩戴德。   现在,黄历已经组织起一个亚洲联盟,依靠其在联盟内的影响力,卡死了日本投机取巧的发展之路,而为南洋联邦的货币成为国际货币,并拓展亚洲市场铺平了道路。而且,日本背负了比历史上更沉重的赔偿包袱,这极大地拖延了其经济崛起的速度。   钟可萍是国家政权的第一号接班人,这是已经确定并且被黄历认可的事情,而维护国家政权的军队接班人则定为沈栋和郭益南,当然,这是黄历与现任国防部长区忠私下商议过的结果。   保持一支华人为主体的正规军队是极其重要的,离开了暴力机器,谁能预料发生什么事情。为了华人的安全和利益,民主和自由也只能退后了。   而随着科技的发展,虽然南洋联邦还在实行着全民(华人)兵役制,但正规军的结构正在发生着变化,海空军进一步膨胀,高技术兵种建立完毕,而陆军的数量除特种部队维持不变外,总数则进一步减少。在黄历的设想中,南洋联邦的军队应该是以质量取胜,而不是以数量取胜。   除了钟可萍和沈栋等人之外,黄历和民族自由党也开始着重培养一些新生力量。同时,将林谋盛从党务工作中解脱出来,任华侨总会的副会长,作为陈嘉庚的接班人,也加强华侨总会的管理工作。   可以说,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黄历在暗暗地做着扫除障碍,和平交权的准备工作,当然,时间对他来说还很充裕,只要他不出现意外的话。   奥运会工程正式启动了,坤甸作为南洋联邦的首都,也确实到了大规模扩建的时候。运动场馆、交通运输、市政建设等工作一经展开,坤甸几乎成了一个大工地。而运动员的选拔也被作为一个重点工作提了出来,尽管黄历不喜欢精英体育,但也不得不为了国家的面子而批准在六二年成立国家集训队。全国运动会则将于同年举行,以便挑选出合格的运动员参加集训,并以此形成惯例,每四年举行一次全国运动会。   在南洋联邦的国内少有地出现了黄历大总统的宣传画像,画像中的黄大总统不顾“高龄”,手握哑铃,摆出显示自己健壮的姿势,画像下面写着一句激动人心的话语“奥运需要好身体,大家都来早锻炼”。   嗯,嗯,早锻炼对于大家是必要的,黄大总统嘛,还是在自家院里和爱女玩玩哑铃好了。这几天恐怕是小公主黄秋盈收到礼物最多的时候了,凌雪将一大堆毛绒玩具送了过来,说是让她挑最喜欢的,作为奥运会的吉祥物。最后,小公主选中了红毛猩猩玩具,于是这种婆罗洲特产的、被称作世界上最憨态可掬的哺乳类动物便成了一九六四年坤甸奥运会的吉祥物。      第230章 古巴引起的思想      “我们迎着加勒比海的巨浪,为避开空中和海上侦察,不得不远离古巴航行,绕了一个弧形……”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在隆冬的绵绵细雨中,当年轻的卡斯特罗以及其率领的八十一名战友,乘坐一艘名为“格拉玛”号游艇悄然滑出墨西哥的图斯潘港,驶向他们的目标——祖国古巴时,他大概也不会想到仅仅不到两年,便会打败不可一世的巴蒂斯塔政府。   在五十年代末期,《纽约时报》的读者们不时地读到赫伯特·马修斯写的引人入胜的署名报道:一个身躯魁伟、说话啰嗦、三十岁刚出头的、名叫菲德尔·卡斯特罗·鲁斯的大胡子古巴革命者在1956年圣诞节带着仅仅十二个人已在古巴登陆。他们进了山区,打出了红黑两色旗,号召古巴热爱自由的人们参加推翻巴蒂斯塔独裁腐败政府的抵抗运动。   在开头几年,卡斯特罗的运动在美国是很得人心的。巴蒂斯塔统治下的古巴是由恐怖分子和腐败官僚操纵的警察国家,这些人靠卖淫业、赌场、和侵吞公款大发横财。为了镇压造反的大学生,哈瓦那大学校关闭;持不同政见的人被暗杀;尸体被肢解后送还给父母,或者象垃圾一样扔进沟渠。华盛顿对出现真正民主古巴的前景感到欢欣。   而马修斯等美国新闻记者写的更都是同情的报道,把大胡子卡斯特罗和他的造反者,描绘成要为同胞争取自由和正义,毫无私心,罗宾汉式的人物。   大部分古巴中产阶级和许许多多有影响的古巴军官对巴蒂斯塔早已厌憎,这就是巴蒂斯塔毁灭的原因。到了五八年,卡斯特罗有了近两千士兵,虽然在和四万名装备精良的巴蒂斯塔军队相比,还处于弱势,但巴蒂斯塔的军队已经无心恋战,旧政权的末日已经到来。   随着巴蒂斯塔的逃亡,卡斯特罗和他的战友埃内期托·切·格瓦拉指挥着军队沿着古巴中央公路长驱直下,进行了为时七天行程六百英里的胜利进军。   黄历从始至终都不说话,不表态,不发评论,只是冷眼旁观着在美国人后院发生的这些事件。很有意思,美国人在受骗后,最终能容忍一个红色国家在其后院闹腾,却要高喊亚洲共产主义扩张能够威胁到千里之外的自己。搞不懂他们的脑袋里想的什么?   毕竟那里离亚洲很远,黄历可以装傻看不见,任凭美国人把卡斯特罗当成一个符合他们价值观的拉美硬汉。而他更感兴趣的则是另一位古巴人,切·格瓦拉,那个在死后成为一个偶像,英雄的受难者,革命时尚的终极招贴男人。他头戴红星贝雷帽的经典造型,会如潮涌般地出现在驻唱歌手的文化衫上、青年诗人的马克杯上,或者博客和BBS的题图、头像上。   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切·格瓦拉活在人们心中的原因,并不是以他的革命同伴所想象的形象,而是成为了反主流文化的普遍象征、全球流行文化的标志,他完成了一个由暴力革命的象征到时尚酷哥的转变,成为了一个全球品牌。   是的,如果切不是生得这么好看,他不会成为一个神话般的革命者。“所有一度直接存在的,都变成了仅仅是再现。”他的肖像被印到了T恤衫、明信片、棒球帽上,进入了安迪·沃霍尔的流行艺术,被麦当娜易装印在《美国生活》的大碟上。在他去世40年之后,切·格瓦拉被用来出售从牛仔裤到罐装啤酒的各种商品。甚至有一种洗衣粉被冠以“切·格瓦拉牌”,它的口号是“切可以洗得更白”。   在几十年后,切煽起的革命乌托邦理想看上去象是爱丽丝的梦境,残存的对切的迷恋不过是一种青少年的浪漫和老年人的怀旧的混合物。切的神话之所以存在,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怎样活过,而是因为他如何死去。要想成为一位浪漫偶像,一个人不仅要在生命的华年死去,而且要在死时满怀绝望。   切·格瓦拉完美地符合这两条标准。作家克里斯托弗·希金斯这样总结切·格瓦拉的神话:“切的偶像地位因他的失败得到了保证。他的故事充满失败和孤独,这是它如此诱人的原因。如果他还活着,他的神话早就烟消云散了。”   对于格瓦拉崇高的世界观(动机、目的等)不用评价,那确实是一种崇高的事实。他为了自己的信念去反抗、斗争,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终生都在追求,他富有着冒险与浪漫,做着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做不到的事。   但正是自以为自己肩负着一种伟大的使命,一种传道士的使命。格瓦拉怀着杰克·伦敦式的态度,将革命视作一场伟大的、永无止境的冒险,但他却不具备任何政治上的成熟性去处理让国家得以运转的实际事务。用简单的话说,格瓦拉没有手段,却想达到目的。幸而缺乏实际观念。假如他独自掌权的话,要造成许多灾难,会给许多人带来不幸。   实际上,没有人否认世界上存在着不平。而格瓦拉显然没有认识到,他所进行的狂热斗争,只是为了用一种不乏另外一些不平的制度来取代这些不平!   “一个优秀的政治家要消灭某一阶级的特权,但并不是消灭属于这个阶级的人。”黄历在与钟可萍的谈论中是这样说的,“显然,世界上所谓的那些革命家很少去深刻思考这个问题。其实,他们现在最应该认识到的是:革命和建设本应该是两个密不可分的破与立的过程。从这方面讲,仅仅成功地发动民众是不够的,随之而来的是应该和民众结合,就象结婚一样,要让他们挣钱,建造工厂和开垦土地,过上好生活。”   一提到结婚,钟可萍翻了翻眼睛,说道:“这个比喻不好,应该用一个更恰当的。”   黄历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别管这个比喻,先看看我们经常看到的一些事实,那些革命家在未成功时,往往信誓旦旦地要作一名外科大夫,要医治国家的、社会的、民族的疾病。而当机会来临时,他们把病人放在手术台上,麻醉之后打开他的肚子,却发现他们缺乏治好病人的手段和技巧。于是,令人啼笑皆非又恐惧异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要么置开了膛的病人于不顾,让他慢慢死去;要么胡乱瞎治,加快他的死亡过程。”   “没有第三条路吗?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当初也算是一个革命家,打破了日本人的统治,又把国家和民众从荷兰人手中解放出来。”钟可萍不解地说道:“你不是把革命和建设处理得很好吗?”   “嗯,我就要说到这个问题。”黄历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生命的河流可以由一个人的性格而改变,而一个国家领导人的性格又往往会决定国家的兴衰成败。所以,选择你作为国家将来的领导人,不是出于我们曾共同战斗所结下的亲密关系,而是经过很多人综合考虑过的决定。你的异于女人的坚强,你的虚心,你的容忍,都是很重要的因素。但是——”   “但是,现在还只是考察,不能骄傲自满,对吧?还提什么亲密关系,我怎么感觉不到呢?”钟可萍冲着黄历促狭地眨了下眼睛,在别人眼中一贯冷面的她竟也知道调皮。   “不是你感觉不到,是你不肯感觉。”黄历坏笑道:“不信?那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去,想什么呢?”钟可萍又气又笑,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下头整理了下情绪,抬头说道:“可我到底是一个女人,要掌控国家,恐怕很有难度。”   “你的理解是错误的。”黄历端起杯子,发现是里面已经空了,钟可萍很适时地给他倒满,“在动物之间,力量足以保证统治权。与此相反,有权的人为了让人服从却不一定需要鼓鼓的肌肉。罗斯福坐在轮椅上就做到了这一点,威尔逊的手腕和胳膊象麻杆一样。智力和顽强,诡计和一个能含辛茹苦、吞下带刺的鱼的强壮的胃更加重要。”   “我的智力,恐怕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高。”钟可萍轻轻揉着太阳穴。   “要什么事情都靠总统来想,那还不累死。”黄历笑道:“政府顾问和智囊团是干什么的,白吃饭的嘛?作为领导人,只需要从各种建议中找一条相对合理的就行了。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会是最坏的。怕就怕你自以为是,不过,按照国家的政治体系,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是啊,总统毕竟不是皇帝。”钟可萍意味深长地笑了,盯着黄历看了一会儿,说道:“黄大哥,你如果要谋求终身大总统,也不是没有可能。”   “任何人想要当总统,就没有资格不承受重任。”黄历轻轻摇头,说道:“特别是在一个法制国家当总统。反正我是不向往这样一个职位,在很大程度上,这也是你们强加给我的。在这个位置要付出的代价很高,不专心致志的人要倒霉的。而且,这与我一直存在的梦想中的生活是不符的,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还能去追逐它的机会。”      第231章 无题      一个合格的国家领导人应该是现实主义者,而不应该是理想主义者。因为国家和民众的信任不可滥用,更不可以轻易把国家和民众用来当作实现个人理想的试验品。   一九五八年,新中国的大跃进全面发动,喊着赶美超英口号的人们结成了人民公社,集体性的宁可饿着肚子也要砸了锅大炼钢铁。“与天斗其乐无穷”的精神鼓舞着时代的每一个人,生产的目的仿佛不再是产品,而就是生产本身。   中国“大跃进”运动的提出,受到苏联“赶超美国”口号的影响。1957年11月,赫鲁晓夫在庆祝十月革命四十周年的报告中正式提出十五年内赶超美国的口号,说:“我们的计划工作人员的计算表明,在各种最重要的产品产量方面,苏联在今后十五年年内不仅能够赶上并且能够超过美国”。同时还宣称:“我们有一切根据宣布共产主义已经不是遥远的将来的事情了。”   当时,正在苏联进行国事访问的毛泽东,也不甘落后,先后两次会见英国共产党领导人波立特和高兰,向他们调查英国的钢产量和发展前景,并于11月18日在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上提出中国在十五年内赶上英国的宏伟目标。他说:“中国从政治上、人口上说是个大国,从经济上说现在还是个小国。他们想努力,他们非常热心工作,要把中国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国。十五年后,在我们阵营中间,苏联超过美国,中国超过英国。”   1958年五月,中共八大二次会议通过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提出“苦干三年,基本改变面貌”等口号。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跃进”运动在中国开展起来。   “我们向来不为自己的政治私利而对别国大加挞伐,我们也很少教训别人,因为我们也不喜欢别人来教训我们自己。”黄历微皱着眉头把文件合起来,对钟可萍说道:“批评和指责是没有用处的,依着他们的性格,反倒会引起适得其反的作用。既然我们目前无法改变什么,那就什么也不要表示,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我当然没有要批语和指责的意思,只不过看着感到不舒服而已。”钟可萍解释道。   黄历垂下眼睑,低沉地说道:“以国家和国民利益为重,我送给你这几个字,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民众就会接受你,受戴你,拥护你。其他的,你要学会淡然处之。这种让人看了不舒服的事情以后会有很多,各个国家都有,但我们无能为力,这是事实。”   “明白了。”钟可萍觉得是自己让黄历情绪低落,便岔开了话题,笑着询问道:“听说梦雨被保护得很严实,连你都——呵呵。”   黄历无奈地笑了,摊开双手,说道:“嗯,就是这么回事。我那岳母和大姨子轮流贴身侍候,我确实靠不上边了。连晚上也分床睡,说是怕我做梦碰着她肚里的孩子。真是,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应该理解嘛”钟可萍说道:“梦雨岁数不小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当然要万般小心。”   黄历点了点头,尽量将身子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钟可萍,缓缓说道:“嗯,不错,最近我发现你会打扮了。这样很好,不要给人一种死板的感觉,这对你的形象很重要。”   钟可萍翻了翻眼睛,不自主地整理了下领口,说道:“按照日子推算,恐怕明年的国事访问你只能一个人出去了。或者推迟一下,等梦雨生完孩子,身体恢复了再出发。”   黄历沉思了半晌,轻轻摇头,说道:“恐怕不行,不能因为私事耽搁国家事务,我一个人去访问。或者——”   钟可萍见黄历注视着自己,她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或者什么,干嘛这样看着我。”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我要带你进行国事访问,因为这次访问相当重要,你正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学习一下。而且,你可以作为我的女伴。”   “开什么玩笑。”钟可萍撇了撇嘴。   “没开玩笑。”黄历很郑重地说道:“按照国际惯例,如果国家领导人的配偶因各种原因而不能胜任第一夫人的礼仪角色,亦有可能由其他人替代。美国总统马丁范布伦就曾由自己的儿媳妇担当第一夫人的角色,别的国家还有由自己女儿担任的。而你,作为我的亲密战友,我的特别国务卿,临时充当一下,无可厚非。”   钟可萍眨着眼睛,表情很怪异,半晌才勉强笑了一下,起身说道:“我得问问礼宾司,可不可以这样。”   黄历嘿嘿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钟可萍可以走了,他随手打开了桌上的另一份文件翻看起来。   在刚刚结束的联合国大会上,越南王国和越南共和国被一起接纳为联合国会员国。这是美苏互相妥协的结果,也是双方缓和冷战局势的一种体现。越南共和国尽管万般不愿,但在苏联和中国相继表态的情况下,也只能屈从于这种安排。他们显然还没有狂妄到用自己的力量向南洋联邦和美国挑战的程度。   虽然黄历达到了既定的目的,使越南王国成为了独立国家,而且入联成功。但他并没有天真地以为越南战争不会爆发,这次外交上的胜利只不过使得南洋联邦可以名正言顺地帮越南王国对抗北越的渗透袭击。   从越南共和国内部的反应来看,以总书记黎笋为首的南方派是最为不满的,而胡志明和武元甲等北方领导人则仍然不相信已考虑清楚选择其它的途径,并认为武装斗争政策的时机未成熟。但黎笋正在加强自己的势力,并隐蔽地削弱胡志明在越共党内所担任的角色,将其限制为“一位久经考验的外交家与外交政策的顾问,同时被视为民族与革命的精神领袖的完美人物”。   而第15号决议在黎笋的推动下由中央委员会会议通过,则意味着北方向南方的潜透开始了,尽管河内在此时还未正式承诺派遣大量军队与物资支持南方革命,但越南王国与越南共和国之间的战争已经以一种不宣战的形式展开了。      第232章 渗透战争      与历史上的越南战争相仿,南方出身的黎笋是不可能漠视不理越南王国政府对南方武装的军事打击。尽管已经分属两个国家,但在他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五四年日内瓦协议对越南的许多领导人,特别是对留在南方指导革命运动的黎笋来说,是一种永久的痛。他们在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越南当时有可能乘奠边府战役胜利之势解放全国。但现在,南越政权正对越南南方人民进行“镇压”和“屠杀”,这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   正如黎笋在日记中所写的:“我们本不想采用战争方式统一国家。但如果南越集团勾结帝国主义抗拒统一,我们也就必须采用战争。我们要给外界一种印象,是敌人在挑起战争,而由敌人挑起的战争将是我们统一祖国的一个机会。我们谁都不害怕,我们不害怕是因为我们是正确的。我们甚至不害怕我们的老大哥,我们也不害怕我们的朋友。当然,我们更不害怕我们的敌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北越虽然刚开始修建和摸索胡小明小道,向南方的渗透还是少量的、曾在南方工作过的干部。但黄历却并不敢轻敌,与越南王国政府和美国协商后,南洋联邦秘密派出了一个团的地面部队,美国支援了几十架直升机,开始联合帮助越南王国的军队实行特种作战。   亚洲革命战争基本上都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借鉴中国革命战争经验的两大法宝:建立统一战线、发动人民战争。但是在即将开始的越南战争中,越共会发现,人民战争已经失去了人民。因为潘光诞政府提出的政治主张代表了农村大多数人的根本利益和人们的根本诉求,并加以切实执行,使得支持越共的人民将大量减少。   而在越南王国政府军与南、美联军的前期剿杀下,南方武装已经遭到了重创,所控制的区域基本丧失,所控制的人口也迅速减少。控制地区的减少使南方武装只能在丛林躲藏,而控制人口的减少,以及政府的相关惠民政策,又使得自愿入伍参加战争的人数越来越少,而南方阵线进行强制征兵又必将恶化军民关系。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先消除或减弱人民战争的基础,再对这些越共武装进行军事打击,事半功倍的效果已经非常明显地体现出来。而举报有奖的措施在媒体的宣传下,又对民众起到了很大的激励作用。土地、金钱,可以自由选择居住地,可以更改姓名,并受到政府相关的保护措施,消除了被报复的恐惧心理,越来越多的越南民众开始成为政府的耳目。   而越南王国政府在继续军警整肃的同时,加强了政治攻势,派宣传队进入南方武装活动区向群众反复宣传政府的政策,派医疗队给人治病,出钱出人在当地修桥造路,并不失时机地开办“反暴基础课训练班”,组织民众自卫队,瓦解和隔离南方武装的群众基础。   接着,越南王国政府又对残存的南方武装开始诱降,放宽了投诚政策:一、凡投诚者,不必写“悔过书”或“脱党声明”;二、投诚后,不受监视或坐牢,免除判罪,就业自由,保证人身安全;三、其子女可以出国,可以自由上学、就业和结婚,不加限制。除此之外,一个改组过的由投诚人员组成的政党——和平斗争党被政府承认为合法政党。   多管齐下,军事打击加上政治攻势,使得残存南方武装的活动越来越艰难,特别是那些“攻心为上”的政策确实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南方解放阵线已经丧失了经营多年的藏身之所,丢失了几乎全部的后勤基地、情报文件站及干部训练中心。艰难困苦的生存环境,以及如山般绝不放松的军事压力,使得其残存武装的成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不断有成员携枪走出丛林,向政府军投诚。   形势的不断恶化,终于逼使解放阵线的残存武装犯下了更大的错误,进一步向一个恐怖组织靠拢。为了反击围剿,为了造出声势,他们号召民众砍倒橡胶树,破坏矿山、工厂,这使得他们失去了中产阶级的支持。而其采取的暗杀政府官员、没收政府发放的居民身份证,焚烧巴士和攻击公共火车更是让普通老百姓觉得恐惧。   在西贡爆发了几起恐怖事件后,潘光诞以首相之尊拜会了各宗教领袖,在五九年元旦,顺化土丹寺的释智广长老在电台广播弘法的讲稿中对解放阵线的恐怖活动表示遗憾,劝说他们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随后,天主教、三好教等宗教领袖也纷纷发表了看法,谴责或置疑解放阵线的行为,这使解放阵线在群众中更加孤立。   对北方越南共和国的严厉指责是在五九年三月份,一支由北越领受渗透破坏任务二十多人的小分队在越、老边境的丛林中为政府军特种部队击溃,被击毙十余人,被俘八人,逃脱三人。越南王国政府将被俘人员的口供登在报刊媒体上,指责越南共和国这种赤裸裸的侵略。   越南共和国则采取抵赖战术,声明此渗透小分队与越南共和国政府毫无关系,越南王国的指责毫无根据,所谓的俘虏是假扮的,口供是捏造的。   在双方爆发口水战的同时,越南王国重新调整了军事布置,两个师的正规军向越老边境集结布防,加紧封锁北越的渗透通道。同时,开始将越老边境村落的居民迁移至刚刚开发的湄公河流域,并把这些村落变成岗楼和哨所,以及无人区。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南洋联邦开始从韩国和日本撤出所驻军队,并正与越南王国商议联合军演的可能性。外界普遍猜测,这可能意味着南洋联邦的军事重心开始南移,要在越南问题上显示力量的象征。      第233章 汽车工业      越南战争如果爆发,那就将是一场地域性质的局部战争,而且是非常规战争。对黄历来说,最有威胁的是北越游击队,这就需要在联军强大火力援助的基础上培养出精悍的当地力量来有效地应付。从这方面来讲,他与美国军事顾问的想法是相悖的,美国军事顾问极力想把越南王国的军队打造成一支适合大规模常规作战的军队,显然,这缺乏游击作战方面的灵活性。   鉴于在越南王国的军费全部由美国承担,黄历作出了一定的妥协和让步,也就是双方在越南王国的军队训练和指挥方面各占一半。这样,越南王国的军队表面上是一样的番号,但执行任务的性质却是不同的。在越老边境上作战的是由南洋联邦训练的、可拆分为小建制战术单位、灵活机动、配有大量直升机的反游击部队,而十七度线边境地带则由美国人训练的、拥有大量重武器、适合正规作战的部队。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有“反游击战专家”之称的兰斯代尔上校便对美国顾问团那些榆木脑袋的想法和战术嗤之以鼻,而训练了一千多人的适合丛林作战的别动队,并出于好胜之心,也将这些部队投入到越老边境的反渗透作战之中。   尽管北越的渗透是小规模的,但出动大量军队也是出于熟悉环境,磨练战术的目的。而在老挝境内的苗族武装也开始进行准备,王宝的别动队已经拥有了两千多人,装备齐全,并安插了南洋联邦的军事顾问和报务员。   在一九五九年,北越和南越两个名义上的独立国家唇枪舌剑,互相指责,但战事却并不激烈,甚至在国际间也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黄历知道,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在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时,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他要做的只是在真正的大战来临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在一九五九年春天,美国人从对卡斯特罗的错误印象中猛然醒悟过来,正如尼克松那份被忽略的备忘录中所说:“他确信古巴的新领导人,如不是对共产主义具有不可思议的天真态度,就是受共产党纪律约束的。”   当独裁者的名字换为卡斯特罗的时候,看来卡斯特罗言辞凿凿的对独裁者的憎恨就消失了,他对权力不感兴趣云云也无影无踪了。他以一种连巴蒂斯塔也会为之瞠目的态度中止了使用人身保障法,在全岛建立起军事法庭,并下令终止已判有罪的被告者上访的权利。卡斯特罗迅速地转向左倾,他承认了红色中国,派出了代表团,称美国为“以人类为食的秃鹫”,废除了1952年古美军事协定,并且扬言,量美国佬也不敢侵犯古巴。   上当了,受骗了,“自家后院”起火了,美国人感到怒不可遏。而一批自称与他们视为绝对邪恶的东西是不能妥协的古巴人逃出了美国记者当时所谓的“蔗幕”,以期有朝一日能收复祖国。正好,一家要同共产主义作斗争的、决心解决古巴问题的巨大的美国公司雇佣了他们。这家公司的领导人再三对这些古巴人说:“记住,我不是美国政府的人员,我与美国政府毫无关系。我们的后台是一位古巴的百万富翁。”这些逃亡的古巴人彼此挤挤眼睛,开玩笑说那位百万富翁的名字叫“山姆大叔”。   嗯,嗯,让美国政府大为难堪,成为世界媒体嘲讽对象的“猪湾事件”终于有了一个开头,一个在美国人看来很不错的开头。   而黄历无暇去关心美国人的后院,他正在为即将进行的国事访问而作着紧张的安排。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把南洋联邦的汽车打入美国市场。   在外人看来,南洋联邦从五一年开始的经济增长率是令人羡慕和不解的,每年都保持在百分之五以上,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嗯哼,英国,美国,超过他们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很多人把这种经济奇迹归结为南洋联邦的丰富资源和美国的大力扶持,却忽略了其他的事实。   虽然南洋联邦的主体民族华人,以其刻苦工作和高效劳动而著称,但国家的成就应该归功于黄历深思熟虑而实事求是的经济战略。这种经济战略遵循着促进增长和提高人民财富的市场政策,并抓住了世界经济所提供的机会,与世界经济互相联系,并从中取利。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这个道理简显易懂,但很多人,很多国家却视而不见。一些活生生的例子其实就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在贫穷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之中。虽然造成他们贫穷的原因很多,但最根本的是他们尚未找到有效地利用自己的人力和自然资源的途径。   在第三世界,很多贫穷和落后是自己造成的,并不是因为资源的缺乏。比如,在远东,印度和巴基斯坦正在把两国人民建立美好生活所需的资源用于宗教和政治的冲突之中,把它们不可饶恕地浪费掉;在被贫困缠绕的非洲,外来的经济援助被各国的腐败政府所占用,使民众比得到经济援助之前还要穷;在中东,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传统冲突已经演变为以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温和的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之间的三方矛盾。这个世界文明的摇篮随时有可能爆炸,变成文明的坟墓。   而那些资源缺乏的第三世界国家是否就有充分的理由对自己的贫困感到愤慨和不平吗?当然不是,日本、新加坡、香港在日后的经济腾飞会纠正那种没有自然资源的发展中地区注定要贫困的谬论。   南洋联邦的发展和富裕不是偶然的,一个脚踏实地、锐意进取的团体,一群在异邦饱受欺压和歧视的民族,再有一个投机取巧、能够抓住机遇的领导人,必然性便由此产生了。   汽车业,其产业链上游能带动涉及钢铁、机械、橡胶、石化、电子、纺织等行业;下游又涉及保险、金融、销售、维修、加油站、餐饮、旅馆等行业,一共能带动一百多个相关产业的发展,产业链之长是其它产业无法与之比较的。所以,从一开始,便成为了南洋联邦国家重点扶持的支柱产业。   可以说,从四五年开始,南洋联邦政府在黄历的引导下,便为汽车产业的发展创造着有利条件。汽车工业刚刚兴起,在创办和成长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深受政府产业政策直接或者间接干预的影响。税收优惠、低息贷款、关税保护等等自不必说,政府牵头之下,南洋联邦的汽车工业虽然落后于欧美,但通过与德国大众、保时捷,美国福特、通用等企业的技术合作、转让,以及购买专利,在十年之内已经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几十万日本战俘作为赎罪,被黄历扣押,在几年内为南洋联邦的道路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随着工业技术的发展,作为促进旅游业的重要举措之一,从五三年开始,大量的高等级公路又开始在南洋联邦各地开工修建。这些,都无形中为南洋联邦的汽车工业发展铺平了道路。   另一方面,对进口汽车征收高达百分之四十的关税,保护了新兴的汽车工业;还有一个小花招便是交通规则的制定,使得方向盘在左侧的美国汽车在南洋联邦行驶极为不便。而高傲的、自以为是的美国汽车厂却不屑于按照南洋联邦国民的习惯改变方向盘的位置。   从一九五五年开始,南洋联邦的汽车已经开始向亚洲国家出口,主要定位于经济适用车。又经过这几年的不断试验改进,技术水平和运行状况已经达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这才定下了进军更广阔的海外市场的计划。   美国是举世闻名的汽车王国,可算是汽车工业王国的元老,无论汽车工业史还是技术水平在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南洋联邦的汽车工业生产技术很多都是从美国引进的。而南洋联邦作为后起之秀,要想青出于蓝,并不那么容易。   但南洋联邦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优势,在经济适用车方面,南洋联邦追求的是舒适耐用、小型轻便、经济省油。而美国汽车制造商,还在继续大批量生产大型豪华轿车,这就为南洋联邦的汽车打入美国市场提供了可乘之机。   领先一步,永远是最重要的取胜法宝。随着全世界对石油消耗量的大幅度增加,私人小汽车的不断增多,道路的不断拥挤,停车场的车满为患,小型汽车省油、灵活、占地小的特点必将被消费者所欢迎。   多座位的汽车将逐步被轻巧灵活的小型车所代替,别人或许还持有怀疑态度,但对于越来越接近于自己穿越来的生活环境的黄历来讲,却是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生活接轨?自己还要活多少年才能做到呢?黄历在和众多专家研究打入美国市场的战略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234章 治国理念的升华      在黄历迈上出访之旅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丰田汽车公司比南洋联邦先进入美国市场,并推出了Toyopets汽车。只是这款汽车就如同它的怪怪的名字一样,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这是由于丰田的奇怪设计、瘦小体积和低劣品质,它的表现可谓极差:马力不够,最高时速太低,无法上高速公路;油耗大;发动机过热;修理费过高。   丰田的尝试失败了,很快便会退出美国市场。等到当丰田数年之后借石油危机打响了反击战,重回美国之时,南洋联邦的汽车是否已经击败了号称“汽油狂饮者”的美国大型轿车,占领了美国小型汽车市场,或者挤得欧美汽车嗷嗷叫,又或者象丰田一样铩羽而归。黄历不禁有些失神,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能否成功,只有看上天的意思了。   客观地讲,没有哪个民族是天生愚笨,或者天生懒惰的,只是生活习惯,后天环境,以及是否能遇到一个能挖掘出人民巨大潜力的政府或领导人。而这种情况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比如日本,黄历已经感觉到了小鬼子在身后追赶的脚步声。   打压和遏制是必要的,但却不是唯一的致胜办法。只有始终保持着进取之心,进步再进步,超前再超前,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在位,或者在世时能够保证小日本无法赶超,自己没了呢,那该怎么办?黄历习惯性地垂下眼睑,陷入了沉思。   这个问题并不是黄历第一次思考,自从他决定在三届总统期满后不再谋求连任,他的脑海里便时常出现这样的问号,并且有了一些并不算是完整的答案。   一个积极进取、胸怀广大的民族应该有一个富足自信的物质基础和一个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物质基础正在黄历和他的团体的努力下形成,而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呢,黄历做了一些,但总觉得还不够。纵观战后崛起的国家和民族,都有其优点和可取之处,要想全部学到,并且移植到本民族的身上,谈何容易?黄历想找到其中的最主要的精髓,这便是他冥思苦想的原因所在。   不远处,随黄历出访的代表团成员正在议论着日本丰田汽车在美国失败的事情,以及南洋联邦的汽车打入美国市场的乐观前景,不时爆发出压低的笑声。黄历缓缓抬起头,微露笑意地听着,渐渐地他的脸色凝重起来,似有所悟。   信心,自信心,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但如果走向极端,就象美国汽车企业的狂妄自大,就会给象南洋联邦,或者日本以可乘之机。由此延伸出去,黄历仿佛看到了日本赶超南洋联邦的前景。嗯,美国的教训要牢记,但其几十年来长盛不衰的原因,不也是值得研究和借鉴的吗?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忧患意识,嗯,还有危机感,黄历在笔记本上轻轻写着,并在下面重重地划了一条线。防止别国赶超是困难的,暂时的落后和衰退并不足以致命,关键是要有一个灵活、善于应变的体制,能及时纠正错误并进行相应调整,不断改革和创新,从而恢复实力,重新领先。   即便是美国,不也遭遇过这样的情形,而且不只一次陷入了是否已经或开始衰落的争论。苏联卫星上天,这是美国战后遇到的严峻挑战,美国国内开始争论,美国是否正在走向衰落?但随后共有四百多万人参加的“阿波罗登月”计划,使美国重新超过了苏联,而在空间探测领域取得领先地位;而在日本经济腾飞,狂妄地叫嚣要“买下美国”时,美国政府调整政策,运用汇率武器沉重地打击了日本整体经济,使日本泡沫经济破灭,经历“失去的二十年”;在苏联表面上实力强大的时候,窥破苏联严重依赖石油出口的经济弱点,说服主要产油国增加产量、降低油价,使苏联经济情况恶化,并用军备竞赛耗尽了苏联的实力,最终导致其土崩瓦解……   黄历的思路在豁然开朗,提笔慢慢地又写下了移民两字,在移民下又划出两条线,分别为技术移民和投资移民。美国的科技创新很大程度上是由不断移民而来的各国精英所推动的,据资料显示,“阿波罗计划”中的科研人员有三分之一为华裔,如果能吸引这些人才来南洋联邦,无疑将极大地提高南洋联邦创新发展的实力;同时,投资移民则意味着财富向南洋联邦转移,推动就业,推动消费,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   从这个话题延展开来,便涉及到如何使南洋联邦具有更大的吸引力,如何使那些科学精英和富豪心向往之,为得到了南洋联邦的国民资格而欢欣鼓舞。对于黄历来说,借助于后世的记忆,有很多的现成经验可以借鉴和采用。   美国,作为一个几乎完全由移民后代构成的国家,一直对世界其他地方有移民意向的人们散发着奇妙的吸引力。能够得到一张美国绿卡,曾经是很多人的向往。绿卡,即美国永久居民卡,是用于证明外国人在美利坚合众国境内拥有永久居民身份的一种身份证。绿卡持有者享有美国官方授予的移民福利,其中包括有条件地在美居留与获取工作的许可。除了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绿卡持有者在美国境内基本享有和本国国民一样的待遇。   相比西欧和北欧诸国,美国的福利也许并不是最好的,但是她的吸引力,来自于社会总体的一流生活和教育水平,以及优良的投资环境。移民到美国,除了能够享受发达国家国民待遇之外,重要的是,这里的宽容和活力给了人们更多的信心。   西欧,如英国、德国、法国等地为代表的西欧发达国家,素来以高福利和良好的生活环境而著称,这也吸引了世界上其他地方移民的目光。但是这些地方与移民之国美国比起来,移民难度要大得多,其中存在的问题也不少。   从生到死全买单的福利政策一向是发达的西欧国家引以为傲又深感头痛的问题,可以这么说,作为英法德等国的正式国民,完全可以依靠福利制度生活,即便不去工作也能生活地较为安逸,但是同时,这些政策也增加了政府的负担,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人们工作的热情,为很多有识之士所诟病。同样,也为黄历在南洋联邦推行的福利政策敲响了警钟,使他认识到,凡事都要掌握一个度,过之不及。   澳大利亚,拥有宜人的气候、独特而美丽的风光、高质量的社会与文化基础设施。澳大利亚的生活成本大大低于许多其他国家和地区,海外移民和访客普遍认为这里很有吸引力而且生活很实惠,这里既有高质量的住房和教育,又有十分健全、完善的社会健康服务系统。   可见,澳大利亚的优势在于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天然环境、投资机会、发展空间、各类福利、优质教育,政治法制,甚至包括多国旅行的免签护照等等,无一不对移民们有着巨大吸引力。   这些只是粗略的印象,并不全面,黄历很明智地知道这将是一个系统工程,不是头脑一热,制定出几条移民法律政策便能实现的。对于移民政策制定者而言,他时刻会面临一个难题:在保持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维护本国文化独特性和保持多元主义文化传统之间如何保持平衡?并且使移民对本国有归属感,才能依靠源源不断的移民提供给其发展的活力。   而对于移民来说,他们需要获得所在国的尊重和实现梦想的机会,并能顺利地融入所在国的社会,这不仅关乎社会公平,在全球化时代,也关乎所有人的安全、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公正、公平的司法系统、廉洁高效的政府机构、良好完备的保障体系、丰裕、富足的物质基础、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理想优越的创业环境、优越的自然环境、和谐多元的种族融合、创新竞争宽容的国民性格、民主平等的氛围……黄历开始思如泉涌,下笔如飞,但越写越感到任重而道远。   钟可萍坐在黄历不远处,已经制止了大家的讨论和喧哗,静静地望着黄历时而在皱眉思索,时而在奋笔疾书,时而在抿嘴微笑,一时不由得痴了。   如果从时间上来看,钟可萍可算是与黄历结识相当早的老人了,从北平郊外的游击队生活开始,再到山东、上海、婆罗洲,她一直跟随着黄历的脚步,见证着黄历所创造的一件件奇迹。   由于身体和心灵所受到的创伤和羞辱,钟可萍一直没有去追求男女之情,自尊和自卑交替阻碍着她,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中偷偷地去欣赏,或者说是去爱。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不能不说触动了她压抑已久的存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尽量在与黄历的促膝交谈和轻松闲聊中宽慰自己的心灵。      第235章 再访埃及      当围绕苏伊士运河的战争结束后,惨胜之后的埃及处于相当困难的境地。重建家园需要金钱和物资,英法撤走了管理苏伊士运河的全部服务人员,包括运河导航员。他们认为而且希望:埃及人将证明自己管理不了运河。埃及转向了南洋联邦求助,得到了人员、金钱和物资的支持,顺利地把运河接管过来,并且重新使用了。   对于埃及的援助,南洋联邦是慷慨大方的。这使得埃及在极短的时间内能够重整空军,并且能够利用苏伊士运河的收入继续阿斯旺大坝的建设。而通过这场战争,埃及与南洋联邦的关系达到了一种极为亲密的地步,并由此影响了沙特、叙利亚、约旦等国家,使得南洋联邦在中东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   对此,美国是无奈的,因为事实是要么让苏联把手伸进中东,要么是看着南洋联邦在取代英法退出的空白。同时,美国也意识到在中东应该采取一种更加现实的政策,在出兵黎巴嫩的过程中,苏联显示出了越来越急迫的插手欲望,如果再来一场中东战争,他们将无法阻止苏联的进入。而作为以色列邻国的朋友,并不就意味着成为以色列的敌人。但这种转变将是困难的,长期的,美国想消除阿拉伯国家对于以色列的仇恨,保证以色列的安全,长期驻兵是消极的策略,达成一项和平协议才是长远之道。   黄历此次出访,除了应纳赛尔之邀来参加阿斯旺大坝第一期工程的竣工典礼,以及顺访沙特、约旦外,还带有美国人的一些期望。   而阿斯旺水坝的建设,把南洋联邦和埃及政府连在了一起,南洋联邦的专家和埃及的农民肩并肩工作在一起,一个基于相互信任和彼此尊敬的工程终于迎来了庆祝的时刻。   黄历率领的代表团受到了埃及政府和民众的热烈欢迎,纳赛尔总统在庆典上热情洋溢地发表了讲话,“这是我们的水坝,但事实上它是你们建造的,你们为它提供资金,你们的专家设计了它,没有你们,我们将永远不会动工修建。因此,我请您,黄大总统,同我一起推动即将把尼罗河从它的古河道改道的电闸。”   对于黄历来说,这是极大的荣誉,黄历看着纳赛尔闪着光彩的脸,谦虚地表示感谢,并欣然与纳赛尔一齐推动了电闸。   一声震天巨响,当尼罗河水冲进了新道,强有力的水流开始推动即将给埃及带来一个新的生活方式的水轮机时,成千上万的埃及人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每个人的眼里都闪耀着喜悦的目光。   阿斯旺大坝一改尼罗河泛滥性灌溉为可调节的人工灌溉,从此埃及结束了依赖尼罗河自然泛滥进行耕种的历史,同时,水位落差产生的巨大电力也成为埃及迈向现代工业文明的重要动力。可以说,阿斯旺大坝是埃及现代化的起点。它将为埃及的工农业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经济效益极大。   但事物总是有利有弊,阿斯旺大坝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也是巨大的。这些负面影响有些是设计时预料到、但无法避免或无力解决的;有些则是有所预料、但对其后果的严重性估计不足的;还有些问题则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黄历此次访问埃及,带来了一份最新的评估报告,也希望借后续的耗时更长但收益更大的工程,使纳赛尔能够考虑和平对于埃及的作用。这项后续工程便是着手修建两个大型引水和调水工程:一个工程西起尼罗河三角洲的杜米亚特河,向东穿过苏伊士运河,将尼罗河水引到西奈半岛少有人烟的沙漠地带,在那里开辟大片的耕地;另一项工程则将尼罗河水引入西南部沙漠腹地。   在当天晚上,也就在日落之后,埃及政府组织了一次大会,纳赛尔在会上发表了长篇讲话。大会安排在晚上开,原因是白天人们不可能冒着烈日坐在露天听讲演。   黄历受邀进行了简短的讲话,没有谈论具体的政治问题,而是对大坝一期工程的提前完成表示赞赏和高兴,大力称赞了埃及人民的勤劳。   自苏伊士运河战争结束后,纳赛尔作为一位领袖,在埃及人民中间所享有的巨大的威望到达了顶峰,黄历看到人们热情地向他欢呼,高喊着:“纳赛尔!纳赛尔!纳赛尔!”   在贫困或者饱受欺压的国家中,人们总是天真地期盼着救世主和英雄的出现,拯救他们的苦难。这种急切或者是幼稚的希望,却大多不能实现。而他们视之为英雄或者救世主的存在,却往往使他们陷入更深重的苦难。苏加诺如此,恩克鲁玛如此……   大会结束后,纳赛尔设宴款待了黄历一行,特别对跟在黄历身旁的钟可萍投来诧异而惊奇的目光。真正的穆斯林教规是禁止教徒喝酒的,但并不是所有的穆斯林教徒都遵循先知的忠告。黄历很喜欢那种用许多种不同的水果制成的饮料,鲜美解渴,是解除难以忍受的炎热天气的最好办法。   宴会结束后,纳赛尔和黄历进行了短时间的单独交谈,就一些特别重要的问题交换看法。   “联合国维和部队在某方面来说是必要的,它使我国能够有和平的发展时间,当然,对于以色列也是一样。”纳赛尔说道:“巴勒斯坦虽然对外宣称建国,但美国操纵联合国,一直不予承认。这种僵持局面不能持久,因为美国正在武装以色列。”   黄历沉吟着说道:“在目前的中东,我认为和平比战争更重要。以色列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存在的事实难以改变,企图摧毁它,不是一个理智的目标,反倒会连绵的战乱和惨重的破坏。记得不久前你曾给在信中问我,南洋联邦迅速发展的秘诀是什么。现在,我可以当面告诉你,其中一个重要的秘诀便是稳定和平的环境。”      第236章 埃及形势      中东的热带沙漠气候,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却又往往让人冷得发抖。   大使馆内,房间内灯光明亮,一个简短的小型会议正在召开,驻埃及大使孙智明正在向黄历等人汇报着工作。   “埃及目前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纳赛尔较多地采用了苏联的模式,以重工业优先,忽视了农业,土地改革并不完善和彻底,发展失衡。”孙智明首先评论了埃及的经济和政治,“政治上他实行的是集权专制,并对持不同政见者进行血腥镇压,建立起无数的警察秘密系统,以保证政权的稳固。”   黄历点了点头,示意孙智明继续说下去。   “在目前来看,与以色列恢复和平是不太可能的,纳赛尔总统必须考虑到其他阿拉伯国家的反犹太情绪,以及国内的反对力量。”孙智明不无担心地说道:“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有兴起之势,穆斯林兄弟会是埃及比较强大的组织,尽管纳赛尔总统曾经镇压过他们,但并未伤到他们的根本,甚至在军队中也有很多赞成原教旨主义的军官存在。”   同奉一本可兰经,并不能代表政治上的一致性,因为当代社会已经不是公元七世纪的牧民与行商的社会。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反对欧洲殖民者,对其文化影响持敌对态度。同时,他们也反对纳赛尔的民族主义政权,认为该政权世俗、不敬神。这就是在中东正在兴起的原教旨主义。   原教旨主义是指这样一种宗教现象:当感到传统的、被人们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的最高权威受到挑战时,对这种挑战毫不妥协,仍反复重申原信仰的权威性,对挑战和妥协予以坚决回击,一旦有必要,甚至用政治和军事手段进一步表明其态度。所以,原教旨主义有极强的保守性、对抗性、排他性及战斗性。   “在统治精英所推行的现代化并没有那么美好之际,原教旨主义者就靠一种‘回到从前’去寻找安慰。”黄历带着一丝无奈的冷笑,“也许我们当初就不该帮助纳赛尔,受到打击的头脑总是会比较冷静的。”   “或许纳赛尔总统多次强调要毁灭以色列的战争言论只是在迎合其他阿拉伯国家的意见,他本身并未有真正发动战争的想法。”孙智明解释道:“要知道,只有维持对以色列的强硬姿态,才能获得大部分民众的支持,以及阿拉伯国家的拥护。呼喊和平,马上就会被扣上‘阿拉伯的叛徒’等称号。”   黄历沉吟了一下,苦笑道:“想当老大看来没那么容易啊,纳赛尔如果够聪明,就应该学沙特阿拉伯,口号归口号,行动归行动,先把国家建设搞好。至于那些想拿埃及当枪使的其他阿拉伯国家则巧言应对,将现在这种僵局拖延下去。只是,以色列在美国的庇护下,早晚会出手打破这个僵局,使中东形势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发展。嘿嘿,算了,现在提中东和平,确实还不是时候,连我觉得都可笑。对了,巴勒斯坦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倒是保持着低调,虽然未获得联合国承认,但却一直在进行着建设工作。”孙智明说道:“我国援助的资金和机械被使用得很好,在战争中无家可归的巴勒斯坦人基本上都得到了妥善安置,这使得巴勒斯坦国的实力增强不少。其军队已经达到了三万人,成了能牵制以色列的一支力量。”   “中东动乱的祸根起源便是在巴勒斯坦分治,新建的巴勒斯坦国表现平静,也就有可能少了一些战争的借口。”黄历说道:“另外,我们的援助是有原则的:首先,原则上不提供无条件的援助,援助应该有明确规定的,而且可以衡量的目标;其次,只要有可能,就应提供双边援助,而不是多边援助,上议院只会批准那些明确地符合我们利益的援助,而我们应该检验援助的效果和成本,以及是否与我国的外交政策利益一致;另外,我们应尽可能监视援助物资和金钱的用途,以确保援助被用于合理而正当的途径,而不是被腐败所吞噬。”   “纳赛尔总统似乎也在注意到政府的腐败问题,但他们还没有能力制定有效的防止贪污和黑市交易的措施。”孙智明不易觉察地偷偷看了钟可萍一眼,他觉得黄大总统说这些话并不新鲜,倒仿佛是在给钟可萍学习的机会,而钟可萍也确实在用心地听着,看来外界传闻,黄大总统正在着力培养钟可萍的消息是确实的,这个女人很可能会登上南洋联邦国家权力的巅峰。   “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魄力,或者有意地忽视。”黄历纠正道:“如果他把埃及人民对他的爱戴和拥护巧妙地加以运用,埃及的前景是非常乐观的。石油、粮食、棉花、矿产,自然资源并不匮乏,如果搞不好,那只能从内部找原因。对了,与巴勒斯坦人的会面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会面地点是在您将要参观游览的红海岸边,在一条游艇上。”孙智明恭敬地答道。   “嗯,很好。”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天晚了,你去休息吧,我要把你拿来的资料好好研究一下,明天就要和纳赛尔总统进行实质性的会谈了。对了,那个阿密尔,埃及的陆军总司令,他——”黄历微微皱起眉头,用询问般的目光看着孙智明。   “阿密尔是纳赛尔总统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他们两家的住宅是挨着的,他们的孩子经常在一块玩耍。”孙智明笑了一下,说道:“总统,您知道,集权和专制必然要任用一些自己信得过的人,从这方面而言,忠诚比能力更为重要。”   “这个人给我一种不太好的印象,作为军人,他的——”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这是纳赛尔的事情,我们是客人,多听,多看,少说为好。”      第237章 压抑的宣泄      夜色深沉,星光闪烁,在套间内,黄历与钟可萍翻阅着孙智明拿来的资料,一边翻阅,一边研究。   “按照经济状况来分,美国、苏联是第一世界;中间派,欧洲、我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还要加上日本,应该是第二世界;整个非洲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也是第三世界。”黄历合上一份文件,微皱着眉头说道:“对于新独立的新兴国家来说,困难重重,可见独立并不是灵丹妙药。人才缺乏,资金缺乏,更重要的是缺乏一种对于本民族发展富强的冷静而实际的思考。由于缺乏民主的文化传统,专制的执政形式随之应运而生,而专制必然导致统治者常常只是从个人的利益出发看问题,所以很多国家的人民不得不又走上了苦难的历程。战争、内战、经济不成熟和贪污腐败,导致了全体人民的贫困和饥荒。”   “而第三世界国家大多都有着丰富的资源,我国想通过援助与其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是完全可行的策略。”钟可萍说道:“比如埃及,就已经与我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如果我国要美国那样的经济实力,相信能取得更大的成果。”   “有钱好办事?这是一个误解。”黄历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美国虽然对第三世界国家提供发展援助,但却与老殖民者一样,忽视了对这些新兴国家的组织结构施加影响,使得它们经济上独立,能够具备生存能力。对工业国家来说,它们仍然是原料和销售市场。但知道是一回事,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所以,您便要立足国内,再看准目标,用微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利益。”钟可萍理解地点了点头。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黄历很伤脑筋地苦笑道:“在东西两个大国之间拥有独立而至关重要的地位,以我国来说,还很困难,必须拉一群小弟以壮声势。而这群小弟又不是那么争气,象越南王国潘光诞那样务实而谦虚的领导人太少了。这使得我们在选择新朋友时,有诸多的顾虑。我们要向那些处于困难的国家提供帮助,不仅要使他们相信我们的帮助是真诚的,不属那种富人对乞丐的施舍;还要让他们采取合理的经济发展模式,而不让他们以为我们在试图控制他们的国家;不仅要把钱给他们,还要担心他们的浪费和腐败,还要担心他们的政局变幻,让我们的金钱和物资打了水漂。你说,这,这,真他妈的令人头痛。”   钟可萍瞪大了眼睛,对突然暴粗口的黄历感到十分诧异。   一旦情绪激动起来,便很难控制,而且从健康方面考虑,让它尽量宣泄出来更好一些。黄历有些忿忿地重重点着桌子,继续说道:“成为世界第三极,与美苏平起平坐,真的那么难嘛?不,我们有一个近在咫尺的机会,只要与新中国联手,凭借我们的技术和他们的人口,还有我们的资源优势,不出三年,南海就会变成我们共同的内湖,亚洲将全笼罩在我们的辐射之下。这就是我一而再,再而三放低身段,不惜送礼说好话所要达到的目的。而他们呢,视同文同种的民族渊源于不顾,视国家的利益于无视,把什么阶级利益放在第一位,嘴上虽然不说,但却把我们看成是资本主义的敌人,虽然想与我国建交,目的却是打破封锁,并没有真诚合作的意愿……”   钟可萍慢慢走过来,有些心疼地看着闭上眼睛、皱紧眉头、使劲揉着太阳穴的黄历,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帮他揉着额头。   黄历声音低沉了下去,喃喃地说道:“他们不懂,不懂,我们的人也不明白,不明白一个残酷的现实,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们是靠着美国崛起的,是因为美国需要我们在亚洲实现他们的战略意图。当我们的崛起威胁到美国的利益时,打压和遏制便要开始了。低调,低调,我一直小心翼翼,尽量隐藏着国家的实力和意图,屈从于美国政府的意志,软弱啊,可我真的没办法,没办法。前车之鉴,日本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叫唤得多凶,却被一个协议搞得一蹶不振。现在,日本也是在亚洲唯一能扶持起来抗衡我们的力量,我要使美国晚一些实施这样的步骤,使我国的力量再增强一些,再增强一些……”   黄历的脑袋痛得厉害,这种症状时常出现,但他一直隐瞒着,他怀疑是旧伤在作怪,却不敢让别人知道。一个国家领导人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到国家,影响到民众,这已经不是他个人的问题。   钟可萍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黄历的手,听着黄历的低诉慢慢消失,看着黄历的脸色渐渐平和,象一个睡着的孩子般将头仰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国家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他自信、坚强、灵活的背后,却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干嘛要饿死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不懂,不懂,也没有力量去管……”黄历抽动了一下,蓦然睁开眼睛,盯着钟可萍,“把人给我,只要一千万,我能扫平狗屁的印尼共和国,把苏加诺和他的情妇关到笼子里,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对,把人给你,你不用担心,人会有的。”钟可萍柔声劝慰着,轻轻抚摸着黄历的头发。   黄历吐出一口长气,抱紧了钟可萍,将头埋在她温暖的怀里,钟可萍觉察到一种湿热,他,流泪了。自从何梦雨怀孕后,长时间的身心压抑,再加上旧伤的积累,黄历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而这么长时间以来,与钟可萍的频繁接触,在他心里也产生了一种潜意识,使他愿意向她倾吐,发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历才缓缓放松了手臂,慢慢离开钟可萍的身体。   钟可萍希望刚才那种紧挨着的状态能永远保持,那种心贴心的感情让她沉醉,她轻轻抿嘴微笑道:“看来我们真的是亲密的战友呢,我为此而感到高兴。”   黄历自失而又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呵呵,胡言乱语,让你笑话了。嗯,还占了你便宜,别生气哈。”   “看我象生气的样子吗?”钟可萍指了指黄历的头,关切地问道:“以前也犯过的,你应该听我的建议,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用脑过度,再加上激动,这血一上头,嘿嘿,小毛病,不用担心。”黄历装出不太在乎的样子,笑着摆了摆手,“反正不是精神病,又没老糊涂,不会把国家大事搞坏的。”   钟可萍依然有些担心地望着黄历,劝道:“有些事情不必要尽善尽美,你刚才说的我有些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多少知道了些你头痛的原因,想得太多了。你的眼光比别人长远,这是国家之富,人民之富,但对你来说,就有些过于劳累了。”   黄历点了点头,钟可萍说得很对,相对于头脑简单的孩子,大人的心理包袱更重,而象他这样看得更远,想得更深的人来说,也确实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步步领先,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萍儿,你说得对。”黄历笑着拍了拍钟可萍的手臂,说道:“我太自以为是了,总认为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能办好,也想尽可能地把以后的路给铺垫好。其实你们都很聪明,都很能干,我应该多放开手,让你们多承担些工作。这以后的几天啊,我多放松放松,嗯,在尼罗河游览,在红海钓鱼,这里还是有很多可以休闲游玩的地方的。”   “好啊,要不要我陪着你,省着你哭鼻子的时候找不到手帕。”钟可萍伸手摸了摸胸前沾湿的一小块衣服,调侃道。   “别乱说啊,这可是国家最高机密。”黄历摸了摸鼻子,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珠转来转去,故意不怀好意地瞟着钟可萍的胸部,嘿嘿坏笑着。   钟可萍轻轻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呆了半晌,嗫嚅着说道:“时间不早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没什么事了,你也去睡吧”黄历起身将钟可萍送到门口,突然张口说道:“萍儿,做一个民主国家的负责任的领导人是件累人的事情,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的话——”   钟可萍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黄历,然后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压力肯定是有,但我想试试,还有几年的时间,如果我不行,或者有比我合适的人——”   “尽力就好,不要去想结果。”黄历的目光柔软下来,说道:“不要象我这样,把弦绷得太紧了。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曾经的苦难让你有着令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的勇气和毅力,多努力吧,我相信我的眼光。”   钟可萍用力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湿润,她突然拥抱了一下黄历,然后很快地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第238章 和平还为时尚早      尽管埃及的热带沙漠气候会令很多人感到不适应,但它仍不失为一个富有和美丽的国家。这个国家拥有一切虚构故事中提到的自然美,葱翠茂盛的绿叶,奇异而众多的鸟类。   游览苏伊士运河两岸的风光,参观埃及的历史古迹,在红海游泳钓鱼,黄历等人真的在享受一次公费的出国旅游吗?显然不全是。在这期间,曾在南洋联邦当过联络员、现在埃及执政的“革命委员会”成员萨达特全程陪同,黄历与之进行了多次、长时间的交谈。在这种闲聊式的交谈中,双方可以坦诚相见,黄历的想法和建议也能够通过萨达特传达给纳赛尔,有些事情的谈论,要比两人面对面交换意见更为方便。   背负着“阿拉伯英雄”这个称号,令纳赛尔即使知道抹去以色列是不现实的事情,也无法灵活地采取对以色列的态度。而萨达特则要务实得多中,特别是在南洋联邦的一段时间,使他感触颇深,南洋人民安定、富庶的生活令他羡慕不已。因此,他对黄历的一些观点是持赞同的态度,并深为埃及现在的某些政策而感到失望和痛惜。   “给埃及二十年的和平,它能做出令世界惊叹的成就。”萨达特不只一次遗憾地向黄历表示自己的看法,“中东地区的紧张局势使得冲突各方都不能把大量的资源用于国家建设,和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以色列的背后是美国,而美国的第六舰队将为它提供切实的保护。反以的口号喊得越响,越会让以色列得到更多的美国援助而增强实力。埃及人民还处于贫困之中,殖民统治和战争所造成的创伤还未愈合,实在不能再承受一场新的战争的破坏。”   “不能承受战争的破坏,又不能放弃强硬的口号招致其他阿拉伯国家的怨恨,或许只能保持目前不战不和的状态才是最好的办法。”黄历摊开了双手,表示无奈,“本来现在谈和对巴勒斯坦,对阿拉伯国家来说是最有利的,但在中东做一个勇敢的战士容易,做一个和平使者,反倒更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   “是啊,萨拉丁的子孙已经丧失了他的开明和宽容,伊斯兰教的温和正在被暴力和狂热所取代。”萨达特低沉地摇着头,说道:“埃及的利益在于趁自己强于对手时谈判和平,而不是等到对手力量强大得迫使埃及和谈。但现实是无情的,现在与以色列和谈是很难想象的。哪怕是维持现在这样不战不和的状态,纳赛尔总统也面临着来自于国内国外的压力。”   “对此我表示理解。”黄历垂下眼睑,淡淡地说道:“让时间来改变人们的想法吧,虽然这可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有它法。请转告纳赛尔总统,除了战争手段,阿拉伯国家还有一件重要的武器,也应该好好地加以利用。对于阿拉油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建议和想法,我给提供一份完整的文件,请纳赛尔总统加以考虑。”   “石油武器应该是有效的,但是——嗯,先易后难,总统先生的设想还是具有很大的实际意义的。”萨达尔欲言又止。   黄历何尝不知道阿拉伯国家要真正团结起来有多难,但行动总比坐等要强,以经济利益组成一个集团,总比组成一个齐心协力的军事同盟要容易。这好比一只用后腿走路的狗,尽管走不好,但是它毕竟能走。   随后,在红海的一艘游艇上,黄历与巴勒斯坦国的几位领导人进行了非正式会谈。相比于被名声所累的纳赛尔,这个新兴国家的领导人倒显得更现实。不能不说,象艾哈迈德和阿卜杜勒这几个曾在南洋联邦接受过训练的家伙,在崇拜黄历的同时,也受到了他的思想的很大影响;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巴勒斯坦建国的曲折的艰难,使他们不仅对以色列抱有仇恨,也对其他阿拉伯国家的不良企图和勾心斗角感到失望。   “凡事都要靠自己”,艾哈迈德和阿卜杜勒等人一直把这句话奉为名言,并很切实地予以贯彻执行。而南洋联邦对其的帮助也很审慎,很少派出自己的人员直接参与巴勒斯坦政治和军事事务的管理,多是提建议,献计策,这是一种尊重。不要太热心,这是黄历对与其他国家交往的很重要的外交方法。   沙特阿拉伯、埃及、约旦等国的经济援助,在南洋联邦学习培训的政务官员,以及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后急求安定的心态,使得巴勒斯坦自由解放组织对国家的掌控还比较顺利。特别是在西奈半岛不死不退的战斗意志,更为其他阿拉伯国家所赞赏,认为其是抗衡以色列的一支力量。   “加沙港口的建设已经接近完工,很好啊”黄历很和蔼地笑道:“但让我更高兴的是比尔宰特大学和一些技术、教育、医学等高等学校的建成使用,以及巴勒斯坦人民在过上越来越好的生活。”   “感谢总统先生一直以来对巴勒斯坦的关心和支持,我们异常高兴地看到南洋联邦在总统先生的领导下越来越强大,我们相信这会成为我们的信心之源。”阿卜杜勒代表众人谦恭地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要靠自己。”黄历微笑着说道:“这需要的不只是勇敢和无畏,更重要的是冷静而理智的头脑。南洋联邦虽然在日益强大,但在几十年内仍然无法超过美国和苏联,所以,在很多方面,无法做到令你们完全满意,这一点,还需要你们谅解。”   “贵国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不仅在物质上,更在道义上给予我们莫大的支持。”艾哈迈德先说了客气话,然后不无忧虑地说道:“总统先生,巴勒斯坦目前的形势很微妙,给予我们经济援助的阿拉伯兄弟国家很希望我们对以色列打响第一枪,而我国内部的激进力量也在给我们施加着压力。所以,明知道这是很失策的举动,我们也不得不表示出某种姿态。这使得以色列和其背后的西方集团不可避免地敌视我们,巴勒斯坦国到现在还不为国际社会所接纳,无疑又使我们在外交上处于不利的地位。”   “是啊,这是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情。”黄历赞赏地望着艾哈迈德,说道:“很高兴你从一个勇敢的战士变成了能正面现实,并能冷静分析局势的政治家,或许只有经历过战争,受到过战争创伤的人才会不把战争作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有用时间来改变这一切。”   “彻底摧毁以色列只能存在希望里,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阿卜杜勒和艾哈迈德相视苦笑,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是经过了很久的思考和激烈的心理斗争,甚至经过了争吵、分裂,才得出的结论。正如您所预料的,动乱和战争在伊斯兰国家形成了另一股势力的增长,我们已经感觉到了他们在成长壮大,假以时日,我们将无法控制它。”   原教旨主义,黄历轻轻点了点头,激进派和温和派,阿拉伯世界在战争的摧残下必然会分裂成两个阵营,这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伊朗已经在向那个方向转变。   “和平并不意味着放弃武备,没有实力的谈判和投降没有什么两样。”黄历眯起了眼睛,说道:“要让以色列知道巴勒斯坦有应付战争的能力,但我可以向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转达你们的难处与和平的意愿,尽量不使巴勒斯坦的建设成就毁于战火,巴勒斯坦人民不受战争之苦。在保持僵局的表面上,我建议你们要继续加强对国家的掌控和建设,慢慢地降低对外的宣传调子,等待和平时机的到来。到时候我希望你们能迈出这光荣的一步,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追求和平有时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死对我们算不了什么,一个能庇护我们人民的国家的存在,是我们愿意用生命来换取的。”   黄历从这几个人的眼中看到了狂热的光茫,同样是为理想和信仰肯牺牲一切,但理想和信仰的区别会造就出不同的人,一种是英雄,一种是——,嗯,实在不太好说。   会谈告一段落,众人的情绪放缓下来,话题也变得多样和轻松。显然,除了翻译外,对于钟可萍一直坐在黄历身旁含笑倾听,众人都有些奇怪。而令黄历感到惊奇的是巴勒斯坦的领导层中竟然也有一位女性,穿着阿拉伯的传统服装。   “如果你们知道她曾经的坚强和勇敢,就会刮目相看,甚至连我都觉得在某些方面不如她,我的特别国务卿钟可萍女士,嗯,很可能也是六六年总统竞选的大热门。”黄历很自豪地正式介绍道:“你们有的人可能知道她,我的亲密战友之一。”   这是黄历在外人面前第一次正式表示将三届期满后退休,也是第一次正式透露钟可萍将成为南洋联邦的领导人。立时,引来了众人惊诧的目光。      第239章 在中东的收获      红海是年轻的海。大约2 000万年前,阿拉伯半岛与非洲分开,诞生了红海。现在还可看出,两岸的形状很相似,这是大陆被撕开留下的痕迹。海内的红藻,会发生季节性的大量繁殖,使整个海水变成红褐色,有时连天空、海岸,都映得红艳艳的,给人们的印象十分深刻,因而叫它红海。实际上,在通常情况下,海水还是蓝绿色的。   坐在船上荫凉下的靠椅上,黄历端着杯果汁在眺望风景。钟可萍在翻阅着一些文件,看过之后,她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巴勒斯坦人似乎很惧怕原教旨主义的发展,他们表示和平的意愿似乎在很大程度上是顾虑统治不能稳固。”   “你说得很对。”黄历抿了抿嘴角,说道:“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自然会害怕失去。那些为人民、为国家的口号,不过是宣传和表演的需要。其实我们呢,也不过是想给美国人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以使我们在中东的存在更加牢固。埃及、巴勒斯坦、沙特阿拉伯,是我们要牢固及争取的对象。战争与和平对我们来说,只是经济利益上的影响,从另外的角度来看,战争能使我国的武器卖得更好。好在这些人还算明智,知道政治合法性在没有经济增长,以及军事安全的保证,是脆弱并且极易被摧毁的。”   “黄大哥,您可真狡猾,手段也真巧妙。”钟可萍钦佩地说道:“英法退出中东,留下的空白总要有人来填补,两害相权取其轻,美国为了防止苏联的介入,只能捏着鼻子认可我们在中东的渗透。”   “打个不好听的比喻,在美国人眼里,苏联是老虎,我们不过是一只狼,他们认为有足够的力量来控制我们。”黄历低沉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就让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错觉,给我们更长的发展时间和更大的发展空间。如果说爆炸原子弹,嗯,准确地说应该叫核装置,我们已经具备了条件。但我有意地压了下去,只不过是不想太显眼罢了。而且有了原子弹是一回事,具备实战用途是另一回事。原子弹要小型化,还要有运载工具,我们一没有战略轰炸机,二没有远距离导弹,搞出这个东西来,除了增加别人的警惕和戒惧外,缺乏实际意义。”   钟可萍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解地询问道:“低调发展和显示力量都有各自的好处,关键是度的掌握,过犹不及。但如何在不同的时间,采取不同的方式,这很令人苦恼。”   “详细分析,谨慎决定,最主要的是从别人的视角和观点来分析。”黄历慢慢喝着果汁,让清香和甘甜在舌上流过,“这也就是常说的换位思考,这种方法很实用。”   “我不明白您今天为什么要把我推到前面,如果以后有什么变故呢?”钟可萍问道。   “锻炼你的心态,荣宠不惊,有了变故又怎么样,大不了不当这个总统,你在意吗?”黄历不等钟可萍回答,继续说道:“希望你不要患得患失,保持一个冷静平稳的心理,承担更重要的任务,这就是我的想法。”   “明白了。”钟可萍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将目光转向远处的美丽风光。   ……   黄历等人结束了在埃及的逗留后,又应邀访问了沙特阿拉伯。现在美国还未认识到与以色列的邻居为友,并不就表示成为以色列的敌人。既然选择支持以色列,再向阿拉伯国家售卖武器,无疑,美国还没有那样做,也并没准备这样做。这就给了黄历和南洋联邦很大的便利。   建立稳定的、低价的石油供给渠道,是黄历要达到了主要目的。在沙特阿拉伯,黄历代表南洋联邦卖给了沙特阿拉伯一批飞机,还有一些其它的武器装备,并答应提供教官,帮助沙特阿拉训练飞行员。而收获则是又使南洋联邦多了一个稳定的、长期的石油供应来源。   经过这几年的工作,南洋联邦远的从中东,近的从文莱,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得到了巨量的石油供应。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南洋联邦虽然也是一个石油出产国,但同时也是一个石油消费大国。从国外的购买可以将国内的石油开采进一步限制数量,作为战略储备继续让它埋藏在地下,提高南洋联邦应对风险的能力。   就在黄历满意地离开沙特阿拉伯,乘坐飞机回国的时候,赫鲁晓夫正踏上美国的土地。作为缓解紧张局势的新阶段,赫鲁晓夫访问美国,吸引了世界的目光。   赫鲁晓夫为期两周的导游旅行是成功的。因为美国人对坏脾气的人是偏爱的,而赫鲁晓夫之尖锐泼辣不亚于托马斯·爱迪生和亨利·相特。在对美国企业家发表的演说中,在衣阿华州农村的旅行中,在同纽约市长罗伯特·瓦格纳和洛杉矶市长诺里斯·波尔森共进午餐时,赫鲁晓夫表现得机智、自以为是和无所顾忌,但是很有人情味,而且决心同他的邻人和平相处。   在戴维营,这位于马里兰州卡托克廷山上的总统别墅,赫鲁晓夫表现得最好。他没有说一句咄咄逼人的话,事实上,他说的几乎尽是不着边际的空泛议论。他的慎重似乎就是避开对实质问题的探讨。   三天后,美苏领导人发表了联合声明。他们同意普遍裁军是全世界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关于柏林问题的谈判应该“重开”,以便获得一项符合有关各方意见、有助于维持和平的解决办法。两国还承诺:“一切重大国际问题不应诉诸武力而应通过谈判以和平方式予以解决。”并确定了艾森豪威尔总统将于来年访问苏联。   报纸上在大肆宣传“戴维营精神”,一时间,它几乎象罗斯福—丘吉尔的大西洋宪章那样重要。人们认为美苏关系的转折点终于来到,冷战的坚冰开始融化了。      第240章 和平的幻想      幻想,这一切都是幻想。美国总统和苏联总理甚至没有触及在世界和德国前途问题上由于观点不同而产生的基本的和严重的问题。温良的情绪也难持久,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恶化,人们也就不再抱什么幻想。参与其事的人中有的认为在同俄国人举行任何新的会议之前必须打好更加坚实的基础。   当然,如果由此下结论,认为这次会谈是失败的,那也失之片面。毕竟如《时代》周刊所说,这是“新的个人外交的全球竞技”,谁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冰冷状态。下一步就将是举行被人叫做“西方最高级会议”的一种半决赛会议,参加者将是艾森豪成尔、克克米伦、阿登纳和戴高乐。这四个人将重申他们保持柏林自由的誓言,并且为他们与赫鲁晓夫之间举行的决赛会议订出共同的方案。   这个半决赛会议定于十二月在巴黎召开。不过,艾森豪威尔决定先进行一次个人外交的冒险探索,由于新式的波音707型喷气飞机能大大减少人的劳累,使得这个行动大有可为。西欧各国首都对他举行激动人心的欢迎,激起了他天真的希望,以为向车队欢呼的那股群众热情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转变为持久的友谊和重好的国际关系。   抱着这种想法,再加上摆在面前的哈格蒂备忘录,艾森豪威尔决定,他既已出国,不妨也去访问一下意大利、土耳其、巴基期坦、阿富汗、印度、伊朗、希腊、突尼斯、西班牙、摩洛哥和南洋联邦的执政者。   在他出国作此为时十九天、行程一万九千五百英里、地跨三大洲、行经十二国的旅行前,他向全国发表了电视演说。他说:“在执行这次和平和友好的使命期间,我希望增进外国对美国的了解,并更多地了解我们海外的朋友。”   此行是否增进了相互的了解值得商榷。但是,美国人认为它提供了总统颇孚人望的令人惊讶的新证明。艾森豪威尔被欢迎的群众弄得“完全不知所措”,几十万人的欢迎场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多得不可计数的鲜花。   此情此景使人目瞪口呆却也使人难以理解。在西欧受到的欢呼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但是在他此行访问的国家中,唯一参加过二次大战的是意大利,而当时意大利人是站在另一方面的。为什么印度的贱民愿意步行四十英里来看看美国总统,为什么问富汗的部族人不惜花费很多天时间编礼花环放在总统座车的轮前?   “……在紧迫的危险面前,他号召‘和平和平’,讲起来一点也不讲究辞藻。人们高举着各种核幅,向他乘坐的敞篷车投掷了大量鲜花,并向他欢呼,有人喊叫着‘艾森豪威尔,和平之王’……”黄历轻轻放下报纸,习惯性地轻轻叩击着桌案,这众口一词赞颂的“和平,和平”,才是令艾森豪威尔受到热烈欢迎的原因所在。战争到处都被认为是人类最大的灾难,即使从未听到过枪炮声的人民也有同感。   从四五年开始,南洋联邦的民众都生活在安定、和平的环境之中,对外的几次军事行动持续时间都很短,根本没有影响到本土。但从二战结束,在战争和革命的中心——第三世界,已经有一千多万人命丧黄泉,接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伤亡的人数。两个超级大国爆发正面大规模战争的危险,正在转嫁在这些新兴国家身上,分解成了数量众多的小规模战争。   和平,也是黄历所需要的。越南问题的最终解决,需要一个缓解的国际环境。北越得不到苏联和中国的支援,将不得不停住战争的脚步。越南王国正在日益强大起来,再过几年,再加上南洋联邦和美国的支持,整体实力将超过越南民主共和国,而北越离开外援,并没有进行持久战争的能力。   但这只是一种希望,国家的政策不能全以希望来制定,要保留一定的余地,以便灵活应变突发事件的影响。黄历扬了扬眉毛,又翻开另一份文件,边看边提笔在上面作着批示。   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呆了一会儿,越推越大,何梦雨悄悄走了进来。一个多月前,她剖腹产生下一个小宝宝,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一个完全的少妇模样,丰满而散发着母爱的温柔和骄傲。   刚刚走到黄历身后,黄历便半转过身,笑着揪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面前。何梦雨嘻嘻笑着,伸手抚着黄历的脸,又将手伸进他的头发里,抓挠着。   “孩子呢?”黄历享受着妻子的亲昵,把手伸进妻子宽松的衣服里,抚摸着她的腰臀和肚皮。   “吃饱睡了,有保姆看着呢”何梦雨用手指抚着黄历的额头,笑道:“看,也有皱纹了。”   黄历一笑,将手上移,两个高耸的、饱满的肉团已经不能“一手掌握”了,试着捏了捏,感觉到水滴落在手背上,何梦雨娇嗔地轻轻打了黄历一下。   “终于忍不住跑来惹我,还想反抗吗?”黄历站起身,揽着爱妻,步步前进,将她顶坐到长沙发上,伸手解开她的衣扣,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是两只白白的、饱满得令人垂涎的乳房,直径很深的深褐色的晕轮显然是产妇特有的。   当黄历贪婪地凝视半晌,突然将头埋在何梦雨的怀里时,何梦雨嘤咛了一声,脸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的神情,双手举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紧紧地搂住黄历的脖子,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低低的呻吟……   终于,喘息声平息下来,黄历搂着何梦雨,两个人的身体软绵绵地缠在一起,谁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上的小动作来传递着浓浓的爱意。   这是一次酣畅淋漓的激情和享受,黄历没有经历过,何梦雨也是第一次。散布着体香和奶味的洁白光滑的胴体对黄历散发着难以抵挡的诱惑,何梦雨伸手捋开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轻轻在黄历肩头咬了一口,娇嗔道:“坏蛋,你把宝宝的饭都吃了,赔。”   我赔?黄历满脸苦笑,使劲搂紧了爱妻。      第241章 无题      一九五九年六月,新加坡获得了自治地位,由南洋联邦民族自由党支持并赞助的人民独立行动党在自治邦政府的首次选举中成为立法议院第一大党,由人民独立行动党推举出的陈显光出任自治邦政府总理。随后,陈显光为新加坡的经济发展能提供保障,就是加入马来亚组成联邦,还是加入南洋联邦进行了全民投票,结果75的人赞成加入强大的南洋联邦。   这是一个用脚也能想出来的结果。在马来亚,“马来人至上”的观念正在走向了政治舞台的中心,非马来人的政党都公开表示反对“种族主义”的信条,主张以“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的民族平等方式来取代“土著优先”的保护土著政策。显然,可以想见占新加坡绝大多数的华人对此的反感和厌恶。   独立建国?开玩笑,一个蕞尔小国在浩荡国际形势中,能否存在就是个极为困难的难题。而且,新加坡的一些重要问题也已经显现,住宅短缺,缺乏土地与天然资源,经济发展急需资金、技术的支持等等。   不说与南洋联邦的主体民族有着同根同源的关系,单是南洋联邦的强劲发展,再加上陈嘉庚、林谋盛等侨领的长期工作,便足以使新加坡瓜熟蒂落,顺理成章地成为南洋联邦的一个新州。对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英国佬这头老狮已经牙落爪钝,既然无力继续统治马来亚,自然也无法与南洋联邦在亚洲进行抗衡。相反,英国要保证马来亚这个英联邦国家将来的安全,抵制红色潮流在东南亚的扩张,在很大程度上还需要南洋联邦的协助。   南洋联邦早已为新加坡的加入做好了准备,在黄历的心目中,新加坡在南洋联邦的地位与上海在中国的地位相仿佛,他致力于把新加坡打造成一个国际金融贸易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   针对于新加坡人口密集的特点,南洋联邦为新加坡制定了切实可行的经济发展方针,重视制造业和轻工业,在资金和技术的扶持下,新加坡的裕廊工业区和加冷、大巴窑的轻工业基地开始动工建设;港口进行大规模扩建,兴建集装箱专用泊位,适应集装箱运输在世界上逐渐兴起的趋势;启动围海造陆计划,每年计划新造陆地五十平方公里,兴建高层建筑,解决住宅短缺问题;为新加坡人口迁出提供优惠条件,并安排工作岗位,暂时解决失业率居高不下的问题……   一整套组合拳打出去,令新加坡华人既感惊讶,又感庆幸,更感骄傲和自豪。这些年来,南洋联邦一直在对新加坡民众施加着影响,而随着南洋联邦的航母编队抵达新加坡港时,即便是新加坡的印裔和马来人也是同样的印象,南洋联邦的强大和富庶便是无形的武器,有着巨大的震慑力和吸引力。   终于完整了,黄历面对着南洋联邦的版图,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以前都是地广人稀的地方,现在却是地狭人多,一下子便使南洋联邦增加了四百多万的人口,而且多数还是华人。   自从在出访中东的飞机上进行的一番思考,黄历对于以往过于拘泥于华人数量所占比重的发展策略有了新的认识。一个移民国家未必就会不稳定,一个单一民族的国家未必就没有纷争,地域、贫富、语言、习惯等都可能产生隔阂和争斗。一个出色的国家领导人应该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被这些问题吓得后退。   移民国家很多,值得借鉴的经验也不少。这些都为黄历及联邦政府提供了充足的信心,相关的政策及实施的步骤正在智囊团的专家的筹划下逐渐成形,事实上,在宣传和城市建设上,已经开始了动作。   而南洋联邦比较引人注目的举措便是加大了对公共教育设施的建设,六零年的财政投入达到了创纪录的五亿美元,并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在五年内在全国建成六百座公立图书馆,以及二百座向公众开放的学院或大学图书馆,这还不包括私人性质的公共教育设施。同时,加里曼丹岛的六个州相继续通过法律,规定学生必须就读至十五岁,也就是将五年义务制教育延长到了八年。在这六个州的带头示范作用下,又有几个州效仿,普及初中教育在逐渐达到共识。   虽然与美国普及高中教育、学生必须就读至十八岁等规定相比还相差一些,但南洋联邦的教育目标在亚洲已经是独步领先了。   借着迎奥运的契机,“创造优雅、清新、和谐的生活环境”作为一个口号被正式提了出来。同时,这也是为吸引移民所作的相关工作之一。一届成功的奥运会,不仅是展示综合国力的机会,也是展示民族性,展示民众思想的一个机会。自然环境、生活环境、政治环境,对于移民工作都是重要的,如果移民在被忽略、受歧视和深怀怨恨的情绪中,便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身体装饰和日常行为等生活习惯中强化祖国的文化特性,而缺乏对于移民国家的认同感。   而官场上的风声也逐渐紧张起来,廉洁高效的办事效率,商业环境的宽松度,法律法规的健全,以及司法机构的公正公平,无疑也是吸引移民的重要条件。对于中庸思想,黄历一直是深恶痛绝的。如果说他以前是在比较低调地遏制这种思想,现在就可以说他认为正式向官场的中庸思想宣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中庸思想如果作为一种道德修养,当然无可厚非。但如果在官场、职场蔓延开来,成为一种准则,则是百害而无一利。就长远来看,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公司的发展进步都离不开勇于担当、勇于负责、敢于创新、不甘平庸、想有所作为的人才而中庸之道却会造就出平庸至极却能谄媚,老老实实却不思进取,敢于担当却遭到打压的恶劣风气。   黄历上位之初,建国时间还短,对整个国家的掌控力还未完全。但现在却大大不同了,国家蒸蒸日上,他的声望如日中天,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障碍可以阻挡他。而且,他也要实现自己的承诺,交给钟可萍一根光滑的、不扎手的“权杖”。   一种从上而下,从官场到职场,从政府到民间的风气开始兴起,黄历首先从经济领域入手,罢免了几名墨守成规的国营企业高官,提拔了几名年轻的创新型的人才。接着是司法界,借着几件廉政公署查办的人情案,黄历发飚解职了其中所有的牵连者,里面不乏有跟随过他打江山的功勋之士。   从某种程度上讲,由上而下的改革是比较容易成功的,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大总统发威,且不留情面,下面的自然要仔细考虑,进行思想和行为上的调整了。   有强硬警告的,当然也有温柔慰勉的。作为小型汽车成功打入美国市场的嘉奖和鼓励,黄历在总统府亲切接见了“奔马”汽车集团的相关人员,对他们勇于创新、积极进取的精神大加赞赏。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小轿车市场,而且也是世界利润最高的轿车市场。不难想象,各国汽车制造商都想打入美国市场。   “奔马”汽车集团虽然起步晚,但看准未来市场的需求,及美国汽车制造的空白领域,早动手试制省油、轻便、价廉的小型汽车,终于在进军美国市场的战役中取得了初步胜利。   首先,“奔马”汽车集团利用各种渠道了解市场信息,寻找市场空白点。他们利用政府、综合贸易商社、企业职能部门以及美国市场研究公司,搜集市场信息,了解美国经销商和消费者的各种要求,特别是人们的潜在要求,及市场的空白点。通过深入细致的市场调查研究,他们发现美国人把汽车作为地位象征的传统观念正在逐渐消弱,越来越多地把它作为一种交通工具来看待。   在市场调查的基础上,他们精心勾画出了一个按人口统计和心理因素划分的目标市场,开发和生产出了高质量、小型化,具有便利、经济可靠、适用等特点的小型轿车。这种轿车不仅造型漂亮、内部装饰古朴典雅,就连汽车扶手的长度和腿部活动的空间都是按美国人的身材设计的。据说,大总统黄历曾亲自试驾,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建议。由于适合美国大众消费者的要求,在美国赢得信誉也就不意外了。   其次,采用竞争性的渗透定价策略。为了进入美国市场,争取潜在的顾客群,他们制定了大大低于竞争对手的价格,将近期的利润损失作为开发长期市场和拓宽市场的一种投资。随着技术改进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单位产品成本必然降低。这样既使价格不变,也能保证长期取得相对稳定的利润额。   “奔马”车进入美国市场时,售价不到两千美元,比美国车平均低四百至一千美元。这种渗透定价策略,加上高质量的产品,使“奔马”车在美国人心目中树立了物美价廉的形象,奠定了蚕食美国市场的基础。   另外,“奔马”公司用重金聘用那些资金雄厚、声誉高、具有丰富经验、其顾客偏好进口商品的中间商和零售商。同时,每辆车给经销商让利一百八十美元,大体相当于经销一辆大型轿车的利润,以此来调动经销商的热情。再加上不惜巨资开展产品促销,在电视中大做广告,广告设计精细,迎合美国人的喜好,尽量使“奔马”车在美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黄历要树立一个榜样,自然慷慨异常,在接见完毕后,马上掏钱订了一部汽车,说是给夫人和孩子出游时所用。这个不花钱的、巨好的活广告一出,“奔马”集团老总差点乐得蹦起来。为了鼓励国货,其公司生产的大型车已经被指定为南洋联邦政府指定为公务用车。现在第一夫人也要驾驶他们的小型车了,那是怎样的一种荣耀啊!      第242章 民族性格和坦诚批评      一种积极进取、敢于创新、勇于承担、是非分明的民族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但要使国家保持活力,使民族屹立不倒,这种性格又是必须的。可能黄历并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以这种精神和行为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从四二年举起抗日大旗开始,三年血火之中的搏杀,战后扣押战俘,掠地占城,建国大业,索取赔偿,发展之路……他的实际行动已经给人们树立了一个榜样。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提倡并鼓励一种思想或事物,总要有理论的支持。黄历和智囊团都认为应该拿出一种能令人信服的系统而严密的理论,来使人们接受,并按照这种思想准则去做事。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不必另起炉灶,再搞一套哗众取宠的这个主义,那个主义,黄历认为必须从中华文化入手,学会并掌握一个简单的分析判定方法,便应该能解决理论问题。   扬弃,有人想到了这个词,并得到大家的认可。扬弃是一个哲学术语,即抛弃旧事物中消极的东西,保留和发扬积极的东西。既不是将已有的一切推翻重来,也不是要盲目地继承一切。   不能简单地肯定一切或否定一切,不能犯片面性和绝对化的错误。说起来很正确,很好懂,但在有些国家做起来却很难。特别是延伸到泾渭分明的以意识形态为分界的两大阵营中,社会主义阵营往往把扬弃视为妥协和投降而加以蔑视,他们把自己看作是这样一种不屈不挠的代言人,认为自己代表着必然会到来的未来、绝对真理和优秀的道德观念。由此而产生了一种几乎是病态的猜忌心理和强烈的自以为是的思想。   而资本主义阵营也是如此,动不动就把“共产主义”的标签贴在某个人或国家身上,并加以诋毁、遏制和打压。但相较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僵硬和教条,可能表现得要灵活一些。   嗯,嗯,话题扯远了,思路跑题了。黄历现在要解决的是国内的思想,要提倡的是对中华文化思想的批判和吸收,实践中华文化非常基本的价值。换句话说,就是要打破什么孔孟之道、墨家法家等学说的界限,只将其中适应现代的精华提炼出来,形成中华文化和社会现代化相结合的一个学术思想流派。   中华传统文化不仅能现代化,而且可以世界化。西方正在进入“后现代化”阶段,将出现科技成果与人文价值严重不平衡的危机,人们在享受发达科技的同时,会明显地感到人的价值意义的失落。作为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黄历来说,人与人之间只剩下了除利益之外的冷漠,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思路明确了,事情也就确定下来,这就好办了。黄历作为大总统,不必事事都亲自去做,他的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团体,他的手下有经纶满腹的智囊,有下笔千言的文胆,如何策划、实施,并如何掀起这股思潮,这些人会处理得井井有条。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借助自己的名望和地位,登高一呼而已。   当然,必要的戏还是需要黄历领头来唱。由凌雪的公司出资修建的七贤祠开工之日,黄历率几位政府高官亲临奠基,表示了高度的重视。七贤祠,顾名思义,就是将诸子百家中最具有代表性,其理论之中具有现实意义的七位大圣贤供奉之地。他们是孔子、孟子、韩非子、墨子、老子、孙子、鬼谷子,涵括了儒、法、墨、道、兵、纵横各家。   作为不可缺少的手段,媒体杂志上开始出现了介绍这七贤学说的文章,在提振华人的民族自豪感的同时,并逐渐掀起了研究和讨论的风潮。   提倡加引导,继承加批判,属于本民族的、适合现代生活的思想体系才会慢慢形成。没有思想,人云亦云,迷茫徬徨的民族是无法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并且向外辐射自己的文化影响的。   而作为宏扬民族文化和增强教育的重要举措,由民间经贸组织牵头,一个学术交流组织在坤甸大学校长周正柏的带领下,对中国的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及上海复旦大学进行了友好访问。在访问过程中,周正柏向三所大学赠送了一大批科学实验器材,并希望能得到中国政府的帮助,用中国国内各类古代图书字画的影印本或复印件充实南洋联邦的各大图书馆。   而就在中国政府还在考虑周正柏的要求的时候,却从南洋联邦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作为抛弃中庸的一个表示,黄大总统少有地对中国政府的“大跃进”政策提出了批评。   “……如果能用仅占世界百分之六的耕地养活占世界百分之二十的人民,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项伟大的成就。但我们却看到了另一个相反的、错误的政策在中国实施,一种狂热的、不切实际的情绪在中国大地弥漫,大量耕地被抛荒,大量粮食无人收获,无数冒着黑烟的、只能炼出废铁疙瘩的土高炉拔地而起,我不知道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那些令人惊讶的、激昂的口号还能喊多久。在此,让我再赘言几句,解释一下炼钢的过程……”   “……‘赶英超美’,志气可嘉,但这是一个不全面的命题。你们得说清在哪个方面达到这个目的,是钢铁、粮食、人口,还是生活水平,是单方面的超越,还是综合指标的超越?如果是单方面的,那么我要恭喜你们,你们已经在人口数量上达到了这个目标,而且早在多少多少年以前就已经让英美望尘莫及了。任何事物的发展都要符合客观规律,有热情,有干劲,更要有科学的计划和科学的指导……”   “……我在此向亩产万斤的世界纪录表示致敬和钦佩,并衷心希望中国政府能体现出无私的胸怀,派出创造纪录的农业专家帮助我们,帮助世界上还处于贫困饥饿的国家和人民解决吃饭问题……”   “……对于一个新兴国家来说,政府犯了错误是在所难免的。而一个负责任的政府在犯了错误后能够坦诚承认,并予以改正,这才是最令人钦佩……”      第243章 批评的目的      一九五九年三月,中共中央在郑州举行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在会上指出:“我们在生产关系的改进方面,即是说,在公社所有制问题方面,前进得过远了一点,造成同农民关系的紧张状态,必须纠正平均主义倾向和过分集中倾向”;四月,中国在松辽盆地的二号井钻出油流;四月下旬,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在北京举行,大会选举刘少奇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五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调整1959年主要物资分配和基本建设计划的紧急指示》;五月十六日,南洋联邦大总统黄历发出了对中国不顾经济客观规律的冒进政策的公开批评。   由于信息传递之间的时延,还没等中国政府作出反应,五月十七日,黄历再次在南洋联邦主要媒体《南洋时报》发表了文章,题目是《近在眼前的教训》。   “……正如世界上任何探索都可能要付出代价或者有成败一样,新中国的建设遇到了挫折,遭到了损失,而且这个损失非常沉重。我也相信,作为一个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几亿人民温饱,并致力于为人民服务的负责任的政府,即便是激烈的批评,他们也能有相当的气度,进行冷静地分析判断,而不会恼羞成怒。因为很多批评正是对中共的执政能力有着更高的期待、更严格的要求,而周围一片赞颂附和之声,会蒙蔽双眼,腐蚀心灵,恰恰是最甜的毒药……”   在一段很有特点的开场白之后,黄历逐条对大跃进、人民公社进行了分析和评价。首先是一平二调,就是“平均主义和无偿调拨物资”的简称。黄历对把农民的房屋、农具、家禽牲畜等都收归集体所有,否认农民的私有财产权,对农民的个人生活物资,比如粮食等,实行平均主义的分配方式,进行了全盘的否定。黄历把这个政策比作“五光”政策,即“猪光、鸡光、家什光、粮食光、树木光。”并引用一首民歌,描述基层农民的反感:“电喇叭,电喇叭,你成天瞎哇哇。鸡被抓,猪被杀,仓里没有米,铁锅也被砸,半碗稀粥照影影儿,你还哇哇个啥?”   接着是对五风的分析和批判,即共产风、强迫命令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干部特殊化风。“五风”延续了战争年代思维方式,过高估计和无限夸大了人的作用,“只怕想不到,不怕做不到”;同时低估人的价值,与神圣的目标相比,什么都能牺牲,对生命缺少应有的尊重;而且,五风是对科学的反动,对自然、对规律缺少起码的敬畏。从愿望出发,不尊重自然规律,不尊重经济规律;浮夸和虚报风使国家征购粮食任务的压力沉重,而农业生产力难以适应,上层压,基层骗,最终牺牲的是农民的口粮。   最后,黄历指出了这一切的根源所在,没有一个通畅顺达的下情上达的渠道或者公开自由的媒体,再有一批噤若寒蝉、惟命是从的基层、中层官员充斥其中,堵塞了老百姓的言路,或者说是频繁运动的环境扼杀了老百姓和官员说真话,说实话的勇气。上层听不到真话,不了解实情,而对巨大的公共危机而无从察觉。下面的官员唯令唯上,只要上级喜欢,只要保住乌纱,面对百姓的苦难无动于衷。   “……批评如果善加听取,会转变成一种鞭策的动力;教训如果能够吸取,会成为一种完善的财富。我敬告南洋联邦的政府官员,你们要以此为戒,要说真话,要说实话,做一个脚踏实、有担当、对人民切实负责的好公仆。”   两次公开的批评,是否意味着南洋联邦的外交政策的根本转变?是否意味着南洋联邦政府对一直默认的与中国的民间贸易要实行紧缩?是否意味着中国与南洋联邦第一次大使级会谈的成果化为乌有?中国又作何反应……这一系列问题都引来了世界的关注。   《纽约时报》首先转载了黄历的文章,并评论说:“黄总统的这番话是迄今为止一位国家领袖对中国的现行政策所作的最直率的公开批评,其中蕴含的意思耐心寻味,或许这意味着南洋联邦内政外交政策的某些变化……”   改变,当然要有改变,黄历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情。首先,对于大跃进给中国和人民造成的伤害,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也真的希望自己的文章能给中国带来改变;其次,目前与中国保持若即若离的姿态,对南洋联邦是最有利的。要拉住南洋联邦这个伙伴,山姆大叔就得不时要出点血,表示一下慷慨和亲热;另外,批评一下中国,为在美苏缓和的大前提下与苏联建交,打开苏联及东欧市场创造一个良好的基础;最后一点,批评中国,在争夺中华传统文化制高点中占据有利的地位,吸引更多的海外华人入籍南洋联邦,最好是那些华人科学家。   历史上,新加坡、台湾都实行过“去中国化”的举措,黄历却反其道而行之,争取使正统的中华文化南移,使南洋联邦成为世界公认的最合格的继承者和发扬者。这与其正在推动的民族性格的塑造,又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而苏联的赫鲁晓夫对中国“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也不再“沉默”,在黄历之前便进行了公开评论。此时,黄历接连的文章恰恰象是应和一样,但有头脑的人当然不会这么想。可这个举动毕竟给正在进行的苏联和南洋联邦的建交谈判制造了一个不错的气氛,并使谈判能够先达成一系列的商贸协定。   苏联的出口战后虽有较大变化,但仍以燃料和原料为主,应该算是一个工业原料出口国。而重工业的畸形发展,使苏联的轻工发展滞后,国内的民用日常消费品十分单调,而且缺乏。比如新颖的服装、鞋袜、玩具、五花八门的小玩艺等等,以致于在苏联国内常有赶时髦的青年男女追随外国游人,试图从他们那儿买东西或以物易物。   南洋联邦主要出口轻工产品及各种水果,而从苏联进口燃料和锰、铬矿石、石棉和铂族金属以及生铁等原料,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第244章 风云突变      屋子里烟雾缭绕,毛泽东掐灭了烟蒂,又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脸色凝重地边抽边听着毛岸英的讲述。   “……我到辽宁、黑龙江农村,群众对一平二调反映很强烈。肇东县姜家公社群众编成顺口溜:管理区有啥,公社要啥。公社用啥,就来调啥。轻的调一半,重的连根拔。富锦县的群众说:办工厂,调原料,调车马带绳套;办食堂,调锅灶,大搞水利调木料;畜牧场,调土地,银行扣款当储蓄;交通设厂调机器……”   停顿了一下,毛岸英继续说道:“那里也搞样板示范,我看到一个社全体动员,将接近成熟的稻子移栽到基础较好的田块,几亩并一亩,再下工夫施肥、田管,最后让大家一起来参加收获。只要现场证明水稻是完全能达到这个产量的,上面就会按这个产量下达指标。基层领导为了完成任务,就让村民把家里存的粮食全部上交。村民没有吃的,就只能挖野菜,吃萝卜缨子……”   “不用说了。”毛泽东的脸色很难看,用力将烟按灭,用力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毛岸英轻轻咬了咬嘴唇,偷偷看了一眼父亲,慢慢走了出去。   “我写了几句话,其意是驳赫鲁晓夫和国际上的反对声音的。将来我拟写文宣传人民公社的优越性。一个百花齐放,一个人民公社,一个大跃进,这三件,赫鲁晓夫等人是反对的,或者是怀疑的。我看他们是处于被动了,我们非常主动,你看如何?这三件要向全世界作战,包括党内大批反对派和怀疑派。”毛泽东看着桌上刚刚写给中联部部长王稼祥的批示,脸色阴晴不定。   “主席,周总理来了,您见不见?”一个秘书走了进来,犹豫着问道。   毛泽东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周恩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些文件,看到毛泽东脸色不豫,便没有直接把文件递过去,而是装作很随便地说道:“岸英回来了,他又成熟了很多啊!”   毛泽东抿了抿嘴,盯着周恩来手中的文件,低沉地说道:“是中办机要室关于在徐水县的调查报告吗?”   周恩来轻轻点了点头,将文件递了过来,补充道:“还有河北省省长刘子厚同志关于徐水县的汇报。”   毛泽东没有说话,而是翻着文件阅读起来,脸色越来越沉重,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情,好半天,他才合上文件,心情沉重地说道:“将报告批转给河北省委第一书记林铁和省委书记处书记张承先,请他们研究一下。此种情况,可能不止一个社有。”说到这里,毛泽东觉得意犹未尽,又加了一句:“徐水不仅虚报产量,还把好猪集中起来给人家看,不实事求是。此件让他们带回去,我不要了。”   周恩来看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毛泽东,轻声劝慰道:“虽然徐水有些问题,但大跃进的成绩还是应该肯定的。”   毛泽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岸英是不会说谎的,可见存在的缺点、错误和带来的后果,看来要比想象的严重得多,应该认真总结经验教训,采取措施切实纠正。丰收有成绩,容易骄傲起来,铺张起来,不实事求是了。初看可以,经不起细看,经不起分析。要告诉下面,叫他们不要搞这么一套,不要弄得好像什么都好。”   周恩来点了点头,继续汇报道:“陈嘉庚老先生发来电报,询问我们国内的情况,并且已经组织了大批的粮食,第一批粮船正向广州进发。他还说要亲自来一趟,看一看具体的情形。”   毛泽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陈嘉庚老先生已耄耋高年,身体又患病正在治疗,还是不要麻烦他舟车劳顿了。”   “主席,我觉得此次南洋联邦的黄历的表现有些奇怪,他的深层意思值得我们考虑。”周恩来说道。   “说说你的看法。”毛泽东将身子向椅子上靠了靠,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也只是猜想。”周恩来说道:“记得钱学森在美国的时候,南洋联邦的官员便与他进行过接触,在他受到监押的时候,这位黄总统也曾经向美国政府施加压力,使他获释,并派人劝说他去南洋联邦落户工作,还为他提供了优厚的待遇。据钱先生说,他看到周围很多华人都选择了南洋联邦,并将其视为‘小中国’。”   “嗯,他们对招揽海外华人确实很下力气,仗着财大气粗,用物质条件作为吸引和诱惑,但多数炎黄子孙还是心向祖国的。”毛泽东有所醒悟地皱起了眉头,说道:“难道他们想与我们争夺中华文化的正统之位?要古代图书的影印件并不是纯学术性质那么简单?”   “我也有这样的怀疑。”周恩来说道:“从最近这位黄总统的一系列举动,什么七贤祠,什么规定传统节日为法定假日等等,他似乎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包括现在的批评,只是言语上的,实质性的动作并没有。”   毛泽东沉思半晌,猛地一挥手,“给他们古籍图书的影印件,大方地给。一是还以前所欠的人情,二是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气度和信心。另外,答应他们提出进行第二轮大使级会谈的要求,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确切意图。我本来是要反击赫鲁晓夫和黄历等人对大跃进的置疑,但现在看来,这个时候在这个问题上同他们展开争论未必有利,倒显得我们气量狭窄,听不得批评,还是稍等一等为好。”   “南洋联邦与苏联建交谈判还在进行,据说苏联作出了让步,会谈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很可能建立代办级的外交关系。”周恩来说道:“赫鲁晓夫对黄历发出了访问邀请,黄历则撰文称赫鲁晓夫是目光长远的政治家,有着非凡的改革勇气,值得钦佩。并称赫鲁晓夫的美国之行令人欣慰,他会成为全世界人民心目中的‘和平缔造者’。”   “哼,苏联是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毛泽东很不悦地吐出一口烟雾,“赫鲁晓夫相信苏联跟美国、社会主义跟帝国主义可以永久和平共处下去,这是在背弃马克思列宁主义阶级斗争的根本原则,在修正道路上越走越远。现在不能说他在所有问题上是彻头彻尾的修正主义,不好说他的修正主义已经完全形成了。但总的来说,可以说他是半修正主义。”   “我们是否要发表意见,以使赫鲁晓夫有所醒悟。”周恩来问道。   毛泽东沉吟了一下,轻轻摇头道:“现在还不适宜,在这个问题上,只能由美国来教训他。现在我们无论怎样讲,他也是不会听的。我们是赞成和平共处的,这是外交政策问题,但是赫鲁晓夫把和平共处当做路线,这是错误的。但我们暂时还不同他争论。我们要有耐心,要等待,让客观事实和历史进程来教育他。”   ……   客观事实,历史进程,是的,被毛泽东不幸言中了。冷战局势刚刚有缓和的迹象,却又无情地迅速封冻,让世界人民继续生活在东西方对抗的刺骨寒冷中。   艾森豪威尔在结束了令他激动兴奋的十二国访问之后,正憧憬着即将来临的白宫生涯的高潮——意义重大的巴黎最高级会议和接踵而来的访苏之行。可是,就在预定在巴黎举行的会议前十六天,一架奇怪的飞机突然出现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上空,这个地方是乌拉尔山区中的一个工业综合基地,在俄国边境内大约一千二百英里处。这次秘密飞行是中央情报局行动的一部分,这架飞机是洛克希德飞机公司按照中央情报局的要求特制的。它的正式型号是U-2。很快全世界就都称之为“间谍飞机”。   U-2型飞机是黑色的,机身长,尾巴高,翅膀宽,装有一具涡轮喷气发动机,驾驶员座舱仅容一人。严格说来,它并不是军用飞机。机上没有任何炮火装置,只有透过机身下面七个舱孔对外拍照的灵敏的红外线摄影机。这些摄影机能把宽一百二十五英里长三千英里的地面景物全拍摄下来,可供洗印成四千张双幅照片。照片的清晰程度,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照片经过高倍数放大后,判读人员可以认得出飞机在九英里或十英里高空拍摄的报纸的标题。   其它的装备则能够从空气中测验出进行秘密核试验的证据,能够测定俄国雷达的效能。U-2飞机靠飞行高度作为防护手段。由于充分利用空气动力学和结构学方面的成就,U-2飞机能在很高的高空保持有效的续航能力;并据信超出苏联雷达的探测范围。总之,它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最精密的侦察装置。   这种“越空飞行”自一九五六年便开始了,然而,这种事情荒唐的地方,却在于始终没有考虑出现意外后安排的托辞。对此,艾森豪威尔是有责任的,因为一切这类飞行,事先他都知道,并且亲自批准。然而他却丝毫不曾想到它对于马上召开的巴黎最高级会议和对他即将进行的莫斯科之行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艾森豪威尔无疑相信,除非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这种“越空飞行”原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但是这一点并不确实,有些情况是意想得到的,或者至少也是在应该细加考虑的可能范围之内的。   或许,艾森豪威尔批准此次飞行的动机有他的道理:俄国人当时已接近于在导弹制导方面取得突破,因而中央情报局力图抢先把尽多的目标拍摄下来;艾森豪威尔在坐下来同赫鲁晓夫谈判之前,需要掌握一切能弄到手的最新资料;另外,行将同俄国人达成的缓和协议会使得以后不利于再进行任何隐蔽的活动。但动机对,时机却是完全错误的。   此次飞行的飞行员鲍尔斯属于新的一类寻求冒险的职业军人。他从事飞行,不是出于爱国,而是为了金钱。对他来说,飞行是一种职业,而且是很好的职业。靠这差事他每年能扮三万美元,而在为中央情报局工作之前,他们夫妻总收入每年才只有八千四百美元。   虽然鲍尔斯看起来象个职业足球运动员般强壮,而且缺乏头脑的样子,但他并不愚蠢。他曾询问一位情报官员,“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有人掉在俄国境内怎么办?那个国家那么大,要走到边境,可他妈够走的。在那里有没有接头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几个名字和地址。”   听说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虽然这种所谓的“越空飞行”当时即将进入第五个年头。但鲍尔斯得到的回答是:“不成,我们提不出。”鲍尔斯还不肯罢休,又问道:“那好吧,假定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一架飞机坠落,驾驶员被俘,他应该怎么说呢?具体地讲,他应当说多少呢?”那位情报官员翻了翻眼睛,说道:“你照实全说算了,反正他们会逼得你全说出来的。”   当然,中央情报局也考虑过一旦坠机,驾驶员如何应对的问题。但情报局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只好由飞行员相机决定。氰化剂药片是现成的,谁愿意要都可以带一些,后来还让他们看到一种看起来很象是个吉祥锁的小玩意儿。这是一枚带有金属环的银元,可以固定在钥匙链或项链上。金属环拧下来,里面是一枚直针,靠近针尖有一些小槽,槽里是粘性的褐色的物质——马钱子毒剂,轻轻一刺立即致命。   鲍尔斯驾驶飞机从巴基斯坦的白沙瓦起飞,进入苏联领空时,云层极厚。这倒没有关系,中央情报局对这地区并无兴趣。天空无云,他朝下看,看到一架单引擎喷气机排出的一道白色的尾烟,在平行的航线上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行。过了一会,他又看到一条尾烟,这次的方向与前相反,可能仍是同一架飞机。他猜测苏联的搜索雷达已在屏幕上发现了他,派出了巡逻机。他并不惊慌。那两道尾烟在他下面很远,俄国的驾驶员不可能看得见他。   又向东飞行了大约三十英里,来到俄国的卡纳维拉尔角——丘拉坦发射场上空。鲍尔斯朝下望去,可以看到苏联发射人造卫星和洲际弹道导弹的发射台。他拨动开关,打开各架摄影机,前面的云层又增厚,他把摄影机关掉。他清晰地看到一度被视为欧亚分界线的乌拉尔山脉,顶覆冰雪。此时,自动驾驶系统出了点问题,他已经进入苏联国境一千三百英里,而且往前飞能见度又极好,他决心用手操纵继续飞行。   U-2飞机越过一片庞大的油库区和一处综合工业区,向苏联的鲁尔——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方向飞去。在这里,鲍尔斯在六万五千英尺的高空开始逐项填写飞行日志,高度、时间、速度、废气温度和引擎仪表数据等,突然感到什么东西轰的一声撞击机身。飞机猛然向前一颠,一股眩目的桔色的火光冲进了座舱。   半。   “老天爷,我这回是碰上了。”鲍尔斯发出哀叹,他伸手要去打开自毁装置的开关,又改变了主意,想先取得使用弹射舱座的位置。可是他未能实现,金属座舱罩的横杆老别着他的腿。这样弹射出去,两条腿就保不住,会在膝盖上边三英寸的地方截断。这时,他已下落到三万四千英尺,而且还在迅速下降。一闪念间,他又想到自毁开关。但是他首先得解开安全带,谁知解开后,重力把他半个身子拽出了机舱。而输氧管又把他拉住,他忘了把输氧管拔断。恐慌中,他连踢带蹬总算挣脱了身子,飘浮在空中,正想拉开降落伞,忽然感到猛地一抖,在一万五千英尺处,降落伞已经自动张开。   突然间,鲍尔斯看到飞机从身边掠过,机身完好,疾速下落。他想到了那枚银元。他把那金属环拧开,拔出那根自杀用的细针,考虑要不要刺自己一下。但他还是把它塞进了口袋,他想要活下去……   世界风云突变,但当时还没人意识到事态会变得如此严重。   赫鲁晓夫发表讲话说:“我有责任向大家报告美利坚合众国的……侵略行为。”他宣布俄国的炮手在苏联上空击落一架美国飞机,但未说明地点。指控这一行动的使命是“旨在破坏最高级会议的侵略性挑衅。”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林肯怀特对报界说:“绝对没有,没有蓄意侵犯苏联领空的意图,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意图。”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确认一架“气象观察机”在土耳其上空失踪,驾驶员鲍尔斯可能飘落过俄土边境。   赫鲁晓夫得到了等待的消息,立刻告诉媒体,鲍尔斯被俘时“活蹦乱跳”,俄国导弹从六万五千英尺高空把那架U-2飞机击落。当时这架飞机已距苏联一阿富汗边境一千三百英里。鲍尔斯已经完全供认。   美国国务院承认昨天撒了谎。承认从苏联拒绝艾森豪威尔于1955年在日内瓦提出的“开放天空”建议后,便已开始这种“监视”飞行。   消息满天飞,不仅世界上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这次飞行时间的安排,美国撒谎被揭穿的事实以及关于美国总统对如此重大之事竟不知情的暗示等,均使盟国感到惊讶万分。      第245章 两难的选择      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黄历越来越感到自己面对这些脱离原来轨道的历史这个庞然大物的难以预料,但这反而更激发了他的斗志和雄心,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认输,绝不认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未卜先知,而却能把国家治理好,投机取巧到底不能持久,而应变才是考验他的能力的时候。   六零年计划中对北越的大规模军事打击不得不暂时推迟,黄历不想让赫鲁晓夫看作是对社会主义阵营的又一次挑衅。同时,他授意中、南民间商贸集团下了订单,大量并持续性的购买中国煤炭、猪棕、稀土、铬、锰、铜等货物,并决定一半以外汇,一半以粮食、蔗糖折价充抵货款。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冷战对于南洋联邦的发展也未必没有利,关键要看如何调整,如何运用手段。   U-2风波依然在持续发酵,并愈演愈烈,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艾森豪威尔在他十二国访问的旅行中,曾经指望政治收获的一线光明,现在已一去不返了。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精力和威望,换来了人民群众的回报——成百万的人纵情放声欢呼,成百万的人挥舞彩旗。他将辛苦聚敛的政治资本都投在巴黎,冀有所获,现在,却面临连老本也丢个精光的前景。   苏联对U-2飞机的行动正式提出抗议,并声明鲍尔斯将受审判;赫鲁晓夫警告说,苏联导弹将对允许美国间谍飞机利用其本国领土的国家进行袭击;赫鲁晓夫在U-2飞机残骸展览会上讲话说:“我要是欢迎一个向这里派遣间谍飞机的人,俄国人民会说我是疯子。”   当赫鲁晓夫到达巴黎时,保证他将努力使最高级会议获得成功,这使最高级会议可望如期进行的希望有所增长。但在第二天,赫鲁晓夫又说,除非美国停止一切U-2飞机的飞行活动,对过去的“侵略行为”表示道歉并惩办对这类飞行活动负有责任的人,他将不参加最高级会谈。   艾森豪威尔总统承认U-2飞机的飞行应由他个人负贵,并称这类飞行活动已经停止,以后也不再恢复。   赫鲁晓夫、艾森豪威尔、戴高乐总统和哈罗德·麦克米伦在巴黎的爱丽舍宫举行最高级会议的开幕式,气氛冷漠。赫鲁晓夫发言,态度傲慢而粗野。他提议最高级会议延期六个月,谴责美国的“奸诈”和“强盗”行径,并撤销邀请艾森豪威尔回访俄国。艾森豪威尔面色阴沉,他说越空飞行的事已经过去,但赫鲁晓夫的“最后通牒”,美国不能接受。赫鲁晓夫遂傲慢地走出爱丽舍宫,世界和解的希望成为泡影。   第二天,在有三千人参加的嘈杂混乱的记者招待会上,赫鲁晓夫谴责美国“象小偷”,是“象海盗”,而且是“怯懦的”。宣称苏联将和共产党东德单独签订条约以解决柏林问题,这预示着冷战的乌云又要开始从各条战线聚拢了。   在归国途中,艾森豪威尔在里斯本着陆,他有意选择这一特殊时刻来向年逾古稀的葡萄牙独裁者安东尼奥·德·奥利韦拉·萨拉查致敬。在克洛斯宫造型美丽的花园里散步时,他看到一个美国记者,拿着一些法国钱币,懒洋洋地向喷泉里投掷。   总统无精打采地问道:“你就是这样避免闲得慌吗?”   “不,总统先生。”记者回答说:“只是为了讨个吉利。”   艾森豪威尔转身走开,低沉地说道:“那你最好为我们大家多投几枚吧!”   显然,吉利没有讨到,U-2事件也并未结束,它的晦气依旧缠绕着艾森豪威尔。他在葡萄牙短暂停留后,本为是要顺访日本的,如果最高级会议进行顺利,那这次日本之行将会多么光采。现在此行反成了为挽救总统声望的一个机会,然而连这一点也落空了,谁都知道日本是U-2越空飞行的亚洲基地,现在就有这类臭名昭著的间谍飞机停在那里。日本左派分子于是借此制造骚乱,两万多人把来安排访问的吉姆·哈格蒂和小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大使围困在汽车中一个多小时,后来不得不用海军陆战队直升飞机把他们解救出来。   艾森豪威尔这时已到达了马尼拉,而日本内阁举行紧急会议决议请他为了个人安全避而不去日本。艾森豪威尔感到难堪,想去访问台湾。而在中国大陆上,北京电台正在咒骂他是“瘟神”。为了给他点颜色看,中国人用多年来最猛烈的炮火轰击了近海岛屿金门。显然,艾森豪威尔总统不太想去享受超规格的八万发“礼炮”的致敬,他向美国驻南洋联邦大使发出了询问。   这个时候来访问南洋联邦,对于黄历来说,是一个考验。如果接受,可能会引起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的仇视;如果不接受,无疑将对南美关系形成挫伤,因为南洋联邦不象日本,有左派人士在示威施压。南洋联邦的民众正为迎奥运而紧张地工作,也正处在一个相对风平浪静的政治环境中,对战争的担心并不强烈,对最高级会谈的失败也不那么失望。   能把一个两难的问题处理得滴水不漏,既不招恨,又不招怨,委实很难。但黄历却做到了,经过一番思考,又与智囊们商议了一番,他毅然向艾森豪威尔发出了邀请电报。   大智慧,需要的是胆量,需要的是超过常人的目光,需要的是令人惊讶的手段,而第一个文章便是在长篇的邀请电报中。   在马尼拉的艾森豪威尔仔细看着电报,脸上无精打采的神情慢慢改变了,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点了点头。   挽回失去的政治声望,哪怕是一点点,对一年多来仆仆风尘、行程六万英里的艾森豪威尔来说都是值得的,空手而归的屈辱让他对黄历的建议颇感兴趣。   从马尼拉到坤甸,艾森豪威尔是坐军舰出发的。第七舰队出动了一百二十五艘舰艇和五百架飞机护航。军舰以每小时三十多海里的高速破浪前进,倒不是怕让欢迎的人们久候,而是担心遇上不友好的潜艇。      第246章 左右逢源      南洋联邦的欢迎仪式算不上特别隆重,没有几百万人的欢呼,但也没有上万人的抗议,从港口通往总统府的路上有很多围观的人群,他们摇晃着手里的横幅、彩旗,高喊着“艾克,艾克,越挫越勇”“艾克,艾克,为和平继续努力”等口号。   时过境迁,这个时候的艾森豪威尔正需要心理的安慰,这样的欢迎场面已经令他觉得意外惊喜,特别是那些口号,经过坐在身旁的黄历的翻译,令艾森豪威尔感到高兴。   “每一个人在世界上都要受挫折,有许多人反而在折断的地方长得最结实。”黄历为自己的安排心中得意,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很自然地安慰道:“我们必须永远都记得这一点,生命中的伟大时刻并不仅仅是那些成功的时刻,也包括那些考验你的时刻,打击你的时刻,你感到失望的时刻,你悲伤的时刻。因为只有当你身处最深的山谷,你才会知道在最高的山峰之上将是何等壮美。”   “是的,你说得很对。”艾森豪威尔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坤甸市内林立的大型施工机械,以及刚刚拓宽的道路旁整齐的板房,一色的二层小楼,楼前的庭院里栽种着鲜花,虽然还未全部完工,但已经能够想见奥运会开幕时,这将是一座整洁、干净、到处鲜花的城市。   “艾克,你去死吧”黄历突然看见一座小楼房的窗户里垂下了这样一个条幅,不禁摸了摸鼻子,暗自苦笑。这他妈的就是自由的好处,连总统的话都不听。当然,搞虚假的形式主义固然不好,但有时也是迫不得已嘛,黄历转过脸,假装没看到。   “与红色中国的大使级会谈马上就要开始了,贵国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艾森豪威尔开口问道。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与中国争夺传统文化的主导权,这便需要中国打开一道门。目前中国的局势很微妙,可以说正处在十字路口,我希望通过某些举动来施加影响。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望,与您奔走和平的愿望是相同的。”   “突破竹幕怕是不那么容易。”艾森豪威尔苦笑道:“归根到底,共产党人干事总象共产党人干的,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冷战时期,西方将苏联叫铁幕,中国叫竹幕,古巴叫蔗幕,至于还有什么别的幕,那就无从深究了。   “失败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还不是你们太笨,也办了错事,黄历腹诽着,脸上却带着不以为意地笑容,“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哪怕前进的距离是以厘米、毫米来计量,也是成就。对了,这是我们为您拟定的演讲稿,我希望让世界都听到您不屈不挠寻求和平的意愿,这可能是,可能是一个世界缓和新的步骤的开始。”黄历很谨慎地没有提及挽救什么政治声望的敏感话题。   艾森豪威尔接了过来,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翻看着,他真的不想灰头土脸地回到国内,在南洋联邦,或许可以重新振作一下声威。   “苏联方面还没有撤销对你访问的邀请吧?”艾森豪威尔边看边有些低沉地问道。   “还没有。”黄历习惯性地叩击着手指,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做,那太没有外交风度了,也不认为一次访问会带来什么意外的突破。换而言之,虽然和平是大家希望的,但真正的、持久的和平之路却是艰难无比的。我们现在也只能尽量避免核战争的爆发,但有时候——”   “推迟对北越的军事打击是明智的。”艾森豪威尔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越南王国的形势正在日趋好转,不是吗?据我们的顾问团报告,北越小规模的渗透已经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个别的漏网之鱼也掀不起大风浪。”   “如果北越用正规军进行大规模渗透呢?”黄历不无忧虑地说道:“推迟是无奈的,但不是取消,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艾森豪威尔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时机合适,美国政府会全力帮助贵国及越南王国反击越共的侵略,这一点是不庸置疑的。”   黄历点了点头,笑着抬手一指,说道:“宾馆到了,请总统先生好好休息,我期待着在晚宴上听到总统先生精彩的演讲。”   ……   漂亮而真诚的言语虽然不太可能解决目前的实质问题,但却是不可缺少的缓冲剂。虽然在演讲中,艾森豪威尔依旧没有道歉,但在演讲通过赞扬,也算是给了俄国人一个很大的面子。继续高唱和平的调子,或许也能令再度紧张起来的国际形势稍微缓和一些。   “持久和平只是一个意愿,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核战争却是万万不能爆发的。”黄历将艾森豪威尔一行送到宾馆,又坐车返回了总统府,在车上教导着钟可萍,“不管艾森豪威尔有没有注意到,在美国,赞成美苏之间进行军备竞赛的各种势力实在是过分强大了。从五十年代开始,五角大楼,特别是空军,扶植起越来越多的大公司,而这些公司领导人全都是些退休的陆海军将领。”   “说归说,做归做,但高唱和平是必要的。”钟可萍心领神会地说道:“其实缓和对两方来说都是有利的,只是这次美国人做得太差,让赫鲁晓夫很下不来台,有些恼羞成怒。如果他不表现出强硬,在国内也会受到指责。”   “呵呵,萍儿是越来越聪明了。”黄历笑着一拍手,说道:“就是这样,我们热情接待艾森豪威尔,看似有风险,但收益也将十分巨大。安慰一下老艾克,再捋捋北极熊的毛,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斡旋,才会更显出我国的重要。这一次,小日本算是又被咱们给比下去了,就这一点,我们所做的就很值。”   “第一批销往苏联的商品已经提前启运,那些专门精美包装的礼品果盒会让苏联领导人感到惊讶吧,或许吃点水果能败败火。”钟可萍揶揄着笑道。   “礼多人不怪,你在教苏联人学坏,呵呵。”黄历赞赏地拍了拍钟可萍的手,说道:“这件事情做得好,可见你已经基本合格了。”   “才是基本合格?”钟可萍故意撇了撇嘴。   “很不错了,你知道我是很少真心夸人的,对外说的大多是假的,这你知道。”黄历笑道:“别骄傲,继续努力哦,下半年出国访问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      第247章 追求和平的演讲      晚宴准时开始,为了既体现热烈,又不会因为意外而使艾森豪威尔难堪,黄历对参加的媒体记者很挑剔,除了艾森豪威尔所带的美国记者外,南洋联邦国内的记者很少。至于宾客,黄历并不以为他们会在这种场合来发难,所以邀请了一些社会名流、富商大贾,都是在奥运会上捐款排名靠前的人物,以此作为一种变相的奖励。   首先,黄历发表了欢迎致辞,对美利坚合众国的贵宾到南洋联邦首都进行访问表示欢迎,然后又回顾了两国的友好交往的历史,展望了未来的美好合作前景,最后黄历转到了这次最高级会谈上。   “……有时候,我们会觉得事情糟透了,当我们亲爱的人死去,我们会这样想;当我们输掉一次投资的时候,我们会这样想;当我们被击败的时候,我们也会这样想。我们会想所有一切都完了。这正如西奥多罗斯福所说的:生命中的光永远地熄灭了。但是,这不是真的。它永远只是一个开始,所有人一定要知道这一点。”   “我们都知道,尊敬的艾森豪威尔总统为之奔走的世界和平事业由于意外和不慎遭到了一些挫折,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依我看,和平的道路是曲折的,但和平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寻求的和平不能仅从畏惧中产生,和平必须扎根于世界各国人民的生活之中,必须有一种为所有人民所感受和分享的幸福,为全世界人民所接受。”   “建立这样一种和平是一个勇敢而神圣的目标。宣布这一目标甚为容易,但为之奋斗却十分艰难。为了得到这种和平,我们必须理解其全部意义,而且准备为之付出全部代价。这样一种和平要求人们耐心地忍受艰难困苦,光荣地帮助他人,镇静地承受牺牲。”   “命运给予我们的是失望之酒,还是机会之杯,全凭我们个人内心的坚强。把一次失败当成另一次成功的开始,我们就必须毫无畏惧、充满欢愉地迎接挑战,坚定信念,凭着对上帝意旨和人类诺言的信心,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向着和平的目标进发。”   “展望有待书写的未来历史长卷,我们这个越来越小的世界决不应变成一个充满恐惧和仇恨的可怕的群体,相反,它应成为一个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光辉的联盟。这有赖于所有国家人民的努力,有赖于所有冷静的国家领导人的智慧。对此,我是有信心的,你们也应该与我一样有信心,不是吗?”   “现在我提议让我们一起举杯——为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健康,为在座的各位朋友的健康,为我们所追求的和平事业的光辉前景,为南美关系的不断发展,为南美两国人民的友谊不断加强,干杯!”   热烈的掌声中,艾森豪威尔好象颇受感动,在黄历欢迎他致辞的时候,他站了起来,走上小讲台,用低沉的声音开始了演讲。   “黄总统阁下,诸位朋友,先生们,女士们,我谨代表你们的所有美国客人向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的无可比拟的盛情款待,感谢总统先生热情洋溢的讲话。我们不仅要特别赞扬那些准备了这些盛大晚宴的人,而且还要赞扬那些为我们演奏美好音乐的人。我在外国从来没有听到过演奏得这么好的美国音乐。在此,我谨通过你们向热情友好的贵国人民转达美国人民的良好祝愿,向所有关心和支持南美关系发展的贵国各界人士致以诚挚地问候。”   “正如黄总统所说,一次失败是另一次成功的开始,我坚信这一点,因为我们清楚地懂得我们在寻求什么,以及为什么要寻求。我们寻求和平,并且探知和平是自由的温床。当今我们寻求和平,是因为我们已从现代武器的可怕力量中得到警告,明白和平乃是人类生活本身得以存在的唯一温床,这一点在其他任何时代都是不曾有过的。”   “因为某些意外原因,和平进程被暂时中断了,我承认心中痛感失望。但是,在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条件下实现裁军,仍是一项刻不容缓的事情。在这个分裂的世界里,我们如同在一个不甚艰难的时代一样尊重俄罗斯人民,尊重世界上所有国家的人民。和平是他们的呼声,我们要仔细倾听,认真实现他们的美好意愿。我们已经做好准备,愿与其他各国共同努力,以消除国与国之间相互恐惧和互不信任的根源,以促进各民族进行友好而自由的交往,从而使大规模裁减军备成为可能。”   “从人类负担沉重的肩头卸下恐惧和武器的包袱,这就是召唤我们来为之奉献力量的不折不扣的艰辛工作。惟有如此,各国人民才有可能不再胆战心惊地生活在武力的威胁之中。所以,我们在寻求光荣的和平时,决不妥协,决不气馁,决不却步不前。在不幸而意外的事件发生之后,我确认以后这种不幸和意外将不会再发生,我希望刚刚开启了一条缝的和平之门不会就此关上。过去一些时候我们曾是敌人,今天我们也有巨大的分歧。但曾使我们走到一起的,是我们有超越这些分歧的共同利益。在我们讨论我们的分歧时,我们哪一方都不会在自己的原则上妥协。但是,虽然我们可能不能弥合双方之间的鸿沟,但我们却能够设法搭一座桥,以便我们能够越过它进行会谈。”   “作为一个目睹过战争的恐怖及其难以愈合的创伤的人,我深知另一场战争会彻底毁掉历经数千年缓慢而又艰苦地建成的人类文明。面对战争的毁灭,我们将给我们的孩子们留下什么遗产呢?他们的命运是要为蒙受苦难的仇恨而死亡呢,还是由于我们有缔造一个新世界的远见而活下去呢?在此我提议大家举杯,为南洋联邦的伟大人民,美国的伟大人民,俄罗斯的伟大人民,全世界各个民族的伟大人民永享和平,永远幸福。干杯!”   黄历起立鼓掌,来宾也用热烈的掌声表示对艾森豪威尔总统演说的致敬。闪光灯频繁闪烁,跟随艾森豪威尔的美国记者原本是垂头丧气的,现在也多少提起了精神,南洋联邦,或者说黄历,终于给艾克提供了一个能够稍微挽回些声望的机会。   第二天,南洋联邦的官方媒体便在头版头条全文刊登了黄历和艾森豪威尔在晚宴上的讲话,并加了评论。而美国也没落后,几乎是在同时进行了刊登,为他们的总统捧场提气。   接下来,黄历与艾森豪威尔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私人会谈,在会谈中,艾森豪威尔依然不时表现出对巴黎高级会谈失败的懊恼。黄历也知道了一些细节,如果按照艾森豪威尔的本性行事,他很可能会答应苏联提出的道歉要求。但事实表明,艾森豪威尔一直在受着他的国务卿的巨大影响。以前是杜勒斯,现在是赫脱,这使黄历不太好说一些事情。   但因此而判断艾森豪威尔已经老迈糊涂是错误的,他已经注意到了庞大的军事机构和巨大的军火工业相结合起来的势力的形成,并且感觉到这股势力的全部影响──经济的、政治的,甚至精神的正在向在每个城市、每座州议会大楼、每一联邦政府机构渗透。艾森豪威尔承认这种发展绝对必要,但也对军事─工业联合体取得无法证明是正当的影响力而感到忧虑。   对此,黄历也没有好办法,只是聊表安慰。然后他谈起了南洋联邦的外交策略及发展思路,在取得理解和赞同之后,黄历又谈到了中东问题,认为美国不承认巴勒斯坦国是个错误。   “将巴勒斯坦的土地划出一半给犹太人建国已经引起了全体阿拉伯人的愤恨,并且给了原教旨主义滋长的土壤,现在又不承认巴勒斯坦国,无疑使中东局势更加复杂并且具有爆发战争的危险。”黄历说道:“联合国既然已经有了巴以分治的协议,为何会有区别对待?叙利亚已经有与苏联联系的迹象,凭南洋联邦的实力是难以与苏联抗衡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必须加以重视。”   “中东问题相当复杂,你知道,在美国国内犹太人的势力很强大,已经渗透到经济界、政治界、科技界,很多议员都是犹太人利益的代言人。”艾森豪威尔有些无奈地说道:“而且从道义上来讲,美国有保障以色列安全的责任。当然,要美国与以色列结成战略同盟,避免同所有阿拉伯国家亲近,也不符合美国的利益。总之,目前的中东僵局需要解决,还需要一个契机。”   黄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美国的意图搞清楚了,在中东他便能采取相应的政策,为南洋联邦获取更大的利益。他转移了话题,要求美国对南洋联邦继续实行技术援助,并将一些武器的生产权授予南洋联邦。艾森豪威尔没有立即答应,但同意尽力促成,这使黄历的目的有望达成。      第248章 赫鲁晓夫的感慨      艾森豪威尔是个好人,但他不够坚强,他的性格上有某些软弱之处,所以,他才过于依赖他的顾问。从这点来看,美国总统这个职务对他是个极大的负担。幸好,他马上就要卸任了。而在卸任之前谋求美苏关系和解的失败,或许成为了他最大的遗憾。   艾森豪威尔随后的访问行程是在特别国务卿钟可萍的陪同下进行的,他参观了一个已经建设完工的奥运会场馆,又参观了坤甸大学,在那里发表了演讲。随后又去了海滨度假村,在那里渡过了轻松的一夜。   “我们确信对U-2事件的处理是正确的。此外,令我们感到骄傲的是,我们给予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以严厉而完全正当的反击,当美国人侵犯我们的主权时,我们使他们安分了下来。有一句俄国谚语:你的一只脚一旦踩进泥沼,整个身体就会陷进去。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不是勇敢地抵抗美国人,他们就会继续派遣间谍到我们的国家来。”   “我们会殷勤接待我们邀请的任何客人——但是任何不速之客将会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苏联还是一个新兴国家,一个由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缔造的社会主义国家,可是我们已经在世界上取得了应有的地位。尽管有美国的侵略行动,我们仍然决定继续执行我们的总路线,而这条总路线是以最初由列宁制定的和平共处政策为依据的。”   苏联的官方报纸刊登了赫鲁晓夫的讲话,同样继续高唱和平,但紧张的气氛依然弥漫开来,并不会因为艾森豪威尔的演说和赫鲁晓夫的发言而有所改变,但也没有出现黄历想象的最坏的情形,而在某方面还确认了对黄历的邀请,以及会受到良好款待的承诺。   黄历很明智,虽然接待了艾森豪威尔,但他并没有为美国的立场辩护。作为一个理智的政治家,赫鲁晓夫既然理解英、法两国在巴黎高等级会议上的苦衷,对南洋联邦接待艾森豪威尔访问,自然也不会太过在意。最多在心里骂黄历会拍马屁,两边不得罪,是个狡猾的家伙罢了。   当然,随后送到莫斯科的水果还是令赫鲁晓夫感到很高兴,特别是他向主席团委员介绍榴莲这种水果时,可以表现得很有见识。   “这是热带美味的水果,在那里有水果之王的美称。”赫鲁晓夫指着包着一层刺壳的榴莲笑着介绍道:“不要以为它是坏的而扔掉,它本来就是臭的。我不能说那味道很好吃,但还可以容忍——你只要捏着鼻子不去闻就行了。要是同新剥了皮的榴莲相比,这臭气实在算不了什么。当地人通常是把榴莲剥了皮放在一旁,等到最浓的恶臭散去再吃。”   “还有这个东西,芒果。”赫鲁晓夫拿起一个芒果,示范着剥芒果皮,“瞧我怎么弄,这看起来是一项复杂的动作,需要时间和技巧。而且,这芒果汁很甜很粘。在南洋联邦访问时,他们的总统黄历曾开玩笑说:吃芒果最好在澡盆里,因为那样你既可以剥芒果皮,又可以洗澡。”   “黄历是个两面派,想在东西方阵营中间保持一种相对的独立,但他们更加亲近美国。”葛罗米柯突然插嘴道:“不是吗?他们的发展基本是依靠美国的经济和技术援助,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们是美帝国主义的代言人。”   “但他们并未与美国签订任何条约。”赫鲁晓夫说道:“而且我们并不会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而通过商贸,我们两国都能受益。要知道,我们的主战场是在欧洲,我们不能在东西两面都表示强硬。南洋联邦在亚洲的综合实力是最强大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即便黄历在国际事务上耍两面派手段,但我们还是不能贬低他的治国能力和灵活手腕。”   “我们与南洋联邦并没有冲突的理由,我们两国的领土相隔甚远,谁也不想统治谁,我同意对南洋联邦采取与美国不同的政策,对其他与我们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是如此。”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说道:“我们一直想从西方国家购买精密机器,或许这个目的可以通过南洋联邦来实现。”   “南洋联邦的一些发展经验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在十余年的时间里,人民的生活水平已经接近西方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在某些指标上甚至超过了我国,这难道不值得深思吗?”赫鲁晓夫有些低沉地说道:“我对食品柜台比对统计数字更信任,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一般家庭主妇的情绪比统计局更能反映我国经济的状况。是的,商店食品柜台告诉我们各方面都有毛病,国家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即使在常常可以享受特权的莫斯科,顾客们也不能保证买到他们所需要的肉,蛋和家禽也缺货。事实上,如果你想买一只鸡,也许你只好买从荷兰或其他国家进口的家禽。对于我国人民的口味来说,这些家禽太油腻了,荷兰鸡更不好,有股鱼腥气。”   “乳品的情况好象比牛肉、猪肉和家禽好一些,虽然我知道黄油也缺货。优质的鱼特别难弄到,那些梭子鱼和鲈鱼都是冷冻过好多次的,不管厨师怎么搞,这东西象软木塞似的梗喉咙。蔬菜的情况也是这样,你们可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蔬菜缺货,黄瓜和番茄贵得惊人,普通的莴苣质量很差,数量又少。有一个新品种的优质莴苣,看起来象卷心菜,但只供应特殊人物,在农民自由市场和食品店里永远也买不到。”   “而在南洋联邦的市场里,我看到的景象让我感到羞愧,那里的蔬菜品种之多,让我吃惊感叹。小贩们把菜打扮得水灵灵得,卖力地推销,而顾客们挑挑拣拣,完全是上帝的模样。而你们将看到,南洋联邦的蔬菜水果在我国是受到顾客怎样的抢购。是的,在南洋联邦卖不出去的蔬菜水果,对我国人民来说,却是用钱买也买不到的美味。”   “事实上,不让我们的消费者买到足够的、丰富的食品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就在莫斯科周围,有些蔬菜和农作物也可以长得很好。在我们的国家里,我们已经到了人们不再挨饿的阶段,已经有足够的谷物做面包,但我要重复地说:不能只靠面包。我们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候,面包应该涂上足够的黄油,汤里也应该有肉和蔬菜。”   葛罗米柯刚吃完一个芒果,汁水淋漓的嘴还没擦干净便插嘴说道:“赫鲁晓夫同志,我认为,如果照您所说,明年我们就可以解决蔬菜问题。我们有足够的土地,再找农业专家来选择合适的品种,甚至我们可以聘请南洋联邦的农业专家来指导。至于鸡肉和蛋,我想可以多建养鸡场,一年也就能吃了。”   赫鲁晓夫眨着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葛罗米柯同志,这是专业问题,你不懂,我也不懂,在座的可能都不懂。我说说在南洋联邦参观养鸡场的经历和感想吧,那是一个很大规模的养鸡场,养的是从法国引进的鸡种,足有上万只。当时,养鸡场的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尽可能详尽地回答了我们的提问。我问他,养这么多鸡,一定能赚不少钱吧?他摇着头回答:现在还算过得去,因为南洋联邦对进口的禽蛋征收比较高的关税,以后要是没有了这层保护,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在美国,使鸡多长一公斤肉,需要耗费三公斤的饲料。而他这里,却要耗费四公斤多的饲料。成本高了,就没有办法竞争,政府已经派出专家帮他寻找问题,以便提高竞争力,争取进入国际市场。”   “同志们,我回来之后曾询问过我们的专家,在我们的养鸡场,要使鸡多长一公斤肉,至少要耗费六公斤到八公斤的饲料。换句话说,美国人的效率是我们的两倍,南洋联邦的效率也比我们高出很多。如果差距如此之大,我们怎么能同美国竞争呢?所以,归根到底,不是我们种这个、养那个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先肃清斯大林时代的官僚主义的残余。”   赫鲁晓夫加强了语气,说道:“在苏维埃政权建立五十年之后,我们仍然在肉、蛋、蔬菜这样的生活必需品方面遭受着短缺之苦,这不能不令我们感到羞愧。如果我们政府对资源的分配更加合理,我们就能够同时满足国家建设的需要、人民物质上的需求和爱美的需求。”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赫鲁晓夫是个改革者,他力图突破斯大林时代的僵化模式,首先在苏联落后的农业上下手进行改革,并延伸到工业。尽管赫鲁晓夫急于求成,在改革政策上犯下很多失误,但他的改革与调整还是取得了积极成果。苏联农业克服了长期停滞不前的状态,取得了较快的进展。   但赫鲁晓夫最大的问题是在经济改革的过程中没有进行政治体制改革,而想以个人的高位对官僚体制进行改变,当改革在一定程度上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时,官僚集团对他的仇恨,人民群众对他失误的不满,为赫鲁晓夫政治生命的终结埋下了伏笔。最终,企图以个人力量战胜苏联庞大官僚体制的赫鲁晓夫黯然离开了政治舞台。      第249章 中苏分裂      对于黄历个人来说,赫鲁晓夫揭露个人崇拜,将斯大林拉下神坛,具有非凡的勇气。虽然改革搞得不太好,但他到底是看到了斯大林模式的僵化,看到了苏联经济迟滞不前的些许原因。   而且,赫鲁晓夫的思维过于简单,他不造作、不虚伪,虽然表面上的性格粗野,但掩饰不住内心的坦率与厚道。如果他不是在政坛上混,相信在现实生活会是一个蛮可爱的人,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赫鲁晓夫并不是别人眼中恣意妄为的人,他可能说出一些蠢话,做出一些蠢事,可这不是他贪权和任性,而是他本身文化水平不高,性格直率鲁莽的原因。正是由于赫鲁晓夫缺少文化的个人经历,使他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所以,一旦有人严重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便要寻找机会进行报复。从这一点上看,他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只能算是个会赌气的鲁莽的蹩脚政客。   一九五九年,赫鲁晓夫最后一次访问中国,因为中国已提出要苏联转让潜艇设计和制造技术,赫鲁晓夫便认为根据中苏军事同盟要中国同意建立长波电台是正当的。于是,看似友好的会谈变成了令人难堪的争论,中苏原有的裂缝不可避免地加大了。   在中南海的游泳池旁,两个国家的领导人躺在浴巾上,看似气氛很融洽,但随后的变化却令人意想不到。   赫鲁晓夫首先开口说道:“毛泽东同志,关于建立长波电台的事情,我想解释一下。我们将给你们建电台的钱,对于我们来说,电台属于谁并不重要,只要我们能使用它与我们的潜艇保持联络,我们甚至愿意将电台送给你们。我们的舰队在太平洋游弋,但基地却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毛泽东同志,我们能否达成一项协议使我们的潜艇在你们的国家有一个基地以保障加油、修理,或者让船员上岸休息呢?”   “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行。我不想再谈及此事。”毛泽东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毛泽东同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之间在互相合作、供应方面不存在着任何困难,而我们竟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不能取得一致意风?”   “不行”毛泽东已经愤怒了。   赫鲁晓夫显然无法理解毛泽东为何如此愤怒,最后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以显得通情达理,“如果你们愿意,你们的潜艇可以使用摩尔曼斯克港。”   “不行我们一点都不想沾摩尔曼斯克港的边儿,我们不想让你们到这来。过去英国人和其它外国人占领我国多年,我们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使用我国领土。”毛泽东眼中射出了轻蔑的神情,这让赫鲁晓夫的自尊心备受打击。   “那好吧,我们不坚持原来的建议了。我们就用自己现有的设施凑合好了,用我们自己在远东的港口作为太平洋舰队的基地。”赫鲁晓夫收住了话题。   显然,这是一次令人遗憾的谈话。表面上,毛泽东大发雷霆,是在表明一个长期遭受列强压迫和凌辱的国家领导人的民族主义情感和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的发泄,但双方更深层的裂痕与不和早在五八年中国炮击金门时便已经种下了。   当时,中国突然采取了炮击金门的军事行动,并引起美国的干预,远东局势骤然紧张起来。这件事触怒了莫斯科,赫鲁晓夫为此十分恼火,曾当面质问毛泽东:作为盟友,苏联不知道中国明天会做什么。在他看来,中国的这种违反常规的做法不啻为对盟国的蔑视和侮辱;中国方面有意对苏联隐瞒这次军事行动,无疑是以实际行动显示中国可以独立行事的地位和能力。对此,苏联大使馆是有体会的:“中国人现在表现出来的倾向是要自己解决亚洲问题,他们并不认为有必要与我们商量他们计划中的行动,尽管当局势失控的时候他们会指望得到我们的支持。”   另外,炮击行动本身充分表明中国不赞成苏联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对外政策。在苏联人看来,国际局势紧张从根本上讲是不利于社会主义阵营的共同利益的。但毛泽东恰恰认为,中国也可以搞“战争边缘政策”,因为“国际紧张”实际上对美国不利,紧张局势“可以动员全世界人民”与美国进行斗争,从而破除对美国的迷信和恐惧。   紧接着,中国拖延向苏联提供在台海危机空战中获得的一枚美国“响尾蛇”导弹,这使赫鲁晓夫愤怒不已,当即决定拒绝向中国提供本应交付的研制P-12型中程弹道导弹的资料。几个月后,当中国不得不转交这枚已经拆卸多次的新式导弹时,苏方研究人员发现缺少了一个关键性部件——红外线弹头传感器。在赫鲁晓夫看来,中国的所作所为哪里还象是苏联的盟国?   苏联要的是共同行动,中国要的是单方援助;苏联要缓和国际紧张局势,中国要搞边缘战争;苏联希望和平环境,中国则鼓动革命情绪;苏联自觉是共产主义运动的老大,中国则认为赫鲁晓夫大搞修正主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发展中心已经转到中国,中国已经能与苏联老大哥平起平坐了……   性格冲动的赫鲁晓夫确实感到无法容忍了,他认为中苏关系已经发生变化,而且自尊心遭到了极大的伤害。虽然自己之后的行为可能引起同盟的分裂,但赫鲁晓夫显然已经不再顾忌中国的反应了。   当然,从逻辑上讲,分歧并不一定会导致同盟分裂。领导人之间的争吵这是事实,但也是任何同盟关系中普遍存在和难以避免的现象。在西方资本主义阵营各国之间也存在着分歧和矛盾,有时甚至也会发生激烈的冲突。按照正常的仅仅存在分歧和矛盾并不意味着同盟必然破裂,而只是预示了一种可能性。如果双方达成妥协,消除分歧,缓解矛盾,那么分裂是不会发生的。      第250章 发展策略的调整      面对中苏同盟瓦解的过程,人们不禁会问,毛泽东和赫鲁晓夫为什么要置中苏的共同利益和同盟的整体利益于不顾?中苏两国为什么会从当初的良好愿望出发,走到了最后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然而,就社会主义的同盟而言,这并非个别现象。苏南分裂导致苏军陈兵南斯拉夫边境,甚至策划对铁托实施暗杀;匈牙利想要探索一条建设社会主义的新路,即遭到苏联的武力镇压,其主要成员则被送上绞刑架;捷克斯洛伐克的经济改革刚刚显示出摆脱苏联模式的倾向,苏军顷刻之间就毁灭了“布拉格之春”。   在亚洲,中朝、中越之间亦如此,今天是“鲜血凝成的友谊”、“同志加兄弟”,明天就恶语相向,乃至大打出手。与西方盟国关系的稳定性相比,在社会主义阵营不断地出现动荡、分裂和改组。显然,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关系中缺乏一种妥协机制。   于是,人们在社会主义同盟中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两国相好,就好到不分你我——大家以兄弟相称,高尚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精神掩盖了一切分歧和矛盾;两国交恶,就恶到你死我活——以至抛弃国际交往的起码原则和惯例,甚至不惜兵戎相见。不是不分你我的朋友,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如果对此加以深入分析,可以看到社会主义国家关系内在结构的两个弊病:一是国际主义理念与民族主义追求的矛盾,以意识形态的同一性替代或掩盖国家利益的差异性;第二则是同盟内部领导与被领导的组织原则与各国享有平等权利的准则之间的矛盾,把党际关系等同或混淆于国家关系。   另外,在中苏关系的变化过程中,除了隐含着上述社会主义国家关系的普遍性矛盾外,还有其特殊性,即存在着争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领导权以及为此而产生的证明其意识形态正统地位的斗争。   当苏共在二十大公开进行“自我批评”,由此降低了莫斯科的威信,动摇了苏联在社会主义同盟中的领导地位时,中国共产党则日益崛起,特别是一五计划的顺利完成和参与处理波匈事件取得成功后,毛泽东感到已经具备了挑战苏联的力量。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领导权的重要体现是意识形态的正统地位,因为在共产党的理念中,只有高举马克思列宁主义大旗,也即拥有意识形态正统地位的党,才具备领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资格。   于是,中苏之间在具体的对内对外政策上的分歧就逐步上升为思想政治路线的斗争,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单纯的利益之争可以让步,可以妥协,因为还有最大的利益和根本的利益,但领导权之争不在于实力大小、利益多少,而在于思想政治路线的正确与否,因此在原则上是不可调和的。“马克思主义”与“修正主义”不共戴天,“列宁主义”与“教条主义”又水火不容,所以,中苏同盟的结局只能是分裂。   中苏关系处在了一个变化的岔路口,没有谁比黄历更清楚这之后的发展,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对此他只能慨叹:“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了。   作为一个新兴国家,经过十五年的发展,南洋联邦已经成为战后在世界上崛起的最引人注目的国家之一。在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上,连续第三年名列日本、西德之上,位列美、英之后,超过了政局不稳,深陷殖民地战争的法国。   与日本、西德相比,南洋联邦有自己的优势,也有自己的劣势。首先,南洋联邦资源比较丰富,战后发展较早,近五六年的免费劳动付出(日本战俘),美国的经济技术援助(特别是五零年朝战之后),黄历及其团体的纵横捭阖、精诚团结,政局的长期稳定,当然还有正确的发展策略,以及外交上的成就。但南洋联邦也存在着自身的缺点,那就是人口少,地域广,地区发展不均衡,劳动力缺乏随着国家经济建设的持续发展,越来越显现出来。   而日本虽然背上了比历史上沉重的战争债务,但由于其军事防务全部交由美国负责,可以把全部的金钱都投入到经济发之中,再加上人口众多,这是它的有利之处。而不利之处便是资源短缺,原材料几乎全靠进口,而且作为法西斯主义的罪魁祸首,要想在外交上得到大发展,为其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还需要通过黄历及其主导的亚共体这一关。当然,没有了朝鲜战争的刺激,日本的经济发展也被黄历剥夺了一个极好的机遇。   再说西德,在国土满目疮痍、经济濒临崩溃、生活环境困苦的状况下进行经济建设。作为战败国,因为受美英法牵制,不能在国际社会上扮演重要角色,只能尽全力进行经济建设。战前德国便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而联邦德国又集中了战前德国70%的设备能力和62.4%的工业产值,实行国民经济非军事化,可以集中有限的人力、物力、财力进行经济建设,以恢复和发展生产力。   借助于“马歇尔计划”的扶持,以及制定切实可行的政策,对市场经济进行宏观调控,加强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发展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德国建立了一个比较符合国情并行之有效的社会市场经济。同时,作为第二次科技革命的主要国家,德国有科技发达,技术先进的基础。又有教育素质普遍较高的人民,经济崛起当在意料之中。当然,德国也背负着战争赔款,也面临着改善与周边战争受害国家的关系,开展积极外交的任务。   一个国家的经济崛起都离不开一个基本的要素,那就是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尽管黄历痛恨日本人,也不得不承认日本人的民族性有很多可取之处。至于德国人民的辛勤和敬业精神,尤其让他感慨。据统计,五五年,联邦德国男子平均每周工作长达五十个小时,比南洋联邦及英美工人多三个小时,而平均工资实际上直到五六年才到战前三八年的水平。可以说,正是联邦德国人民的辛勤劳动和无私的奉献精神才创造经济发展的奇迹。   有成绩,也看到不足,黄历比其他人更有急迫感,更不容易满足。南洋联邦得益于比较宽松的国际环境,不象日德那样的战败国,可以发展军事工业,开始时可能拖慢经济发展的速度,但现在的军火买卖已经在弥补这个不足。以华人为主,建设属于自己的海外国家的热情和勤劳,也使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得以迅速进行。但同时,黄历也预想到了日德追赶上来后,与南洋联邦激烈竞争的前景。   虽然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数值很高,但南洋联邦不过是占着人口少的优势,相当一部分产值是靠外来劳工创造的,可以说,这个数值有点虚,并不能体现南洋联邦真实的水平。   而且,战后南洋联邦的科学技术,百分之九十多是从外国引进的,其中又有百分之八十是从美国引进的。因为“引进”比“研制”费用低、见效快。美国研制一项成果的成功率为百分之一,而目前南洋联邦的成功率为百分之六十以上。原因是南洋联邦不是“独创”而是“改进”。虽然这有取巧之嫌,但南洋联邦从四六年到五九年共引进了一万多项技术,并用了不到十五年时间、花了仅五十亿美元左右,就把美国等西方国家用了半个多世纪、花了两千多亿美元的研究成果学到手,实现了跳跃式的发展。   这种取巧式的发展能带来一时的效益,但却无法持久,黄历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在即将跨入六十年代的时候,南洋联邦在黄历等人的推动下,开始对一些国家发展策略进行了调整。   首先,在轻工业得到了很大发展,已经能满足人民日常生活需要,并能进行大量出口的形势下,经济政策将向重工业和化学工业倾斜,利用当前世界关系极不平等,原材料价格极低的有利条件,大力造船并开展海外原料运输,促进“加工贸易”的迅速发展。   其次,继续在财政上补贴,鼓励企业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新型设备,以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产品的质量和技术含量。政府运用税收杠杆,扩大企业内部积累,鼓励和促进私人设备投资;采取低利息政策,向企业大量贷款;加强外贸和引进外资的管理,扶植新兴产业,适当保护弱小产业。   借主办奥运之机,继续加大对电力、铁路、港口设施等所谓“公共工程”的投资,为企业提供廉价的电力和便利的交通运输。在税收、贷款等方面大力扶植汽车、电子、精密机械、航空、原子能等工业部门的发展,以期在四年后的奥运会期间推出一批具有先进水平的新颖产品,借奥运东风实现经济的加速发展。   为了解决劳动力不足的困难,南洋联邦实行多管齐下的措施:加大对农业的投入,力争在五年至八年内,实现农业机械化、化肥化、良种化、水利化,将更多的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在六零年降低移民的标准,将原来的国语六级降为四级,将原来专业技术等级要达到七级降五级,将原来所定的入籍移民数量由三千提高到六千;组织培训学习班,使各企业管理者掌握先进的管理办法,加强机械化生产,提高劳动生产率;鼓励资本输出和建立跨国公司,把能耗高、污染环境、技术含量低的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转移到别的国家,利用别的国家的廉价劳动力进行生产。   政府将继续重视科技教育、鼓励学习创新,并注重对人才的培养。六零年的科研教育经费在继续保持每年增长百分之五的前提下,对农业良种的培育和推广、电子工业、精密机械、航空、原子能等项目的研究再追加三亿美元,力争在奥运会之前生产出自主创新的、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产品。   政府继续本着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拉近贫富差距的目标,减免中低收入人群的税负,细化对富裕阶层的征税数额。继续深入并大力宣传“互济”文化,建立鼓励富人“乐善好施”的机制以及良好的税收优惠和舆论环境。富人捐赠的部分可以抵税,并且给予从事慈善活动的捐助者良好的社会信誉。   ……   六零年,将是南洋联邦政府财政投入最大的一年,超出了上一年投入的一倍有余,甚至动用了财政储备,才能够完成如此多的政策和项目。   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最终目标应是每一个公民能够过上健康富裕的美好生活。“国富”之根本目的还在于“民富”。“国富而民穷”从来不是一个社会得以和谐健康发展的根本之道。   黄历和其精英团队早已经制定出引领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国际市场、消费和投资。而培育中间阶层则是一直坚持不懈的目标之一,培育中间层,充实中间层,扩大中间层。只有中间层扩大了,购买能力和消费水平才能大幅提高并维持稳定。中间层不仅是消费的主体,也是带动第三产业发展的主要力量。由于中间层消费量的扩大和消费水平的提高,从而增加服务产业人群,并引发水涨船高的增益效应。   当然,财政出现赤字也是经过专家研讨并通过的,借鉴于发达国家的经验,一个国家是否能靠赤字加国债发展,关键在于投资者对政府是否有充分的信任,也跟其制度架构分不开。只要保证立法与决策过程非常透明,不赖账、不拖欠利息,本国国民还是愿意购买国债支持国家建设的。   事实上,当政府为社会或国家利益而力所不能及时,政府会与民间携手做好所有的事情。政府通过引导,以及有限的行政手段完全可以调动民间资金,而对于一个有信誉的、公信力强的政府,民间也极乐于参与政府主导开发的项目。   而对外的经济援助并没有财政赤字而停止,作为热情招待艾森豪威尔的报答,一笔十亿美元的低息借款被黄历转而用到了对外经援上,而且可以稍微提高点利息,既不赔本,又赚了名声。   政策方针确定下来,钟可萍第一次单独出国访问也算是成功归来,韩国、菲律宾、泰国、斯里兰卡、越南王国、尼泊尔等亚共体国家几乎都走到了,一是增进了解和加深国家之间的感情;二是增长外交经验;三是为六零年的亚共体首脑会议定基调,就某些将要实行的新策略进行沟通。   现在,有钟可萍坐镇,黄历可以进行他的苏联访问了。虽然在这个时候出访,或许会引来中国的不满,但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黄历也并不为此担心。都是独立的国家,不是要看谁的眼色,他为国家利益奔走,天经地义。而且,黄历实在是有些失望,在中国,个人崇拜已经造出了一个“神”,任何外力的作用都不会影响到“神”的意志和行动。   “雪啊,能看到雪了,我要带些雪回来,让我的朋友们都开开眼界,再灌那坏小子一脖子,呵呵。”黄秋盈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但在黄历面前还显出了一丝天真和幼稚。   “到时候可别把鼻子冻掉了。”黄历宠溺地看了女儿一眼,女儿的眉眼颇似李倩心,只是脾气——嗯,都是让阿雪给教坏了,好好的女孩子,竟然跟阿雪偷偷学了拳脚,在学校里以侠女自称,揍过好几个据说是欺负女孩子的坏小子。   “才不会呢,你在逗我玩。”黄秋盈不在意地偏过头,望着舷窗外的大海,神情慢慢沉静下来,幽幽地问道:“那边是中国吧,苏州和上海,妈妈的家乡。”   黄历抿了抿嘴角,看也看不到,全是茫茫的大海,这只不过是女儿突然想起来的怪问题。   “会有机会的。”黄历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到那时候你就成大人了,自己也能去看看你母亲的家乡。”   “为什么你不去中国访问呢?”黄秋盈转过头,微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应该很欢迎吧?”   “不是欢迎不欢迎的问题。”黄历微笑道:“到了我这个位置,代表是国家,代表的是某种敏感的倾向,所以不能想去哪就去哪,这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会引起对国家很不好的影响。”   “明白了,这叫官身不自由。”黄秋盈点了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有些胆怯地问道:“爸爸,我不想考那个财经专业,我,我想学服装设计。”   黄历眨了眨眼睛,看着女儿怯生生的样子,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是不是太忙于工作,与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以至产生了隔阂。虽然自己很希望她学财经专业,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不想走自己给设计好的道路,那就随她去吧想到这里,他含笑点头,“自己有主见了?你这个臭丫头。嗯,好吧,这件事情就由着你。服装设计啊,呵呵,我也能帮你弄几件新款式的设计呢!”      第251章 访苏和美国选举      黄历乘坐的是南洋联邦海军刚刚服役的驱逐舰“无畏”号,另一艘陪伴同行的是“无畏”号的姊妹舰“勇猛”号,两艘驱逐舰的排水量均为五千六百吨,除常规舰炮和鱼雷外,还分别装备了南洋联邦研发的防空导弹和反舰导弹,并载有反潜直升机,可谓是多功能的组合。   可以说,这两艘导弹驱逐舰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只比世界上第一艘导弹驱逐舰(美国于1953年建造的“米切尔”号驱逐舰)晚了六年,甚至在装备的导弹上,还要比当时“米切尔”号驱逐舰上装备的“鞑靼人”防空导弹更加巧便厉害。当然,现在美国又有了更高级的导弹,南洋联邦也正在努力研发新型的对空及对舰导弹。   总统出访,黄历代表的是国家,当然也应该把代表国家最高水平的装备展现在俄国人面前,不是示威,而是提振信心,显示国威的一种方式。即便这两艘导弹驱逐舰比不上苏联的好,但也足以令苏联人不敢小觑。放眼亚洲,能够自己制造军舰的又有几个。   从五九年年初开始,南洋联邦与苏联的商贸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南洋联邦便宜得吓人的蔬菜水果,经过了包装后,在苏联立刻身价倍增,供不应求;而凌雪的公司则把款式多样的服装和玩具也推进了苏联市场,还搞了一个展示会,引起了苏联青年男女的追捧,掀起了一股南洋服装热。以此为契机,南洋联邦的其它农副产品也接踵而来,在丰富了苏联人民生活色彩的同时,为南洋联邦赚取了大量的利润。尽管这些利利润是以石油、矿产品来支付的,但运到南洋联邦后,可能比金钱更能创造价值。   尽管现在已经是苏联的冬天,但尝到甜头的南洋联邦商人在科研机构的帮助下,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解决了在苏联的冬天,蔬菜和瓜果,以及其他农副产品的防冻和运输问题。速冻、脱水、杀菌、真空包装、泡沫塑料盒包装,这一系列在科学上或许不是特别高精端的问题,但应用在实际上,却为南洋联邦赚取了更多的钱财。   如果从黄历的立场出发,什么资本主义,什么社会主义,从商业角度上看,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够打入并占领的市场,那就先下手为强。钱就是钱,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都能为国家的发展注入动力,都能为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做出贡献。要不是碍于国际形势,以及想从美国获得更多的好处,黄历早就走上了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   访问苏联,对于西方世界来说,并不算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这与中国是完全不同的。因为苏联的社会主义统治已经得到国际特别是西方国家的认可,尤其是经历了一场人类浩劫之后,斯大林与西方大国共同缔造了战后世界政治体制和秩序。苏联已经融入了国际社会,而且在遵守着那些它本身参与制定的游戏规则。苏联可以同美国对话,也具备同西方国家集团实现关系缓和的基础和条件。特别是在核武器出现后,莫斯科能够并已经同西方大国形成共识,即没有妥协的硬性对抗,只能导致两败俱伤的结果;任何一方所采取的极端措施,都会最终毁灭人类自己。   而中国共产党在大陆夺取政权,对美国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或者可以说间接促成了杜鲁门的下台。而中国采取一边倒的政策后,被排斥在国际社会之外,不仅没有加入联合国,甚至遭到世界各国的封锁和敌视。而且毛泽东既不熟悉,也不承认国际社会的游戏规则,他甚至想要自己制定一些规则。况且,在毛泽东的哲学中,矛盾和斗争从来都是第一位的。按照中共当时的认识,只有通过不断的革命和斗争,才能最终战胜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这就是中国对外政策的基本出发点,也是西方国家所极为恐惧和担忧的原因之一。   五九年十二月五日,黄历乘坐军舰抵达海参崴,即苏联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符拉迪沃斯托克是俄罗斯太平洋沿岸主要港口城市、俄太平洋舰队的基地,也是俄远东地区最大的城市和经济、文化中心。   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区位于阿穆尔半岛顶端的金角湾沿岸。金角湾南侧隔东博斯普鲁斯海峡,有俄罗斯岛作天然屏障。海湾四周为低山、丘陵环抱,形势险要。但符拉迪沃斯托克并不是不冻港,冬季结冰期长达一百多天,要借助破冰船方可通航。   虽然赫鲁晓夫将在莫斯科接待黄历,但苏联对黄历的到访还是给予了很高的礼遇,外交部长葛罗米柯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迎候,停留在港口内的远东舰队军舰升起了满旗,鸣响了礼炮,用国际通用礼仪迎接南洋联邦的国家元首。而南洋联邦的两艘军舰也按照礼仪悬挂了苏联国旗,表示对到访国家领土的尊重和人民的友好。   由于第一夫人何梦雨突感身体不适,临时取消了访问行程,黄历是单独一个人进行为期十天的国事访问。当然,女儿黄秋盈陪在身边,在一些外交场面上也能算说得过去。   葛罗米柯是苏联著名的外交家,有“苏联政坛不倒翁”之称。在二战期间,他就成了斯大林的主要外事顾问,参加苏美英三巨头的三次会晤,为捍卫苏联的利益不遗余力,被西方视做“苏联外交强硬派首领”。而此公历经赫鲁晓夫当政,勃烈日涅夫上台,在三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是外交部长,秘诀便是从来不明显地依随任何特定的政治路线或政治派别,只是经常充当一个令人尊敬的使者和发言人。   黄历对葛罗米柯的为人处事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或许只有这种性格和行事才能在苏联更好的生存吧但葛罗米柯显然对黄历更为亲热一些,这从某种方面来讲,也体现了赫鲁晓夫的态度。   对于赫鲁晓夫来说,最重要的是对于他的改革的支持,特别是改革的理论准备并不充分、有很多人置疑的情况下。当然,黄历并不是特别有意地表示对赫鲁晓夫改革的支持,而是他在南洋联邦一直提倡的要“与时俱进”、要“勇于创新”、要“积极进取”、要“抛弃保守”的理念,变相地为赫鲁晓夫的改革敲响了边鼓,充实了改革的理论基础。   黄历在《国路》中曾经写道:“将很多理论信奉为万世不变的经典,本身就是荒谬和错误的。类如马克思,他去世一百多年了,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在这些变化的条件下,一个国家如何发展,他是不可能清楚的。他是思想家,是理论家,但绝不是预言家。人们不能要求象马克思这样的理论家为解决他们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答案其实要我们去探索,去寻找,去实践……”   赫鲁晓夫对黄历的好感其实很大程度上便在于黄历的思想与他要进行的改革比较相近,当然,赫鲁晓夫的改革是看到了苏联体制的僵化,并不象黄历自始至终是要建立一种积极进取、不断过步的民族性格。但这并不妨碍赫鲁晓夫借助黄历的理论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他的改革含有很多盲动和主观的因素。换句话说,苏联和南洋联邦能走到一起,既包含了经济原因,也包括了政治因素。   黄历率随行人员弃船登岸,乘坐苏联飞机向莫斯科进发。本来黄历是想坐火车领略一下被称为“世界第十二大奇迹”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沿途风光的,但考虑到六天六夜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便取消了这个计划。   如果他是一名普通游客,当然不会嫌弃火车速度太慢,他可以这样“耗”着,慢慢地喝着酒,悠闲地观赏沿线多种风格迥异的风景,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人和各具特色的文化。欧洲部分一望无际的平原、亚洲部分人烟罕至的森林、贝加尔湖引人入胜的湖面,还有风情万种的俄罗斯的城镇风光,都会令人流连忘返。而在漫漫旅途中与旅客闲聊交流、采购各地特色商品,也会让旅途充满了乐趣。   但黄历是总统,他的时间很宝贵,他的行为很引人注目,任何容易引起别人不好猜想的行动,都会由他的智囊团和顾问们加以屏蔽。   即便是黄历的下属们想得周到,为代表团的人准备了相当多的御寒衣物,但对寒冷的温度,却不是短时间里能够适应的。在热带长大的黄秋盈已经穿得象个小狗熊,依然觉得冷得发抖。   “看看,说了不让你来,你还偏不听。”黄历接过工作人员送来的热水袋,递给女儿,微笑着说道:“怎么样,还想去堆雪人吗?”   嗯,嗯,黄秋盈使劲点了点头,将热水袋抱在怀里,呆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暖和了一些,有些好奇地问道:“爸爸,听别人说,你滑雪的技术很好呢,是真的吗?”   “呵呵,凑和吧”黄历看着驻苏联代办拿来的资料,翻阅着头也没抬,有些感慨地说道:“多少年了,年纪大了,滑雪技术也差不多忘光了。”   “听他们说,你曾在狂风暴雪中一个人去追杀几十名鬼子,为了替一个女人报仇。”黄秋盈小心翼翼地说道:“妈妈也曾经和我说起过,就是原来摆在家里面的那个牌位上写的程阿姨。”   黄历垂下眼睑,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已经很多年了,你不说,我都记不起来了。”   黄秋盈偷偷吐了下舌头,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不想再惹黄历伤感,而是谈起了轻松的话题,“爸爸,你肯定不知道雪姨的梦想是什么?”   “她呀,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了?”黄历轻轻抬起头,饶有兴趣地问道:“最近忙得很,也顾不上答理她。反正她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就让慕容辰去头痛吧!”   “呵呵,雪姨要打一张黄金床,然后在上面打着滚儿地睡。”黄秋盈有些好笑地说道。   黄历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翻眼睛,揶揄着说道:“也不嫌硌得慌,小孩子的想法,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咱可别学她啊,跟抽疯似的。”   “这很正常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虽然听起来很幼稚。”黄秋盈叙述着自己的看法,“照雪姨赚钱的速度,这个梦想实现起来并没有什么困难。”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乖女儿。”黄历饶有兴致地看着黄秋盈。   “我的梦想啊——嘿嘿,不告诉你。”黄秋盈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黄历呵呵一笑,低头继续看着文件,女儿再过两年便十八了,按照南洋联邦的《婚姻法》规定,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不知道她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自从黄秋盈和凌雪的关系越来越亲密,黄历便不由自主地有了这样的担心。好半天,黄历才收束了心思,边继续翻阅文件,边思考着以后的世界局势。   六零年,将是美国的大选年,艾森豪威尔已经明确表示不谋求第二次的总统连任,而不出所料的话,美国总统将在尼克松和肯尼迪之间产生。虽然黄历知道是肯尼迪上任,但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谁知道势均力敌的两个对手是否还会重现历史呢?   在黄历所看到的资料中,肯尼迪和尼克松都属于摇曳音乐的一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都是年轻的海军军官,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几个月内进入政界,而且都不过四十多岁,精力旺盛。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尼克松将在政治上比肯尼迪更加强硬,但黄历却知道肯尼迪也不是赫鲁晓夫眼中可以威胁恐吓的年轻人。   借助于百分之八十八的电视在家庭的普及率,两位候选人都设法要取得电视观众们的欢心。肯尼迪的电视形象酷似一个西部打斗片中“沉默寡言的年轻警长”,而尼克松却象一个“铁路公司的律师,专门签署不利于小城市居民的占地契约”。当然,从历史上的结果来看,这与两个人的选举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美国人愈是富足,他们便载趋于保守,越来越多的人在向铁路投资。因而,如果从电视形象上看,广大选民应该是站在律师一边,而不是站在警长一边的。   而从表面上看,两个候选人各有自己的一套战略计划和有利、不利的条件。肯尼迪的有利条件是有组织的劳工的支持,他父亲的巨大财富,他的普利策奖,对他友好的报界,他个人的魅力——当时记者们已开始称之为肯尼迪“风格”,以及他身为多数党成员的身份。尼克松的有利条件则是:工商业大亨的支持,较丰富的经验(例如,在总统生病期间解决钢铁工人罢工,他与赫鲁晓夫的厨房辩论),强大的中产阶级的根基,以及艾森豪威尔当时仍在白官。   当时肯尼迪大事宣扬的主题是:美国的威望正江河日下,美国人必须努力争先;而尼克松却鼓吹自由企业的好处、个人的责任感、顽固的反共精神以及艾森豪威尔时期的繁荣与和平。   但由于艾森豪威尔对他的副总统态度暧昧,使他对六零年的竞选运动所能发生的影响也进一步减弱。他显然喜欢尼克松,而不喜欢他认为是一个年轻的暴发户的肯尼迪,但是他对许多人讲过“迪克根本不是总统材科”的这句话已经传开。艾森豪威尔在这方面何以如此漠漠无情,令人纳闷。   如果说在美国总统选举中,苏联人能起到一定的左右的作用,显然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事实却恰恰如此。对于苏联人来说,从阶级斗争的观点出发,尼克松和肯尼迪之间没有多大的差别,他们每个人都坚持资产阶级立场。但是,各人的政治手法却有着很大的差异。   对尼克松任副总统期间,一再发表矛头指向苏联的声明,苏联人是耿耿于怀的。不管他们对肯尼迪是否了解,反正他们是不希望尼克松当政的。他们认为如果肯尼迪进入白宫,在改善美苏关系的问题上,或许希望更大些。而对尼克松,他们没有这个指望。尼克松对苏联的敌对态度,他的反共立场以及同麦卡锡主义的关系,都使苏联人没有理由希望尼克松当总统。   而现在,苏联人有一张好牌可以打,那就是击落U-2后俘虏的美国飞行员鲍尔斯。美国报纸上舆论纷纷,说无论哪一个候选人,只要他在改善美苏关系上表现出更有能力,就将在竞选上占有优势。那么,释放鲍尔斯的时机便具有了重大的政治意义,苏联人肯定会利用这一点,制造对尼克松不利的局面。      第252章 访苏(一)      对于黄历来说,美国总统是尼克松,或者是肯尼迪,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如果能从中获取利益,他倒也愿意帮助尼克松一把。   “被击落的不仅仅是一架飞机,而是美国的尊严。”艾森豪威尔在访问南洋联邦时,曾向黄历沉痛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显然,U-2间谍飞机被击落,谎言又被揭穿,使艾森豪威尔备感失落,使美国民众的信心大受打击。而如果能救回被俘的飞行员鲍尔斯,使这场丢脸的事件有一个较好的结局,美国人是很欢迎的。   而黄历恰在此时向艾森豪威尔提出了建议,美国可以用抓获的苏联间谍交换鲍尔斯,他愿意作为一个中间人在美苏之间进行外交努力。当然,他是有条件的。他希望美国能在奥运会开幕前为南洋联邦发射一颗通讯卫星,并允许南洋联邦的科学家参与研制和发射的全过和,以便使南洋联邦成为第一个能向全世界进行奥运会电视转播的国家。   想法很好,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但似乎值得考虑。艾森豪威尔没有回绝,也没有马上答应,他要仔细考虑。对黄历来说,没有回绝便是有希望。时间不长,他便看到机会来了。苏联KGB特工佐鲁道夫·阿贝尔被美国情报局抓获,黄历立刻向艾森豪威尔建议,用佐鲁道夫交换鲍尔斯的想法。   可以说,对于促成此事,尼克松比艾森豪威尔更热心,他要向公众证明,在副总统任内,他并不象别人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而且,他还一直宣称:美国决不能让人利用白宫“作为一个训练基地来学当总统,而以牺牲美国利益为代价”做交换。这个时候,正是要把政治经验丰富这项荣誉抢到手里的好机会。   南洋联邦的导弹研制虽然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还只局限在短程的战术导弹范围内,在中、远程导弹的研发方面,还远远处在美苏之后。而黄历避开导弹这个敏感技术,想借鉴并学习美国研制卫星和航天技术而来的相关技术。这是一个小花招,在火箭和导弹方面,从科学技术上来说是相通的领域。   当然,如果能使鲍尔斯获释,南洋联邦获得的利益将不止于此。无论是尼克松掌权,还是肯尼迪上台,对一位能在美苏两国之间进行斡旋的中间人,都能感到他存在的必要。   而黄历带着女儿访苏,也并不只是满足女儿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而是力图制造一种轻松的氛围,让苏联方面更增好感。   飞机在莫斯科机场缓缓降落,天空中飘起了轻柔的雪花,黄历走出机舱,向下面欢迎的人群招手示意,然后步下舷梯,与前来迎接的赫鲁晓夫紧紧握手。虽然在温度上还不太适应,但黄历并不象黄秋盈那样娇弱,他穿着大衣,没戴帽子,含笑与苏联官员握手,并将自己的随行官员介绍给赫鲁晓夫。当赫鲁晓夫看到穿得厚厚的黄秋盈充满好奇地用手接雪花的时候,赫鲁晓夫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可爱的孩子,是第一次看到冰雪吧?”赫鲁晓夫笑道:“希望她能很快适应俄罗斯的温度,但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就象我,在贵国,汗如雨下,风扇也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带空调的宾馆和汽车,欢迎您再次访问我国,相信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黄历微笑着说道。   “你们弄的那些玩艺儿——”赫鲁晓夫顿了顿,说道:“确实会让人活得很舒服,但如果只注重享受,会让人失去优秀的品格。”   “如果能吃上土豆烧牛肉,自然会对清汤寡水不感兴趣。”黄历微笑着说道:“好的东西,美的东西,总是会受到人们的喜爱,这应该无关于品格和修养。在欢迎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很多穿着艳丽的俄罗斯姑娘,难道这不让人眼前一亮,不让人觉得俄罗斯也是光明和开放的吗?”   “是的,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已经步入土豆烧牛肉的社会主义阶段,而清汤寡水的共产主义,嘿嘿,也不是没有。”赫鲁晓夫略显自豪地连连点头,“俄罗斯已经发展到了该让人民去追求和享受美好的东西的时候了,正在加紧步入共产主义,对此我感到骄傲。你会在俄罗斯看到更多的好东西,好景象,这里绝不象某些西方国家所形容的那样,是一片灰暗。”对于中国的恶感,赫鲁晓夫还耿耿于怀,但还是憋住了,社会主义阵营出现分裂,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将拭目以待。”黄历抿嘴笑道,心中却不以为然。批评别人,但自己也犯了同样了错误,赫鲁晓夫办了不少欠考虑、主观盲动的事,却还在洋洋自得。尽管如此,赫鲁晓夫对农业政策的改革与调整还是取得了积极成果。苏联农业克服了长期停滞不前的状态,取得了较快的进展。从1950年到1960年期间,农业人口减少了1100多万,但农业产量明显增加。   其实,赫鲁晓夫改革的失败便在于实行的是片面的经济改革,而没有痛下决心对官僚政治机构进行改革,也没有进行土地所有制改革,属于治标不治本。事实上,赫鲁晓夫的改革只是在原有体制的框架内进行的小修小补,但旧体制在苏联是根深蒂固的,这就决定了这场改革必然是不彻底的。加上赫鲁晓夫的改革缺乏正确的指导思想,而且主观主义,急躁冒进,缺乏实事求是的作风,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口号与目标,许多改革措施未经论证和试验就急速推出,结果造成混乱,导致改革失败。   历史证明,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参与和支持,否则,就不可能取得改革的成功。而广大人民群众参与的前提条件,就是人民成为改革的受益者。人民在改革中得到权力,人民在改革中得到实惠。只有如此,改革才能成为全体人民的自觉选择。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虽然赫鲁晓夫的改革是一场不成功的改革,但失败的改革却能为成功的改革提供借鉴,只是看后来人是否能够成功借鉴并吸取这经验或教训。   ……   停雪后的清晨,房屋披上洁白素装,树枝变成臃肿银条,院子里铺满了松软、洁白、闪亮的白雪。空气清新寒冷,搔痒着人的鼻子,象针一样刺痛人的脸颊。房屋顶上,都戴着沉重的白帽子,看着离地面更近了。   “戴好口罩,哦,还有帽子和手套,可别冻着了。”黄历关切地嘱咐着女儿,又细心地给她整理好衣服,方才领着女儿走出房门。   黄秋盈踩着松软的积雪,禁不住发出一声欢呼,用手套捧起一团雪,仔细看着,揉搓着,瞪大了惊喜的眼睛。   黄历呵呵一笑,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工具,和他们一起将雪在院中堆积起来。不一会儿,黄秋盈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不时发出阵阵有些发闷的笑声。   一个雪人在众人手中逐渐成形,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子。两块黑色的小石头成了眼睛,鼻子是根冻硬的胡萝卜,笑得像月牙似的嘴是黄秋盈剪下的红布贴出来的。黄历又将一根扫帚插在雪人的身上,别添一丝情趣。   呵呵,哈哈,黄秋盈围着雪人笑个不停,与黄历等人在雪人旁合影,作为难得的记忆保存下来。   看来自己确实应该多陪陪女儿,只有在父亲的身边,她才会这么开心,才会暴露出她还有童心未泯的一面。黄历担心女儿玩得太过投入,冻坏了身体,看了看手表,招呼着众人进屋暖和暖和。   在黄秋盈的身上,承载着两位与黄历有亲密关系的女人。她的名字使黄历忘不了那个为了理想和祖国而英勇献身的年轻姑娘——程盈秋,她的相貌使黄历每每想起那个陪伴他从杀手到总统的柔情似水的美女——李倩心。所以,黄历平常或许对黄秋盈很严厉,但却始终由女儿牵着他心底最软的那根神经。   “爸,今天没有应酬吧?”黄秋盈双手支着下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雪人,“我不喜欢去参加什么宴会,看到的都是一些虚伪的面孔,听到的都是一些假话。”   “嗯,今天我要与赫鲁晓夫会谈,你可以放松放松。”黄历宠溺地看着女儿,“我跟使馆的工作人员都交代了,可以由他们陪着你四处走走,看看。”   “我想去新圣女公墓参观。”黄秋盈的话让黄历吃了一惊,“听说很多对俄罗斯的历史发展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伟人都长眠于那里,而且每个人都通过自己独特的墓碑,向世人讲述着他们不同的生命故事。”   黄历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得问问使馆的人,那里是不是有什么禁忌,嗯,就是说苏联是否会批准你去参观。你知道,苏联有很多规定,让人不是那么自由。”   显然,黄历有些多虑了,公墓就是公墓,自然不会有导弹基地,也不会可笑地予以保密。相反,苏联方面得到通报后,还显得很高兴,并予以欢迎。   正如黄秋盈所说,莫斯科效外的新圣女公墓埋葬着俄罗斯民族历代的精英和骄傲。每天都会有莫斯科市民来到这里,似乎只要在这里停留片刻,紧缩的心灵就会得到舒展和放松,平淡无奇的生活又会重新燃起希望的烛光。这里似乎有种魔力,引着一代代人前来朝拜。所以,黄秋盈的参观要求,被苏联方面看成是对俄罗斯伟人的敬仰和崇拜,能够提高他们的民族自尊心。   黄历很慎重地交代使馆工作人员注意保护好黄秋盈的安全,然后才前往会见赫鲁晓夫。其实他是多虑了,有KGB的特工作免费保镖,黄秋盈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第一次会谈的气氛是友好而融洽的,双方不谈政治,又没有地缘上的矛盾和冲突,只谈经贸合作,显然没有多少的紧张因素在内。   对于现在的苏联,或者说是对赫鲁晓夫来说,他认为除了给人民最基本的必需品外,给生活增添美丽的东西,使其避免枯燥无味并不是多余的,而是基本的。但实际情况却令人失望,苏联的国民经济增长率长期保持两位数,经济规模也保持世界第二,但其主要的消费品却长期短缺;苏联拥有当时世界最多的耕地,但粮食却产量不高,不得不花大笔外汇进口粮食;苏联的火箭技术或许超过美国,但汽车却故障频出且耗油惊人;许多苏联百姓家里也正在添置电视机,但电视机爆炸事件经常发生,很多人经常开玩笑说,苏联生产的电视机应当送给敌人。   粗放型经济的缺点,不管是工业,还是农业,都被这种粗放型的管理和生产模式所拖累。但苏联人显然还没有认识到这个深度,他们把产品质量归咎于机器设备,并对美国不愿意卖给他们先进的机器设备而感到怨恨。   “我们自己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汽车,比如扎波罗热牌、莫斯科人牌、伏尔加牌。”赫鲁晓夫对南洋联邦的汽车出口表示了悲观,并且夸奖了一番自己国家产品的优点,“可以说,贵国的汽车恐怕很难在我国打开市场。我更希望贵国继续保持目前的产品优势,蔬菜、水果、服装在我国拥有很好的销路,不是吗?”   从赫鲁晓夫的这番话中,黄历可以判断出苏联是想与美国进行商贸来往的。而从美国购买机器设备,对苏联人是有好处的。   “对于一些机器设备,我国愿意卖给贵国。”黄历说道:“但我想,可能无法满足贵国的全部要求,这不是出于封锁和抵制,而是出于我国实际上的条件所限。”   赫鲁晓夫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继续说道:“贵国卖给我们的一座机械化肉类加工厂的专利,但生产水平一直达不到设计要求,我希望贵国的专家能很快解决这个问题。”   “那是自然,我们会负责到底的,因为我国与贵国的经济交往应该是持久性的,而不是暂时的。”黄历对此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下来。      第253章 访苏(二)      上午的会谈相当顺利,但没有达成一份协议,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当然,会谈还未结束,这也属于基本正常。苏联人没有感到异样,但黄历却是有意为之。   中午,赫鲁晓夫邀请黄历共进午餐,在面对面的时候,黄历终于把有关鲍尔斯的事情提了出来。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样做,我们也没有必要把鲍尔斯关在监狱里。”赫鲁晓夫道:“但问题在于什么时候释放他。在我看来,在释放鲍尔斯的时机问题上有着极大的政治意义。”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当然,鲍尔斯对美国,佐鲁道夫·阿贝尔对贵国,他们的获释当然具有政治意义。这可能是美苏改善关系,使世界局势走向缓和的一个新的开始。”   赫鲁晓夫沉吟了一下,说道:“美国人十分善于使人相信,总统选举就象一场事关重大的巨大战斗,就象一场关系到美国的生死存亡的战斗。但其实这种选举斗争只是竞技场上的角力赛,角斗者们在进入比赛场地之前就已对谁赢谁输作好了安排。当然,我不是说美国大选的结果实际上是由两名候选人预先安排好的,但是两个人都是推举他们的资本家集团的代表。我们也都知道,不论谁胜利,资本主义的基础也是不会动摇的。”   “是这样的,从你们阶级分析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的。”黄历点头表示赞同。   赫鲁晓夫继续说道:“正象我们所看到的,美国总统支持的是资产阶级和大垄断资本,这无论是对艾森豪威尔、肯尼迪或尼克松来讲,都是一样的。但从其他方面来看,我们在内心里还是会对他们作一个选择。我们认为,如果肯尼迪进入白宫,那么我们在改善美苏关系上的希望更大些。而在这方面,我们不对尼克松有所指望。所以,我不想尼克松借此事来捞取政治资本。鲍尔斯会被交换,但时间应该在选举结束之后。”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美国与苏联的政治分歧是显而易见的,不是误解或偏执的幻觉。因为在价值观念和目标的截然不同,和平是不大可能在相互友好的基础上建立的,而只能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对方的力量与合法利益的基础上。”   赫鲁晓夫微微皱起了眉头,思索着黄历的话。   黄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尽管苏美,或者说东西方两个阵营的政治分歧无法融合,但贵国与美国却有一个压倒一切的共同利益:避免为分歧而打核战争。所以说,苏美两国永远不能成为朋友,但也承受不起成为战场上的敌人。这便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不可调和的政治分歧妨碍讲和,但核武器又不允许你们之间以武力消除分歧。那么,在现实中会出现什么情形呢,在我看来,持续的冲突不可避免,但为生存而产生的共同利益却使真正的和平成为可能。”   “是这样的。”赫鲁晓夫说道:“但这与释放鲍尔斯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知道尼克松对苏联所持的敌对态度,他的反共立场以及他同麦卡锡主义的关系,总之,我们没有理由希望尼克松担任总统。”   “嗯,事情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黄历说道:“但我刚才所说的包含着这样一种意思,那就是无论谁当选美国总统,都将与贵国展开对话,消除美国民众对紧张局势,或者说对冷战发展成热战的恐惧。无论他之前是强硬的,还是温和的,这不是个人好恶的问题,而是关乎国家利益。对这一点,您不会否认吧?”   赫鲁晓夫慢慢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个政治家明智的选择,我对此不否认。艾森豪威尔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讲过:‘赫鲁晓夫先生,我害怕战争。’他是一个好人,但性情上太过软弱。”   “谁都害怕战争,除了疯子以外。”黄历淡淡地笑道:“战争会给国家带来贫困,给人民带来灾难。而且,美国人应该明白,同贵国进行一场战争,将不是在树林中散步,这将是一场可怕的、流血的战争。美国可能将被迫在自己的国土上作战,而不是派出军队远涉重洋到欧洲去打仗。在一场用核导弹进行的战争中,在过去历次战争中牟取了暴利的美国垄断资本家们,将会看到美国的经济力量被彻底摧毁。”   赫鲁晓夫对这小小的恭维很受用,连连点头,微笑道:“没错,苏联,也只有苏联有这个能力,让美国人战栗发抖的能力。”   “艾森豪威尔也好,尼克松、肯尼迪也罢,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资本家集团对这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清楚,所以,缓和与对话是大势所趋,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黄历说道:“相信您也注意到了,艾森豪威尔发表了讲话,表示赞成尼克松竞选总统。艾森豪威尔对美国社会的舆论有着极大的影响,您不觉得应该十分认真地看待这件事情吗?难道您觉得释放鲍尔斯真会对美国总统的竞选起到左右的作用吗?”   “我们是认真看待艾森豪威尔的讲话的。”赫鲁晓夫眨着圆眼睛,盯着黄历说道:“对总统先生的口才我十分钦佩,那么请给我一个释放鲍尔斯的理由吧兴许,这能让我改变主意。”   黄历笑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必须看到这样一个普遍的现实,那就是人在政治上的虚伪性。尼克松努力制造强硬的形象,肯尼迪则装出温和的面孔,但实际上我们都可能看走了眼,他们的伪装不过是在给某些人看的,或者需要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目的。艾森豪威尔是比较软弱的,作为副总统的尼克松就必须弥补政府在公众形象中的缺陷。反而言之,肯尼迪看来是温和的,就必须在日后给人一个强硬的、成功而令人生畏的领导人形象。倘若他退却,他就将失去美国权力精英内部的支持,竞争者就会将他赶下台去。”   停顿了一下,黄历作了总结,“所以,将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是不现实的,那只有微小的可能。而为这种微小的可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那就是得罪现任的美国总统和副总统,或许还包括下一任的美国总统,而且也会失去很多本可以得到的利益。我个人认为,先抓住眼前的利益,再考虑将来,似乎更为明智。您能想象,当佐鲁道夫体面地、象英雄似的回到苏联,苏联人民将会如何欢欣鼓舞,将会如何称颂您灵活的外交策略?或许,新一轮的缓和将由此而掀起,‘和平缔造者’这项桂冠将当之无愧地戴在您的头上。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还需要您的宽宏大量和灵活睿智来决定。”   赫鲁晓夫若有所思地看着黄历,半晌才释然一笑,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件事情我还要考虑考虑,至于眼前的利益,要是足够诱惑的话——嗯嗯,其实我对总统先生一直在说的那个社会资本主义的理论更感兴趣。”   嗯嗯,没拒绝,听口风似有所意动。黄历脸上不露声色,微笑着解释道:“社会资本主义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我们也在摸索,其目的便是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优点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有特色的资本主义制度。如果说有什么经验和教训的话,现在还不好确定。所以我国的政策需要不时进行调整,实行政策的时候也很谨慎,一般都要先试点再推广,在推广的过程中也不断地进行纠正和改进。”   “还是资本主义制度?为什么不是社会主义制度,是因为资本主义制度比社会主义制度更有优越性?”赫鲁晓夫微皱着眉头问道。   “哪个制度的优点多,现在还不好定论。”黄历比较客观地说道:“说是资本主义制度,不过是因为我国的政治架构多采取了资本主义国家的现在模式。其实,我一直认为,争论某种制度优越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且,我认为各个国家都有根据历史渊源、经济现状,以及本民族情况采取不同国家制度的自由。”   “总统先生,我得承认,对和平共处政策的理解,你远远超过了美国人。”赫鲁晓夫很赞赏地说道:“我现在还记得,艾森豪威尔的财政顾问狄龙怎样无可奈何地问我,和平共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等美国人要抬头看我们的时候,相信他们对和平共处会理解得更透彻。”   “呵呵,赫鲁晓夫先生,这话说得有些不对,难道和平共处只能是弱者的要求?”黄历笑道:“这未免有些自己堕了自己的威风吧?”   “嗯,嗯,我说得不够严密。”赫鲁晓夫自失地一笑,解释道:“和平共处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不通过武力来解决争端和不干涉他国内政,但并不意味着冻结各国的现状。我们不能剥夺人民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要让世界上各国人民自己决定,他们愿意在什么样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下生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各式各样的秘密代理人就会颠覆一个国家的政府。”黄历淡淡地说道:“赫鲁晓夫先生,这可能使冲突更多的发生。我认为应该使用‘维持现状’这个词语,意味着大家都不破坏国与国之间业已存在的边界,尤其不得以战争的方式来破坏这些边界。至于是否要加上强制维持一国的内部社会和政治制度,这将是美国与贵国在以后的磋商中要解决的问题。”   “美国人要懂得和平共处的第一步应当是防止战争,尤其是美苏之间的战争。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比这一基点走得再远一些,我可不抱乐观的情绪。”赫鲁晓夫带着丝冷笑,似乎美国人就在不远处。   “赫鲁晓夫先生,我提议下午的会谈暂时延后,明天继续开始。”黄历很客气地说道:“我要回去安排一下晚宴,以答谢您和您的同志们昨天的热情招待。”   赫鲁晓夫明白了黄历的意思,答谢是次要的,主要是想等待苏联对鲍尔斯的处理决定再开会谈,以便决定作出多大的让步。但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他欣然接受了黄历的邀请,并暗示黄历,明日的会谈时将会得到确切的消息。   “另外,我想冒昧地问一下,关于印度支那的局势,准确地说,是越南王国和越南民主共和国之间的武装冲突,您是持什么样的态度?”黄历在告辞前,突然询问道:“对于越南民主共和国借助于老挝的所谓中立,不断向越南王国派遣人员进行侵略,规模越来越大,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在苏联领导的社会主义阵营中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和鼓励?或者是经济上、军事上的援助。”   “不,没有这回事。”赫鲁晓夫断然说道:“两个越南问题的解决,是为德国问题的解决进行试验。正如同你刚才所说,维持现状意味着大家都不破坏国与国之间业已存在的边界,尤其不得以战争的方式来破坏这些边界。对此,我是赞同的。越南民主共和国的行动并没有苏联在背后插手,但不排除另一个好战国家的撺掇和怂恿。”   在中苏交好的几年中,中苏对国际共运大体进行了分工,亚洲主要由中国来操作,其他地方主要是苏联控制。因而在六十年代前,对越援助基本上是由中国实行。苏联对这穷地方兴趣不大。   但中苏很可能在明年分裂,苏联是否会改变了原有的中苏两党把持国际共运的计划,一改过去在亚洲的不作为政策,积极参与亚洲事务,拉拢越南,使之成为对中国孤立、围攻的一枚棋子,黄历对此是很担心的。      第254章 访苏(三)      赫鲁晓夫对中国余怒未息,话里话外向黄历透露出越南民主共和国的背后是中国在支持,力争将印度支那不稳定的原因全部归咎于中国。   “作为亚共体的成员国,我们将负责任地帮助越南王国反抗侵略。”黄历说得很坚决,但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请您,转告越南民主共和国,不要再挑衅我们对战争的容忍度。我们无意于改变越南民主共和国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也无意于帮助越南王国谋求不该得到的利益,但也希望他们能正视现实。越南王国已经是一个有独立主权的国家,这是被联合国所承认的,任何想用武力改变这个事实都是失去理智的行为,将遭到强有力的反击。”   赫鲁晓夫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想,他们会得到这个信息的。是否能够见效,我不能做乐观的估计。但总统先生应该知道,我国一向是反对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至于真正支持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好战的国家,那就不太好说了。”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决定回去后尽快采取行动,给越南民主国一次沉重打击,即便不能彻底遏制,也要使其在一段时间里无力再挑衅,给越南王国赢得发展壮大的时间,并且为南洋联邦赢造一个平和安静的奥运会环境。   送走了黄历,赫鲁晓夫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对释放鲍尔斯的优劣进行着仔细的分析。   在国内,赫鲁晓夫是否很需要提高一下声望呢,回答是肯定的,他很需要用一次有力的外交来冲淡人们对前一段时间改革的非议。当然,不是改革不好,而是改革的措施过于草率,也是赫鲁晓夫主动盲动所造成的恶果。   首先在调整农业的过程中,赫鲁晓夫看到美国种玉米对发展畜牧业收益甚大,就不顾苏联的条件如何,强行扩大玉米的种植面积。五三年,全苏的玉米播种面积只有三百五十万公顷,赫鲁晓夫却要求到六零年扩大为两千八百万公顷,八年中要增加七倍。这项规定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玉米是干热气候作物,而苏联很多地区日照量不够,玉米经常结不了穗,使得很多农民消极抗拒,怨言极大。   在五七年,赫鲁晓夫又突然提出,苏联的人均牛奶和黄油的产量将在1958年赶上美国,人均肉类产量将在1960~1961年赶上美国。这是一个颇欠考虑的口号。要达到赫鲁晓夫提出的目标,就要使苏联的肉类产量在三四年内增加近两倍。这对于缺乏饲料和大型畜牧设备的苏联来说,是很难办到的。   结果不出所料,五八的畜牧业发展情况便很不理想,产量只增加了5%,而不是赫鲁晓夫要求的60%~70%。但是,这并没有使赫鲁晓夫头脑清醒过来。他不断对地方施加压力,要求各州采取果断措施,提高肉类产量。在这种情况下,赫鲁晓夫家乡的梁赞州委第一书记拉季奥诺夫在个人野心的驱使下,以种种弄虚作假的手段宣告“胜利完成”指标,并因此获得列宁勋章和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但是,没过多久,骗局就被揭穿。拉季奥诺夫自杀身亡,也给赫鲁晓夫声誉上造成了很大打击。   同样,在工业上的改革也并不让赫鲁晓夫满意。起初,赫鲁晓夫认为,放松中央控制会推动生产发展。但是,执行的结果,这方面的效果并不明显。因为这次改革只不过把部门管理体制改为经济行政区管理体制,即由“条条”管理体制改为“块块”管理体制。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国家管理企业的行政办法,没有扩大企业的经营自主权,故难以调动地方的积极性。   不仅如此,工业改革由于准备不足,由于没有采取先试点后推广的做法,还引出了一系列问题。中央统一管理被削弱后,各地滋生了严重的本位主义,彼此矛盾重重,互相扯皮。这种情况对专业化大企业打击最大。过去它们只同上级一个主管部门打交道就可以组织好本企业的生产,现在则需要同分属于不同经济委员会的众多企业打交道,而且往往一个委员会就可以打乱整个企业的生产活动。专业化大工厂不得不生产过去可以很容易从其他州买到的零件。   简政分权的做法失败,使赫鲁晓夫不得不开始寻求新的改革方案。而就在此时,《国路》这本书重新进入了他的视线。以前他随便翻阅过目录,还有不屑一顾的心理,认为这不过是资产阶级为其政治、经济制度吹嘘的产物。但当他重新加以仔细阅读分析后,却发现并不完全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其中苏联篇中所指出的弊病是确实存在,而且是一针见血的。   从改革之初,赫鲁晓夫便为自己的理论披上一件华丽的外衣,名为“科学社会主义”。但名字很好,却一直缺乏更深层次的理论作为改革的依据,这是赫鲁晓夫一直所头痛不已的事情。而在《国路》中,黄历所阐述的社会资本主义,却让赫鲁晓夫眼前一亮,感觉大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因此,在赫鲁晓夫的印象中,黄历也是改革派,一个是看到了目前社会主义制度的缺陷和弊端,一个是看到了现在资本主义制度隐含的危机,两人应该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心理上的认可,使赫鲁晓夫对黄历的好感大增,而且南洋联邦的迅速崛起,也使赫鲁晓夫既羡慕又嫉妒,觉得有必要向南洋联邦学习,学习其已经被证明是成功的经验,而暂时放弃他所想象的,要经过实践才能证明是否正确的改革政策。   而在国际上,“冷战”开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美苏为首的两大阵营之间对峙和斗争的主要场所是在中欧和远东地区,也就是说阵势始终摆在苏联的大门口。对此,苏联人,特别是赫鲁晓夫一直是愤愤不平的,决心寻找机会改变这种局面。   但有了同美国争霸的欲望,却缺乏争霸的实力,因而赫鲁晓夫决定采取迂回战术,打缓和紧张的牌,在不触及美国重大利益的前提下,插足到不属于西方势力范围的新独立国家,进行和平渗透。并且,趁此缓和的时间,大力发展,以便早日使苏联真正具备与美国平起平坐的实力和资格。   或许黄总统说得对,想借鲍尔斯一事左右美国总统的选举是过于理想化了。赫鲁晓夫从国内改革想到国际冲突,再想到美国大选,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说实话,想在美国大选中打击尼克松捞取政治资本的想法,更多的还是赫鲁晓夫对尼克松的恶感。如果真从国家利益上考虑,谁当美国总统也不会把苏联当作朋友,这是肯定的事实;同样,谁当美国总统也不会令美苏关系继续恶化,因为现在两国关系已经到了那种“再坏能坏到哪去”的地步。   释放鲍尔斯,首先是给了中间人黄历一个面子,在会谈中能得到一些西方的高级精密的机器,甚至还可以提一些利益要求;其次,佐鲁道夫体面地、象英雄似的回到苏联,无疑将是自己外交成功的一个典范,对冲淡改革不利给自己造成的影响有积极的作用;最后,可以间接修复在巴黎高级会谈中与艾森豪威尔形成的个人关系上的障碍,艾森豪威尔的总统职位要到明年十月份才会卸任,在这多半年的时间里,应该还能捞到更多的利益。   赫鲁晓夫想通了,他马上召来葛罗米柯夫又商议了一番,终于决定了明日会谈所要提出的条件。既然黄历把鲍尔斯的事情掺杂到会谈里想要进行一揽子解决,那就狮子大开口,多要些好处才是。   ……   在晚宴上,赫鲁晓夫便将同意用鲍尔斯交换佐鲁道夫的决定告诉了黄历,这使得酒宴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准备这次宴会,黄历也是早有预谋的,不仅带来了几位名厨,连食材都随船运来。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的中式菜肴使前来赴宴的苏联人差点连舌头都吃进肚子里,高度白酒更是让这些家伙垂涎欲滴,开怀畅饮。   礼多人不怪,黄历在国内是禁止送礼的,但在外国,却不用担心腐败问题,倒变成了一次商品的公关行动。每个赴宴的宾客都奉送一个礼品盒,里面装着两瓶酒和四只真空包装的熟食酱肉。吃吧,喝吧,吃好了,喝好了,就得花钱来买,还有将要在苏联开张的南洋商品专营店,占领市场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得到了好消息的黄历显得很高兴,他端着酒杯,在会场走动,与苏联高官们碰杯饮酒。他特别注意到了勃烈日涅夫,这个恭谨地、低调的家伙与赫鲁晓夫有相似之处,都是善于隐忍,都是没有受过良好教育,都曾经不为竞争对手所看重,但最后的结果却会让人大吃一惊,更让他们的竞争对手后悔不迭。      第255章 访苏(四)      在当时的苏共中央委员会中,勃列日涅夫是被公认为能力较弱的人,对谁都构不成威胁。他本人也曾多次“谦虚”地表示过:自己没有领袖的才能,更没有那样的野心。因此,在险象环生的权力场中,勃列日涅夫反倒躲过了无数灾祸。   若要评选史上最搞笑的国家首脑,勃列日涅夫当仁不让。由于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知识贫乏,曾闹出许多笑话来。他在和美国总统吉米·卡特私下会晤,照本宣科,念着为他准备的稿子,当念到划去的段落时,竟转过头去问翻译:“我还要往下念吗?”又有一次,勃列日涅夫到阿塞拜疆视察,在阿塞拜疆党员大会上致祝贺词。他拿错了别人为他准备的另一份讲话稿念了起来,居然没有发觉由于他的讲话与大会毫不相干,台下听众骚动起来,秘书连忙替他换了一份讲稿,他这才明白念错了稿子。   赫鲁晓夫下台后,苏斯洛夫和谢列平为争夺大位陷入僵持,为避免两败俱伤,只好暂时推举勃氏为苏联最高领导人。在许多人眼中,勃氏不过是个过渡性人物。每当政治局开会讨论重大问题时,勃氏的许多提议经常被否决,本人也多次受到其他成员的批评。   为了自己的“威信”,勃列日涅夫甚至不惜向同僚们乞求说:“领导人需要威信,你们帮帮忙吧”他还曾要求同事:当自己在群众大会上讲话讲到某一处时,请带头站起来鼓掌,以带动群众喝彩。然而就是这个看似平庸的勃列日涅夫,却在几年内不动声色地剪除了谢列平等人的党羽,牢牢坐稳了苏共中央总书记的大位。   这与赫鲁晓夫当年被同僚篾称为“土豆政客”,却又把贝利亚、莫洛托夫等巨头一一搞掉的过程何其相似。都说历史不能重演,但相似的事件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胜利之后的麻痹大意在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赫鲁晓夫打倒了强大的对手,自以为已经控制了大局,在巩固自己的权力方面放松了警惕。他不象斯大林那样,杀掉自己怀疑的对手,但也不应该容忍可能的敌手留在能威胁他的位置上。或许是勃烈日涅夫的表演过于逼真,或许是赫鲁晓夫过于自信,使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改革成果时便黯然“退休”了。   黄历脸上带着笑容离开向他敬酒的勃列日涅夫,后背却透出寒意。真小人好对付,怕就怕这种伪君子,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和这个谦恭、低调的阴险家伙比,现在张扬、粗鲁的赫鲁晓夫简直可爱极了。   “总统先生,我希望你能允许我们派人去贵国参观学习。”赫鲁晓夫红着脸走了过来,嘴里有浓浓的酒气,“贵国的发展速度令人惊讶,如果不是人口因素的制约,相信会取得更大的成就。对此,我们既感钦佩,又感好奇。”   “欢迎之至。”黄历笑着说道:“希望我国的经验能为苏联提供帮助,这是令我们感到欣慰的事情。虽然我们两国的政治制度不同,但还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要使本国人民生活得更好。”   “是的,这是每个对人民负责任的政府都应该具有的目标。”赫鲁晓夫点头赞同道:“社会资本主义,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总统先生的精辟理论,也让人很受启发。嗯,嗯——”赫鲁晓夫与黄历缓步走到摆满食物的大桌前,笑着指点道:“不错,这些菜肴不仅吃起来香,看起来也相当不错。”   黄历拿过一个盘子,用公用夹子拣了几样菜,笑着介绍道:“这些菜式都有好听的名字,讲究色香味俱全,有的菜还有很长的历史,有很美的传说。我们正在把华人的传统文化重新挖掘,发扬光大。一个民族必须要有自信心、自尊心、自强心,才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至于社会资本主义的理论,也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而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而慢慢产生的。只不过我稍微将之整理,使之系统化了一些而已。”   “那也很了不起。”赫鲁晓夫往嘴里塞了块怪味鸡,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称赞食物,还是称赞黄历,又抿了一口酒,眼睛眨巴眨巴,很受用的样子,“能看到资本主义制度的缺陷,并找到解决的办法,真的很了不起。嗯,总统先生说过在苏联开餐馆的事情,嗯,可以,但不能叫中式菜馆,可以改个名字。”   黄历微微一笑,说道:“只改个名字,当然好说。希望这些菜肴能让贵国的人民感到满意,正如您所说,光有面包是不够的,生活要丰富一些,这也是人的正常需求。”   “还有一件事情。”赫鲁晓夫继续说道:“我希望在苏联与贵国之间能够建立直接航线,并将放松对贵国游客的入境申请。我认为我们自己的克里米亚和高加索海岸是世界风景的代表作,有如此自然魅力的社会主义国家,在旅游业上竟然比不上南斯拉夫,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脸红的事情。我们马上要开始一个大的兴建饭店和开发利用我们自己的旅游资源的计划,而且派人去南斯拉夫学习如何管理庞大的旅游业的重要经验。”   “我想这是一件令人振奋的消息。”黄历赞赏地点了点头,“肯虚心学习,能承认自己的不足,这是一个民族长盛不衰的主要原因。我将很乐观地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会看到一个开放的、充满吸引力的苏联,一个伟大的、拥有广阔胸襟的俄罗斯民族在世界上屹立不倒。”   “我想,对于这一点,你不会失望的。”赫鲁晓夫很高兴,挥舞着手臂,很自信地说道:“同总统先生,及同铁托同志的交往告诉我,从事社会主义建设有不同的途径。没有单独哪一个模式或模子适应世界上所有的国家,认为有这样一种模式存在的人无疑是愚蠢的。苏联一定会突破斯大林模式的束缚,焕发出耀眼的光采,是的,现在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步,这是有目共睹的。”   黄历笑着点头,心里却为赫鲁晓夫感到惋惜,如果赫鲁晓夫真的能认真吸取教训,虚心学习别人的长处,熬过六五年,等到苏联的石油被大量发现,那笔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会让赫鲁晓夫有何改变,又将使苏联变成什么样呢?自己有必要插手苏联的事情吗?这是福是祸,恐怕谁也猜不透。即便当面告诉赫鲁晓夫,他的身边藏着个野心家,开玩笑,这不仅会让赫鲁晓夫怀疑是在挑拨离间,更会得罪未来的苏联领导人。看来,还得要从长计议,仔细思考一番才行啊!   ……   接下来的会谈变得顺利了许多,因为鲍尔斯的问题得以解决,黄历乐得大方地满足苏联的一些要求,反正可以向美国托辞说这是解救鲍尔斯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工作变得轻松了,黄历和赫鲁晓夫都不必亲自去参加,交给手下人去会谈,两个人只需最后把关,等待最后的签字便可。   如果说领导人的关系可以左右国家的关系,显然有些片面,但这种现象确实大量存在。总统也好,总理也罢,都是人,免不了有个人好恶,免不了有个人的情绪,而最好的例子便是中苏之间的疏远和分裂,两位领导人都应该对此负上责任。   而黄历与赫鲁晓夫的关系却变得亲近了起来,一来黄历对赫鲁晓夫的印象还不错,改革者的勇气,以及相对而言,比较直率的性格,让他很赞赏;二来赫鲁晓夫既羡慕南洋联邦经济发展的速度,又处在改革的十字路口,急需得到理论上的帮助,以及实践上的经验。于是,两个人在一起谈话时,互相探讨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剥削阶级的存在,反而使美国大多数民众的生活水平要高于世界平均水平。”黄历轻轻摇着头,反驳着赫鲁晓夫,“这很可能是你们关于剥削阶级的定义有问题,脑力工作者无疑也是劳动者,应该得到报酬,比如研究室里的科学家。那么所谓的资本家,他们进行了投资,也在运用智力,进行管理,无疑,他们也应该得到报酬。”   “不,这不一样。”赫鲁晓夫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小资本家也好,大资本家也好,真正重要的是他是个资本家。而资本家都是一路货,他们敛财的胃口是巨大的,贪婪决定了他们对工人阶级的态度。”   “呵呵,讨论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黄历摆了摆手,说道:“在我们国家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资本家,而贵国只有一个资本家是合法的,那就是国家政府,应该是这样的吧?”   赫鲁晓夫眨着眼睛,仔细听着翻译的复述,然后使劲摇着头说道:“不对,你这是诡辩,更是理解错误,将企业收归国有,并不是说国家或政府就成了资本家。”   黄历不想继续这场由赫鲁晓夫掀起的辩论,他转移了话题,与赫鲁晓夫谈起了有关南洋联邦农业和工业的一些心得体会。      第256章 顺访琉球      黄历的访苏之行是非常成功的,两国的外交关系升格为大使级,而且黄历通过会谈不仅为南洋联邦的工商业打开了一个市场,而且与赫鲁晓夫建立了相当不错的个人关系,而为苏联建造远洋油轮,又为南洋联邦赚了一笔大钱。   美国已经断绝了对古巴人的石油供应,这是他们主要的能源。当古巴向苏联寻求帮助时,苏联承担了责任,组织船队将大量石油运往古巴。但这给苏联自己的海运系统造成了沉重的负担,迫使苏联向意大利订购额外的油船。但美国阻止了这次交易,认为这违反了资本主义伙伴团结一致的精神。   黄历趁此机会揽下了这个活计,条件是让他在结束访苏回国时能将鲍尔斯带走。而佐鲁道夫将由美国直飞南洋联邦,再由南洋联邦的货船送来苏联。为了感谢黄历帮了这个大忙,在得知佐鲁道夫已经飞到南洋联邦的时候,赫鲁晓夫给了黄历这个面子,在黄历登机的前一刻,将鲍尔斯送给了黄历。   既从苏联人那里得了好处,又向美国人卖了乖,黄历怀着满意的心情登上了等候在海参崴的军舰,返回南洋联邦。   在访苏之前,南韩总统李承晚曾发出了邀请,邀请黄历顺访韩国。但黄历看穿了李承晚的心思,想借黄历的访问来提高声望,以压制韩国国内对他的独裁越来越不满的民众反对。明年,将进行南韩新的总统选举,李承晚这个老家伙还想谋求第四次连任,这让黄历很是讨厌。在这个敏感时刻,黄历自然不想去趟这个浑水,他婉言谢绝了李承晚的邀请。   但在归国途中,黄历乘坐的军舰在冲绳稍作停留,以慰问驻军为名,黄历弃船登岸,访问了冲绳首府那霸市。   目前,冲绳的归属已经成了一个敏感问题。日本认为琉球群岛的领土主权属于自己所有,向美国提出施政权的问题。美国虽然在冲绳岛建有基地,但南洋联邦也同样留有驻军,并且处心积虑地扶持着琉球独立的力量,这使美国在两个盟友间难以作出最后的决定,只能继续保持原状,将此问题拖着不予解决。   琉球群岛归不归南洋联邦无所谓,但绝不能交还给日本。黄历此次访问便是表明一种态度,提醒美国人不要在未获南洋联邦谅解的基础上,擅自决定琉球的归属。   首里这座古代琉球中山国的京城,规模并不大,是著名琉球王国的王宫卫城。冲绳的中转贸易和海运发达以后,经济中心已经转移到西南海岸的港门城市那霸,深居内陆的首里渐渐荒废了,又在战场中被轰毁。只有六百年前的残破的古城墙和护城河还静静地呆在那里,作为历史的见证。废弃的古城里,长满郁郁葱葱的松树和槐树,一些倒塌的破烂瓦房点缀在绿茵间,还能使人怀念起琉球王国的文明史。   “我们正在筹款,准备重建首里城,这是琉球人的历史和骄傲。”那霸市市长尚怀喜指着远处,向黄历介绍道:“总统先生,这里曾是您战斗过的地方,一定有着很深的感情,您也一定会始终如一地继续支持我们琉球的独立事业。”   黄历淡淡地笑着,没有马上给他肯定的回答,而是转而问道:“现在国际上对独立的通常作法是民族自决,你们在这个把握?”   “有,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年。”尚怀喜很自信地说道:“只要给我们民族自决的机会,琉球就一定能独立。”   “机会是自己创造和争取的。”黄历沉吟着说道:“再等等吧,南洋联邦会尽力帮助你们实现独立梦想的。在这段时间里,也希望你们能发展壮大,统一琉球民众的想法。日本的军事实力不用担心,但经济正在快速增长,对琉球民众的吸引力也会增强,这个因素也要考虑在内啊!”   “是的,对于战后的年轻人来说,对历史的记忆和崇敬,显然要淡漠很多。”尚怀喜很感慨地说道:“如果南洋联邦离得琉球再近点就好了,论吸引力,显然不是日本所能比的。”   “我还是那句话,成功最终还是要靠自己。”黄历的目光延伸向远方,低沉地说道:“琉球同其他亚洲国家一样,有着悠久的文明和历史,你们要以此为豪,这才是你们奋斗的源泉。换句话说,南洋联邦无意于将琉球纳入版图,而是把琉球看作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和盟友。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我讨厌日本,你们就是我要打击、遏制日本的帮手。”   “明白了,总统先生。”尚怀喜并未露出异样的表情,心中反而对黄历能说实话而感到欢喜。事实如此,有见识的人大概都会想到这一点。   “要努力发展经济,没有经济实力作后盾,即便独立了,也是一个难以控制的乱局。”黄历继续说道:“我们的经济专家已经考察并给出了合理的建议,希望你们能在政治、经济上都取得成就,证明你们有自立的能力。”   “我们一直在努力,请总统先生放心。”尚怀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希望南洋联邦能加大对琉球的扶持力度,我们需要更多的机动渔船,以及海产品的加工设备和技术。”   “这些要求很会就会得到满足。”黄历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还准备提供一笔资金,作为你们重建首里王城的专用款项。提高民族自豪感,振作民族自信心,会为琉球的独立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另外,发扬光大空手道,使其成为琉球民族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标志,也是相当必要的。”   冲绳是空手道的故乡,空手道是结合中国武术特点创制的搏击术,最初称为“唐手”。二次大战后,空手道经美国军人的介绍而传播到全世界。虽然现在还不是那么出名,但黄历却看到了空手道以后的光明前景。      第257章 六一年的军事计划      当时间跨过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门槛时,黄历已经回到南洋联邦的首都坤甸十几天了,除了落实与苏联签订的各项协议,他一直在督促参谋部加紧细化针对北越的军事计划,并且与美国和越南王国进行沟通,准备采取一次联合行动,对北越实施一次军事打击,击碎其统一越南的企图。   显然,趁着中苏还未公开地正式分裂之前,对北越的军事打击最为合适。而一旦分裂形成,中苏两国对北越的态度极有可能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历史上有很多例子已经证明,一个国家在对国家利益不十分关键的遥远地区的失利,似乎从来不足以使该国对其敌人做出反应或成为与敌人对抗的理由。但是,小挫折会积累成大祸。扩张主义国家是靠积累微小的地缘政治变化而嚣张起来的。如果它们的侵略不受阻挡,大冲突便不可避免。而摊牌总是发生在形势对某一方最不利的时候。   军事行动最迟将在六一年进行,那个时候中苏双方正忙着唇枪舌剑地吵架,可能还顾不上北越。而一次沉重的打击,将使黎笋及追随他的主战派在党内斗争中处于不利的地位,被武元甲等人排挤掉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次军事打击也是有针对性的,北越通过胡志明小道向越南王国的渗透遭到了老挝境内的王宝别动队,南越境内的南、美、越三国联军的联合遏制,奉命向越南王国渗透发展的原南方游击队的干部损失惨重,一部分人员在丛林中被伏击、围杀,或被直升机追杀,而侥幸进入越南王国境内的人员不仅要穿过联军制造的监视紧密的无人区,还要在深入境内的、形成完整保甲制度的城镇中潜伏下来,实在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而这种困难随着越南王国国内形势的稳定,以及南方残存武装在不断的追剿、围杀行动中日渐势微,而变得更加严重。黎笋等人已经意识到,时间拖下去将对他们更不利,而南方武装已经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被压迫于丛林和沼泽地区,还在遭受不断的损失,甚至连生存都岌岌可危。这种小规模的人员渗透已经无法取得明显的效果,除非动用北越的正规军向南方倾注大量的补给品和武装力量。   同样,南洋联邦、美国、越南王国的军事机构也作出了不利的判断,随着胡志明小道的拓展,防止渗透将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而彻底切断这条小道的可能性是没有的。据研究分析,到六三年,胡志明小道将成为一个一千三百多公里的道路系统,它和老挝及柬埔寨有一千多公里的边界相平行。这个网状系统环绕着几国边界,它的长度是边界的十三倍。要长时间在这漫长的区域保持有效的遏制,无论是人力和物力,都是令人咋舌的消耗。   这样的情形就象是纵火和救火,北越是纵火犯,到处伺机放火,而联军则充任了消防员的角色,或在纵火犯未实施犯罪前制止他,或在火烧起来后扑灭它。而相对而言,纵火显得要容易很多,而消防员则有疲于奔命之感。   对这种被动应付的战术,黄历感到了厌烦,而对胡志明小道拓展后的前景,他也感到对北越的军事打击是非常必要的。另外,对老挝、柬埔寨的假中立,黄历很气愤。好吧,既然老挝和柬埔寨不愿意或不能够捍卫它的中立地位,我们就有权对抗北越公然破坏两国中立的行为。海牙公约不是有规定:一个中立国有义务不让它的领土为一个交战国所利用。如果这个中立国不愿意或不能够防止这一点,另一个交战国就有权采取适当的对应行动。   所以,军事行动不仅仅是针对北越的,还要对老挝和柬埔寨进行威慑性的打击。北越显然认定通过中立的老挝和柬埔寨进入南越,比起贸然挥师穿越十七度线,遭遇到的国际阻力要小得多。即使老挝和柬埔寨的中立原则受到《日内瓦协议》的保障,也不会动摇他们的判断。实际上,它吞并了主权国家老挝的部分狭长领土,在老挝和柬埔寨建立了基地,而这绝对是令人无法容忍的,而且是战争胜败的关键。   黄历已经决定,即便是冒着被谴责是企图“扩大”战争的罪名,也要解决这个悬在头上的不安定因素。亚洲,起码在东南亚,在南洋联邦的家门口,还不是北越能够嚣张的地方。一个大国的崛起,不光是经济上的,更是政治上的,要勇敢地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在亚洲建立起主导地位。   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南洋联邦单凭自己的力量也能做到,但黄历依然要得到美国的支持和援助。打仗打的就是钱,一发炮弹几十美元,一旦开战,光这种消耗就让他肉痛。更别提还要动用南洋联邦的飞机、导弹,以便作一次现代化战争的演练,花费就更是惊人。黄历可不想成冤大头,军费当然要美国来承担了。美国人不是宁肯多花钱,也不愿牺牲美国人的性命吗,好吧,那就掏钱吧!   不管是尼克松还是肯尼迪上台,目标和观念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如果美国不坚决有力地同东南亚共产主义战斗,并且取得成功,菲律宾、冲绳、台湾等海岛基地就无安全可言,太平洋就会成为红色海洋,美国就不得不退守西海岸。   或许有些危言耸听,但由于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社会主义国家的胜利,使得“多米诺骨牌理论”在西方大为盛行。美国为了维护和加强它的世界霸权,自然要在南朝鲜和南越,巩固这两个反共的桥头堡。艾森豪威尔一下台,尼克松也好,肯尼迪也罢,必然将把美国的对越政策从“有限冒险”转变为“无限投入!”   是的,对于美国来说,如果退出越南,让胡志明穿过西贡大街,那么,那位总统便是做了张伯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做的事情,必然遭到美国国内舆论的强烈抨击。哪握是一旦美国总统表现出软弱,他也会担心,莫斯科和北京必将火速前来利用他们的软弱,可能单独来,也可能一齐来,莫斯科和北京不可能拒绝利用这个机会来扩展他们的控制,填补美国撤离所留下的权力真空……   这种情形即便没有南洋联邦也不会影响美国人的心态,“这是应由亚洲人去进行的一场战争,最坏的结果是使我们派遣美国人去打仗。”美国人算过一笔账,直接出动美国地面部队参战,花费将是用金钱和武器援助的两至三倍,而且美国士兵在亚热带丛林的战斗力还未必能比得上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的军队。   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感谢黄历在鲍尔斯事件中的斡旋,尽管苏联得到了很多,但他们认为是值得的,这让他们可以免受由于对鲍尔斯的审判而带来的又一次难堪。而尼克松尤其如此,他可以对外说这是他作为副总统所参与的重大事件的决定,而不必因为自己的政绩寥寥而发愁。特别是在总统竞选的时候,这无疑给他加了不少分。   “轰雷”行动的计划是保密的,但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利用职权,将军费以经援的名义拨给了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而作为西点军校毕业的佼佼者,艾森豪威尔在不久前访问了母校,并对学生们讲话:“一种新型的战争正威胁着热爱自由的人,也威胁着自由世界。这场冲突,看似新强度的热战,它的根源却很古老——利用游击队、叛变分子,打入拉出,进行刺杀和突然袭击来颠覆对方;它们不是大举侵犯而是慢慢渗透,以腐蚀、瓦解、消耗、制造冲突来摧垮对手,它们避免正面战斗,扬长避短,以求以弱胜强,在未来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中,我们将面临着这种挑战,若想挽救自由,就必须有全新的战略和截然不同的训练……”   黄历知道,这是老艾克在施加自己作为总统的最后的影响,以便希望自己的继任者能够对越南问题采取与他相同的策略,为计划于六一年展开的“轰雷”行动开绿灯。所以,黄历认为老艾克的举动是必要的,但指望西点军校研究出对付游击战的全新的战略,他却不抱什么希望。   西点军校在世界上享有盛名,原因无非是它的学员中出过两位美国总统和3600名将军,包括艾森豪威尔、麦克阿瑟、巴顿、史迪威。但这些从战火中爬出来的名将,未必就是战略家。   西点军校在黄历看来,它仅仅是一所陆军初级军官学校,入校的学员都是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过战争的青年学生。尽管学校里也有战略、战术、防务理论和国际关系专题讲座,可是对于没有经过战争的十八九岁的懵懂青年,差不多是对牛弹琴。      第258章 国内的变化      西点军校并不是军事学院式的高等学府,更不是一所军事研究机构,它的特点在于培养能拚能打能经得住摔打的战场初级军官,它主要是通过严酷的野战训练,造就军人的品格——体魄坚韧、心理健康、不畏艰险、勇敢顽强、执行命令、服从指挥一句话,是造就为了军校荣誉和国家利益而战的铁血军人。   而真正为美国政府提供战略咨询的是国家的战略思想库或是叫作战略咨询系统——这是美国战略决策科学化的重要标志,但它真的科学吗?黄历对此嗤之以鼻,美国人对民主化已经走火入魔了。在美国国内,这种战略思想库数以百计,除了部队、政府、国会拥有自己的高级咨询机构外,各地大学也都设有战略和国际研究中心,这些民间的研究机构大者数百人,小者几个人。   这些大大小小的智囊团,用电子计算机提供各种数据,提供各种可能性,提供利弊权衡,最后由决策者来作最佳选择……但是,这种貌似集思广益的乱嚷嚷有时会把决策者搞得方寸大乱莫衷一是。这种脱离实际貌似内行的外行,用电子计算机能判断出瞬息万变的世界风云和战场形势吗?如果是这样,似乎不需要人的智慧和实践,所以国防部长也可以不是职业军人……但是,不会游泳的人单凭训练教材,就能当好游泳教练?狗屁!   在美国,确实是这种怪现象:研究战略战策的人远离战场;投入战场的人却又不研究战略战术,所以那些所谓智囊团的馊主意特多,也让美国政府出了不少的丑。比如说U-2事件,猪湾事件等等。   嗯,腹诽归腹诽,山姆大叔的钱还是很好掏的,花起来也很爽。其实,南洋联邦今年的财政赤字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借助于举办奥运会的契机,大力进行基础设施建设,这也为将来的经济发展夯实了基础,并不是那种只图眼前好看的政绩性质的工程。   进行固定投资,一直是南洋联邦所实行的重要经济政策,这样能使资本积累率在GNP中的比重逐年提高,为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公路、铁路、港口、机场是建设的重点,就象一个人的血管,四通八达,畅通无碍,使得南洋联邦各州成为一个连接紧密的整体,既便于政府管理与控制,又促进了各地的经济增长和商贸发展。   目前的南洋联邦虽然发展很快,但整体上还不均衡,形成了三个阶梯形的地区。整个婆罗洲作为南洋联邦最先解放,最先发展的地区,集中了大多数的工况企业,经济最为发达;苏门答腊岛上的各州发展逊色于婆罗洲,但以华人为主体的南苏门答腊州却一枝独秀,为其它州起着带头作用。南苏门答腊州的巨港已经发展成了一个现代化都市,形成了以炼油、采矿、机械为主的产业类型。而其它州则在农业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分别以橡胶、烟草、茶叶、咖啡、棕榈油、苎麻纤维、琼麻、椰乾、槟榔子、木棉、花生和胡椒作为主要的出口农产品,虽然人民的整体生活水平稳步提高,但工业发展较慢。   第三等级则是苏拉威西岛、马鲁古群岛和新几内亚岛,它们加入南洋联邦的时间短,但在联邦政府的大力援助下,以及在政府有针对性的政策指导下,已经解决了人民的温饱问题,正在进行着适合本州发展的建设工作。当然,在联邦军队的控制下,各州日趋稳定的政治环境是发展的前提,也是发展的动力,前景还是乐观的。   在南洋联邦的不断发展中,华人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占多数的民族而存在,而是逐渐在增强着实力和影响力。相比较而言,华人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比其他民族要高,勤劳、智慧、勇敢、能吃苦的优秀品质在南洋联邦这个温润的土壤中茁壮成长,焕发出惊人的光彩。正如一句名言所说:所有的民族都是优秀的、勤劳的、有智慧的,只要给他们发展的机会;所有的民族都是勇敢的、有力量的,只要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汉语中“生意”这个字并没有包含诸如人生意义等这种深奥的形而上的东西,它只代表买卖和经营。但对华人来说,或者是大多数的华人来说,人生的意义就是对生意兴隆、生活富足等这些现实的利益和快乐的追求。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华人,那就是:华人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商人。   上述的判断未尝没有道理,华人天生具有商业才能,放在世界哪个地方都能生根发芽,迅速致富,这样的例子在海外比比皆是。在南洋联邦也不例外,华人在建国后的短短时间里便迅速富裕起来,在商业的各个领域占据了垄断地位。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国家,毫无疑问,华人将遭到当地土著的嫉恨以及所在国政府的担心和警惕。但现在,只要你遵纪守法,就不必担心赚取的财富会被无理剥夺,因为这是华人自己的国家。   虽然黄历很愿意看到华人群体不仅在人数上,而且在经济上成为一个有实力的族群,但同样对一些华人的劣根性深恶痛绝。他对偷税漏税、为富不仁的某些华人从不轻纵,并且将税务局打造成为一个强有力的部门。   南洋联邦总税务局在全国所有的州都设有分支及下属机构,共有十一万名雇员,而且拥有很大的权力。对于那些欠税者,税务员可以冻结其银行存款,没收汽车,查封房子,令其子女中途辍学,总之想尽一切办法,直至交清税款为止。因为政府有对中、低收入人群减免税收的政策,税务局的主要目标便直指那些高收入者。而对隐瞒收入、谎报税单的个人和企业,税务局不仅会课以几倍,甚至十几倍的重罚,降低该个人和企业的信用度,取消对企业的优惠政策。还将起诉至司法机关,对该个人或企业负责人进行刑事处罚。      第259章 平等竞选的精髓      华人在西方人的刻板印象中是聪明的,冠以“东方的犹太人”之称,但同时他们又认为华人太过聪明,甚至有些精明和狡猾,其中一点便是华人爱找漏洞、钻空子、讲变通。   华人喜欢抄近道,喜欢将变通视为生存的法则。找关系、托熟人、走后门是变通规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变通执行;找漏洞、钻空子是变通管理。华人认为,变通是才能中的才能,智慧中的智慧。变通可以进退、可以方圆、可以黑白、可以取舍、可以虚实,也可以缓急。总之,凡事可以权宜。所以,当规则出台时,人们习惯性地思考如何规避规则,如何变通规则,如何绕道行之。   人类需要规则,规则用于约束人的行为,限定做事的方式和程序。人人遵守规则,事情就变得简单。但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完美的规则,任何法规只要你想钻它的空子,就一定可以找到空子可钻。世界上没有破坏不了的规则和制度,只要有足够的聪明和胆量,再严谨的规则,也是可以有变通的手段的。   变通的心理是一种在毁坏既定规则前提下的功利主义的价值选择,是人们为了个人利益而篡改规则的社会现象和社会行为,它是对规则的无视和藐视。华人喜欢对规则进行肢解、变通、歪曲,以便趋利避害。如果无法肢解、变通、歪曲的话,那么就找它的漏洞,争取绕开、避过。   但是对一个社会而言,钻空子的聪明人太多,社会就会被腐蚀,从精神到肌体,从道德到行为。整个社会进而也会出现一种集体失范的状态。而变通和坚持并非是一对矛盾体,在现代社会中,人可以变通,变通才不至于僵化,但是规则要坚持、制度要坚守,否则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制度的漏洞可以完善,政策的漏洞能够弥补,若是意识上出现漏洞,心理上出现空子,才是最具危害性的。   在南洋联邦,这种现象在几位试图钻空子的富商大贾被严厉惩治后,给民众带来了很大的震撼。钻空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几乎会让人身败名裂,与获得的利益相比,显然过于悬殊。给你们发展的空间和机遇,但必须遵纪守法,必须牢守规则,否则,倾家荡产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黄历来说,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继承过来,将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中心转移到南洋联邦,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绝不是规定些传统节日那么简单。而通过法律强制、社会公德的宣传来改造国民的劣根性,更不是一代人、两代人便能成功的。尽管清除华人脑中固有的思想非常困难,但黄历却必须做下去,没有听之任之的理由。   当一个国家的文化体系比其他国家的文化体系更适合时代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发展就会快于其他国家。赵武灵王、秦始皇、唐太宗、武则天以及英国的君主立宪、日本的明治维新等等,都是通过文化体系的变革,换来了国家的强大。所以,聪明的统治者、或者说有追求的统治者总是想办法使自己国家的文化体系更进步,以此来推动国家的强大。   国家的强大包含着很多因素,经济上的,政治上的,军事上的,文化上的,缺一不可。一个瘸腿的巨人,象苏联那样,尽管风光嚣张一时,却逃脱不了轰然倒塌的命运。   黄历知道要解决的问题不少,困难很多,但他不服输的性格使他能够制定出相应的计划,并且领导着南洋联邦一步一步地耐心地向强国迈进。   经济上的发展有目共睹,势头不减;政治上,正在亚洲逐步建立起大国的地位,在反击北越的战争中更将向世人证明,谁是亚洲老大;军事上,飞机、坦克、火炮、军舰,以及轻武器,基本实现了国产化,一支精悍的、职业化的陆海空三军令人不敢小觑;文化上,嗯,这个问题是最不好解决的,所要花费的时间也更长,但也没有停滞不前的道理,而是在切实的进行之中。   当六零年的春天来到的时候,南洋联邦、美国和越南王国开始了“轰雷”行动的准备工作。越南王国将在一年内再增加十个直升机机场,扩建已有的四个中大型机场,并加紧培训飞行员和地勤人员。陆军的编制进一步扩大,在一年后正规军将达到二十五万的数量。从南洋联邦和美国运来的武器弹药陆续地、秘密地运抵港口,囤积在各个军事据点内……   黄历不想独家承揽对北越的军事打击,他开始积极地与亚共体各国进行了秘密磋商,希望各成员国出兵助战。一方面显示出越南民主共和国在国际上的孤立,另一方面也是表示出兵的正义性。按照亚共体新增的宗旨和纲领,在成员国遭到外来侵略的时候,各个成员国是有支持和援助的义务。   同时,因为在展开军事行动时,黄历很希望美国第七舰队出动飞机助战,所以,他的目光也关注着在美国开始的总统大选。   这确实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竞争,尼克松和肯尼迪在美国大地上正进行着典型的二人决斗。   尼克松的有利条件是:工商业大亨的支持,较丰富的经验(例如,在总统生病期间解决钢铁工人罢工,他与赫鲁晓夫的厨房辩论,鲍尔斯的成功获释),强大的中产阶级的根基,以及艾森豪威尔当时仍在白官。他极力鼓吹自由企业的好处、个人的责任感、顽固的反共精神以及艾森豪威尔时期的繁荣与和平。   肯尼迪的有利条件是有组织的劳工的支持,他父亲的巨大财富,他的普利策奖,对他友好的报界,他个人的魅力——当时记者们已开始称之为肯尼迪“风格”,以及他身为多数党成员的身份。他大肆宣扬的主题则是:美国的威望正江河日下,美国人必须努力争先。   起初,根据盖洛普的调查,尼克松以百分之四十九比百分之四十六领先于肯尼迪,但也许是运气作弄,也许是老天眷顾肯尼迪。尼克松南部之行的第三天,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格林斯博罗,被汽车车门撞伤右膝盖。伤处一时不愈,经沃尔特·里德医院检查,发现伤口已受到溶血性葡萄球霉茵感染。他必须留住沃尔特·里德医院两个星期,接受大剂量抗生素治疗,否则就会破坏膝关节软骨。   于是,尼克松只能仰卧在床,一条腿牵引着,为平白失去的时间懊丧不己。恢复活动后,他又在圣路易斯得了感冒,嗓子嘶哑了。真是祸不单行,这时又发生了宗教问题。   尼克松曾一再指示他的工作人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与任何人讨论肯尼迪的宗教问题。不幸的是,他却未能制止住他自己的一个朋友,全国最著名的新教牧师诺曼·文森特·皮尔博士。   皮尔博士带领着一群牧师,发表了一篇声明,表示怀疑一位信奉罗马天主教的总统,能否摆脱罗马教廷的影响。这时,肯尼迪抓住时机来对付这个他知道迟早必须正视的虽微妙的问题,大休斯敦传教士协会恰好己邀请他到休斯敦的赖斯旅馆讲讲他的信仰问题,他接受了这个邀请。在那里他庄严、明确地宣称,他坚信政教完全分离的原则,并说如果他发现自己不能解决良心和职务之间的矛盾,他就辞职。牧师们对此报以举声。   两个星期之后,盖洛普宣称双方选民的人数又趋于接近。尼克松是四十七,肯尼迪四十六,尚有百分之七未定。   最后的决战是在通过全国电视网广播的面对面辩论展开的,尼克松本人原是辩论能手,他在电视中看到肯尼迪接受提名的演说时,不知道肯尼迪当时劳累不堪,竟以为他的对手讲话太快,声音太高,讲的内容太复杂,一般美国人不能理解,这也正是尼克松所以接受进行辩论的挑战的原因。两人都为这次辩论全力以赴地做准备,仿佛要去参加律师资格考试一般,就说话技巧和思想内容来说,双方打了一个平手,而这本身就是肯尼迪的胜利。   因为直到举行辩论的那个晚上为止,两人中,尼克松的名气更大,担任的职位更高。现在在这里,在公断人霍华德·史密斯的面前,他们却全然不见高下,肯尼迪竟然略不逊色。更为重要的是,在收音机里听到他们辩论的人,认为两人都干得不错,但是电视观众更多,他们看到肯尼迪参议员肤色黑红,身体健康。而尼克松在沃尔特·里德医院掉了五磅肉。他显得面容憔悴,衬衣领口松松地大了半个号码。他无精打采,表情严酷,而且由于考虑不周,意欲掩盖初生的胡子茬,在脸上涂了一层隐须膏,弄得油光闪亮。   尼克松按医生的指示,每天晚四杯可可牛奶,恢复了体重。在以后的几次辩论中,他的健康情况看上去已和他的对手相当。他在辩论中也得分较多。但这已全然无济于事;成百万的人已经看到了自己所想要看的一切,主意也已拿定。   最后一次辩论之后,盖洛普的调查结果是:肯尼迪五十一,尼克松四十五,百分之四未定。   到竞选末期时,选举的情况愈来愈模糊不清,仿佛成了许多景物和音响胡乱重叠的镜头:肯尼迪用他的冷静而简洁的腔调提醒观众说,卡期特罗已使共产党人到了“离佛罗里达只有八分钟的喷气机航程的地方”;尼克松说,美国决不能让人利用白宫“作为一个训练基地来学当总统,而以牺牲美国利益为代价”;肯尼迪几乎象念咒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说,“我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可是我认为还可以更加伟大。我认为我们能够做得更好。我认为我们能够使国家再度前进。”   被尼克松拉来助阵的艾森豪威尔反复申述共和党八年来的政绩:个人收入增加百分之四十八,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百分之四十五,社会保险事业的扩大,圣劳伦斯河航道的开辟,四万一千英里州际公路的修建——“朋友们,美国人从来没有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取得过这样多的成就……”   尼克松向公众许诺说,他的政府决不容许红色中国进入联合国,从而使“这个共产党政权增加光采,大大提高它在亚洲的力量和威望,甚或不可换回地削弱那一地区的各个非共产党政权……”   肯尼迪在大学校园里演讲,出现了热烈场面,他大声说道:“即将来临的是充满挑战的革命的六十年代,美国必须勇敢地去迎接……”   尼克松赞成恢复原子弹试验,并指责肯尼迪说,他宣称美国威望空前低落,是在“灭自己的威风,使我们产生自卑感……”肯尼迪每一提到他怀孕的妻子,便会在妇女中引起微笑;尼克松敦促听众“你们认为在这危急时刻,美国和世界需要的是谁,就投谁的票。不论你们最后决定如何,我知道那必将是对美国最有利的决定,我们大家都一定遵守,我们大家都一定支持。”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各显其能。激烈的竞争过后,一切突然烟消云散了。竞争双方的势均力敌,使参加投票的人数创造了历史上最高水平,共达六千八百八十三万二千八百一十八票,比五六年多百分之十一。   在度过了紧张等待的一夜后,在第二天正式公布的选举结果:肯尼迪得三千四百二十二万六十九百二十五票,尼克松三千四百一十万八千六百六十二栗——相差十一万二干八百八十一票,不到选民总投票数的百分之零点六六。   这对尼克松,真是伤心事。如能在全国每一选区多得半张票就会使他获胜。这还没完,美国宪法又对这位神情紧张、被逼得要发疯的人进行了残忍的捉弄。宪法法二条第二款规定,在总统选举人投票之后,“参议院汉长,应在参众两院议员出席情况下,当众拆验各地选举报告,计算选票。”而参议院议长,向由美国副总统担任。于是,尼克松不得不这样亲自宣布自己败给肯尼迪。   但令人赞赏的是,尼克松庄严地宣布肯尼迪当选。并借此机会作了高姿态的简短发言,向肯尼迪和约翰逊表示祝贺,并对美国政府接替程序的稳定性大加赞扬。国会则报以热烈的欢呼。   “我们要学习的是什么,是美国的选举制度,还是他们标榜的民主?”黄历审阅着马上要发出的贺电,对钟可萍等人缓缓说道:“都不是,那些只是皮毛,我们要的是精髓,那就是人们在心底的看法和思想。一个民主制度必须有合适的土壤才能正常成长,否则只会变成歪瓜裂枣。在美国,尼克松败了,但没人会笑话他,他可以重新回到平民的正常生活,并不觉得丢脸。而在我们国内,这种氛围虽然有,但还不够浓厚。”   “确实有这个问题。”钟可萍点头赞同道:“尼克松是副总统,肯尼迪的职位没他高,但在选举中全力以赴,针锋相对,并不害怕什么打击报复,尼克松也根本不会想过要打击报复。这种视平等选举,平等竞争为天经地义的理念,确实值得我们学习。换句话说,‘人一走,茶就凉’的大众观念显然是阻碍我们推动民主进程的绊脚石。”   “也许是我,是我们党太过强势了。”黄历苦笑道:“这下你们明白我为何要将五六年参加竞选的汉都亚·敦·特查组进内阁了吧?在政治上,善待你的竞争对手,这应该成为一个政坛上的习惯。嗯,他还是很有才干的,在农林部干得相当不错。”   “说到底,还是平等的意识和竞争的意识缺乏。”沈栋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只要民众不畏惧官员,真正意识到他们选票的价值,认识到官员只是百姓推举出来的暂时的管理者;只要官员不倚权专横,知道自己可以被选上来,也可以被罢黠下去,这个社会才算是真正的平等和民主了。”   “嗯,也不是光长胡子哈,还是长了不少见识的。”黄历调侃了一句,又正色地教训道:“以后,军队上的事情你要负起责任,老区的身体,唉,这世界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萍儿以后执政,还是需要你们多多扶持的。可别看着总统的位子眼红——”   “眼红?开玩笑吧”沈栋翻了翻眼睛,取笑道:“瞧瞧人家慕容辰两口子,赚得钵满盆满,再瞧瞧你,送上门的黄金,名正言顺都不敢要。这总统当得,真够憋屈的。怎么样,捐出去很肉痛吧,是不是失眠了好几宿,都有黑眼圈了。”   “你懂什么,我老人家视钱财如粪土,境界高,品质好。”黄历瞪了瞪眼睛,又苦下脸来,叹息道:“还别说,我真的是心疼了好几天。黄金啊,本来想留着给我女儿做嫁妆,或者给我儿子娶媳妇儿的。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留给他们太多,都得变成好吃懒做的废物。”      第260章 韩国的积极响应      黄金、珠宝,谁不喜欢?但到了黄历这样的地位,便不能不有着很多顾忌。他不能象辞职下海的慕容辰那样,那两口子把赚钱当成最大的乐趣,凌雪的脑袋瓜终于派上了用场,将服装和玩具作为主打,剽窃后世的样式大赚特赚,而她最大的梦想则是找到位列世界十大宝藏第三位的阿托卡夫人号沉船。为此,她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入股南洋联邦的“寻宝公司”,现在终于有了巨大的收获,真的可以拥有黄金床了。   十几年在海底的艰难寻找,使用了最新的金属探测器,甚至动用了南洋联邦国家海军的力量,终于找到了阿托卡夫人号和上面数以吨计的黄金和珠宝。当这艘“西班牙银行”被秘密打捞出水,并运回坤甸后,财宝的数量令人目眩咋舌。金币十万余枚,珍稀艺术品百余件,翡翠几十块,以及金条、银条千余,价值估测为四亿五千万美元。   发财了,刨去寻宝的各种花费,各个股东都将得到一笔惊人的财富,要知道光沉上的黄金就有将近八吨。而作为股东之一的黄历,他对沉船地点的记忆和估测得到了极大的作用,论功行赏,他也将是千万富翁了。   但是,这件事情却令黄历十分为难,大总统经商入股,虽然是有国家参与的托辞,可影响却将是很不好的。左思右想之下,再有何梦雨的大力劝说和支持,黄历终于忍痛捐出了全部的分红,成立了一个基金,类似于诺贝尔奖之类的,每年对南洋联邦有杰出贡献的科学工作者予以奖励。   对于黄历来说,这虽然想起来有些心痛,但钱对他来说,真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嗯,这不是假清高,如果说只是要单纯地赚钱,他从三六年到现在,恐怕早已经是世界首富了。当拥有了巨大权力的同时,黄历也感到了肩上的重担,这也迫使他不得不抛弃一些贪图钱财和享乐的私心杂念。但要说黄历的品质已经达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显然还是过誉了。主要是黄历不缺钱,当然,也真没见过世界上哪位国家元首穷得叮当响的。   六零年,在西方是美国总统选举的大事件,在东方则又有两件重大的事件发生。一件是韩国的独裁统治者李承晚在民众的愤怒之火中黯然下台,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第一军管区司令、陆军本部作战参谋次长朴正熙发动军事政变上台,任国家重建最高委员会主席;另一件则是发生在中国,苏联撤走了全部在华专家,中苏分裂已经不可避免。   对于中苏分裂,黄历无能为力,也插不上手,他更多的是关注是韩国局势的变化,因为这涉及到亚共体的利益。而且在李承晚执政时,在首脑会议上黄历曾就亚共体成员国在遭到外来侵略时,是否有必要组成联合军队进行干涉,进行过磋商。如今旧人已去,新人上台,南韩的政策有什么样的改变,黄历还不摸底,所以,也就暂时保持沉默和关注,并命令驻韩军队保持中立,不得擅动。   但朴正熙发动政变上台后,其政权基础并不稳固,军事集团内部一直存在着意欲推翻其政权的反对派,他显然觉得要使新政权合法化,并使国际上给予认可和支持是非常必要的,刚刚上台便派出了重建最高委员会秘书长金正濂出访南洋联邦,与黄历进行会谈。当然,与美国进行沟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黄历会见总统秘书长金正濂时,本来只是抱着试探的意思,但却得到了意外之喜。金正濂作为南韩现政府的全权代表,竟然重新提起了组建联军的事情,并表示南韩非常愿意响应南洋联邦的号召,出兵海外,为亚洲的和平、为亚共体盟国的利益而战。换句话说,朴正熙已经从某种渠道了解了南洋联邦最近的外交举动,并对出兵越南助战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黄历虽然很高兴,但也知道南韩要出兵越南,并不是什么维护亚洲和平,援助亚共体盟友那么简单。   探究朴正熙在上台之初便对出兵越南有积极的表示的原因,主要有这么几点:首先朴正熙的反共思想是其想出兵越南的内在动力,而通过“援助盟友”的行动可以表现出其抵制共产主义进攻的决心,在使其政权合法化的同时又可以在国际上表明自己的身份——美国和南洋联邦在亚洲地区遏制共产主义不可缺少的盟国;其次,韩国担心在越南地区的共产主义胜利将直接成为朝鲜效仿的榜样,会促使朝鲜采取进攻性政策,而另一个担心便是越南的军事行动有可能使美国和南洋联邦作出削减驻韩军队的决定,弱化其对韩国的安全保障。   而韩国借出兵还想争取更多经济援助,目前韩国的经济状况十分糟糕,完全依赖大量的美国援助来发展经济。而自从五八年开始,美国政府正在逐步削减对韩国的援助,而朴正熙虽然是军人出身,却忘情于国家和民族的富强,南洋联邦在朝鲜战争中表现出的军事实力,以及国内快速的经济发展,都使其十分钦佩,极希望与南洋联邦搞好关系,得到经济上的援助,以及发展策略上的指点和帮助。   另外,参加越南战争还可以为韩国提供训练军队的机会,获得先进的军事装备,能及重要的实战经验,以便建立现代化的军事力量。   黄历确实需要亚共体成员国的热烈响应,以显示亚共体的稳固性,以及对北越的军事打击并非是“孤家寡人”的单独行动,而是得到“八方支援”的正义之战,这样当然更具国际政治舆论作用。   但重建最高委员会秘书长金正濂显然不够职别,他所说的事情虽然让黄历很感兴趣,但黄历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确认和证实。这样一来,他与朴正熙的会面便变得重要且必要起来。      第261章 出访韩国      韩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将作为黄历牵制日本的一枚棋子,而且韩国人有比较激进的爱国主义,与日本又是世仇。他们抵制日本,可不是只打雷不下雨,至于日后年轻一代有哈日的另当别论。   同南洋联邦的教育相仿,或者是学习于南洋联邦的做法,在韩国的政治生活中,爱国主义始终是与反日联系在一起的。为不忘“亡国”之耻,激发国民的爱国精神,韩国也始终抓住两条线不放:一是清算历史,铲除“亲日派”,为抗日功臣正名。   在韩国,凡是“亲日”派人物,一律不许进入政界。在国家机构中,和南洋联邦的“英雄表彰慰问局”相似,韩国政府也专门设有一个特殊的部级机构“国家报勋处”,其职责是表彰在抗日独立运动中涌现出来的抗日英雄和为国家作出巨大贡献的人。这些人在乘坐飞机时可拿经济舱的票坐头等舱,还可以免交高速公路费和停车费等。   其二是通过历史博物馆、学校教科书以及每年举行的抗日纪念活动对青少年和国民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这种教育从幼儿园开始,韩国人的观点是,日本在统治朝鲜半岛的几十年中,从幼儿园开始对当地的孩子进行奴化教育,现在韩国必须从这个时候开始对孩子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在历史教科书问题上,韩国主张“用史实说话”,书中有大量的照片、史料、其他物证和对当事人的采访。书中对日本的称呼有“加害者”、“日本军国主义”、“日本鬼子”和“日本敌人”等。同南洋联邦一样,在中国教科书中常说的要将日本军国主义分子与日本人民区分开的观点在韩国教科书中也基本没有。韩国一位历史学家对记者说:“日本不真正脱胎换骨,我们警惕的眼睛将永远瞪得溜圆。”   同时,按照韩国人的说法,在日本统治时期,为彻底消除朝鲜半岛人民的民族意识,日本人在半岛的名山大川和重要地点钉上了巨大的铁钉,借以切断当地人所说的“龙脉”。有不少韩国人认为,日本人埋下铁钉后,朝鲜半岛就没有再出现过伟大人物。韩国政府曾根据有关线索,清除日本埋下的大铁钉,但据说很难清理干净。这件事或许是韩国人在找被日本人统治的借口,但却能够形象地概括出韩日两国的状态,即韩国人的心经常被日本的“铁钉”刺痛,由此引发的反应也是空前激烈的。   鉴于韩国与日本的这种关系,黄历一直对韩国予以关注,只是李承晚太过昏庸老迈,又搞独裁专制,难以取得韩国人民的拥戴。对于这样一个国家,黄历也就只能等待,毕竟插手他国内政是大忌,很容易破坏掉他和南洋联邦军队因为仁川登陆挽救韩国而在韩国官员和民众中形成的好感。   至于朴正熙,尽管现在在韩国实行军政管理,也相当于独裁,但通过金正濂表达的观点却让黄历很赞赏。有振兴国民经济的决心和想法,有出兵越南用“鲜血换发展”的魄力,是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家伙。至于独裁,黄历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一直认为什么事物都有一个度,要掌握一个平衡,包括民主也一样。而当民主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高于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目标,成为统治一个国家的执政理念时,其实并不比专制好多少。而开明的独裁或专制,对国家发展的作用往往要好于民主,特别是在国家中产阶级不占多数的情况下,全面的民主可能意味着一场灾难。   出访韩国,黄历很快便做了决定。这让金正濂喜出望外,赶紧向朴正熙发了电报,朴正熙迅速回了电报,盛情邀请黄历参加韩国庆祝仁川登陆十周年的活动,为仁川港的纪念碑揭幕。   为了国家利益,黄历并不在意屈尊纡贵。但朴正熙却要给予他最正式、最盛情的邀请,这是礼貌,也是尊重。自从仁川登陆之后,黄历并未再踏上过韩国的土地,借着这具有纪念意义的时间,朴正熙正可以借着黄历来访,巩固自己的统治。   于是,就在美国大选如火如荼的时候,黄历已经登上了总统专机,直飞韩国首尔。   如果说韩国首任总统李承晚老迈昏庸,倒也是黄历看得片面了,当然,在他眼里,能让他佩服的国家领导人根本就没有几个。而李承晚能当十几年总统,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起码“养寇自重”这套把戏玩得熟练无比,权谋之术也十分厉害。   美国人有个老毛病——“老子天下第一”、“人人都得向我看齐”,无视别人的客观条件,顺我昌,逆我者亡。要知道,美国的政治民主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漫长进程,从占全国人口1/4的少数白种富人起步,逐步扩大到全民,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告完成,却要求所有的国家“马上按我的样子办”。比如二战之后被其占领的日本和韩国,马上就得建立起美式民主政权。当时连美国的黑人还没有取得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印第安人也才在当年取得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李承晚深谙韩国国情,知道在这块土壤上搞美式政治民主,成不了气候。韩国儒家传统深厚,人人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恰恰是日本的侵略和殖民统治,才唤醒韩国人的民族意识。韩国人没有民主传统,习惯于皇上、长官或家长说了算,人民一贫如洗。一旦搞起美式民主,多数不保护少数,少数不服从多数,只知争斗不知妥协,因而只适合威权统治。可是整个国家在美国人占领下,知道又能怎样?   好在这时南北分立,国家的另一半成立了金日成为首的共产党政权。美国人再横,权力也过不去三八线。南北关系越紧张,美国人就越是得倚重韩国政府。在美苏对抗的大背景下,李承晚马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坚决反苏反共,使用种种手腕把美国拉住,帮助他巩固政权,排除异己,建立独裁统治。   面对咄咄逼人的红潮滚滚,美国人也只好对李承晚独裁睁一眼闭一眼。在整个冷战时代,这也是全球独裁者的拿手好戏——“养寇自重”。这些人都看透了美国人——我支持你反共,你就会支持我独裁。   然而,在搞权术方面李承晚是能手,对经济建设他却是白痴。在整个李承晚统治期间,韩国经济停滞不前,仅靠美援度日。因此,经济秩序混乱,物价飞涨,农村破产,使大批农村青年流入城市,壮大了已经庞大的失业大军。他们要工作,要吃饭,社会问题成堆,人民群众对李承晚普遍感到不满和厌恶。   李承晚之所以下台,腐败也是其中一个因素。权力失去制约,美国的大笔援助落入各级贪官污吏的私人腰包。官商勾结盛行,引起人民的强烈不满。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家罢市,人民运动一浪高过一浪。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文官和党人软弱无力,各派势力你争我夺,政坛难以稳定,少壮派军人朴正熙以不到四千人的兵力,干净利落地发动政变,开启了长达二十多年的军政府时代。   朴正熙之所以能迅速稳定住韩国局势,主要原因一是战后韩国政府大量裁军,中下层军官人心惶惶,急盼有人替他们做主;二是示威学生自恃有功,不满文官和党人“窃取革命果实”;三是朴正熙个人在军中属非主流派系,不满高层腐败,早就声言“政变净军”,团结了一大批少壮军人。   存在便有道理,任何事情的产生都有其内在的原因,在很多偶然背后也包含着一定的必然性。黄历虽然佩服的人不多,但也很少轻视与他打交道的人物。朴正熙能领导韩国在经济上崛起,创造“汉江奇迹”,当然不会是个无能的家伙。   当然,此时的朴正熙刚刚上台,脚跟未稳,对黄历那是相当的恭敬,欢迎仪式异常的隆重。而令黄历感到得意的是在仁川港竟然立起了一座他的全身雕像,以纪念他指挥的仁川登陆挽救了韩国的命运。   朴正熙对黄历的访问是极尽热情的招待,真应了那句老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当第一次私下会谈后,黄历总算是知道了朴正熙的真实打算。   可以向越南派遣战斗部队,但要求参战费用由美国或南洋联邦“买单”,而且作战指挥权要在韩军手里,韩军只根据联军的总体部署进行协同作战;要求提供一笔高达五亿美元的长期低息贷款,以便使现政府能够正常运转,并作为经济发展项目的启动资金;邀请南洋联邦的企业来韩国投资建厂,以解决失业严重的问题;请南洋联邦派遣经济专家,帮助韩国制定一份长期的,适合韩国现实情况的发展策略;请南洋联邦派遣技术和管理人才,对韩国现有的大企业进行技术指导并和管理培训……      第262章 访韩会谈      黄历从与朴正熙的会谈中敏锐地发现,对于韩国要发展经济的宗旨是确定了,但要如何发展,朴正熙还没有太清晰的思路,而且对南洋联邦的发展模式比对美国的发展模式更加钦佩,更加感兴趣。   当时的韩国经济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国民生产总值仅23亿美元,人均GDP只有87美元,基本上是落后的农业国,现代工业基础极为薄弱。象什么三星、现代、LG、SK、现代汽车、韩进、浦项制铁等后世的知名企业,现在更是连影儿都没有。   而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从四五年开始已经进入了第四个五年计划,在前三个五年计划中,分别达到了各自的目标:一,打破贫穷现状,引进外资,为自身持续增长奠定基础,进行社会基础建设;二,通过农业、工业、商业和社会基础建设达到资源的有效配置,使经济以百分之九的年平均实际增长率发展,GNP翻番有余;三,以优惠政策为引导,推进六个战略性工业的发展,即钢铁、石化、有色金属、机械、造船、电子,并着手进行农村现代化,缩小城乡差距,创造社会公平。   而从六零年开始的第四个五年计划则以稳定经济作为主要目标,强调新技术的应用和设备的更新,强调自由竞争,强调提高劳动生产率,并促进市场经济的作用和积极的创新精神,以便提高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   借助于稳定的政治环境,丰富的资源,大量的美金援助,正确的发展规划,先行一步的优势,南洋联邦的经济能够以百分之九的年平均实际增长率持续发展。作为亚洲第一经济实体,南洋联邦所取得的成绩当然令韩国钦佩,也令亚洲各国所侧目。其实,如果不是有军事投入的拖累,南洋联邦的发展将更具震撼性。   借鉴于战后德、日、法等国的成功经验,南洋联邦有黄历这样一位领导人,真是侥天之幸,发展不起来,速度不快,那才叫奇怪呢!   “从我国的发展历程来看,贵国现在刚刚起步,可以先对劳动密集型轻工业进行大量投入,政府可以在经济政策上有所倾斜,给相关产业提供金融和税收的优惠。”黄历思索着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不成熟的想法,具体的还需要专家来考察,从人口数量、素质、分布等综合因素考虑,才能得出准确的意见。”   “总统先生的见解精辟,给韩国指出了光明之路。”朴正熙恭维了一句,又有些发愁地说道:“可是,资金的严重短缺成为了我国发展经济最大的障碍。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贵国的大力帮助啊!”   “要引进必要的外资,这是肯定的。”黄历淡淡地笑道:“但还需要相关法律的健全,没有优惠,没有安全的保障,就没有吸引外资的条件。当然,我国是愿意向贵国提供低息长期贷款的,对于这点,你可以放心。”   朴正熙面露喜色,又试探着问道:“对于美国要求韩国与日本实现邦交正常化,总统先生,您觉得我国应采取何种策略。”   黄历反感日本早已不是秘密,在对日和会上的强硬,以及之后外交上的冷淡便已经证明了此点,朴正熙先打个招呼,便是希望得到黄历的谅解,毕竟得罪美国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由于李承晚的愚蠢和自大,韩美关系已经处于紧张状态,虽然美国人最后在“逼宫”李承晚起了作用,但对他的军政府还处于观望状态,已经削减的美援并没有松动的迹象。   当初,美国要李承晚上台,原希望他能听话,在美国摆布下充当一枚棋子。但一心要称王的李承晚却要摆脱一切掣肘,为所欲为,而且以‘反共’为借口要求美国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一切胡闹。二者用意相背,猜忌日深。李承晚整天疑心美国事事拆他的台,在为换马作准备,因而使出种种要挟手段对付美国;而美国也感到李愚昧而狡猾,变化无常,越来越难以容忍。结果,李承晚与美国派驻韩国的代表之间经常处于相互厌恶和对立之中。   李承晚利用各种机会用敲竹杠的方法弄美国人的钱,也引起美国人的极大反感。战争爆发以前,他看准美国着意利用韩国这个桥头堡后,就屡次抬高价码,要求美国多给军援,结果闹翻了。战争爆发后美国增加了军援,才使二者关系维持下去。   在一些有关美国全球战略的问题上,李承晚总是横踢马槽,为美国制造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在朝鲜停战协定上签字以后,李承晚就多次忤逆美国旨意,宣称停战协定“无效”,并叫嚣“北进统一”。中立国停战监督委员会成立以后,李承晚又曾下令该委员会‘五日之内离开’韩国,并指使一些人上街示威反对停战,围堵美国军营。   战后的日本是美国全球战略中的一个重要支撑点。为了美国利益需要,美国极力把韩国和日本拢在一起。但是,李承晚却拿出“反日斗士”的派头,拒不合作,并到处散布对日本的仇恨。他对美国设计的“韩日关系”蓝图故意抱冷落态度,虽然谈判有年,但李承晚一直借故拖延,终其一世,也没有实现关系“正常化”。对此,当时美国驻韩国代办松林就曾说过:“从我们的立场看,他对日本的态度造成了韩日关系的混乱……坦率地说,对他的下台我们是很高兴的”。   尽管韩日关系正常化是不得不实行的外交政策,但黄历却不想就此放过日本,总要给日本制造点麻烦才比较心安。   “在国际上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本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考虑到韩日历史以来的关系,我个人认为,这将在韩国国内的民众中掀起反对的浪潮。”黄历低沉地说道:“日本给韩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从对日和会的索赔上来看,一些亚洲国家仅被日本占领了三至四年,都获得相应的赔偿。而韩国被日本统治了三十六年,损失的人力财力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这显然是有失正义的。”   “但从国际通行的惯例来看,比如英法等国的殖民地独立时,都没有向原宗主国要求赔偿的先例。”朴正熙有些失落地说道:“日本正是基于此点,拒绝向我国进行赔偿。而在对日和会上,美国也赞同这个理由。”   “时间不同了,美国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黄历微笑着解释道:“只要贵国政府对日索偿的态度坚决,为了减轻对贵国经济援助的负担,美国也许会支持贵国的对日索赔。当然,前提是要搞好与美国的关系。”   “总统先生,还要请您在其中斡旋说服,多多费心。”朴正熙深深地低下了头,拜托道:“您在美国政府中的影响是无人能及的,如果能促成此事,全韩国的人民都将对您感恩戴德。”   “我当然会支持贵国政府的正当要求,这不仅是从亚共体盟友的关系考虑,更是要昭示国际上的公理和正义。”黄历唱了句高调,转而询问起韩国出兵越南的事情。   朴正熙要派兵参加对越战争,这样既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大量军队,稳定军心;同时又可获得大笔军援,减轻财政负担;另外,可以通过此事,改善李承晚在任时与美国形成的紧张关系,在他看来,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但在黄历看来,朴正熙似乎要把派到越南的军队当成韩国的“阿拉丁神灯”——要什么有什么。胃口太大了可不好,对于还未得到中苏大量武器援助,更缺乏先进武器的北越来说,现在的军事打击根本用不着太多的兵力。而且,黄历并没有占领北越领土,更没有摧毁北越的意思,一场有限的战争将使北越的正规军的大量军用设施遭到重创,而不会给北越在本国领土内施展游击战的机会。   “目前来说,一个师就够了。”黄历伸出了一个指头,笑道:“我比较看好贵国的海军陆战队第二师(也称青龙师),听说这也是你很赏识的一支部队,认为其‘特别能战斗,具有非凡的勇气和战斗力’。”   海军陆战队第二师的骨干作战力量是陆战团,每团下辖三个战战营,每个陆战营九百四十一人,辖一个侦察连(二百八十六人,装备六门一百零六毫米无后坐力炮和六门八十一毫米迫击炮)和三个陆战步兵连。每连二百二十人,辖一个重武器排和三个步兵排。其中重武器排装备有三门六十毫米迫击炮、三具八十九毫米反坦克火箭筒和八挺7.62毫米通用机枪,步兵排的单兵武器为美制M1式7.62mm加兰德半自动步枪。   朴正熙笑着点头,这确实是一支相当有战斗力的部队,是朝战后由韩国指定南洋联邦的教官负责培训的,黄历这样一个名将亲口赞许,令他十分高兴。      第263章 美国新总统      与朴正熙的会谈取得了很大的成果,黄历对朴正熙的评价是:有手腕,有头脑,领导能力强,是个能令人刮目相看的人物。虽然以军事政变上台,不被很多韩国人所认可,也独裁专制,在抹杀国民精神的同时,他却有解救国民脱离艰苦生活的功劳。真是个令人感到矛盾的人物,这也浓缩了当时国际社会上很多国家都存在的很难取舍的问题——意识形态是要独裁还是要民主,生活是要贫穷还是要富裕。   在意识形态与人民生活发生矛盾时,在争取民主和摆脱贫困发生冲突时,或许也只能择一而行。但很多时候,人民可能既得不到民主,也得不到富裕,印尼便是黄历最熟悉的例子。从这方面来看,韩国人还算是幸运,起码得到了一样。   在访韩期间,黄历还会见了美国驻韩大使麦克纳奇,交换了对韩国局势的看法。在李承晚统治期间,先后有五位美国大使在汉城任职,其中就有三位是被李承晚赶跑的。这段不愉快的经历令麦克纳奇感到气愤和猜疑,同样,朴正熙的军政统治也与麦克纳奇的理念有冲突。所以,对朴正熙政权他还处于观察之中,并未向美国国务院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尽管黄历为朴正熙说了不少好话,麦克纳奇的态度也有所松缓,但具体的改变还要等新一任美国总统来决定。也就是说,要到六一年,美对韩政策才可能有所改变。因为之前一直担心李承晚干出“北伐统一”的蠢事,美国对韩国的援助一直在削减,只能说是维持在“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程度。   于是,在以后这至少一年的时间里,韩国能得到的额外的经济援助,也只能是南洋联邦来掏腰包了。对于掏钱的事情,黄历一直比较谨慎,韩国资源贫乏,本不是个适合进行战略性投资的地方,但韩国目前也有优势,有着大量的廉介劳动力,很适合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可以为南洋联邦的工商业调整提供很好的投资地。   在黄历结束在韩国的访问回国后不久,朴正熙政府便迈开了发展经济的步伐。《引进外资法》颁布实施;釜山市被定为经济特区,在特区内对纺织、胶和板、鞋业提供金融和税收的优惠;向国际金融组织贷款,并鼓励国内储蓄……   显示出发展经济的决心后,朴正熙又开始着手改善韩美关系,会见了麦克纳奇,态度很平和,很诚恳,表示将接受美国关于韩日关系正常化的建议,切实推进相关进程。但同时,朴正熙也诉说了韩国人民仇恨日本的民族情绪,解释了自己的苦衷,希望美国方面能理解韩日关系正常化的障碍,为清除障碍而共同努力。   通过这次会谈,麦克纳奇对朴正熙的观感有所改变。在他看来,朴正熙无非是在为韩日关系正常化索取代价,为经济发展是供资金。而据麦克纳奇所知,从二战结束到现在,韩国的经济基本上依靠美国的扶持,美国总的经济援助已达三十一亿美元。如果美国既想使两个盟友韩国和日本关系正常化,又想减轻援助韩国的经济负担,就必须支持韩国的对日索赔。   嗯,让日本人拿这笔钱,或许是个好主意。麦克纳奇觉得他既能实现美国政府的目标,又能为美国政府省下一笔开支,何乐而不为呢?而朴正熙从麦克纳奇的态度中得到了宽慰,有南洋联邦和美国支持,对日索赔成功大增。南洋联邦的企业家考察团即将访韩,而先期一亿美元的贷款也已经到位,他终于可以开始致力于自己忘情的国家和民族富强的事业而努力奋斗了。   ……   黄历搞定了韩国出兵越南的事情,在亚共体内也得到了陆续的响应:泰国、菲律宾、巴基斯坦已经同意抽调部分军队或后勤医护人员,为亚共体的第一次统一协调的军事行动呐喊助威。   “轰雷”行动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当中,到了年底,美国新总统肯尼迪赢得大选,并举行了就职会。   倒霉的尼克松参加完就职会的午餐后,走出了F街的俱乐部。他从那里出来时,汽车司机客气地提醒他:他使用副总统专用轿车在今天,已是最后一天。尼克松驱车到国会山。在黑暗中,全城一时仿佛荒无人烟。他走下汽车,再一次俯视他心目小认为是世界最为壮观的景色————现在已为皑皑白雪所覆盖的林荫大道,远处耸立着的华盛顿纪念塔和林肯纪念堂。   “……对某些人来说,失败有如毒药。伟大的人物常因不能忍受失败而变成庸人。许多人则由于能够忍受失败而成为伟人。一个人能有所成就并在气质上超过常人,往往正在于其对待失败的态度,而失败是凡人都会经历的。”   此时此地,尼克松一如往常:喜欢从发人深思的答句中寻得了慰藉。“失败比胜利更能考验人的性格”便是其中之一。有时一次战役的失败正是为了赢得整个战争,这是尼克松上大学时,一位教授说过的一句话。   尼克松很喜欢这一段记忆,当他打点行装返回加利福尼亚的老家,以待东山再起时,他还把这段话牢记在心。   尼克松告别华盛顿的那个星期,就在肯尼迪就职前的一天,一场新雪纷纷下了起来。黄昏时分,政府机关下班时,路上和人行道上便都变白了。那雪花在冬日暗蓝的沉沉暮色中,扬扬洒洒,连成一片,压将下来。   在电视屏幕里,新当选的这位朝气蓬勃的年轻总统光着头,不穿大衣,声音在寒气中微微发颤,带着波士顿的拘谨口音,为这届新政府定下了调子:“让我们的朋友和敌人都能听到我此时此地发出的讯息:火炬已经传给了美国的一代新人……他们经历了战争的考验,艰难困苦的和平时期的锻炼,而为我国古老的传统感到自豪。”      第264章 新总统新行为      在国家面临威胁时应在外交努力和武力威慑之间力求平衡便是肯尼迪谨慎治国的理念,“我们当然不能用自身的弱势来诱引敌人出击。只有当我们的军事实力毫无疑问能够超越敌人时,我们才能安枕无忧地告别武力……让我们重新启程,我们须尽心铭记:克制守礼并不代表懦弱无能,真诚坦荡也需经历重重考验。永远不要出于恐惧而诉诸和谈,但也永远不要对和谈心存恐惧。”   在冷战不断升级的情况下,肯尼迪总统在演说中号召美国人不仅应该追求军事实力,也应努力维护和平局势。这是一种在不同利益间求得均衡的理念,是要以积极谈判的姿态调和这种恐惧情绪的方法。既承认保持强大军事力量的必要性,又认识到如要有效解决问题不必动辄就赤膊上阵,这正是肯尼迪政府的智慧所在。   在很多美国政要争先恐后地向公众表明自己的强硬立场,好象在比拼谁才是最强硬的,甚至他们认为只有走黩武路线才能展现自己的强势时,肯尼迪却反映了一种特立独行的世界观。黄历对此很赞赏,但却不明白这样一个聪明人怎么会犯下猪湾事件这样令人惊骇的错误。   看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要对挥舞武力大棒的诱惑加以抗拒,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在美国的公众舆论中,肯尼迪始终被看作是一个弱势的总统,或许也是为了他的名声,才会急于找个地方表现一下吧?但这个地方不应该是古巴,而应该是越南。等到肯尼迪明白这一点时,嗯,还不算是太晚。   总统这个职位,和许多法国的餐馆一样,各有各的风味。肯尼迪的形象就是一种混合物,其中有杰奎琳·肯尼迪那山茶花般的美丽,有三岁的卡罗琳的那么可爱,有总统发表演说时那种滔滔不绝的口才,有司法部长办公桌上的橄榄球,以及新的理想主义。   前届政府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话——“花一元钱收两元效果”,“循环不已的再调整”,“痛苦的重新估价”等等——再也听不到了。相反,全国都认识到,很快就会有一种生气勃勃的行动方针。   新总统肯尼迪精力充沛。他常常一边在走廊踱步,一边迅速口授文稿,站着看文件,冲出屋去轻快地走一会儿步.接着又几乎象冲刺一般快步走回,一边还不停他用手指噼噼啪啪打榧子玩。危姆期·赖斯顿在谈到他早期典型的一天时写道:“今天他什么都干了,只差没有爬上华盛顿纪念塔。”   肯尼迪在就职典礼的检阅式中注意到海岸警卫队士官生中没有黑人,当场就派人进行正式调查;他主持了内阁的宣誓就职仪式后,发出第一号行政命令,把四百万贫困的美国人的免费食品增加一倍。随后两个月里,肯尼迪一共作出了十七项指示,提出了三十二件政府咨文和立法建议(艾森基成尔在他任职的头两个月内只发了五件),同时发表了十二次演说,颁布了二十二件行政命令和公告,给外国元首送出了二十八封函件,举行了七次记者招待会。   华盛顿一位爱讲俏皮话的人这样说:新总统似乎不仅决心要做自己的国务卿,而且还要当自己的罗斯福夫人呢。肯尼迪似乎认为任何细节都不是小事。在早期举行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他胸有成竹地回答了关于美国从古巴进口一千二百万美元糖蜜的建议;而这件事只是四天前在一份有关部门的报告的末尾部分才第一次提到;他注意到陆军特种部队取消了绿色贝雷帽,使命令恢复;他同将军们讨论东南亚战略时,还试了试要运住越南的卡宾枪。   杜鲁门喜欢将军,艾森豪威尔喜欢企业巨头,肯尼迪则喜欢学士。在他的顾问中,以国务卿为首,有十五位罗兹奖学金获得者,四位历史学家。国防部长、国内收入署署长、文官委员会主席,以及驻印度、日本和南期拉夫的大使,都曾在大学里教过书。总统的黄金问题专家也是一位教授。而总统的军事顾问马克斯韦尔·泰勒将军则是来自林肯表演艺术中心的。同时,白宫在历史上第一次有了一位文化顾问。   恢复特种部队的绿贝雷帽,表明肯尼迪事事都要出人头地,肯尼迪班子的成员“给人一种美国式人才主义的感觉,令人振奋。”——人才主义在当时还不是一句骂人的话——“人们感到,全国各地最优秀的人才已经集中起来了,要在一种新的美国民族主义精神中实现这一理想,并给美国在世界事务中的历史作用增积一种新的、坚强有力的主动精神。”这方面的例子很多,特别是许多著名学者的纷纷受聘。   然而,就是肯尼迪身边聚集的这些“出类拔萃之辈”却使新政府摔了个大跟斗,当然,责任绝不能完全由他们来承担,因为他们不过是执行了上届政府订出的计划而已。但是,事先他们应该对计划考虑得周到一些,可他们没有这样做,这就表明,即便最聪明的政治家也多么容易犯错误。他们的错误就在于混淆了想象与现实。   当美国历史上—次最荒唐的冒险,那便是以古巴的猪湾为名的事件发生后,肯尼迪政府才发现犯了错误,他在回顾新政府最初几星期情况时若有所思地说,“那时,因为总是听说人们怎样刻苦工作,我们还以为正一步步走向胜利呢!”   一位看起来是这么符合时代精神的总统居然会同意一项明摆着非失败不可的计划,一个对当前情况这么缺少了解的计划,真是令人吃惊。肯尼迪自己后来竞也问特德·索伦森,“我当时怎么会这样轻率的呢?我一生从来不迷信专家。我怎么会这样愚蠢,竞让他们放手去干呢?”肯尼迪悔恨不已,一次再次难以相信地提到猪湾事件,简直不能理解一个有理性的.负责任的政府怎么竟会卷入这样一种注定倒霉的冒险勾当中去。      第265章 猪湾事件的影响      猪湾登陆简直就是一场啼笑皆非的游戏,当指挥登陆的司令官佩佩·圣罗在船抵达目的地时,来到甲板上去透透气,可眼前的情景却把他吓坏了。预料之中本来应是空无一人的海岸,现在却是一片灯火。   原来,向他介绍情况的人所说的猪湾,是三年前卡期特罗夺取政权以前的猪湾。自卡期特罗夺取政权以后,就决定把这一带建成公园。现在,在中央情报局还认为无法通行的沼泽地带,早已修起了现代化公路。三个旅游中心的修建工程接近完成,其一就高耸在古巴旅的第一个目标吉隆镇上。汽车旅馆、快餐馆和浴室,全部近两百历建筑物,都已快完工:一次就能容纳一千古巴人。   这一天是星期日,当古巴旅的运兵船开始看到陆地时,最后一批游客的车子刚离开几小时。现在海滩上也还有人来来往往;对新建筑物进行最后装修的工人同他们的家属就住在吉隆镇。这情况简直就象是一批俄国阴谋家企图在美国的科尼岛公园或琼斯海滩公园作一次敌前登陆一样愚蠢。   但这只不过是这次被搞得一塌糊涂的军事行动所犯的一个错误,古巴旅发现给他们分配进攻用的登陆船只,部是一些十四英尺长、没有护甲的小船。船上的五十毫米机枪装置不当,朝着错误的方向。这些船是由外舷的发动机推进的;后来在行动达到高潮时,一个入侵者从船上往外跳、不巧撞了一下舵手,把他撞落水中,结果那只登陆船就在水面上乱打圈圈。还有别的一些事故,例如:运输船“大西洋”号上有三个人用五十毫米口径的机关枪练习打靶,枪身忽然从座架上脱落下来,向四处乱射,结果打死了一个同伙,伤了两个。   为支援古巴旅登陆而计划的一切辅助行动——东方省的佯攻,国内的破坏活动,天鹅电台的命令,地下组织的起义已经一一失败,现在这两栖登陆活动也和当年的安齐奥之役一样,成为一种莽撞行为了。   大胡子卡斯特罗大获全胜。他不到七十二小时便粉碎了入侵,使这场漏洞百出的入侵变成“也许是自从轻骑兵旅在巴拉克拉瓦港冲入死亡的无底深渊以来许多错误百出、计划不周的行动中最得到大事宣扬的一次”。   肯尼迪看到了失败的全部情况后,大吃一惊;他记得,计划这次行动时艾森豪威尔还在白宫,他惊讶地叫道:“天啊,我们继承下来的这帮顾问是些什么家伙……你无法想象当总统的能让他们这种人留在这里。”   对于猪湾事件,国内外的反应是不太相同的。海外钦佩肯尼迪的人都不禁为之愕然。米兰《晚邮报》说,“美国威望在一天之内下降的程度,超过了艾森豪威尔的胆小怕事和优柔寡断的八年。”《法兰克福新报》宣称,“现在看来肯尼迪在政治和道义上都失败了。”在联合国大会上亚非国家的外交家们还记得杜勒斯谴责过中立主义如何不道德,现在不禁感到分外高兴,大为活跃。   可在美国国内,大多数美国人看来是谅解的,甚至还表示了同情。正如罗伯特·肯尼迪后来在《十三天》中所说,“猪湾事件时,我们的意见实质上是一致的。”《哈泼斯》月刊编辑约翰·费希尔在该刊上讲的几句话,代表了一般人的看法,他说“每个总统都需要大约一年的时间去组织他的行政班子,去摸清那架巨大而危险的官僚机器的路数……当肯尼迪实际上还不过刚刚往新屋里搬家具的时候,就发现屋顶塌了下来,门也刮倒了。”   面对国内舆论,肯尼迪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现在跟艾森豪威尔一样,干得越糟糕,却越得人心。”   在黄历看来,猪湾事件对于肯尼迪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吃一堑,长一智。由于这次事件,肯尼迪对专家完全失去了信心,因而使他在十八个月以后的古巴导弹危机中反而更能当机立断。   而且,在猪湾入侵失败的第二天,肯尼迪在华盛顿斯塔特勒—希尔顿饭店对美国报纸编辑协会发表演说,完全采取了战斗姿态。他说,这一次他决定不同卡斯特罗计较,但是他希望记录在案,“我们的克制是有限度的,美国已经准备采取行动,如果必要,就单独行动,以保卫自己的安全”,他并警告莫斯科,“到了那时,我们绝不会去听那些已在布达佩斯血染的街头声名狼藉了的家伙,来同我们谈什么对外干涉问题。”   这是最露骨的冷战语言。这无异断定说,美国的唯一危险在本国国界以外。美国的唯一致手是铁板一块的国际共产主义,不论“在古巴或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部不能低估它的力量。因为现在可以比以前看得更清楚,我们在世界的每一角落都面临着一场无情的斗争,其范围远远超过两军对垒或甚至核军备的冲突。”   从另一方面来讲,猪湾事件的失败使肯尼迪对计划中的“轰雷”行动表示了赞同。换句话说,尽管美国可能对佛罗里达以南不过九十英里的一个咄咄逼人的共产党政权置之不理,但却准备在世界的另一边——印度支那找回些面子。   不过,由于猪湾事件的失败,使得肯尼迪对中情局和驻越南王国军事顾问团送上来的情况报告疑虑重重,不敢轻易相信。相对于“轰雷”计划的制定者和主要执行者黄历,肯尼迪还记得十年前那场漂亮的仁川登陆,还记得黄历是如何与日本鬼子在婆罗洲厮杀血战,还记得冲绳之战南洋联邦军队的勇猛灵活。所以,黄历便开始头痛了,肯尼迪总统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来信函,询问计划的准备情况、成功的可能概率以及一些细节问题,令黄历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一年多的战争准备,难道还不够充分?嗯,还是得谦虚一些。“轰雷”计划尽管是针对越南民主共和国的,但其在实施方面却并不是那么简单而直接。黄历首先针对的是柬埔寨和老挝,这两个明着中立,却无法制止北越利用其国土向南越渗透的国家,必须得到解决。在历史上的越战中,就是因为对老挝和柬埔寨的态度过于软弱,军队过于无能,使得北越能够通过胡志明小道向南越运送了上百万的部队,深入南越腹地,拖垮了美国人的作战意志。   但是,在是否进攻老挝和柬埔寨的问题上,南洋联邦与美国的态度是有分歧的。自五八年老挝的右翼亲美派培·萨纳尼空上台之后,执行了投靠美国的政策,由此换来了美国对老挝的军事援助,运入大批新武器,派去了菲籍美国空军人员,修筑战略公路和飞机场,建立了美国的军事基地。   翅膀硬了的老挝政府开始向右转,与本国亲越的老挝爱国战线党武装展开了战斗,并严厉谴责越民主共和国对老挝的侵略,要求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军队撤出老挝的领土,并且以后也不得在老挝设置营地和过境活动。越南民主共和国当然不肯罢休,依旧如故,并支持亲越的爱国战线党武装与政府军进行对抗。   在黄历看来,美国人所支持的老挝现政府堵塞了通过和平谈判解决老挝问题的做法过于简单粗暴了,老挝爱国战线党虽然与北越的劳动党有过并肩作战的历史,但也并不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如果使用怀柔手段,允许爱国阵线党进入政府,组织联合政府,就不会有老挝的内战之局。   更为失策的是1960年元旦前夕,老挝所谓“保卫国家利益委员会”的头目们,在美国大使的指示下,用武力强迫老挝王国政府总辞职,并强迫老挝国王萨旺·瓦达纳把政权交给右派军队,成立了独裁的军人政府,军人政府宣布执政后,停止国会,并取消刚举行的国会特别会议通过的决议。   对此黄历更感不满,老挝的内战只会加强北越的力量,美国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选中的培·萨纳尼空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仅无法遏制北越通过老挝向南越的渗透,在面对人数很少的爱国阵线武装时,围剿也是屡屡失败。   “现在还不是打破老挝中立的时机,亲美政权正在进行围剿作战,爱国阵线已经崩溃在即。”美国驻老挝大使还做着这样的美梦,认为可以通过代理人完全控制老挝,从而孤立北越。   想得很好,但实际情况却很糟。老挝现政府军无法彻底消灭爱国阵线的武装,反而因为内战,使爱国阵线得到了加强。而逼迫老国王下台,无疑又使很多老挝民众对现政府产生不满和怨恨,而这正是老挝爱国阵线得以不断发展壮大的重大失误。      第266章 柬埔寨的转变      保留王国的称号,以及对国王名义上的拥护,在老挝和柬埔寨这样刚从封建社会向新社会过渡的国家是最合适的道路,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民众的反对,这一点同越南王国是很相似的。   美国在老挝搞的这一套为黄历所鄙视,在对待柬埔寨的问题上,他施加了影响,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   六零年三月,柬埔寨苏拉玛里特国王去世,在王位空缺的情况下,西哈努克亲王就任新设的“国家元首”之职,成为柬埔寨的最高政治领袖。黄历以总统的名义发出贺电,并派钟可萍率团前往祝贺。   在法国殖民势力进入中南半岛之前,柬埔寨曾长时间受到当时越南王国的压迫,故而对越南抱有很强烈的对抗意识。四五年日本无条件投降,西哈努克一方面宣布柬埔寨独立,一方面又出于对越南入侵的恐惧,认可了法军的重新回归。法国人退出印度支那后,时任柬埔寨首相的西哈努克在外交上严守中立,在当时冷战愈演愈烈的国际情势下,柬埔寨也得以同时获得东西两阵营的经济援助,并在邻国越南和老挝都陷入内战时,独善其身式地维持了国内的稳定。但在柬埔寨的北越势力一直让西哈努克感到不快,又害怕国小力弱不能独力抵挡北越,只好暂且装聋作哑,保持沉默。   而随着越南王国在南洋联邦和美国的扶持下,政权越来越稳固,特别是针对柬境内的南方解放阵线的突袭打击后,西哈努克的政治倾向渐渐发生了改变。如果说历史上他采取中立偏左的外交政策,对柬埔寨境内的越共补给基地以及“胡志明小道”都采取默认态度,被认为是同情北越的亲共主义者。倒不如说是他出于弱国的恐惧,所采取的墙头草似的无奈之举。   现在的柬埔寨,是绝不允许共产党组织存在的,即便是在历史上,西哈努克对红色高棉的态度也是敌视和打压的。南洋联邦伸出的橄榄枝,以及在中南半岛日益扩大的军事、政治、经济影响下,西哈努克对北越的恐惧在逐渐消除。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加入亚共体,以驱逐柬境内的北越势力,在亚共体的武力保障下,使柬埔寨摆脱北越的威胁,获得实实在在的独立。   而作为“轰雷”计划的一部分,黄历希望柬埔寨军队能与越南王国军队或亚共体联军合作,在柬埔寨和老挝边境切断胡志明小道,阻止北越向越南王国腹心地区的渗透。   一九六一年三月至四月,西哈努克与柬埔寨首相朗诺相继应邀访问了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此次出访使柬埔寨政府的外交政策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南洋联邦的富庶和强大,越南王国政权的不断巩固以及军队和经济建设所取得的成就,使西哈努克和朗诺等人感触颇深,心中的天平倾向了南洋联邦一边。   实力,在国际交往中永远要有实力作后盾。强大的实力就象一块磁石,能够吸引弱小的国家依附。对柬埔寨这样的弱国更是如此,他们渴望摆脱北越的威胁和利用,而南洋联邦及其身后美国的支持,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一九六一年四月底,柬埔寨政府正式提出加入亚共体的申请。五月,亚共体常任秘书处原则上同意柬埔寨的加入请求,并定于九月份的正式会议讨论通过。五月十日,南洋联邦将美国援助的两艘LST登陆艇、两艘充当近海内河炮舰的LSSL(登陆火力支援舰)以及十数艘小艇快艇赠与柬埔寨,并提供了海军教官,使柬埔寨有了自己的小小海军。   按照南洋联邦与美国达成的协议,美国援助的军舰要先开进南洋联邦的坤甸造船厂进行整修,而南洋联邦有优先选择留置权,这也是对南洋联邦的一种奖励。尽管与越南王国的关系很亲密,但使其拥有一支有实力的海军是不妥合南洋联邦的利益的。所以,南洋联邦几乎将大部分舰艇进行整修改装后留为己用,只给了越南王国两艘“巴奈加特”级护舰驱逐舰、三艘美援PCE(巡逻舰)、四艘LST登陆艇、五艘充当近海内河炮舰的LSSL(登陆火力支援舰)、以及三十余艘快艇。   而南洋联邦的海军则增加了经过改装加强的两艘雷达哨戒驱逐舰、五艘“巴奈加特”级护舰驱逐舰、六艘美援PCE(巡逻舰)、五艘LSM陆舰艇、七艘MSM(远洋扫雷舰),从而使南洋联邦海军的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稳居亚洲之冠。   六月中旬,南洋联邦将一批国内企业撤换下来的机器设备分别赠与越南王国和柬埔寨,贷款五千万美元帮助柬埔寨开发吴哥旅游区,并提供大型机械由两国合资建设西贡至金边的高等级公路。   随后,在南洋联邦的斡旋下,柬埔寨与越南王国举行了堪界会谈,组建了联合堪界小组,开始着手解决阻碍两国关系发展的有争议的边界问题。同时,越南王国与柬埔寨签订了两国友好互助的相关文件,承诺联合加强边界的巡逻和治安。   柬埔寨向南洋联邦靠拢,得到了军舰以及资金的援助,便毫无疑问地要做出某些行动。西哈努克之前对于国内左派的态度一直在重用和弹压之间不断摇摆,现在终于有了取舍。   于1960年九月在金边火车站的一间破旧房屋里成立的柬埔寨劳动党,也就是红色高棉的前身还很弱小,一批五十年代留法归来者如波尔布特、英萨利、宋成等刚进入中央领导层。面对柬政府的突然强硬打击,措手不及,被迫逃入磅湛丛林,在政府军的追剿下,东躲西藏,疲于应付。   一九六一年八月,“轰雷”行动正式展开,柬埔寨政府军与南越政府军组成的联军开始对北越在柬埔寨的据点进行扫荡清除,并在柬老边境地带派驻重兵,阻止“胡志明小道”向柬埔寨的延伸。      第267章 越共的选择      “轰雷”行动的第一步便是柬埔寨,即便柬埔寨没有加入亚共体,越南王国也会以遭到侵略作为理由,越境打击北越设置在柬境内的庇护所。当然,现在的情形更为理想,柬埔寨已经与南越军队展开了联合行动,这在国际舆论上更为有利。   而在老挝境内进行的军事行动则主要依靠王宝的别动队,经过南洋联邦和美国的不断努力,现在这支苗族雇佣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加强,人数达到了一万五千余人,部署于上寮和下寮的五个地带,在川广西南的龙镇,还建成了特种部队的秘密基地,设有机场、军官训练学校、供应仓库,以及谍报、破坏和暗杀技术等训练中心。   随着在柬埔寨军事行动的展开,王宝的别动队也开始行动,在飞机坦克的支援下,向负责从纵深保护胡志明小道的巴特寮的武装部队发起了进攻。如果能将巴特寮的武装部队击败,便可以直接威胁这条南北补给供应线。而老挝政府军也在由美国人扶持的诺萨万的命令下展开了对巴特寮武装的攻势,他们的重点是企图夺取查尔平原和打开下奈九号公路。   事实上,“轰雷”行动的第一阶段任务就是将“胡志明小道”从地图上切断,在柬老边境是一道防线,阻遏北越进入柬埔寨,渗透进越南王国的腹地。这是最具威胁的渗透线路,北越军队可以从那里越过边界,向南直插安禄市,或者从南面的庇护区柴桢挥戈东进;第二道防线是在柬境内的鹦鹉嘴地区,那里是通向西贡距离最短的道路;第三道防线则是王宝的别动队,争取击溃从纵深保护胡志明小道的巴特寮的武装部队,在老挝境内沿北纬十七度线向北到穆嘉关口的区域内威胁胡志明小道。   说是在地图上切断,是因为要在崇山峻岭和茂密丛林中完全使胡志明小道中断是不太可能的,但几道防线的形成,以及新式武器的投入,将使北越通过胡志明小道输送物资和人力变得更加艰难,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柬埔寨的态度变化更是灾难性的后果,这使得北越向越南王国腹地的渗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历史上正是由于柬埔寨的默许,使得北越的正规军很容易地进入南越各地,所发动的春季攻势几乎涵盖了南越全境的重要地区,甚至连西贡的美国领事馆都遭到了北越敢死队的攻击。虽然春季攻势使北越的人员遭到了惨重的损失,但却打击了美国人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前车之鉴,对于黄历来说怎么能够不吸取。不惜血本地拉拢柬埔寨,正点中了“胡志明小道”的死穴。历史上美国曾对柬埔寨境内的“越共庇护所”进行过“出击”和连续轰炸,但一阵风似的打击对那些“庇护所”的影响甚微,威胁性反倒比以往更大了。而且正是由于美国的侵略,以及发动推翻西哈努克的政变,为红色高棉带来了崛起的意外机遇。当民族矛盾上升为柬国内主要矛盾时,柬共转而扛起抗美救国的旗帜,迅速壮大起来。   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就在于他有常人无法望其项背的预见性,正如一位著名学者所言:如果历史能够倒演,80%的人会成为伟人。黄历肯定在这百分之八十的人里面,但他从不敢称自己是伟人,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有作弊器的投机取巧分子。   随着“轰雷”行动的展开,越南王国的宣传口径变得异常严厉起来,以前不痛不痒的对北越侵略的指责,变成了忍无可忍的必须要用强硬手段惩罚的理由。同时,黄历发表了讲话,对北越提出了严厉的警告,“记住,我的警告只说一次,如果越南民主共和国继续进行这种无视国际法的侵略行径,我们将严格遵守亚共体成员国所签署的协议,采取一切手段进行反击,以保护亚共体成员国的领土和主权不受侵犯。”   一九五九年越南劳动党举行了第三届党代表大会。大会的决议指出,越南革命将同时向两个目标迈进:“在北方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与“解放南方”。参与大会的代表选出了黎笋为总书记,政治局的第一号人物。为何是黎笋被选为总书记而不是盛誉国际间的,地位排名只后于胡志明的温和派武元甲大将呢?   根据分析:黎笋的优势是“以当时的标准来说,曾多年坐牢被视为一张必要的文凭﹔经得起考验﹐获得人们的信心﹐可胜任最高权力的职务。”而且黎笋是“在南北中三地革命活动最久的,坐牢最久的人”并且“在秘密活动时期对新旧两代的革命同志皆有广泛联系的人。”   可是﹐武元甲少坐牢的“劣势”并不是黎笋担任总书记的唯一因素。大会定出目标的性质可以说是黎笋当选为总书记的可能更为适合些。第一,黎笋提出的苏联的发展模式与斯大林的“实现以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更加令人信服;第二,黎笋长期在越南中部﹐南部活动的经验知识与威信更适合于“解放南方”的目标﹐并对调和南北两方各个党部的合作更为顺利,才可以得心应手地彻底执行党务。   起初,黎笋对越共与政府工作的权力控制仍极有限。黎笋的周围仍然是那些具有极大影响力,很有风度的老革命家,群众对他们十分敬佩,如胡志明与武元甲﹐他们对处理南方的事务持有较为慎重的态度,尽管那时政治局已通过了那个第15号决议,并且决定开辟胡志明小道,并以原南方的干部为主,进行小规模的渗透。   有如毛泽东与斯大林一样,黎笋有着绝对权力的欲望。他逐渐改变着越共内部的权力均衡,通过孤立胡志明、武元甲以及其它同志的事件﹐体现出黎笋建立了他在河内的不仅是忠实于他,还可共同决心全力推行他的革命目标的领导机器。黎笋认为,为了革命的成功﹐他必须以任何的代价﹐排除哪一位不相信以武装斗争赢取胜利的人。   到了一九六一年年初,胡志明在越共党内所担任的角色已经日益被减弱﹐被限制为“一位久经考验的外交家与外交政策的顾问﹐同时被视为民族与革命的精神领袖的完美人物”。胡志明在越共党内的角色只带有象征性质而已,而且其身边最亲近的人物武元甲等亦被孤立与打击。   由于南方解放阵线的濒临灭亡,以及小规模渗透的效果不佳,再加上黎笋已经得到了黎德寿和阮志清大将的支持,并提拔拥护自己的人进入党政领导机构中,增强了自己的力量。这些都使当时在越南民主共和国内“主战的心理笼罩着北越社会”,甚至“就算有人主张和平共存与和平竞争﹐也不敢说出来。”   一九六一年,捷克总统诺沃尼访问河内,双方发表联合公报。公报反映出苏联的观点并高度赞许和平共存是“最正确的政策”。可是,当诺沃尼返国后,越共党内“亲苏派”与“亲中派”的矛盾冲突升级。外交部长翁文谦被指责与诺沃尼发表的联合公报并被撤职,由春水接任。   “在美帝国主义及其帮凶南洋联邦的支持下,南越傀儡政权拖着断头机在南越许多地方往来巡游,并使南方党组织遭受了惨重的损失。由此,我们发布命令组建群众武装来反对已经建立起来的秩序,夺取权力。而且,在南方进行战略进攻是取得胜利的保障,但从目前情况来看,没有大规模的正规部队的支助参与﹐人民战争是不会取得胜利的。所以,我们要当立断,无所畏惧,对南越伪政权进行军事打击,并将帝国主义势力赶出整个越南……”   黎笋在第八轮党中央会议上发表了上述讲话,并通过了拓展胡志明小道及派遣正规军向越南王国渗透的决议,计划在一年内向南方输送三万至四万正规军,支援正疲于奔命的解放阵线重新在越南王国展开卓有成效的游击战争。   计划是制定出来了,但要具体落实、实施还需要一些时间进行准备,但“轰雷”行动的迅速展开,使黎笋必须要重新制定应对的策略。   对于可能针对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军事打击,越共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们显然没有料到黄历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一整套组合拳凌厉无比,直指要害。柬埔寨政府已经不是盟友,而成了敌人,正追击剿杀着境内的越共人员;柬老边境驻有重兵,使渗透的终点只能在北纬十五度线附近中止;老挝境内的附庸巴特寮武装正在遭到政府军及苗族雇佣军的双重打击,胡志明小道进入老挝的战略要道穆嘉山口有被堵住的危险。   情况变化得如此之快,敌人的行动如此狠辣,这令黎笋感到吃惊,但却并未使他的想法产生根本的改变。服软认输,那是不可能的,共产主义者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二字。      第268章 诱饵?      溪山,当北越军向溪山集结的情报来到“轰雷”行动前线总指挥沈栋中将的手中时,他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个“好消息”使得“轰雷”行动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越共终于要自己钻进“绞肉机”了。   作为联合指挥司令部的参谋长,美国的威蒂少将看完这份情报,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对于北越是否会大举进攻溪山,他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当然,指挥部还有一个备用计划,那就是在北部湾挑衅,找到打击北越的借口。但事态还是向着对联军最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令威蒂感到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异常惊讶。   南洋联邦的黄大总统是人还是妖?他的战略预见性实在是太可怕了,威蒂少将把情报递还给沈栋,伸出了大拇指。越共碰上这样的对手,实在是一种悲哀,五零年是朝鲜人被匪夷所思的仁川登陆所击败,现在轮到越共品尝钢铁之雨的残酷了。   溪山,离老挝边境只有六英里,离军事分界线十四英里,是当时越南王国沿非军事区防线西段的终点,距“胡志明小道”最大运输站车邦仅三十多公里。在没有胡小明小道前,这里是不引人注目的,但现在溪山基地成了切断北越的战略生命线——“胡志明小道”的桥头堡,是阻止北越向南越渗透的关键之地。   溪山基地象一把封锁北越从老挝向南越渗透的五条通道的“大锁”,而且还是整个防线西段的重要支撑点,它的存在,使越共如鲠在喉。另外,黄历说服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将溪山基地的守卫交给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二团第一营和南洋联邦陆战二师一团一营。换句话说,这些大鼻子蓝眼睛的美国佬就是一个诱饵。按照越共的心理分析,越共是无法容忍美军在溪山基地的长期存在的,因为那样在向他们表明美国人已经取得胜利。   “越共因为政治方面的需要,很可能情愿承受巨大的伤亡去争取希望渺茫的军事胜利。”黄历曾对沈栋耳提面命地解释“轰雷”计划的细节,“越共对战争的规划、操作从来都立足于改变和重新塑造政治形势这个大局,而从不拘泥于军事上的得失,那个教书匠武元甲曾说过这样的话‘……每天死一千、一万、十万都在所不惜,只要能达到政治目的……’。诱使越共围攻溪山,使之放弃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的游击战术,弃长扬短正是我们最希望出现的情况。”   是的,越共夺取溪山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这与以往用小分队袭扰是完全不同的。尽管越共咬向了诱饵,但能否守住溪山,能否拖住这条大鱼,依旧是指挥部要谨慎对待的事情。   当然,越共选择溪山作为攻击点也不是心血来潮,闭眼蛮干,他们也有他们的考虑。溪山基地虽然坚固,但过于前出,远离后方,属于孤立性战略据点,除去空中支援,陆上的补给通道只有一条:从卡卢到溪山的九号公路。而九号公路修建在悬崖峭壁边,每一座桥梁和涵洞被破坏,都将使运输受阻,而且越军随时可能对通过公路的运输卡车打出枪榴弹,车队极易遭到伏击和火力打击。因为这些不利条件,使得增援溪山变得很困难。   越共在集结,在行动,联军指挥部也立刻做出了应对。南洋联邦陆战二师的两个团穿着越南王国军队的衣服被飞机迅速运至溪山基地,使溪山基地的守卫力量达到了六千人,这个兵力规模是根据确保防守需要及联军能够提供的有效后勤支援能力计算出来的。   与增兵同时进行的是物资的抢运,运输飞机几乎是一架接着一架地在机场起落,堆积如山的弹药补给充实着溪山基地的地下仓库。一支强大的运输车队赶往溪山,其中包括十六门175毫米自行火炮,这种远程火炮可以用来对抗部署在老挝的越军炮兵。   自从五八年黄历访问越南王国之后,对溪山基地的加强便一直在进行。地下仓库已经囤积了巨量的武器弹药和食物医药,与日本人的血战也使南洋联邦的工兵掌握了丰富的修筑坑道工事的经验,八百余座掩体和数公里长的坑道,以及外围绵延的壕沟与带刺铁丝网,溪山基地象一只随时要发怒的“刺猬”,等着敌人撞上它的尖刺。   越共显然以为在溪山可以重蹈奠边府的辉煌胜利,沉重打击美国参与越南事务的决心。嗯,在他们眼里,奠边府是一场胜利,但在黄历眼中,却是一场用人命垒起来的政治上的胜利。   对于溪山,黄历志得必守,并要用这架绞肉机将北越军队撕成碎片。北越低估了他的决心,以及战争的规模,他们还以为即便失败,也不过是多死些人,他们可以再退回北纬十七度线北侧,舔着伤口再等待机会。但黄历已经决定要出手就打他个半死,让北越几年来的建设化为乌有,正规军遭到重创,在几年之内再无法实施军事行动。当然,最理想的便是在越共内部掀起斗争,将那个讨厌的好战的黎笋赶下台来。   为了将溪山变成越共的坟墓,南洋联邦和美国作了充分的准备,在越南王国的各个机场已经停放着几百架战斗轰炸机,充足的炸弹、燃烧弹和导弹,这还不包括上千架美国、南洋联邦和越南王国的各式直升机。而美国第七舰队正游弋于南海,准备扑向北部湾助战。泰国的军事基地内,美国的同温层堡垒B-52轰炸机也整装待发。   这是一场现代化的战争,空地一体的狂猛打击将使北越军队尝到超过二战最大轰炸强度的密集炸弹。这是一场钢铁和意志的比拼,成千上万吨钢铁迎头倾泻,不间断的飞机呼啸,即便是最顽强的战斗意志也只能奏响一曲悲壮的失败之乐。      第269章 战斗的开始      越共没有办法再等下去,如果目前这种态势持续下去,不出一年,南方残存的武装将因为孤立无援而被全部肃清,柬埔寨境内的也将没有他们的落足之地,老挝的巴特寮也无法抵挡住拥有大量武装直升机助阵的王宝的别动队,以及得到美国军援加强的老挝政府军的联合剿杀。   什么也不做的后果是极其危险和严重的,如果老挝再倒向亚共体的怀抱,越南民主共和国将在印度支那成为一个孤立的地区,只能屈辱地忍受国家被分裂的结果。   如果说以前,越共还能保持着战略上冷静的逻辑思考,他们认定通过中立的老挝和柬埔寨进入南越,比起贸然挥师穿越17度线,遭遇到的国际阻力要小得多。即使老挝和柬埔寨的中立原则受到1954年的《日内瓦协议》所保障,河内也不会动摇自己的判断。但现在,他们也只能进行一次军事上的冒险,穿过北纬17度线进行一次攻击行动。而且,他们选定了美国人,这将更有力地向老挝和柬埔寨证明他们的决心和实力,或许能使他们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北越一直试图对老挝和柬埔寨进行控制,老挝的“爱国战线”党便接受着他们的援助和支持,而在一九五九年,甚至有超过五千人的北越部队进驻老挝,表面上的任务是支援老挝的“爱国战线”,实际上是沿着越南边境,强行建立的一支潜伏在老挝东北省份的游击武力。   现在,北越开始了反击“轰雷”计划的军事行动,尽管他们并不了解这个计划的全部。老挝的越共武装向正遭受攻击的巴特寮武装靠拢,以便保护胡志明小道的侧背;北越的正规军则分多批越过非军事区,对靠近17度线的顺化、广治,还有岘港、朱莱、芙拜进行了佯攻和骚扰,当然,重点还是在溪山。   为了在舆论上有个交代,北越正规军改头换面,不对,只是换了个称呼,叫做北方支援南方抵抗暴乱志愿军。这种掩耳盗铃的手法在国际上是常用的,这样能使所谓的志愿军的政府有回旋的余地,也能比较理直气壮地回避指责。   不管怎么样,北越人动了,这对黄历来说,就是个最好的、最合理的机会。那个什么志愿军啊?名字挺长,作用有限。玩外交辞令,嘿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象小孩子把戏一样。   “轰雷”行动第一阶段顺利完成,引诱北越派出了正规军,与重火力装备上占绝对优势的联军进行血拼,虽然其毫无畏惧的精神值得赞赏,但现代战争已经不是凭血肉之躯和敢死精神就能进行的游戏。   现在还要等一等,在溪山要让北越流够血,才能让他们明白实力的差距,不是靠人数的优势能够弥补的。黄历抿着嘴角,带着丝冷笑,起草一份电报,给美国新上任的总统,那个被猪湾事件搞得有些疑神疑鬼的年轻人吃颗定心丸。   就在艾森豪威尔离任前夕,已经意识到老挝将成为他的心腹之患。他认为这个国家才是“多米诺理论”的关键。老挝的独立至关重要,事实上,他已准备“无论有没有我们的盟国的支持都要……开战”。在艾森豪威尔卸任和交接期间,保卫老挝就成为了艾森豪威尔对新当选的肯尼迪总统最特别的建议了。   作为要对印度支那问题作出回答的第三任总统,肯尼迪继承了一套已有的完备的政策措施。卷入越南问题是肯尼迪政府和他之后的约翰逊政府最好最明智的共谋,是两个政党的两位总统十年来所追求的准则的实际应用。和他的前任一样,肯尼迪也认为越南是美国整体地缘政治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他和杜鲁门、艾森豪威尔都相信,阻止共产党在越南取胜对美国的国家利益至关重要。他也看到了共产党已经获得了在河内和北京的统治权,并认为正如苏联政府所设计的一样,河内的共产党成为了克里姆林宫的代理人。   选择越南作为攻破共产党阵营扩张的阵地,保持越南王国的地位,对美国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新式的战争,使美国看到了使他们进退维谷的暗淡前景。如果政治策略的改变是打败游击战的良方,那么逐渐增强的游击队武力抵抗是否意味着美国的政治建议没有被正确地采纳,抑或这些建议至少在战争步骤的实践上没有切中要害?就象几乎所有的美国领袖断言的那样,如果越南对全球的平衡来说真的很重要,这是否意味着地缘政治必然使美国一定要参与一场距离本土上万里的战争呢?   虽然肯尼迪的越南政策在很多方面都是对杜鲁门和艾森豪威尔政府的继承,但是他们之间也有许多重要的不同之处。艾森豪威尔看待越战是基于军人的立场——这是发生在南越和北越两个明确政治实体之间的战争。对肯尼迪政府来说,共产党对南越的进攻并不是一场传统的战争,倒有几分类似于内战的游击战争。然而,艾森豪威尔却以常规战争的角度看待越南受到的军事威胁,肯尼迪政府以比他的前任们更多的预示灾变似的话语表达了他的地缘政治观点。   肯尼迪政府相信,美国和曾进行过常规战争的苏联之间已经陷入了核武器的僵局(其实,评估时机并不成熟),套用国防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的话来说,这使得战争将“不堪设想”。肯尼迪政府坚信增加军备将消解共产党开展朝鲜式有限战争的机会。通过逐项排除,美国认为游击战会成为未来的战争浪潮,对抗游击战是对美国牵制共产党能力的最后考验。   而越南正是这样一个绝佳的试验场,在共产主义正在第三世界掀起所谓民族战争的“圣战”时,美国必须帮助那些“向往自由”的新兴国家对抗以游击战为主的共产主义势力的颠覆活动。   在越南王国这几年的反渗透和围剿绥靖中,美国人确实学会了不少东西,武力震慑、怀柔分化、保甲户籍、暗探耳目、迁民隔离、打入拉出、重奖举报等等,令有反游击战专家的兰斯代尔也感汗颜,在南洋联邦的军官面前绝口不提自己的这个称号。即便是驻越南王国的美国顾问团也逐渐知趣地退出了对解放阵线打击的指挥位置,而专心搞他们熟悉的正规作战训练。   但美国政府对“轰雷”行动的打击范围和规模是有异议和保留的,这使得黄历不得不与美国方面划定了各自的行动范围,也是他要将美国人留在溪山的原因之一。美国的飞机将主要负责对围困和攻击溪山的北越军队进行空中打击,并对溪山基地实施空中援助;而在亚共体联军登陆攻击北越海防等城市时,美国则只出动B-52型轰炸机对北越的重要目标进行轰炸。因为据情报显示,北越还没有装备地空导弹,对这种战略轰炸机来说,就几乎没有威胁。   更为准确的情报是,目前北越的防空网是以简陋的防空炮所组成。全境内只有20座防空预警雷达、1500门防空炮,没有任何战机及防空飞弹,可供喷射机起降的机场也只有两座(分别在首都河内以及重港海防)。   以这样的实力进行挑战,实在是有些滑稽,但北越人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实际上就是这样做的。他们依靠的是从中国学到的游击战术,依靠的是巨大的人力。   虽然历史上有许多数据表明美军在越南战场上没有输过一场战役,而且在整个越南战争中,越南的人员伤亡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几个欧洲主要参战国家的总和,超过美国数十倍,但是美国最终并没有在越南赢得胜利。因为战争的胜负是各种力量综合角逐的结果,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杀人比赛。而实际上,美国人是被自己的恐惧打败的。   北越“志愿军”对溪山的围攻在一九六一年九月三日展开,他们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打算借围困溪山要塞引诱敌军大部队前来增援,然后在九号公路通过伏击战把溪山守军和援军一起歼灭。为此,北越军队投入了两个齐装满员的精锐步兵师——第304石和第325师,约两万三千人在溪山附近完成集结,并迅速将溪山基地包围起来,一场空前激烈的大战即将开始。   本着出其不意的战术原则,北越军队在战役开始时投入了第202坦克团展开攻击。在一九五九年十月,越南人民军从苏联引进了一批苏制T-34-85中型坦克及PT-76型水陆坦克,并以此组建了一支也是唯一的一支坦克部队——第202坦克团。   一九六一年九月三日夜,北越军队第24步兵团在第202坦克团第3连的16辆PT-76型水陆坦克配合下,借助着夜色的掩护,向由五百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守卫的溪山要塞外围的老村高地发起围攻。      第270章 血战之胜      在很多战争中,武器并不要求多么高级先进,关键是使用的场合和突然性,北越军突然集中使用坦克,给美军以很大的心理打击。   这是驻越南王国的美军第一次遭到坦克的攻击,许多美国海军陆战队员从未遭遇过越南人民军的坦克,他们惊恐地发现北越军队在坦克的掩护下开始进工,纷纷乱了阵脚,慌乱中有人竟然用机枪向北越军的坦克盲目地扫射起来。很快,北越军的步兵在坦克的引导下突破了美军的外围防线。   越军的步兵和坦克相互协同,步兵一旦遭遇美军碉堡,坦克立即上前用坦克炮进行抵近直射,将其彻底摧毁。而只要美国海军陆战队员试图使用90毫米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攻击坦克时,就会立即遭到北越军步兵密集的火力压制。在如此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之下,许多美国海军陆战队员逃离了自己的防卫阵地,撤向第二道防线。   美军随即呼叫空中打击和炮火支援。然而,由于夜间可视度差,美军的炸弹和炮弹不分青红皂白地落在阵地上,误伤了不少美军。至第二天清晨,战斗结束,北越军占领了老村高地,人员伤亡居然少于美军,这完全归功于有坦克突然参与进攻。   九月四日,越南人民军第202坦克团又出动PT-76型水陆坦克继续对溪山要塞内部的蒲登县美军海军陆战队营地发起进攻。但这次遭到了美军海军陆战队的无后坐力炮攻击,被击毁一辆,另有一辆被赶来支援的武装直升机击毁。   九月六日,万余名北越士兵在炮火掩护下向溪山基地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溪山主阵地设在861、881高地上,四十六门105毫米的大炮呈星形配置,以作犄角之势,互相支援,是标准的火力威猛的炮垒。   溪山守军凭着炮火优势将进攻的北越军拦截,使其根本无法接近,猛烈的炮火对越军造成了重大的伤亡。同时,美国的F-105战斗轰炸机和B-52轰炸机也飞临溪山上空,向越军倾泻着炸弹。在强大火力打击下,越军被迫撤出了战斗。   九月十日,北越军趁着夜雾进入阵地,进行潜伏,只准备一声号令跃起进攻,却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没有挖掘防空工事。但他们没有料到在溪山四周的山林间和草丛里布满了数以百计的声音传感器,使溪山守军得知了他们在迷雾掩护下的行动,也侦知了他们的预伏地点。   天空中传来越近越响的嗡嗡声,北越军士兵卧在洼地里、草丛中,听不出这声音来自何方,当听到炸弹在头上怪声尖啸时,再想脱离已经晚了。没有防空壕和掩体,无处藏身,炸弹和炮弹几乎同时落了下来,大地发出火山爆发似的轰隆声。半人高的山草燃起熊熊火焰,重磅炸弹犹如雷电交作,呼啸而来的热风直扑北越士兵的脸颊。   在茅草的火光照耀下,周围布满了血淋淋的尸体,显得特别可怕,象是一场噩梦。有的幸存的北越士兵失去了自我控制,在弹片纷飞中四处奔跑嚎叫,旋即又被击倒。晨雾渐渐散淡,第二批、第三批飞机又开始轮番轰炸,并用机枪扫射那些奔跑的士兵。第三批刚刚消失,第四批已经临空,上百枚凝固汽油弹丢在北越士兵曾经潜伏的洼地上。   山茅草冒着熊熊火苗,形成一片片火浪。浓烟滚滚,令人窒息的热浪直冲进北越士兵躲藏的沟谷。有的北越士兵忍受不了浓烟熏呛,用手撕着喉咙向烈火里钻,一股股焦肉的恶味直刺鼻腔。在太阳升到半空之时,北越士兵原来的潜伏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不见一茎青草,情景让人胆颤心惊。   遭到沉重打击后,北越军暂时停止了进攻,但随后又在九月十五日夜里再次发动了大举进攻,直到天亮才撤出战斗。两天后,北越军又向溪山东南三公里处的阵地发起进攻,伤亡近五百人,却无法达到目的。   九月二十二日,一支强大的增援部队从卡卢赶往溪山,北越军在南越增援部队的必经之路——九号公路上伏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虽然轰炸机弹如雨下,给阻援的北越军以重大杀伤,但也使第一次增援溪山的企图遭到失败。   对于北越军来说,能够击退溪山基地的援军,使之继续遭到围攻,这是一次了不起的胜利。而对于联军指挥部来说,这次象征性的增援杀伤了北越大量有生力量,并给北越军造成了一种假象,使其能继续在溪山这个绞肉机里挣扎。   增援失败了,空袭却更加猛烈起来,每天上百次的狂轰滥炸使北越军的伤亡持续增加。即使阴云密布,即使大雾弥天,即使能见度等于零,大批新型飞机在电子探测器的引导下,也能准确地打击计算机标定的目标。但这种空中打击却被北越军误认为是敌人增援失败后黔驴技穷的表现,溪山基地已经岌岌可危。   十月十五日,北越军经过休整和准备,向由“伪南越军”驻防的861高地发起了猛攻,再次使用了苏制PT—76型坦克,希望能出奇制胜。但这次,他们失算了。冒充南越军人的南洋联邦守军不仅使用了无后坐力炮,还使用了反坦克导弹,并迅速招唤了空中支援。随后的战斗表明,装备了反坦克火箭弹的武装直升机才是坦克的最大克星。多重的打击北越军的坦克部队造成了灭顶之灾,北越军第202坦克团损失惨重,仅一天就被击毁了十辆坦克,被迫退出了战斗。而这次大规模进攻也在联军空地一体的狂猛打击下以尸横遍野的失败而告终。   十月二十四日,北越军的重炮运到了前线,他们在老挝一侧的山丘上设置了威力强大的130毫米加农炮阵地,这些火炮的射程都超过了守军的105毫米榴弹炮。北越军开始昼夜不停地轰击溪山基地,平均每天落到溪山守军阵地上的炮弹有一百多发。   十月二十七日,溪山基地守军突然使用了一直隐藏的175毫米自行火炮,在侦察飞机的校准下,对北越军设在老挝的加农炮阵地予以猛烈的轰炸,使猝不及防的北越重炮兵遭到重大损失。   此时,所谓的“北越志愿军”在各处的佯攻都已经结束,在顺化附近进行的战斗最为激烈,因为这里曾是越南古都,具有很大的政治意义。北越军队一度曾攻至城下,对城门发起了猛攻。但北越军队为攻克城门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这是历史上最恐怖的七天七夜,在空中飞机、地上大炮、海面军舰的联合打击下,北越士兵被炮弹、汽油弹和空气燃料炸弹炸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越共第三师尚未入城就折损大半。   北越第三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踩着城门的废墟攻进了顺化,但只占领了城市的三分之一,便被从海上赶来增援的南洋联邦海军陆战第一师第二团所击败,在坦克、装甲车、直升机的掩护下,第二团经过激烈的巷战,将北越军逐出顺化。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北越军在城内杀害了近千名知识分子、教会人士、旧贵族和西方访客,包括妇女和儿童。   退出顺化的北越第三师没跑多远,便被赶来的越南王国陆军第一师所包围,在坦克、装甲车、武装直升机的联合打击下,这支历史上被吹嘘为“战无不胜”的北越王牌师几乎被全歼,师长阮雄被俘。   现在,越南王国的军队源源不断地向北开进,在北纬十七度线附近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与北越军队开始对峙。而战火正盛的溪山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很多勇敢的战地记者。   溪山的守卫,在杀伤了大量北越军的有生力量后,也遇到过许多困难,握有完全制空权的联军空军并不能自由飞行。北越军的炮击使机场跑道坑坑洼洼,用铝片加固了的跑道承受不了C-130重型运输机的重压,曾经使一架运输机倾覆。只能用C-123轻型运输机,它的运载量大减,只能用增加班次来弥补,这就增加了更多的危险。为了减少损失,很多运输机不敢长时间停留,竟发明了一种滚筒卸货方法,象拉大便似地打开舱门,把物资拉在跑道上,飞机可以不熄火,拉完之后立即飞走。想来有点滑稽,叫人啼笑皆非,却的确是一种创造。   总指挥沈栋曾征询威蒂的意见,是否将美国海军陆战队接出来,用南洋联邦的军队顶替。这似乎损伤了威蒂的自尊心,他冷冷地拒绝道:“不必了,他们不能离开那里,他们是在为美国的荣誉而战。”   十一月四日,溪山保卫战进入了第六十一天,惨烈的战争场面随着空降至溪山基地的记者的摄像机,传向了世界各地,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我不明白北越人怎么经受得住,那真是山崩地裂我们脚下的山崖在颤抖,堑壕在摇撼,我们在地堡里,就象坐着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连盖顶的沙袋都震裂了,砂石撒落到领口里和咖啡杯里。许多北越军被震得七窍流血,五脏翻转,可是,他们竟然还在支撑……溪山周围,大家可以看到,在四公里之内的山谷全都被炸成了焦土。”播音员的画外说明向世界各地的人们讲述着这触目惊心的场景。   电视的屏幕依然沉着地展示战场的景观,场面切换,出现了昆嵩机场和波莱古机场的镜头,那沉睡婴儿般的重磅炸弹正被摇篮车推进弹舱,机场上飘动着白色的云朵,在白云中编好队的机群飞向溪山……   “美国海军陆战队坚守住了881高地,阵地前留下了几百具北越人的尸体;南洋联邦军队在武装直升机掩护下,发起反击,在溪山西南阵地与敌肉搏,血战两小时,前进三百米我强大机群正向敌人炮兵阵地实施轰炸。溪山保卫战已进入第六十二天敌人阵地动摇,伤亡惨重,攻势不断减弱。”   画面突换,从前沿阵地突然转向溪山机场,不断有炮弹爆炸,有一架折断机翼的C-123运输机在跑道一侧熊熊燃烧,“对溪山保卫者来说,这是沉重的一天,溪山落下上百发炮弹,飞机跑道受到损伤,一架正在卸货的运输机被炮弹击中并有十六人由此丧生……”   电视画面暗了下来,拍摄的是黑天,阵地上不时闪起爆炸的火光。时间不大,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响了起来,一下子,整个天空红亮起来,黑暗隐退,所有的杂草、木桩、弹坑在光亮的霞云中一清二楚。无数个燃烧弹的子弹头,象火雨似的散布到半空中。   在摄像机的长镜头下,阵地前面变成一片火海,本来是没有人影的,突然就出现了北越士兵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蹦跳扭曲着在烈火中挣扎,那情景既壮烈又悲惨。   依旧是那个画外音的讲解:“北越军依然效法奠边府的经验,在深夜里向我军阵地挖掘堑壕,用弯曲的深沟和沟里的洞穴来躲避轰炸,有的竟然延伸到我们阵地前沿一百多米处,我们的战斗轰炸机丢下数以百计的凝固汽油弹,使这些深沟变成一片火海。北越军也曾试图挖地道接近溪山高地,但我军的监视监听系统引导轰炸机群和105毫米炮群,立即把挖掘地道者埋葬在未挖成的地道里……”   此时,肯尼迪总统也对着电视屏幕,阴沉着脸嘟囔着:“可怕的战争,可怕的北越共产党,如果不是这次行动,我还不知道他们竟会有这么疯狂。”他把脸转向一边,眼神里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冲动和烦乱,“问题就在于要让别人信服我们的力量,越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是在越南的决定性时刻,我们必须打赢!”   惨烈的战斗吸引了几乎全世界的目光,《南洋日报》评论道:如此蔑视生命的进攻前所未有,荒唐至极,可见越共领导人之冷酷。在联军的钢铁打击以及钢铁意志之下,可耻的侵略必将被粉碎;《纽约时报》记者道格拉斯·罗宾逊在描述溪山战况时说:“那是个被爆炸和死亡笼罩的可怕之地”;《华盛顿邮报》写道:“尼亚加拉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大瀑布之一,那瀑布似银河倒悬,以山崩地裂之势直冲河谷,声如雷鸣,所以溪山轰炸在战争史上也应该写上一笔……”。   黄历的目光从办公室的超大屏幕上移开,低头在电报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北越军已是强弩之末,各部队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反击的时候到了。   十一月七日,在北越军停止攻势的第二天,前线联合指挥部认为解决溪山的时候到了。经过几十天的血战,北越军的围攻已经遭到了重创。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二团、越南王国第五师、越南王国机械化第四旅发起了打通九号公路的军事行动。与此同时,溪山守军在强大的空中掩护下向北越军发起反击。遭受重创的北越军面对来势汹汹的反击,已无力支撑,在进行了一些抵抗后,主力化成小股武装分散向老挝境内撤退。十一月九日,持续了六十六天的溪山围攻战结束,共有七千余越军在溪山战死,受伤者达到了八千余。   战争结束了吗?显然还没有。就在联军发动解围作战的同时,越南王国集结在北纬十七度线的部队向北越发动了进攻。越南王国政府宣称要对北越的侵略进行惩罚作战,而顺化平民被屠杀的惨景以及幸存者的描述被记者们大肆渲染,激起了越南王国民众以及西方国家的愤慨。   幸存者中有一个奄奄一息男孩,他的左臂被整个砍掉了。他用微弱的声音告诉记者说,他曾经注射过预防疟疾的疫苗,许多孩子都注射过美国医生的疫苗。可是当越共人员冲进顺化,说美国人给儿童注射的是灭绝人性的绝种药,挥刀把他的胳臂砍掉。   另一个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十八岁的杜氏青的遭遇也让公众感到极为愤慨,作为一个混血儿,她遭到了非人的折磨,能活下来连医生都感到惊讶。北越军把带有西方血统的混血孩子称作DUI DOI(脏孩子),他们都把越南混血儿看做他们民族的耻辱,好象使他们有一种被强奸的感觉,这深深地刺痛了妄自尊大的越共政府。   对教士和修女的屠杀是仇恨西方的表现,但屠杀知识分子则有些令人难以理解,连妇女和儿童都不放过,就更令人感到痛恨和厌恶了。国际舆论偏向了谴责和声讨,不管有没有“志愿军”的名义,北越此次行动确实使自己陷入了尴尬和难堪的境地。   “轰雷”行动的第三阶段战役开始了,越南王国的五个师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向北纬十七度线的北越守军发起了进攻,并将之称为“天罚”之战。而美国的B-52轰炸机群则开始对北越的弹药库、铁路车站、桥梁、油库、军港实施猛烈轰炸,为黄历所策划的最后一击做着准备。      第271章 各方的反应      “帝国主义者已经把他们臭名远扬的‘扩大战争’的矛头指向了我们,我们准备予以迎头痛击。帝国主义者是花了大量的钱来唆使人们诽谤我们国家的,正象他们对拒绝让他们占领和掠夺的国家和人民倾泻了几十万吨炸弹一样。”面对越南王国军队的挺进以及飞机的狂轰滥炸,越共发表了声明,用一贯的宣传口吻说道:“英勇无畏的人民军正在奋勇作战,打击侵略者,英雄的人民也要马上动员起来,让侵略者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如果一个侵略者打胜了便得意洋洋,打败了便龟缩回去而受不到任何的惩罚,那将助长其下一次侵略的野心。”联军指挥部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义正辞严地对北越进行了谴责,并解释了现在军事行动的目的,“我们已经粉碎了北越政府对一个主权国家——越南王国的野蛮侵略,并且展开了对侵略者的自卫反击。在此我们要重申一点,与好战的、侵略成性的北越政府相比,我们的军事行动是在伸张正义,惩罚罪恶。我们无意于推翻现任的北越政府,也无意于侵吞他们的领土,但我们要看到北越政府做出真诚的、负责任的、理智的、和平的表示。”   双方唇枪舌剑,互相指责,但北越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张口闭口人民战争、全民皆兵,却绝口不提之前的侵略行动。而“轰雷”第三阶段行动的展开,已经使北越遭到了重大的损失。   汪秘热电厂,这个巨大的热电厂曾是北越感到自豪的能源基地,现在正冒着滚滚的浓烟,几乎全被摧毁;河内油库90%的设施被炸毁,烈焰熊熊,火光四射;安沛军械弹药库被击中,爆炸声象过年的爆竹,殉爆的弹药飞出去几百米远;北越海军的巡逻艇基地鸿基、清化、宜安、荣市、广溪都遭到了猛烈轰炸,地面上为数不多的小口径高射炮向空中零乱开火,稀稀拉拉的炮弹对飞机根本构不成威胁军港内不时传来爆炸声,一座油库被击中,烈焰裹着浓烟腾空而起;二十六座桥梁、四个火车站、十几处涵洞被摧毁,北越的运输能力降低了百分之七十……   轰炸已经持续了五天,除了美国的B-52轰炸机,南洋联邦和越南王国也派出了战斗轰炸机,加入到这场倾泻钢铁的行动当中。没有空中拦截,地面防空火力也不强大,北越嘴巴上硬着,却无奈而痛苦地品尝着被蹂躏的滋味。   越南王国的地面部队在北纬十七度线与北越的军队进行着厮杀,不是突破不了,而是联军指挥部的严令。利用火力优势消耗北越的有生力量,并不时制造突破的险情,尽可能多的将北越的地面部队吸引过来。   越南土地上发生的战争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当北越跨过非军事区发动进攻的时候,中苏保持了沉默,共产主义兄弟嘛,即便做得不太对,有些盲动和冒险,也不能公开批评,让西方阵营看笑话。   何况两家正在唇枪舌剑地进行“教条主义”和“修正主义”的口水战,关系是越骂越僵,已经失去了共同协商对策的氛围。   赫鲁晓夫对越南并不太热心,因为黎笋上台后便表露出了对他所倡导的“三和路线”的排斥和反感,与毛泽东一样,表现出了好战的倾向。另外,从历史和地缘方面来看,北越与北京走得更近一些,这也让赫鲁晓夫耿耿于怀。而更重要的是开战后黄历的一封亲笔信,让赫鲁晓夫决定暂且袖手旁观更为有利。   对,先让北越饱受一顿重拳的打击,要是能将那个不太听话的黎笋搞掉就更好了。在关键时候再适时伸出热乎乎的大手,凭借苏联的强大的国力与军力,无疑会在与中国援助北越的竞赛中占据上风,将北越拉拢过来是很有把握的事情。而且,还可以借这场战争搞些手段,不费成本地作一次顺水人情,加强自己的社会主义盟主地位与威望。   于是,苏联就援越问题向中国提出了以下提议:一、允许苏联援越的武装物资过境中国;二、允许苏联援越顾问团使用中国云南的一到两个机场,并且驻防五百名苏方士兵在被允许的机场;三、要求中国同意苏方在中国领空开辟空中走廊以方便苏联援越;四、要求中国同意苏军约四千人过境中国去越南;五、举行苏中越三方会谈,商讨抗敌大计。   若单凭字面来看,苏方的每一个要求都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实际上看,其中二三四点要求,都有侵犯中国领土领空危害中国安全之嫌。当然,如果在两国友好合作的五十年代初期,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两国领导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哼上一曲,什么都搞定了;关键是现在两国关系恶化,任何一个敏感的行动都有可能伤及自己那颗脆弱的心,中国能让苏联假借援越之名大模大样的侵犯中国领土领空吗。   所以,对于以上几点建议,中国除了答应了第一点之外,其余几点均以不同的理由拒绝了。为何拒绝第五点建议?当然是中国并不想让苏联过多地插手越南事务。   赫鲁晓夫充分利用了这次援越外交作专题文章,彻底将这场援越秀作足作全。在三天内两次通过驻华使馆,要求中国配合苏方的援越行动,都被中方明确拒绝。这正中苏方下怀,赫鲁晓夫于随后召开的莫斯科共产党、工人党代表协商业协会晤上,特意把这种事披露出来,并表示由于中方对苏方援越的阻挠,给苏方的援越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难度。中方吃了哑巴亏,又不好去批驳分辩这件事,只得独自生闷气。   而中国目前面临的局势也很恶劣,与苏联老大哥吵得正凶;印度又在边境地带频频推进,制造冲突,战事一触即发;苏联撤走专家,使得很多援建项目陷于停顿,要重新开始建设困难很大;大跃进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国民经济陷于困境。这使蒋介石又企图重温反攻大陆之梦。台湾当局大量购进新式武器,改装了飞机,增加装油量,使之能来往于台湾大陆之间。另外,蒋介石还宣布延长服兵役时间,士兵一律不准离开营房,随时待命。官兵的鞋上、腰带上都印上“光复大陆”的字样。台湾三军部队集结高雄附近基地,准备从高雄港登船出发。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是与南洋联邦进行的第三轮大使级会谈正在进行中,中国大使王炳南就越南战争问题提出质询,南洋联邦的回答是:北越政府好战成性,一直不肯正视越南已经成为两个独立主权国家的既成事实,这几年来对越南王国和柬埔寨的渗透和颠覆有目共睹,不知道中国对此曾有过什么评价和反应?   南洋联邦驻越南王国大使宗少华还说道: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国家,南洋联邦联合亚共体成员国共同对北越的侵略行径予以反击,这是合情合理的,而且决心坚定不可动摇,绝不会为外部因素所影响。   当然,南洋联邦并无意于推翻现在的北越政府,也无意于为越南王国谋求不属于它的领土,甚至欢迎越南民主共和国加入亚共体,以帮助越南民主共和国摆脱贫困,建设国家。而现在的军事行动只是要使北越政府改弦更张,放弃其好战的思想,不成为影响印支和平的障碍。停火谈判随时可以进行,但前提条件是北越政府正式承诺放弃使用武力对邻国进行侵略,承诺不再对邻国搞渗透颠覆等破坏活动,对顺化屠杀事件道歉并惩办相关责任人,与越南王国、老挝、柬埔寨签订和平协议,并对本国的军力发展有一个明确的限制标准,以使其邻国对本国安全有信心。   令王炳南感到吃惊的是宗少华告诉他,这些条件将同时通过中国和苏联向北越政府转达,南洋联邦黄大总统的意思是要中苏两国真正负起大国的责任,敦促北越政府考虑到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损失,尽快接受条件,恢复印支和平。   换句话说,停战和谈是北越政府唯一的选择,中国可以支持它打下去,但苏联却可以为了促成和谈,周旋于双方之间,两头讨好。而支援北越继续战斗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越南王国和越南民主共和国已经是两个国家,这是联合国承认的,抹除任何一个,都是不现实的,都会招致全世界的反对。   而且从中国方面的分析判断,北越一步一步的行动正是落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军事上的冒险出击遭到了空前火力的猛烈打击,还背上了侵略的恶名。顺化攻城战更象是有人故意为之,有意放水让北越军攻进城里。当然,北越军的激进清洗是错误的,而这个阴谋恰好利用千余生命使世界上的舆论偏向了一边。      第272章 养贼自重      很阴险,很狡猾的计策,通过在柬埔寨和老挝的行动迫使北越只能在坐看友军被消灭和冒险出击中二选一,而这两个反应都无法令人满意。而且,北越显然低估了南洋联邦那位黄大总统的决心和意志,他显然不是一个光说不练的家伙。一出手便是又狠又辣,令人难以抵挡,在溪山六十多天的战斗中,更让北越军流了太多的血。   再者,论中国的实力,除了派兵与亚共体和其背后的美国作战(这是中国极力避免的),所能支援的也不过是些轻武器,象飞机、大炮、坦克等,中国也有,但从质到量,都不能与美国或南洋联邦相比。嗯,中国当然可以给北越来点精神兴奋剂,比如“我们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你们的,我们不仅要全力支持你们,还要动员全世界人民来支持你们”,显然,这种论调是苍白无力的,没有铺天盖地的炸弹来得实在。毕竟饱受轰炸、损失惨重的是北越军。   北越政府已经派人向北京求援,中国政府作出的初步决定是派出防空部队支援北越,但在时间上好象不太够,而且北越政府对这样力度的支援也不够满意。现在政治解决的大门已经敞开,打下去没有希望,倒不如在外交上去努力,如果让苏联拔了头筹,那是绝对不可取的。没错,开展积极的外交活动,使中国在亚洲地区乃至世界范围的声望大大提高,让世界上的国家都知道,国际争端的解决离不开中国。   这就是黄历的手段,打你也要打得有理有据,让你有苦说不出,让你的帮手也左右为难。北纬十七度线,这是一个标志,越南王国的军队始终欲过未过,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现在集结在北纬十七度线附近的北越军队已经达到了四个师,这还只是正规部队,民兵及后勤运输人员更是超过了十万人。而越南王国有六个师在作战,重武器装备占据绝对优势。   那么黄历在等什么呢?如果北越看到黄历面前的作战沙盘,肯定将会大惊失色,后悔将如此多的军队集结在北纬十七度线阻挡越南王国军队的进攻。   整个越南的地形酷似一个两头大,中间细的哑铃,从北纬十九度线至北纬十六度线便是狭长的哑铃把,西面是长山山脉阻隔,东面是南海茫茫。几个军舰模型在沙盘上直指北纬十八度线和十九度线之间的沿海城镇奇英,再向西则是立着伞兵模型的香溪,这两个地方连结起来,便将北纬十七度线附近的北越军隔离起来,除了翻越长山山脉逃入老挝,别无它路可走。   这便是黄历的最后打击,与仁川登陆颇为相似,可以一举将北越军的主力消灭大半,北越军将再无能力组织强有力的防线,向北攻入北越腹地将是一马平川。   黄历围着沙盘已经转了好几圈,计划好定,决心难下,这本身便是一个冒险,如果中苏有了出乎意料的反应,战争将变得绵绵无期。同样,如果就此放过北越,以后的战争也很可能会再爆发。   好半晌,黄历才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柬埔寨已经加入亚共体,红色高棉还不成气候,早晚会被逐出柬境或者被消灭,北越通过柬埔寨向越南王国渗透的通道已经断绝。老挝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但北越经此重创,想再展开行动却不是一两年的时间能够恢复过来的。   养贼自重,这是个百试不爽的计策,如果北越被打得太惨,南洋联邦作为东南亚基石的地位便会随下降,想再从山姆大叔口袋里掏钱就不容易了。虽然自己很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显然并不符合长远的利益。   算了,就放北越一马吧,他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几年来的经济建设被摧毁大半,想重建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宽松的环境。此次南洋联邦和美国已经显示了保卫越南王国的决心和行动,他们会以此为戒,消停一段时间了。   幸好没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美国佬,他们就是这个毛病,战争未开始时怕这怕那,得到点甜头便又要得寸进尺。黄历冷笑一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提笔写着给沈栋的电报。   ……   战事的不利必然会导致政治的危机,这在很多国家都有先例,北越也不例外。特别是黎笋的忠实拥护者阮志清大将在溪山被炸身亡后,原本是要增加政治声望的举措却变成了自剪羽翼。   溪山之战损失惨重,两个主力师折损大半,失去了战斗力,在仓惶撤入老挝境内时又遭到了喷气式飞机和武装直升机的猛烈追杀,几乎完全被击溃,撤退变成了逃亡,弹药物资丢弃殆尽,甚至很多伤员都无法带走,可谓是狼狈已极。   顺化之战,不仅一个师几乎被全歼,更因为屠杀在国际上造成了极恶劣的舆论攻击。当然,这种愚蠢的行径不一定是北越政府授意的,但他们平日的宣传教育却使士兵具有了消洗反动派的动机,加上惨烈的伤亡很容易使人产生报复的冲动。而其他地方的佯攻也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反倒在铺天盖地的轰炸追击中损失惨重。   接着便是连续几个昼夜的不间断轰炸,炸弹、燃烧弹、导弹如雷霆万钧的赫赫战神,各个地方在一片火海中燃烧。几年的建设成果毁于一旦,交通运输线几近中断,每天大量的人员伤亡触目惊心。   到了现在,北越的正规军已经阵亡了超过四万人,而且在北纬十七度线阻击敌人的部队还在经受着钢铁之雨的洗礼,每天都上报着巨大的伤亡人数。这一切外力的作用,都不可避免地促使着北越政府内部的分歧和争斗激烈起来。而失去了北越仅有的两位大将其一的支持,另一位大将又在之是排挤和打压的对象,黎笋的声望急剧下降,支持他的基础日渐薄弱,来自内部的反对力量骤然强大起来。      第273章 以势逼人和国穷志短      在北越军队中有两个大将,一个是指挥了奠边府战役的武元甲,一个便是在军中仅次于武元甲的阮志清。两个人都是军人,但关系相当恶劣,原因是两人对越南的军事前途看法根本不同。阮大将的基本主张就是在南越农村打持久战,消耗敌人,而武大将在参观了苏军的机械化部队后,对苏军是推崇备至,武的观点就是最大程度利用外国援助,积极发展重武器,学习苏联搞机械化部队,而阮大将则认为越南没有经济实力高大兵团作战。   在政治立场上,武元甲相对温和,而阮志清则是相当左的,并且对中国的游击战十分推崇,对毛泽东更是崇拜已极。他曾经仔细研究过中国红军时期和八路军时期的战略战术,对“农村包围城市”十分推崇,他认为,越南和中国在人文和地理上相通的地方很多,中国经验越南必须借鉴,南越的解放,必须是建立在“持久战”,长期的对敌人的消耗上。   阮大将的观点,与黎笋很相近,虽然阮大将的亲中倾向令黎笋很不爽,因为他一直对中国在《日内瓦协议》签订时,逼迫越共接受越南南北分治耿耿于怀。但在党内斗争中,黎笋还是将阮志清拉进了自己的阵营,并提拔了相当多的南方干部,以排挤武元甲等人。   阮志清的阵亡,使黎笋失去了一根支柱,北越的惨重损失和危急的形势也使来自党内的反对声音强烈起来。武元甲等人开始攻击黎笋的激进做法,而来自中苏的斡旋也使黎笋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   再说胡志明这个人,作为越共的精神领袖,他的民主思想还是比较浓烈的,这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他虽然知道要依靠暴力来到目标,但是,他并不是崇尚暴力。这与黎笋等人的狂热还是不同的,面对联军的猛烈打击,北越遭到的空前损失,令他现在对越共的领导班子很不满意,但是,他又不想学苏联那样采用激烈的手段,迫使他的第一副手黎笋交权。   实质的变化出现在中苏的斡旋过程中,中国方面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联军目前在北纬十七度线的攻势只是压迫和吸引性质,如果北越态度依旧强硬,联军将在北纬十七度线以北实施登陆作战,一举将集结于北纬十七度线的北越军包围歼灭。   仿佛为了证实这个说法的可能性,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的军舰突然出现在海防港,对港口实施了持续三小时的炮击。   两栖登陆?象仁川一样,那可是黄大总统的拿手好戏。但这次是明目张胆的,连保密措施都省了。但在联军强大的海空军面前,北越知道了也没有把握粉碎联军的登陆作战。这就是弱国的悲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束手无策。   而前线的军队开始有不稳的迹象,联军要从他们侧后实施登陆的消息在飘飘洒洒落在头上的传单上写得清清楚楚,不可遏制地造成了军心的浮动。   形势是如此恶劣,猬集于前线的北越军显然成了联军可以随时登陆包抄切断的牺牲品,而这个损失是不能忍受的。越共高层似乎又想到了当年法国人从海防登陆,将他们赶到越北深山时的情景,悲观和忧虑立时笼罩下来。   灾难随时有可能发生,前线十几万人的生命就取决于越共的态度。胡志明坐不住了,武元甲的言辞更激烈了,黎德英倒戈了,黎德寿沉默了,黎笋的心凉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黎笋辞去总书记之职,越共对外宣称是身体原因,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持续了一百多天的战争要划上句号了。   作为欢迎的表示,对北越的轰炸停了一天,但随即又更加猛烈起来,表达着对北越的停战态度的不满。联军的军舰也再次出动,沿着北越的海岸线进行示威性炮击。   又支撑了半个月,北越终于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这些让步主要表现在对和谈的条件上。初期是以联军撤出越南作为和谈的条件,后来以联军声明停战作为和谈的先决条件,再后来要求以联军声明停止轰炸北越作为和谈的条件,最后只要联军事实上停止轰炸北越就行。就这样,门槛一步步降低,终于走到了谈判桌前,其中苏联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人穷志短,国穷志也短。虽然中国极力想在和谈斡旋中担当主要作用,但领教到现代化战争的巨大威力后,武元甲等人的上台自然把争得苏联的援助当成了主要任务。何况,他的观点本来就是积极发展重武器,学习苏联搞机械化部队。现在,苏联已经答应,只要北越接受和谈,并承诺不再挑战南洋联邦和美国的战争容忍度,将把大量的军援送来。新式坦克、喷气飞机、防空导弹等等,显然要比中国更为慷慨。   赫鲁晓夫的意图很明显,你们中国不是要与苏联争取世界革命中心的地位嘛,北京的那位浪漫主义诗人不是颇有作世界革命领袖的雄心嘛,好啊既然要想作革命领袖,那就不能是孤家寡人吧,把你以前的马仔越南争取过来,看你怎么当领袖?   中国眼见在和谈中将处于被动,甚至有被抛开的危险,论调便又变了,开始给北越猛灌兴奋剂,“(越南战争)不在于胜利还是失败,不在于是大胜还是小胜,而是你们怎么夺取伟大的胜利。在时机成熟时你们会取得彻底胜利。苏联正在出卖越南的利益,已经沦为了美国的走狗,与帝国主义和谈是妥协,将使世界人民感到失望,亲美势力感到高兴。你们要坚持下去,不能妥协。在和谈中,你们不是主动的,相反,却丧失了主动权。”   不可否认,新中国这种基于意识形态和积怨的指责是不合情理的,指责苏联出卖越南利益,沦为美国的走狗,这毫无根据。虽然两越和解是符合苏联的全球利益,但也符合两越的利益。北越已经损失惨重,前线的部队更有被包围消灭的危险,象中国所说,把帝国主义的仆从军放进来打,发挥人民战争的优势,这似乎有点儿戏。   北越已经打累了,在灼热的战火中走到谈判桌前,实在是想歇一歇。所以,为了防止中国作梗,他们在很多和谈具体问题上都是与苏方私下商定,而没有通知中方或是过后才通知中方。如果说中苏双方是一对情敌的话,那么越南就是双方都想争取的情人。越方是和中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现在情人却更多地与情敌眉来眼去直至暗通款曲,伤了中国领导人的那敏感而自尊的心。   考虑到中方的敏感,以范文同为首的越方和谈代表在发表接受和谈的声明后访问了中国,并且呆上好几天,主要就是解释需要和谈的问题。北越想在中苏之间尽量搞平衡,但中国并不领情,他们已经公开宣布“世界革命的中心已经由莫斯科转移到了北京”,既然要想作革命领袖,当然要作出一种革命的姿态,进行激进的宣传,与最大的帝国主义作斗争是这种姿态的必要部分。   中国口号喊得响,在行动上却还坚守着自己的底限。那就是:如果代表美国利益的联军只是进行对北越的轰炸,那么中国将派出防空部队进行支援;如果他们侵略北越,则中国将派出地面部队参战。换句话说,中国还是想当战争代理人的角色,而不是赤膊上阵,亲自操刀。   北越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看到了问题的实质,并不是中国不赞成和谈,只是这次和谈基本上是苏联促成的,这令中国感到很受伤。在对北越妥协投降的指责中,中国方面说了很多过激的话,比如“我们认为,你们在很短的时间里接受了苏联修正主义提出的妥协和投降的建议。所以,中越两党和两国政府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这种类似绝交的语气,刺痛了越南领导人的心。   在北越领导人看来,指责越南妥协投降,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战争也是艺术,和谈不一定是妥协,中共本身也有过N次边战边和的经历嘛在国共内战时,中共被压迫到了陕北窑洞,为了能与国民党和谈,几乎用尽了手段,最终在赤化了张学良后达成目的。在台湾冲突中,不也一直保持克制,寻求与美国的和谈吗?如今北越南因为战争消耗太大,难以支持,寻求与对手和谈,有什么错了?   负责北越和谈事务直接面对中方指责的范文同对此越来越反感,面对中国方面的咄咄逼人喋呓不休的责备,忍无可忍的他说出了一句份量颇重的话:“你们提出的意见是建设性的,我们会认真考虑它们。因此,毕竟是我们在与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和亚洲最强大的国家作战,我们对我们的军事和外交行动负责。”   这句话什么意思?用现代通俗语言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翻译一下,那就是:“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作主,你少啰唆。”   夜色中的北京暮蔼沈沈,它预示着中越双边关系越来越黯淡的前景。      第274章 和谈与狙击      新中国还陷在误区里不能自拔,等到他们真正意识到,在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中意识形态不是一个靠得住的标准,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强大的时候,才能真正地发挥影响世界的力量。正如一位学者所说:中国人总是要先改变自己,才能影响世界。   和谈定在法国的巴黎进行,为了冲淡所谓帝国主义的宣传,美国没有参加,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越南民主共和国和苏联,可以称之为四方会谈。和谈还未正式展开,越南王国方面已经在黄历的建议下,释放出足够的善意,并没有以战胜者自居,继续损伤北越的自尊心。   “虽然现在是两个国家,但民族和文化的钮带是不能用国界和意识形态来划分的。我们愿意与越南民主共和国成为世代友好的兄弟之邦,让时间去解决统一问题。”越南王国国王大保帝发表了真诚的讲话,“同胞相残,兄弟厮杀,这样的惨剧无疑是令我们双方都感到痛心无比的事情,希望这一幕不会再发生。虽然我们之间有着思想和制度上的差别与分歧,但作为一个国家领导人,使自己国家的人民生活和平安乐,富足幸福,在这个目标上应该是一致的。在今后,我们应该增进互相之间的了解,以互惠互利的形式进行交流,消除误解和好战所导致战争的根源。谨此,向在这场悲剧性的战争中丧生的所有越南人致哀。”   越南王国首相潘光诞向越南劳动党主席胡志明发出了访问的邀请,称其是一个可尊敬的长者。并宣布,越南王国军队从北纬十七度线后退五公里,释放一批受伤的北越战俘,无偿捐赠一批药品。   为此,越南王国的大度受到了国际舆论的普遍赞扬,称其建设性的和解行动为和谈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管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既然要和平解决,就要做出高姿态,这是外交的策略。   北越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满目疮痍的国家,毁了大半的固定设施,伤亡惨重的军队,国际舆论的指责,这又怪得了谁呢,只能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和谈注定将以北越的让步而结束,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他们也拿不到。但和谈并不意味着战事的全部结束,在老挝靠近越南王国的丛林中,一场特殊的战斗正在进行……   凄冷的月光下,丛林中出奇地冷寂,三个人影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来到了一条小溪边,开始涉水前进。小溪对岸,一根黑黝黝的枪口从一堆落叶中缓缓地伸出来,瞄准镜中已经牢牢地套住了目标的身影。陈实昕屏住了呼吸,手指在扳机上一扣,伴着一声难以觉察的声响,目标身子一顿,扑通栽进了溪水中。另两个人影不明所以,匆忙回头,一颗子弹无声无息地再次飞来,将另一个敌人击倒。   仅存的敌人不敢再停留,飞快地趟过溪水,向丛林中逃跑,在水花四溅中,他还没来及上岸,一颗子弹追踪而至,射进了他的后背。   陈实昕轻轻长嘘了一口气,带着伪装的脸上露出丝笑意,向着旁边的观察手挤了挤眼睛。   观察手伸出大拇指比了比,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划了一条横杠,这已经是他们第六十九个战果了。   印度支那战场是一个很适合狙击手纵横的天地,浓密的丛林为他们提供了无数天然的射击场所和藏身之处。南洋联邦派出了一群配备高级狙击器材的专业狙击手,穿梭于丛林中,神不知鬼不觉对敌人过行着无情的猎杀,配合王宝的苗族别动队占领老挝与越南王国接壤的狭长区域,保护越南王国不受北越的渗透袭击。   如果说在目前世界各个国家的军队中,最重视狙击手的非南洋联邦莫属。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黄历便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他的偏好以及对狙击手作用的极为重视,使得南洋联邦的狙击手训练极为系统。而在配备的武器方面,也走在了其它国家的前面。   “暗刺”狙击步枪,可以称之为现代狙击步枪的先驱,浮动式枪管,半自动射击方式,发射7.62毫米弹,最大有效射程为九百一十八米,全重4.85千克,于一九四七年开始研制,于五八年装备部队。单从时间上看,它的确够得上先驱这个名号。   而且,为“暗刺”狙击步枪还配有专门的狙击枪弹,一共有两种,保证最大有效射程的超音速子弹,以及初速小于三百三十米的亚音速子弹。与这两种子弹相配合的狙击战术则被称为“长距狙杀”和“寂静射杀”。   长距狙杀,从字面上便可以理解;而寂静射杀,则是刚才陈实昕所使用的战术。结合亚音速步枪弹和消音器,在两百米至三百米的距离悄无声息地置敌于死命。这种战术在夜间被证明尤其有效,安装了消音器的步枪枪口火焰几乎完全被消除,射击时产生的噪音也极小,在丛林环境中很难被听见。陈实昕和他的观察手就曾使用这种战术,在一次夜间行动中逐一成功狙杀十四名北越士兵,而始终未被敌人发现踪迹。   而保证夜间狙杀成功的另一利器则是南洋联邦为狙击手装备的主动红外线夜视仪,这得益于与西德的技术合作,参考原型是二战期间德国制造的主动红外瞄准镜“吸血鬼”,但在功能和体积上却有极大的改进,属于国际先进水平。   有严格的挑选,系统的训练,高级的装备,南洋联邦秘密派出的五百名狙击手无疑成为了令人生畏的丛林死神。   狙击手的参战是在溪山保卫战开始之后,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效果,得到确认的成功狙杀纪录已经达到了九千七百六十三人。这其中有北越士兵,也有老挝的巴特尞部队。      第275章 老挝苗族      狙击成功带给狙击手的喜悦是无尽的,对于陈展昕来说,每次的狙杀都是自己的荣耀,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些。孙忠宏,老一代的狙击之王,成绩是二百九十八,已经成为了所有南洋联邦狙击手要超越的偶像。   太阳慢慢升起,雾气在逐渐消散,观察手在掩体内蜷缩着身子还在睡着,几米外的陈展昕则警惕地用望远镜四下观察。   阮春文庆幸自己足够警觉,能够迅速隐蔽起来。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看不到一个人影,好象什么也没发生。是自己多心了?不,作为一个经常在丛林中穿行,又经过训练的狙击手,他知道,他遇到了另外同是狙击手的人。   与人们印象不同,北越也有狙击手,而且也经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每个团大约拥有三名至十名狙击手,凭借着二战期间剩余的安装了光学瞄准镜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捷克生产的Vz257,以及少量的“图卡列夫”M40半自动步枪,在浓密的丛林中,他们也经常对敌人实施伏击。   陈展昕肯定自己遇见了一个敌方的狙击手,因为这个敌人的反应非常快,在他刚举枪瞄准的时候就消失了。那是经过训练的迅速反应,他兴奋了起来,决定跟这个狙击手玩一场只有一个胜利者的游戏。   轻轻扔过一根树枝,叫醒了自己的观察手,陈展昕做了个手势,观察手微微点了点头,象蛇一样缓慢地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阵位。   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但陈展昕不敢放松丝毫警惕,狙击是一项极富耐性的竞赛,谁的耐性更强,更冷静,谁就是竞赛的生存者而且他的装备肯定要比对方好,这让他更充满了信心。   四十分钟过去了,丛林中出奇的冷寂,冷寂到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名的鸟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更是凭空增加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陈展昕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丝丝的汗珠,他咬了咬嘴唇,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一只兔子突然从侧面树丛里蹦了出来,陈展昕知道,他的对手已经转移到了那里。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把枪口转移过来,观察手向他做了个手势,用一根树枝挑起帽子,慢慢向上举起。   嗯,敌人上当了,陈展昕看到远处的草丛中慢慢地伸出了一根枪管。找到目标了,陈展昕将瞄准镜的准心牢牢地套在目标上,敌人的枪响了,枪声划破了森林的寂静,无数的飞鸟冲天而起。几乎与此同时,陈展昕也轻轻扣动了扳机。   目标再也不动了,陈展昕还在瞄准着,丝毫不敢大意。二十分钟过去了,目标还是一动不动。陈展昕和观察手交换了手势,观察手端着枪小心翼翼地从隐蔽处退出来,匍匐着慢慢靠了过去。敌人满头鲜血地趴在草丛中,后脑上穿出的弹孔还流着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一支老式的安装了光学瞄准镜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扔在一旁,狙杀成功了。   在丛林中的狙杀,南洋联邦的狙击手在夜间更有优势,但碍于丛林的视界影响,狙杀战多在四百码内进行,也就无法全部体现出新型狙击步枪在射程和精准度的特长。但也不是所有的狙杀都在丛林中进行,在老挝的辽保地区,便有一座被炸弹和燃烧弹几乎夷成平地的山谷,被巴特寮和北越的部队称之为死神之谷。   封锁山谷的是一个狙击小队,共有三十人,他们的集群行动使这条由北越进入老挝的丛林通道陷入了瘫痪。光秃秃的山谷令敌人横尸无数,而北越的狙击手痛苦地发现,他们狙击步枪的射程和精准度在对手面前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重狙,在特定的环境中显示出了特殊的巨大威力,依靠射程的优势,牢牢封锁了这个山谷。   “第六十一个,确认击毙。”周强听着观察手向军官的确认报告,面无表情地走了开去,心中暗自说道:“等着吧,我才不当第二,一定要超过那个姓陈的家伙。”   这是他们的丛林营地,处于一支苗族别动队的保护之下,不说他们的装备和能力,单说物资供应,就让苗族别动队羡慕不已。   周强从车载冷藏柜里拿出几听南洋联邦出产的柠檬碳酸饮料走到一旁的荫凉下,分别扔给几个苗族别动队队员,对他们官职最大的锡米上尉问道:“今晚带我们去西南丛林吧,从这个山谷走的敌人几乎没有了。”   锡米上尉犹豫了一下,打开饮料,畅快地喝了几口,才谨慎地说道:“那片丛林很危险,游击队设置了很多陷阱,特别是那种梭镖——我们得到命令,要尽量保护你们的安全。再说,敌人就算从那里偷偷过去,前面也有另一支部队在挡着,这你应该知道的?”   “老挝战线党”的游击队员常使用一种梭镖发射器作为武器,它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武器,在一个坚硬的柚木做成的支架上,可以并排放上几十根削尖带毒的梭镖,一经扣动扳机或触动绊绳,梭镖就会同时射出去,几乎相当于冲锋枪的扫射。在丛林中作战的苗族别动队,有很多人是被这种带毒的梭镖射死或射伤的。   周强当然知道在丛林中的各个险要地点,以及通往丛林的大小道路上基本都有狙击手或王宝的别动队,但他要的是狙杀的数量。   “这个你不用管,带我们去,也不用深入丛林,能在林子边上找到埋伏阵位就行。”周强执拗地说道。   锡米上尉迟疑着,回头对旁边的几个苗族别动队员叽哩呜噜地说着话,其中一个别动员队员开口回答,竟然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的姑娘。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锡米上尉转头对周强说道:“她是本地人,知道那里的情况,她说有一个地方可以满足你的要求,那是一个山洞,可以俯视那片丛林。不过,那山洞里可能有蟒蛇,你还要去吗?”   “蟒蛇?”周强咧了咧嘴,笑道:“好啊,老吃罐头都吃腻了,换换烤蛇肉也不错啊!”   锡米上尉无奈地摊了摊手,对那个苗族姑娘说了几句话,那个苗族姑娘转身走开了。   “倒是没发现,你们队伍里还有女的。”周强很随意地问道。   锡米上尉沉默了一下,苦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们打仗为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们苗族如果能够有一块安定的土地,能够吃饱饭,还会与什么越共、老挝阵线打得不可开交吗?拿起枪打仗,就有一份报酬,要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才不会干这种杀人的事情。老挝阵线也有不少女人,但她们和我们的目的不同。算了,不多说了,你们命好,是南洋联邦的国民,我在你们国家呆了三个月,简直,唉,简直象天堂一样,连政府救济乞丐的食物都比我们吃的好。”   周强挠了挠头,在国内还没有这种感觉,到了老挝、柬埔寨,看到平民在战乱中的生活,才知道国内民众有多么幸福。   “这里,还有越南王国那边,按照协议,是划给我们苗族生活的地方,我们是在用命来换族人的安定。”锡米上尉将饮料全部喝光,起身将罐子捏扁,说道:“希望早点打完仗,你们南洋联邦可是答应过,绝不会亏待我们苗族的。”   “那是当然,我们大总统说话向来算数。”周强说道:“就算这里不能生活,我们国家的地方多着呢,大总统说不定把你们都迁到南洋联邦去。”   锡米上尉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苦笑道:“南洋联邦的移民标准很高,你这话就是说着玩。不过,要是你肯娶苗族女作妻子,倒是能不费力地把她和家人都带过去。怎么样,刚才那个姑娘叫芒喃,长得挺漂亮——”   “别开玩笑,别开玩笑。”周强慌忙摆着手,转身去收拾装备,身后传来了锡米上尉恶作剧的笑声。   历史上的老挝苗族确实充满了苦难,建立别动队帮助美国打仗,越战失败,美国人抛下了曾为他们血战的朋友,使他们遭到了后来掌权的老挝阵线和越共的迫害,大批苗族难民逃入泰国,遭遇很悲惨。   但现在,黄历已经和越南王国和老挝达成协议,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建立苗族聚居区,用这支在丛林中擅战的民族封堵住有可能向越南王国渗透的区域。同时,建立起一个跨越老挝和越南王国的军事基地。   只要巴黎和谈能够顺利达成协议,迫使北越从老挝撤出部队,失去了北越支持的老挝阵线将不是政府军的对手。老挝的稳定,便是越南王国的稳定,柬埔寨也是一样,对此,黄历是看得很清楚的。但老挝和柬埔寨又有不同,因为老挝和中国有接壤的边境,黄历还不准备挑动中国敏感的神经,所以,也就暂时不会接纳其加入亚共体。      第276章 巴黎和谈的影响      作为跨入一九六二年的新年礼物,巴黎和谈顺利结束了,虽然在表面上是对等的停火谈判,但实质上却是实力对比悬殊的单方面的妥协。   越南民主共和国接受了越南王国的实际存在,也就是承认了越南被分裂成两个独立国家的现实。协定规定:越南全境立即就地停火;禁止越南民主共和国向越南王国渗透部队和运送战争物资;由国际监察机构监督停火,监督通过指定的口岸运入供替换的军事装备,监督印度支那全境内的战争俘虏的遣返工作,必须使战俘有自由的选择。协定中有一个条款重申了北纬17度线为越南民主共和国、越南王国之间的临时军事分界线,并禁止一切军事人员越过这条线,民间交通必须经过两国双方协议。越南民主共和国在三个月内从老挝和柬埔寨撤出其全部军队,并同意不再利用这两国的领土对越南王国采取军事行动。   纵观巴黎和谈的协议,南洋联邦的所有要求基本都得到了满足,除和惩治顺化屠杀的责任人之外。当然,直接责任人北越第三师已经伤亡大半,剩下的都关在战俘营中,主动权掌握在联军的手中。   如果新建立的关系不发展成为互利的坚实基础,那么,刚刚签字的巴黎协定“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稳定的局面,一段喘息时间而已”。黄历巴黎协定的签署并不象很多人那样乐观,他对美国人就是这样说的。因为这种局面是他刻意造成的,美国担心所谓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他不怕,但却要让美国人继续相信这一点,为了遏制共产主义在东南亚的渗透而继续付出。   纵观整个战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虽然北越取得了奠边府战役的胜利,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现代化战争的经验,对现代化的攻坚战术几乎一片空白。当他们面对的是第一流的现代化军队,第一流的火力攻势时,依然采用拼人数的战术,以惨败收场也就不意外了。   当然,对于北越的游击战术,黄历并不敢轻视,所以他才不遗于力地帮助越南王国政府对境内的解放阵线实施不间断的猛烈打击,并为了使解放阵线得不到外来的援助,而有意发动了这场战争。   游击战是弱者对付强者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术,当然也有其不人道的缺点。通常,游击战士都杂迹于平民之中,以平民作为防弹墙,造成敌人无法分清反抗者和平民。这样,广大平民和政府之间就形成了对立的局面。   在越南的城市当中,便发生过越共人员向政府官员和军人开枪或投掷手榴弹,然后混杂到平民当中去的事情,越共利用警察无法伤害所有平民的心理而逃之夭夭。倘若警察因为搜捕凶手而抓了人,越共就利用这件事来歪曲宣传,说警察如何残暴,连平民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于是,政府和平民之间的相互怀疑越来越严重,从而达到孤立政府的目的。   显然,这是不人道,也是不道德的。历史上越共确实经常运用这种战术,使得越南平民的伤亡极大增加。虽然他们最后成功了,胜利了,但却要为成千上万平民的伤亡负责。   漠视生命,这是越共领导人的特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把伤亡只看成是纸面上的数字,这是他们自认为意志坚强的表现。对此,黄历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厌恶和排斥。   不管怎么样,越南的局势算是稳定了下来,柬埔寨的红色高棉刚刚成立便遭到了沉重打击,恐怕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东山再起。老挝战线党的武装在北越军队撤出后也将孤立无援,要么退入北越境内寻求庇护,要么与政府军继续战斗,前景也很黯淡。   因为最后的登陆合围没有实施,亚共体各国组织的联军在战争中并未派上大用场,但政治目的已经达到,北越想再展开军事行动,就要考虑面对几个国家的联合打击。通过这次联合行动,南洋联邦基本确定了在亚共体中的盟主之位,这对以后是大有好处的。   而且出兵的几个国家也没吃亏,所出动的军队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装,武器装备先进不少,而军费有人买单,派越部队的后勤物资也大多在本国订购,使得各国多多少少都发了一笔财。   在这次战争中,出兵最积极的除了南韩,便是巴基斯坦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印巴的积怨使得新的战争并不遥远,巴基斯坦积极响应,不过是在为自己打算,在将来与印度的战争中能得到亚共体成员国的大力帮助。对此,黄历心知肚明,但印度显然不是朋友,趁着印巴战争浑水摸鱼,也是他预想中的计划。   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总结经验教训总是非常必要,并将在以后获益匪浅的。南洋联邦的众多新式武器在实战中进行了大量使用,当然也出现了许多问题。飞机的性能、导弹的有靠性、灵巧炸弹的准确性、雷达搜索的范围和误差,越南这个难得的武器试验场,使得这些新式武器得到了很好的检验,战后的改进将使它们更具有实战性。   现在,黄历可以比较放心地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国内了,战争的结束,使得两年后一个和平、辉煌的奥运会成为可能。建设,发展,一个国家的实力与其拥有的政治影响是成正比的,对于这一点,没有谁比黄历认识得更深。   借助于六一年制定的“折旧补贴”政策,南洋联邦的厂况企业在这一年里购买、更换了大量的新式机械设备,并积极采用先进的管理模式,使得南洋联邦的产品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都跃升了一个台阶。而且,劳动生产率的大幅提高也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国内劳动力短缺的局面,使得联邦政府不必因为移民的问题而过于伤脑筋。      第277章 发展的侧重      移民是把双刃剑,当经济飞速发展,它能解决劳动力紧缺的问题。当经济陷入低谷,就业紧张时,也就不可避免地造成移民与当地原住民的关系紧张。基于这样的长远考虑,黄历宁可采用劳务输入和对外投资的办法,也不肯降低移民的标准。   战后的一代正在成长起来,而鼓励生育的政策还需要十年左右才能显现出效果,在这个时期,劳动力问题不可避免,但也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么简单,必须从长远来规划,来考虑,来解决。   发展永远是国家要极度重视的一个课题,继六一年财政赤字之后,六二年再度出现了财政赤字,与六一年政府为鼓励企业更新设备和技术,并支出大量的“设备折旧费”不同,六二年的财政赤字主要是对外经济援助的大量增加。   南韩、柬埔寨、越南王国、巴基斯坦、菲律宾等亚共体成员国都或多或少地向南洋联邦提出了经济、技术援助的要求,而财政赤字便主要是因为这些经济援助而产生。   对外经济援助并不是拿南洋联邦纳税人的钱去向贫穷国家“行善”,与很多不了解内幕的人的理解相反,国际间的对外经济援助通常都有着政治和经济上的双重效果。一位经济学家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没有无条件的援助,援助是外交政策的工具。它们的援助主要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被援助者。援助者把援助的最初、最直接和最明显的利益看得比受援国更重要。”   毋庸讳言,南洋联邦也不是大施主,大善人,但与西方援助所附带的诸如资本市场自由化、工厂企业私有化、价格市场化和贸易自由化等严苛刻条件相比,南洋联邦的经济援助的条件显然要宽松许多。   南洋联邦的经济学家曾经仔细研究过对外经济援助的好处:南洋联邦外援资金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将被用于购买南洋联邦生产的食品、设备和支付援助人员的工资。每提供一南元的援助,则可以得到两南元以上的出口效益,这样便帮助南洋联邦创造了就业机会,为南洋联邦的工厂企业及其股东带来了利润,替南洋联邦政府提供了须纳税的收入,让南洋联邦在与这些受援国家的国际收支中获得了顺差……   嗯,嗯,总之就是对外经济援助在提高南洋联邦政治形象,增强政治影响力的同时,经济上的好处也是大大滴经济援助看似一种恩惠,但相当部分甚至绝大部分通过各种途径又回到了南洋联邦手中。从长远来看,经济援助更多地增进了南洋联邦的经济利益,这是与受援国家所获得的经济利益相比较。   看看,这就是对外经济援助的实质,难怪西方国家乐此不疲。当然,他们更为贪婪,更为严苛,所导引的也多是一条走向地狱之路。西方国家利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性金融机构,以金融、财政等强制手段,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到处强行冲破壁垒打开这些羸弱国家的市场,同时却阻碍第三世界的商品(农产品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主导产品)进入他们的市场。特别是金融资本这个经济“核武器”,它在某些国家的投机行为可以导致这些国家的储备在几个小时、几天内就流干。   区别于西方国家的“暴露无遗的贸易掠夺行为”,南洋联邦削减了经济援助的获利空间,放宽了经济援助的条件,将一些技术含量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步转移到这些受援助国家。在缓解国内劳动力紧张的同时,实行着产业调整,并尽力使受援助国家摆脱贫困。毕竟,领着一群穷嗖嗖的小弟,即便在亚共体里当盟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不过是个乞丐头儿而已。   继天然橡胶联盟之后,趁着越南战争结束,南洋联邦声威大振的时机,亚共体粮食联盟宣布成立,包括了泰国、越南王国、缅甸等世界主要稻米出口国,成为又一个可以在国际上具有影响力的组织。   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五日,贝尔实验室在南洋联邦的山口洋成立了一个新的研究机构——贝尔实验室基础科学研究院,这是贝尔实验室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美国本土之外建立研究院,也是南洋联邦致力于高科技发展的整体步骤的一部分。   一九六二年二月,靠晶体管收音机起家的南洋联邦华拓和瑞典爱立信建立各控股50的华拓—爱立信合资公司,生产新型拔号电话及按键电话,并以纵横制交换机系统拓展南洋联邦电话网,共同开发亚洲电话市场。   同月,南洋联邦无线电子公司与美国摩托罗拉建立合资工厂,主要生产一种称为寻呼机的小型无线接收机和军用便携式调频双向电台,并在全国警察系统中安装摩托罗拉调幅双向警用无线电通信系统。   一九六二年三月,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贝尔实验室、国家宇航局及英、法、南洋联邦电信机构联合发射了第一颗通信卫星。这个镁和铝制成的圆球直径八十八厘米,有七十二个平面,重七十七公斤,装有三千六百个太阳能电池,沿着与赤道四十五度夹角的椭圆轨道两小时三十七分绕地一周。   西雅图世博会上,通信卫星现场直播了各种电视新闻和文艺演出,包括费城队和芝加哥幼狮队的棒球比赛。但设在美国缅因州和英国、法国、南洋联邦的地面接收站只能在卫星远地点6000公里左右的二十分钟“窗口时间”传递信号,效果并不理想。   通信技术的突飞猛进正在成为改变世界的主导力量,对这一点黄历坚信不疑,一九六二年也成为南洋联邦大力推动通信事业发展的最重要的一年,新型的拨号电话、按键电话、自动交换机、无线寻呼机将带给南洋联邦公众新的惊喜和痴迷。      第278章 名位之累      温柔的阳光照着小花园,底下是永远翠绿的草地,上面是广阔的蔚蓝天空,周围到处流散着浓郁的但并不薰人的花捍。有的花儿正在含苞,有的花儿正在盛开,有的树上还结着果实。草坪中央有一座喷水泉,用白大理石筑成,上面镂着精致的雕刻。一尊人像由圆座托着,矗立在池子中心,把水花喷射到半空。水花从高处落下,就象雨点般打着水晶似的池子,只听得琤琤琮琮的一片悦耳声音。   “手机呀,大砖头我也认了,四哥,你听见了没有啊?”凌雪坐在藤椅上,一边喝着冰饮,一边继续折磨着黄历的耳朵。   黄历翻了翻眼睛,不耐烦地说道:“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还有完没完啊?说好看你家新建的花园,来了就听你絮叨个没完。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明天我给你弄两台军用便携式调频双向电台,你和阿辰一个背一个。”   慕容辰嘿嘿一笑,也不说话,看着远处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们,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四哥,你催一催嘛,国家的钱多投入一些嘛!”凌雪继续说道:“原子弹都弄出来了,大哥大不是很简单嘛!”   “简单个屁。”黄历没好气地说道:“科学是不能投机取巧的,多晒太阳补钙,多活几年,别,连电脑都有了。”   “切,我不是着急吗?”凌雪撇了撇嘴,说道:“四哥,别当你的破总统了,跟我一起赚钱多快活,看这花园,嗯,还有游艇。要是你帮我啊,我能把地球都买下来。”   黄历苦笑了一下,看着妻子抱着儿子走了过来,大概是在草坪上吃了什么东西,何梦雨一边走着,一边从儿子的嘴里抠着什么,儿子则在母亲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这小子,什么都往嘴里塞,特别是会动的小东西,肯定是草坪里的某个小虫子又激起了他的食欲,嗯,要让他明白这不是蛋白质的补充源,看来很困难。   “嫂子,快坐下凉快凉快。”慕容辰殷勤地站起来,从旁边的冰桶中拿出一听饮料,还有一个冰淇淋。   “谢谢你,阿辰。”何梦雨皱了皱眉,臭孩子刚长出的小牙把她的手指咬痛了,她宠溺地打了下儿子的小屁股,把他放到地上。   “达达,达达。”小黄历迈着两条小短腿,咧开小嘴,笑着向黄历走了过去。   黄历呵呵一笑,伸手抱起自己的儿子坐在腿上,说道:“梦雨,男孩子就得皮实着点,你寸步不离的,会把他惯坏的。”   “孩子还小嘛!”何梦雨辩解了一句,打开饮料喝了起来。   黄历无奈地点了点头,接过慕容辰手里的冰激凌,用小木勺喂着儿子。很难得有这么休闲的一天,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很快乐,很温馨。再过几年,嗯,四年,他就能自由了?好象是这样的。   凌雪将藤椅搬到何梦雨跟前,两个女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不时出清脆的笑声。   “四哥。”慕容辰凑近了过来,笑着说道:“听说你要参加奥运会,要当世界上第一个拿金牌的总统?阿雪也正在练习呢,到时候给增加个项目呗。”   “不——”黄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哭笑不得地看着慕容辰,“你们两口子吃饱了撑的,我参加奥运会那只是开玩笑,你们别当真啊!那个,我还真是挺好奇,阿雪练的什么,嗯,还增加项目,你以为奥运会是咱家开的。”   “东道主嘛,应该有这个方便的。”慕容辰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至于什么项目,阿雪还没最后确定,练了几个,都觉得没太大把握。”   黄历彻底无语了,索性歪过头,不理会这对净整妖蛾子的两口子。   “呵呵,开个玩笑。”慕容辰毫不在意,自己笑着解嘲,望着不远处的孩子们说道:“孩子们都长大了,阿盈,都成大姑娘了。”   黄历转过目光,看到自己的女儿坐在喷水池边,侧着身在理头。是啊,孩子长大了,也出奇地美丽,继承了她母亲的基因,甚至还扬光大。就是脾气,让凌雪教得有些野。   “妞妞——嗯,现在是沙巴分公司的经理,很能干的女人。”慕容辰别有意味地说道。   黄历缓缓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儿,用低沉的声音问道:“她母亲还好?已经当外婆了,还是不肯到坤甸来吗?”   “阿珍的身体很好,除了照看外孙,还在自家庭院里种了块小菜地呢!”慕容辰收起了玩笑的嘴脸,很正经地说道:“至于不来坤甸,肯定不是你那样的想法。妞妞过些日子要来坤甸公出,你要不要见见她?”   黄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妞妞要来看我,我当然欢迎,也高兴。要是她不愿意——你们就多费心!”   “牛牛,牛牛。”小黄历吃得满脸都是冰激凌,咧开少牙的嘴,笑嘻嘻地呀呀学,逗得黄历和慕容辰也失笑起来。   往事已矣,珍娘不奢望成为黄历的妻子,但黄历却忘不了这个和自己有着特殊关系的女人。当三天后,妞妞,嗯,应该叫张丽霞,来看黄历时,又勾起了那久违的回忆。   “别叫我总统,还是叫我舅舅比较顺耳。”黄历和蔼地示意张丽霞坐下,苦笑道:“就象我叫你大名总有些别扭,不如叫妞妞更顺嘴。”   “呵呵,那我就叫您舅舅。”妞妞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说道:“这是送给小弟弟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是母亲缝的小玩艺,里面有鱼睛,她说这样能让小孩子不受惊吓。”   黄历点了点头,拿过一个布老虎枕头,轻轻摸着上面的针脚,一种难言的滋味浮上心头。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吃过饭再走,如果方便的话,你回去后寄张全家福过来。要说,也是很亲近的人,却弄得越来越生疏了。再过几年,等我退休就好了。你母亲就是太敏感了,那个,你回去好好照顾她,现在日子好过了,让她多享受享受!”   “嗯,总——呵呵,舅舅您放心,我会好好孝顺母亲的。”妞妞看了看黄历,眼中有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即又笑道:“母亲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小琴姐,您还记得,她在抗日的时候便参加了政务学校,现在可是县长呢,和我争着孝顺我娘呢!”   黄历笑着点头,自己给很多人带来了平静幸福的生活,不光是妞妞、小琴,还有小桃、区忠、沈栋、钟可萍……他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听着妞妞提起了以前的故人,这无论如何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一代人渐渐老去,而另一代人已经成熟起来,黄历感到欣慰的同时,更加觉得自己的身份成了很多老朋友接近自己的障碍。难道什么事情都不能两全?他深深地暗自叹息。   ……   南洋联邦在六二年所进行的一系列经济领域的合资合作计划有着极强的针对性,对于黄历来说,选择有前景的外国公司,选择有前景的研项目,是不困难的。而对原子弹的研制成功一直持保密态度,也是黄历反复权衡之后的选择。   之所以将原子弹的试爆一拖再拖,黄历是有着担心和另外的考虑的。如果南洋联邦是一个无核国家,那遭到核攻击的可能性便很小;而如果南洋联邦拥有核武器,但敌人很可能会用同等的武器来对付。   历史上的古巴导弹危机是和平解决的,但谁又能保证现在依然会是那样的结果。黄历必须谨慎,原子弹的试爆可以延后,但核研究却不会中断,而且,在合适的时间爆炸原子弹,这也是值得深思熟虑的大事情。南洋联邦还需要大展,经济上的成就比拥有核武器更具实际意义。而一种比较低调的姿态,会在争取经济、技术援助时,取得更有利的成果。   核武器说穿了不过是一种威慑的力量,它的效果并不是射之后,而是停在射架上。说穿了,谁也不愿打一场两败俱伤的热核战争,从这一点看,核武器就象现代战争中的弓箭一样没有用处。   而且,拥有核武器和拥有核打击能力是不同的概念,南洋联邦没有战略轰炸机,或者说正在研制当中。没有远程导弹,只配备了一些中程导弹,而周围却没有能在实质上威胁到南洋联邦的国家和势力,也用不到震慑。   当然,作为一个强国的标志,核武器必须拥有,但现在显然不是向世界上证明这一点的时候。   到了六月份,古巴导弹危机还未生,但在亚洲,另一件国际大事却吸引了黄历的目光。中国终于对印度阿三的得寸进尺和狂妄自大失去了耐心,在边境开始了反击作战,中印战争爆了。      第279章 六二年,多事之秋      1962年中国和印度发生的边境战争,就当时看,胜利者和失败者是十分明确的。但是经过了几十年之后,再来看那场战争及其结果,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胜利者除了没有失败的名义,却具备了失败者的一切;失败者除了没有胜利的名义,却得到了胜利者的一切。   战争的进程证明了在“精神原子弹”武装下的解放军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始终被动员在巅峰状态的高昂士气使他们能创造按常规思维不可想象的奇迹。但战争的结果同样令人大吃一惊,因为中国作出了一个令全世界惊叹的“仁义”之举,在当代国际关系中几乎称得上独一无二的大手笔,将九万二千平方公里的领土再次送到了印度阿三的手里。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难道我已经不是地球人了?黄历目瞪口呆,九万二千平方公里啊,看着是一个数字,可换算起来吓死人。——相当于一个江苏省,一个浙江省;相当于三个台湾,六个北京;相当于一个匈牙利,两个丹麦,三个比利时;相当于六个科威特;相当于十个英阿争议的马尔维纳斯群岛;相当于二十个日俄吵得不可开交的北方四岛;这是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上一国被另一国强行侵占的最大一片土地,可成为一个纪录留存于世。   什么叫领土和主权,为了哪怕一寸土地,一片时隐时现的礁石,都可以让两个国家打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的争端,就这么被那位“胸怀宽广”的毛先生挥手放弃了。   为什么?这一定有什么道理,黄历冥思苦想,不得要领,看来自己实用主义的头脑确实不够宽广,想不透这匪夷所思的结果背后蕴含着什么样的目的。   那么,当时中国领导人是怎样想的呢?这就要从当时的意识形态出发,并从当时的国际形势来加以判断。当时中国正力图扮演第三世界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阵营的领袖。印度当时正是那个阵营的重要成员,“教训”一下不碍大事,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毛泽东的全球战略和盟主地位就会大有影响。所以,教训完了要立刻适可而止,再给几根胡萝卜,只是这胡萝卜太大了一点。   可惜呀,送了这么大根胡萝卜,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印度阿三又重新占领了这片土地,越占便宜还越卖乖。而这边却是一点动作也没有,就是消极防御。等到印度移民在那里长起一代新人的时间,那里也就成了他们的家园。时间是合法性的最好来源,强权成为公理往往都是在时间的帮助之下。   中国在一九六二年使用了强权,却放弃了时间,得了暴力之名,却没有得到了公理。等到后人想收回来并且有能力打了,可机会也已经被白白错过了。咬牙切齿也好,扼腕叹息也罢,当一切都成为既成事实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但黄历已经来不及做过多的感慨和疑惑,一场几乎将世界推到了热核战争的危机——古巴导弹危机已经爆发了,六二年哪,还真是个多事之秋!   赫鲁晓夫虽然提出了“三和一少”的路线,缓和与西方的紧张局势,但从实质上讲,无论是美国,还是苏联,其改变对策并不是为了退却,而是采取的新的进攻手法。处在国家领导人的位置上,赫鲁晓夫同肯尼迪一样,也必然要受到国内强硬路线派的影响,这些强硬派认为,要想从对方得到你所需要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索强夺,咒骂恐吓。   为此,赫鲁晓夫在六零年的联合国大会上已经作了一次令人难忘的表演。他在辩论中情绪失控,竟不顾礼仪,脱下皮鞋猛敲桌子,同西班牙代表大吵起来,导致联合国警卫人员干预。他的举动使联合国大会为之哗然,主持大会的一位爱尔兰人为了恢复秩序,把木槌都敲断了。但混乱使那位苏联主席很高兴,回到莫斯科后还洋洋得意地说,“联合国虚弱极了,眼看要完蛋。”   而猪湾事件后,赫鲁晓夫又产生了认识上的误区,他认为一个这样年轻无经验,公然给自己惹下大祸的人,是可以吓得住的。而任何一个陷入这类麻烦而又不能坚持到底的人,是没有胆量的。于是,他便决定狠狠地打击肯尼迪,对这个年轻的总统威吓讹诈一番。   在维也纳会谈中,赫鲁晓夫就是这样干的。他用粗暴、野蛮,有时甚至象是要冲过来打架的态度对待肯尼迪。他强硬要求撤换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并在柏林问题上发出了最后通牒:梗在苏联人喉咙上骨头必须清除,不管同美国能不能达成协议,他在今年年底以前一定要同东德签订和约。如果美国要在这个问题上打仗,那他也没有办法。对付企图发动战争的疯子,只能给他穿上紧身衣。   虽然柏林危机最后以一堵由砖石和水泥组成的栅栏穿破柏林的中心而告终,赫鲁晓夫从战争的边缘后退了,但他对美国利用西德、奥地利、希腊和土耳其对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形成的包围依然很担心。   在赫鲁晓夫访问保加利亚时,他与苏联国防部长马林诺夫斯基一起在黑海之滨的沙滩上漫步。马林诺夫斯基说:“拥有在几分钟之内就可毁掉基辅、明斯克和莫斯科的核导弹的美国军事基地就在对岸的土耳其。”赫鲁晓夫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美国附近建立军事基地?”   是的,想法是顺理成章的,美国的导弹从土耳其发射只需五、六分钟,而苏联从本国发射导弹到美国则需二十到三十分钟。这样的差距对赫鲁晓夫来说,是很难容忍的。   而恰值这时,古巴与美国关系紧张,先后派两个代表到莫斯科,请苏联帮助抵御美国的侵略。为了取得与美国对峙上的平衡,赫鲁晓夫当然乐于支持古巴。但怎么做呢?提供坦克、大炮等常规武器只能起到一般的防御作用,构不成对美国的威慑。赫鲁晓夫认为:“一定要想出某种对付美国的实际办法。我们一定要建立一种具体由小的遏制办法来对付美国对加勒比海的干涉。”最后的决定就是在古巴建立军事基地,部署核导弹和伊尔-28喷气轰炸机机。在美国后花园布置导弹,这对于改变苏联核布局无疑是最好的条件。      第280章 加勒比海危机      赫鲁晓夫傲慢的态度以及苏联悍然恢复核试验,这一切都让年轻的肯尼迪总统感到被轻视的痛苦,当U-2侦察飞机拍摄到古巴的导弹基地后,肯尼迪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要向对手证明他的无畏和坚毅。   根据技术专家送来的报告表明,再过十来天,古巴圣克里斯托瓦尔发射场便可供使用,而这一工程完成后,美国在遭到袭击时的报警时间使将从十五分钟缩短到两三分钟。肯尼迪感到“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尽管美国作出任何反应都可能使局势恶化,但总比听任赫鲁晓夫干下去要好一些。   这时候,大多数美国专家还都感到只有一个对策:对古巴导弹发射场进行一次空袭。肯尼迪叹息道:“我现在才知道东条在策划偷袭珍珠港时是何种感觉。”   随后,U-2飞机又获得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新证据。苏联技术专家昼夜不停地工作。现在,从照片上已能够看到导弹。一周之内,十六个——也许三十二个发射场就可供发射之用。除了有确凿证据表明,圣克里朗托瓦尔确有中程导弹(射程一千英里)发射场外,还发现在圣克里斯托瓦尔和哈瓦那之间的瓜纳哈伊地区以及古巴东部的雷梅迪奥斯,设有远中程导弹(二千二百英里)发射场。远中程武器的准备工作将于半个月后完成。   这就是军界所说的“第一次打击”武器。据美国情报委员会估计,苏联用这些武器可以向美国本土(西至蒙大拿州)的目标一次集中发射四十枚核弹头。   据美国情报界估计,当前在古巴的武器大约相当于苏联全部洲际弹道导弹发射能力的一半。对照片的分析表明,它们是对准着一批特定的美国城市的,如果发射出来,几分钟之内八百万美国人就会丧命。肯尼迪总统无奈地对国务卿艾奇逊说道:“这个星期我得对得起我那薪水。”   肯尼迪暂时否决了大数人的意见,那就是进行空袭——当时委婉的说法叫作动一次“外科手术”。他决定先采取另一个方案,对古巴实行海上针锁。轰炸和封锁都是战争行为,但封锁的好处在于,至少在最初阶段,可以避免流血。空袭会炸死大约两万五千名古巴人以及数目难以估计的苏联技术人员。炸死了俄国人,就几乎难免要同苏联打一场全面战争了。   国务院的一位法律顾问回顾到富兰克林·罗斯福“隔离侵略者的讲话”,建议把封锁叫作“隔离”可能会更好一些。肯尼迪极力赞成,并授命司法部副部长卡曾巴赫这位国际法教授为封锁古巴寻找法律上的根据。此时,美国战术空军指挥部的司令官告诉他说,大规模空中偷袭也未必能够消灭古巴的全部导弹发射场和核武器,这使肯尼迪对封锁的决定就不再有丝毫犹豫。   “同胞们,晚安。政府遵守自己的诺言,一直对苏联在古巴岛上的军事集结情况保持着极为严密的监视。在过去的一周里,已有确凿无疑的证据表明在那个被禁锢的岛上,正在修建一系列进攻性导弹的发射场。修建这些基地的目的,只可能是为了提供向西半球进攻的核打击能力……俄国人的一再许诺,如今看来已显然是蓄意的欺骗,而清除这一核威胁将是我作为美国总统坚定不移的目标。隔离措施仅仅是第一步,必要时还将采取更强有力的措施。美洲国家组织正召开紧急会议考虑应付这个威胁的对策,从古巴发射的任何导弹都将被认为是苏联向美国的袭击,必将招致美国对苏联的全面的报复。企图闯越封锁线的任何船只·都将被美国海军击沉……”   当肯尼迪向全国民众作电视演说时,美国已经为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准备了足够的军事力量:可以向古巴的目标发动向千架次攻击的军用飞机,由九万名海军陆战队和伞兵组成的登陆进攻队伍,以及二十五万名增援部队。美国国防部长估计,在打击古巴的行动中,美国伤亡人数将达两万五千名。   肯尼迪的演说同时用三十八种语言播往世界各地,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美国开始行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最严重的战争危机爆发了。   美洲国家组织会议以十八票对零票一致通过了军事隔离古巴的议案——只有乌拉圭弃权,俄国人对此大为震惊。同时,美国驻牙买加、特立尼达、几内亚和塞内加尔的大使们报告说,他们阻止苏联弹头空运进入古巴的努力已获得成功:他们驻在国的政府都同意不准苏联集团的飞机在飞往古巴的途中过境着陆。联合国也传来了鼓舞人心的消息:在安理会的十一个国家中,美国获得了七国的支持。   在美国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前,苏联也不甘示弱。苏联政府发表声明,针锋相对地指责美国实行海上封锁是“史无前例的海盗行为”,是“朝着发动世界热核战争走去”。苏联表示,如果侵略者发动战争,那么决心给予最强烈的回击,“苏联有必需的一切”。掌握着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两个超级大国剑拔弩张,一场空前的较量开始了,人类已经站在了核战争的灾难边缘。   大西洋上,美军十六艘驱逐舰,三艘巡洋舰,一艘反潜航空母舰和六艘供应舰、一百五十艘后备舰形成了严密的海上封锁线,虎视眈眈地面对着敢于靠近它的一切船只。   加勒比海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成为全球的关注中心,核大战的阴影也笼罩在各国人民的心上。作为东西两方阵营的首领,美苏两国巨头都想在危机的处理上,为自己的一方争得更多的利益,至少要尽量减少预想的利益损失,都做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然而,他们在内心深处对核战争对自己一方的危害又顾虑重重。   因此,两国首脑亲自出马,开始在第二战线——外交斗争中,明争暗斗,打开了笔墨官司。这期间,赫鲁晓夫在克里姆林宫部长会议办公室的睡椅上,和衣而卧,随时准备应付紧急事务。在大西洋彼岸,肯尼迪也昼夜守在电话机旁边,不想离开,即使躺在吊床上同客人谈话,咖啡桌上的电话机也可信手拈来。   美苏两国首脑的笔墨官司打得热火朝天的同时,各自的代表在联合国安理会上也唇枪舌剑,打个不可开交。美苏两国及其盟国之间的尖锐对立,在会上不可能吵出什么结果来。于是,人们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联合国的出面调停上。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在安理会上以庄严而郑重的语调说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的十七年中,从来没有发生象这样危险和紧迫的大国对垒情况。联合国面临着重大责任,在这个严重的时刻,可以使全世界和平的唯一途径是谈判和妥协。”   其实,无论是美国还是苏联,在开始互相威胁的时候都是气壮如牛,竭力以自己的军事实力迫使对方让步。然而,在热核战争真的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他们又都极为谨慎,的确,美苏比别国更明白核大战会带来什么结果。   赫鲁晓夫明智地说,只有那些疯子,那些想自杀之前先毁灭别人的狂人才会发动核战争。肯尼迪也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他脸色苍白,隔着桌子和他的兄弟呆呆的对视,世界真的处于毁灭的边缘了吗?这是我们的过失吗?   美苏两国彼此恐吓一阵之后,见对方不肯就范,都开始寻求退路,尖锐的局势便有了缓和的希望,加勒比海危机至此也告一段落。在静悄悄的外交活动中,美国同苏联的全球性的交易己经开始了。   历时一月之久的古巴导弹危机结束了,美苏两国首脑之间的通信和达成的谅解促使了这场危机的解决。肯尼迪显示出自己的勇敢、灵活和坚强的意志;赫鲁晓夫的明智妥协的意义足以与他在苏共二十大上作的“秘密报告”相提并认论。而且,赫鲁晓夫开始摆脱了斯大林时代培养起来的不能信任帝国主义,特别是它的化身——美国的教条。这是美苏“冷战”史上首先的突破,不仅促进了加勒比海危机的解决,而且对后来美苏关系的发展产生了影响。   半年之后,美苏两国代表在日内瓦签订了建立两国首脑直接联系的协议。这个协议规定:一条“热线”将于同年九月开始启用,其主线由美国华盛顿的白宫和五角大楼开始,经英国的伦敦、丹麦的哥本哈根、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芬兰的赫尔辛基,最后同苏联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接通。此后,美苏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当然,加勒比海的后果和影响远不止这些,在西半球的危机却使东半球的中苏关系更加复杂化也是很明显的。中国党不仅在“三和”问题上与苏联党的看法大相径庭,而且在加勒比海期间也象古巴似的反对苏联同美国妥协。对待美国的态度成为中苏矛盾的催化剂。      第281章 危机后的南洋联邦      加勒比海危机对于南洋联邦的影响很小,除了黄历空自担惊受怕,仔细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其他人都觉得即使爆发核战争,也不会对自己有所损害。因为南洋联邦既算不上华约,也不是北约组织的成员,虽然和美国关系很好,但苏联也不会把核弹投到这里吧!   核大战一爆发,地球兴许都毁灭了,还分东半球和西半球?嗯,不能说,不仅自己不能说,也不能让科学家说,以免造成民众的恐慌。等到导弹危机结束,南洋联邦已经进入了筹办奥运会的冲刺阶段。   在成千上万的建设者的辛勤劳动下,虽然主体场馆还未完工,但坤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路交通、市政建设、高楼大厦、宾馆商场等配套设施令坤甸有了国际化大都市的面貌。   奥运会的效应开始在旅游业上凸显,随着道路、环境、设施的不断完善,以及良好的治安和稳定的政治环境,南洋联邦旅游业在六三年的收入预计将在GDP的比重中超过3%。而作为推进旅游事业发展的重要举措,联邦政府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和准备,在六二年年底出台了《博彩业管理办法》,正式承认博彩合法化。同时,五个专营牌照将于六三年三月公开招标,立时引起了各大富豪和财团的注意,或单独筹资,或联合出钱,各路人马摩拳擦掌,都盯上了这块大肥肉。   尽管在《博彩业管理办法》中有非常多的规定,从事博彩业除了要受到严格的监管外,每年还向政府缴交占毛利35%的博彩税,此外,还要向政府缴溢价金,并将毛利的1.6%拨与公共基金,1.4%用于发展城市建设、文化、教育等公共事业项目,政府也将从预防、治疗和宣传教育等入手,推行负责任博彩。但从眼光的商家看来,拿到一块牌照无疑是捧上了金娃娃,特别是奥运会在即,获得的利润那是相当可观。   存在即有道理,黄历相信这一点,强力禁止不如有效疏导。博彩业曾经被称为“罪恶行业”,但是如果处理好博彩业给当地社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博彩业就能够带来可观的收入,减少失业的数量,推动经济的发展。这个认识现在还不普遍,但不超过四十年,全世界就将有一百多个国家或地区承认博彩业合法化。   与此同时,针对地下钱庄和非法借贷的打击在六二年年底掀起了高潮,这是作为净化博彩业的前奏曲。谋定而后动,永远是黄历最突出的特点。   时间的脚步迈过了六三年的时候,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呈现出良好的势头。连续几年的大力投入使新加坡已经走出了初期的经济困境,日益焕发出耀眼的光彩,以发展出口导向型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为契机,形成了如软饮料、玻璃、印刷、橡胶、纺织、电子零部件等为主的龙头产业。港口设施的扩建完成,使其作为东南亚最大转口港的龙头地位不可动摇。造船业在政府扶持下迅猛发展,成为继坤甸船厂之后的亚洲第二大造船工厂。   军火出口依然是南洋联邦的收入大项之一,换装了更强劲的发动机和更灵敏的机载雷达、增强了关键部位的装甲、并且在保留机炮的基础上、可以挂载空空或空地导弹的“枭Ⅱ”、“鹞Ⅱ”式飞机,装有反坦克火箭的武装直升机,地对空“弩Ⅱ”导弹,“雷神Ⅱ”十二管火箭炮,与西德合作研制生产的“豹”式系列坦克,各种口径的自行火炮,带有炮瞄雷达的高射炮,车载雷达,各种轻重武器,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及过硬的质量,以及对亚热带环境的高适应性,受到了亚共体及中东各国的欢迎,越南王国、巴基斯坦、南韩、泰国、柬埔寨、沙特阿拉伯、埃及等国家都纷纷购买列装,其中巴基斯坦的需求最为旺盛。   南洋联邦对巴基斯坦的军火销售几乎是敞开的,甚至派出教官帮助巴基斯坦训练飞行员及相关技术人员。醉翁之意不在酒,越南问题的基本解决,使黄历的目光移到了印度阿三的身上。与印度不共戴天的巴基斯坦则是一个很好的工具,印巴战争还会爆发,南洋联邦将趁此帮助巴基斯坦这个亚共体成员狠狠教训一下印度,并夺取印度的海外飞地。   另几个大量需要军火的对象则是中东各国,为此南洋联邦特意在埃及建立了一个武器试验场,在武器的配件上多有变更,使其能适应高温多沙的沙漠作战环境,主要是对冷却系统和空气滤清器的改造。   以军火养军工,而且只有战争才是检验武器先进性、可靠性的最合适的战场,在两越战争中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大量的新式武器被用于实战,南洋联邦的军工系统取得了经验,也得知了不足和缺陷。特别是灵巧炸弹和导弹,暴露出的不足令人意想不到,进一步的改进工作已经展开,不出两年,这些新式武器将更加成熟,威力更大。   而南洋联邦的缺腿技术,中、远程弹道导弹也在得到美国出售的导弹,以及参与研发第一颗商用通讯卫星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特别是中程弹道导弹,已经具备了发射核武器的能力。再延伸一下,南洋联邦自从五九年研制出可爆炸核装置后,又经过了三年的技术积累和不断研制,已经实现了核武器小型化、实战化的目标。   南洋联邦的综合国力可以说是在黄历的一步步巧妙设计下发展起来的,针对性极强,别的国家可能浪费金钱,可能走了弯路,但南洋联邦在这方面却几乎没有差错。比如美苏已经开始的在外层空间探索上的竞争,黄历便对此不感兴趣,因为他知道,那根本没有必要。一场徒耗人力物力的意气之争,黄历根本不屑于参加,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出资让南洋联邦的科学家参与美国的卫星研究。      第282章 等着放卫星呢      民众影响国家决策,有时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却又不可避免地是不必要和盲目的。美苏之间的对峙,使竞争在各个方面展开,即便是无关国家安全的事情,在美苏首脑看来也是关系着前途和命运的较量。说白了,就是个面子问题,想到美国或苏联也许会因为在某方面取得了进步,而受到别的国家的仰慕,那对美苏首脑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而民众的情绪也被同样这样影响着。   空间探索便是这样一回事。对肯尼迪来说,这里没有推脱的借口,不管这一决定带来的是光荣还是羞辱,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其实,苏联拥有较大的火箭反倒证明了他们的技术落后。美国人有办法设计一种氢弹头,其体积和重量都只是原来的若干分之一,因而根本不需要强大的火箭来发射。苏联所以需要推力达八十万磅的巨大推进器,是因为他们的氢弹仍然又笨重又庞大,这表明在空间探索的这个初级阶段,他们所用的燃料足以把重得多的人造卫星送入轨道,但也就仅此而已。   可是普通美国人是不摸底的。他们只看到苏联已跑到美国前面去,于是就认为这是对自由世界的一种成胁。当然,这些对普通人是解释不清的,虽然美国却成批地发射了“前卫”、“发现者”、“探索者”、“拓荒者”、“萨莫斯”、“蒂罗斯”(气象)、“调运”(用于导航)、“迈达斯”(红外线导弹探测器)和“回波”(用于通讯)等各种类型的卫星。但公众注意的只是,苏联比美国更出风头。是他们首先把卫星送入轨道,是他们的卫星首先到达月球并拍下照片,是他们首先把卫星送上环绕金星的轨道,并用它携带的无线电装置,发回有关这颗星球的资料。   是的,从这些方面来看,苏联领先美国是很清楚的。苏联还准备在载人的宇宙航行方面战胜美国。他们已经把狗送入了轨道,现在,第一个要把人送入太空的飞行器已在咸海附近的一座发射场上准备发射。   在美国民众看来,新政府所继承的“宇宙探索方面的差距”表明这个国家缺乏“主动性、创造性和活力”。而肯尼迪则坚信,美国人还没有充分认识到空间竞赛在全世界产生的政治和心理方面的影响。他担心,由于东方和西方正在力争使新兴的、尚未决定去向的国家相信,哪条路是正确的道路,走哪条路才有前途。那么,苏联的这种戏剧性的成就就很容易会造成一种危险的印象,仿佛苏联在各方面都居于不容怀疑的世界领袖地位,特别是在科学成就方面。   显然,这纯粹是想当然,黄历不认为第三世界那些住草棚的、食不果腹的人民都在等着要听听从外层空间传来什么最新消息,然后再决定他们应走哪条路。他倒觉得对美国的威望最大的打击不是来自于外层空间的挑战,而是受压迫的美国黑人在愤怒的骚乱中捣毁许多美国城市中心。   当苏联把一个人送上宇宙空间,并成功降落后,美国人的不满情绪一下子升腾到了顶点。加加林完成了史无前例的宇宙飞行,全世界都对他挥手致敬,莫斯科以极其隆重的仪式欢迎凯旋的航天英雄:礼炮在轰鸣,欢腾的人群在喊叫,豪华的护送队,为加加林加冕大大小小的国家勋章。   全苏广播电台都在播送赫鲁晓夫与这位宇宙航行员之间的一段谈话,这位宇航员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几句话是“当我在外层空间时,我想到的是我们的党和我们的祖国”,以及“当我降落时,我一直唱着‘祖国在听,祖国知道’那支歌儿”。这让美国人更加咬牙切齿。   肯尼迪坐不住了,他在达荷州的波卡特洛的演说中大声疾呼:“我们应当承认外层空间的重大意义……现在苏联已经首先进入了外层空间,其它国家都看到了,他们看到苏联首先围绕月球飞行,又首先围绕太阳飞行……他们于是就得出结论说:苏联在蒸蒸日上,我们则每况愈下。我认为要靠我们来扭转这种形势。我宁可就看黑白电视,也一定实在火箭推力上超过他们。”   美国的新闻杂志报道则在火上浇油,他们报道:全国的心情是“沮丧,羞辱,有时是狂怒”,并且预言“只有拿出点特别惊人,特别困难的火箭技术,比如说,来一次环绕月球的栽人飞行,才能在世界人民的眼里把苏联宇宙航行员压倒。”   在发表演说的那天晚上,肯尼迪总统在内阁会议室召开了一次会议,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供选择的办法。宇航局局长詹姆斯告诉他说,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采取一项和曼哈顿工程相似的突击计划,也许在十年内能把一个美国人送上月球。当然这可能是—场赌博,而且至少得花费三百亿美元——或者两倍于这个数目。   随后,肯尼迪总统在国会发表关于“国家紧急需要”的特别咨文。他要求为空间计划“在今后五年内追加七十亿到九十亿美元”。他说他知道要求的这个数额很大,然而,“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面临着不同寻常的挑战。对我来说,这是个爱国主义的问题。我的责任是推行自由原则。我认为,我国应尽一切力量在十年之内达到这个目标,把人送上月球,并使他安全返回地球。”   集中了上万家企业、几百所大学和近百个科研机构,总人数超过三十万人,耗资两百五十五亿的“阿波罗”计划开始实施。   黄历将空间探索理解为无用的活动,显然并不正确,向外层空间进发,这应该是全人类从古至今的梦想,也是全人类的进步,但如果把这种科学探索用于政治军事目的,那就别当别论了。   而从心里来说,黄历还是希望美国的空间技术能够取得进步,他关心的是美国能否在奥运会开幕前成功发射同步通讯卫星,首次实现向全世界转播奥运会,使这届南洋联邦举办的奥运会能为世界体育与奥林匹克运动翻开了新的篇章。   南洋联邦已经将此次奥运会的主题定义为高科技的盛会,为了办好这一届奥运会,南洋联邦将使用所有的传播工具,包括广播、电视、报纸、杂志等各种公共传播媒介,为此还修建了一座高达351.36米的电视发射塔,运动场地内也将装置特殊电视,选手们可以由此知道比赛项目进行的结果;新闻中心齐全的设备,可以让媒介及记者们可以快速得到最新消息;而卫星则可以让全世界的人们及时地了解比赛结果和比赛的各种细节,让南洋联邦的夏季奥运会真正走进千家万户。   放卫星啊,放卫星!黄历想着奥运会,也想着卫星以后的广大用途。只要有三颗与地球自转周期一致并与赤道平面重合的卫星在距离地面36000公里高度悬停,便可以成为电波信号最理想的“二传手”,通信的历史便会揭开“吉星高照”的新篇章。   南洋联邦正在为此而准备着,通信事业的爆炸式发展就要来到,经济上的腾飞也将在奥运会后真正开始。作为巨大投入和精心安排的回报,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在六四年奥运会之后,将一飞冲天。   如果说美苏的空间探索是意气之争,面子之争的话,那么中苏之间的论战更是令后人莫名其妙,甚至感到不可理解的事情。   许多经历了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可能尤其是那些参与了论战的人——会认为论战是以中方大获全胜告终,许多人长期津津乐道于论战中那些神采飞扬的文字,大义凛然的语气,恰到好处的经典引证,以及连珠炮式的不容答辩的反诘疑问,但这有什么实质意义吗,不过是关起门来的自鸣得意罢了。   其实,当时争论的一些重大问题,历史早晚会给出答案,不是靠口舌之争便能够改变的。比如世界大战是否可以避免,东西方之间是否应该通过谈判解决争端,通过裁军来缓和紧张局势,是争取和平共处、和平竞赛,还是通过革命或战争彻底埋葬资本主义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讲,辩论的成攻,根本没有意义。   等到十几年或几十年后再看辩论话题的结果,便会一目了然。包括苏联在内的欧美共产党人,由于处于更为开放的环境和更为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生产力条件下,他们对于由于科学技术带来的变化,对于世界发展的新潮流和新趋势的把握,要更敏锐和准确一些。对于社会主义国家需要改革自己的经济和政治体制,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和历史上的其他情况一样,当现实主义的、温和理智的立场碰上恪守教义、激进的立场,而双方都还承认某种经典教义时,后者在气势上往往容易占上风。      第283章 论战的影响      中苏大论战对中国的展道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通过论战,中国共产党不仅维护了自己的民族尊严及独立地位,打破了苏共一统天下的格局,而且使中国破除了对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迷信,更加明确了必须探索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这是中苏论战最显著的积极意义。   但同时也要看到,中苏论战也有很大的消极影响,论战使中国当时政治思想领域的“左”倾思潮急剧滋长,并且进一步深入全党的思想教育和每个党员的头脑。论战中提出的一些重要观点,如“战争不可避免”、“要防修反修”、“中国将成为世界革命的中心”等直接运用于国内,促进了毛泽东“以阶级斗争为纲”理论的系统化,使中国在通向“文化大革命”的道路上迈了一大步。   而在论战的洗礼中成长的一代人,养成了真理在手、“唯我独革”的心态,学会以气势压人、讽刺奚落的口气,在“文革”的派性斗争上,他们运用这一套大显身手。   对中国人来说,论战达到了把赫鲁晓夫搞臭的目的。后来毛泽东把对外的“反修”变成对内的“反修”,动文化大革命,他只是靠把刘少奇称为“现在正睡在我们身旁的赫鲁晓夫”,就轻而易举地打倒了他。这方面的恶果是形成了一种政治思维定式,对敢于革新,敢于运用新思维的人,只要暗示他可能是“赫鲁晓夫式的人物”,只要暗示必须警惕他“在斯大林死后作秘密报告”,就一定能让他噤声,使任何变革的意图化为影。   而且,中国领导人承认新的世界大战有防止的可能性,但更多地强调的是爆的危险性,强调只要帝国主义存在,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是大打小打的问题。中国领导人还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出了一个十亿人口的社会主义阵营,如果生第三次世界大战,整个帝国主义世界就要崩溃。   所以,中国领导人不赞成苏共关于核战争会毁灭全球的观点,认为如果帝国主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核战争,“遭到毁灭的不是爱好和平的各国人民,而是帝国主义和整个帝国主义制度”。实事求是地讲,中国在这一问题上的认识上是有偏差的,使中国的工作重心无法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既然强调战争不可避免,那便要展军工,可经济建设搞不上去,哪有钱搞研,搞制造。好,中国勒紧裤带搞出了原子弹,但是不是就具有了核反击的能力?显然不是这样的。同样拥有核武器,但对自己核武器打击能力的估计和信心却大相径庭,苏联直至一九八一年也不承担不先使用核武器的义务,而中国在爆炸原子弹后立即承担了这个义务。说得好听是爱好和平,说得不好听那便是核基础薄弱,害怕象苏联美国这样的核武器大国对中国的核基地进行先制人的核打击。   经济是展的基础,不管是改善民生,还是展军工,没有钱就干不成。中国从五十年代后半期起,集中力量研核武器和其射装置,便大大减少了对装甲兵、炮兵、空军、运输和通讯的投资,因而也大大降低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大规模进攻性战役的能力。这些缺陷则都是在改革开放,经济展起来后,军队的现代化建设以及高科技武器的装备才开始突飞猛进的。   意气之争、口舌之辩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尽相同,自然有权选择适合自己的社会制度和展模式。同样,和平不应仅仅作为策略手段,而且应作为一种战略上的可能性来对待。因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最终要得到解决,这是社会展的客观规律。但是,解决的方法、道路归根结底要由各国人民自己去探索,不应以某国的历史经验为模式,也不应由别国别党来设计。暴力革命和社会制度的改变无法解决每个国家深层次的问题,探寻适合本国展的道路才是执政者应该优先考虑的事情。   而更为可怕的是一个人不是神,却认为自己是神,认为自己是始终正确的,认为真理掌握在自己手里。人既然不是神,无论多么英明、智慧,也总会有犯错误的时候。而当他的周围没有人敢指出他的错误,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听的时候,一个普通人还罢了,一个国家领导人却会造成国家民族的一场灾难。一个人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一个人的行为,就是国家的行为,一个人的愤怒,就是国家的愤怒,一个人要战争,便会将全民族绑架上他的战车。   黄历作为大总统,背后又有第一大党的全力支持,推行政策可谓顺风顺水,再加上在军队中的无比威望,也可称为一个强势总统。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一个智囊团,推出各种措施也要先集思广益,听取大家的意见。不是相信专家,而是要形成这样一种集体的氛围,形成一个集体决定的体制。   换句话说,他可以独断,但却深知独断有可能造成的巨大危害。为了国家以后的可持续的良性展,也为了他以后的生活,他必须抑制那种具有无上威权的冲动。   当中国在论战中不可避免地暴露出越来越激进的倾向时,也就不可避免地吸引了西方国家的紧张和关注。   “激进的赤色中国试图用游击战和输出革命来征服世界”的“中国威胁论”开始在国际上蔓延,这更加使中国的国际环境处于恶劣的形势。美国驻苏大使汤普森给美国国务院的备忘录声称:“中国人正在提倡以更好战更咄咄逼人的政策反对西方,特别是美国。我们肯定不应站到中国人一边,同苏联人相比,他们倡导一种至少在短期内对我们更危险的政策。”      第284章 逃港风潮      美国总统肯尼迪也注意到了中苏之间的变化,他在对NBC电视台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切特亨特利和戴维布林克利说:“中国的领土是如此之大,就象一个巨大的庞然之物一样,屹立在边境之外,越南民主共和国如果倒向他们,那将会为他们在马来亚、泰国、老挝等地开展游击战争提供有利的地理条件,而且,也会给人们造成深刻的印象,即东南亚的发展趋势将掌握在中国的手中。”   自从肯尼迪就任美国总统,将“大规模报复战略”改为“灵活反应战略”,便要求部下研究毛泽东的著作,尤其是游击战的理论,以求能找出破解以弱胜强人民战争的策略和方法。他曾对他的妻子杰奎琳说,毛泽东把军人与人民的关系比作鱼儿与水的关系,多么巧妙。杰奎琳听后哈哈大笑。   两越战争虽然告一段落,但美国依然担心东南亚局势的安全,中国将要或者已经在支持马共、缅共、越共等共产主义组织,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实。而越南王国和柬埔寨、老挝则处于首当其冲的第一线,南洋联邦作为东南亚稳定的柱石地位更加突出出来。   美国在派出地面部队的决策上一贯谨慎,相对于美国兵的生命,他们更喜欢出钱出装备。这便不可避免地要接受南洋联邦的一些要求,包括一些关键军工技术的转让和买卖。当然,南洋联邦作为亚共体最有实力的国家,也承诺将负担起成员国的安全。   而在一九六二年,南洋联邦和中国的关系出现了意外的坎坷,这使美国暗自欣喜,对于南洋联邦同中国的贸易,以及南洋联邦承认中国,美国一直心怀不满,只是要依靠南洋联邦,又怕逼迫使得南洋联邦向“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才没有发作。现在,中、南两国爆发了纠纷和争吵,自然顺了美国人的心思。   南洋联邦与中国的贸易打着民间交往的旗号,一直进行得很平稳,而在香港则设有一个大机构,其实质是具有官方性质的办事处。而中南两国的纠纷就是这个办事处向上汇报的“逃港”风潮所引起的。   进入60年代以后,中国的“大跃进”恶果全面迸发。当时,珠三角一带的老百姓为了解决粮食短缺问题,纷纷致信香港亲友求助。香港亲友便把食物装入锌铁盒子密封起来,用毛巾或布把盒子包得严严实实,写上姓名地址,通过邮局寄回大陆。然而,国内政府出于政治考虑,一度下令禁止邮包入境,于是所有的邮包全数折回香港。人们没有饭吃,自然就寻思着往外跑。   更为重要的是,港英政府从一九六一年三月开始实施了新身份证申请政策(俗称“抵垒政策”)。新政策规定,给予那些可以成功抵达市区而又有亲戚朋友接济,加上本身具有工作能力的人士签发香港身份证。这样的做法,是港英政府为了解决经济高速发展时期劳动力短缺所提出来的,但实际上相当于变相地承认了非法移民的“合法”身份。   而一九六二年的“逃港”高潮,主要发生在那年的五月份以后,因此,当时的香港媒体曾以“五月大逃亡”冠之。据记载,单是在五月十六日那天,便有五千多人,由新界边界地区剪破铁丝网涌入香港。   当时,在宝安县由东至西长达一百五十公里的公路上,外流群众一波接一波,如同浩浩荡荡的“南下大军”一般,奔向边境线。这些试图闯关的人们,主要来自广东境内的广州、惠阳、东莞、南海、台山等地,也有从外省闻风跟来的,籍贯遍及十二个省区。宝安与新界交界的梧桐山,是“逃港”的必经之路,因此在那段时间里,这里差不多每天都聚集了成百上千的偷渡者。同时,公安边防也在这里重兵布防。面对封锁,这些偷渡者自发组织起来,常常是青壮年手执木棍在前面,妇女和老人在后面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以示威的姿态强行冲关。   除了陆路,还有不少人选择海路。偷渡的地点一般是距离香港四公里的蛇口,这里的海边有大片的红树林,偷渡者往往会躲在林中,趁边防人员换岗的间隙迅速下水。当时,中英两国以水为界,不论潮涨潮退,只要一下水,就出了中方地界,无权再管。   而与此同时,由于香港的大街小巷“偷渡客”陡然增加,给当地治安带来诸多问题,使得港英当局也不得不改变政策,严阵以待。警方出动大量警力,二十四小时巡逻,刻意加强了对无证人员的盘查,并准备将大量偷渡者遣返。   华山距离香港市区尚有一段距离,被亚热带树木遮住的山梁茫茫一片。深山老林中,人迹罕至,难得看到几户人家。   然而,在1962年的5月,当越境者的洪流冲到了山脚下时,这片寂静的原始山林,立刻沸腾起来。集结在香港市区附近华山一带的偷渡者,前后人数大约有三万。   华山由于位置正好在边境与香港市区之间,成为逃港者进入市区的一个中歇站。在经过了长途的艰难跋涉之后,疲惫饥饿的逃港者可以在山中稍得喘息,等候从市区闻讯赶来的亲人接他们下山。   逃港者集中在华山,还有一个目的:有众多的人聚在一起,相互照应,就是香港警察来了,几百数千人抱成一团,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   的确,香港警方对于这些数量惊人的越境者,感到十分棘手。首先,要驱赶成千上万的逃难者,警力显然不足。其次,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逃难者,强制的行动有违人道甚至法律,而不以强制行动又难以奏效。何况这些越境者大多都有着亲人、朋友在香港。稍稍处理不当,引起的法律官司会层出不穷。港英政府感到很难办。   据当时香港传媒的统计,以一人牵动十个香港的亲人、同乡、同学、朋友计算,华山的三万人就等于牵动着三十万香港市民的心。也就是说,大约每十个本来在高楼大厦中安睡无事的香港人中,就有一个人要为突然出现在华山山头上的亲人、同乡、朋友的处境担忧。   逃港者中不乏聪明人,他们通过记者,不断把消息带到了山下。《星岛日报》刊登了《百名难民寄语香港亲友》一文,列下了一百多名难民在港亲友的名字,呼唤这些亲友赶快上山来救他们。消息很快在全城传开了,整个香港的舆论更加沸腾,人人都在呼喊:“火速抢救华山上的亲人!”   当数千名军警被迅速调到华山,准备开始大规模的驱赶和抓捕时,消息传来,工人放下铁钳,老板关掉店门,菜农扔掉箩筐……他们赶去华山,去救自己的亲人!据统计,自五月十五日开始,前后共有十几万人次的香港市民,带着食品、饮水赶到了华山,与港英政府的强行遣返政策“对抗”!   在这场明地里的或暗地里的对抗中,香港市民用各种方法将华山上的越境者保护起来。接走、匿藏家中或市区者不计其数。据事后估计,华山上的越境者,大约有五成以上,在市民们的帮助下,最后得以进入市区。当然,这与许多警察的有意“抓捕不力”不无关系。   五月二十一日,港督训词切峻地下了严令,两小时后,在“不行动者作抗命论”的指令下,几千名警察终于开始执行命令,强行把一个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亲人拖开。一声声呼号、哭泣再次撕裂华山……   一批批的越境者被推上——不是,应该说是被强行拖上汽车。其时,上百辆汽车正排成长龙在山下的路边等候。看见亲人上车,圈外香港市民的队伍中又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痛哭声、叫喊声。成千上万的人又尾随着汽车的烟尘,形成一条条长龙,追向边境的集中营。   按照当时香港政府的决定,偷渡者在送入集中营后,给予两餐丰盛的免费餐,然后等第二天天亮,派车由罗湖桥送返大陆。夜晚,在集中营的外面,公路上、山边上,密密麻麻,到处坐着翘首以盼的香港市民,收容营内关着的是他们的亲人、同乡、朋友……他们苦苦地守在营外。   夜晚,星星依旧闪烁,树叶依旧沙沙,墙外人望墙内人,墙内人望墙外人,繁华喧闹的香港今夜真的失眠了。市内,歌舞厅等娱乐场所都自动熄灯闭门,对华山的事情表示同情。几乎所有的香港家庭都放弃了手中的事,坐在收音机、电视机旁,关心着难民营中那些可怜人的命运。   而就在这天晚上,要上床休息的港督接到了一份英国伦敦的紧急电报,电报内容令他吃了一惊,“停止强行遣返,首相已与南洋联邦总统磋商完毕,由南洋联邦全部接收偷渡者,船只已在驶港途中……”      第285章 吸引移民      对于中共高层的务实派领导人来说,逃港潮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了他们的敏感神经,促使他们竭尽全力扭转“极左”激进政策,并最终带出改革开放的新格局。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情况却是南洋联邦突然插手过来,抓住这个移民的机会,为新开发的几内亚岛增加华人比重。   当然,南洋联邦能够得到英国的同意,解决香港偷渡者的问题,在外交磋商中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黄历认为是值得的。   从目前南洋联邦的版图和人口分布来看,最先得到发展的是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岛,工厂企业众多,基础设施完备,人口也集中在这两个大岛上。而几内亚岛归入南洋联邦的时间较晚,发展速度也很缓慢,主要是劳动力不足在制约着。虽然联邦政府也出台了相关的优惠政策,鼓励华人移民,但相对于现在的生活水平和条件,响应者并不多。岛上华人数量不占优势,这一直是黄历所担心的事情。   南洋联邦驻香港的机构在五月十五日便将香港出现大量偷渡者的情况汇报了上去,对此,黄历并没有马上下决心,而是招来智囊团进行讨论,分析如果采取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吸收偷渡者等于变相地鼓励这种行为,中国方面是否会对此作出反应,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对已经建立起来的与中国的贸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经过仔细分析和研究,终于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吸引移民开发几内亚岛与可能引起的纠纷和损失相比,前者要得利更多。而贸易损失应该不会太大,因为中国的激进已经引起了西方国家的关注,禁运措施可能会加强,中国不会想失去南洋联邦这个重要的贸易伙伴。而港商已经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主要中介人,中国对香港也还是会保持原来状态。从这次逃港潮之汹涌来看,起码广东地方当局对此有放纵和默认之嫌,中国的反应应该不会太过激烈。   黄历这才紧急召见了英国驻南洋联邦大使,传达了南洋联邦政府的建议,并与英国首相麦克米伦展开一系列磋商。利益交换是免不了的,但英国的条件也在可以承受之列。   五月二十二日,香港集中营的偷渡者以及营外翘首以盼的香港市民有了意外之喜,原定的遣返行动没有动静,这是否预示着港英政府的政策有了变化?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上午九点,南洋联邦驻香港机构的工作人员在港府官员陪同下,来到集中营对偷渡者进行登记,宣讲南洋联邦的政策,并询问他们的意向。   对于偷渡者来说,多数都是被逼无奈,选择香港也是路近方便,对南洋联邦也是听说过的,虽然印象不是那么清晰深刻。南洋联邦驻香港机构的工作人员便又动员偷渡者在香港的亲戚朋友向他们劝说,香港的媒介对南洋联邦的报道很多,香港人几乎都知道南洋联邦的富庶,甚至有很多香港人已经移民到南洋联邦。   那时候的香港还未发展起来,官员腐败,帮会横行,社会治安不好,比南洋联邦差得很多。中国媒体的报道南洋联邦的情况很少,但香港人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甚至因为这些偷渡者能够得到这意外的待遇而感到羡慕。   五月二十三日,南洋联邦的三艘客轮停靠上了香港码头,特别国务卿钟可萍率领一批政府工作人员踏上了香港的土地。逃港潮还将持续,驻香港机构的扩大势在必行。而钟可萍访港并与港督会晤,表示出南洋联邦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此时,黄历刚刚第三次竞选总统成功,虽然还未明确宣布不谋求第四届总统选举,但已经开始了不少人员变动的举措。而钟可萍作为特别国务卿,频频在重要外交场合露面,并率团参加了越南问题巴黎会谈,访问了亚共体各国,已经成为外界观察家眼中下一届总统的热门人选。   对于这位可能是南洋联邦的第一位女总统,港督也不敢怠慢。何况伦敦已经与南洋联邦达成了什么交易,命令他与南洋联邦配合,对偷渡者的选择予以尊重,这在某方面也能冲淡港英当局强行遣返的不人道作法,以及在香港居民们造成的不利影响。   南粤的五六月已经进入酷暑之季,烈日暴晒、酷热难当。钟可萍率领工作人员进入集中营慰问并发放食品饮水,他们看到成千上万衣衫褴褛的越境者,年轻点的扶着老父亲老母亲,头发凌乱的妇人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在长途跋涉之后,都显得异常疲惫,但经过了劝说工作后,情绪已经显得稍微平稳。   钟可萍微微皱了皱眉头,偷偷擦了擦眼睛,很久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况了,集中营的条件太差了,幸好送走这批偷渡者后,南洋联邦将出资派人重新修整,医务室、登记室、食堂等设施都将完备起来,并将此作为一个移民的中转站。   “在香港居民们招募一些工作人员,他们与逃港者拉近距离应该比较容易。”钟可萍对驻香港机构的负责人交代道:“登记要仔细,讲解政策要清楚,既不要有意夸大,也不要妄自菲薄,要实事求是。”   “明白了。”负责人答应着,伸手示意,“您要不要对他们讲讲话?”   钟可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口号喊得再好听,也不如实际行动。从国内调医护人员有些来不及,就近从香港招募吧,食品、衣物、日用品也要采购齐全,实际行动才是最好的宣传。”   “有很多老人、妇女和儿童,全部都要吗?”负责人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钟可萍沉默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愿意来的,全部接收,我不想看见亲人离散的事情发生,具体的情况我会向总统解释的,相信他也会赞同这么做。”      第286章 美国副总统的游说      对当政者来说,政策的变化,可以在一分钟之间。而对于那些战栗在狂风暴雨中的普通百姓来说,简单的一分钟也许就决定了他们的一生。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广东省高层领导批准宝安县放宽边境,最终导致了六二逃港潮的大爆发。   芸芸众生,何能把握自己?多少家庭的悲欢离合、多少小人物身上血与泪的悲剧,就在这一“放”一“收”的历史中产生。   南洋联邦收纳偷渡者的行动本来是不声不响的,但事实却恰恰相反,香港与深圳一水之隔,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由香港传进了大陆,尽管边防再次收紧,但不再害怕被强行遣返,偷渡的人依然想尽办法锲而不舍地奔向“资本主义”。而珠江成为了“练兵”之地,群众自发地掀起了练游泳的热潮,对孩子的教育也变成了“练好身体,能去香港。”   起初中南双方都保持着沉默,但逃港潮屡禁不止,终于触动了中国高层领导敏感的神经,在第四次大使级会谈中提出了抗议。抗议南洋联邦的做法是鼓励大陆民众偷渡,也是偷渡潮屡禁不止的原因。这种行为是包藏祸心,抹黑中国的形象。如果南洋联邦不改变做法,对中南两国已经存在的贸易关系将造成不利的影响。   而南洋联邦对此做出了有力的回答,黄历引用的是邓总设计师的结论,“逃港者屡禁不止,是贵国的政策出了问题,这不是军队管得了的。同是炎黄子孙,我们无法对逃港者的遭遇采取漠视态度。既然贵国国内粮食缺乏,就应该接受国际援助,这是关系到民众的生存问题,而不是某个在中南海享受特供的人的面子问题。而且,贵国在困难时期依然向某些国家出口粮食,这种被称为‘无私援助’、‘国际主义精神’的行为对本国的饥饿民众是不是很不公平?”   大使级会谈不欢而散,未能就在上海建立两国贸易专用港及南洋联邦接手苏联人扔下的半吊子工程达成协议。随后中国削减了与南洋联邦的贸易额,报纸媒体上开始批判南洋联邦作为美帝国主义走狗的种种恶行。比如伙同美帝国主义干涉越南战争,伙同殖民者荷兰打压新兴国家印尼,纠集亚共体,实质是为美国服务等等。对此,黄历并不后悔,赚钱是重要,但并不表示自己要低三下气,曲意奉承。对于原则问题,他绝不放弃。   美国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中南两国关系的变化,趁机开始撮合南洋联邦与日本的关系,副总统约翰逊出访南洋联邦,希望能够解决美国的两个盟友,南洋联邦和日本长期存在的冷淡关系。   自从坤甸对日和会召开完毕后,南洋联邦虽然与日本建立了外交关系,但只是可有可无的代办级,对日本政府的几次邀请以及访问意向,黄历都予以了拒绝。双方这中聊胜于无的外交关系,以及南洋联邦所主导的亚共体的不断扩大,使日本人深感不安,想借美国人的斡旋,与南洋联邦实现关系正常化,也变相地能打开亚共体国家的贸易壁垒。   对美国副总统林登·约翰逊来说,当选后的日子是很不愉快的。以前他是美国参议院的权力很大的多数党领袖,现在身为副总统,在政府中虚有其位,而又事事操心。约翰逊从各方面都愈来愈清楚体会到自己无足轻重的地位。他在白宫的停车场只容下一辆汽车,只有一架同白宫相通的电话分机(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却有三架)。   约翰逊的妻子从来没有登上过总统的专机。他本人曾上去过,但不是请上去的。肯尼迪的助手曾三次发现约翰逊一个人在机上的舱房里张张望望。他们进飞机去总是由于总统马上要使用飞机了,因而总是不得不请约翰逊离开。这种情况不免使他有些难堪,但他还是不断上去,这一实际权力的象征仿佛已使他完全入迷了。   肯尼迪手下的人把约翰逊的人都看作外人。整个副总统的班子,除沃尔特·詹金森外,根本不为那些声名显赫的总统顾问所识得。他们之中有些人没有白宫的出人证,只是作为观光者才能进入过白宫。这种默默无闻的处境甚至对给约翰逊值勒的特工人员也不例外。实际上,他们却被排斥在白宫警卫队之外——不能使用他们的车子、办公室,也不能参与他们的社交活动。他们大多数人对此都不十分在意,因为他们知道,这并不是对他们个人的冷落。他们之所以受到那些得势的人排斥,只因他们负责保卫的那个人并不重要——没有别的更恰当的词来说明了。   肯尼迪对这种情况是不清楚的。他和大多数总统一样,对于这个地位仅次于他的人物也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由于根探蒂固的历史惯例,或许还由于人类的天性,美国通过选举获得第一号和第二号职位的人的关系从来就不很融洽。有些副总统早期曾同他们的行政首脑比较接近,后来也由于友谊已被冷冰冰的礼节历代替而感到伤心。   然而,他们或许忘记了,对于总统来说,有一个副总统在身边就等于每天提醒他随时可能死去。而且还不只此。虽然有些人对于死亡也能泰然处之,但他们并没有一个等着继承他的位置的人老是跟在后面。那些希望总统向副总统详细介绍情况的人,大约都没有考虑到其中的含意。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必须了解总统这一职位的意义,那个第二号人物等着继承的遗产的意义。   一个家庭的家长可能会毫不畏缩地写下自己的遗嘱,但如果有人对他说,他死后,隔壁的那个人要变成他孩子的爸爸,他妻子的丈夫,那他就会马上变得面无人色的。   除了这个来自宪法的麻烦外,还有一层麻烦。在实际的政治生活中,为了“平衡”总统竞选名单,正副总统候选人必须分别来自本国两个不同的地区,各自对不同的选民具有号召力,而他们的性格等等也可能那是对立的。富兰克林·罗斯福同哈里·杜鲁门彼此就很少有相似之处。艾森豪威尔同尼克松,肯尼迪同约翰逊的情形也大致如此。   总统知道了副总统如何不愉快之后,就想尽一切方法来对约翰逊表示尊重,给他创造许多出国访问的机会,其中有些后来却成了重大事件。这一次东南亚地区的旅行,约翰逊副总统是到那里去给非共产党政权打打气。他这一次并不象上次去柏林那样要表示美国已经决心同当地人民共同战斗。但他对南洋联邦和越南王国都提出了十分坚强的保证。   而且他十分欣赏黄历,公开称他是“东南亚的温斯顿·丘吉尔”。而黄历对此却是不屑理睬,当沈栋后来开玩笑似的问他约翰逊是不是其那样想的时候,黄历笑骂道:“去你的,美国人在东南亚还能依靠别的人吗?”   但黄历面对约翰逊时,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虽然肯尼迪被刺案疑点重重,众说纷耘,但这个副总统应该是脱不了干系。或许是心理作用,黄历从约翰逊的眼中看到了对权力的热烈追求,而且他的自我扩张是赤裸裸的,毫无忌讳的。   尽管对约翰逊印象欠佳,但黄历并没有表现出来,对约翰逊送来的高帽泰然处之,甚至还让约翰逊感觉到他的得意。   “贵国是美利坚合众国在亚洲最有力量的盟友,而日本的位置对于扼制苏联远东海军出入太平洋同样是至关重要的,贵国与日本的关系正常化,或者是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对于亚洲的稳定具有非常大的影响。”约翰逊以为黄历心情很好,便借机游说道。   黄历眯起了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对日本这个国家,以及他们的人民,我是没有偏见的。但对日本政府却不敢恭维,岸信介,何许人也?军国主义的干将,东条英机的内阁成员,伪满洲国五巨头之一,战后被定为甲级战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竟能在日本两度组阁,甚至岸信介政府公然提出要取消宪法中关于‘不得进行战争’的条款。军国主义的阴魂不散,南洋联邦又怎么能与这样的政府和国家实现关系正常化。看看德国在战后的反省,日本,实在是令人失望。”   约翰逊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岸信介已经隐退,这个障碍已经不存在了。”   “障碍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集团,某种思想和精神的存在。”黄历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说道:“由于被指名为甲级战犯的岸信介复出为首相,我们由此得出结论,日本人无法明确追究战争责任,军国主义的影响便不会消除。对此的警惕,我相信在亚洲曾遭受过日本荼毒的国家都会有此想法。德国和日本同是二战的战败国,但表现出来的巨大差距令人印象深刻。总统先生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约翰逊很受用黄历的称呼,对于美国纵容日本也是心知肚明,黄历坚持把日本和德国作比较,确实令人感到很难辩解。      第287章 能源“生命”线      日本经济经过战后十余年的痛苦磨难,终于从一九五五年下半年起,出现了持续增长势头。岸信介上台后,正赶上日本史上所说的神武景气(意即神武天皇以来未有过的繁荣)时期。按照石桥内阁既定的积极财政方针,岸信介主持了五七年的财政预算。   这个战后以来最为庞大的预算产生的直接效果,是促使设备投资和技术引进规模急剧扩大,引起了国际收支的不平衡,出现了大量外贸逆差,反过来压抑了国民经济的增长速度。到五八年夏季,神武景气已经消失,日本经济进入所谓的锅底景气阶段。   为改变国际收支恶化的局面,岸内阁从调整金融政策入手,指令日本银行两次提高利率,减少放款,缩小企业投资规模。随后,日本政府又制定了《综合紧急对策纲要》,采取削减财政投资百分之十五,限制输入、振兴输出、拯救中小企业等综合治理对策。同时,日本政府为打开海外输出市场,不得不寻求在东南亚各国中有所突破。   而南洋联邦无疑是横亘在日本打开海外输出市场政策前的一道阻碍,日本对南洋联邦领导人的仇日倾向是心知肚明的,但南洋联邦可以随时卡断它的“海上生命线”——马六甲海峡,使日本政府敢怒不敢言。只好搬出了美国,希望能够压服南洋联邦,打开东南亚各国的输出市场。   但黄历的态度看来是坚决的,并一一列举了诸如岸信介试图推行的积极的扩军方针;成立宪法调查会,准备修改选举法;以及在国会里公开放出空气,说日本拥有原子武器也不违反宪法,为复活日本军国主义进行准备等不可容忍的事实,话语中对美国所持的纵容态度也表示了不满。   “这是一个战败国应该有的态度嘛?”黄历的表情很愤怒,“与德国真诚悔罪的表现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日本政府的所作所为不仅令亚洲国家感到愤慨,更会因此影响到对贵国的印象。与日本关系正常化的障碍不于我国和亚洲各国,全在于日本的态度,如果日本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我想可能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件,也不排除亚洲各国联合起来对日本的制裁。”   约翰逊没想到黄历一直对日本如此关注,并且能隐忍不发。难怪岸信介试图到东南亚各国游说,却遭到了一致的冷遇,原来南洋联邦不声不响地在发挥影响,遏制着日本。而黄历所说的也都是事实,证据确凿,又每每拿德国说事,这让他很难为日本辩解,何况美国也牵涉其中。   日本以为它的所作所为没有触犯众怒,便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却没想到南洋联邦一直在给它记录在案,而且在暗地里与亚共体成员国展开了沟通,已经形成了一个遏日联盟,并且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扶持日本是从扼制共产主义的战略目的出发,这与德国是不尽相同的。”约翰逊想了一会儿,辩解道:“我国对日本的右翼势力也一直抱着警惕的态度,总统先生可以放心,日本的军国主义绝对不会复活。”   黄历抿了抿嘴角,沉吟了一下,说道:“但有些发生的事实却让我们不得不抱有疑虑,请总统先生转告日本方面,对日本这个国家,对日本人民,我们是不惮以最坏的考虑来设想的,希望他们以史为鉴,切实地进行反思和悔罪。日本想影响世界,必须先改变自己。另外,南洋联邦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任何军国主义复活的行动都将遭到强有力的反击。”   约翰逊点了点头,黄历已经关闭了大门,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反倒是自取其辱。他转而又说起了马六甲海峡的航行安全问题,对这个连接、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国际水道,表示关洲。   马六甲海峡是亚洲与大洋洲的十字路口,是亚洲、大洋洲、非洲、欧洲四大洲之间的海上交通枢纽,直接扼住东亚国家的能源咽喉,附近又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几个大国(中国、印度与印度尼西亚等),地理位置与经济、军事地位非常重要,可与苏伊士运河或巴拿马运河媲美。   正因为如此,对马六甲海峡的实际控制便成为了南洋联邦手中最有力的武器,而与南洋联邦共同控制海峡的马来亚刚刚成立,海军实在不值一提,马六甲海峡的巡逻治安基本上全靠苏门答腊岛的联合海军。   马六甲海峡处于赤道无风带,全年高温多雨(暴风雨一般历时短暂),风平浪静的日子很多。海峡底质平坦,多为泥沙质,水流平缓。但东南峡口有许多小岛,一些小岛边缘有岩礁和沙脊,妨碍航行,不时发生巨轮搁浅事件,载重二十万吨以上油轮只得绕道印尼的龙目海峡,要多航行两千多公里。主要深水航道偏于海峡东侧,可通航吃水二十米的巨轮。海峡西岸地势低平,多大片沼泽、泥质岛屿和红树林海滩,大船不易靠岸。   正因为马六甲海峡是世界上最具战略价值的水道之一,便同时也是海盗猖獗的水域。这个狭长的海峡是连接东西方世界的水陆捷径,每年通过的船只有数万艘,相当于全球近一半的商用船。如此繁忙的水域,自然吸引了众多海盗前来“淘金”。   许多海盗都是投机分子,有些还是贫穷的渔民,分别来自泰国、马来亚、印尼等国,因抵制不住金钱的诱惑铤而走险。他们认为抢劫手无寸铁的船员比抢银行要容易得多。另一些是更野心勃勃的职业海盗,他们与犯罪团伙、军阀、腐败官员甚至地区恐怖集团相勾结。这些职业海盗组织严密、手法专业,每次行动之前都会周密部署。   而且整个马六甲海峡的治安巡逻包括范围甚广,在苏门答腊的联合海军进行了几次大规模扫荡清除之后,海盗们开始向南海和马六甲海峡的西北入口外转移,海上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成了他们极好的藏身之地,要想彻底治理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任务。   尽管南洋联邦为了维持马六甲海峡的治安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耗资不小,但却绝不允许美苏这样的大国插手海峡事务。这是南洋联邦所握有的最强有力的武器,而且马六甲海峡相关区域国家的立场也与南洋联邦相同,他们大多深惧马六甲安全治理体系的开放将会引入大国势力,因而使得东南亚军事安全的门户洞开。   这种利害关系使得美国即便愿意提供丰沛的资源注挹,但只要涉及到军事巡防工作的协助,南洋联邦仍秉持婉拒的态度。换句话说,在短期间,只要南洋联邦、马来亚、泰国等还有能力继续支撑,进而不主动催生区域海事安全协商制度,域外大国将很难介入运作过程。除非域外大国愿意将援助的政治意图降到最低,否则将很难说服这些国家规划并落实一套更具开放性、更具包容性的安全合作体制。   黄历委婉地拒绝了美国的军事巡防合作要求,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得到美国的支持,“近几年来每年穿行马六甲海峡的船只超过五万艘,而使用该海域的船只每年以百分之八的比率增长。由此可见马六甲海峡对促进国际贸易的重要性与日俱增,与此同时它也面对海盗、走私、油轮漏油、船只丢弃有毒工业废料、航道淤积等方面的威胁。单凭海峡相关区域国家的能力进行治理,恐怕在经济上和技术上都存在相当多的困难。我国与马来亚、泰国等相关国家已经进行了初步的磋商,决定由我国召开一次海事安全会议,对马六甲海峡使用者是否需分担费用或课征通行费事宜进行讨论。对于贵国这样的海事大国,如果支持这项提议,将是非常有意义的帮助。”   约翰逊没有立刻答应,这种大事他需要向国内报告,但他知道,黄历的想法虽好,但马六甲海峡是国际航道上这,这便使这个方案无论在国际法层面、或者是课征费用的数目与分配等方面,都有不少复杂细节尚待厘清,而产生一个具体的合作规范或行动方案将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想法很好,我回国后将向政府汇报,相信会做出令贵国满意的决定。”约翰逊用外交辞令说道:“我们当然理解海峡区域国家资源有限,为了有效治理会背上沉重的负担,但总统先生是否考虑过要结合域外资源投入治理工作?”   “当然考虑过,具体的措施正在拟定当中。”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在此只能保证一点,那就是愿意提供援助的国家将会从中得到对其国家利益相当有利的政策。”      第288章 不管闲事      过路费,看似很合理,但对于马六甲海峡这样的国际航道来说,虽然与苏伊士运河的地位相仿,但到底不是某个国家开掘出来的,收费势必引起很多国家的反对。但只要有美国这样的海事大国支持,成功的希望便大大增加。   过路不给钱,还抱怨航道狭窄,淤泥堵塞,海盗猖獗,船被劫了,还要找本区域国家说事,哪有这样的道理?反正黄历是不打算长久让南洋联邦负担巡逻治理的费用,一千多公里的长度,最宽处有三百多公里,在这大片海域巡逻治理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当然,抱怨归抱怨,如果强制实行也未必行不通,要知道马六甲海峡不但是东亚国家的经贸交通孔道,每天有超过两百艘船只通过;它更是东北亚国家的石油生命线,如日本韩国每年有超过80%以上的进口原油,均得经其而过。而绕道印尼的龙目海峡,便要多走一千多公里的海路,成本核算下来,未必合适。关键还是马六甲海峡的治安和航道情况,南洋联邦为此是准备下大力气治理的。因为马六甲海峡的畅通,对于新加坡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那里的港口和船坞也是穿越马六甲海峡船只最好的停息地。   正因为牵涉太多,要求对马六甲海峡使用者分担费用或课征通行费的问题便显得复杂,也一直是黄历着重要解决的,只是奥运会开幕在即,一切问题都在可行性研究之中,具体的政策还要在奥运会之后决定。   对于黄历的婉拒,约翰逊也并不意外,包括南洋联邦在内的东南亚国家一直极力保持该地区的战略平衡,希望与各大国保持平衡外交,避免让任何一个大国占有压倒性优势。而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战略意义,东南亚国家不会不知道,让美国进来,必然会引起周边其他大国的紧张,该地区的战略平衡必然会被打破,这些国家自然不会这样做。   当然,约翰逊此次出访的主要目的也不在此,中国的激进使美国人很担心东南亚地区的安全,他主要是来给相关国家打气壮胆的。而且南洋联邦和越南王国对他的接待是高规格的,这让他感到很满意。   同时,他也看到了南洋联邦确实有实力充当本地区的遏制共产主义扩张的基石,越南王国也已经在南洋联邦的帮助和美国的援助下,社会秩序日趋稳定,军队建设也很见成效。而南洋联邦显然正在全力进行筹办奥运会的工作,特别是总统黄历,亲自陪同他参观了竣工的奥运场馆,并再三询问美国为奥运会发射通信卫星的具体事宜。   对于通信卫星的巨大用途,约翰逊显然没有黄历了解得多,更没那么心急。但对于黄历的催问,他也只好表示会过问此事,加快发射卫星的进程,争取在奥运会之前发射成功。   这个家伙就要上位了,他的手上也沾着肯尼迪的血。黄历对约翰逊态度亲近,但内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想法。肯尼迪是肯定要死的,他不准备插手,可能插手也不管用,只不过会让肯尼迪多活一段时间而已。而事情一旦曝光,南洋联邦和他自然会成为那些欲置肯尼迪于死地,或者能在肯尼迪死后获益的集团的嫉恨。光是一个共济会,黄历就觉得很头痛,那可是一个能量极其巨大的组织。   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美联储是完全被与共济会关系密切的私人银行所控制,政府在美联储占有的股份是零,美国政府根本没有货币发行权(不象英国的私人中央银行英格兰银行,政府还始终保持20%的股份)。1963年肯尼迪总统遇刺,有一个被猜测的原因便是他极力主张白银的货币本位,使政府拥有或主导货币发行权。而千方百计妖魔化黄金白银,最终彻底废除金银的货币地位,这正是国际银行家们所梦寐以求的。肯尼迪的这一举措,无疑触犯了国际银行家们也就是共济会主要成员的核心利益,除掉肯尼迪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现在除了黄历以外,可能还没有人认识到军事战争和金融战争同样是具有巨大破坏力的搏杀,如果说军事战争是常规战,那么金融战争就是可怕的核战争。这一点已被无数事实证明:从十九世纪做空英镑,到美国的几次经济大萧条,再到前苏联的解体,从日本接受《广场协议》重创其国内经济,时至今日尚难以恢复元气,到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无一不是国际金融寡头们一手策划的杰作。   国际银行巨头罗斯柴尔德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我只要掌握货币发行权,而不在乎谁制订法律”。对于这些国际银行“卡特尔”的影响和威胁,黄历从来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南洋联邦在资本上的开放程度远较其他行业低,黄历的经济顾问们也时常要为他所提出的设想进行分析研究,以便向他提供研究的成果。而黄金如果与美元脱钩后将造成何种影响,以及南洋联邦的应对,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未雨绸缪,黄历的担心不无道理,对共济会的警惕和反感也是必要的。在经济援助中已经逐渐确立了南元在亚共体国家中的地位,秘密地购进黄金,作好与美元脱钩的经济准备,在金融市场上谨慎小心,无疑将使南洋联邦抗击金融风险的能力不断得到提升。   约翰逊带着得到尊重的畅快心情走了,黄历则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冷笑。美国的肯尼迪也好,苏联的赫鲁晓夫也罢,死便死了,下台便下台,地球还不是照样转。对于他们,黄历已经决定冷眼旁观,有他们在,对南洋联邦说不上有什么好处,他们的失败,对南洋联邦也没有什么损失。既然如此,也何必要去管呢?国家利益,这才是一个衡量国家领导人行为的标准,黄历对此遵循得无可挑剔。      第289章 强国之阶      这是一个科学技术和创新突破崭露头角的时代,柯达公司开始出售快速自动摄影机;拉罗依德公司研制出了彩色胶卷;聚乙烯已经出现;南洋联邦生产出的新汽车的特色是漂亮的斜顶后窗——所谓的“斜背式”,鲸鱼型汽车上的斜顶后面特别惹人注目;许多此后将会普及的科技产品也陆续研制出来,例如贝尔实验室的视频电话和计算机调制解调器,以及IBM展示了以最大投资、冒最大风险开发的“系统360”计算机。这是五种强大计算机的组合系列,在同一操作系统下运行,并使用兼容的存储器、打印机等四十四个外围设备,让每秒百万次运算成为可能。   “系统360”是为阿波罗登月计划专门做计算用的,但黄历知道它将成为现代电脑发展的重要源头和根脉。他一方面寻求向IBM公司投资入股,冀求与其共同研制开发计算机系统;一方面斥资引进“系统360”,并拨款给科研机构,大力开展计算机的研究。同时,南洋联邦的朝阳化工厂在政府的贷款支持下,购买了加拿大杜邦公司的溶液法专利,开始进行高、低密度聚乙烯的工业化生产。   外界对南洋联邦的发展赞誉有加,但对很多南洋联邦的大手笔投入也感到困惑不解。而对于南洋联邦的民众来说,生活中发生的变化却是得到亲身感受的。从五五年开始,家用“三大神器”的名单已经由手表、自行车、收音机变成了黑白电视机、摩托车、洗衣机。而进入到六二年,“三大神器”已经不够用了,拥有电视机、洗衣机、冰箱、固定电话成为了富裕家庭的标准,而政府内定的目标则是在七零年使彩电、空调、汽车成为新的“三大神器”。   与爱立信合作的南洋联邦电信公司在六二年就推出了每个用户的初装费为三百南元,每个用户每年缴纳三十南元作运作费用的优惠政策,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扩展业务。这些费用加在一起相当于当时人均月工资的三分之二,是大多数居民能够承受的经济限度。到六三年年底,安装固定电话的家庭已经达到了总家庭数的百分之十点五,并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中。   而南洋联邦的农业在一九六三年生产的食物比一九四五年翻了两番,当然,这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新增加的领土。但全国农业劳动所需要的工作时间从两千万小时减至一千二百万小时,住在城市和城市近郊区的人口数量到一九六四年时首次超过了农业人口。   当时间进入一九六四年,当美国人还在为肯尼迪遇刺的幕后故事进行各种各样的猜想时,当南洋联邦正式进入了奥运倒计时,当黑白电视几乎成为所有大中型宾馆旅店的标准设备时(彩色电视当时还是一种新奇玩艺儿),标志着南洋联邦已经迈进了电气时代。而南洋联邦总统府的电话号码从“8—1818”改为459—1818,则标志着数码取得的又一次胜利。   时间的推进是发生这些变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在战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谁还能记得父辈口中四十年代的艰难生活?谁还把祖先在海外打拼的痛苦经历记在心上?海路畅通无比,可人们却开始为了舒适和快捷而选择乘坐飞机;随着高等级公路的不断延伸,短途交通的百分之三十都开始依靠汽车,而不是铁路。   衡量繁荣的长远影响的最好场所是教室。著名学者爱德华·丹尼森在其对南洋联邦经济发展的全面研究中,把教育看作有助于经济快速发展的最主要因素。从四五年婆罗洲获得解放到黄历的总统末期,南洋联邦在教育方面的投资增加了十倍。这一情况在社会学方面的含义是无法估量的。   一九四八年时,适龄的南洋联邦青年只有百分之三能进入高等院校肄业。一九五七年时,这个数字为百分之十二;在黄历卸任总统时,已经达到了为百分之二十六。   而据爱德华·丹尼森计算,照这样的经济发展速度,到七十年代末期,南洋联邦约有百分之六十至七十将进入中产阶级。事实上,爱德华·丹尼森的计算还是估低了。在六十年代中后期,在世界局势缓和的大前提下,在长期的投入资金和技术积累推动下,南洋联邦的经济实现了腾飞,到了七十年代中期,便已经达到了这个目标。   一九六四年,黄历在坤甸大学作的演讲中说道:“在今天的世界上最大的新闻是变革,在流动性日益加剧的南洋联邦社会,这种现象会越来越明显……”是的,战后出生的一代人已经成长为青年,他们接受过教育,感受到了日益多样化的信息,思想更为活跃,行动更为积极,而且不象他们的父辈那样保守恋家。这从坤甸大学生毕业后的选择上便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因为他们普遍相信在婆罗洲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向婆罗洲的用人单位投递简历。   一个驻南洋联邦的欧洲国家的外交官曾对南洋联邦的“经济奇迹”感到吃惊,有些数字足以说明这一点,现在南洋联邦的百万富翁有将近一万人——而五十年代初期只有三千人,而且这个数字现在正以每年五百人的速度在增长。在一九六四年,南洋联邦的国民生产总值略逊于同样创造了“经济奇迹”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前者为一千亿元,后者为一千二百二十亿元。但考虑到人口数量的差异,南洋联邦的成就依然放射出炫目的光彩。   但黄历并不敢骄傲自满,相对于庞然大物——美国来说,南洋联邦在经济上还是弱小的。仅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年销售额就达一百七十亿元。几乎等于南洋联邦国民生产总值的五分之一;仅仅美国在六十年代最初四年的国民生产总值的增加部分就大于南洋联邦一九六四年一年的全部国民生产总值;美国的百万富翁有九万多人,而且每年以五千人的规模在增长……   是的,美国经济已变得如此庞大,使人几乎无法想像。黄历对此只能继续努力,并把超越美国的梦想留给下一任总统。再有八到十年,享受生育鼓励的一代人才能进入社会,才能为南洋联邦提供充足的、持续的发展动力。   而值得一提的是,黄历在一九六三年终于批准了试爆原子弹的文件。作为在奥运会前展示综合国力的一项举措,原子弹的试爆于一九六三年十月在几内亚岛北方一千余公里的一座无人小岛上进行的。   作为南洋联邦的“原子弹之父”,杨承邦教授描述了当时核爆试验的场景,“总统先生立在甲板上,与特别国务卿钟可萍女士在谈笑着,但一些微小的举动能够让人看出他的紧张,而钟可萍女士倒显得很从容。是的,外界经过很多事情普遍有过这样的判断,那就是钟可萍女士在黄总统在场的时候,都显得相当的自信,或许是黄总统的睿智和英明是她信心的来源……”   “凌晨三时四十分,天气有些阴沉,但没有暴风雨的迹象。总统先生戴上了护目镜,军舰上升起了旗号,标志着导弹进入了发射程序。接下来便是紧张而漫长的等待……凌晨四时零五秒,天边出现了一次‘日出’,那是一轮巨大的绿色超级太阳,在不到一秒钟内,就升到八千多英尺的高度,愈升愈高,直抵云层,光亮刺目,把大地与周围照得通明。一个直径大约一英里的巨大火球住上升去,颜色不断变化,在一眨眼之间那绿色变得非常奇特,象人们只有在日全食时才能看到的日冕一样。位佛地球张了口,苍天裂开来……”   “千日齐观,照耀中天;大我之光,辉煌若此。夺一切之死神乃我。”黄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南洋联邦迈入了核俱乐部,为亚共体国家撑起了一把核保护伞,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太阳也不能望其项背啊!”钟可萍感叹着,只听见黄历发出了畅快的笑声,转头给了她一个拥抱。   一瞬间的失神过后,钟可萍发现黄历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正与周围的科学家和高级军官们拥抱握手。她轻轻抿了抿嘴角,心中浮起一丝苦意,抬头望了望天空,两架飞机在空中盘旋,那是等待辐射减弱后去爆炸点上空去穿云采样的……   一弹三突破,南洋联邦采取的是用中程导弹加载核弹头发射的方式进行试爆,首先是突破了原子弹小型化的瓶颈;其次是突破了运载工具的限制;最后一点则是精确性和实战性的突破。这些突破预示着南洋联邦虽然还没有装备远程战略轰炸机,但已经具有了对周边地区进行有限核打击的能力。当然,威慑重于实用,核武器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   当天,黄历便在电视上露面,郑重宣布南洋联邦成功试爆了一枚自主研发的原子弹,当量约为一万五千吨TNT,“拥有原子弹,只能证明我国的综合国力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将为亚洲乃至世界和平作为更大的贡献,而不意味着成为和平的威胁,成为谋求霸权的手段。我国今后的目标是致力于和平核活动的研究与开发,而不是成为一个核武器大国,并愿意遵守联合国通过的任何关于限制核武的规定……”   南洋联邦成为世界上拥有核武器的第五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反响十分巨大。美国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对于南洋联邦箭上弦上的举动无法进行阻止,相反,他们认为这样会对东南亚的局势产生有利的影响,而表示了谨慎的欢迎;英、法两国对此无能为力,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也表示对黄总统的讲话持欢迎态度;苏联的反应比较复杂,在沉默了两天后,赫鲁晓夫表示对南洋联邦拥有核武器表示关注,希望黄大总统言出必践,为维护世界和平发挥更大的影响。   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原子弹的试爆成功不仅使国家昂然进入了核国家俱乐部,在国际问题上拥有了更大的发言权,更使得很多国家开始调整对南洋联邦的外交、经济政策。而且,亚共体国家开始向南洋联邦更加靠拢,把南洋联邦视为亚洲国家的带头人,而南韩和巴基斯坦等国与南洋联邦的联系愈加紧密。   同时,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承办奥运和原子弹试爆,使大量留在国外的华裔科学工作者为之震动和激动,掀起了一股移民南洋联邦效力的高潮,成为当时的热门话题。   而南洋联邦的民众对此的态度则是有喜有忧,但大部分民众还是觉得国家拥有核武器是成为大国的标志,是使他们能更加扬眉吐气的基础所在。拥有一个大国国民的自豪感,自信心,这是黄历所要达到的另一个目的。   对于南洋联邦的原子弹试爆,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印尼共和国和日本。苏加诺色厉内茌地向仍处于贫困中的印尼人民发表演讲,称南洋联邦拥有核武器吓不倒他,吓不倒为了正义事业而奋斗的人民。而日本则大感震动,无疑,南洋联邦已经拥有了令美国人也不敢小觑的资本,在美国人的天平上,他们已经无法与南洋联邦抗衡。而亚洲国家也将更紧密地向南洋联邦靠拢,使南洋联邦遏制日本有了更为有利的条件。与南洋联邦实现关系正常化,成为了日本政府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既然已经拥有了原子弹,黄历便可以很自然地向美国要求援助发展和平核能力的要求。有捷径可走的时候,黄历总是要投机取巧,这个本性真的很难改掉。   虽然他舌绽莲花,信誓旦旦地要别的国家不要担心南洋联邦的核武器,但“氢弹、核动力航母、核动力潜艇”依然是他要拥有的“三大神器”。嗯,他的这些要求显然给刚刚上任的约翰逊出了个难题。   肯尼迪的死给他带来了生前所没有的荣誉和赞赏,千千万万的美国人对此都是出于真情的硫露。戴维·贝尔把这位死去的总统看作是“一位身兼战士的国王”;纳塔利·海明威称他是一位“敬爱的教父”;约翰·斯坦贝克在写给总统的寡妻的信中写道:“他是他的人民中最优秀的人,通过他的生以及通过他的死,把他的人民的最优秀的一切还给了人民。”   所有这些都对踩着肯尼迪的鲜血上位的约翰逊十分不利,尽管他本人没有干过什么不名誉的事,或卑鄙的勾当。当然,他的问题也不在于才智不足。黄历在与他简短的接触中便发觉他很聪明——纯粹以智商为衡量标准的聪明,一个清醒明快且富于洞察能力的头脑,同时也有其独特的丰富的幻想和精细之处。他的麻烦似乎来自于人们对肯尼迪的怀念,以及他自己深感年轻时没有受到良好教育。他就读的那个学校,按当地并不严格的标准来看也是不入流的。   对此,约翰逊曾大发牢骚,“在对外事务方面,不管我做出什么成绩,我相信也不会得到任何赞赏,因为我没有进过哈佛大学。”这种说法当然是荒谬的,但知识界人物的猜疑却和对他的蔑视却是客观存在的。这是六十年代中颇为令人吃惊的现象。他们因为他扯扯猎狗的耳朵也对他加以嘲弄,仿佛这也是什么大事。   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肯尼迪的作派,以至于对约翰逊横加挑剔,他们为此辩护说,这是出于对肯尼迪的悼念。约翰逊在接任初期曾有意抑制自己本来的热情和朴实劲头,力图表现出严肃、谦恭的神情。结果在电视上却显得虚伪、假装正经。人们本能地认为,不管真正的林登·约翰逊是什么样子,他们在电视中见到的肯定是个骗子。而且,由于他不能抛弃南方政客的那种放肆作风,更使人觉得他象个卖假药的;大家已习惯于肯尼迪那种说话留有余地的作风,对他那一套实在感到格格不入。约翰逊被人戏称为“玉米讲大叔”,在某种程度上说,倒真有点象。   甚至报纸媒体也不喜欢约翰逊,《纽约时报》称他为“Y·A·蒂特尔式的握手专家”。并用一个笑话来嘲弄他,说的是有一次在格杉矶,一个扒手招手朝一个人的口袋伸去,结果发现自己竟和美国总统握上了手。   无疑,人们对被刺总统的哀悼更增加了约翰逊的困难,而这并不仅限于肯尼迪一家人。而使新总统更难以忍受的,是有恶毒的谣言,说他同他前任被刺有所牵连。尽管肯尼迪一家尽可能促使大家接受委员会的调查结果,但对约翰逊的攻击,却一直没有停止过,有时甚至还在上层社会中流传。从这方面来看,约翰逊的愤懑是可以理解的。一个阴魂竟夺去了他的光采。      第290章 美国的乱象      六四年又是大选年,可约翰逊还活在肯尼迪的余荫之中,而且美国的种族暴乱愈演愈烈。仅在几年前,黑人还只会驯顺地接受,而这时却激励着大批的人去参加最重要的民权行动计划——密西西比州的“自由之夏”。   一九六四年是在三年内全面破坏北部城市的新时代的开始,当时是没有人科得到的。除纽约州的暴乱之外,那年夏天在新泽西州、费城、芝加哥和佛罗里达州的圣奥古斯丁都有零星的骚乱。种族正在成为压倒一切的国内问题。   在北部学校的问题上,那是个抵制之年,纽约和克里夫兰的黑人父母不满于自己孩子所受的待遇,都不让孩子上学。马尔科姆·爱克斯成立了黑人民族党,北部人的良心终于被南部的非正义行为所激发。   直到一九四零年,美国大约百分之七十五的黑人还定居在南部。但由于长时期南部黑人向北部移居的活动以及由于在新住处出生的孩子已经成年,这就产生了一代新的好斗的黑人。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和纽瓦克现在是黑人占多数,而克利夫兰、巴尔的摩、圣路易和底特律,黑人也占三分之一以上。   美国人口增加的主要因素一向是外来移民,而现在却由黑人的出生率——比白人高百分之四十——所替代了。北部城市里的贫民区挤满了黑人青年。全国黑人有一半以上不到二十二岁,他们绝大多效又都没有父母管教。在大城市中,有百分之三十的黑人家庭户主是没有丈夫的妇女,仅在纽约市,到一九六四年黑人私生子已不下十万人。通讯方面的革命使得这批活泼易变的观众通过电视新闻节目看到了南部民权运动发展情况的生动报道。   尽管城市里种族关系紧张起了作用,但发生的事件按一般所谓“种族暴动”来衡量,都还说不上。骚乱活动基本上是混乱的,但也决不能说一无形式,二无内容。美国不同种族之间的重大动乱,本世纪初以来已出现过三十三次,而直至一九六四年以前,白人总是挑衅的一方。现在,情况反转过来了,主动已落到黑人手中。   六十年代的种族暴乱还有另外一些共同的特性。它们一般发生在夏天,发生在黑人聚居区,特别是那里的贫民和为贫民区制订决策的人之间从无接触的地区,而一般又都是由黑人和白种警察之间的互相仇视引起的。这些黑人表年充满了叛乱情绪,是不会理睬马丁·路德·金的那一套非暴力呼吁的,他们的战斗口号是“用火烧,孩子们,用火烧”!   对约翰逊来说,上位之后的烦心事简直聚成堆了。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戈德华特用他那西南方干脆而低沉的口音经常对全国人民引述一些已经失去时效但仍颇为感人的美国格言和伦理信念。只是靠了他的特殊口才,才使那些东西显得既大有道理,而又切合实际。   戈德华特大肆指责政府在“共产主义面前胆小害怕,仁慈的上帝使这个强大的共和国成长壮大,是要它成为勇敢无畏的人的家园……不是要它在强横的共产党人面前缩成一团……是我们的无所作为筑起了柏林的耻辱之墙;无所作为染污了猪湾的羞辱的沙滩;无所作为使得老挝的自由在逐渐死亡……应该授权给处于危机中的地区的军队首脑们使用战术核武器的权力,这样可以使美国的军事力量减少三分之一。”   但作为一位竞选美国总统的人,戈德华特提到核武器时的那种态度是颇为使人不安的。他不应该说什么“往克里姆林官的男厕所里抛进一个”这类的话。有一次戈德华特看来是想要消除核弹的威胁,而《纽约时报》的查尔期·莫尔在他的发言中却发现他使用“按电钮”、“原子大屠杀”、“核毁灭”这样的字句竟不下三十次。这样是不能使人民放心的。民主党人恶意地讥讽说:“你们心里明白,他是会那么干的……”   约翰逊作为一个精明的政客发现了戈德华特披挂的盔甲上的裂痕,并加以揭露,而美国对东南亚的政策变得对南洋联邦更加有利。他开始大谈和平,消除美国人对核战争的恐惧,他在俄克拉何马州的尤福拉说:“我们并不想让我们的美国孩子去替亚洲的孩子打仗。我们并不想卷入……给拴在亚洲地面战争中脱不了身。”   随后他又在新罕布什尔州的曼彻斯特说道:“我从不认为我们准备让美国人去替亚洲人打除。按照我们当前所面临的情况,我一直尽力想让亚洲人按照我们的意见和用我们提供的装备自己去打……我常常深夜醒来,搁心自问,如果我走错一步,将会造成多少美国人的生命损失……这不是发动战争的问题……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要发动一场战争是很容易的。但要制止一场战争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这正是我们目前力求做到的。”   约翰逊在匹兹堡又向选民保证道:“只要我是总统,美国人就能有和平,就会有和平。我们不准备派遣美国人到九千或万里之遥的亚洲去替亚洲人打一场应该由他们自己去打的仗。今天我在这儿向你们保证,为了促进自由和和平,我愿意在任何时候到世界任何遥远的角落去同任何人会谈。”   而作为他的和平口号的实际行动的诠释,约翰逊从越南王国撤出了一批军事顾问,并加大了对东南亚各国军援的力度。美国的外交重点历来便是在欧洲,期待通过北约东扩来尽可能蚕食前苏联的传统地盘。现在东南亚局势经过越南战争一役已经缓和下来,老挝政府军虽然还在与反政府武装苦斗,但柬埔寨的局势日趋稳固,没有得到壮大机会的红色高棉在丛林中疲于奔命,掀不起大的风浪。约翰逊乐得借这个行动向选民证明他是言行合一的,争取选票才是重中之重。      第291章 认识的误区      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一个综合国力日益强大的领头羊已经出现,那就是南洋联邦。虽然黄历对约翰逊的印象并不是太好,但对他的举动还是感到欣慰和高兴。随着美国外交重点从东亚和东南亚逐渐淡出,南洋联邦的地位无疑将更加重要。只是,这会长远嘛,黄历不敢确定,因为隔着南海,中国的举动还会影响到世界的局势,以及美国的目光。   是的,美国人大多在相信约翰逊的话,很少有人正确地估计到那个“露着屁股的四等小国”(约翰逊有一次曾这样称呼北越)的威胁。当然,现在来看是正确的,越南民主共和国正在舔着伤口,短期内无法发动军事行动。而且,他们不敢于发动战争的判断其实并不是美国的军事实力,而是越南王国的社会稳固,南方解放阵线的全面瓦解,柬埔寨的离心背德。   是啊,印支联邦的不切实际的想象终究是白日做梦,北越受到的重创足让他们狂热的头脑清醒许多。武元甲积极向苏联靠拢,以实现他心目中的建立苏式正规军队的想法;胡志明也在向中国请求援助,大批中国工程部队已经进入北越,帮助北越重建被摧毁大半的交通设施和油库工厂。尽管如此,北越支持老挝阵线党的想法和行动也并没有停止,都是在秘密进行的。   同时,中国也在进行着所谓的“输出革命”,缅甸、老挝、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印尼、文莱甚至是日本等周边国家,远的还有美国的周边国家,如玻利维亚、秘鲁等等。   从黄历的观点来看,中国的输出革命与美国向别的国家输出自己的价值观和文化影响在性质上是一样的,更进一步说,南洋联邦不也在运用经济、政治、军事上的影响在拉拢盟友吗,是不是也可以称之为输出什么什么的。   但从历史的高度出发,黄历是反对中国向外“输出革命”的,或者至少认为在方式方法上有很大的问题,也造成了很大的严重后果。   首先,“输出革命”使中国的脆弱的外交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泰国、缅甸、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印尼、文莱等国政府,表面上对中国低声下气,既想跟中国友好,又不敢跟欧美国家走得太近,但内心里却对中国产生了相当大的反感和仇恨。等到中国停止了这种行动后,立刻便上演出了一场“蛇咬农夫”的故事,不能不说是积怨所至。   其次,这种“输出革命”看似成果显著,这些国家的共产党力量在中国的支持下,在他们本国能够形成了一个很强的力量,甚至有左右本国局势的本事。但这种力量和能力是在中国不断的“输血”似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换句话说,要想长久地保持这种局面,就必须要中国拥有与之相称的经济实力。那么,中国有吗?在黄历看来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打铁还要自身硬,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这句话说得千真万确,中国现在的关键不是要“输出革命”,而是要发展经济,或者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再进行这种耗费钱财的行为。   另外,各国的情况纷繁复杂,而中国的“输出革命”却要求各国共产党照搬中国的模式,即依靠农民建立农村根据地、进行游击战争、以农村包围城市和“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作为各国革命的道路。显然,这种不考虑实际情况的教条式的做法是有问题的,在援助源源不断的情况下,隐患被暂时掩盖了。等到中国调整政策,不再支持他们时,马来西亚、缅甸、菲律宾、印尼、文莱等国的共产党游击队便几乎完全被剿灭,或被解散、被削弱,没有哪一个能重现中国共产党夺取江山的荣光。   更重要的一点是中国的“输出革命”不分对象,完全以意识形态出发,没有考虑到实际上的国家利益。比如说,泰国和缅甸都是中国的友好邻邦,两国政府与中国政府的关系也十分良好,但中共在“文革”期间仍然把这两个国家视为“输出革命”的重要目标国。   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蓦然回首,只剩阿尔巴尼亚。实践证明,“输出革命”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要有选择,有手段,有实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有是共产党便支持,只能引起周边国家的反感和警觉,使本国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   再从深里考虑,即便“输出革命”大获成功,那又怎么样?把别的国家变成社会主义性质,对自己来说就是福吗?显然,中共与美国同样走进了一个认识上的误区。   在黄历看来,美国人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根本就是错误的,就算你把苏联演变成资本主义,也未必就是美国的福音。在没有出现共产主义之前,世界上的资本主义国家不照样打得你死我活,历史上数不完的战争,有几场是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打的?英国的炸弹是丢在柏林而不是莫斯科;袭击珍珠港的也不是苏联红军。有时内战比外战打得还厉害。英法百年战争也不是为了什么主义才打的!   而共产主义国家难道就是铁板一块吗,当然不是,内讧和冲突不是照样层出不穷。先是苏联和南斯拉夫闹冲突;接着苏联又出兵匈牙利,再接着是苏联和阿尔巴尼亚断交,现在,中国正在高喊打倒苏修和美帝!   看看,苏联援助过中国,又和中国闹翻;中国援助过北越,最后也有自卫反击战。何必呢,使别的国家改变社会性质,只是心理上的痛快,付出了真金白银,人民血汗,实质性的收获呢,可能颗粒无收,也可能赔个精光。   这个道理没有懂吗?显然不是,但国际大环境在那里摆着,作为政府首脑自然不敢轻易做出这样的结论,退让即是胆小,妥协即是投降,压力之下,观念扭曲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黄历不想把自己的观点暴露给大众,但灌输给自己青睐的人却是必须的事情。钟可萍、沈栋、郭益南、詹长生、周明伟等等,作为延续自己梦想的接班人,黄历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使他们成为别人不屑的“实用主义者”。   一九六四年二月,黄历偕夫人进行了一次长途旅行,视察苏拉威西岛、马鲁古群岛、几内亚岛的建设情况。作为后加入南洋联邦的这些地方,经济发展虽然相对滞后,但在联邦政府的经济扶持下和政策引导下,已经呈现出了良好的发展势头。   而作为重点发展、政策扶持的农业项目——油棕产业,在这几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已经取得了令人惊喜的成就。   一亩能膏万口肠,油棕毕竟是油王。   花生九倍差堪拟,椰子千枚难较量。   油棕原产热带西非,由于树形有点象椰子,所以也被人们称为“油椰子”。由于油棕果含油量高达50%以上,一株油棕每年可产油30-40千克,每亩产油可达100-200千克。如果采用优良品种,小面积一亩产油可高达600多千克。由于产油量是椰子的2-3倍,是花生亩油量的7-8倍,所以又被人们誉为“世界油王”。   油棕不仅产油量极高,而且浑身都是宝。油棕油含有大量的类胡萝卜素、维生素E和微量胆固醇,而且燃点较低,用它炸出来的土豆和方便面等食品,不仅清香酥脆,美味可口,而且能耐长期贮藏,是上等的食用油脂。而棕油精炼后是营养价值极高的食用油脂,可制造人造奶油;棕油还可用来制造肥皂、润滑油、化妆品等,也是纺织业、制革业、铁皮镀锡的辅助剂等。经过加工提纯的油棕油,清如水,滑如脂,不仅可以药用和食用,而且是机械工业和航空运输业必不可少的高级润滑油,还是一种很好的钢铁板防锈剂和焊接剂。   此外,油棕仁可生产酱油,油棕壳可生产活性炭,用作脱色剂和吸毒剂。脱果后的空果穗可制牛皮纸,作肥料、燃料和培养草菇等。未成熟的花序割开后流出的汁液,可酿酒、制糖和做饮料。   油棕的种植有婆罗洲有悠久的历史,沙巴洲为种植规模最大的地方,产业技术的成熟度较高,只需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造,所需资本也要更低。而在苏拉威西岛等地大规模推广则是迅速使该地居民摆脱贫困,振兴当地经济的一项重要内容。而建立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所需要的资金和技术是相当令人惊讶的。而无论是在种植方面,加工方面,分销方面,销路方面,供应链方面都是需要认真规划,仔细布置。   在视察过程中,黄历看到了可喜的成绩,也从专家和管理者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改进的建议。是啊,一个产业链条的形成不容易,使产业正常运转也是需要磨合和不断改进。但不可否认,油棕产业形成后,将为南洋联邦的经济增长提供新的动力。      第292章 视察      政府的支持是产业发展必不可少的条件,作为继橡胶之后,另一个可能在国际上拥有定价权的产品,南洋联邦一直重视棕榈油业的发展,成立了棕榈油发展研究中心,专门对棕榈油产业制定了以下的发展计划。   首先,进行集中成片种植,实行集约化经营,统一品种和栽培标准,形成优势产区,突出规模化的效益;其次,利用政策倾斜,扶持龙头企业,如油棕集团、南洋联邦棕榈油业集团公司等,他们拥有种植园、棕榈油加工厂、精炼厂、运输服务公司、船运服务公司、储油库、行销服务公司,利用集团化优势实现资源最优分配,并提高棕榈油的综合利用和深加工,最大限度地提升棕榈油的附加值;另外,由各大集团公司出资成立专门的科研机构,使应用研究和理论研究有效结合,并对油棕选种、提早开花结果、树身矮化、主要病虫害、含油量和品质生理、贮藏运输等进行长期、稳定和持续的研究,保持在棕榈油产业上的国际领先地位。   当然,一个产业并不只是包含以上三个方面,诸如对采果集运设备的研究探索,制定有利于机械化生产的科学工艺流程,在国外建立棕榈油提炼厂、形成合理科学的分销体系……分门别类,林林总总,即便是现在,有些事情还在研究和摸索当中,可见其的复杂程度。   而对于将来最大的潜在对手马来西亚,黄历也派人进行了调查和了解,按照得到的数据分析,在五年之内,南洋联邦作为棕榈油产业的龙头老大的地位不可动摇。截止到一九六四年,南洋联邦的油棕种植面积已经达到了四百八十五万公顷,棕榈油产量能占到全球的30%,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一个看似简单的种植业的兴旺崛起,也是处处需要严谨的科学,黄历在发展棕榈油产业这件事情上感触颇深。而且要持续保持领先,还需要进一步发展棕榈油的整个产业链,关注上游的产出提高,关注下游产业链的扩张。唉,干什么都不容易,特别是要干好,干出名堂,干到世界第一。   黄历此次长途出巡,视察棕榈产业是一项重要工作,但并不是黄历的全部意图。对于这些新加入的各州的社会秩序、稳定程度、向心归属等问题,黄历一直非常关注,借此也能得到更直观的了解,作出更准确的判断。   总的来说,各州的情况还是让黄历感到满意的,随着联邦军队的日益强大,动乱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各州的经济都得到了稳步的发展,人们充分就业,衣食无缺,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这才是社会稳定的基础。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关系。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谁还希望发生动乱,摧毁已拥有的一切?   越富越保守,受教育程度越高就越懂得三思而后行。“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管仲早在春秋时期便阐述了令黄历钦佩的民本思想和富民政策。   当然,文化有其自身的传承性和相对的独立性。显然认为只要物质条件好了,精神文化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物质条件差一点,精神文化就不可能搞好,从这方面来说是不完善的。   而黄历和政府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正在利用日益普及的电视等媒体坚持不懈地传播优秀的中华文化传统。主要思想便是对内求安定团结,礼让恭谦;对外求创新发展,积极进取。本质则是勤劳、礼貌、善良、开放、自信等等等等。   在视察期间,黄历还会见了几位州长,对这些地方领导人有了更深入、更直观的了解。相对来说,这些新领导人的综合素质没有婆罗洲和苏门答腊的地方领导人高。毕竟那些老地方经过了近二十年的发展和磨合,已经建立起成熟的政治制度。但黄历还是作出了乐观的估计,在他卸任时的新一轮大选中,情形将变得更好。   而且,在六三年的时候,华人民族自由党通过了决议,将名字更改为民主奋进党,扩大了党员招收的范围,不再只限于华人,为黄历卸任后的新领导人扩大受支持的民众基础。也就是说,经过近二十多年的发展,原来的华人民族自由党已经有充足的信心将其他民族吸收进来,进行同化。   视察的最后一站是在新几内亚岛,为了分而治之,新几内亚岛被划分为三个大州,一个是包括极乐鸟半岛和邦巴顿半岛在内的极乐邦巴州,另两个州则将新几内亚主岛一分为二。总面积有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三州之地,人口却只有一百三十多万,主要是巴布亚人,其余为密克罗尼西亚人、波利尼西亚人、华人和白种人。   巴布亚人长期从事原始农业,盛行刀耕火种,种植薯芋、豆类、西米、香蕉和甘蔗;山区辅以采集和狩猎;沿海则以渔业为主。尽管随着经济建设的开展,以及时间的流逝,部分人进入城市、矿山和农场,靠工资生活,但多数人仍在农村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所以,新几内亚岛的开发建设主要依靠的是移民的力量。   最先来到新几内亚岛的是越南移民,他们是幸运的,远离了动乱和战火,在此地过上了安定的生活。而且,当时移民政策还比较宽松,他们已经获得了南洋联邦公民的资格。因为他们的辛勤劳动,使极乐邦巴州成为新几内亚岛经济开发最好的地区。而联邦政府向新几内亚岛纵深推进的开发计划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主要因素则是劳动力的不足。   第一批被收留移民过来的逃港者有五千多人,尽管拖家带口,有老有小,但对于新几亚岛的经济开发还是颇有益处的。而且在这大半年里陆陆续续又有两三千逃港者被移民过来,靠着辛勤的双手,他们在新几亚岛建设了自己的新家园,并且受到了急于开发建设而苦于劳力不足的州政府的欢迎。   洛伦茨州州长索马雷便向黄历大倒苦水,希望政府能采取更有力的政策,解决劳力不足的问题,“总统先生,现在新几内亚三州都受到了劳力不足的影响,经济发展受到极大的阻碍。而且由于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不仅失去了对人才和劳工的吸引力,而且导致了人员的流失,实在让人着急啊!”   黄历含笑点头,详细地解释道:“劳动力紧张是全国都有的现象,这在几年内是难以得到根本解决的,因为我国现在还在处于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过渡的阶段。放宽移民政策或许能缓解这个问题,但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对于推进国家各种福利政策是相当不利的。所以,一方面我们从周边国家输入雇佣劳动力,另一方面也要从内部挖掘潜力。用农业机械化解放更多的劳动力是一个办法;向外投资办厂,也是一个办法;而你们要从实际情况出发,做好工作,渡过这个难关。”   停顿了一下,黄历指了指大概的方向,那里是洛伦茨州的腹地,笑道:“那些传统封闭的村庄里有着很大的人力资源,能不能让他们走出来,应该是你们工作的重点。我想,多彩的现代化生活对于青年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吧?”   索马雷苦笑了一下,说道:“可这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才会把那种保存完整的新石器时代的文明,逐渐地被时间的流逝所改变。”   “时间我们有,联邦政府也会继续支持地方的经济发展。”黄历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把一片充满自然气息的土地变成高楼林立、人口密集的都市,可能未必就是好事。我们要保持冷静,不要被功利所沾染,森林砍伐要有计划性,不能太随意了。劳动力的问题,嗯,我会召集专家仔细研究考虑的。”   以牺牲自然环境为代价的经济发展,黄历并不赞成,但经济滞后地区的领导人的急迫心情他也可以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经济发展不平衡,可能并不会起到带动作用,反而会令高地更高,洼地更低。新几内亚岛作为发展棕榈油产业的主要种植地区,劳动力不足确实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光靠“逃港者”的移民补充,显然是不够的。   这还真是个矛盾体,人口多可能是发展经济的助力,也可能是国家发展福利的负担,如何把握好这个度,则需要仔细研究才能做出决策。   黄历看了看身旁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农场工人采搞油棕果的何梦雨,不禁浮起一个恶作剧般的想法。为啥南洋联邦的造人速度跟不上发展的需要呢,是不是应该考虑把电都掐了,取消娱乐的场所,才能让人们一到晚上就呆在家里自找乐趣了,提高造人的生产率。      第293章 怎么都行的年代      黄历的视察之旅时间很长,足有一个半月才回到了首都坤甸。在视察过程中,黄历不仅会见了各州首脑人物,对各州的发展情况进行了了解,还与当地驻军将领进行了会谈。稳定是大局,发展经济是手段,而军队则是震慑的力量。   现在,综合情报局一直以来的刺探,再加上黄历亲眼的观察,他对这些地方的情况已经有了清楚的认识。可以说,他以前最担心的分裂和动乱是不太可能发生的,起码说在短时间内没有这种苗头。   可以安心地举办奥运会了,黄历轻轻长出了一口气,军舰已经靠上了码头,他轻轻拍了拍何梦雨的手,笑着安慰道:“到家了,你就不用再心神不宁老担心那个臭小子了,天天打电话问,你当我不知道啊!”   “孩子才几岁呀,你就非让我把他扔在家里。”何梦雨还有些耿耿于怀,翻了翻眼睛,“听保姆说,孩子摔跤把牙磕掉了,还不知道哭成啥样呢,弄得我好几天都失眠。”   “教育孩子不是你那个样子,特别是男孩子。”黄历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事得听我的,又不是吃奶的娃娃了,你可是有些过分了。”   何梦雨抿了抿嘴角,她了解黄历,平常笑眯眯的样子,要是较起真儿来,谁也拦不住。她勉强笑了笑,哄起黄历来,“好啦,听你的还不行,也是啊,男孩子就要皮实点,象你那样,有男子汉气概,长大才招女孩子喜欢不是。对了,电话里盈盈不是说要给咱们一个惊喜嘛,你能猜得着吗?”   嗯,嗯,黄历很得意地点了点头,这话他爱听,可想起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他又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头。惊喜啊,不敢猜,这个处于青春期的家伙的思路越来越让他琢磨不透,咋就和她母亲的性格相差那么远呢?   没有人山人海的欢迎仪式,黄历的行程是相对保密的,但钟可萍等留守的政府高官还是出现在了码头上。寒暄已毕,黄历让爱妻先回家,他则和几位政府高官前往办公室,先公后私嘛,虽然视察途中的联系一直没断,但有些情况还是面谈得比较清楚。   时隔一个多月,当汽车行驶在坤甸街道上时,黄历发现很多居民的庭院里都立起了旗杆,沿街商铺也挂起了国旗,以前虽然也有,但这段时间内的数量增长却是令人感到惊讶的。   “这是民众自发的,有了一家的影响,逐渐就形成了风气。”钟可萍笑着解释道:“这样挺好,借着奥运会可以增加民众的爱国情绪。”   “自发的好啊!”黄历轻轻点了点头,赞了一句,他是不喜欢政府干预,搞这些表面文章的。而既然是自发的,便说明了民众对国家的归属感,另一方面也说明在他的领导下,联邦政府还算是一个比较得人心的政府。   钟可萍看了黄历一眼,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意,黄历没有看到,继续询问着自己关注的话题。   “从目前获取的信息来看,约翰逊的竞选策略和竞选口号十分受欢迎,除了大谈和平外,他还畅导民权,在北部黑人身上拉选票。”钟可萍继续介绍道:“相对于戈德华特的保守,显然美国人要更加喜欢约翰逊一些。”   “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在美国,黑人的数量已经发展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黄历低沉地说道:“不管是谁,必须正视这个问题,如果不想让社会继续动荡下去,种族问题就要解决。拖得越久,压抑的怒火喷发出来时就越猛烈。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美国的年轻人正在进行打倒一切传统观念的活动。这种活动嘛,有些是我们应该在报纸媒体上进行批判的。”   “具体的呢?”钟可萍询问道:“是否需要马上进行,距离奥运会的开幕已经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黄历说得没错,美国正在进入一个变幻莫测、—切开放、怎么都行的年代。凌雪的公司制作了超短裙,却在美国发扬光大,年轻姑娘和许多妇女穿的裙子,一英寸又一英寸地越缩越短,宣到微型裙出现,人们早也就习惯;至此,除了最漂亮的大腿,全都失去了诱感性。   在美国的舞台上,裸体己经成风,半裸体己成了时髦社会的风尚。透明的或称为“全透亮”的衣服最为时兴。   新生的一代美国男女青年都坚持认为他们有权讲他们认为“切合”的一切,“切合”一词,象“承诺”一样,成了一个时髦词汇。这一运动转而造成六十年代大学生与政府的第一次大对抗。言论自由运动由大学本科生、研究生以及青年教师发起,他们一致反对大学当局不准校内要求政治权利或公民权利的示威运动扩大到校外去的禁令,并且认为大学董事会正在把校园变成集中营。   当然,把言论自由运动叫做共产主义运动是毫无根据的。它是无政府主义的,并蔑视一切辩证法。对于发动这个运动的人们来说,一切旧的名目都过时了,而且他们对理性主义的轻视有时到了荒谬的地步。   同时,黄历发现在美国许多越是过时的东西,却越是又变成了时髦的东西。在许多意想不到的贷品中,有人要买有流苏的吊灯和水手装。喇叭裤很快就在美国到处流行。其实,这也反映了一种演化中的生活方式和一种新的道德观。   对于南洋联邦来说,这种思想和行动并不可取。对于黄历来说,则可以用几个字来表述他的看法:美国在堕落。   当黄历结束了与官员们的会谈,乘坐专车回到家的时候,他目瞪口呆了,他的宝贝女儿黄秋盈正与几个同学一起在家中的庭院里创造着或许是他们一生最有意义的一件杰作。   二十五英尺高的旗杆,据说是坤甸市私人性质的最高的一个,旗杆上有一套光电装置,一接受到曙光便自动升旗,到暮色苍茫时,则自动降旗。按照黄秋盈所说,现在即使家里没人,也能表现出她们的爱国情绪。      第294章 有女初长成      这个旗杆,真的挺高,不过要说是坤甸市私人最高的,恐怕还言之过早。黄历摸着下巴欣赏着体现爱国情绪的这伙年轻人的杰作,嘿嘿笑着,嗯,很有创造力,这就是女儿所说的给自己的惊喜吧?   “敢爬旗杆,我打折你的腿儿!”旁边的何梦雨恐吓着豁牙傻笑的小黄历。   “爸,爸!”小黄历脸上全是汗道子,也不知道帮着姐姐、哥哥们干了什么活,冲着黄历叫道:“你能爬上去吧?听沈叔叔说,你徒手爬过悬崖,比这高多了。”   黄历咧了咧嘴,眯起眼睛打量着旗杆,似乎在思索是否满足儿子的这个要求,顺便显示一下自己的身手。   “你都什么年纪了,还真想照量照量啊?”何梦雨又气又笑地打了黄历胳膊一下。   “有想过。”黄历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转而笑道:“开什么玩笑,咱现在是什么身份,学猴子爬杆?明天报纸上的口水能把我淹死。”   “你知道就好。”何梦雨笑着说道:“好了,我去让人安排饭菜,盈盈的同学嘛,怎么也得招待一下吧,你说呢?”   “应该,应该。”黄历表示同意,但眼睛却盯在不远处那伙年轻人的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个小子,盈盈好象对他不错,你发现了吗?”   何梦雨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明年就毕业了,有男朋友很稀奇吗?也就是你,不闻不问,我想关心一下,你还不让。”   黄历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事情咱们不掺乎,盈盈多优秀,还怕嫁不出去?当年你跟我去通州,住一个旅店,睡一张床,也没和父母打招呼吧?”   “那,那是两码事。”何梦雨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转头对着儿子嗔道:“看你这花脸,赶紧和我去洗干净。”   “不行,我还是得关心关心,我得让老吴派人摸摸这小子的底儿,别让坏家伙把我姑娘给骗了。”黄历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瞪大了眼睛,秋盈不知怎么的,好象发了火,对那小子动了拳脚,那小子嘿嘿傻笑着,也不躲闪,将脊背朝向黄秋盈,自顾自地进行着最后的安装。   唉,等盈盈出嫁时,就陪送她个结实的沙袋吧!虽然这小子的抗击打能力不错,黄历摇头苦笑,掏出根烟卷点上,慢慢抽着向屋子里走去。   能在大总统家作客,由大总统和第一夫人作陪,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兴奋激动的事情。而黄秋盈在父母面前,也表现出了与刚才不一样的性情。   “这个自动旗杆很有创意,嗯,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黄历夸奖着,又故意询问道:“不知道这个光电装置灵敏度如何,要是阴天,光线不太足的话,会不会罢工啊?”   几个年轻人互相瞅了瞅,目光集中在“人形沙袋”身上,显然他是主设计师,应该有权威的回答。   “说话呀,要是阴天了,旗能升上去吗?”黄秋盈瞪了瞪眼睛,嗯,习惯性动作,“还有啊,早上是晴天,旗升上去了,要是乌云压过来了,旗又落下来了,阴阴晴晴,升升落落,这,这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这个,这个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这小子倒老实,吭吭哧哧地解释道:“但也不是绝对的,这个光电装置的灵敏度,那个,把光线的强弱进行准确划分,确实很困难。”   黄秋盈又瞪眼睛,黄历赶紧说道:“嗯,嗯,虽然有缺陷,但总的设计思路是正确的,相当不错,就算有些小问题也在所难免,我是有些苛责了。来,大家别客气,别拘谨,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都随便一些。”   “是啊,大家随意一些,盈盈,你多招呼一下好朋友。”何梦雨带着和熙的笑容附和着,给黄历暗地使了个眼色,黄历心领神会,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几分钟过后便和何梦雨起身离席。   “你们慢慢吃,盈盈,陪好你的朋友们。”黄历含笑打了个招呼,与何梦雨离开了饭厅,给这些年轻人创造宽松些的环境。   “嗨,你干什么?”走出饭厅没多远,何梦雨便拉住了黄历,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丢人不,偷听人家说话,象是大总统该干的事儿吗?”   “在我家里,怎么叫偷听?”黄历强辩道:“我是等他们一会儿,不是答应他们要合影留念的嘛!好了,去看看臭儿子吧,这些日子可撒欢了,累得连饭都不吃就睡了。”   “你呀,有时象个小孩子。”何梦雨轻轻打了黄历一下,摇着头,无奈地转身走了。   黄历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厅的门后,装模作样地拿着本书开始了偷听。果然,他和何梦雨一离开,屋内的气氛便热烈起来。几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话题也多了。   “盈盈,光吃饭也不上酒啊,真小气。”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黄历咧了咧嘴,听声音象是那个胖乎乎圆脸的丫头,还要酒喝,够豪放的。   “不是我小气,是我爸爸不喜欢年轻人喝得醉醺醺的样子。”黄秋盈边解释边站起身笑道:“我爸爸有很多好酒呢,都是他的老部下从各个地方带来的。他虽然不太喝,但却喜欢收藏,这回让你们开开眼界。”   这个败家姑娘,黄历苦笑,酒柜里确实象黄秋盈所说,装着各式各样的酒,倒不一定名贵,但品种确实很多。   哇,哇,饭厅里传出来惊叹之声,以及酒瓶轻轻碰击的声音,黄历翻了翻眼睛,忍着吧!   “这个酒好喝,甜甜的,我偷喝过。”黄秋盈自豪的声音传了出来,“咱们女生喝这个,你们男生呢,就喝那个吧,度数高,敢喝吗?”   “还是少喝点吧,呆会还要和总统先生合影呢!”一个男生很小心地说道:“你不是说总统先生不喜欢人喝醉嘛?”   “哈,文涛是怕未来的那个——,哈哈,是得留个好印象,了解,了解。”一个女生取笑着。   “胡说什么?”黄秋盈嗔怪的去打取笑的女生,“呆会就把你灌成醉猫,看你还胡说八道。”   嗯,未来的那个——,了解,了解,黄历轻轻合上书,微微闭上了眼睛,女儿转眼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要飞要别人家里去喽!      第295章 无题      天色微明,朦胧的光透过窗帘撒在床上。黄历与何梦雨都已醒来很久,亲热的缠绵之后仍然不舍分开。   何梦雨微闭的双眼现出那长长的睫毛,在细长的眉毛下透出她的满足和美丽;乌黑凌乱的长发洒在洁白的枕头上,更衬托出她那白皙又有些红润的脸颊;她的嘴唇微张,露出洁白光亮而整齐的牙齿,她双腿微曲,胸前柔嫩的挺峰,晶莹剔透的皮肤,形成一道极致的风景。   黄历搂着爱妻,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脖颈和脊背,另一只手放在爱妻的胸前捏摸,屋里的空调使温度最为适宜,让人懒懒得不愿起身。   何梦雨慢慢睁开了眼睛,将头往黄历的肩上更靠紧了一些,慵懒地说道:“看看人家的头发,要是有白的就拔掉。”   黄历淡淡一笑,伸手抓起一把看了看,安慰道:“没有,一根也没有,你还不到五十嘛,没那么快老的。”   “一点也不认真。”何梦雨嗔怒地说着,轻轻咬了黄历一口。   “阿雨,你说自由是什么?是不是每个人都觉得不够自由?”黄历抓过爱妻的小手放到嘴前,轻轻噬咬着她的手指。   “怎么突然问这个?”何梦雨又闭上了眼睛,很随意地回答道:“是不是觉得很受约束,这也没办法,你是国家领导人,当然不能太过随便。”   黄历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不是说我自己,而是昨天听盈盈他们说话里有这样的意思。”   何梦雨嗯了一声,半晌才说道:“我们也从年轻时过来的,那时候自然有这样的感觉,父母啦,长辈啦,师长啦,不都管着咱们。有时候也想,要是能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   黄历沉吟着说道:“这样不好,思想指导行动,如果受到不好的影响,这些年轻人会被误导的。”   “什么样不好的影响?”何梦雨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呀,别想太多了。年轻人思想活跃,这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正常的,不是坏事。”   黄历沉默不语,中国的文革快要开始了吧!乌托邦色彩的诱惑和青年学生的“先锋”作用对年轻人的吸引力是很大的。而南洋联邦的人口多数是华裔,很多人对还有“祖国”或“大中华”情结,由此会引起怎样的不良反应,黄历从昨天那些年轻人的交谈中感到了些许的担心。   何梦雨自然不知道黄历在想什么,将脸贴在爱人的肩膀上,自顾自地说道:“你看那个男孩子怎么样?我看还行,身高啦,长相啦,都说得过去。你说呢?”   黄历嘿嘿一笑,收回思路,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早吧,我看盈盈对他倒是最凶的。”   “嗯,这就看出不一样了。”何梦雨支起下巴,看着黄历说道:“敢用真性情对人,不就很说明问题了。”   “只是——”黄历眨了眨眼睛,猜测着说道:“那小子也太软弱了一些吧,盈盈能看上他?”   “这叫性格互补。”何梦雨笑着说道:“盈盈脾气大,就得找个温柔点的,能包容她的。要是两人都那么强势,还不得针尖对麦芒,天天吵嘴打架呀!”   黄历咧嘴一笑,调侃道:“你温温柔柔的,就说明我脾气暴躁呗!”   “你呀,反正什么时候都挺强势的。”何梦雨伸手摸着黄历下巴上的胡茬,笑道:“自己不觉得而已,想想,什么时候你甘居人下了。”   黄历想了想,还确实是这么回事,和程盈秋虽然相爱,但她太有个性,所以没能长久依偎;李倩心温柔体贴,事事顺着自己,算是美满幸福;何梦雨也是这样,长久的等待磨去了当初的棱角,两人才能琴瑟合弦。   想到这里,黄历伸手将爱妻搂在怀里,吻住了她的嘴唇,两人又纠缠在一起……   “旗升起来了,升起来了。”外面突然传来了两个人大声地叫喊,不用问,是黄秋盈和小黄历,好奇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接着,小黄历便跑到二楼窗下叫喊道:“妈妈,爸爸,出来看升旗了,快点,看升旗了。”   黄历无奈地放开怀里温暖滑腴的胴体,苦笑了一下,听到儿子的大呼小叫,何梦雨笑得开心,坐起拢了拢头发,披上睡衣,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推开窗户,向着楼下的儿子挥手。   ……   对于自己的担忧,黄历并没有象何梦雨说的那样听之任之,而是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最后他认为如果让青年亲身观察现实的中国而不是被动接受宣传中的中国,文革就不会有吸引力。换句话说,要让青年人放弃对毛式革命的浪漫幻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中国,逗留得越久越好,在文革中的亲身体验,将使他们对中国和共产主义的理想彻底破灭。   但这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黄历只能基于这种思路,提前进行预防性的工作。社会秩序受到冲击,传统价值被颠覆,伦理道德被推翻,文明和文化被摧毁,和平生活被破坏,尤其是暴力和嗜血被推崇到原始屠戮的程度,黄历是绝不允许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的。而且南洋联邦的经济基础已经稳固,人民已经摆脱了贫困和饥饿,影响肯定会有,但应该不会很严重。   换句话说,毛主义之所以在亚非拉这样的社会群体中有大量的追随者,并且造成很大的影响,并不能说明毛主义革命的正当性,恰恰相反,说明了毛主义难以在正常状态下承担社会责任,在具有成熟理性的社会群体中找到大量追随者,只能用“压迫”去曲解社会秩序、用“解放”来为自己寻求人力资源。   对此,黄历才认为现代文明依然是被追求的目标,只有继续努力提高南洋联邦人口的文化程度和文明素质,对文化传统更容忍,对人性更为理解和尊重,才是减轻不利影响的最好办法。打个比方,就好比人在对抗疾病时,身体素质好、强壮的人抵抗能力便强,身体素质差的人则要一蹶不振、大伤元气。   虽然黄历作出了影响不大的判断,但还是开始了相关的预防工作,比如在报纸媒体上进行无政府主义的介绍和批判,对自由概念的详尽阐述,并且资助坤甸大学举办关于这些话题的辩论大赛,从理论和思想上加强武装和抵抗能力。   一九六四年除了奥运会以外的大事——纽约世博会开幕了,无疑又为南洋联邦提供了显示自己的一个新舞台。   对于全纽约人民而言,是值得纪念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不仅是纽约摆脱殖民地统治300周年,也是纽约市第三次举办世博会(最早是在1853年)。由于其规模大、对纽约的影响深,即使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它仍然为许多当地人津津乐道。这届世博会展示了20世纪中叶美国的文化、技术以及太空时代的前景。对于纽约的婴儿潮一代来说,这届世博会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从那以后,美国很快就进入了一个黩武和充满了人权斗争及经济动荡的时期。   1964年世博会耗资10亿美元,地点在纽约皇后区的科罗纳公园,占地约1平方英里(约合2.6平方公里),与亚洲之外规模最大的中国城之一——法拉盛为邻。这届世博会于1964年4月22日开幕,分两期,每期各六月,在1965年10月17日结束。超过5100万人次参观了这届世博会,在当时创下了世博会参观人数的纪录。   该届世博会的三个主题分别是:“通过理解走向和平”、“人类在一个缩小的地球和膨胀的宇宙中的成就”和“千年进步”。展览以自动化和太空时代为主旋律,代表展品是一个12层楼高的不锈钢巨型地球仪。   为了筹集其所需的巨额资金,纽约世博会主办方曾向私人融资和出售债券。主办方还聘用了在向公众筹资方面有丰富经验的罗伯特·摩西。摩西在当时被誉为纽约的“建筑者”。他曾任纽约市园林局局长,任职期间促成了纽约及周边地区众多高速公路和公园的建设。摩西试图通过这次世博会,把科罗纳公园改造成纽约主要的休闲场所。   主办方当时估计,参观人数要达到7000万人次才能收回科罗纳公园的改建成本,而该届世博会若像往常那样仅持续半年,是无法实现这一目标的,于是主办方决定这届博览会需要跨年举行,并对建造展馆的参展单位收取租金。   然而世博会的国际组织者国际展览局(BIE)明文规定,任何一届世博会都只能持续六个月,并且不允许向参展者收取租金。   但摩西不愿受规则限制。他访问了BIE的巴黎总部,希望后者能够开一个特例。但BIE拒绝了他的要求。在纽约市呼风唤雨的摩西被激怒了,他在媒体上公开表示了对BIE及相关规则的藐视。BIE迅速反击,通知其成员国不得参加纽约世博会。这给纽约世博会造成了巨大困难。最终,BIE的许多成员国都未参加,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苏联等。   但不少较小的成员国即使收到了BIE的禁令,仍然决定参加这次世博会——当时的纽约正处于世界经济的中心,这些国家以参加纽约世博会为荣。   最终,纽约世博会的参展国主要为小国和第三世界国家组成,但西班牙、瑞典、奥地利、丹麦等发达国家也来了,而当时正处于上升阶段的日本也参展。此外,诸多美国大公司都投入重金打造场馆,由此促成了一届声势浩大的世博会。      第296章 纽约世博会      世博会在筹备过程中,因主办者不愿遵守世界展览局的章程而未获得世界展览局的批准,被排斥在史册之外。但南洋联邦经过研究,还是决定派团参展,作为奥运会前展示国家科技成就的舞台。   作为主打产品,南洋联邦推出了彩色电视、随身听、新型汽车、罐装即饮咖啡、太空时代特点的服装等众多的商品。而且,由于世博会原经营者策划不佳,得克萨斯展馆陷入困境时,南洋联邦投资一千余万美元,低位接手了这个“烂摊子”,把德州馆改建为南洋联邦嘉年华馆。在馆内,南洋联邦工程人员设立了太空科学中心、赛车中心、滑冰中心、餐饮一条街等设施,成为世博会唯一的娱乐休闲中心。   值得一提的是,南洋联邦“趁机”在馆内融入了诸多历史和文化艺术,几乎把德州馆变成了“南洋联邦馆”,让国人和在美华人颇为扬眉吐气。当时,这种“别有用心”获得了一致好评。《纽约时报》用整版篇幅报道了南洋联邦嘉年华馆,国外的媒体也纷纷刊文登载。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黄历和凌雪在南洋联邦推出的创新产品中所起到的作用,作为后来人,他们知道应该有什么,什么会受欢迎。而凌雪作为南洋联邦综合科研部门的特别顾问,工作是尽职尽责的,或者可以说是急不可待的。尽快地与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时代接轨,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当然,她从某方面来说是个守财奴,但更有赚钱的狂热,在一些具有前景的科研项目上抢先投资是她的另一个生财有道的长远做法。   南洋联邦汽车集团公司在继续推出经济型用车的同时,在纽约车展上展出了几款新型样车,特别在车门款式上进行了突破创新,有斜鸥翼式/蝶翼、直鸥翼式、铡刀式、自杀式,被美国媒体称为“车门革命”。显然,这些新型车大多属于豪华型,里面都装有冷热空调、卡式磁带机等新设备,并且一些诸如香水、挂饰等小物件也非常有特色。   对于追求新鲜、时尚的美国人来说,这些造型新颖,具有强烈动感、艳丽色彩的汽车无疑具有巨大的诱惑力。虽然在世博会上,展出的只是样车,正式推出还需要一些时间,但依然有很多个人向厂商代表询问购买事宜。这期间作为纪念品销售的车模,数天之内便被参观的人群一抢而空,不得不发电国内,再进行大量的加工制造。   而作为车展的一部分,也是服装推出的另一个舞台,南洋联邦的车展模特也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时尚的车,靓丽的妹,车随模酷,模伴车靓。这些车展模特有黄种人,也有移民到南洋联邦的白种人,都穿着新式的具有太空时代特征的服装。   1950年末,人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政治、科学和技术的年代——“太空时代”。一切可以从Sputnik 1的成功上天开始计算。1957年10月4日,前苏联发射了Sputnik 1人造卫星。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颗真正意义上的人造卫星。1961年4月,苏联人尤里·加加林乘坐“东方”一号宇宙飞船进入太空,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的载人宇宙飞行。   一项项成功实践的人类太空计划,不仅对当时全球的政治和科技局势产生了影响,同时也带动了人类在艺术和时尚领域的尝试与变革。   首先作出反应的是当时的时尚界,60年代一批“太空时代”设计师开始推行未来主义的观念。代表太空的银色,被混合在波普与欧普艺术激发的单色印刷中,新颖的时尚面料不断出现,包括闪亮的、看上去湿湿的PVC和容易护理的树脂、聚酯,充分体现了当年盛行的太空感。   而南洋联邦推出的新服装采用白色和明快浅色面料设计的服装,具有宇宙航行服的显著特征,帽子、眼镜和手套也都与之相配,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秘感和未来感,被称为开一代简约风尚的超前样板。而此次服装展示的主题就叫“未来时装”。有一些“未来时装”体现了一种轻盈的运动感,以针织面料制成的紧身装包括了弹力紧身裤和紧身连衣裤等。   这些太空感十足的服装吸引了参观人群中青年人的眼球,购买者踊跃非常。而被称为“月球女孩”的模特慕容晓琪一举成名,她身着银白色调、短及大腿的洋装,搭配PVC材质短靴,酷似蓄势待发的太空健将。漂亮的容貌,凌厉的眼神,张扬的个性,酷酷的姿势,简直迷住了所有同龄的男孩子。以至于回到国内后,慕容晓琪戏称她收到的情书可以出一本《情书集成》的书。   嗯,不用说,也知道慕容晓琪是谁教育出来的孩子,完全禀承了凌雪的作风和性格,黄秋盈的张扬与她比,黄历简直要欣慰死了。   纽约世博会既是南洋联邦举办奥运会前的宣传和展示,也是面向世界尖端科技的一次吸收和学习。一些科技成就的展出吸引了南洋联邦科学工作者的目光,比如复合屏幕、可视电话、传真机、核聚变、计算机、座椅连动式影像式娱乐、伏兹镜头等,都具有很高的借鉴和学习价值。   世博会已有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孕育出了光辉的世博精神,这就是世界眼光、博大胸怀、创新精神、和谐理念、持续发展。而发明创新、人为为人,则是世博精神的核心。   作为南洋联邦经济飞跃的前奏,纽约世博会很好地展示了南洋联邦所重视的核心观念。面向青年,面向未来,无论是服装,还是汽车,甚至是新型的电器产品,都力求创新,都力求引领所谓的“时髦”潮流。而作为展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大量的、精美的工艺品,美味、多样的饮食,精彩的民俗文化的演出,也很好地帮助南洋联邦达到了宣传的效果,使人们更加期待几个月后在南洋联邦举办的奥运会。      第297章 坤甸奥运会      一九六四年八月,地球同步卫星辛康三号在其两位“哥哥”一号、号都经历失败的情况下,终于发射成功。这种轨道周期与地球自转周期一致并与赤道平面重合的卫星在距离地面三万六千公里高度悬停,成为电波信号最理想的“二传手”,通信的历史揭开了“吉星高照”的新篇章,也使六四年坤甸奥运会可以通过它向世界各地进行转播,这在奥运会史上还是第一次。   八月十五日,坤甸奥运会圣火采集仪式在位于希腊的古奥运遗址———奥林匹亚的赫拉神庙遗址前举行。“传递圣火,联结世界”是此次奥运火炬接力的主题。根据这个主题,来自历届奥运会主办城市及被选城市的火炬手将传递手中火炬。为了制造影响,奥运组委会特别选定了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委内瑞拉的加拉加斯、埃及的开罗、沙特的利雅得,以及澳大利亚、巴基斯坦、越南王国、马来西亚等与南洋联邦有良好关系的国家的城市,使奥运火炬首次在世界五大洲进行传递,而且是奥运圣火首次光临非洲和南美洲大陆。   坤甸奥运火炬全球传递总共历时五十天,其中,在南洋联邦境外的二十三个国家、二十九座城市的传递时间为三十天,境内传递为二十天;总行程将达48000公里,其中的一千二百公里由两千一百名火炬手完成,全世界有一亿人有幸目睹了奥运圣火。   在此期间,坤甸奥运火炬传递活动成为了全球关注的焦点,奥运会火炬传递摄制组对传递情况进行全程拍摄,每天制作十五分钟节目通过卫星向全球转播。   九月十五日,奥运火炬空运进入了南洋联邦本土,然后分成四路传递。参加火炬接力的全是十六至二十岁的青年组成的火炬队,每队中主火炬一人,副火炬两人,伴跑二十人。   十月十日,奥运火炬传递到了坤甸主会场。最后点燃奥林匹克火焰的是十九岁的坤甸大学学生程贵生。他出生于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奥林匹克火焰是和平的象征,由他点燃火焰,其用意是非常明显的。宣布本届奥运会开幕的是总统黄历,代表运动员宣誓的是南洋联邦第一个射击奥运会冠军——少校宗诚庆。   在欧洲、美国和澳大利亚先后举行了十四届奥运会后,一九六四年的奥运会终于第一次轮到了亚洲,而亚洲的第一个幸运儿却不是日本,而是在战后横空出世的南洋联邦。   为了办好奥运会,坤甸的组织者下了很大的工夫。根据后来官方公布的资料,在坤甸奥运会开幕式上出席的观众有七万多人,而站在场外未能进场的还有六万人。后来的历史学家认为,坤甸奥运会是奥运会历史上新的里程碑。有九十四个国家和地区派来了代表队,在当时看来,这是有史以来参加国和地区最多的一次。其中,运动员的总数达到五千五百多人,其中女运动员人数达到七百三十二人,而本届奥运会的观众更是达到了一千余万人。   南洋联邦为坤甸奥运会的投资,在当时是前所未有的,计划投折合当时的美元达30亿。除此以外,联邦政府还以国家的名义调用了全国的人力资源,至少十万内地农民被雇佣到坤甸,成为奥运会的建筑大军。这些人从此离开了农村,成为首都的新居民。在当时,南洋联邦的国民对奥运会抱有极大的热情,“艰苦奋斗”这样的口号并不仅仅是中国才有,也是那一代南洋联邦建设者的真实写照。   如果以纯经济的眼光来看坤甸奥运会,它对国家的经济增长贡献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巨大。在奥运会举办期间,实际到南洋联邦的外国观光游客只有估计量的三分之二。但这种细末的缺憾远远不足以说明坤甸奥运会对南洋联邦的影响。在通过庞大的工业化基础建设后,南洋联邦在随后的几年里经济迅速腾飞,一九六八年超过英,一九七零年超过法国,一九七三年超过西德,成为继美国之后的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   而且,南洋联邦以奥运会为契机,继续深入地进行着改变国民精神和素质的工作。在申办奥运会成功之后,联邦政府便对国民,特别是对坤甸的市民提出了六项要求,以后逐渐成为国民的礼仪规范。这六条包括:对所有来会的外国友人,不分国家,不论身份,一律要热情接待;注重仪表,到机场接人一定要穿正规服装,不符合要求的人不能进机场;在观看奥运会所有项目的比赛时,无论哪个国家的运动员夺得金牌,都要热情鼓掌;不许随地吐痰、便溺;司机在行车时遇到行人时要礼让,保证交通安全及道路通畅;要做到文明素质教育从幼儿园抓起,从小就开始培养良好的个人素质和行为礼仪规范。   可以说,南洋联邦借助奥运会,在培养国民礼仪素质上的工作获得了巨大成功,这让参加奥运会的外国人都感到惊讶。进入奥运会场馆观看比赛的南洋联邦国民,几乎每个人都携带着垃圾袋,当时的录像和电视转播可以证明,当时的现场如果说没有一片废纸是有些夸张,但确实非常整洁。   只有改变自己,才能影响世界,这句话并不深奥,但能够做到的却不多。而黄历领导的联邦政府,通过奥运会向世界展示了国民素质教育的成就。而这样的影响是深远的,奥运会之后,包括美国、英法在内的很多国家都与南洋联邦签署了互免签证的协议,使南洋联邦的民众持有效的本国护照即可自由出入对方国境。换句话说,这是对一个国家的尊重,对一个国家民众文明程度的认可。   蓝天上,几千只白鸽上下翱翔,五架飞机凌空盘旋,用烟花绘出了五环标志;看台上,几万名观众心情激奋,挥舞着旗帜,人声鼎沸。场馆外的奥运广场上,在纽约世博会上刚刚亮相的高科技产品——复合屏幕墙,只用了六个月便又在这里被引进矗立起来,让几万名没办法进场的观众们大饱眼福,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黄历在这隆重、壮观的开幕式上感慨万千,面带微笑,频频招手示意。二十多年的奋斗啊,如果说只为了奥运会当然不可能,但从奥运会折射出的对国家的意义却让他备感欣慰。   不是吗,能成功举办奥运会难道不能体现出南洋联邦在亚洲的地位,在世界上的地位?看看前来参加开幕式的各国政要,便知道多有面子了。不仅亚共体的成员国首脑几乎全部来了,连美国和欧洲国家也派出了高级别的官员前来捧场。这不仅是自己的荣耀,更是国家的光荣,南洋联邦的实力已经令世界为之瞩目。   “奥运会重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参加;生活的本质不是征服(索取),而是奋斗……”会场播放着顾拜旦在一九三六年奥运会上的法语讲话录音,今年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复兴七十周年,坤甸奥运组委员特别用这种方式来纪念顾拜旦这位奥林匹克的创始人。   奋斗啊,正是这样,坤甸奥运会不仅是奥运匹克运动的里程碑,也将是南洋联邦发展的一个新起点。对于自己来说,在这件极有意义的大事过后,依然要不停的奋斗,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   承办奥运会能够在很多方面证明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包括经济、政治、环境等方面的水平。但奥运会毕竟是一个体育盛会,注重的还是体育的成绩,为此,黄历也不得不急功近利了一回。   换句话说,在黄历眼中,一个国家能拿多少块金牌跟这个国家的民众体质水平没有太大的关系。是搞精英体育,还是搞全民健身,黄历心中早有答案。而令他感到震惊,并且坚定了自己想法的事情则是日本女排的夺冠。   很多人都知道日本女排曾经是震惊世界体坛的“东洋魔女”,是日本人心中的偶像。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们不是职业运动员,而是一群纺织女工呢?她们白天要在纱厂上班,晚上封闭训练,一直坚持了十多年,才取得了那样的成绩。对她们,没有什么特殊的照顾,普遍耽误了青春,只是沉浸在多年为国争光的奋斗中。   如果按照后来中国对体育的扶持和投入,再跟外国运动员在本国的待遇相比,不拿金牌实在是对不起国人的纳税。而且,这种精英体育在国际上获得的成绩也不应该成为什么炫耀的资本。   让体育走近群众,是黄历一直以来的想法。让群众有免费的体育场馆和设施来进行体育锻炼,让孩子们可以尽情地在绿茵场上踢球玩耍,这比花费重金培养出寥寥几个拿金牌的选手要实在有用的多。难道金牌拿的多就真的是体育强国了?功利主义的体育制度难道不应该让位于全民身体素质的提高吗?      第298章 印巴设想      阳光明媚,十月的坤甸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温度保持在二十多度,雨季还有一个月才来,又适逢奥运会,整个城市的人们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他们可以去赛场观看精彩的竞技,也可以在家中看电视,更惬意的事情则是三五个朋友相聚一起,一边看着电视为选手喝彩,一边开怀畅饮,放声谈笑。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是尽情享受的时光,而对于黄历来说,各国首脑来欣赏奥运会,无疑又是一次开展外交的好时机。一次次的会见,又耽误了他欣赏精彩比赛的时间。   按照黄历的分析,目前的亚洲局势并不稳定,老挝内战由于中国态度的激进和支持,打得很激烈;北越得到了苏联的援助后,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柬埔寨的红色高棉还在丛林和农村中残留;而另一个重要的不稳定的因素便集中在巴基斯坦和印度这一对世仇身上。   印巴分治遗留下来的领土争端后患无穷,使印巴两国关系难以有实质性的改善。两国独立不久便因为三个较大的土邦——海德拉巴、朱纳加尔和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大打出手。由于在朱纳加尔和海德拉巴连续失守,巴基斯坦不能容忍印度继续在克什米尔土邦得势,因而采取了强硬立场,不惜兵戎相见。   而美苏争霸的两极格局从另一个方面又加剧了印巴间的矛盾。印度自独立后,一直同苏联保持着良好关系,南亚是苏联向第三世界渗透与扩张战略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美苏争夺的重要地区之一。苏联打着支持民族独立运动的旗号,指望通过加强与印度的关系来扩大自己在第三世界和不结盟运动中的影响,苏联领导人曾声称:“当各种各样的外部势力向捍卫切身利益的印度施加压力的时候,苏联总是和印度站在一起。苏印关系是两个不同社会制度国家之间关系的典范。”   于是,在印度同邻国的争端中,苏联明显袒护印度。这一点在印巴战争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面对印苏的准同盟关系,美国曾经设想过同印度结盟,但尼赫鲁的不结盟政策未能使美国如愿以偿,于是美国将南亚政策的重心从印度转向巴基斯坦,密切同巴的关系以其作为南亚战略的平衡力量。   从一九五四年起,美国开始对巴基斯坦提供军事援助。这一决定长期损害了美印关系的发展。美国“重巴轻印”的南亚政策使印度认为,其政策和举动威胁了自己的国家安全。美苏在背后各自支持一家,这样就为印巴矛盾的深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但是,美国对印度的“民主”是赞赏的,对巴基斯坦的援助也是有限的,主要还是想维持印巴美比较平衡的三角关系。这种三角关系以印巴对立、巴美结盟、印美接近为特征,三方互相影响,互相制约,互有所求。印度欲借助美国来提高自身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地位;巴基斯坦谋求以美国的力量来平衡印度的压力;美国则设想在其主导下以印巴美三角关系为基础,稳定南亚局势、对抗共产主义的影响和扩张。但是,苏联和中国出于不同的国家利益考虑,也先后介入南亚事务,从而对印巴美三角关系的发展变化形成了很大影响。   随着印巴由于卡奇和克什米尔争端的久拖不决,对抗情绪不断上升,面对印美之间不温不火的状态,巴美同盟则出现了不和谐因素。而两越战争使巴基斯坦看到了南洋联邦的强大,以及在将来印巴冲突中可能起到的巨大作用。于是,在战争中积极表现,在战争后积极靠拢南洋联邦,力求借助亚共体的力量来达到增加自身实力的目的,便成了巴基斯坦最主要的外交倾向。   在黄历的印象中,印度是二战后亚洲最穷兵黩武的国家之一,在印度洋上是对南洋联邦长远的威胁。况且,他一直对安达曼群岛贼心不死,总想搞些手段,而巴基斯坦则是递到他手里的现成的刀子。   在与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的会谈中,黄历再次重申了亚共体成员国共同抵抗外来侵略的立场,当然,这里主要是南洋联邦的态度。阿尤布·汗除了购买更多的军事装备,还希望在巴基斯坦遭到侵略时,南洋联邦能发挥龙头的作用,象帮助越南王国一样,组织亚共体联军对巴基斯坦进行直接的战斗支援。让阿尤布·汗如此担心是有原因的,印巴分治后,巴基斯坦被印度隔成了两个部分,东巴和西巴,两地直线距离相距一千多公里,互相支援很困难。而巴基斯坦又没有强大的海军,想通过海上运输,就要面对印度的海军。   如果南洋联邦不插手的话,东巴就将走历史的老路,在第三次印巴战争中从巴基斯坦分裂出去,成为孟加拉共和国。黄历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一旦印度肢解巴基斯坦的愿望得以实现,南亚次大陆上各国力量对比就会发生明显的变化,被肢解后的巴基斯坦将进一步拉大与印度的实力差距。而印度,则将成为南亚唯一在经济上和军事上具有明显优势的地区大国。   当然,黄历也考虑到了阻止巴基斯坦分裂的艰巨性。说到底,还是巴基斯坦政府的政策出了问题,让东巴人民离心离德,才让印度有可乘之机。但这属于巴基斯坦的内政问题,他也不太好用过于强硬的口气来指挥别人。只能是委婉地提些建议,并且给阿尤布·汗打气,让他有信心与印度对抗。嗯,要长期对抗下去,虽然美国似乎有从南亚进行战略收缩的态度,那不要紧,咱南洋联邦要空军有空军,要海军有海军,绝对支持你与印度阿三来个持久战。   强国必霸,尽管还没有到那个嚣张的程度,但南洋联邦日益增长的实力确实让黄历更加的自信,更加的强势。      第299章 奥运的影响      借巴基斯坦拖住印度,是黄历的想法。但他从没想过能让巴基斯坦战胜印度,人口、资源、武器装备等等都不是主要因素,关键是巴基斯坦的稳定。军人发动了一次政变,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盒子,用中国的老话来说,就是:始和俑者,其无后乎。一次一次的军事政变将会发生,这是很快捷、很省力的上台方式,对手握兵权的军人来说,相当有吸引力。   而在亚洲,这种军人政府却相当的多,缺乏民主的传统,缺乏民主的基础,无疑是最主要的原因。缅甸、巴基斯坦、韩国、菲律宾等等,军人政府的不稳定制约着国内经济的有序发展,使得南洋联邦龙头地位不可动摇。   而随着对外投资和经济援助的持续进行,南洋联邦已经将相当一部分技术含量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了其它国家,在有效缓解劳动力紧张的同时,经济调控也取得了相当大的成绩。同时,随着经济的不断扩张,南元的流通在亚共体各国获得了认可,成为国际货币的迹象已经显露出来。   在奥运会期间,黄历还会见了沙特、埃及、巴西、澳大利亚等国的首脑或高层人物,就国际局势和经济发展等方面的具体问题进行了沟通和磋商。从经济层面考虑,南洋联邦的外交重点依然放在资源丰富的国家上,石油、铁矿、煤炭等各种战略物资的储备体系已经初步形成,随着工业生产能力的不断提升,对矿产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以南洋联邦的最大钢铁厂——龙头钢铁集团来说,钢铁产量已经突破了八百万吨,要想继续有所发展,源源不断的原料供应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而石化企业面临的处境也是如此,本国油田在不断压产限产,使得它们对外来的原油进口的依赖程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而国内储油能力的不断增强,也使得南洋联邦需要稳定的、持续的石油供应。   换句话说,南洋联邦虽然有丰富的资源,但却在走来料加工的路线,尽量不动用本国,或者少动用这些不可再生的宝贵财富。这是高瞻远瞩的眼光,一方面有效地利用了当时国际上原料价格偏低的时机,一方面使南洋联邦发展的后劲儿十足,能够有效应对可能发生的经济风险。   在奥运会期间,尽管黄历不喜欢日本,但作为前来捧场的嘉宾,出于外交礼仪,他还是礼貌性地会见了日本政府的高层人物。此时,日本的池田首相因病提出辞职,新一届政府首脑的人选还未确定,有些事情便可以继续拖延下去。但在会见过程中,黄历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南洋联邦与日本实现关系正常化的道路还很漫长。   横亘在南洋联邦和日本之间障碍并不只是战争遗留问题和警惕军国主义复活,冲绳主权的归属,也是相当重要的分歧。显然,日本政府对“收复”冲绳、小笠原群岛是念念不忘的,而南洋联邦的态度随着拥有核武器而变得重要起来。   嗯,有障碍和分歧才好,正好可以作为遏制日本的借口。黄历对日本想加入亚共体的意向并没有明确拒绝,而是用外交辞令进行了应付。日本人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具体的事情还需要新政府确定之后才能正式展开,也就适可而止,不再追问。   欢畅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持续半个月的坤甸奥运会在十月二十五日胜利闭幕了,但留给人们的回忆却是永恒的。   每一届东道主对如何办好奥运会和把握举办奥运会的历史机遇,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最根本的还在于要充分利用本国的国情。南洋联邦虽然是战后的新兴国家,但在二十多年的发展建设中却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这从坤甸市的基础设施便能体现出来,宽敞的公路、整齐的房屋、舒适的宾馆、方便的购物等等中,几乎具备了现代化城市的所有条件。而坤甸市民的礼貌和热情,花样繁多的食物,形形色色的娱乐场所,良好的治安环境等因素,又从另一个方面给了各国参观者难以磨灭的印象。而卫星的转播,又使这种影响迅速扩散到世界各地,使南洋联邦的国际形象愈发高大起来。   在冷战依旧存在的年代,美苏在各个方面都展开了争斗,奥运会当然也是他们较量的舞台。在最后的奖牌榜上,美国以三十六枚金牌的成绩战胜了苏联,苏联以三十枚金牌的成绩位居第二。东道主南洋联邦出人意料的以十一金占据了金牌榜的第三位,仅比位列第四的德国联队、匈牙利、意大利多出了一枚金牌。   当然,这个成绩并不代表南洋联邦真正的体育实力,因为在奥运会上新增加了射击的小项,这是南洋联邦的优势项目。军工部门制造的高精度比赛用枪,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本土选手取胜的最大功臣。   不管怎么样,取得这样的成绩,总算是脸上有光啊!黄历备感欣慰,但也心知肚明,投机取巧又得逞了。   而作为第一次通过卫星技术进行电视转播的奥运会,大多数欧洲国家最先分享到先进科学技术的成果。从经度差别来说,美国东部与坤甸相差十六个小时,而美国西部则还要晚五个小时,但电视转播让世界上不同地方的人们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奥运会比赛,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事情。   当然,能进行电视转播也让坤甸奥组委在赛事安排上大伤脑筋。因为在地球的不同经度位置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吃饭、睡觉,有人在参加或观看比赛。地球是圆的,时差永远存在。而不同经度国家对比赛安排的争执也由此开始,谁都想把最精彩、收视率最高的项目放在本国观众看电视最方便的时段进行。   但总体上讲,坤甸奥组委的工作是出色的,赛事安排尽量做到方便大多数,人员的组织和安排井井有条,令前来坤甸观看比赛和旅游的国内外客人非常满意。而在奥运会期间拍摄的《坤甸奥运会》纪录片,随后开始在国内外影院上映。“表现汗水和痛苦,表现锲而不舍和拼搏进取的精神”,这部纪录片力求体现出这样的观点。   纪录片中,大量的长焦距特写镜头用来表现运动员在比赛开始前一刻的紧张、焦虑。男子百米决赛最终夺冠的美国选手海耶斯,在跑道这端准备的那十几秒,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忧伤的;苏联铅球选手胸前的号码布掉了一角,他的左手神经质地快速反复着蘸唾沫、摸铅球、把号码布往里掖,而大特写镜头随着他的手在这三点间游走,最终镜头定格,表现出运动员完整的身姿。   另外,纪录片中慷慨地给了孤独者和失败者足够的表现。来自乍得共和国的男子八百米选手阿迈德·伊萨是这个国家仅有的两名奥运选手之一,无论是在训练场、赛场边、奥运村餐厅还是坤甸街头,他都是那么孤独;他进入了复赛,却没能再前进半步。男子万米决赛,最后通过终点的无名运动员同样孤独,最末一圈时整个跑道上只剩他一个了,但摄影机仍然跟着他拍摄了大半圈。即便是夺冠的运动员,站在领奖台上的表情也常常看不到喜悦。   在纪录片中竟然还有幽默元素,这常常令观众开心一笑。人们可以看到在开幕式放飞万羽鸽子,低飞乱撞的鸟儿扇掉了加拿大女运动员的一顶帽子,别的人纷纷慌张地捂住头。男子竞走比赛,大特写盯住了选手扭动的臀部,再反切到路边背着小弟弟看比赛的男孩,他正笑得开心。   在闭幕式上,各国运动员入场式显得欢闹而散漫,而簇拥的各国运动员把南洋联邦代表队的旗手扛在脖子上拥上了跑道。黄历在看台上摇着手里的帽子,露出微笑。西方的评论说,这意外地体现了国际友谊的入场式真是无与伦比。   这真是令人感到欣慰和高兴的情景,奥运会虽然拉上了帷幕,但南洋联邦的新形象,以及民众的精神面貌,已经完全地展现在世界人民的面前。而对于坤甸奥运会的筹办,应更多地将其作为一个过程,而不仅仅是追逐一个结果。   而且,这个结果并不只是体现在表面上,它的无形的影响和促进作用,将在很大的时间里都将持续存在。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奥运会,使南洋联邦的国民素质得到了超乎想象的提高,使南洋联邦真正地具有了国际影响力。   更高、更快、更远,运动员总有追求不完的目标,而对于黄历,对于南洋联邦这个国家来说,奥运会的成功举办更象是在奋进途中的一次加油蓄力。腾飞的翅膀已经张开,人们将看到一个令人瞠目的强国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崛起了。      第300章 向海盗宣战      呼啸翻腾的大海上,几条军舰慢慢地靠近了距离沙巴州东海岸两百英里远苏禄海上的一座荒岛,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一艘中型军舰在离荒岛一千码处关闭了发动机,海面上立即陷入了万籁俱寂的沉静之中,漆黑的海天,阴森而恐怖。   几艘登陆艇出现在海面上,向岛急驶而去。南洋联邦海军陆战队少尉施文金微眯着眼睛,望着前面黑乎乎的小岛越变越大。突然,从岛上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这声音刺破了黑沉的夜幕,叫人不寒而栗。施文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他看到对面坐着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   登陆艇停了下来,舱门打开,战士们鱼贯而出,趟着没膝的海水开始登岛。施文金在水中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具死尸,借着微光能看见死人那泡得苍白狰狞的脸。   突击队踏上了沙滩,立刻按照战术小组分开,借助于绳索和抓钩等工具攀爬陡峭的石壁。当东方露出一抹晨曦时,他们已经到达了石崖顶部,狙击手占据有位阵位,其他队员沿着石崖溜下来,伏在海滩边一片草丛中。远处海滩上点着堆堆篝火,几十个满脸凶相、精壮强悍的恶棍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躺在旁边。海盗!施文金冷酷地抿了抿嘴角,将手中的步枪推了出去。   没错,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菲律宾海盗,他们纵横于婆罗洲与菲律宾苏禄海峡之间的区域,由于菲律宾政府军的软弱,这里快成为最没有法律约束的水域了,而这座菲律宾的小岛便是这伙海盗的一个巢穴。如果说以前南洋联邦还顾及到领土领海的范围,而无法尽情施展的话,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在奥运会之前,以及举办期间,黄历已经与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等相关国家签订了秘密协议,成立区域性的联合警备力量,重拳出击,打击海盗。   现在的海盗再也不是腰插独角枪、手持弯刀的角色了;骷髅旗、紧身衣、嘴里衔着钢刀的蒙面人,已经成为传说和影片中的形象。他们依靠劫掠而来的血腥的钱财,用黑市买来的现代化武器进行了装备,机枪、步枪只是小意思,反坦克炮、迫击炮甚至火箭炮也是他们手中的利器,甚至还拥有昂贵的红外夜视镜,这是许多国家军队都没有的最新装备。   海盗的掠夺方式也可以说是变化多端,比如以狡诈著称的泰国海盗,平常象渔民一样,徘徊在岛屿及苏禄海附近,类似迅捷的黑手党徒,肆无忌惮地向渔民收取保护费。菲律宾海盗抢劫的目的则大多是为了筹款,以从事与政府的政治斗争。这些海盗只要见到任何一条船,都要加以追击。   除了动刀动枪行劫的“武海盗”外,又增添了一种动脑行骗的“文海盗”,他们设法抢夺、偷到货船后,重新改装粉饰,再到一此管制较松的国家获得注册,然后大摇大摆地开往各港口兜售生意。这些重新改装的货船在兜售生意时往往开出低廉的运费,使一些贪便宜的货主将货物交给他们。然后,他们将这些战利品运往早就准备好的地方隐藏,然后又将船改名换装,故伎重演。国际海事局称这种船为“幽灵船”。   因为马六甲海峡和苏禄海处在几国的区域之内,彼此的海上界线混淆不清,各个国家都可以宣称海盗事件发生在别国的海域或公海上。因为那里没有国家的正式管辖,所以也是一种极易推卸责任的借口。当然,也成了海盗们躲避追捕的好地方。   南洋联邦要想在马六甲海峡收取通行费,则必须要使该处的海域保证安全通畅,海盗无疑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障碍。而且,如果也象别国那样推托,对国家形象的影响也是恶劣的。   当然,尽管各国同意成立区域性的联合警备力量以打击海盗,但由于实力的原因,南洋联邦无疑要承担起大部分的工作。而且,打击海盗不光是在海上,还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其中一些国家的官员腐败、警匪勾结,给海盗造成了可乘之机。比如菲律宾的三宝颜港,当地官员、警察对海盗视而不见。   可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南洋联邦已经组成了一支由海军陆战队、警察、情报局在内的联合机构,对马六甲海峡、苏禄海、南中国海、爪哇海的海盗开始了猛烈的打击。   当太阳在天边露出了半张脸的时候,在荒岛上剿杀海盗的战斗开始了。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打破了清晨的沉寂,一时间子弹横飞,硝烟弥漫。   遭到如此猛烈而突然的打击,海盗们始料不及,但这伙亡命之徒还是进行了拼命的抵抗。他们用难懂的土话叫骂着,边开枪还击,边向海边的船只撤退。   一阵马达声从空中传来,三架武装直升机突然出现在海盗们的视线之内,机下的机关炮喷吐出死亡的烟火,一艘刚刚启动准备向外海逃窜的快艇被火箭炮所击中,爆炸的火光在瞬间盖过了正升腾而起的太阳。   “哒哒哒!”施文金一个点射,将一个挥舞手枪的海盗头目击倒在地。这些家伙只能在水手和渔民面前耀武扬威,在素称精锐的海军陆战队眼里,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海盗们被施文金的突击队和武装直升机压迫在海滩之上,子弹不断飞来,火箭弹不时落下,肮脏的生命接连被终结。他们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死亡的威胁,扔下了武器,举手投降。   几十个海盗被控制起来,施文金冷冷地看着他们疤痕累累的身躯和粗横突兀的肌肉,这是长年的海上生活造成的。他命令将几个海盗头目押过来,进行了简短的审讯,在打折了三条腿,拧断了两条胳膊后,他得到了所要的口供,轻轻挥了挥手。   呯,呯,啪,啪……枪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突击队员们在很近的距离内向投降的海盗们大开杀戒。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了一片,有海盗跳起来作垂死挣扎,却被无情地击倒在地。不到一分钟,几十个粗壮的海盗便横尸在海滩上,殷红的鲜血流淌,渗入沙滩。   死有余辜,施文金面无表情,这是为海上的无辜冤魂伸张的迟到的正义。因为这些海盗是菲律宾人,按照国际法律,是要引渡给菲律宾审判的。但那个腐败充斥的国家,将海盗引渡过去,只能是放虎归山。   对于海盗的罪恶,施文金是亲眼目睹过的。在宋卡南部的一座小岛上,在捣毁另一处海盗巢穴时,他亲眼看到了被劫掠的无辜者的惨状。   海盗们不断将劫掠来的幸存者抛弃到这座小岛上,其中包括很多女人,他们除了仅能遮体的破烂衣衫外,一无所有。而海盗们则把那里当成了取乐的场所,不时登上小岛,抓捕女人,象野兽般地糟蹋她们。   一些妇女逃到了山上,躲进密密匝匝的深草丛中。海盗们找不到女人,便拷打男人,逼他们说出女人的藏身之处。后来,他们又放火烧山,想把那些躲在草丛中的女人薰出来。有些女人宁愿被烧死,也不愿跑出来被他们糟蹋。一位叫阿香的越南少女死也不出来,硬让大火从身上烧了过去,当火舌舔着她的脊背时,她一声也没吭。被突击队员救出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而另一个年轻姑娘在齐腰深的水里泡了近十天,下半身被海蟹啃吃得千疮百孔,令人不忍观看。   施文金还看到一个满嘴流血的老人,海盗们用螺丝刀和钳子活生生地把他嘴里的金牙一颗颗拔了出来。在一个海盗头目的皮包里,施文金看到了几张照片:在一艘驳船的过道上,并排捆绑着二十余名赤身裸体的女人。每个女人的头顶,都有一个绳扣捆着她们的头发。   这是海盗们共享战利品的一种方式,美其名曰“画廊”。将女人们挂在一条长廊上,海盗们可以尽情地欣赏,当然还可以用手去拨弄,或者……   所以,施文金和突击队员们经历过几次行动后,心象铁一样硬,对海盗的处置毫不留情。   几名突击队员开始处理尸体,施文金则带领其他队员来到了荒岛北端,找到了海盗们用来储存赃物的溶洞。这是个神秘的洞穴,进口是一条从岛内涌出的长河,沿河水进入洞里,便是个面积约三百多平方米的空间。海盗们把抢来的东西放在这里,也把抢来的女人用铁链锁在洞内,以供海盗们泄欲。不少女人因为饥饿、疾病、终日不见阳光被折磨至死。   洞穴里漆黑一团,冷气袭人,突击队员用高能储电灯照射,发现里面除了有死人骷髅外,还堆满了各种食品、建筑材料以及五金、贵重金属等多种物品,在一个熔岩坝上,放着一堆小山似的布匹。   在一个潮湿的、散发着霉臭的小型溶洞里,墙壁上长着青苔,地面有一些积水,在洞壁上安装着高出地面一米左右的铁管,十几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双手被缚在铁管上,身上有一些便溺。当她们被从铁管上解下来的时候,她们的双臂都已经不能够活动了,因为除了对她们进行蹂躏时,海盗们一直把她们那样缚在铁管上,实际上已经使她们的手臂变成了残废。另外两个女人的遭遇更为凄惨,海盗为了防止她们逃跑,竟然割断了她们的脚筋。   侥幸的是,尽管她们蓬头垢面,削瘦孱弱,受尽各种折磨,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们几乎是在饥饿中度过了一个多月,因为海盗每天只给她们一锅稀饭和一小桶冷水。   突击队员们通过两艘快速机动艇往往返返向外搬运赃物,并将这些受难的女人送到外海的军舰上接受治疗。此时,隆隆的爆炸声从海面传了过来,三艘疑似海盗船的快艇在看到军舰后,仓惶掉头逃窜,两架舰载直升机立刻追了上去,在呼叫无果并遭到子弹射击的情况下,几枚火箭弹接连射出,将这三艘快艇变成了三团火球。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象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它的温度似乎能熔解一切,并在海面上浮起一簇簇的光彩。   南洋联邦对海盗的打击是迅猛、突然,并且是毫不留情的,宋卡岛南部的荒鸡岛,库卡拉岛……在奥运会结束之后的一个月内,扫荡海盗的联合部队就已经连续攻破了五个海盗巢穴,使海盗们闻名丧胆。而随着“帕西塔夫人”号客轮的被劫,以及棉兰老岛西端的三宝颜市被伪装成警察的海盗控制达三小时之久后,菲律宾政府大为恼火,也开始以强硬的态度对待海盗问题。   菲律宾政府调动了海陆空三军对海盗进行搜索,目标直指梅厄和博尼托这两个海盗头目,其中梅厄是一个机智胆大的海盗头目,人称海盗大王。马尼拉电台广播了劝降的通告,告诉梅厄可以到哪里去找他的情妇乔维塔,所有的警察都接到了命令,只要见到梅厄就可以开枪。   另一方面,菲律宾通过各种渠道试图和梅厄谈判,并向他承诺,只要不进行恐怖活动,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当然,政府是不会让梅厄这个海盗大王逍遥法外的,即使他投降了,也要加以法办。对梅厄来说,不是去自首服刑,就是铤而走险。而他宁愿去冒险也不愿坐牢,他甚至还要向政府显示一下,在政府大张旗鼓的情况下,他也照样活动。   菲律宾共有八个大岛,七千多个小岛,其中许多小岛都成了海盗的巢穴。事实上,如果没有准确的情报侦察,人们很难找到这些罪犯的老窝,更何况许多岛上没有政府机构,又没有通讯设施,无法取得及时的联系,有些小岛上甚至还居住着土著。这些土著人过着原始的生活,以捕鱼、打猎和种植蔬菜为生。所以,在菲律宾群岛上,人们可以看到各种不同程度的文明,有的接近原始,有的接近现代。   土纳岛是菲律宾群岛中一个面积在零点二平方公里的小岛,岛的中央有一间茅舍,野草中被砍出的一条窄窄通道,一直延伸到茅舍下面,一阵阵吟诗声从茅舍里传了出来。   文身师伊萨贝洛是一个两鬓雪白的老头儿,他在菲律宾的马尼拉有一幢很漂亮的别墅,那是三的前他加盟梅厄团伙所得到了报酬。因为他年岁大,所以不需要到海上去参与抢劫,他的任务是将那些新入伙的家伙们扒光衣服,为他们纹身,作为加入海盗集团的一个仪式。   一个青年的胸脯上先是出现了一层血珠,然后很快变成了细流,青年大汗淋漓,紧紧咬着嘴唇。吟诗的声浪更加高涨,“我要到遥远的海上,去寻找那快乐的天堂……”等到十几名新入伙的海盗们举行完仪式,梅厄让人搬来一箱白酒,每人取一瓶畅饮起来。   “兄弟们,政府想要我们投降,但我们谁想去吃牢饭?”梅厄瞪着凶恶的眼睛大声说道:“没有,很好,那就让我们出发去显显身手吧!”   “啊——”借着酒兴,海盗们欢呼起来,操起丢在墙边的铁钩、大刀,挎上手枪,一路跳跃着朝海边跑去。那里停泊着一艘被涂成铅灰色的高速快艇,一艘运送货物的趸船。   海盗们纷纷跳上船去,发动机运转起来,螺旋桨打着白色的尾浪,朝大海深处开去。远处,文身师伊萨贝洛看着船消失在视野之外,不禁抿起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些家伙注定有去无回,自己送来的情报会带也们去地狱,而自己,则将被政府赦免,从此过上安心的生活。   两天后,菲律宾政府发布了捕获梅厄的消息,在一次海上劫持行动中,梅厄团伙遭到了有准备的伏击,在历时半小时的战斗中,海盗被击毙十人,其余投降,梅厄也在投降者之列。   海盗在许多港口城市的银行、保险机构、海关,甚至警察局里都安插有“自己人”,这些内线把装有贵重货物的航行情报透露给海盗们。同时,就在这些港口里,转卖商几乎就在某些国家的眼皮子底下,收购抢劫来的赃物。与海盗进行的战争是全方位展开的,而不只是单方面的海上搏杀。梅厄的被抓,便是反奸计的成功,而秘密情报方面的工作成就,则以大海盗头子翁戈的被抓而升到顶峰。   翁戈,这个海盗中声名最为显赫的亚裔女人,许多报纸都津津可道地介绍这位“海上女皇”的秘闻,比如她的新式的无声手枪,其价值昂贵得令人咋舌;她的行踪不可捉摸,今天还在菲律宾,转天就出现在荷兰海牙,两人天后又有人在香港发现她的行踪,至周末又在法国的海滨发现她的身影。   但就是这个神秘莫测的海盗头子,却栽在了南洋联邦情报局的手上,在欧洲某城市被抓捕归案。这个事件无疑成为南洋联邦向海盗开战以来,所取得的最大成绩,令本地区的海盗们为之震惊。      第301章 一九六五年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海盗的装备不仅变得现代化,而手段也更狡猾,更讲究策略。一些有组织的海盗集团,除了在各地有“线人”通风报信外,还派人到新加坡、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香港等地区,收集猎物航线和所载货物品种信息,谋定而后动,得手后将船只沉没,扬长而去。   有的现代海盗则进行船只“买卖”。他们可以安排“买家”入住港口附近的高级宾馆看“货”。“买家”看中港口的某一艘船后,海盗便设法将船弄到的,改头换面后,以十至三十万美元的价格售给串通的“买家”。   而在南洋联邦情报局和国际海事局的协助下,菲律宾警方在马尼拉湾的宾馆套房内抓获了另一名海盗头子博尼托。这个海盗集团花三十万美元,长期包下这间宾馆的套房,监视海湾内船只动态,并下达抢劫命令。如果下达的是“不留人”的命令,则轮船上的船员不是就地处死,就是被抛入海中。狠毒的盗不仅要钱,要钱,还要人命。   从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开始的第一次联合扫荡海盗行动一直持续了六个月之久,消灭了最凶名昭著的五个大海盗集团,击毙海盗数百人,捣毁海盗巢穴数十处,并初步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防范机制。   以南洋联邦为首,联合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王国、菲律宾四国水警建立起统一的指挥机构,分别在南洋联邦的棉兰、新加坡、班达亚齐、巴眼巴比、塞邦卡岛、劳特岛、米里、山打根,泰国的宋卡、曼谷,马来西亚的吉隆坡、槟城、巴生、哥打巴鲁,菲律宾的三宝颜、马尼拉,越南王国的堤岸、快岛,建立起机动出击基地,不仅配备快艇,还装备了直升机。并在新加坡、吉隆坡、马尼拉建立起接警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即可指挥就近的水警追击海盗。   一个区域性的联合反海盗中心能够比较有效地避免以前各国互相推诿的弊病,而使用相同的通讯频率,加强联系,联手缉盗,被证明是对海盗最有威胁的打击手段。   有效的高压政策,使东南亚地区的海盗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而南洋联邦又与各国警察建立了海上信息系统,以及陆上警察合作机制,编织的大网越来越紧密,终于使东南亚海域重现了清风扑面、安宁祥和的景象。   保持马六甲海峡,以及周围邻海的安全畅通,不仅关系到国家形象,对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也有巨大的推动作用,特别是新加坡,作为国际中转港,将因为通过马六甲海峡的船只增多,而得到极大的经济利益。   南洋联邦一面出大力打击海盗,一面对马六甲海峡的浅滩和礁石进行了治理,拓宽了航道,加深了水深,并联合马来西亚同海事大国和伦敦的国际海事中心进行沟通交流,就在马六甲海峡收取通行费问题进行了可行性的探讨。   从传统上来说,英国船只多在马六甲海峡来往,因此英国船只受海盗影响比较大。英国政府曾经准备派遣军舰保护在东南亚海域行驶的本国商船,并同马六甲周围国家合作,参加国际的监视活动。南洋联邦的重拳出击,可以说是解决了英国政府一个比较头痛的问题。因此,英国政府对收取通行费持谨慎欢迎的态度,并希望将香港也纳入联合反海盗体系。   而作为另一个海事大国——美国,对收费问题与南洋联邦早有沟通,尽管双方还有分歧,但在某些问题上还有共识,可以通过谈判和协商加以解决,所以,美国原则上同意征收通行费,以用于打击海盗和清理意外事件造成的海上污染。   虽然事情还在商讨之中,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对此,各国的反应不一,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但令黄历感到欣慰的是,外界对南洋联邦等国联合打击海盗进行了广泛的赞扬。   随后,黄历在一次记者采访中很明确地说道:“在马六甲海峡收取通行费不是本区域国家发财的手段,而是保持海峡及东南亚海域安全畅通的一个方式。收费标准将会定得很低,而且是按船只的吨位计算,将不会高于船只八百公里的油耗成本。而且收取的费用将有助于本区域国家采取持续有效的维护治安手段,使过往船只免受海盗困扰。当各地航运界人士对海盗肆虐深感忧虑,呼吁各国采取对策,对海盗进行有力扫荡时,我们有幸做到了这一点。但打击海盗是一个长期艰巨的任务,将耗费我们大量的财力和人力,难道国际社会和各国货主只知道抱怨治安不好,海盗横行,却不知道他们的实质上的支持将最后使他们受益吗……”   一九六五年七月,在南洋联邦首都坤甸举行了“马六甲海峡安全会议”,出席的代表包括海峡沿岸两国(南洋联邦、马来西亚)、英国、美国、日本、韩国等二十多个海峡使用国及国际海事组织(IMO)等十多个国际组织。会上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拟出了一个提议,即各国同意透过自愿拨款方式,来维持马六甲海峡的海事保安巡逻。   对此,会议主席、南洋联邦特别国务卿钟可萍不表认同,她对于表示失望,声称:“在自愿性的拨款方式下,如果我们没有建立一个有系统的机制,大家不能期望其它国家能作出什么贡献,这是人之常情。”   钟可萍指出,海峡国家海空联合巡逻的开支庞大,几个国家未必能长期维持下去,而过去船东因“战争风险名单”而要额外支付保险附加费,但现时马六甲海峡已已经非常安全,她补充道:“难道我们不能用省下的这笔钱,去支持并确保海峡的安全通道吗?”   “日本财团”是在会议上唯一表示在马六甲海峡保安事宜上,向当局提供财政援助的水域使用者。因为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原料要经南中国海附近航道进口的日本,对航行安全的忧虑最为迫切。   尽管黄历讨厌日本,但对此还是表示了高度赞赏,并作出指示,公开归还了海盗集团劫掠而来的一艘日本货船上的大批铝锭。但对从打击海盗行动中缴获的其它赃物闭口不提,反正这是秘密,别的国家并不知道具体的数量。   而且黄历在随后的电视采访中别有深意地说道:“尽管马六甲海峡安全会议并没有达成令本海域国家感到振奋的协议,但我国还是准备尽到应尽的责任,继续为维持本海域的安全而努力。但海盗如同长在人类社会上的癌瘤一样,虽然切除了癌瘤,但癌细胞已经扩散,依然威胁着人类的健康,侵害着人类的肌体。海上联合反盗部队虽然勇猛顽强,但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请日后遭到海盗侵害的国家和船主谅解。”   黄历通过这次公开退赃和颇有深意的讲话,向外释放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为海峡的安全出钱出力的国家将得到不同的待遇。如果想象力够丰富的话,还可以理解为联合反盗部队将不会尽心竭力地保护吝啬国家和货主的航行安全,甚至有人猜测,南洋联邦将纵容一些海盗对某些特定国家的船只进行抢劫,以逼迫他们“自愿捐款”。当然,这种想象实际上过于惊艳了。   事实上,日本的决定是明智的,并且是有远见的。南洋联邦作为一个群岛国家,不仅与马来西亚共同控制着马六甲海峡,还控制着巽他海峡、望加锡海峡、卡里马塔海峡、加斯帕海峡、塞拉桑海峡。而且南洋联邦的海军正在日益强大,辐射力正在笼罩苏禄海和南中国海,得罪了黄历这位爱记仇、不吃亏的大总统,航行在此的船只受到刁难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况且黄历已经表态,通行费不会太高,而绕道印尼龙目海峡要多走一千多公里,不仅在印尼海盗威胁下,安全没有保障,而且从成本上看也并不合算。   尽管安全会议最后没有让黄历满意,但也算小有收获,继日本之后,香港船东协会也慷慨解囊,美国也从经援中拨款,而英国则表示愿意提供实质性支持,包括帮助马来西亚进行人员培训、加强技术交流和能力建设等方面。   强行收费是不可能的,作为国际航道,黄历知道这样做的风险,虽然他知道只有建立一个强制性的财政拨款机制,才能永久地解决该水域的安全问题,但操之过急会使南洋联邦的国家形象受到极大的损害。换而言之,国际规则并不是一纸空言,南洋联邦不到万不得已,也必须依照联合国宪章和其它公认的国际法维护海峡主权和安全,并遵守国际海事组织等多边机制所倡导的有关海峡安全合作协议。这是无奈的事实。   任凭风云动,稳坐钓鱼台。南洋联邦在黄历的领导下,在东西方冷战的漩涡中保持着稳定的航向。因为没有谁比黄历更清楚地意识到,没有经济增长,一切都无从谈起。没有钱,便无力维持目前的军费水平,不能给人民的生活水准带来哪怕是微小的改善,或者使南洋联邦继续保持在亚共体中的领导地位。   或许在此期间,有人会评价黄历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他一方面作为美国的准盟友稳定着东南亚的局势,击败了北越扩张的意图,并在老挝和柬埔寨意图阻止共产主义的侵袭;另一方面,他又保持着和中国、苏联等一些东方阵营国家的贸易,哪怕是苏联的政权更迭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外交政策的调整,似乎赚钱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当然,如果说赫鲁晓夫的下台对黄历毫无影响是不准确的。通过这件事情,他其实是得到了很多启示的。   对于赫鲁晓夫,黄历心里是赞赏和同情的。改革总是会遭遇到阻力,这是没有疑问的,当赫鲁晓夫想把一些新的变革强加于一些依靠旧体制得益的人,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仇视和反对。这些人不想丢失他们的郊外别墅,他们的豪华轿车,他们看芭蕾舞的特座戏票,他们在黑海的度假,以及他们自己享受专家医疗护理和他们的儿女进入学校热门专业的权力。而赫鲁晓夫的莽撞最终毁了他,他身边亲密的战友勃烈日涅夫背叛了他。   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如果想当然地认为,人们总是愿意迎接机会的挑战,这是不确切的事情。连很多美国人也已经变得惯于享受福利国家的社会安全保障,而把安于现状放在第一位。更何况斯大林几十年来中央集中计划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官僚主义,使大批苏联官员和经理惯于执行命令,而不会提出新思想。当升官的最好办法是墨守成规而不是冒险创新时,改革的阻力有多大便可想而知了。   当人们习惯了一种社会制度,它能提供绝对安全,而变革则意味着不稳定,并带来威胁,就连那些从这一制度得益甚少的人也唯恐丢失他们所得的那可怜的一份而不想变革时,赫鲁晓夫的失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正是因为他的变革并未得到劳动人民的支持,也没有使劳动人民得到太多的实惠,所以,一场不流血的政变便足以使意气风发,处于顶峰的赫鲁晓夫“光荣退休”。   嗯,国家的政策要想顺利实施,就必须得到人民的配合,而要使人民改变他们历来的生活习惯,愿意试一试去迎接充满风险的挑战,就必须使他们感受到这样做所带来的好处。所以,以点代面,利用榜样的力量,无疑是很好的办法。这便是黄历得到的最重要的启示,他的这个观点的影响是深远的,包括后来的几代领导人,都认同了这个观点,从而使南洋联邦的政策调整和改变很少突兀地进行。   一九六五年四月,美国为南洋联邦成功地发射了一颗实用静止轨道通信卫星:南洋联邦通信卫星一号。虽然花费不菲,但这颗通信卫星承担了南洋联邦相当部分的通信业务和大部分的电视传输,为国民经济建设发挥了巨大作用,可以说是并不吃亏。更重要的是,南洋联邦的科学家通过积极参与,获得很多的技术精髓和实践经验,为南洋联邦的卫星事业奠定了基础。   然而,黄历的喜悦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被发生在南亚次大陆的战事所打断了。这便是身为国家领导人的责任,普通民众可以把远方的冲突和战事当成茶余话后的谈资,但黄历却必须为此耗费精力来予以关注。   第一次印巴战争在联合国干预下刚一实现停火,就有一位远见卓识的军事评论家指出:“这只是暂时的休战”。他的话不幸被言中了,十六年后,积压于印巴两国的恨毒怨火再次喷发出来,印度和巴基斯坦为争夺高贵的克什米尔“公主”再动干戈。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大规模战争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竟然是一块不毛的盐碱沼泽地——库奇兰恩。   由于在雨季库奇兰恩的大部分地区都会被洪水淹没,所以,印度和巴基斯坦从未在这里正式划定国境线。从一九四七年至一九五六年,该地区一直为巴基斯坦控制,巴在此建立了警察哨所。但是一九五六年印度破坏巴哨所并赶走了巴边防警察,建立了自己的哨所。到了一九六五年二月,印度陆军在航空兵的支援下突然占领了库奇兰恩的北部地区。三月起,印军以进行“箭头”演习的名义向库奇兰恩地区持续增兵,使该地区的兵力达到三个旅,并夺取了巴基斯坦的几个哨所。   巴基斯坦起初认为库奇兰恩是不毛之地,因此,对印军的侵入只是提出了抗议而未采取实质性的行动。但不久传出库奇兰恩地区可能蕴藏石油及其他矿产资源的消息。巨大的利益诱惑使巴基斯坦坐不住了,遂向库奇兰恩地区派出了第八师的两个旅。在对峙中,印巴双方发生了对射,冲突进一步升级。四月二十四日,印巴两军在库奇兰恩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由此拉开了印巴第二次战争的帷幕。   从四月二十六日起,印巴两军在库奇兰恩这个地势狭小,水网遍布的地区进行了两个月接连的厮杀,双方各有损失,但还处在有限冲突的范围之内。由于双方都认为在这个地区不适合大规模的作战行动,所以最终在国际社会的调停下,于七月一日签订停火协议。   印巴在双方初战库奇兰恩虽然很快就结束了,但战争的火种并没有因此熄灭。印巴在库奇兰恩发生的冲突,加重了两国在领土争端中的矛盾,表明印度和巴基斯坦已经开始恢复了战争的争夺,预示着冲突将发生连锁反应和将进一步升级。      第302章 印巴战争      宽大的作战研究室里已经换上了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巨幅地图,红蓝箭头已经标记完毕,作战部长吴斌拿着长教鞭,指点着地图,给黄历等人做着介绍。   “因为印度内政部长发表谈话,宣称:克什米尔是印度的一部分,是‘不容辩论和谈判的既定事实’。这番言论大大激怒了巴基斯坦。从八月五日起,大批号称‘自由战士’的穆斯林武装人员进入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对印军的哨所、补给仓库、车队进行袭击,以达到迫使印度在克什米尔问题上进行让步之目的。”教鞭在地图上划动,吴斌宏亮的声音传入耳鼓,“但穆斯林武装人员在印度正规部队的打击下,损失惨重,印度为进一步打击穆斯林武装,陆续增兵,据巴基斯坦传来的情报,印军在停火线一带已经集结了六个师的兵力,随时有越过停火线向巴控区发起进攻的可能。”   “恐怕是巴基斯坦想出兵援救穆斯林武装,又想拉上咱们,才故意制造紧张空气吧?”黄历有些怀疑地问道:“他们提供的情报不可信,起码有很大的水分。”   “巴基斯坦驻我国大使罗查已经第三次来到外交部,并要求直接见您。他除通报战争情况外,还转送巴总统的口头要求,请我国给予种种援助。”特别国务卿钟可萍说道:“‘鹰飞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毕竟巴基斯坦也是亚共体成员之一,而且与我国的关系一向友好。”   黄历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稍微修改一下计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吴斌,作一下记录。”   “是。”吴斌拿起纸笔,凝神望着黄历。   “装运飞机的货轮马上启运,飞行员嘛,由我国的客机运送。”黄历思索着说道:“到达巴基斯坦后,必须拥有独立指挥权,并且作战范围必须是在巴基斯坦领土内。这一点一定要严格遵守,绝对不能进行越境行动。嗯,需要派一个高级别的指挥官,一来表示重视,二来也能排除一些干扰性的指挥。”   “我去怎么样?”吴斌饶有兴趣地毛遂自荐。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行啊,你曾去过巴基斯坦进行军事交流,与一些巴军高级军官有过接触,人头熟,指挥也方便一些。”   “印军的装甲部队数量很大,是不是再援助巴军一些坦克?”吴斌试探着说道。   “百人队长式坦克?”黄历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说道:“不过是飞机的活靶子,不足为虑。我们在二月份不是已经卖给巴基斯坦几十架武装直升机吗,现在再支援一批我们的新式反坦克导弹,正好进行一下实战检验。至于坦克,等巴基斯坦提出要求来再说。现代战争,关键是制空权,印巴双方空军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按照情报,巴空军现在共拥有战机一百四十余架,而印度空军则拥有七百多架飞机。”吴斌连资料都不用翻,便如数家珍般介绍道:“从双方数量相比,印度空军显然占有五比一的优势。但是,巴基斯坦的主力战机为较为先进的美制F-89F‘佩刀’飞机和F-104‘明星’式飞机,还有从我国刚刚购买的四十余架枭式和鹞式战机,都装备有空空导弹。而印空军没有装备空空导弹。此外,除美国人帮助巴基斯坦建立的两座高功率的FPS-20型固定式预警雷达站外,我国又帮助巴基斯坦建立了三座固定雷达站,并出售了十几部车载雷达,可为巴军提供有效预警。”   黄历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转头对钟可萍说道:“听到了没有,印巴空军之间的较量应该是数量型军队与质量型军队的比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不过我看好巴基斯坦空军,空中战斗不比地面,数量的优势基本上没有用处。”   “要是再加上我国派出的两个飞行中队,巴空军应该占有优势。”钟可萍点头赞同道:“有我们的飞机保卫巴方重要地点,他们的空军应该可以放开手脚,打击印度境内的飞机场吧?”   “我们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具体实施,巴方还未做最后决定。”吴斌客气地解释道。   “先发表一份声明,指责印度的扩张主义,支持巴基斯坦的抵抗战争,在外交上给巴以支持。”黄历对钟可萍交代道:“如果军事援助能解决问题,我们最好是不直接介入印巴战争。当然,作为亚共体的成员国,我们派出空军保卫其领土,即便消息泄漏了,我们也不会遭到太大的外交阻力。”   “那么——”黄历沉吟了一下,转头对吴斌说道:“你随飞行中队去巴基斯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在巴领空你们有绝对的自主权,但要进入印度境内,必须有我的直接命令。”   “明白了。”吴斌合上文件夹,和几名高级军官送黄历和钟可萍起身离去。   阳光明媚,黄历和钟可萍坐在汽车上,望着车外的风景,随便聊着。   “你真的准备批准老吴的辞职报告?”钟可萍突然皱起了眉头,关心地问道:“这让我有些不安,毕竟他一直干得很出色。”   “别人也许干得更出色。”黄历淡淡地说道:“他在情报局局长的位置上呆的时间太长了,就算他一直没有拉帮结伙,也会在情报局形成一种不好的氛围,南洋联邦不准备造就出一个胡佛。”   埃德加·胡佛是一个创造了美国历史和FBI神话的传奇人物,他在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局长宝座上一坐就是近半个世纪。作为这个机构的秘密守护者和最高掌权人,胡佛曾是FBI的化身,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神秘人物。他是美国历史上最有权势的人物,也是最富争议的人物。即便是在他死后的三十多年里,关于他的争议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老吴不会成为胡佛。”钟可萍争辩道:“我知道你找了几个人谈话,都是南洋联邦的老功臣,是在为我铺路吗?”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黄历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位高权重,是很招人嫉妒的。当然,等你上位后,想再起用他们,也未尝不可啊!”   “嗯,你又给了我一个施恩的机会。”钟可萍有些闷闷地说道:“和曾经亲密的战友疏远了,历史会记得这些事情吗?”   黄历抿了抿嘴角,停顿了半晌,用和缓的语气说道:“萍儿,你必须具备历史感,而不是急于想得到尚无记载的好评。一位领导人若着迷于‘历史的结论’,只会使他们把注意力从决策和行动的紧迫感上转移开去。是,你可能会失去一些东西,亲情也许会被对总统的恭敬所取代,但你应该看到,你如果施策得当,爱戴你的人民会是成千上万。而且,我并不认为让一些朋友从他们的职位上下来,是一种薄情寡义的表现,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因为我实现了我的承诺,让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得以实现。”   每当听到黄历叫她“萍儿”的时候,钟可萍的心神总是一荡,在她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对黄历的浓浓爱意,尽管知道这不可能,但心中有了寄托,哪怕只是看看黄历的照片,听听他的声音,对钟可萍来说都是莫大的欣慰。她沉默着低下头,象个小女孩似的摆弄着手指。   黄历不知道她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在一个地方工作久了,人们的思维方式便会定型,这使他们的分析和建议带有偏见,他们将成为官僚机构派到总统那里去的代表,而不是总统派往官僚机构的代表。所以,你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智囊系统,能够给你提供正确的建议。你还需要一位坚强的人,他能够组织决策过程、澄清政策选择、并象驱赶羊群一样把各部门的官员编成有条不紊的一支队伍。你就象是汽车的司机,把握着方向盘,而使汽车轮胎着地运转的还是各级官员……嗨,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手上长花了,摆弄个没完。”   钟可萍不在意地一笑,说道:“听着呢,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有你在呢,能出什么纰漏?反正我是不担心的。”   黄历咧了咧嘴,说道:“没上进心,你愿意事事都听我的话,当一个名不副实的总统?”   “愿意呀!”钟可萍想都不想便连连点头,理所应当地说道:“你的意见总是正确的,为什么不听呢?你有非凡的自信心,钢铁般的自我克制能力和强烈的自尊心,睿智非凡的头脑,好象,你还没出过什么错吧?其实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当一届总统后,你再出来竞选。宪法只规定总统不得连任三届,可没规定总统间断的任期,你说是不是?”   黄历被这歪理给说愣了,这样也行?还真不能说是不行。除了让人们说是贪恋权位外,还真没有违宪的问题。不过,有这个必要吗?   ……   印巴局势越来越紧张,印军为进一步打击进入克什米尔印控区的巴穆斯林武装,终于在八月二十八日以两个师的兵力进攻停火线西侧的乌里河以南方向的巴基斯坦军队,并夺占了巴边防军的三个哨所,战火燃到了巴基斯坦。   面对印军咄咄逼人的进攻,巴基斯坦感到克什米尔局势的严重性。巴总统阿尤布汗主持召开作战会议,决定出动正规部队对克什米尔西部的查木布和乔里安地区的印军实施反击。此次反攻计划代号为“大满贯行动”。   九月一日,巴基斯坦空军首先出动三十二架F-89和八架F-104战机对印本土纵深的五个机场和三个雷达站发动突袭。突袭非常成功,仅在帕坦科特基地一处就击毁了未来得及起飞的七架米格-21和五架“神秘”式飞机。而在空战中,F-89又上演好戏,击落了近十架印军战机。遭到重创的印度空军迅速从纵深机场调来二百多架飞机,对巴空军展开全方位反击。   印度政府在60年代初开始放手发展其军事力量。陆军在这场大扩军中受益最大,而印度空军虽然得到了更多的运输机和雷达设备,但是在战斗部队方面并没有获益,其主要的战斗航空部队仍然由吸血鬼、蚊蚋、神秘和猎人战斗机以及堪培拉轰炸机组成。   在战斗机中,吸血鬼和法国达索公司的暴风雨战斗机都已过时。前者甚至在水平飞行中都抓不住巴空军的B-57轰炸机。唯一剩下的用途就是在已夺取制空权的情况下用作对地攻击。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暴风雨战斗机身上,它和吸血鬼同属于战后第一代平直翼型喷气机,也只能用于执行对地攻击任务。   印度空军真正的制空力量由猎人战斗机和蚊蚋战斗机组成。猎人战斗机在性能上可与巴空军的F-89军刀相比。四门航炮加上十六枚火箭弹使它也可作为一种火力强大的攻击机使用。但印度空军只有三个猎人中队隶属于东部空军司令部。而蚊蚋战斗机以其超小的尺寸和体积著称,由于其重量只有同时代战斗机的一半,因此敏捷异常,其转弯速度和转弯半径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在低空,它并没有速度优势,不幸的是,大多数缠斗都发生在中低空。   其实,印度并非不知道自己空军的弱点,早在一九六二年,印度就已经在寻找一种超音速战斗机,以便能与巴基斯坦的F-104战机对抗。可供选择的有三种机型——法国的幻影-Ⅲ、美国的F-104和苏联的米格-21。印度希望能在购买整机的同时完成技术转让。法国货高昂的单价以及法国人不愿意转让技术导致谈判破裂;而美国拒绝在没有政治附加条件下向印度提供F-104战斗机,于是米格-21便成了唯一的选择。米格-21低廉的价格成为它的压倒性优势。苏联提出的付款周期和技术转让都非常诱人。尽管印度空军认为米格-21的性能在三者中是最差的,但他们还是选择了米格-21。   1963年新组建的第28中队成为印度第一个真正的超音速战斗机中队,装备12架米格-21F。米格-21F只是米格-21家族的早期型号,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作为携带2枚空空导弹的短程拦截机使用的。由于当时印度空军没有空空导弹,在他们的坚持下,安装了一个23毫米航炮吊舱。由于吊舱安装在外面,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飞机机动性。可以说在1995年战争中,米格-21为印度空军做出的贡献很少。   另外,印度空军还有几个主要的问题没有解决,比如没有好的雷达设备,无法对空域实施全天候监视,尽管沿边境线布置了大量观察哨,但其防空体系仍然漏洞百出。   而在一九六五年,巴基斯坦空军在美国和南洋联邦的支援和武装下,已成为强有力的战争机器,实力甚至凌驾印度空军之上,但在不到十年前它还根本不是印度空军的对手。   作为对巴空军袭击本国纵深机场的报复行动,印度空军出动了两个吸血鬼战斗机中队,一个中队以牙还牙,前往空袭巴军机场。因为印军指挥官认为,此时巴空军应该正在庆祝突袭的胜利,攻其不备是个好计策;而另一个中队飞向昌布,支援陆军的作战。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神秘式战斗机派到前线机场取代过时的吸血鬼。尽管神秘战斗机也不是枭式、鹞式及军刀的对手,但它至少还能拼一拼。   吸血鬼战斗机属于陈旧而将要被淘汰的机型。它的第一次飞行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当时甚至活塞式的飓风战斗机在爬升率上都比吸血鬼好。现在,要面对巴基斯坦空军的先进战斗机,吸血鬼的处境实在令人绝望。   借助于雷达预警系统,担任空袭任务的吸血鬼中队被提前发现,负责保卫巴境内重要军事设施的南洋联邦支援空军迅速起飞,全部是空优战机——鹞Ⅱ,对印空军的吸血鬼中队展进行拦截。而巴空军则负责对付另一支吸血鬼中队进行打击,并支援地面部队的战斗。   昌布战场,得到坦克和重炮加强的巴军第12步兵师,在马利克少将的指挥下,正向据守昌布的印军第191旅发起猛攻。当飞机轰鸣声传来时,印度陆军士兵们都有一种得救的感觉。但欣喜若狂立刻就变成了大恐慌,第一波四架吸血鬼战斗机按下机头,用机炮将印军的前沿阵地犁了一遍。幸运的是,这次误炸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但随后,巴空军携带响尾蛇空空导弹的F-89军刀很快飞临战场上空。印度步兵们眼睁睁的看着军刀机迅猛的杀进吸血鬼编队,象打靶般一架一架的把它们打下来,短时间内,第一波的四架吸血鬼战斗机便有三架被击落……   而在印度帕赞阔特空军基地,兴奋的地勤人员等到了吸血鬼战机的归来,担任空袭巴军机场任务的吸血鬼中队终于有孤零零的战机返航了。战况被逐步澄清,依然没有从极度的紧张和惊恐中恢复过来的幸存的飞行员向人们讲述巴军战斗机如何象剁碎肉馅一样消灭了他们的编队。总之,吸血鬼战斗机被巴基斯坦空军迎头痛击了。      第303章 空战的经验      南洋联邦援巴空军的战果令人振奋,印空军一个吸血鬼飞行中队损失惨重,被击落十六架,占整个中队的三分之二。尽管战绩被归于巴基斯坦,被巴军方大力宣传,以振奋民心士气,但南洋联邦派空军参战,并不是为了得奖章,为了扬名立万,而是为了检验飞机性能、飞弹效用,以及对空战战术进行实践。   当战斗机进入飞弹时代后,大部分国家都拆除了机炮。这种飞弹至上的理论认为:科技的优劣已成为唯一决定空战胜负的因素,不再受飞行员素质或运气的影响。使用全天候雷达导引,使敌机不能使用历史悠久的云雾躲藏战术。而且不论敌机方位如何都能攻击,其射程都超过目视距离,故敌机被命中时,连你的影子都没看到。空战的过程不再惊险刺激,而只是按一个钮,就决定了胜负。   那么实际上呢,空战显然并不象理论家设想得那样简单。当然,战斗中的第一击仍是最有效的,因为此时敌机可能没有察觉你的攻击、或是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开始战斗。空战后的统计显示,南洋联邦空军75%的空战胜利是第一击达成的。但一旦敌机躲过第一击,则再差的飞行员也会尽最大能力求生,此时再要击落敌机就很难了。射程上的优势使南洋联邦空军拥有第一击的优势,当他们可以开火时,敌机却还没得到所需的射程。   但是由于当时科学技术的局限,导弹的可靠性还有待于改进。因为然而在传统战争中,不交战几个回合很难有明显的成果,故战机每次挂着飞弹出去而没有使用的话,那还得带回来留到下次出动用。于是在地面,导弹存放在阴冷的仓库中,战机一起飞,几分钟之内其环境就变成低气压、低温度、低湿度、高震动,几乎是全世界最恶劣的环境。长期反复下来,当时精密电子零件的保护科技就表现得有些力不从心。   其实不光是南洋联邦的科学技术有待于进一步提高,包括美国在内的导弹都存在这种问题,尤其以在历史上的越南战争中暴露最为明显。因为当导弹还挂在飞机上时,地面人员无法检测故障情形,而必须大费周章把飞弹卸下来,运到高阶后勤单位才有专门的仪器可以检测。   所以勤务繁重的前线单位只能定期送修,不能每次出动前都检查一次。所以,参加越战的美国空军飞行员相信:“如果没有意外,每枚挂载的飞弹都是坏的。”所以空空导弹发射的战术就变成一有开火机会,就把它们全部射光,以祈求至少有一枚命中。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空对空飞弹,用起来居然和二次大战的连发空对空火箭差不多,实在是一种讽刺。   因为美国空军这种不管结果,先射再说的打法,即便飞弹表现正常,还是会使多枚飞弹只攻击一个目标,造成击坠率是相当难看。然而,同样没有列入统计的是:空空飞弹常常故障到连射都射不出去。由于新一代战机普遍拆除了机炮,一位出动时四枚导弹全部不肯离开挂架的飞行员便回忆:“当你挂满飞弹,稳稳地咬住敌机,却除了干瞪眼以外,什么事情都不能作,实在是百感交集。”   但因为战斗是在巴基斯坦上空进行,不同于越南的温湿闷热环境,使得导弹的故障率大为降低,使得南洋联邦的雷达制导空空导弹“闪雷”在超视距攻击中大显身手,而红外线制导的“蚊”式导弹却暴露出了一定的问题。   不同于远程雷达制导导弹可以迎面发射,红外线制导导弹必须在敌机侧后方发射,以便红外线识别器能够跟踪敌机发动机的热源。同时,设计用来在视距内作战的红外线制导导弹因为使用近发引信,所以,为免引信感测到自己的机身而引爆,故设定了一公里左右的最短射程,以确定引信启动时飞弹已远离战机。然而在低空的某些状况下,红外线导弹的最大射程只比最小射程略长几百公尺而已,所以飞行员为了怕在最小射程之内开火,便矫枉过正地在最大射程之外开火。   在空战后的研究分析会上,南洋联邦空军得出的另一个重要结论便是机炮应该保留,特别是目前飞机上装备的高速机炮,在红外线导弹有缺陷时的近战搏斗中,是非常有力的武器。而且,即便机炮不能命中敌机,也可以迫使敌机远离,以制造飞弹的射击机会。   另外,南洋联邦空军发现“鹞”式战机在面对吸血鬼这种行将淘汰的战机,也就是说在速度上不如自己的战机时,使用超音掠袭战术是相当厉害的,掠袭后再以接近两马赫的速度脱离,会让敌机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战术就算攻击不成,也足以吓得敌机群放弃炸弹,达到防空的效果。   由此可看出,速度绝非罪恶、罪恶的是后燃器,后燃器的高油耗使战机难以长期超音速飞行。但如果是进行本土防空,较短的作战半径使战机不需过长的滞空时间而能进行超音速飞行的话,则高速的攻击不但比复杂的中低速运动来得有效,而且至少能高速脱离而提高安全系数。   所以,速度才是生命这句话是可以适用于空战的。除了兼顾对地攻击的笨重飞机外,其他专门负责空优的战机便不应该放弃追求两马赫的拦截能力。唯一不足的是无法以超音速入侵护航,但这可以作为南洋联邦未来战机的主要目标之一。没错,被迫(例如伴随笨重的攻击机)进行中高度缠斗时,战机只需要有足够的运动性,但在无限制的防空战任务中,高速仍给战机拥有主动权的自由,给敌机最少的反应时间,才是攻击与防守的关键。   从实战中获取的经验是最宝贵的,通常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而南洋联邦的空军在印巴战争这座难得的舞台上,却用很小的代价获得了令人羡慕的经验和教训。宝剑常磨砺,才能锋利如新。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第304章 对手“蚊蚋”      印度空军的吸血鬼战机太过垃圾,并不只是被南洋联邦的飞机痛扁。支援昌布印度陆军的吸血鬼中队遭到了巴空军的军刀飞机的打击,被击落四架,可谓是连遭败绩。   由于失败,阴沉的空气笼罩着印度空军帕赞阔特基地。基地指挥官罗杉·苏里为吸血鬼飞行中队的意外损失而心烦意乱,他打电话给阿姆利则的司令部,质问值班的军官,为什么飞行员没有得到敌机到来的警告。值班军官答复说巴空军新式战机出现的情况已呈交给地区指挥官,但很明显,官方渠道传达的信息严重滞后,相关情报应该直接与基地地面指挥部沟通。   考虑到吸血鬼战斗机的惨重损失,基地指挥官罗杉·苏里认为吸血鬼战机已经不适于继续执行任务,而基地需要更多、性能更好的制空战斗机。   神秘-IVA随后代替了吸血鬼,印空军第3和第31中队来到帕赞阔特基地。两架米格-21FL也从安巴拉起飞,前往帕赞阔特。一起前来增援的还有安巴拉基地的第23中队的八架蚊蚋战斗机。该中队在几个月前就开始接受严格的空中格斗训练,而且在转场飞行过程中采用了超低空飞行,躲过了巴基斯坦雷达的侦察,因此,巴军并不知道蚊蚋战斗机已经到达前线。   巴军在精心计划和充分准备后,于九月一日正式开始了“大满贯行动”,巴军炮兵部队向驻守在查木布和马达拉的印军进行了三个小时的炮火准备,随后,得到坦克和重炮加强的巴军第十二步兵师,在马利克少将的指挥下,向据守查木布的印军第191旅发起猛攻。双方在查木布的周围发生了激烈的坦克战。到上午九点时,巴军坦克部队强行接近了德瓦。   为了解救查木布的紧张形势,印军从马达拉抽出一批AMX型坦克到查木布,在行进中,遭到了巴基斯坦坦克部队的阻截。双方在查木布一带发生了激烈战斗,巴军不顾伤亡,最终在下午两点占领了德瓦,其先头部队抵达了查木布,迫使印军不断后退。   巴军在进攻查木布的同时,还组织和加强了力量,在查木布北面的马达拉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印军步兵进行了猛烈反击,但是,在巴军强大的炮火轰击下,渐渐抵挡不住。到下午七点,巴军在查木布和马达拉之间已经成功打开了两个缺口,将印军分成南北两个部分。为了免于陷入绝境,印军将全部兵力撤至德维河西岸地区。   为了扭转不利局面。印军在加强地面部队防御力量的同时,准备派出空军部队参战,阻止巴军的进攻势头。但战场上空的军刀对印军轰炸机来说,是一个必须正视的威胁。为此印空军制定了一个行动方案:利用一队神秘式战斗机在中空引诱军刀机出动,蚊蚋机群在低空飞行以躲避雷达。一旦阿姆利则的防空雷达部队发现巴基斯坦空军的战斗机,蚊蚋机群将立即爬升接战。   九月二日早七点,四架神秘式战斗机从帕赞阔特起飞,飞往昌布。自然,这群大摇大摆的神秘式很快就被巴基斯坦地面雷达盯上了,拦截机群立即起飞。阿姆利则的印度地面雷达站很快也抓住了巴军拦截机群——六架F-86和两架F-104。但巴基斯坦的雷达却没有发现跟在神秘式编队后面,在超低空以指尖队飞行的蚊蚋战斗机。八架蚊蚋战斗机同时出动,这对印度空军而言前所未有。飞行员们在无线电听着阿姆利则地面雷达指挥官的引导,做好了与巴基斯坦战斗机作战的准备。   到达预定战斗空域后,作为诱饵的神秘式战斗机群向右急转,掠过一座低山后消失不见。此时,蚊蚋战斗机群从低空做了一次令人窒息的爬升,从一百多米直到九千一百米。印度飞行员基洛第一个发现了巴基斯坦的F-86,立刻带领他的编队跟上了转弯的军刀机。由于速度太快,他不得不打开他的制动器(蚊蚋战斗机在设计上没有单独的制动副翼,飞行员只好将起落架舱门半开起制动作用)以降低速度。转弯结束时,基洛发现军刀机就在他的正前方,在两机相距四百一十米时,基洛用他的两门三十毫米机炮开火。军刀机的右翼被炮弹撕碎,它立即失去高度进入螺旋,坠毁在地面。   蚊蚋飞机的燃料携带量少,因此,在未发现其他巴军飞机后,它们很快重新编队后脱离战斗。返回基地后,热烈庆祝的印度飞行员们忽然发现一架蚊蚋飞机不见了。印度飞行员们不知道,这架蚊蚋式飞机不仅与编队失去了联系而且还迷失了方向。由于蚊蚋式飞机没有安装雷达,这名飞行员依赖随身携带的航空图、航空罗盘导航,在燃料将要用尽时发现了一个机场。于是,他愚蠢的决定就在这里降落。他认为这是一个印度机场,降落后他才恐惧万分的发现这里是巴基斯坦帕斯鲁尔机场。在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前,他已经被送进了战俘营。   巴基斯坦军队平白得到了这架完好无损的蚊蚋战斗机,立刻邀请南洋联邦的空军人员共同对这架蚊蚋进行了全面测试。因为巴方一直希望南洋联邦的空军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帮助巴方夺取战场上空的制空权,以便出动武装直升机对印军装甲部队进行毁灭性打击。所以,这次缴获蚊蚋式战机,成了巴方向南洋联邦示好的一个机会。   南洋联邦与巴基斯坦的专家和飞行员对蚊蚋进行了仔细研究和飞行测试,一致认为这种超轻型飞机的机动性很高,但由于追求简易性的独特设计也使飞机存在了一些缺点,导致“蚊蚋”在低空低速水平面格斗中也“牺牲”不少,如襟副翼在飞行时会突然下垂,造成低空飞行时产生致命的低头力矩;续航能力差,滞空时间短,机炮有缺陷,卡壳率偏高等问题。   显然,蚊蚋式战斗机击落军刀,并不象印度人吹嘘的那样,就是“军刀杀手”。实际上,装备前缘缝翼的F-86F空战性能也不错,还装备了红外线导弹,论战斗力,双方半斤八两,并不存在什么明显的差距,而战斗结果主要还是取决于飞行员的水平。   当然,这是印度空军的第一个击落记录,而基洛成为第一个在空战中击落喷气战斗机的印度空军飞行员。考虑到F-86军刀的综合性能,而且它还携带着响尾蛇空空导弹,这个成绩就更值得骄傲。   而就在印度人为击落军刀而欢呼庆祝的时候,支援巴基斯坦的南洋联邦空军也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几乎与印度人的如出一辙。一个中队的鹞式战斗机秘密转场,靠近了查木布战场,而巴基斯坦空军将再出动军刀式飞机作为诱饵,由南洋联邦空军围杀印度“蚊蚋”。   九月四日,印空军第23中队再次出动,派出蚊蚋式战机护送神秘式飞机攻击昌布。在到达昌布上空时,他们没有发现预定会合的神秘式战斗机,倒是看到四架F-86军刀正在盘旋轰炸印军炮兵阵地。印军机群领队格林少校立刻发出攻击信号,蚊蚋战斗机开始机动,准备切入军刀的盘旋航线内,占据了绝佳的尾后攻击阵位。   似乎是惧怕了印军的“军刀杀手”,四架军刀式战机迅速转弯脱离并向阿赫努尔城方向飞去。格林精神大振,率领机群猛追过去。击落军刀式战机,对于印空军的鼓舞很大,基地指挥官已经下达了极其简单直白的命令:“我要你们把军刀打下来,怎么做是你们的事,但军刀机必须从天空中消失。”   而就在阿赫努尔城附近的军事基地,刚刚转场而来的鹞式战斗机一架架昂首升空,在空中迅速编队后,由地面雷达导引,迎击印军的蚊蚋机群。   鹞式战斗机从诞生到现在,在苏伊士运河危机,到越南战争后,已经经历了两次大改进,从“鹞Ⅰ”已经发展到了“鹞Ⅲ”,作为一种全天候的空优战机,它的各项技术指标就是为空战而设计的,机载雷达、空空导弹、火控系统、高速机炮等装备,使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空中杀手。   四架充当诱饵的军刀战机在地面雷达引导官的指令下,在接近阿赫努尔城时突然加速向两翼散开,使得追击而来的格林蚊蚋编队的正面完全暴露出来。格林不明所以,看看油量消耗,决定停止追击,返航继续执行既定的任务。   然而,格林的无线电听筒里突然传来了阿姆利则雷达指挥官焦急的声音,“小心,你们正前方发现敌机,正在迅速爬升,距离五千米。”   没错,八架“鹞Ⅲ”式战斗机低空接近,然后突然爬升,在距离三千米处纷纷发射了雷达制导的导弹,并且继续高速接近敌机。   几个黑点出现在格林的视野之内,并且迅速变大,“导弹——”他惊呼一声,大声提醒编队的其他飞行员,“机动规避,机动规避。”      第305章 战争扩大      一架蚊蚋式战机凌空爆炸,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其它的蚊蚋战机惊惶的躲避迎面飞来的导弹,编队完全被打乱了,又有一架蚊蚋式战机被追踪的导弹击中了机尾,拉着黑烟向地面栽去。   不等格林呼唤友机重新编队,八架“鹞Ⅲ”式战斗机从八千英尺高度迎面俯冲下来,高速机炮喷吐着火舌,以有利的位置向蚊蚋式战机发起了进攻。   面对雷霆万钧般的突袭,也只有各自为战了,格林咬了咬牙,突然向后上方做了一个半筋斗,接着又是一个垂直俯冲,试图摆脱咬住自己的敌机。但敌机飞行员也是一位老手,如影随形地紧跟不舍。凭着精湛的飞行技艺,竟然从近乎自杀的俯冲中改出,这令格林极度震惊,他满以为刚才的机动动作足以摆脱,没想到在几乎触地的高度改平后发现敌机还在后面紧追不舍。而蚊蚋在做完这种垂直俯冲后需要大约四千英尺的安全缓冲区才能改平,而对手的机炮已经喷吐出浓烈的火舌,将一串炮弹射向格林的座机。   格林的僚机飞过来,尝试为格林解围,但另一架敌机却阻止了他的意图。僚机与敌机展开了缠斗,但他的技术实在无法与拥有上千小时飞行经验的南洋联邦尖子飞行员相比。后者成功的引诱这架蚊蚋战机进入剪刀机动并占据了尾后攻击位置。一串炮弹将僚机打得凌空爆炸,连跳伞的机会也没有。   格林无暇去痛惜战友,他也面临着生死关头。他疯狂做着机动,突然一个滚转俯冲下去,想脱离战斗。但8G的过载加上他在弹射跳伞时受过的背伤使他立即出现黑视。他不得不改出俯冲,但对手却借此机会再次机动到他的身后并发射了两枚响尾蛇导弹。随着飞机的剧烈跳动,格林发现失去了对飞机的控制,他哀叹一声,在三千米高处跳伞而出。   取得击落军刀的战绩后,印度空军对蚊蚋的信心高涨,认为它足以应付F-86军刀,甚至狂妄地称蚊蚋式战机为“军刀杀手”。但在面对比军刀战机更加优秀的“鹞Ⅲ”式战斗机的处心积虑的突袭时,却少有还手能力。特别是领队格林被击落后,剩下的三架蚊蚋式战机疯狂的机动脱离战场,向远方逃去。但他们的厄运并没有结束,在高空还有四架“鹞Ⅲ”式战斗机在盘旋,寻找着战机。现在,他们象捕猎的鹰一样凌空扑下,使用了掠袭战术,向着蚊蚋式战机的屁股发射了红外线制导导弹。   六比零,南洋联邦空军再次发威,击破了印度空军刚刚振奋起来的信心。而在昌布上空,军刀对猎人,同样是不对等的一场空战。没有了堪与匹敌的蚊蚋,巴空军对猎人式战斗轰炸机群展开了猛烈的打击,一举击落四架,而自己只损失了一架军刀。   接连的失败,严重打击了印度空军的自信心,致使印军飞机不敢轻易升空。而巴基斯坦军队则趁机开始了大反攻。   九月六日七点三十分,巴军在叶海亚·汗将军(他后来成为巴基斯坦总统)的指挥下,强行渡过德维河,向乔里安的重要屏障德瑞提发起攻击。在德瑞提要塞附近,充满了宗教狂热的巴军和印军展开了生死搏斗,双方的炮火和喊杀声震天动地。经过一番拼杀后,巴军击溃在此防御的印军第41山地旅,占领德瑞提。   九月七日,巴军在扫清乔里安的外围据点后,在零时五十五分,巴炮兵的火力暴雨般地浇向了印军阵地,尔后巴步兵在坦克的引导下向乔里安发起了总攻。由于完全掌握了制空权,巴空军给予了陆军强有力的支援。甚至出动了C-130运输机,这些飞机经过改装后,能够携带多达九吨的炸弹,猛烈轰炸印军阵地。尽管这种毫无精确度可言的轰炸效力值得怀疑,但巴空军飞行员实在勇气可嘉。   而印度空军由于接连遭受损失,又缺乏夜间战斗机,拿这些极为笨拙的半吊子轰炸机也没有办法。占领了乔里安的印度守军在巴军空地联合打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向后方溃逃。由于战场混乱和来不及撤退,印军在乔里安前线遗失了大量坦克和车辆。七点三十分,巴军开进了满目疮痍的乔里安。至此,“大满贯行动”告一段落,巴军不但解了“自由战士”之围,还乘势夺取印控克什米尔约五百平方千米的土地,使克什米尔首府斯利那加门户洞开。   战争的主动权看似落在了巴基斯坦手中,但实际上只是局限于克什米尔,从两军的实际力量来看,印度还是占有优势,并且因为克什米尔的失利,引起了印度朝野的极大震动,印度政府决定发挥这一优势,即越过印巴边境线,直接对巴本土发动攻击。   九月八日晚印度的电台播发了一条消息:“德里地区未来四十小时将有大雨!”但实际上从天气角度而言,德里根本没有降雨可能。这条消息上是印度政府用“暗语”向全体军人发布的战争动员令。   九月九日凌晨,印军不宣而战,突然向巴基斯坦发起大规模进攻。“德里的大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而巴基斯坦显然对印军这一招毫无准备,一线守军节节败退,很快就退到了亚克尔运河边。亚克尔运河是拉合尔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如果此地失守,印军将直捣拉合尔,尔后向巴基斯坦腹地进攻,后果将不堪设想。巴军决心坚守亚克尔运河,不再后退半步。   九月十日,巴总统阿尤布·汗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并向军队下达了总动员令。然而此时巴军的主力尚在克什米尔战场,国内的陆军预备队寥寥无几,如果单靠现有的陆军肯定支撑不住,于是巴政府将扭转战局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空军身上。巴基斯坦空军司令努尔·汗亲自造访南洋联邦援巴空军指挥中心,与总指挥吴斌展开磋商,希望援巴空军出动,帮助巴军保卫拉合尔。巴总统阿尤布汗更是派特使紧急飞赴坤甸,请求黄历给予更大力的支援。      第306章 慷慨相助      在亚共体中,虽然南洋联邦无论在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力量上都是龙头老大,也发挥着类似盟主的影响。但对于各国的内政、外交并不进行具体的指导,多数只是温和的建议,以此来消除各国对于南洋联邦可能的不好的印象。   所以,亚共体中有正在使国家变为社会主义制度的缅甸奈温,有与中国保持友好关系的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有实行军人统治的韩国,也有实行君主制的尼泊尔。使这些国家聚在一起的显然不是什么意识形态的统一,而是国家利益的考虑。   而巴基斯坦值此危急关头,除了向南洋联邦求助外,还向另一个具有友好关系,并且与印度不睦的国家——中国提出了援助的请求。   在这次巴印冲突中,中国政府也发表声明,指责印度的扩张主义,支持巴基斯坦的抵抗战争,在外交上给巴以支持。而巴总统一再要求中国方面出兵进行支援,使印度处于两面夹攻之下。面对出不出兵这个重大问题,中国政府认为支援是可以的,但如何支援则是一个重要问题。   随后,中国政府给印度政府下一个“最后通牒”式的照会:限印度于三日内拆除它在中国锡金边界一侧和跨中锡边界线上的所有侵略工事,并立即停止在中印边界和中锡边界的一切入侵活动,保证今后不再越境骚扰,否则,由此而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必须由印度政府承担全部责任。除提出最后通牒式照会外,中国还有一些军事上的安排。印度怕受两面夹攻,迅速按期拆除了它在中锡边界上的一切工事,退还了其掳劫的藏族同胞和牲畜等。或许,这是中国外交上少有的一次胜利,利用形势,不战而屈人之兵。   显然,鉴于南洋联邦的强大军事力量,在中国做出不直接出兵参战的决定后,巴基斯坦的希望全部押在了黄历身上。   对于黄历来说,印度入侵巴基斯坦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趁着美国在印巴双方摇摆不定,趁着印度还未采取亲苏立场,趁着印度还没与苏联签订《苏印友好条约》,给印度以沉重打击,打掉其想成为南亚霸主的念头,对南洋联邦是有利的。而与巴基斯坦建立更亲密的关系,使南洋联邦的影响深入南亚,也符合南洋联邦的国家利益。   既然现在战场已经移到了巴基斯坦境内,当初对援巴空军的限制便在无形中消除了,而阻挡印军向拉合尔的进攻,使已经在克什米尔占据有利形势的巴军不会因此而前功尽弃,便成了黄历目前要优先考虑的问题。   当然,准备工作是早已就绪的,黄历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印度入侵巴基斯坦,一个巴基斯坦急需帮助的时机。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令人印象深刻。   在印度入侵巴基斯坦的同时,十几艘巨型货船便在南洋联邦军舰的护航下,驶离了巨港,进入马六甲海峡,向印度洋进发。等到巴基斯坦的特使乘坐飞机火烧屁股般来到坤甸时,黄历充满自信地安慰了他,并且告诉他,南洋联邦始终关注着盟友的安全,将尽最大力量予以支持。只要巴军阵脚不乱,战局的扭转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是的,正如黄历所设想的,在现代战争中,制空权是最重要的,印度军队来势汹汹,却掩盖不了这样的缺陷。   而援巴空军指挥部在得取了黄历的命令后,立刻与巴空军制定了联合行动计划。援巴空军将前往拉合尔前线,对印地面部队进行打击,并夺取制空权。巴空军则出动攻击帕赞阔特、阿达姆普尔、哈尔瓦拉和贾姆那加尔的印空军基地,从白沙瓦基地和萨果达基地起飞的巴战机负责攻击印度空军在旁遮普邦的基地,战争的进程决定了这将是一场全面的空中战役。   九月十一日清晨,空中较量在拉合尔附近展开,援巴空军的第一中队二十四架“鹞Ⅲ”式战斗机轮番出动,以每次八架两个四机编队的数量进行了空中清扫,在持续八小时的巡逻战斗中,以击落两架蚊蚋式、两架猎人机的战果,而己方损失一架,受伤一架的代价,完全夺取了制空权。使连番受挫的印军飞机面对强敌,不敢轻易进入此空域支援地面部队的进攻。   黄昏时,另一个中队出动了十六架“枭Ⅲ”式战斗轰炸机在八架“鹞Ⅲ”式战斗机护抗下飞临拉合尔上空,对已经前进至拉合尔市郊的印军第十五步兵师进行了猛烈的空中打击。第十五师先导营——第三贾特营首先遭到空袭,“枭Ⅲ”式战斗轰炸机用机炮和火箭弹猛击了该营的行军纵队,不仅杀伤了大量的印军士兵,还摧毁了配属该营的八辆坦克,迫使第三贾特营(印度第一支越过伊朝吉尔运河的部队)向后撤退。同时,第十五步兵师也在空袭中遭到了惨重损失,不得不停止前进调整部署,此次空袭为拉合尔的巴军赢得了一夜的缓冲时间。   九月十一日夜幕刚刚降临,巴空军以四架军刀机、两架F-104组成的编队,以低空飞行避开印军雷达,飞临帕赞阔特空军基地,军刀机用机枪猛烈扫射停机坪上的印军飞机,两架F-104则升至高空掩护。二十分钟后,在爆炸的火光照耀下,军刀机群几乎毫发无伤的撤出了战斗,对他们而言,这次空袭简直就象一次完美的舞会。印度空军的一架C-119、四架神秘式、两架蚊蚋和两架米格-21被摧毁。印度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军刀机的12.7毫米机枪只能发射普通实心弹,而不是大口径航炮的高爆弹,印度空军的飞机才没有被打得更烂。   九月十二日,不甘失败的印军第十五师再次向拉合尔发起了进攻。而这次遭到的空中打击却更为猛烈,昨天因为夜幕降临担心命中率而决定收兵的南洋联邦援巴空军第二中队几乎倾巢出动,第一中队则批次出动,担任空中巡逻和护航任务,巴空军则出动了改装过的C-130运输机进行配合作战。   拉合尔郊区一带植被极少,路面灰尘极多,空军飞行员在远处就看到印度部队在公路上扬起的沙尘,因此攻击非常准确。“枭Ⅲ”式战斗轰炸机的主要目标是印军的装甲部队,每架飞机的机翼下均载有四个可投式吊舱,每个吊舱可带八枚高爆反坦克弹头的折叠式尾翼航箭弹,八枚齐射的命中概率达到了85%以上。   巴军的C-130运输机则主要攻击印军的运输车辆和步兵队列,由于制空权完全被“鹞Ⅲ”式战斗机所掌握,这种半吊子轰炸机竟然敢俯冲下来,不得不佩服巴军飞行员的勇气,他们将多达九吨的炸弹倾泻在印军头上,想必也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   在空军的支援下,拉合尔的守军依托地形成功地阻挡住了印军的猛攻,双方一直厮杀到黄昏,印军损失惨重,被迫后撤,而负责支援印第十五师的坦克部队损失至少五十辆。   夕阳西下,如血般的余光照耀着大地,着火燃烧的坦克残骸到处都是,而密密麻麻的弹坑有的还冒着硝烟。对拉合尔威胁最大的一支印军——第十五步兵师,在空地联合打击下,损失惨重,黯然后退。   拉合尔暂时性地渡过了最危急的时刻,但形势依然严峻,印军第15步兵师虽然被击退,但仍然有补充后卷土重来的可能,而印军第7步兵师已经占领了布尔基。第4步兵师也在向拉合尔推进,总体兵力对比上,巴军处于三比一的劣势。   然而,援巴空军的神勇作战到底给巴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巴陆军司令穆萨上将利用缓冲,急令集中所有直升机,以最快速度向拉合尔输送兵力,同时对全国铁路实施军管,用军列将第六坦克师的两百辆坦克紧急运至前线。而印军也调兵遣将,不断增调装甲部队,向前线地区集中了四百多辆坦克,准备对巴军发动决定性的攻击。   九月十二日,令巴基斯坦人感到振奋的消息来了。南洋联邦的十几艘万吨级轮船驶入了卡拉奇港,一百辆“豹”式坦克,外加驾驶员;两架“鹰眼Ⅱ”预警飞机;一个“枭Ⅲ”式战斗轰炸机和“鹞Ⅲ”式战斗机组成的混合飞行中队;五十架配备飞行员的武装直升机;一百门十二管车载火箭炮,以及大批的弹药物资,这是足以左右一场战争的军事力量,也是南洋联邦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军火输出。   当然,这些援助物资并不是免费的,可巴基斯坦人已经不在乎这个细节。在战争中他们已经痛感到常规武器与印度的差距,扩充武备已经迫在眉睫。如今,南洋联邦雪中送炭,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连驾驶员、飞行员都配备齐全,准备为巴基斯坦而战斗,而流血,这种情谊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第307章 空战克敌      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立刻向黄历发出了热情洋溢的感谢电,然后一边命令手下组织力量将这些武器抢运至前线,一边向幕僚们提出了雄心勃勃的设想:击败侵略领土的印军,彻底解决克什米尔问题,打到新德里……嗯,嗯,一句话,阿尤布·汗在这意外之喜的冲击下,信心爆棚了。   巴陆军司令穆萨上将对总统的宏伟计划表示赞同,但也委婉地劝道,战争的进程不可预料,咱们还是打到哪说到哪吧!   战争还在继续,印度陆军的地面进攻遭到挫折,而且巴基斯坦空军对印度空军基地的袭击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因此印空军决定报复性轰炸巴基斯坦萨果达空军基地。但他们选择的目标很有问题,南洋联邦新运来的混合飞行中队和两架预警飞机便在此进行转场和适应性飞行。   担任袭击任务的是印度空军驻扎阿达姆普尔的第一中队(老虎),中队长为塔内加中校。他率领着由八架神秘式战斗机和四架猎人式战斗机组成的混合编队于九月十四日早晨五点三十分从基地起飞,向着巴基斯坦萨果达空军基地飞去。   塔内加中校还算是一位有头脑的军官,他认为在执行此任务时,他的神秘式战斗机中队将面临巴空军F-86的拦截,后者的机动性本来就比前者要好,再加上神秘式将携带沉重的炸弹,而且萨果达几乎处在神秘式战机的航程极限上,它们几乎没有多余油料进行空中格斗。因此,神秘式飞机编队很可能成为防御者的最佳猎物,所以,他将作战计划进行了修改,减少了四架神秘式战机,而补充了猎人式。这样,在遇到意外情况时,猎人式战机将担任掩护作用,让神秘式战机能够安全返航。   为了躲避巴基斯坦的地面雷达,塔内加中校带领他的编队进行了超低空飞行,但他不知道,南洋联邦的预警机正在两架“鹞Ⅲ”式战斗机护卫下进行适应性飞行并调解设备,它们很快便发现了远处飞来的机群并将信息传递给地面指挥中心。一架架“鹞Ⅲ”式战斗机和“枭Ⅲ”式战斗轰炸机昂首飞起,新到的飞行员因为突然而来的战斗而兴奋不已。但巴基斯坦的地面雷达站还不相信,不肯轻易拉响警报。   作为南洋联邦的第二代预警机,它的性能已经超越了第一代完全仿制美国E-1B预警机的“鹰眼Ⅰ”,它的机型更大,滞空时间更长,探测距离更远,分辨能力更强,雷达数据能迅速传输给指挥中心,而且在计算机帮助下,引导能力也从原来的二十多架提高到五十架。   塔内加中校率领着编队还在向前飞行着,他们不知道强大的对手已经在前面布下了罗网。在到达目标区前十分钟,巴基斯坦地面雷达才发现来袭的机群,萨果达基地这才响起空袭警报。   首先迎战的是“鹞Ⅲ”式战斗机,他们迎头向敌机飞去,纷纷发射雷达制导导弹。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术,在对付老式飞机时,特别是在对头攻击中,它们占有绝对的优势。   成功的希望近在眼前,但在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刻却突然被击碎,当塔内加中校的视野中出现了飞速来袭的导弹时,才意识到遇上了大麻烦。前来拦截的并不是预想中的军刀,因为巴空军的军刀机只有响尾蛇导弹,只能在敌机尾部进行攻击。   不可能啊,巴空军的可怕战机正在拉合尔空域作战,这是有可靠证据的情报。塔内加已经无暇细想,忙着操纵着飞机进行躲闪规避。但他的编队中还是有三架神秘式飞机被导弹击中坠落,机上携带的沉重炸弹影响了它们的机动。   不能再犹豫了,塔内加在周围友机爆炸的火光中终于抛弃了侥幸心理,下达了弃弹返航的命令,四架猎人式战机开始爬升,以占据有利位置,拦截敌机,掩护己方飞机返航。   时间转瞬即逝,在预警机的导引下,四架“鹞Ⅲ”式战斗机从高处的云层中猛扑下来,压向正在爬高想占据有利位置的猎人式战斗机,机炮轰响,一个回合便击落了两架猎人战斗机。而其余的八架“鹞Ⅲ”式战斗机则分头杀向正慌乱抛弃炸弹转向逃窜的神秘式飞机。   一场空中大混战开始了,“鹞Ⅲ”式战斗机在机动性上高于猎人式,神秘式就更不是对手了。令塔内加等神秘式飞行员更感郁闷的是突袭计划中的缺陷此时彻底地暴露出来,那就是油料不足。   因为萨果达基地几乎处于神秘式作战半径的极限,所以印度飞行员发现他们简直无法通过剧烈机动动作逃出敌机的导弹热区,甚至连简单的规避机动都会消耗掉宝贵的燃料。他们都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和冲过来的敌机格斗,即使他们侥幸赢得空战也没有燃料飞过边境;要么就立即逃走寄希望于甩掉敌机。实际上,印度飞行员在出发前就被警告不要过度沉湎于空中格斗,他们的第一要务是保住飞机和自己。   几乎所有的印度飞行员都下意识地选择了掉头逃跑,但结局却是大同小异。神秘式的速度并不比“鹞Ⅲ”式战斗机快,把尾后攻击位置让给“鹞Ⅲ”式战斗机,正好给了“鹞Ⅲ”式战斗机发射红外线导弹的机会。   “鹞Ⅲ”式战斗机的标准配备是四门30mm机炮,再加挂两枚雷达制导导弹,两枚红外线制导导弹,作为专门作为空优的战机,可以说是远攻近战都非常厉害。尽管它的速度并不是当时同类飞机中最快的,但机动性却相当优秀,空中缠斗的能力极强。而且,从“鹞Ⅰ”到“鹞Ⅲ”,它经历了埃及苏伊士运河作战,越南作战,是用“渐改法”逐步完善性能并发展出来的,综合指标非常适合于实战。   而巴基斯坦装备的美国造F-104有它固有的优点和缺点,可正因为过于追求速度,却牺牲了其它的性能,使它能飞得象火箭一样快,但在空中格斗时却笨拙的象一块砖头。   空战过程简短而快速,便演变成了追与逃的游戏,幸存的两架猎人式战斗机拼命拦截,但在占据数量、性能优势的“鹞Ⅲ”式战斗机围攻下,纷纷冒烟起火,向地面栽去。   塔内加中校痛苦地发现,他的神秘式战机或许能逃过军刀的追杀,但却无法摆脱这种新式战机的掠袭。他成功地闪避了两枚红外线导弹,但却没能躲过占据尾后攻击位置的敌机的高速机炮。炮弹撕开了在低空逃窜的神秘式战机的机体,塔内加中校弹离了机舱,但厄运依然伴随着他。由于神秘式战斗机上安装的SNCASO弹射座椅不象猎人式战斗机上安装的马丁·贝克座椅那样具备零-零弹射能力,由于弹射高度过低,他阵亡了。   一比十,印度空军第一中队只有两架飞机逃了回去,而南洋联邦损失的战机是在混战中被友机发射的红外线导弹所误击坠落的,在现实空战中,这种情况并不算太意外,所幸的是飞行员随即被基地派出的直升机营救回来。   空战再一次巨大的胜利让巴基斯坦人欣喜若狂,因为战绩又被巴空军据为己有。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激动地对外宣布,九月十四日将作为空军节,以表彰“巴空军”的出色功绩。   印军因为空军一再的失利而感到震惊,显然印度人不了解南洋联邦,不了解黄历的行事风格。警告只说一次,这与其它国家把抗议和警告挂在嘴边,却很少有实质行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一个充满自信强国风范,正在黄历的手中渐露峥嵘。   对于南洋联邦发表的将全力帮助巴基斯坦的声明,印度人对此估计不足所造成的后果便是空军遭到沉重打击,地面部队将在没有空中支援的情况下作战。   当然,印度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认为南洋联邦即使帮助巴基斯坦,要使巴方的武备水平超过印度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关键是时间,大量的武器装备从出厂到运来,不是短期能办到的事情。而且新式的武器装备送到巴基斯坦人手中,总还需要一个熟悉训练的过程吧?但他们没想到,南洋联邦是处心积虑的,而且支持巴基斯坦的力度是出人意料的。在印巴战场上,似乎成了南洋联邦新式武器表演和试验的舞台。   在南洋联邦参谋人员的建议下,巴基斯坦对于新到武器装备的运输采取了极为保密的措施,运送坦克、火箭炮的军列不仅遮盖严密,而且铁路沿途都进行了严格的戒备。而武装直升机则进行分批飞行转移,时间也多选在黄昏和拂晓。在这种布置下,这批足以改变战争进程的先进武器悄悄地来到了前线,保证了进攻的突然性,而印度人正纠结于空军的失败,以及怎么对付“巴空军”的新式战机,对这些新情况却一无所知。      第308章 决定性的大空战      尽管空军遭受到挫败,但印军并未放弃进攻,在兵力和坦克等常规武器方面,他们认为还占有优势。所以,九月十八日,不甘失败的印军将预备队第一装甲师投入战斗,协同三个步兵师,兵力两路,沿锡亚尔科特向拉合尔发起强大攻势。印巴两军在通向查谟和克什米尔的门户查温达展开了总决战,查温达距离克什米尔南部中心查谟仅二十七公里,巴军以前就是通过这里进入克什米尔参战。如果查温达失守,就等于切断了巴基斯坦和克什米尔之间最重要的联系通道。   印军第一装甲师号称王牌,该师拥有英国提供的清一色的百人队长坦克,性能在南亚堪称一流。而巴基斯坦已经用军列将第六装甲师两个团从卡哈布急运到锡亚尔科特,在该地区集结了一百三十多辆坦克,其中二十四辆美制M47和M48巴顿坦克是巴军唯一能和百人队长坦克抗衡的装备。   鉴于南洋联邦援助的豹式坦克还在运往拉合尔的途中,巴军为了争取时间,采取了收缩防御。   印军试图采取“坦克劈入战”的打法,先后在前线集结了四百多辆百人队长坦克,力图将巴军的查温达——锡亚尔科特防线一劈两半。九月十八日,印度第一装甲师强攻锡亚尔科特城外的防御支撑点费劳拉。交战中,巴军依托地面防御,还在援巴空军的护航掩护下,出动大批飞机对印军坦克纵队展开攻击。双方一直厮杀到九月十九日,印军进展甚微,而坦克损失至少六十辆。   九月二十日,锡亚尔科特战役达到高潮,印度第一装甲师所属的第十七浦那装甲骑兵团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打到锡亚尔科特附近的铁路编组站布托道格拉迪。负责守卫此地的巴军第二十五骑兵团巧妙配置部队,并得到了南洋联邦武装直升机的有力支援。地面有反坦克导弹,空中有突然出现的武装直升机,给予印军浦那装甲骑兵团重创。浦那团团长连续换乘两辆坦克指挥,结果都被击中,在遭受第二次攻击后,这个倒霉的家伙和座车一起报销。   任何武器的目的主要是摧毁敌人,而南洋联邦前来支援的“空中坦克Ⅱ”型武装直升机几乎可以摧毁它所侦测出来的任何种类的目标。这种武装直升机的装甲厚度比Ⅰ型有了很大加强,换装了马力更强劲的发动机,而且武器装备也进行了更新,威力更为强大。   武装直升机的下方是一门三十毫米链炮,装填一千二百发炮弹,发射的是一种重量很轻的三十毫米炮弹,炮弹有着很小的锥形装药弹头,可以射穿几公分厚的装甲。这样它可以从上方或后上方摧毁一辆坦克,而且几乎可以摧毁当时使用中的任何种类的装甲人员运输车,或是战斗车辆。同时,这种链炮还可以发射人员杀伤破片弹,对于暴露在炮火下的敌人地面部队最有效果。   “空中坦克Ⅱ”型其余的武器都挂在机身两边的粗短机翼上,每个机翼下都有挂架用来装置导弹和火箭发射器。从理论上讲,“空中坦克Ⅱ”型如果装置空空导弹的话足以对付飞进它的射程内的任何飞机。当然,这并不是说,武装直升机上的人员可以击落高性能的喷气战斗机,而是说,他们可以击落其他直升机和地面支援机。   自从直升机开始加装武器以来,小型的非制导式火箭一直就是它们的武器装备之一,“空中坦克Ⅱ”型也不例外,它装置了威力强大的70毫米火箭,在实战中通常携带两个可以发射十五发火箭的发射夹舱,火力十分强大。   事实证明,坦克虽然号称“陆战之王”,但随着飞机性能的飞速提高,如果没有绝对的空中优势,坦克会在地面进攻中被大量消耗,难以起到突击的作用。也就是说,大规模坦克战的进行还是要与空中的争夺为前提,没有制空权,坦克的使用便没有保障。   九月二十一日,印度空军进行了最后一次夺取制空权的拼搏。一个中队的蚊蚋式,一个中队的猎人式,共四十八架一线战机被紧急调往前线,与南巴空军在锡亚尔科特上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借助于预警飞机和地面雷达的双重侦测,南巴空军对敌机袭来的方向和数量了如指掌,就连印军飞机的距离、高度、速度、电波频率和其它资料也被指挥中心计算出来。南洋联邦援巴空军以一个中队的“鹞Ⅲ”式迎战蚊蚋,巴空军则出动一个中队的军刀与猎人进行搏杀。   天空中硝烟阵阵,炮弹、子弹横飞,不时有导弹拉着尾迹扑向目标。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导弹的呼啸声、各种爆炸声震耳欲聋,响彻天空。由于有预警飞机的有效导引,“鹞Ⅲ”式战机如虎添翼,再加上其超越蚊蚋的总体性能,使空战虽然激烈,却并不势均力敌。印军飞机飞行员进入战区后,才突然发现他们的联络系统遭到了电子干扰,耳机里听不清地面的指挥口令,与友机的通话也混杂不清,从空战一开始,便陷入了被动。   激烈的空战结束了,锡亚尔科特上空暂时获得了平静。南洋联邦空军理所当然地取得了大空战的胜利。当战果统计出来,令巴基斯坦人大吃一惊,十六比二,难以置信的比例。   与此同时,巴基斯坦空军也获得了胜利,八比十二,军刀最终还是战胜了猎人,巴空军飞行员也的确表现神勇。   现在,印度空军已经无力再组织反击了,一线战机尚且不是对手,派二线战机上场,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取其辱。   制空权已经完全掌握在南巴空军手中,甚至连巴基斯坦的二线战机也纷纷上阵,对印军地面部队实施空中打击。九月二十二日,随着豹式坦克的运抵,大反攻战役拉开了帷幕。      第309章 阿三的惨败      世界空军专家就预言空战的未来属于空空导弹和拦截机,战斗机以及空中格斗技术将退居次要地位,机炮的时代将成为过去。但一九六五年印巴大空战却恰恰支持了与此相反的理论:战机对机炮的依赖胜于导弹,飞机机动性、飞行员的技能比过去更加重要。或者可以这样说,在导弹和制导系统得到更一步的发展和完善前,机炮的作用不可低估,飞行员的经验和技术更是至关重要。   从南洋联邦空军的战绩来看,导弹确实是一种很有效的武器,但无论是雷达制导,还是红外线制导,都存在着缺陷。发射的时机,以及发射的方式,往往是考验飞行员的技术和经验的关键时候。而只要导弹还存在着最短发射距离的限制,废除机炮就显得得不偿失。   巴基斯坦空军也发现了所装备的飞机的缺陷,作为主力机种之一的军刀虽然有响尾蛇导弹这样的撒手锏,但一击不中后,在机炮对决中,12.7毫米机关枪显然威力不够大。在实战中曾有猎人式战机被子弹击中依然拼命顽抗,反而击落军刀的例子。另一种主力机种F-104星战士,在空战中更加乏善可陈,尽管其速度超群,但机动性与轻型战斗机相比,却居于劣势,并不是充当空优战机的选择。   印度空军虽然遭受重创,但也并不是一无所得。他们发现神秘式、猎人式战机已经落后,连巴军的军刀都不能抗衡,更别提南洋联邦的新式飞机了。而超轻型战机蚊蚋式虽然与“鹞Ⅲ”式战机相比,居于劣势,但与巴军的军刀式对战,战绩却占据上风。这在某种程度上坚定了印度空军对超轻型战斗机的信心,战后,蚊蚋式战机装备了更多的空军中队。   9.22大空战以印度空军的失败而告终,制空权的丧失使印军地面部队陷入了不利的境地。没等印军指挥中心作出明智的决定,巴军的反击开始了,九月二十三日,成为了印军永远难忘的惨痛回忆。   空中,是倾巢而出的南巴联合空军,军刀、星战士、“鹞Ⅲ”式、“枭Ⅲ”式、B-57轰炸机、C-130改装型轰炸机,再加上武装直升机,近三百架战机呼啸往来,用炸弹、火箭弹、机炮织成一道道燃烧的地毯,将印军地面部队包裹其中;地面,巴军坦克全部出动,与一百辆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豹式坦克汇成了一股钢铁洪流,在空中火力的支援下,越战越勇,猛攻已成强弩之末的印军部队。   这场大战从清晨一直持续至夜幕降临,巴军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印军第一装甲师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几个步兵师也伤亡惨重,几乎丢弃了全部辎重,仓惶撤过亚克尔运河。夜幕下的锡亚尔科特郊外,六千米长的地域内布满了印度人丢弃的坦克残骸,向人们诉说着印度军队的悲惨遭遇。   巴军终于收复了全部被占的国土,但军事进攻并未停止。既然印度能悍然进攻巴基斯坦领土,巴基斯坦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再说,还有南洋联邦的支持,为何不趁此机会多取得些胜利,为以后的停火谈判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呢?   印巴两军在亚克尔运河对峙,看似陷入了僵局,但巴军和南洋联邦援巴部队却在暗中进行着攻击的准备。九月二十五日,巴军在拉合尔以南地区突然发起猛烈进攻,在空军支援下一举杀进印度国境,攻占了印度边境重镇克姆卡兰。而在克什米尔,得到坦克和火炮加强的巴军第12步兵师,在一部分援巴空军的掩护下,由马利克少将指挥,从乔里安出动,向克什米尔首府斯利那加攻击前进。   借势而动,双管齐下,巴军趁着印军遭到惨败,后备军队还未赶到时发动攻势,力争在国际调停前取得更有利的姿态。当然,如果能用武力解决克什米尔问题,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在克什米尔首府斯利那加郊外的瑞提那要塞,印巴两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在生死搏斗中,两军士兵都爆发出令人惊骇的宗教狂热,喊杀声震天动地。为了阻击轰鸣前进的巴军坦克,被逼无奈的印军使用了肉弹战术,印军士兵冒死接近巴军坦克,用炸药包炸毁了冲过来的第一辆坦克,随后,又炸毁了第二辆。但是,巴军推开被炸毁的坦克,继续发起冲锋,相继占领了瑞提那周围的许多地方,使印军陷于被动。   九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巴军使用了刚刚运抵前线的车载火箭炮,将如雨的火箭倾泻在印军阵地上,使印军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随后,南巴联合出动了近百辆坦克,在武装直升机和喷气战斗机的支援下,发起了决定性的进攻。印军在对手强大的攻势下,伤亡惨重,瑞提那要塞被巴军夺取,斯利那加的最后一道屏障被击碎。   六点三十分,南巴联军的坦克开进了斯利那加,越城而过,连夜追击溃逃的印军部队。而失去了战略支撑点的印度军队在钢铁洪流和空中战机的联合打击下,溃不成军,由于战场混乱和来不及撤退,印军不仅遗失了大量重型装备,而且大批士兵被追击而来的南巴坦克部队迫降。   在斯利那加通往南部腹地的公路上,到处是被击毁的坦克、装甲车、汽车残骸,燃烧的火光象一支支照路的火炬,绵延十几公里。在火光照耀下,被空袭炸死的印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卧在公路附近,而溃逃的士兵满脸惊恐,麻木而机械地向南逃跑,南巴空军的战机不时呼啸着飞来,然后肆无忌惮地用机炮、火箭和机枪杀戮着这支斗志全无的败军。   对于每支战败的军队来说,结局都是悲惨的,一旦士气全无,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耳边的爆炸和惨叫,一切都激不起失败者的意志,他们象一群行尸走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走,走出这血腥的地狱。      第310章 南亚的复杂关系      侵略者从来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得手时洋洋得意,恃强凌弱;而一旦失败,又会拼命抵赖,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在发动战争时,印度人认为自己的实力远超巴基斯坦,作出这样的判断是有依据的。首先,印度的飞机有七百多架,而巴基斯坦只有不到两百架;其次,印军的常规武器占有很大优势,特别是坦克,在数量上和质量上都要胜过巴军;另外,印军的人数也要比巴军充裕,动员能力也超过巴军。   由这样的理论推断出战争的乐观前景,似乎不无道理,但战争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武器数量和质量都很重要,世界战争史上也不乏以弱胜强,以小击大的战例。再加上南洋联邦的倾力助战,低估了这个意外因素恐怕是印度人所犯的最大错误。   战争的主动权已经落入了巴基斯坦人手中,在两个战线上巴军都取得了令人欣慰的进展,一路占领印度边境重镇哈姆卡兰后,乘势推进印度国境内六千米,共占领了约一千二百平方公里的印度国土;另一路在攻占克什米尔首府斯利那加后,继续向南推进,夺占了克什米尔的大片土地,在克什米尔这个导致印巴长期敌对、积怨的地方,占据了优势。   那么,克什米尔到底应该归巴基斯坦,还是应该归印度呢?这恐怕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考虑到历史、宗教、人口等因素,印巴双方都有合理的理由。   根据1947年6月公布的“蒙巴顿方案”,克什米尔土邦地区的归属应由当地的王公来决定,但是土邦必须考虑所在地区的地理因素。   而克什米尔的情况很特殊,它处于印度与巴基斯坦之间,“地理因素”的考虑在这里不起作用。而克什米尔的王公是印度教徒,但居民中将近80%却是穆斯林。按照分治方案中多数决定原则,应该归入巴基斯坦;但按照土邦的王公决定原则,显然印度会被优先考虑。因此印巴分治时,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未能得到解决。   在印巴分治之前,克什米尔的位置并不重要。但分治之后,却显现出了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克什米尔深入中亚,与中国、苏联和阿富汗三国接壤,在巴方看来,由于本国缺乏战略纵深,如果失去克什米尔,巴的侧翼就会完全陷入印度的包围之中,从而在与印度的抗衡中处于更为不利的态势。   巴基斯坦总理阿里汗就曾说:“克什米尔就象是巴基斯坦头上的一顶帽子。如果我们允许印度教徒取走我们头上的这顶帽子,就会永远受到印度的摆布。没有克什米尔,巴基斯坦就不能保护自己不受一个可能来自印度的、肆无忌惮的政府的进攻。”   对印度而言,占据克什米尔则可以断开巴基斯坦与外部大国的陆上联系,这样在未来与巴的冲突中,就可以将印度的国防前沿推至阿富汗一侧,有利于在军事上增强对巴的压力。印度总理尼赫鲁就曾说过:“没有克什米尔,印度就不会在中亚的政治舞台上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   克什米尔正是具有这种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使得印巴两国都志在必得,任何一方都不肯作丝毫的让步。   在经过了第一次印巴战争后,印度控制了克什米尔地区大约三分之二的土地与四分之三的人口。巴基斯坦控制了另外三分之一的土地与四分之一的人口。按照联合国的决议,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最终必须由公民投票来决定。但是,印度考虑到克什米尔穆斯林的数量优势,明白如果公民投票,必败无疑。所以,一直拒绝公投,而巴方则极力敦促执行联合国决议,为此而不断发生争执,但双方在是否举行、如何举行公民投票的问题上始终无法取得统一意见。   可以说,双方在克什米尔的不断争执,涉及到了国家主权、民族尊严和民族感情,使之与国内党派政治纠结在一起,成为极为敏感的国内政治问题,同时也成为印巴间难以解决的核心问题和动荡之源。   巴基斯坦现在占据了战场主动,未尝不想一举解决克什米尔问题,但事实上却是困难重重。印度在失败后正在进行全国动员,其资源和人口优势仍在,并且积极寻求外来帮助。巴军虽然看似气势如虹,但弹药消耗、人员补充都已经接近极限,在面对有可能的持久战局面时,也显得顾虑重重,特别是国际社会的压力,使他们不得不调整自己要达到的目的。   印巴战争自开始,便受到了国际社会的严重关注,九月二十三日,联合国通过了停火协议。九月二十七日,美苏两大国几乎同时发出呼吁,强烈敦促印巴两国接受联合国的停火协议,并向交战两国施加了强大的压力。自然,作为巴方的强有力的支持者,美国自然也与南洋联邦展开了外交磋商,希望南洋联邦能够与美国协调一致,制止南亚的这场战争。   美苏两国同时出手干涉,而且立场一致,不能不说是冷战时期的一件非常令人惊讶的事情。但从两国的立场来看,却又合情合理。   在南亚,美国政策的重心在于印度和巴基斯坦,他有两个并行不悖的目标,一是要促成印巴和解,稳定南亚局势,从而巩固封锁共产主义链条中的南亚这一环;二是尽可能使印度放弃中立,进入西方阵营。带着这个构想介入南亚,与巴基斯坦的结盟,对印巴的大量援助,以及对印巴双方费力不讨好的调整,其目的都在于此。   但事实证明,美国的两个目标一个也没有达到。因为美国远远低估了印巴间深刻的敌对情绪,难以排解的仇怨使双方不共戴天,任何于对方有举动必定被视为对己方的威胁。国家利益才是第一位的,携手对付所谓的共产主义威胁只能是美国的一厢情愿。而且在印巴两国的印象中,美国两头讨好的举动越来越不受欢迎。   一九五四年,美巴结成军事同盟后,尼赫鲁便发表演说,强烈反对美对巴的军事援助,认为这将把冷战带到印度自己的边界,在演说中他公开指责美巴之间的军事条约,“美巴之间的军事条约改变了整个南亚的力量平衡,对印度的影响尤其重大。美国必须认识到:不管美国是否愿意,对巴的武装很大程度上是用以对付印度,或可能用来对付印度的。”   同样,在一九六二年中印战争期间,美国和英国向印度提供了价值六千多万美元的军事装备,也令巴基斯坦极为愤慨。巴方认为西方与印度关系的强化已经危及巴的安全,因为在此之前巴方的外交目标一直是“企图通过与西方国家的特殊关系来消除它与印度之间的力量失衡”。   基于这种非彼即此的想法,美国对印巴两国的外交政策往往被认为是偏袒,而遭到了冷遇和厌恶。使得美印巴三角关系也变得错综复杂,不断变化。   事实上,美国对于印度人是讨厌的,这种印象的形成有很长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当时美国既要支持印度为争取独立而进行的斗争,又要避免过分激怒最密切的战时同盟英国,从而影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这样的结果便是印度人认为美国在对英国人施加压力上不够积极充分,从而对其感到既愤怒又失望。而美国人也对印度民族主义者不顾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大局,在战争关键时期对英国施加强大压力而感到难以理解和失望。这种感觉并未随着印度的独立而消失,而是在此后的岁月里屡生龃龊。   印度独立后奉行不结盟政策,虽然为本国带来的巨大的好处,能从美国和苏联同时获得大量的经济援助。但美国却对印度的这种外交政策越来越感到不满,因为美国是希望印度在冷战中站到自己这一边,成为遏制中国和苏联的力量。   其次,印美关系还受到了美巴关系的制约。因为美国对巴基斯坦的军事援助,改变了巴印力量的对比,使印度主导南亚的梦想一时难以实现。   而美巴关系也时冷时热,令美国人颇感头痛。与美结盟,是巴基斯坦为对付印度的威胁、维护自身安全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出于全球冷战战略的考虑,美国在拉拢印度未果后,才决定与巴结成军事同盟,但由于担心过度激怒印度,这些援助远未能满足巴方的要求,使巴方怨恨不已。   一九六二年的中印战争是南亚国际关系中一个影响深远的事件,战争本身以及对战争的态度,造成了中印的彻底决裂,中苏的进一步分裂,中巴的靠拢,美印的接近和美巴的疏离。   而这些,无疑给南洋联邦的介入创造了机会,同时,也为美苏共同干涉印巴战争埋下了伏笔。      第311章 国际调停      南亚的局势出人意料的复杂而微妙,美国、苏联、中国、印度、巴基斯坦,再加上浑水摸鱼的南洋联邦,好一出多国博弈的精彩大戏。   首先,在共同对付中国的问题上,特别是中印战争,以及中国在六四年试验成功原子弹之后,美国将印度视为遏制中国的有力棋子。而对印度大量的军援一方面改善了印美关系,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另一方面又激怒了巴基斯坦,使之更加接近中国和南洋联邦,以牵制印美关系的发展。反过来,中巴的亲近及美巴间的相互指责与攻击,又使双方关系变得更加疏远。   而苏联面对美国的冷战,以及与中国关系的逐渐决裂,为了打破美国的封锁,压制中国的影响,建立从属于自己的亚洲安全体系,也努力对印度进行拉拢。其领导人先后数次访问印度,在军事和经济上予以大力扶持。在中印边界冲突中,苏联更是公开站在印度一边。苏印的相互接近,使印度增大了在美苏两大国之间回旋的余地,也加大了对美国的牵制,在一定程度上争得了印巴美三角关系中的主动权。   当然,巴基斯坦也是苏联争取的对象,但因其与美国结成了军事同盟,并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巴允许美在其领土上设立针对苏联的白沙瓦情报侦察基地),苏巴关系较为冷淡。   而中国和巴基斯坦走到一起,则是出于有印度这个共同的对手。中巴两国的接近,也使巴基斯坦在印巴美三角关系中具有了进行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第二次印巴战争之前,印巴双方都极为重视对美关系,竞相争取美国的支持。而美国通过军售和经援拉拢印度,维持美巴同盟。但美国想在南亚搞平衡的做法,虽然造成了印巴对美国有一定的信赖,但也使他们都产生了深深的疑虑和担忧。两国不约而同地寻求外力的倚助,苏联、中国和南洋联邦的介入正好满足了这种需要,同时也使得美国在南亚的战略构想更加难以实现。   借用一个童话比喻,美国想在印巴之间玩狐狸分饼的游戏,但印巴两国都不是傻熊,背地里也在从国家利益考虑,并不按照美国人的设想行事。   等到印巴冲突爆发,立刻便使美国人面临着头痛的两难局面。印度指责巴基斯坦使用了美援武器,要求美国解决这一问题。而巴基斯坦虽然承认使用了美援武器,但辩称其行动完全是为了抵抗印度的侵略。   面对这样的困局,在印巴都希望美国介入的情况下,美国明智地选择了中立,一方面支持英国出面调解,力促双方停火;另一方面又以暂停有关军事和经济援助为手段,向印巴施压。同时,美国还通知巴基斯坦,只能将美国军援用在国内安全、合法的自卫和集体安全上。   而战争的导火索——卡奇冲突的结果加剧了美国在南亚的困境,使之对印巴越发失望,同时对巴不听劝告,依旧与中国发展关系,美国也感到越来越不耐烦。同时,美国不支持任何一方的中立立场,引起了印巴的强烈不满和极大失望,敌对情绪在潜滋暗长,更大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印巴战争的爆发,对美国的南亚政策而言是一场“灾难”。美国最为担心的是中国的军事介入,而中国发表的声明更加深了这种忧虑。因此,尽快使双方停火,稳定南亚局势,便是美国要达到的目标。   美国一方面呼吁印巴双方停火,一方面对印巴实行武器禁运和暂停经济援助。虽然此举看似公平,但对巴方是个很大的打击。因为巴方对美国军事援助极端信赖,艾森豪威尔就曾对尼赫鲁说过:“美国援巴武器的弹药供应,如没有美国的补充,最多只够一周的消耗。”显然,美国人的估计不太准确,但巴方的弹药需要补充确实是现在面临的问题。而南洋联邦并不是世界兵工厂,什么型号、种类的弹药都生产。   而印度有不同的外援,而且具有较大的军工企业,其生产能力和储备完全能承受美国停止军援所带来的损失。巴基斯坦总理布托紧急约见美驻巴大使麦克科瑙希,对美方的态度提出批评,“这不是一个盟友应有的举动,这样做完全有利于印方。如果美不改变决定,巴将很快丧失自卫的能力。如果美国此举意在向巴施压,要巴接受联合国的停火协议,那只能起负作用。”   麦克科瑙希对美国的立场进行了辩解,“美国的行动正是为了维护巴基斯坦的利益,也是为了维护整个次大陆的利益。无条件接受秘书长的呼吁,不管怎么说都是在印的整体军事实力优于巴基斯坦情况下的保护。印度虽然暂时落败,但总体上的兵员和装备依然是巴军的四倍,不要忽视印度的大规模报复。美国的行动不是惩罚,也不是威胁,而是不愿为一场破坏性的冲突火上浇油。美国的决定是由行政、立法部门和人民做出的,巴不要指望美国在目前形势下改变这一决定。”   没有美国的援助,战争很难进行下去,如果要大规模换装南洋联邦提供的武器装备,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对巴而言,这是严酷的现实。无可奈何的布托又提出允许巴用现金购买武器弹药的请求。麦克科瑙希再次予以回绝,他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尽美国所能阻止流血冲突,寻求对持久和平解决冲突的问题。”   在向印巴两国施加压力,威胁利诱的同时,美国也劝解南洋联邦,希望南洋联邦能发挥影响力,促成印巴停火。通过大力援助巴基斯坦,南洋联邦终于在南亚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可以左右逢源,为争取国家利益最大化而展开斡旋。而国际观察家普遍认为,因为美国维持平衡的做法,其对印巴两国的影响正在减弱,但南洋联邦敢作敢为的政策,却使巴基斯坦转而依赖这个新兴的地区强国,印度则通过此战,对南洋联邦产生了畏惧心理。      第312章 美退苏进      窗外阳光明媚,室内气氛却有些沉闷。黄历面无表情地听着美国驻坤甸大使乔治在讲述着要求南洋联邦放弃支持巴基斯坦的各种理由,这样的会见已经是第三次了。   根据黄历目前了解的情况,巴基斯坦在战场上还占有一定的优势,这种优势能够保持三个星期,但三个星期后,印军的力量就会显现出来(印人员装备均为巴的三倍以上)。而如果战争持续到九个星期的话,印度将扭转局势,占得上风。当然,持续时间的长短,还取决于南洋联邦军援的速度和力度。   显然,战争如果继续下去,将进入巴方最不愿看到的持久战的局面。而美国舍巴取印的倾向是明显的,印度以其大得多的人口、工业基础、初步的民主制度及其它潜力,令美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算意外。从根本上来讲,国家实力还是决定其外交地位的重要因素。   “……即使贵国将全部援助都用于巴基斯坦,恐怕也不能使克什米尔问题得到最终的解决,即使目前看似解决了,也会埋下爆发更大战争的祸根。”乔治巧舌如簧地劝说道:“而战争会耗干一个或两个国家的精力,南亚的大动荡肯定不利于美国和贵国的利益。当然,如果仅仅是克什米尔问题,美国无疑能袖手旁观,但伊朗和土耳其都在看着,看着美国在关键时候是如何兑现承诺的。”   南亚的大动荡将使整个西方在亚洲的地位都将岌岌可危才是真的吧,如果印度被耗干,美国将面对一个同一九四九年失去中国一样严重的形势。黄历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达成停火协议,恢复南亚和平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但停火协定并不能阻止印军借停火之机进行动员,重启战争的行动。印方不是声明‘采取的补救措施不能被视为对停火协定的违反’吗?此时断绝巴基斯坦的援助,从道义上讲是说不过去的,从对印度的担忧来看,也不是合适的手段。这样做等于将巴基斯坦置于印度的侵略之下,而巴基斯坦却毫无还手能力。我要提醒贵国的是,一九四八年巴基斯坦接受了联合国的停火,并认为克什米尔问题会按联合国的协议用全民公决的方式得到解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停火是通向问题解决的首要步骤。”乔治强调道:“在双方正在紧张交火时,很难达成什么会谈结果,当务之急还是停火。”   “战争的爆发是印度政府的不当言论挑起的,而且是蓄谋已久的,这证明印度人是狡诈阴险的,巴基斯坦怎么可能重复过去的错误接受停火呢?”黄历反问道:“停火必须成为克什米尔问题最后解决的一部分,这样才能保证巴基斯坦的安全和利益。我与巴总统阿尤布已经进行了电话沟通,认为在目前情形下,要巴方接受停火,必须满足以下条件:或者双方在实际控制线实现停火,并派联合国官员进行监督,防止印度再次进行侵略;或者双方都撤出克什米尔,联合国部队在约六个月的时间内负责治安,在限定时间举行公决。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乔治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任何一个印度政府都不能接受的条件……”   “那就是向印度施加压力的问题了。”黄历迅即回答道:“贵国不能只考虑印度政府面临的国内压力,难道巴方政府在胜利时停火,就不是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吗?”   “美国必须通过联合国寻求问题的解决,这是原则。”乔治坚持道。   “但美国对巴基斯坦是负有双边义务的,而且巴基斯坦作为亚共体的成员国,我国以及其他国家有帮助他们的责任。”黄历并不放松地说道:“美国不出现躲避责任,否则冲突只会无休止地继续下去。”   “事实上,这个问题很难搞清楚,当然不是黑白分明那么简单。”乔治推脱道:“按照对巴方的保证,美国已经展开紧包活动,全力支持联合国结束战争的行动。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停火。根据联合国的报告,战争是由巴方武装人员越境造成的,巴基斯坦应对此负责。”   “事实上是印度政府首先使用了挑衅的言语,激起了巴方部落武装的义愤。”黄历反驳道:“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停火,但如何停火,停火之后预防战争的措施又是怎样的,总要有个令人放心的保证吧!对了,贵国不是担心印度政府不肯接受巴方的条件吗,我看让巴方打打中国牌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中国牌,这可能使印巴之间的战争变成自由世界与共产主义之间的对抗。”乔治连连摇头,“这是不可能接受的。”   “如果大使先生是这样认为的,那就大错特错了。”黄历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巴基斯坦总统去一趟北京,难道就会引发世界大战?对于印度来说,中国才是最切实的威胁。只要巴方做出联合中国打击印度的姿态,印度势必做出让步,这对于贵国的调停是有益无害的。”   乔治陷入了沉思,黄历的这个想法也未尝没有道理,虚晃一枪,借中国施压印度。但巴基斯坦总统必须做出明确表示,在目前的紧要关头不会倒向中国。   “我希望总统先生能够担保,巴总统访问北京,将不会使目前的南亚局势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乔治说道:“也就是说,中国的介入只是一种假象,不会成为现实。”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这点你们可以放心,巴基斯坦现在很依赖我们的援巴部队,也知道倒向中国将失去所有的西方国家的支持,所以,他们会明智处理此事的。”   ……   美国人在某些方面听从了黄历的建议,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和总理布托从白沙瓦基地起飞,至北京与中国领导人展开了磋商。   鉴于一九六二年中印战争的惨痛经历,印度对阿尤布的中国之行表示出极大的忧虑,对停火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印驻美大使拜会了国务卿腊斯克,提出以下要求:美国正式警告中国,如中国进攻印度,美国将出兵干预;如中国进攻印度,美要向印度提供援助;如有外力介入,美国要改变中立态度。   美国国务卿腊斯克的答复是:“只有总统才能那样的决定,将尽可能就此事与总统进行磋商。最重要的是使战争能够停下来。印度的立场是不是说克什米尔问题甚至是不能讨论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交战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克什米尔问题的解决吗?”   印驻美大使表示印度战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克什米尔问题的解决,印度不同意以讨论克什米尔为结束战场的条件。克什米尔必须回复原状,巴必须撤出其军队,在印度,没有任何人会同意讨论克什米尔问题。总之一句话:战争的结束不能与克什米尔的解决相联系。   但巴基斯坦从中国得到了武器装备的支援,而且随着中国介入的危险不断增加,印度的态度有了转变。印度总理夏斯特里表示,如果巴军停止进攻的话,印度同意立即停火,为了借助苏联压制中国,也作为对美国不满的一种表示,印度倾向于接受苏联的调停。   美国向来竭力避免苏联对南亚的渗透,但在苏联提出愿意调停印巴争端时,出人意料地表示同意,把这个可能大大增加在南亚影响的大好机会拱手相让。乍看起来似乎令人费解,但这是美国从现实出发所做出的无奈决定。   美国国务卿腊斯克说道:“这样做,我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会谈成功,则南亚将变得更加和平,我们也可从中受益。如果不成功,最起码苏联人也会体味一下我们十二年来在消弭印巴分歧中所经受的挫折。”   苏联接过了调解的任务,美国人感到一身轻松,腊斯克就曾对苏联外交部长葛罗米柯说道:“十七年来,美国既要考虑这边,又要考虑那边,左右为难,如果苏联人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就参与印巴争端的调停吧!美国不能以双方所希望的方式介入,而苏联也不能,而且苏联继美国之后,来到了这个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   经过了美苏的外交努力,印巴双方的立场都有所松动,而黄历也认为留着克什米尔这个巴印两国交恶,甚至不惜刀兵相见的是非之地,能够使巴基斯坦在日后更加依赖南洋联邦。十七年来妨碍印巴两国关系的克什米尔,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并不是讨论长期解决的最好时机。   而且,美国在调停过程中对印巴不原捐弃前嫌,配合美国的战略布署,共同对付共产主义极为失望,开始疏离南亚,放松在此地区与苏联的争夺。无疑,美国的南亚政策的调整,为南洋联邦的大踏步进入,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第313章 瓜达尔海军基地      第二次印巴战争落下了帷幕,虽然战争的双方还在唇枪舌剑,希望在谈判桌上得到在战争中没有得到的东西,但在美苏的压力下,短期内重启战争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在这次战争中,巴基斯坦获得了不菲的收获,不仅占领了部分印度的领土,还在克什米尔取得重大进展。   在第一次印巴战争中,印度方面控制了克什米尔地区三分之二的土地和四分之三的人口,其余为巴方控制。但现在,巴方不仅占领了克什米尔首府斯列那加,还夺取了大片印控地区,双方所控制的地区几近相等。   既然印度不准备将讨论克什米尔问题作为停火的先决条件,巴基斯坦便不准备将已经占领的土地归还给印度,而坚持以实际控制线实现停火。而作为一种向国际社会表现的高姿态,巴军从被占印度领土上撤军,一方面由此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赞扬,另一方面也集中了兵力,重点防守克什米尔控制区。   显然,维持南亚平衡的印巴美三角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加深了美国在南亚的困境。原因很简单,这种三角关系的建立本身便是各怀鬼胎,互相利用的关系。印度想借助美国来提高自身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地位;巴基斯坦谋求以美国的力量来平衡印度的压力;美国则设想在其主导下稳定南亚局势、对抗共产主义的影响和扩张。三方在相互需求和目标上差异极大,很难形成共同合作的平台,也很难服务于美国的全球冷战战略。   如果说第二次印巴战争使巴方获利不小,那么南洋联邦则可以说是最大的赢家。为了感谢南洋联邦的鼎力相助,也为了增强停火谈判中的地位,巴基斯坦与南洋联邦签订了一系列的军事、经济协议。重头戏则是南洋联邦将提供资金和技术帮助巴基斯坦建设瓜达尔港,巴方则将此港的三分之一使用权给予南洋联邦,期限为五十年,南洋联邦的军舰可以自由停靠。换句话说,南洋联邦获得了一个海外的海军基地,并能通过瓜达尔港更好地掌控印度洋。   瓜达尔是巴基斯坦西南部阿拉伯海沿岸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码头。因为远离内地,交通不便,加上土地贫瘠,该地区的渔民至今过着十分贫困的生活,同中世纪没什么两样。然而,其地理位置却非同寻常,瓜达尔南临浩瀚无垠的印度洋,西望阿拉伯海与红海,紧扼从非洲、欧洲经红海、霍尔木兹海峡、波斯湾通往东亚、太平洋地区数条海上重要航线的咽喉。更重要的是,瓜达尔距离全球石油供应的主要通道——霍尔木兹海峡大约四百多公里,位于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波斯湾的咽喉附近。   巴基斯坦在一九五八年从阿曼手里买回瓜达尔时,就认识到了它的战略重要性,特别是瓜达尔作为替代巴基斯坦最大港口城市卡拉奇的唯一候选地受到了关注。卡拉奇因距印度边境很近,发生紧急状况时,容易被印度海军封锁。因此有必要分散集中在一处的巴基斯坦物流。   但对当时国力还不够强大的巴基斯坦政府来说,开发瓜达尔是过于庞大的项目。与南洋联邦签订共同建设的协议,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其势力迅速辐射至南亚,能够对国际主要石油通道进行间接控制,影响力空前增长。而对于巴基斯坦来说,能够拥有除卡拉奇外的另一个候补港口,并且有南洋联邦的海军舰只担任义务的保护作用,使印度不敢轻易对该港口下手,也算是一举两得。   为得到稳定的能源供应,并向中东地区辐射影响,借着美国在南亚的退潮,南洋联邦迎头而上,对瓜达尔下足了功夫。而且,一旦瓜达尔港建成,不仅会带动贫困落后的俾路支省乃至整个巴基斯坦的经济发展,还将成为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中亚内陆国家最近的出海口,担负起这些国家连接斯里兰卡、阿曼、阿联酋、伊朗和伊拉克等国的海运任务,成为地区转载、仓储、运输的海上中转站。   南洋联邦的动作雷厉风行,协议签订不到一个月,大总统黄历便亲访巴基斯坦,跟随他同到巴基斯坦的是十几艘满载着施工机械的巨轮。在伊斯兰堡,因为在战争中的倾力相助,黄历受到了巴基斯坦人的热烈欢迎,盛况空前。在与巴总统阿尤布进行了磋商后,共同签署了瓜达尔港项目一期工程融资协议。   按照规划,瓜达尔深水港项目分两个阶段完成:一期工程总投资约两亿美元,南洋联邦出资一亿八千万美元,以无息贷款、优惠贷款和买方信贷等进行融资,主要用于港口基础设施建设,包括三个多功能码头和总长五公里的进港航道等;巴方负责配套资金两千万美元,主要用于缴纳各种捐税、修建港务办公楼等配套工程。   第二期工程比第一期工程更加宏伟,将修筑十个船舰停泊处,其中有三个集装箱码头。此外,还将为油轮修筑两处停泊港口,一处同停泊处和地下输油管相连的炼油厂,总投资为四点五亿美元。   南洋联邦的此项重大举措令世界为之侧目,国际观察家认为,南洋联邦在阿拉伯海沿岸建立港口,也是为了避开政治不稳定的波斯湾地区。而且在传统上,波斯湾是美国的势力范围,美国不会放松对那里的高度警戒。南洋联邦选择瓜达尔港口,也是绕开同美国发生利益冲撞的危险。   而且,瓜达尔港口建成后会使南洋联邦具备脱离波斯湾的能力。有了瓜达尔港,南洋联邦将可以触及非洲石油。同非洲石油新兴国家如赤道几内亚、喀麦隆、加蓬和安哥拉等国展开石油合作。美国南亚专家泰里斯便总结道:“这样,南洋联邦占有了一处能源源不断供给石油的重要地理位置,对国家的发展大有益处。而且,南洋联邦在亚洲的影响正在逐渐扩大,越来越展现出一个大国的风范。”      第314章 第二支名枪      想两面搞平衡,却弄得两面不讨好的美国逐渐从南亚退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巴基斯坦对美国的怨恨使其将采取一定的报复措施,一九六八年到期的白沙瓦基地不会再续约;印度也对美国极度失望,亲近苏联的举动也相当明显。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印巴两国的积怨使任何夹在中间、又不想得罪一方的势力没有立足之地,起码在现在搞平衡是不太可能的策略。而且把意识形态放在国家利益之上,对于印巴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南洋联邦从开始就坚定地站在巴基斯坦一边,自始至终支持巴基斯坦,所以,赢得巴基斯坦的回报也就不意外了。   当然,美国还未完全放弃对两国的争取,但对南亚局势的复杂性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他既不想深陷印巴争端,便试图保持战略上的主动灵活性。但事实证明美国的灵活策略是失败的,而苏联借助与印度的亲近,势力进入南亚,也为后来的入侵阿富汗埋下了伏笔。   不管怎么样,南洋联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再次在亚共体成员国的心目中树立起了有承担的盟主形象。当然,黄历在与巴方高层会见的过程中,也明确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南洋联邦支持巴基斯坦反抗印度侵略是按照亚共体成员国所达成的宗旨和协议,如果巴基斯坦将此误认为可以得到南洋联邦的无限支持,而发动侵略战争的话,将会犯严重的错误。   而且,黄历指出了印巴两国在实力上的差距,希望巴基斯坦不要被暂时的胜利所冲昏头脑,将精力转移到国内的政治平稳和经济建设上来。因为印度已经向苏联靠拢,本来就具有的实力差距有可能会进一步拉大,而政治平稳是经济发展的基础,经济发展又是富国强兵的前提。不能想象一个贫弱的国家,却具有与其经济发展不相称的军事力量。印巴双方的分歧并未消除,经过此次战争反而会进一步加深积怨,巴基斯坦必须要为将来可能爆发的战争作准备。   忠言逆耳,但黄历必须要说,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不值得南洋联邦付出太多。当然,黄历的话语是委婉的,含蓄的,而且他还为巴基斯坦人带来了惊喜,为巴基斯坦彻底摆脱美国的武器依赖带来了希望。   “这就是贵国要全面换装的步兵装备?”阿尤布总统极为感兴趣地抚摩着黄历带来的样枪,并拿在手中仔细查看,另几把样枪则到了几位巴方高级军官的手中。   “是的。”黄历拍了拍面前的样枪,很自豪地说道:“这将是世界上第一种正式列入部队装备的小口径步枪,自从一九五九年面世以来,经过了我国研究人员五年的测试和改装,在去年年底,这种武器分别被送到越南王国、韩国、埃及、沙特进行不同环境下的实战测试,结果很理想。当然,也做了一些细小的改动,现在已经是一种非常成熟的武器装备了。”   黄历大言不惭,将此枪完全归功于南洋联邦科研人员的功劳,却绝口不提此枪的发明人尤金·斯通纳。而一代名枪M16经过他的剽窃,再次成为南洋联邦生产出来的拳头产品“毒火”式突击步枪,并准备在军队中正式列装。   如果深究事情的前因后果,则可以追溯到一九五七年。当时美军继装备7.62毫米口径M14自动步枪之后,正式提出设计新枪。当时有两家美国公司竞争研制步枪,隶属于仙童的阿玛莱特公司由尤金?斯通纳(主设计师),罗伯特·佛利蒙、詹姆士·沙利文领导的设计小组开始研制新的点22口径步枪。他们的第一个方案却是传统布局。但是试验中发现连发时后坐力不易控制。于是便把因为炸膛而被取消参加选型资格的AR10按比例缩小为点22口径自动步枪。新枪命名为AR15。   与此同时,温切斯特公司也加入竞争当中。基于M1卡宾枪设计,他们提供了点224口径的轻型军用步枪(LMR)。AR15于一九五八年开始进行军队中实验,陆军将AR15与M14进行对比试验。   AR15的前途依旧不明朗,但仙童已经在AR15上花了一百四十五万美元。此时,在黄历的直接授意下,一直对此关注的南洋联邦兵器集团开出了条件,仙童公司终于在一九五九年把AR15专利以现金七万五千美元卖给了南洋联邦兵器集团。只耗费一万五千美元现金和保证支付之后销售额的百分之四点五,南洋联邦便将M16的原型枪专利抢了过来,实在是得益于黄历的深远眼光。   尽管AR15在当时是一个很先进的设计,但要想装备部队,作为制式武器,还是走过了几年不断测试、不断改进的道路。   首先最重要的改动就是引入了在枪膛中镀铬,以及不久之后在枪管上也镀铬的工艺。镀铬的真正价值在于防止枪管内部生锈还能减少摩擦力。没有进入枪膛的污垢会被压到发射后的弹壳,并随着它一起被排出。   其次是将其子弹设计成具有比较重的有尖的钢弹头以增加侵彻效果,并将其发射药由单基管状装药变成更精细的双基球形装药,这增加了开火的全自动射速,对于使用这种脏药而变得更多的污垢,南洋联邦兵器集团的科研人员又重新设计缓冲器来减少循环射速,使部件损坏率因此变回正常水平。   另外进行改进的地方还有新的膛线;以及护木前的枪管被加粗以增加枪管的抗弯曲性能,减缓连续射击时的过热,提高单发精度;加装可拆卸枪挂式枪榴弹发射器,以增加作战实用性;增加燕尾槽式接口,以便能安装瞄准镜或夜视镜等辅助器材……   可以说,南洋联邦兵器集团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资金和心血,在几年时间里持之以恒地不断测试,不断改进,并与德国HK公司进行了技术合作,终于将其定型为“毒火”式突击步枪。在试验中证明,“毒火”式突击步枪拥有AK-47相抗衡的火力,而且价格更低廉。接下来该枪生产出四千支样枪,分别在南洋联邦、越南王国、埃及、沙特这四个国家的军队里进行了实战性的试验,综合各方面反馈,又在一些细小的地方进行了改动,终于可以正式推出了。   与“毒火”式突击步枪的研制改进同时进行的还有使用相同子弹的班用机枪的研制,而德国HK公司推出的HK23经过不断改进后,在各种试验中被证明合乎标准。这是一种轻重两用机枪,可以使用三脚架或两脚架,使用弹链式供弹,一百发的弹链可以容纳在一个长方形弹箱内并挂在枪身下,还可以通过安装弹匣适配器使用步枪弹匣。   至此,南洋联邦的换装计划才正式启动。南洋联邦兵器集团开始批量生产“毒火”式突击步枪,而德国HK公司则负责生产HK23班用机枪,但这种班用机枪被南洋联邦定名为“毒龙”,以便与突击步枪相映成趣。   黄历可不是只要南洋联邦军队能够使用这两种轻武器便满足的,好东西大家用嘛,亚共体成员国和友好国家都是他的推销目标。这可不光是为了赚钱,从长远来看,换装相同制式的武器,对于亚共体各国日后的统一军事行动还具有重大的意义。   当然,一种新事物的出现,开始总会遇到各种阻力和非议,轻型弹药在步枪领域中引起大量争论也并不意外。而“大威力子弹”的概念即使过了好多年也没有消亡,而增大口径的要求将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   但轻型弹药具有的优点却是显而易见的:子弹具有更先进的设计,缩短枪管膛线缠距,使弹头转速高,更轻的重量,很小的后坐力,全自动射击中更高的散布精确度,更远的射程,更平的弹道,更多的携弹量等等。   而令人欣慰的是,越南王国的军队在试用新枪后,反应很积极。因为他们目前装备的是美国军援的M14,它在狭窄地区或者丛林地区会显得非常笨重而不能有效发挥作用,而且弹药携带量有限。全自动射击经常被批评成浪费弹药,因为枪弹威力大,在全自动射击时后坐力使射手不容易精准射击。虽然这可能包括两国关系密切的政治因素,但不可否认,“毒火”式突击步枪是适合丛林环境作战。   而对于巴基斯坦来说,对于美国禁运武器的教训刻骨铭心,急于摆脱对美国武器的依赖显然是目前巴方领导人要考虑的重要问题。尽管对于这种新枪还存在疑虑,还需要在军队中进行试用来考察实际效果,但对黄历提出的相关优惠条件,却是相当的动心。   帮助巴基斯坦建设兵工厂,先期目标是生产多种弹药和维修枪械,如果兵工厂的生产技术达到标准,南洋联邦还愿意提供枪械的图纸,并给予巴基斯坦生产权。对于非常想在武器弹药方面自给自足的巴基斯坦来说,这无疑是相当有诱惑力的条件。      第315章 添堵      瓜达尔港口的建设,武器装备的推销,经济合作以及向巴投资,都是黄历访问巴基斯坦要达到的目的。另一个要向外界显示的重要意图便是给巴基斯坦打气鼓劲,威慑印度不要在停火之后妄图采取报复性的军事行动。   显然,这个目的也达到了。因为黄历访问巴基斯坦是大张旗鼓的,还带来了一个强有力的舰队,不仅有一艘航空母舰,还有四艘新型驱逐舰,以及十几艘中小型舰艇。在印度洋上,这样一支舰队绝对是令人畏惧的军事存在。   目前在亚洲,南洋联邦的海军实力绝对是第一,而且还不断有新舰艇加入海军序列。作为一个比较分散的群岛国家,这是必然的发展方向。而南洋联邦于六四年建造成功的十万吨级油轮成功下水,则被国际观察家普遍认为是自主制造航母之前对自身造船能力的一次检验。   这种猜测无可厚非,黄历确实有自主制造航母的愿望,而且想造核动力航母,但是这并不是南洋联邦建造十吨级油轮的唯一目的。   战后,随着海上货运量迅速增加,各种货运船舶的吨位向着大型化方向发展,尤其是油轮吨位,越来越大。五二年世界上最大的油轮还只有三万吨级,到五九年油轮吨位已经超过了十万吨级;预计再过一两年,二十万吨级油轮也将出现在海面上。   油轮越造越大,并不是比拼造船实力,也不是在海上炫耀,而是有很大的实用性。首先,油轮的载重量增加并不与其尺度成正比例增加。在大幅度增加载重量时,油轮的主尺度增加并不多。例如,二十万吨级油轮与万吨级油轮相比,载重量增加四倍,但其长度只增加百分之五十,宽度、吃水则分别增加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六十。   这样,建造超级油轮可以节约很多钢材用量。例如,建造一艘二十万吨级超级油轮需要钢材量两点七万吨,而建造四艘五万吨级油轮需要钢材量四点四万吨,多用了一点七万吨钢材。而且,超级油轮维持一定速度所需主机功率相对较小。   由于上述两个原因,超级油轮的造价和运输成本比中小型油轮相对要低。而且,超级油轮吨位越大,每载重吨造价和单位运价降低更多。正是这样的原因,油轮向着大型化方向发展,吨位越来越大,出现了超级油轮。   所以,南洋联邦建造十万吨级油轮一方面是为建造航母增加经验和技术积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适应海运的国际趋势,减少运输成本。   虽然随着对美国租借来的“卡伯特”号航空母舰、六一年从英国订购的“维克兰特”号小型航母的研究分析,再加上十万吨级油轮的建造尝试,南洋联邦应该说已经初步具备了建造航母的能力。但这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关键技术、资金、舰载机、辅助舰艇等因素,都使黄历必须冷静下来,选择自主建造航母的最佳时机。   而且,一个世界性的海军强国要具备的条件很多,并不仅仅取决于武器装备。比如:将来泰国也有自己的航母,能说泰国是海军强国吗?欧洲的西班牙能自产航母并能出口航母,也不能说西班牙就是世界性的海军强国。南洋联邦要想从一个地区性的海军大国变成世界性的海军强国,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当然,南洋联邦的强势发展,以及在亚洲的影响越来越大,使得美国产生了防范心理,或许这种防范心理是一直存在的,但没有表现得象现在这样明显而已。当南洋联邦向美国提出购买四套蒸气弹射器的要求时,当时世界上只有美国可以提供这种航母必备的装置,该弹射器可以将重达二十多吨的飞机加速到一百节以上的起飞速度,能够每隔三十秒弹射一架飞机起飞。   但美国一上来便是漫天要价,每套弹射器的售价比国内报价翻了好几个跟头。这惹恼了黄历,他偏不信邪,给国内以制造鹞式、枭式战斗机闻名的兵器集团下达“死命令”,要他们在三至五年内拿出国产蒸气弹射器。三至五年内,核动力应该研究得差不多了,造大船的经验和技术也应该积累得够多了。而且,在这两艘一租一买的航母帮助下,南洋联邦飞行员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起飞降落经验,这为南洋联邦开始设计制造自己的舰载机创造了有利条件。   造航母这种事情,即便对于南洋联邦的财政来说,也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而仓促上马,改来改去,就更会变成一个吸金的黑洞。这对于黄历来说,是绝对不会采取的方案。   当然,美国人想给南洋联邦制造障碍,黄历也不会让美国佬好过。印尼政变的发生,给了他一个让美国人添堵的机会。   一九六五年九月三十日,就在印巴战争进行尾声的时候,印尼发生了举世震惊的“9.30事件”,这一事件引发了印尼历史上最残酷的血腥大屠杀,并导致苏加诺下台和苏哈托长达三十二年的独裁统治。   其实这场所谓的“印尼共产党政变”,实际上是由苏哈托一手策划的军内权力斗争,并被他用来作为清洗印尼共产党的口实。而美国政府在澳大利亚和英国当局的紧密配合下,在很大程度上参与了苏哈托所策动的印度尼西亚六五年的军事政变。   当时,由于苏加诺的默认和纵容,印尼共产党已拥有三百万党员,是印尼全国最大的政党之一,在民众中拥有广泛的影响。据不完全统计,从1965年底到1966年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约有五十万至一百万印尼共产党人及其支持者被杀害,数万人被投入监狱和集中营。据称当时流经雅加达的梭罗河水面上漂浮着许多尸体,河岸被血污浸染。这次大屠杀被称为20世纪最严重的大屠杀之一。   政变发生后,美国政府与英国驻印尼大使馆来往频繁,如同双方合作进行的一项计划。而主流媒体与学术界则沆瀣一气,共同掩饰美英等国参与印尼大规模违反人权事件的历史。   “我从来不曾对外交部隐瞒我的观点:印尼需要一场枪林弹雨,才会发生有成效的改变。”   “关键问题仍然在于几位印尼将领能不能鼓起勇气,对印尼共产党采取决定性的行动。与其共产党执政,还不如实行军事独裁。”   “已经相当清楚,印尼的将军们需要各种各样的帮助,才能击败共产党势力。但他们也要避免被外界视为一边倒向西方。就短期而言,在目前的混乱局面中,美英两国唯有暗中支持印尼将领,才是十拿九稳的做法。”   “我们期待印尼军方最后能够对共产党拿出有效的办法……我们将一如既往,同情军方根绝共产党影响力的愿望……重要的是,在印尼军方消灭共产党的过程中,美国一定要全力做他们的后盾”。   “印尼军方一直在努力摧毁共产党势力。我个人对于他们执行这项关键任务的坚定决心与精密计划越来越钦佩。”   “印尼军方正在对共产党穷追猛打。印尼军方的行动,大使馆与美国政府基本上持相当同情态度并十分敬佩。”   “印尼军方逮捕了一万多人,我希望他们不要把这些人全都扔进海里……否则可能会造成航船的海难事件。”   ……   印尼政变显示出所谓的民主的政治文化是如何千方百计强制性地遮掩事实真相的,因为这些事实真相一旦暴露,就会显示一个国家犯过什么样的错误。或许在英美这样的民主国家里,媒体早就应该报道这些事件的真相,让人们知道两国政府参与过的那些悲剧性事件。但几乎没有任何一名记者提到这些,而主流媒体也同样置若罔闻,除了南洋联邦以外。   “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印尼发生的动乱中至今已有超过十万人遭到杀害,而且杀戮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清党的范围……一名78岁的老妇人有天晚上被村中的行刑队带走……一座小型桥梁的栏杆上,整整齐齐摆着六颗头颅……”   “恐怖暴行锁定的目标,并不只限于印尼共产党的骨干分子。许多受害者是印尼共产党最无足轻重的成员,他们通常只不过是搞不清楚情况的农民,在一个黑暗的夜晚遇上嗜血暴力的恶棍时答错了某个问题……”   “印尼军方以救世主自居,声称要阻止国家落入共产党统治的恐怖之中。然而,正是他们自己造成了这样一场残酷无情的恐怖,正是他们象野兽一样践踏着人权。我们可以看到,印尼大屠杀的规模相当庞大,经常发生令人怵目惊心的野蛮事件,印尼已经血流成河……”   南洋联邦的媒体刊登的印尼动乱的报道令人怵目惊心,当然,这不仅是要给美国添堵,更是政治宣传的必要。看看吧,印尼是个什么样的狗屁国家,加入南洋联邦是你们最幸福的选择。      第316章 趁人之危?      在印尼政变中,美英两国充当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不仅准备以小规模方式供应印尼军方武器弹药,而且计划从其他国家购买,以便使屠杀在表面上与美英两国政府毫无关联。而另外一个支持印尼军方的方法是宣传战,即通过媒体散播反苏加诺的消息与报道。   这项行动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设在菲律宾的基地运作的,其负责人理达威向总部建议道:“只要能除掉苏加诺,什么事都可以做。我们不能够错失眼前良机。我们应该设法从印尼的局势中获益……我建议我们不要迟疑,而是尽一切所能暗中行动,抹黑印尼共产党在军方和民众眼中的形象。我们应安排散布一些来源不明的宣传资料,综合运用与协调新闻通讯社、报纸与广播电台等各种宣传渠道,来攻击苏加诺政府。比如谎称苏加诺政府的部长在国外储存有大量资金,而印尼共产党准备发动政变,将雅加达划成几个区,以便大开杀戒。”   中央情报局的回复是:“任何有助于彻底打击印尼共产党的秘密宣传行动或心理战,我们都会加以考虑。因此我们同意你的建议……适当的宣传主题不妨选择诸如中国通过运送武器进行干涉,而印尼共产党协助外国共产党图谋颠覆印尼。现在印尼局势不稳。我们希望尽快采取行动,但是手法要高明一点儿……”   显然,南洋联邦的宣传报道是与美英两国政府的宣传战相悖的,而且美国担心南洋联邦可能会利用印尼局势不稳发动进攻。正如理达威所形容的,这样做等于是“从背后暗算那些优秀将领”。因此,这位情报高官建议华盛顿向南洋联邦施加压力,向这些下达屠杀令的印尼将军们做出保证。他在报告中写道:“美国政府应该让他们知道,南洋联邦不会趁他们清剿共产党的时候发动攻击,这样可以确保印尼军方专心致志地完成我们认定的必要任务”。   而同样的担心也来自印尼军方,因为自政变开始,南洋联邦突然加强了与印尼邻近海域的海空巡逻,并据可靠的消息,南洋联邦在苏门答腊楠塝省增加了陆军部队,并调动了两个飞行中队,以及苏门答腊的联合舰队。而楠塝省与西爪哇只隔了巽他海峡,对雅加达极具威胁。另有传闻说南洋联邦准备借机攻取西爪哇,将其并入南洋联邦,以便使西爪哇成为印尼与苏门答腊的缓冲地带,并且彻底控制巽他海峡。   对于印尼军方来说,南洋联邦自四五年以来对印尼的几次军事打击及之后的半封锁令他们记忆犹新,深为戒惧。当各种各样的传闻消息进入他们的耳朵时,他们的担忧和恐惧可想而知。   何况南洋联邦已经今非昔比,不说拥有原子弹,只说经济实力和综合军力,已经将印尼远远地甩在后面。而印尼呢,在苏加诺这位“独立之父”的统治下,印尼经济非常困难,巨额的财政赤字,高达二十多亿美元的外债,持续上升的通货膨胀,正在发展蔓延的动乱。   两相比较之下,南洋联邦现在要发动进攻,印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苏哈托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美国,秘密约见了美国驻印尼大使,希望美国能够发挥影响,制止南洋联邦有可能的军事行动,使他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对于印尼政变,美国的策略就是,要“避免在台面上涉入印尼的权力斗争,但在私下要向军方领袖表明,我们愿意尽其可能地提供帮助”。所以,美国驻印尼大使向上汇报了情况后,驻坤甸大使乔治再次出马,但这次,他吃了闭门羹,被告知,黄大总统不在坤甸,昨天启程去了苏门答腊。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联想到在苏门答腊集结的南洋联邦军队,乔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急急忙忙乘坐飞机赶往巨港,希望挽回南洋联邦大有可能的军事行动。赶到巨港时,乔治看到了一支包括航母在内的强大舰队,这似乎更证实了南洋联邦要趁印尼动乱,展开军事行动的传闻。而且他在请求紧急会见时被告知,黄大总统正在召开军事会议,任何人不得打扰。   直到日落黄昏,心急如焚的乔治才得到了黄历的会见,会见的场所就在“维克兰特”号小型航母上,这是苏门答腊联合舰队的旗舰。   “总统先生,请务必要慎重考虑对印尼的军事行动。”乔治见到黄历,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现在绝对不是适当的时机,将会影响到我们的共同利益。”   黄历抿了抿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反问道:“大使先生,请问什么是适当的时机?难道等到印尼局势稳定下来,等到极度残忍的,毫无人性的印尼军方上台,把矛头对准我们的时候?”   “我想,总统先生的判断可能有所偏差。”乔治稳定了下情绪,长时间的等待让他几乎失去了冷静,“印尼军方要建立的政权虽然可能象苏加诺政权一样严酷残暴,但是没有侵略性。这一点,我国可以向您作出保证。而且,印尼军方通过我国驻印尼大使,向贵国及大总统,表达善意与信心,他们期望两国关系能够摆脱苏加诺时代的阴影和误会,迅速恢复正常。”   “大使先生,作为一名资深外交官,你认为这种毫无效力的口头承诺可信嘛?”黄历不屑地摆了摆手,“对于南洋联邦来说,此时是彻底解决印尼这个威胁的时候。请贵国理解我国受到的和将要受到的威胁,不要狭隘地只考虑贵国的利益。”停顿了一下,黄历有些气忿地继续说道:“在印巴战争中如此,在我国与印尼的关系中也要如此吗?平衡,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打压和遏制,这极大地伤害了我们的感情,损害了我们的利益,对此,我表示极度的失望。”      第317章 军力的保证      果然来了,乔治心中叫苦,偏偏赶上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刚刚想在购买蒸汽弹射器的问题上杀杀南洋联邦的锐气,使其不要妄自尊大,偏偏就又遇上印尼政变,反过来要求人家别趁人之危。如果从国家利益考虑,现在进攻印尼的确是个好时机,实力的差距,再加上印尼的内乱,只需要动用不大的军事力量,便可以得到极大的战果。   还没等乔治继续游说,黄历已经掀开了桌上的盖布,一幅印尼地图显现出来,三个粗大的箭头直指西爪哇的西冷、雅加达、井里汶。黄历伸手敲了敲,得意地说道:“大使先生,对于印尼,趁其虚弱之机,我们只需要动用很少的军队,便能一举将西爪哇攻占下来。西爪哇离苏门答腊实在是太近了,不把它并入我们的版图,威胁便始终存在。当然,如果印尼军方想保存实力,继续其野兽般的屠杀,可以主动撤出西爪哇,我军保证不会追击。嗯,这个条件够优厚吧,也对贵国没有太大的影响。”   三路齐发,击头、斩腰、断尾,即便乔治不太懂军事,也从地图上看出了南洋联邦的军事部署。为什么让自己知道,是借机勒索,还是自恃实力,已经握有胜算?乔治的脑子急速转着,试探着问道:“总统先生,勿庸置疑,贵国的军力足以完成这个任务,但如何稳定地方呢?要知道,西爪哇可是有两千多万印尼人,占领容易,统治却难,陷进长期战争的泥潭,可不是明智之举。”   “日本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黄历很自信地说道:“印尼人穷得快穿不上裤子了,给他们食物,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还会反抗吗?我认为不会。这要感谢苏加诺,还要感谢现在的屠夫苏哈托。”   乔治轻轻摇头道:“总统先生,这只是一种设想,先不管是否能成功,国际社会的舆论也不会支持这种明目张胆的侵略行动。其实,我们两国在总体目标上还是一致的,或许有些分歧和误会,但完全可以通过谈判和协商来解决。”   “谈判和协商是必要的,但在某些蓄意为之的行为上,我不认为会有什么突破和进展。”黄历冷冷地说道:“空洞的说辞永远比不上实质的利益,对这点,大使先生也会表示赞同。”   “绝对没有蓄意为之的行为。”乔治硬着头皮强调道:“追溯历史,我们两国是鲜血凝成的深厚友谊,二十多年的友好盟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总统先生是过于敏感了。我看,不如我们进行一下深入的探讨,为解除两国的误会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   对于印尼动乱,黄历真的准备展开军事进攻吗?当然不是,在国家要步入发展快车道的时候,他可不想背上一个沉重的负担。印尼人屠杀印尼人,跟他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在当年南洋联邦对印尼的军事打击时,华裔已经基本移民过来。留下的那些要么是目光短浅的守财奴,要么是印尼共的铁杆党员,这样的人,对南洋联邦的发展并无益处,黄历不打算为他们出头,但却可以将此作为一个借口,对印尼进行威胁,甚至是军事打击。   说到底,黄历还是想借此次印尼动乱捞取利益,为国家安全取得保障。至于进攻印尼的风声,以及像模像样的军事地图,不过是精心策划的演出;而集结于巨港的舰队是要随他访问巴基斯坦,在印度洋上耀武扬威的。   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取得了完美的成功,黄历站在船上,望着乔治远去的背影,露出了狡黠的冷笑。这个时代真好,正是因为东西方的冷战,才让他有了更加宽广的施展手段的舞台。浑水摸鱼,从中渔利,那是他的拿手好戏。   况且,对于美国佬来说,黄历已经捏住了他们的命门,正如同抗战时期的蒋介石抓住了美国人的弱点一样,蒋介石的撒手锏是“老子不干了,老子与日本人讲和”,黄历的绝招则是“向左转转”。言辞不同,但效果却大同小异,忽悠得美国人晕头转向,让美国人投鼠忌器,即想打压遏制,又怕过火而引起大麻烦。   而黄历对印尼政变的判断与美国人还有所不同,他认为苏哈托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借着清党取得美英等国的支持,而用清党的名义排除异己,将支持苏加诺的力量清洗干净。也就是说,政变并不只是右翼与左翼的较量,还是印尼内部的权力斗争。   苏加诺倚助左翼,苏哈托不清洗掉他的党羽,如何能将“独立之父”软禁起来,又如何能取而代之,爬上权力的顶峰。   印尼政变对于南洋联邦的影响是有利的,通过揭露大屠杀的暴行,有助于加强国民对于南洋联邦的认同和归属感,谁还敢脱南入印,势必会引起民众的反对浪潮。尽管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黄历却不得不防。而且,黄历利用这次机会,迫使美国答应他的条件,还迫使印尼做出了很多让步,放弃在巽它海峡的巡逻,使南洋联邦在实际上获得了巽它海峡的完全控制权。   经过几次磋商,美国作出了退让,而黄历作出暂缓军事行动的表示后,美国立刻向印尼将领们传达讯息。这是“一个措辞严谨的口头讯息”,内容是向他们保证,在美国的斡旋下,南洋联邦不会乘人之危的,其内容如下:“首先,我们要向各位保证,我们无意间接或直接干预印尼内政。其次,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我们的友好国家也都不会对印尼发动进攻。”   这项讯息大受印尼军方的欢迎,印尼国防部长的一名助理说:“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保证。如此一来当我们解决国内事务时,就不会腹背受敌。另外,我们也会遵守承诺,对华裔给予保护并尊重他们离开印尼的选择,绝不会发生激怒邻国的事情。”   在印尼政变中,南洋联邦获得了外交上的成功。这在某一方面也证明了国际政治的潜规则就是利益加实力的政治规则,只不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最适用于无政府状态中的国际政治。在国际政治中,保护利益的手段必须是军事力量为主体的硬实力,绝非经济依赖或道德说教或历史情感或法律法规,不然,贸易合同和资本投资往往遭遇政治风险迅速失效。   “在国际政治中,保护利益的手段必须是军事力量为主体的硬实力,绝非经济依赖或道德说教或历史情感或法律法规,不然,有再多的贸易合同和资本投资也会因为遭遇政治风险迅速失效。”黄历在对钟可萍和沈栋等下一代领导人的教导中一语中的,“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一个群狼政治的世界,不谙狼语的结局是可悲的。在利益面前,国家间条约都会成为一张废纸,何况口头的甜蜜承诺。”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种以利益为中心的实用主义的政治规则,易于理解,富于高效率。”钟可萍亲手将冲好的咖啡送到黄历面前,她很喜欢做类似的事情,或许只是想偶尔展示一下小女人的温存。   黄历点头表示感谢,继续说道:“所以,千万别将这样的实用逻辑与仁义道德扯上关系,政治终究与积善行德、以德服人不是一码事,政治不能用高尚和道德进行定义。政治的目标永远是实现国家利益的最大化。”   “任何时候都不应放松国家的军事能力建设,军队对此是举双手赞成的。”沈栋笑着说道:“就国家间政治而言,利益加保证利益的实力才是国际斗争的本质。对于我国整体实力的强大,我想在国内进行投资和贸易的商人是感触最深的。”   嗯,嗯,黄历连连点头,对自己的接班人能领会自己的精神感到异常欣慰,他们还没有领略到后世国际政治的残酷性和非道德性,如果相信了别的大国的安全承诺,放弃有关军事能力的建设,那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后世某些国家就是犯下了这样的错误,自废武功,等到几年,十几年后便被西方国家逼到了穷途末路,连维护国家统一的权利都会被彻底剥夺。   “总统,我先走一步,去为来访的巴基斯坦国防部长安排军事表演。”沈栋起身告辞,却顺手抓起黄历面前的咖啡,一仰脖灌了进去,哈哈笑着冲钟可萍挤了挤眼睛,促狭地说道:“偏心眼,从来就没给我也冲杯咖啡,这下可占便宜了。”   “你这家伙,自己没长手嘛?”钟可萍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等我当上总统,就让你当服务员,天天给我端茶倒水。”   “呵呵,愿意为您效劳,总统女士。”沈栋作了个鬼脸,转身走了出去。      第318章 地方渗透      蒸汽弹射器原理简单,但是造起来很难,主要技术难度就是活塞和滑道的连接,既要保证封闭严,还要保证反复使用时不被磨损,能耐高温高压的汽缸的制作技术也是美国独有技术之一,这些都是世界各国至今没有突破的技术难关。   显然,黄历的“死命令”无法起作用了,严格地说,是需要的时间可能会出乎意料的长。可惜,咱不是科学家穿来的,只能在某些别人没注意到的地方稍微点拔那么一下两下,涉及到真正的技术领域,就抓瞎了。   黄历拿着兵器集团的报告,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说造不如租、租不如买是错误的,是目光短浅的表现,但现在,也只好从山姆大叔那里弄两套了。即使南洋联邦广招人才,又在科学研究领域持续加大投入,但在科技上追赶老美,可不是喊喊口号,咬咬牙便能成功的。据南洋联邦研究部门的乐观估计,十年之后,南洋联邦能在某些领域达到国际领先水平,但要在科技上总体超越美国,至少还需要三十年。   三十年哪,乐观的估计,我还能活着,也就是说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己参与缔造的国家能成为世界第一。黄历自失地一笑,这是乐观的估计,那样不乐观呢,自己还死不瞑目了?美国又怎么样,不是照样有经济危机,照样有起起落落嘛,数据这些东西是死的,而情况却在不断发生变化。南洋联邦不能奢求在综合实力上超过美国,但在某些领域的领先地位也足以令南洋联邦成为世界强国之一。   而且,南洋联邦的产业调整在成功外交的帮助下,正在顺利进行。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已经或正在向亚共体成员国家转移,比如越南王国、巴基斯坦、柬埔寨、韩国、菲律宾等。留在国内的一部分是国家支柱型产业,一部分是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并且都大力加强自动化生产,更加注重效益和质量。而产业的转型在减小了劳动力缺口的同时,黄历也希望能有一部分人将就业的目光转向正在开发的欠发达地区。   贫富分化,无论是从人群,还是从地域,都是产生不稳定因素的根源。整个婆罗洲由于起步早,又是华人数量最多的地区,相比于其他地区的人群,无论是受教育程度,还是吃劳耐劳的精神,以及灵活的头脑,都要比其他地区的少数民族强,发展突飞猛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苏门答腊各州紧随婆罗洲之后,二十年来随着居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以及联邦政府的政策扶持,再加上资源丰富,经济发展也令人瞩目。   也正是这两个经济发达地区,造成了后加入联邦的苏拉威西岛、马鲁古群岛、新几内亚岛发展经济的困难。婆罗洲和苏门答腊经济越发达,吸引的人群和投资越多,形成了一个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局面。   显然,这种局面对黄历倡导的共同发展、平衡经济,增强地区向心力造成了不利的影响。虽然联邦政府大力发展棕榈产业,使后进地区与先进地区形成较紧密的联系,但要想达到黄历设想的目标,还需要时间,还需要相应的政策调控。   南洋联邦表面上的经济成绩或许掩盖了一些问题,但也只有少数内部高级人员知道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将积重难返。而对这些落后地区加大扶持力度,势必带来资金的极大投入,这也就是黄历不准备强行进攻印尼,取得一块不稳定的负担的原因所在。   而作为稳定地方的一个重要举措,即驻军役满后留在当地的政策已经摆在了黄历的案头。这个设想由来已久,但迟迟未付诸实施,直到现在,黄历才认为时机基本成熟,决定首先在新几亚各州进行试点。   要使役满的官兵留在当地生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相对来说,那里的生活条件当然不比婆罗洲优越,特别是一些官兵生长在坤甸、山口洋这样的繁华都市,恋家之情在所难免。为此,黄历也不能强制下令,而是采取了相对缓和的手段。   兵器集团、煤铁联盟、旅游公司、通信公司等大型企业纷纷响应号召,将新增设的企业和公司选在新几内亚岛各州,为退伍官兵及家属提供充裕的就业岗位;国防部也出台政策,对选择在新内亚岛安家的官兵提供优抚;联邦财政更为此拨出专款,建设一批住宅及配套设施;而作为扶持地方发展的配套举措,地方州政府为了得到资金和政策扶持,也对退伍官兵表示了欢迎,并在当地警察系统内划出了一定的名额以供就业。   多管齐下,再加上对自愿留在当地的官兵榜样的大力宣传,效果是很好的。根据统计,已经有百分之七十六的官兵决定在今年退役后留在当地。当地的条件虽然差些,但优惠政策是很让人心动的。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当地有大量的先期越南移民,那些漂亮、热情、温顺的越南姑娘对这些大兵平日里可没少施展魅力。相对于那些大城市的骄傲女生,娶到这样的老婆,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诱惑。   这是黄历蓄谋已久的稳定地方的一个手段,要知道,那些退伍的官兵拿起枪就是合格的军人,即便退役参加工作,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而他们渗入地方各部门,从某种程度上说,只要假以时日,也会发挥相当大的影响。想想,几年或十几年之后,警察局长、地方议员、县长、公司老板……一批有影响力的华人将在地方担负起重要的责任,也就成为了联邦政府控制地方的重要力量。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看穿这项政策的实质,但那又怎么样,黄历有着堂而皇之的理由。你们不是喊人才缺乏,劳动力缺乏,资金缺乏,政策缺乏嘛,这下联邦政府都给你们打包送来了,拒绝,嘿嘿,拿出个理由先。      第319章 来自北京的震动      印尼政变并不只是给了黄历谋利的机会,而是影响到了整个亚洲,或者说东南亚的局势。在当时是没有人预计到会有如此大的影响的,美英正在为印尼军方“势如破竹”的清党行动而欢欣鼓舞,美国驻印尼大使甚至在一份报告中乐观地指出:“印尼共产党的政治势力已经溃不成军,短期内不可能恢复元气……共产党遭到大规模屠杀,已走上绝路。”   但来自北京的震动,却在印尼政变后猛烈起来,波及到了几乎整个东南亚。与外界观察家猜测得相反,当印度尼西亚党被镇压,数十万党员和左派分子被杀害时,远在北京的毛泽东并不是过于悲痛,反而是很高兴,因为从他的“辨证观点”来看,这是件好事,这样一来,印度尼西亚共产党只好“上山”搞武装斗争了。   60年代上半期,印度尼西亚共产党利用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的亲共立场,建立统一战线扩大势力,一度声势很大。而毛泽东对印度尼西亚共产党迟迟不愿开展武装斗争便有不满,现在印尼共的失败,更加证明了苏修和平过渡与议会道路的破产。印度尼西亚共产党只有坚定不移地把他的思想,即依靠农民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和“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作为印度尼西亚革命的道路,才“一定能够夺得最后胜利”。   鉴于印尼共的教训,中国开始积极支持泰国、马来西亚、缅甸等国的共产党建立武装,开展武装斗争,“革命输出”成为了国家任务,中国开始四面出击!   正如黄历所分析的,“革命输出”本身并没有错,美国在这样做,苏联在这样做,甚至南洋联邦也在向亚共体成员国进行着文化和价值观的影响。只不过一是要量力而行,在保证国家内部发展和需求的前提下进行;二是要区别对待,不要四面树敌,手段也要灵活。   然而,中国显然不是这样,不管是友好国家,还是不友好国家,一概进行“输出革命”。应该指出的是,在国际政治中一个政府出于政治、经济、民族、自然资源或者宗教等等的原因,支持他国的反政府武装力量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无论在西方国家和民族主义国家中都不鲜见。   但中国的“输出革命”并非出于和具体的受援国家或政治势力有什么特殊利益或利害关系,而是为了推动所谓“世界革命”的高潮,彻底改变世界的政治现状,同时为国内不断激化的“继续革命”创造一个外部环境。显然,这种本应该立足于国家或政权利益而进行的对他国内政的干涉,由于目标过于庞大,目的过于虚幻,而对中国本来已经脆弱的外交关系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并让中国背上了沉重的经济负担。   一九六五年八月,中国国防部部长林彪发表了关于《人民战争》的宣言,主张在第三世界煽动革命,包围世界的工业力量。概括而言,林彪的这篇文章有三个要点:一,世界革命形势已经成熟;二,亚非拉是发动革命的地区,是包围西方世界的农村;三,中国输出革命理所当然。这样,中国便明确地为世界革命提出了一套系统的战略,从而引起了西方国家的恐慌。特别是英国和美国,对于东南亚的未来局势感到了忧虑。   马共、老挝共、越共、缅共、菲共……想想这些共产党得到了中国的大力支持,甚至是中国的武装干预,将是多么可怕。而马共和老挝共的活动一直是困扰英美两国的问题,再得到中国的大力帮助,令英美两国头痛的事情终于成为了现实。   印支三国,嗯,现在已经是四国了,表面上是两个阵营,越南王国、柬埔寨、老挝是亲西方阵营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则是单人独骑。但仔细分析却发现这几国的关系错综复杂,远不象外界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越南王国的潘光诞和柬埔寨的西哈努克在表面上与美国和南洋联都保持着友好关系,都接受两国的援助,但实际上更亲近南洋联邦,而且对美国援助的一些附加政治条件越来越难以容忍。老挝的萨纳尼空政府则是美国一手扶持的,原因很简单,美国想在这块战略上具有十分重要地位的“印度支那屋脊”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而黄历也看穿了美国佬的心思,重点经营与越南王国和柬埔寨的关系,放弃老挝,让美国人陷在老挝内战之中。甚至老挝政府表示想加入亚共体的意愿,也被他婉言回绝。他可没那么傻,维护越南王国和柬埔寨已经够累的了,犯不着为了一个亲美政府耗费宝贵的人力和资源。更不能让老挝加入亚共体,并以成员国的名义要求南洋联邦等国家履行亚共体各国之间的义务。   南北越之间的战争结束后,南洋联邦的部队便撤出了老挝,王宝的别动队和其族人则在越南王国的允许下进入两国交界处越南王国一侧的领土,封锁住了老挝通向越南王国的道路,成为一个战争的缓冲区。既然美国喜欢老挝,那就让你们自己折腾去,越战泥潭没有了,老挝泥潭也不错啊!   事实上,黄历的估计是对的,美国信心满满地介入老挝,要把有战略地位的老挝王国变为东南亚的一个反共堡垒。几年来,在“美国一老挝军事合作”的旗号下,美国人在老挝土地上修建了许多新的军事基地和战略公路,提供了近两亿美元的援助,还有包括DC-3型飞机、吉普车和各种轻武器在内的装备物资,并完全负担新扩编的五千名老挝新兵的训练以及他们的薪金、装备费用和其他一切开支,就如同直到目前为止美国全部支付两万五千名老挝军队的费用一样。但结果却令美国人感到失望,他们发现所维持的竟是一个几乎完全不适于用来从事战争的军队。   到了一九五九年八月,面对不利的局势,美国公开地正式决定同意给培·萨纳尼空政府以紧急援助。对此,美国国务院发表公报说:“……鉴于局势紧急,为了改善老挝的防御,美国已接受了老挝政府的具体请求,同意给它一项特别充分的援助,以便暂时增强他的军队和城市民兵的实力,最近几星期来,美国还采取了一些措施来加强老挝王国军队的机动性。”   然而,装备精良的老挝政府军的战斗素质却是非常糟糕,老挝人特有的妥协性,以及在共产党鼓吹的平民政策之下,政府军不堪一击。以致于美国不得不抽调在越南王国和泰国的地面部队进入老挝,与得到北越支持的“老挝战线党”和游击队直接作战。但从目前来看,情势并不乐观。   历史上越战的教训似乎有在老挝重演的可能,现在中国又开始介入,美国人意识到了形势的不妙,但却未认识到在老挝的根本战略存在问题。说到底,老挝内战是老挝人的战争,或者说是亚洲人的战争,蓝眼睛、大鼻子的鬼佬面对亚热带丛林和山地的游击消耗战,只倚仗火力优势并没有取胜的把握。他们制胜的唯一关键便是将老挝政府军训练培养成一支勇猛擅战的部队,让老挝政府成为深得民心的执政者。显然,在这两方面,美国人做得都是远远不够的,或者说他们的认识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美国放弃老挝,黄历也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陷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而在越南王国和柬埔寨,战争结束后,按照巴黎协定,北越撤出了留在两国境内的武装,两国也以和平的方式将被俘的人员全部释放,从而达到了清肃内部的目的。然后,王宝的苗族作为越南王国与老挝的缓冲,南、韩、菲、泰、柬等多国部队则负责柬老边境的防卫,可以说,基本上遏制了北越向两国进行渗透的可能。   “内乱不起,外患难兴。”黄历翻阅着文件,对前来请示工作的钟可萍说道:“越南王国和柬埔寨政府有些神经过敏了,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   “但安抚是必要的。”钟可萍建议道:“作一次高层互访,给他们打打气吧!”   黄历吸了吸鼻子,伤风感冒可不只是在寒冷的地方才得的,在热带得了更难受,脑袋也疼,身体也无力,但他还是勉强支撑着指了指椅子,示意钟可萍坐下,揉着太阳穴缓缓讲道:“那就由你去好了,把形势给他们好好讲一讲,让他们不必过分紧张,嗯,就从那篇关于《人民战争》的宣言开始吧!”   钟可萍点了点头,伸手从桌上的文件中找到那篇稿子,摆在黄历面前,又冲了杯咖啡送过来,将椅子移近黄历,坐好象小学生似的认真听讲。这样的情景是经常出现的,黄历或许没意识到,钟可萍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两只大眼睛盯着黄历的侧脸,露出了柔情的笑意。      第320章 热情的释放      屋内的空调刚刚已经关掉,温度慢慢上升,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黄历略带鼻音的语语在钟可萍耳边响起。   “华语的真正意味也只有华人才能完全理解,主要是华语太博大精深了。”黄历略略一笑,指点着文稿说道:“你看这里,再看这里,我标记好的地方,仔细体会。老外只将其理解为是中国可能进行大范围输出革命的警告,而忽略了某些潜台词,即强调各国革命党对于可能发生的革命要自力更生。再看这个——”黄历伸手从文件中再找出一篇稿子,指点着上面的标记说道:“你看,毛泽东的文章中对中国不参加国外战争的观点做了进一步补充,也强烈暗示,中国不想被卷入到他国共产党的战争中去。而且——”   “而且什么?”钟可萍疑惑地问道。   “这个话你记着就行,不要在出访时对别人讲。”黄历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中国的‘革命输出’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据我判断,最多四五年,他们的政策便会调整。你要告诉潘光诞和西哈努克的重点是将注意力放在国内的建设上来,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公开侵略在国际社会上是吃不开的。搞颠覆嘛,还是要内外配合才行。他们都不是傻子,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细,只要意思到了,他们自然就会明白的。”   “越南王国倒是没有太大问题,柬埔寨嘛——”钟可萍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说道:“西哈努克和朗诺的关系不睦,或许会影响到政局的稳定,给外来的颠覆制造可乘之机。”   黄历赞赏地点了点头,夸奖式地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好,能从繁杂的情报资料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很了不起。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安排。西哈努克虽然油滑,但还知道该向谁靠拢。朗诺,嘿嘿,鼠目寸光,以为抱上美国人的粗腿便能夺取大权,太天真了。”   “你不是要——”钟可萍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地望着黄历。   黄历呵呵一笑,也不解释,略显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幽幽地说道:“我说过要交给你一根不带刺的棍子,现在干得差不多了。我还跟你说过,我不是个好人,你以后会知道更多我干过的阴暗的事情。你也要学会去干,嗯,得学会。你要明白,这不是为了你个人……”   钟可萍缓缓起身,走到黄历身后,轻轻捏揉着他的太阳穴和肩膀。为了她的上位,黄历真的付出了太多,并将本来属于自己的赞誉和功绩都留给了她。比如说氢弹,研制已经接近尾声,但试爆日期却被黄历搁置,交由她上台后决定;还有全民医疗补助,减税等等政策,也一并推迟到她上位后颁布实施。施恩和买好的机会都留给了她,她还置疑黄历的手段,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嗯,小钟,我以后得改称呼了。”黄历带着鼻音慢慢说道:“要当大总统的人了,萍儿萍儿的叫,实在有些不雅。”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钟可萍柔声说道:“如果因为当了总统,反倒生分了,我宁可不要。”   “只是表示尊重,没别的意思。”黄历解释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说道:“嗯,嗯,体现出亲民的态度,对你是合适的。那个,衣服穿得过于保守了,会被年轻人看成守旧和古板,要多备几套适合不同场合穿的。你看洋鬼子,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敢穿得艳丽。只是我的看法啊,应该给你找个服装顾问,他们应该更专业一些。”   “我穿着很保守嘛?象个老古董?”钟可萍翻了翻眼睛,有些嗔怪地问道。   “不是吗?大热的天,稍微穿得清凉点,显得爽利。捂得那么严实,连偷看的机会都不给我,呵呵。”黄历随口开着玩笑,轻轻摆了摆手,“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钟可萍的手停了下来,再过一年,就是黄历要卸任离开的时候了,每当想到此,她的心里便多了惆怅和伤感,更加珍惜现在这样与黄历促膝相处的宝贵。等到自己当了总统,不仅要谨言慎行,连黄历也不能再象现在这样想说就说,无所顾忌了吧?黄历的一句玩笑,在这屋内温度融融升起的时候,却激起了钟可萍别样的心思。作为一个女人,几乎天天面对暗暗爱恋的男人,却不能表示出什么,长久的压抑竟然在此时爆发了。   黄历的脑袋昏昏沉沉,似乎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是钟可萍走了,也不在意。   “黄大哥——”耳边传来了微带颤音的呼唤,黄历感觉到手被拉起来,然后贴在了一团温软挺拔的山峰上,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钟可萍双手握着黄历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敞开的胸口上,眼神里有忐忑,但又有几分勇敢。   黄历轻轻晃了晃脑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钟可萍裸露的胸脯展现出的是令人心惊的景象。左边应有的一只挺峰是平的,被烙铁烙过或是火烧过的伤疤呈现出深褪色的褶皱皮肤,与右边那只完好的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日本鬼子——”黄历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便哽住了。   “你讨厌我了吧?”钟可萍轻轻咬了咬嘴唇,轻轻偏转了头,抓着黄历的手也松了下来,“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   “不,不是那样的。”黄历赶紧摆手,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这个——但我还是知道一些那个——,唉,怎么说呢,我从来也没瞧不起你,对你的坚强和勇敢只有钦佩,对,就是钦佩。我不如你,这是肯定的,所以我才选你——”   钟可萍哭了,不顾一切地扑进了黄历的怀里,这么多年了,当自己最后的秘密被心爱的男人知道,多年的压抑和自卑也尽情地释放了出来,剩下的便得积攒得满满的爱。   雨点般的热吻撒在了黄历的脸上、额头、嘴唇上,钟可萍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几乎难以呼吸。他的感觉麻醉了,他的判断迷糊了。他的手抓住了钟可萍的胸部,他并不是有意识地去抓,无意当中手就伸到了那里。那只挺耸酥软的挺峰的感触,麻醉了他的感觉。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欲火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      第321章 权力交替      乱套了,真的乱套了。总统和实习生?不,那是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现在是总统和特别国务卿,再过一年多,就变成现任总统和前任总统,这个新闻要是播出去,那,可真是不火都没天理,一定能载入史册,“名”垂青史。   相对于激情之后黄历的短暂失神,钟可萍却显得镇静从容,刚才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她头晕目眩,整个身子犹如在大海中漂浮一样,在心爱的男人剧烈的波浪带动下,时起时落,象在暖风中游荡,又象喝了一杯醇美佳酿,似醉非醉,幻象丛生。   有此一回,今生无悔。钟可萍慢慢穿好衣服,整理着头发,感激而又幽怨地望着黄历,柔声问道:“阿历,你——感觉舒服吗?”   黄历咧开了嘴,这家伙,抢我的台词?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钟可萍抿嘴一笑,张开双臂,抱住了黄历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也是但以后——不许再碰我。”说完,她松开双臂,望着黄历,然后站起身来,脸上是严肃认真的表情,“总统先生,您刚才说得对,还是叫我小钟或者可萍吧,对于未来的总统,适当的尊重还是很必要的。您不是一直在树立我的权威形象嘛,这是一个很好的举动。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黄历伸了伸手,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钟可萍推门走了。这个女人,越是表现得象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越让他心中平添苦涩。但也只能是这样了,他很懊悔,觉得对不起钟可萍,对不起何梦雨,还有珍娘……   但钟可萍却因此抛掉了所有的压抑和负担,对她来说,能与心爱的男人身心交融,已经让她今生了无遗憾,虽然只此一次,也足够了。她到底还是个坚强勇敢、自制力很强的女人,如脱胎换骨般的感觉让她焕发出令人惊讶的光彩。自信,镇静,敏锐……这个时候才看出来,她有资格接过黄历班,有能力当好一个总统。   我有毛病,真的有毛病。黄历觉得自己的懊悔真的是多余,人家那么洒脱,自己就不能更豪爽一些。当钟可萍能够以更积极的姿态去迎接黄历即将交给她的挑战时,黄历终于也能放下心里的愧疚,甚至为能打破钟可萍心中的最大障碍而感到高兴和自豪。而且,这种非同寻常的关系,使黄历对南洋联邦以后的发展更加充满了信心。钟可萍是一个能够听从自己建议的人,以前是这样的判断,现在更加坚定了。   不能说黄历是矫情,既想对南洋联邦的发展继续施加影响,又不想背上独裁违宪破坏民主的骂名。对于黄历来说,他知晓历史上的一些经验教训,能使国家的发展少走弯路,能使一个强大国家的崛起之路更加顺畅,因此他才觉得更有使命感和责任感。而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句话也在时刻警醒着他,他不能为南洋联邦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华盛顿能留名青史,就是因为他能够适时而退。所以,即便是表面上的退休,实际上的幕后影响,也是非常必要的。   一九六六年,当中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时,南洋联邦也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总统选举。与以往两届黄历参加竞选时不太相同的是,此次竞选吸引了三个候选人,竞争的激烈程度比以前有很大增加。   尽管如此,作为总统候选人的钟可萍依旧优势明显,民主进步党作为南洋联邦第一大党的地位不可动摇,黄历执政近二十年的威望更是支持钟可萍最雄厚的力量。从此次竞选也可以看出各地方的发展差别,一位候选人来自苏岛经济最发达的南苏门答腊州,另一位候选人则来自新加坡。地方经济的发展,使这些候选人具有了问鼎总统宝位的愿望。   但显然,这两位候选人虽然有愿望,但也没抱太大的希望。钟可萍作为特别国务卿的几年时间里,黄历为了扩大她在国内外的影响,常委派钟可萍在公众集会上谈论解释重大政策问题,或代表他接待外宾、出访国外及参加签字仪式。在这种有意的安排下,钟可萍已经积累了相当的政治经验和威望,在这方面而言,她具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势。   而且黄历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施政得当,成绩有目共睹,民众对于领导人更换后的政策连续性抱有期待,自然对黄历大力推荐、助选的钟可萍有所偏向。众多因素加在一起,竞选便显得热闹而不激烈,精彩而无悬念。   当然,修改宪法、挽留黄历的言论自从他声明放弃连任后便开始产生,但黄历的坚决态度使这些舆论在高潮过后渐渐平息。但没人能忽视黄历执政期间的政绩: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由六十美元飚升至一千三百美元;年平均经济增长为5.6;个人收入与四五年相比,平均增长了近二十倍;社会保障事业迅猛扩大;修建了八万两千公里的州际公路……   可以说,黄历已经为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为已经显现出迹象的经济腾飞铺好了道路。更主要的是他用自己的思想和行动,为南洋联邦的内政外交定好了基本的框架,就算他走下领导岗位,他的政治理念也已经深深地扎根于一代人或者两代人的心里,发挥着持续不断的影响。   竞选结果尘埃落定,南洋联邦产生了新一代的领导人,一位女总统,不仅在亚洲,就是在全世界也是头一遭。结果是不出人意料的,当选后的钟可萍收到了很多友好国家政府发来的贺电,国际媒体也对南洋联邦权力接替程序的稳定性大加赞扬。当然,也有国家对此冷嘲热讽,印度阿三便是其中之一,称新一届的南洋联邦总统是影子总统,不过是黄历退休后要依旧施加影响的前台木偶。      第322章 退职演说      什么影子总统,前头木偶,一点也不沾边,那是俺的女人。黄历对外界嘲讽嗤之以鼻,心中又有异样的自豪。   站在总统府的阳台上,黄历眺望着首都的万家灯火,终于要离开了,他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   “阿历,时间到了。”何梦雨一手牵着儿子,慢慢地走到了黄历身后。   黄历再一次凝视心目中认为是世界上最壮观的景色,林荫大道上的路灯延伸向远方,远方耸立着独立烈士纪念碑,此时此地,他一如既往,从发人深思的名句中寻得了慰藉。   啥名句呢,嗯嗯,没憋出来,黄历呵呵一笑,自由了,虽然还不是全部,但真的有很多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幸福。   总统府大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摄像机、照相机的长枪短炮一见黄历满面春风地走过来,立刻有了确定的目标,闪光灯是亮得耀眼。   黄历微笑着点头示意,向在座的熟人频频招手,缓步走到麦克风前,今天他要在此发表离职演说,也是作为总统最后一次在总统府发表演说。这次演说将由电视进行直播,不知道有多少人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听这位执政二十多年,将国家建设得蒸蒸日上,民众生活水平节节提高的大总统的临别讲话。   “同胞们,朋友们:今晚是我最后一次作为你们的总统,在总统府向你们做最后一次演讲。我从心底深处感谢你们给了我三次机会和荣誉,为你们服务,为你们工作,和你们一起为把我们的国家建设成富足、自由、民主、和平的国度而努力奋斗。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特别国务卿,我的内阁部长们,以及所有伴我度过过去十几年岁月的同事们。”黄历手指交叉,握拳向在座的人们行礼示意。   待掌声平息,黄历继续说道:“现在是一个极具变革的年代,我相信,我国的人民已经为迎接新的挑战做好了准备。是的,不仅仅是做好了准备,而且是展现了你们的力量。是你们使我们的国家更加强大,我们的家庭更加健康和安全,我们的生活更加富裕。也只有你们,才是创造奇迹的动力,而且这样的奇迹在以后会有更多,更多。”(掌声)   “作为总统,我所做的一切——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行政命令,提议和签署的每一项法令,都是在努力为我国人民提供工具和创造条件,建设国家的未来——一个美好的社会,繁荣的经济,清洁的环境,进而实现一个更自由、更安全、更繁荣、更富裕的国度。”   “成为你们的总统,是我终身的光荣。过去几周,你们中的许多人来信表示谢意,但是,我更要向你们说声谢谢。梦雨和我感谢你们给了我们为国家和人民效力的机会。有人会问我离去的感受,离去当然是‘如此甜蜜而又令人伤感’。甜蜜的地方是能回到自己家里,可以安心睡懒觉,享受自由的时光。而不是作为总统总是多少有点与世隔绝之感,花费许多宝贵的时间乘坐在一辆由别人驾驶的轿车里,透过染色玻璃注视着街道上的人们。那么何谓伤感呢?当然是离别,是离开这熟悉而美丽的地方。”   “我非常高兴能于此时将领导权交给新任总统——钟女士,她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女性,坚强而勇敢,睿智而稳重,仁慈而不懦弱,奋进而不莽撞。我相信在她的领导下,南洋联邦必将迎来一个发展的高潮,一个加速前进的过程,对此,我是充满信心的,你们也应该如此。”   “在此,我必须再次重申,我们必须牢记团结一致这样一个基本点,没有这个基本点,南洋联邦就不能继续前进,甚至可能是倒退和动乱。我们必须更加努力地团结在共同价值观和共同人性的旗帜下,更加努力地工作,克服生活中存在的种种分歧。于情于法,我们都要让我们的人民受到公正的待遇,不论他是哪一个民族、信仰何种宗教、什么性别,或者何时来到这个国家。我们时时刻刻都要为了实现建立高度团结的南洋联邦合众国的梦想而奋斗。”   “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的社会体系给予了所有人一个以我们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工作和服役的机会,一个让我们目睹国家变得如此美好的机会。这是一个伟大的礼物。所以我们今天不应该感到难过,相反,我们应该开心和感激,并对我们国家的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   “在这里,梦雨和我,以及南洋联邦的人民,要向即将就任的钟可萍总统、她的家人及新政府致以衷心的祝福,希望新政府能够勇敢面对挑战,并带领我们在新的岁月里阔步前进。”   “对我来说,当我离开总统宝座时,我充满更多的理想,比初进总统府时更加充满希望,并且坚信南洋联邦的光明还在后面,而且更加辉煌。虽然我的总统任期结束了,但是我希望我为南洋联邦人民服务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在我未来的岁月里,我再也不会担任一个能比南洋联邦总统更高的职位、签订一个比总统所能签署的更为神圣的契约了。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头衔能让我比作为一个南洋联邦的公民更为自豪的事情了。”   “是的,根据宪法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我很开心能做回一个普通的公民,成为人民中的一员。也许,我将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方式第一次体验这种当家作主的感觉。嗯,我看到那边的写着‘不要走’的标语牌了。呵呵,我虽然离开总统府了,但是我还在这里,还在我们伟大的国家里,我哪里都不去。”   “请大家都记住:推动国家发展,前提不一定是要掌握政府权力。你,我,他,这是我们大家的责任和义务,而我们也将高兴地看到,新政府是如何更现代化、更有效率、面对新时代的挑战充满创意和思想、永远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永远面向未来的。”   “再次感谢大家,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戴,我不想一一点名感谢所有的人,因为我怕我永远都感谢不完。愿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切都好,愿你们永远幸福,谢谢,谢谢”黄历的眼睛有些潮湿,在热烈的掌声中,他鞠躬致谢。   ……   夜空开始发亮了。东方出现了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月亮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而亮光越来越呈现出粉红色,获得了一夜休息的、快乐的世界苏醒过来了。   黄历也醒了,本来以为退休后的第一天会因为心情放松而睡到日上三竿,却没想到竟比平常醒得还早。人就是这样奇怪,早上要起来工作时总觉得能多睡一会儿该有多好,而真到了休息日想睡懒觉时,却又往往醒得更早。   何梦雨还在沉睡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左手很自然地搭在黄历的胸口上,穿着半截袖的宽大睡衣,雪白的胳膊,雪白的胸口露出大半。   这家伙,自从有了孩子,似乎便心满意足了,老公当不当总统也不当回事,自己退休倒似乎更让她感到高兴。黄历轻轻握住妻子的玉手,却再无睡意。   虽然自己在退职演讲里说得挺好听,但作一个普通公民,到底还是有失落感,这是人之常情,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嗯,退休后的计划是有的,基金会已经聘请自己去当顾问,同时他还是新政府的特别咨政,呵呵,这个名头可是钟可萍自己想出来的吧,直到昨天才公之于众,让自己也感到措手不及。   那个女人比何梦雨还了解自己,这个特别咨政不给薪水,她却料定自己不会的推却,等于找了个不花钱的顾问,够狡猾的。想到这里,黄历不禁露出了暧昧的笑意。   虽然说是退休了,可自己堂而皇之地去商海畅游,到底是有损国家的颜面,还只能当个顾问,至于特别咨政,有问题就解答一二,没问题就逍遥自在,反正是不领钱的闲差事。嗯,说到赚钱,自己要是全力施展的话,连阿雪恐怕都要瞠目其后。那个基金会,就是自己用打捞沉船的黄金搞的东西,倒是个很好的幌子。吴沧重这老家伙在香港都布置好了吧,自己退下来的正是时候,正赶上能大捞一笔的机会。   “嗯——”何梦雨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发出了一声娇哼,嘟嘟囔囔地说道:“不是说睡懒觉嘛,这么早就捏人家手干嘛?”   哦,黄历抱歉地一笑,想得入神,捏痛老婆了。他抓起爱妻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说道:“本来是想多睡会儿的,可怎么就早早醒了?好了,我不捏你了,你再睡会儿吧!”   何梦雨有些嗔怪地白了黄历一眼,侧转过身,将头倚靠在黄历肩膀上,柔声说道:“知道你还不适应,不如咱们去旅游吧,趁着孩子还没上学,正好带着他。”   旅游?嗯,不错,黄历轻轻抚着爱妻的脸颊,点头表示同意,蓦地,一个女人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阿珍,真的很想去看看她。      第323章 香港移民潮      一九六六年年底,黄历卸任,结束了为期十五年的总统生涯,但这并不标志着他的影响的结束,南洋联邦依旧沿着他设计好的道路向前迈进。   萧规曹随是新一任总统钟可萍最主要的执政特点,在竞选之初她便喊出了“不折腾”的口号,这对于生活水平正在提高、生活环境不断改善的广大民众来说,也就打消了对国家政策大变动的疑虑。   人就是这样的普遍心态,在艰难困苦时要求变革,在安定富裕时求稳定。只要国家的举措有利于人民,或者说有利于人民的大多数,自然会得到拥护,而标新立异的大话空话,显然比不上已经产生良好效果的实际政策。   而钟可萍刚刚上任,便提出了扩大社会医疗保障、为高新技术企业减税、增加教育投资等惠民政策,尽管有人嘲讽这是新政府在挥霍老政府几十年的辛苦积蓄,但这些政策受到广大民众欢迎却是确定无疑的事情。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当黄历已经用不着这些政绩来装饰自己的时候,自然而然便会将其转加到自己选定的接班人身上,为其增加政治威望和人民的爱戴。   退职下来是黄历人生的一件大事,而另一件对他来说极有意义的大事则是女儿的婚礼,当年的小公主长大成人,要嫁为人妇了。   当婚礼进行曲奏响时,穿着一袭婚纱,美丽圣洁得令人侧目的黄秋盈挽着黄历的手臂,在父亲的陪同下进入会场。   “爸,别太严肃了,会吓着别人的。”黄秋盈低声提醒着黄历。   嗯,黄历轻轻哼了哼,把二十多年养大的宝贝女儿送给人家当媳妇儿,我还得陪着笑脸,天理何在啊?不过,他还是将脸部的表情缓和下来,暗地里却使劲握了握拳头,臭小子,日后敢对我姑娘不好,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说心里话,黄历作为老丈人,对姑爷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中产阶级家庭,不象狗屁的所谓豪门家规矩大,这小子也还本分,被黄秋盈调教得不错,再有自己,嗯,这丫头已经找了个更实际的靠山。现任总统钟可萍是她干妈,据黄历猜测,这件事情多数是钟可萍的小伎俩,也或者是真喜欢黄秋盈,反正——黄历挤出笑容,向来参加婚礼的钟可萍点头示意。   这是一间不大的教堂,位于坤甸市郊,为的就是不张扬,但这种事情想保密是很难的。男方的亲戚朋友,女方的至亲好友,有一个嘴把不住,消息便会不胫而走。对于记者来说,这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教堂外便来了不少的“长枪短炮”。   婚礼在进行着,牧师那单调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让我们低头祷告,天父上帝,你是天地万物的创造主。你创造世人也眷顾世人,我们仰赖你的大能保守。求你赐予我们洁净的新、正直的灵不让私欲拦阻我们认识你的旨意,也不让软弱拦阻我们顺从你的旨意。求你赐福新郎(全名)和新娘(全名),当他们来到你的面前,愿意共同进入婚约之时,让我们与这对新人分享从你而来的喜乐,并支持他们建立他们新的家庭。我们祷告,奉主耶稣基督的圣名。阿门。”   黄历坐在座位上,带着一丝微笑,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真心,嘴里念念有词。坐在旁边的钟可萍侧耳倾听,象是一段祝福:婚姻是以身相许的承诺,在这个承诺中,两个人付出自己、也找到自己。在婚姻中,两人彼此分享、共同成长,世间没有其它关系能够与婚姻相比拟。婚姻的承诺是身体、心灵,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的承诺。愿你们彼此相爱一生一世、天长地久。   钟可萍想笑,这家伙哪搞来这段词儿,像模像样的。可同时,她的心中也浮起一丝酸楚,在纯洁的爱中,婚姻包涵生命中最重要的关系,但自己是注定得不到的。“可不可以请这对新人的家人起立?”随着牧师的声音,何梦雨轻轻拉了拉黄历的衣服。   哦,黄历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当这对新人在婚姻中结为连理、共同生活,这个婚姻也将你们两个家庭建立新的关系,建立两个家庭彼此信赖、互相接纳的关系。你们愿不愿意给予这对新人你们的爱心、你们的祝福以及你们的支持?”牧师开口问道。   “我们愿意”黄历等人异口同声。   “所有的会众请起立——各位亲朋好友,新娘新郎邀请你们来参加这个婚礼,因为你们对他们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你们的爱心和支持,从过去到现在,一直不断地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现在,诸位亲朋好友,请你们在上帝的慈爱中,祝福他们,承诺尽你的能力保守他们的婚姻。给予这对新人你们的爱心、你们的祝福以及你们的支持……”   黄历略略偏转头,低声问道:“香港那边都安排好了?”   钟可萍淡淡一笑,回答道:“放心,都安排好了,咱们就安心参加婚礼,为盈盈他们送上祝福吧!”   黄历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嗯,政府这边安排好了,我们那边也做好了准备,要大捞一笔了。   ……   六七暴动是香港发展史上非常重要的事件,其直接后果便是造成香港的第一轮移民潮,而且这批移民多是家底殷实或者是社会各界的精英分子,由不得南洋联邦不加以重视。有钱,有知识,这样的移民没有理由不欢迎,从地理关系,种族关系,政治关系来看,南洋联邦应该是香港移民的最佳选择地点之一。   况且,这还只是个开始,是第一轮移民潮,南洋联邦如果把这次工作做好,无疑是做了一次最好的宣传,以后在八零年中国大陆提出收回香港主权的第二次移民潮,以及八九后的第三次移民潮,会更加重视南洋联邦这个国家。前前后后的几十年时间里,香港移民海外的总数在百万左右,这些精英分子将是建设南洋联邦的一股生力军。      第324章 抄底香港      文化大革命是一个世界历史性的事件,具有很大的国际影响,而香港由于地缘的关系,首当其冲。六七暴动,亦称六七左派工会暴动、五月风暴,当时参与者称之为反英抗暴,于一九六七年五月于香港爆发。   香港的左派在中国大陆文化大革命的感召下,以新浦岗造花厂的劳资纠纷为导火索,由罢工示威,逐渐演化为暴动。   起初,左派先是发动工人与其他支持者上街集会示威。示威者仿照中国大陆文革的做法,手持毛语录,高喊口号。警方施放催泪弹及木弹驱散示威者,拘捕百余人人。当晚政府宣布所有警员取消休假,九龙宵禁。   之后北京报纸称“港英政府行为是民族迫害,镇压群众是野蛮的法西斯暴行”,支持“香港市民上街抗暴”。北京外交部向英国代办提出抗议,并发动北京群众在英国驻华代办门外示威,部分群众更于当晚冲进代办的住所和办公室。香港左派报章报导北京支持的消息,由左派学校学生在街头向路人派发传单;中国银行亦在中环总行的屋顶装上扬声器,进行革命宣传。   五月十六日,香港的亲中左派宣布成立港九各界同胞反对港英迫害斗争委员会,简称斗委会。斗委会随即以“反英抗暴”为口号,联合各亲共团体数百人,手持毛语录前往港督府示威游行,并在港督府门外张贴大字报。   五月二十一日,暴动蔓延至中环。二十二日,示威者与警察发生流血冲突,一百六十七人被捕。暴动的工人及学生以左派报馆、银行、国货公司、学校等为据点,出动示威,袭击警察及仍然行驶的公共交通。防暴警察到场以催泪弹、警棍等驱散後,示威群众即迅速撤回据点,令警察疲于奔命。   七月八日,约百名大陆民兵在沙头角与香港的警察发生枪战,五名香港警察殉职。人民日报再次发表支持香港左派反英抗暴的言论。香港出现传言,指北京打算收回香港。之后左派的行动进一步升级,开始制造土制炸弹袭击警署,并以漒水(盐酸)从高处袭击经过的警车及公共交通,左派学校的实验室成为了炸弹的制作工厂。   八月,警方以武力还击,攻入各左派据点,并出动访港英军航空母舰上的直升机,攻破左派在北角的据点侨冠大厦。警方在大厦内除搜出各式炸弹武器外,还发现有设备完善、包括有手术室的战地医院。根据紧急法令,警方封闭多间左派学校及发出煽动言论的左派报社;同时大举逮捕左派人士,将他们拘押在摩星岭政治部的囚室,部分人之后被递解出境。   左派则以升级炸弹行动还击,在港九各处闹市放置真假炸弹。炸弹上多数以大字写有同胞勿近,电车、巴士、街道上都有发现。炸弹袭击除了扰乱市民生活外,更造成无辜死伤。一名七岁女童及其两岁弟弟即在北角被一包装成礼物的土制炸弹炸死。而负责拆除炸弹的警方及英军拆弹专家亦有被炸死或炸伤。   此时,香港市民对大规模的暴力行为和恐怖环境普遍出现反感,很多不受左派控制的传媒都反对暴动,支持政府及警察维持秩序和治安。当中商业电台节目主持人林某多次在节目内对斗委会的目标和行为加以讽刺及贬斥,之后,林某于上班途中被人伏击,死于医院;明报社长查良镛亦因为在报章内明确反对文革及暴动,收到死亡恐吓而离港暂避。   这场大规模的暴动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份,因为得不到市民的支持,北京高层下达直接命令停止炸弹风潮,六七暴动方告终结。   六七暴动不仅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亦造成重大的经济损失,部分香港市民变卖财产离开香港,市区楼房价格因此而急剧下滑,香港股指亦创下历史最低点。   在这持续大半年的暴动刚刚开始时,南洋联邦便向香港办事处发出大量签证,给不堪其扰的香港市民入境给予最大的便利条件。而在国内,移民局分别在新内亚岛、苏拉威西岛、中婆罗洲、南婆罗洲等地建立了居民点供移民选择,并为保证移民生活稳定拔出了专款。   当然,这只是政府台面上的工作。而黄历却在卸任后,预先筹划,从六七暴动中捞到了第一桶金。这便是金手指的威力,趁着香港房市、股市滑入低谷,黄历动用基金会的资金,并联络凌雪、慕容辰,而有政府背景的投资基金也闻风而动,联合行动。由吴沧重在香港坐镇指挥,动用巨量资金在香港暗中大肆抄底,赚得钵满盆满。   ……   从水晶灯饰照射出来的灯光,总象是特别明亮辉煌。现在辉煌的灯光正照着凌雪脸上。她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这也是她最引为自傲的,多年来仔细的呵护,饮食的节制,再加上各种名贵的化妆品,使她保持着动人的美丽姿容。   凌雪刚刚和慕容辰从专属楼梯走进这间专属的办公室,透过一扇特制的大玻璃能尽揽楼下赌场的全貌,而楼下却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她喜欢坐在这里,居高临下看着下面或高雅或粗俗的赌客们的表演,她喜欢这种奢华的热闹。   “先生,夫人。”赌场管事向账本放在了桌上,恭恭敬敬地说道:“这是三个月的账目,请您过目。”   “辛苦了,赵经理。”慕容辰很客气地点了点头。   “不亏就行。”凌雪很随意地摆了摆手,带着灿烂的笑容,显出她的心情极好。没错,在香港狠狠捞了一票,她没办法不高兴。   赵经理不解其意,慌忙解释道:“夫人言重了,我们一直尽心竭力——”   “哈哈,夫人没有别的意思。”慕容辰笑着拍了拍赵经理的肩膀,“她是高兴,你不用介意。”   咦,凌雪嘴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站起身走到大玻璃前,使劲望着下面赌场中的一张桌子。   “怎么了,阿雪。”慕容辰对妻子是爱到了极点,也走过来和凌雪并肩而立,左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腰际。   “这家伙——”凌雪使劲揉了揉眼睛,用手指点着,左右歪头仔细端详,还有些不太确定。   “夫人,这家伙有问题?”赵经理赶忙走过来,有些紧张地问道:“要不要叫人把他抓起来?”   “抓起来?”凌雪自言自语着,眯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长着络腮胡子,戴着副眼镜的家伙的动作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啊,手里夹着的香烟烟灰虽已有一寸多长,却还是连一点都没有掉下来,好稳的手啊!   “我这就去。”赵经理以为这是凌雪的命令,敢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上眼药,虽然赌场得按国家规定行事,将捣乱的家伙送警局,但让这家伙在这里吃点苦头还是能办到的。   “哈,原来是他。”凌雪终于看出来了,笑得开心,这才注意到赵经理正向门口大步走去,不由得叫道:“老赵,你干什么去?”   赵经理停下脚步,转身回答道:“我带人去抓那个出千的家伙。”   “谁说他出千了?”凌雪脸上笑意不减,“去抓他,你活够了。”说完,她用胳膊肘轻轻捣捣慕容辰的肚子,“走,下去陪四哥玩一会儿,太不象话,跑咱家来赢钱。”   慕容辰愣了一下,瞪大眼睛使劲看了看,也不由得失笑道:“我看算了吧,让他痛快地玩儿,咱们下去倒是扰了他的兴致。等他收手的时候,咱们再找他算账。”   “不行。”凌雪笑着摇头,“这样,我自己下去,他不是易容化装嘛,我也陪他玩,这招儿真的很有趣呢!”   开牌完毕,黄历轻轻磕了磕烟灰,将赢来的筹码划拉到面前。都是一些小钱,他可不是来发财的,而是体会一下时隔多年后的那种感觉。当个破总统,还真是累人,就算退下来了,也得注意影响。弄个络腮胡子,还挺扎得慌。   一阵香风吹过,身旁的座位上多了位女士,戴着大墨镜,头上还包了个纱巾。黄历瞥了一眼,也没在意,随手扔了几个小筹码,示意庄家发牌。   二十一点,最普通、最简单的一种赌博方式。黄历不是赌神,完全是靠运气和概率来玩儿。   “十七点啊,还敢要嘛?”凌雪粗着嗓子调侃道。   黄历翻了翻眼睛,讨厌,要不要关你屁事,嗓子粗得象个烟囱,白瞎那么高雅的香水了。他有些赌气地招了招手,荷官发过一张牌——   “吼吼,爆了。”凌雪幸灾乐祸地笑着。   扫帚星!黄历暗暗骂了一句,决定不受干扰,继续玩牌。可凌雪在旁边老说怪话骚扰他,气得他眼珠子差点翻到后边去。   “我们俩认识吗?”黄历有些忍无可忍地转头问道。   凌雪向前凑了凑,盯着黄历的眼睛笑道:“你说呢?烧成灰我都认得出你。”      第325章 金融财团      在海风的轻轻吹动下,海面在抖动着,一层细密的皱纹耀眼地反射着太阳的光彩,象是几千个银光灿烂的笑涡向着蔚蓝的天空。远处,欢乐的波浪一个跟龏一个跑上倾斜的沙岸,抛掷着雪白的泡沫,充满着活泼的愉快。   黄历和慕容辰穿着泳裤半躺在吊床上,喝着冰镇啤酒,看着甲板上凌雪、何梦雨和小黄历在嬉戏。   “四哥,你当这个总统,看似威风八面,却失去了很多乐趣。”慕容辰将墨镜放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很替黄历感到惋惜地说道:“如果你经商,那早就是亿万富翁,比我和阿雪都风光。别说游艇,就是航空母舰,也能买一艘来玩玩儿。现在呢,虽然退下来了,可还是得注意影响。就连到赌场消遣一下,也要改头换面,偷偷摸摸的,活得可真累呀!”   “切,你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黄历撇了撇嘴,反驳道:“要不是我给你们这些黑心商人创造了稳定的环境,提供了良好的政策,你们能赚得满肚子油水?我看应该把你们送到别的国家去,当剥削阶级消灭掉。还说风凉话,真是忘恩负义。”   “我可没说忘恩负义的话,你也别诬篾我们这些良好公民啊!”慕容辰辩解道:“我们照章纳税,遵守法律,老实巴交,凭着聪明的头脑赚钱,还经常捐钱做善事,怎么成了黑心商人了?”   “把自己说得那么清白,好象我冤枉了你们似的。”黄历斜了慕容辰一眼,鄙视道:“你们捐那点钱好干个屁,抠抠索索的,一对守财奴。”   “俺家人口多嘛,儿子要娶媳妇儿,得出彩礼吧?女儿要出嫁,得要嫁妆吧?这个你得理解不是。”慕容辰嘿嘿笑着,一点也不害臊。   “嗯,你们就使劲搂钱,让儿女躺在金山银山上衣食无忧,当心啊,当心他们变成废物。”黄历有些不屑地说道。   “你呀,就是红眼病。”慕容辰仰躺着,望着蔚蓝的天空,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看我,也是大家大业出来的,成废物没?没有吧!四哥你呢,也别说风凉话,多出点好主意,大家多赚些钱,你的顾问费也是不菲的收入嘛,给儿子多攒点钱吧,靠你的退休金,当心儿子没钱娶媳妇儿。”   “花钱娶媳妇儿那是没本事,我儿子,嘿嘿,有的是女人倒贴。”黄历大言不惭地吹嘘道:“嗯,倒贴还是仔细挑一挑呢,长得不漂亮不要,脾气不好不要,钱少了不要。”   慕容辰咂咂嘴,愣了半晌才摇头苦笑道:“嗯嗯,那你可得把泡妞的本事都教给他。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学会,倒惹来一屁股情债。一群大肚子姑娘堵在你家门口要说法,你这个大总统可就臭名远扬了。”   黄历眨眨眼睛,嘿嘿一笑,转脸去看那个将来的情圣,臭小子正穿着小泳裤,光着小膀子玩得不亦乐乎!傻乎乎的,黄历抚抚额头,有些被慕容辰形容的情景给吓住了。   “对了,四哥你要我们组织那个叫量子基金的金融财团,收揽一批经济人才,我们可早就在抓紧准备呢,到底要怎么搞,还得你多指点啊!”慕容辰将脸转过来说道。   黄历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这是一个赚钱更快,但风险也更大的路子。尽管如此,我们也必须学会和掌握其中的技术和窍门。嗯,我的想法是暂时先练练兵,在伦敦股市和期货市场,还有华尔街进行少量的操作,积累些经验。在这方面,洋鬼子比我们的研究要湥入得多,但你知道我的毛病,对洋鬼子并不是很相信,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培养一些我们信得过的高手。”   世界上最激烈的战争是什么?也许有人认为是硝烟弥漫的军事战争,也许有人认为是高速发展的信息战争。然而,随着历史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经济战争将主宰天下!   经济战争,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金融战争。金融战争将成为日后各国主要的战争模式,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在美国的历史上,总共有七位总统先后被行刺,多位国会议员丧命;19世纪后期,美国爆发以南北战争为代表的一系列内战……表面上是政治权力的争夺,但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在美国建立私有中央银行系统这一金融制高点。换句话说:一切都是为了金融而战!   只是简单的金融炒作,却可以引发一场世纪危机,却可以操纵一国政权。这种战争不见硝烟,却一样冷酷,一样没有道德规范,一样可以颠覆一切。   正如日后“假寐的老狼”索罗斯曾经这样说过:“在金融运作方面,说不上有道德还是无道德,这只是一种操作。金融市场是不属于道德范畴的,它不是不道德的,道德根本不存在于这里,因为它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我会按照已定的规则来玩这个游戏,我不会违反这些规则,所以我不觉得内疚或要负责任。因为我遵守运作规则,并且尊重那些规则,关心那些规则……”   确实,金融本是不应该和战争扯到一起的,在资本主义世界,哪怕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也不过是其自身本性的一部分。但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金融资本的攻击,很可能引发强烈的政治危机和社会动荡,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成为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事实上,战争可能不会轻易地摧毁一国的金融市场,但金融市场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决定战争的成败。荷兰便是这样一个例子。在十六世纪,荷兰以商业为基础,构建全新的金融体系,并因此迅速崛起。荷兰最终依赖国际货币和信贷市场组织军事资源,打败了以帝国结构为基础的西班牙。   对于将来有可能要发生的金融战争,黄历一直怀有警惕,深为戒惧。而要想有效抵挡金融战争的来袭,熟练掌握金融战争中的各种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许是最好的办法。那么,从现在开始,锻炼一支金融队伍就是非常必要的。      第326章 革命输出      有备无患,突出地显示了黄历谨慎的性格。于公,他作为一个依旧对国家、政府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也视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于私,他也极愿意帮助钟可萍这个和他有特殊关系的女人,使她成为一个史上留名的好总统。   女儿出嫁了,旅游结束了,黄历又回到了坤甸,过着相对悠闲的退休生活。时间很充裕,而且可以自由支配,除非他闲不住,当然,他还真是闲不住。基金会他经常去看看,与香港的吴沧重保持着联系,遥控指挥着在香港的投资;政府专门送来的文件资料他要仔细翻阅,以使自己的思路能跟上世界和国家发展的节拍;嗯,村头厕所没纸了,赶紧写书吧!   也就是从他回到坤甸家中开始,每天又增加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与钟可萍的电话联络。大概在每天晚上八点左右,钟可萍必然会将电话打过来,或是十几分钟,或是一个多小时。在通话中,两人对政策的交流和探讨让钟可萍获益匪浅,而这种私密的谈话也缓解了她的工作压力,让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慰藉,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在情感方面来讲,这很有些柏拉图式的味道。   一九六八年三月,南洋联邦成功发射了第一颗卫星,对,只是一颗卫星,没有实用价值,说它是一个绕地球旋转的铁球更准确,但由此取得的技术突破和实践经验却是不可估量的。这就是科学技术的严格定义,发射一颗卫星和发射一颗实用卫星的差别可以说是极其巨大的。也就是说,你能用火箭把十几颗铁球送入地球轨道,却无法制造成具有高精尖端技术的通信或间谍卫星。   掌握了发射卫星的技术,下面的精力便是放在制造具有实用性的卫星项目上,按照黄历留下的宏伟计划,南洋联邦将在五年内具有这样的能力,然后至少需要发射三颗通信卫星,才能使南洋联邦的通信进入卫星时代。   相对于其它高科技项目的投入,南洋联邦自从试爆成功原子弹之后,便将主要资金投入了核能方面的研究,对氢弹研究的投入有意减少。在黄历看来,对实用性强的项目加强资金和人力,比研究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核武器更加合算。南洋联邦正处于经济发展的提速时期,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到更有价值的领域,核武器的研究可以暂缓,这是黄历依据他记忆中的国际发展局势作出的判断。   刚刚转型的南洋联邦资本密集型产业,主要集中在钢铁业、一般电子与通信设备制造业、运输设备制造业、石油化工、机械制造业、电力工业等上面,需要较多的资本投入。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夯实基础,再加上国家对这些产业的倾斜和扶持,在一九六七年,终于呈现出了飞速发展的势头。   以南洋联邦的钢铁业为例,主要吸收了来自德国的技术,加上巨大的投资,使设备大型化,由此又带来了生产效率的提高和成本的降低。而钢铁业的地位和作用又随着其它产业的发展而显现出来,比如:物美价廉的钢铁使机械制造业迅速发展,产品质量不断增强,又反方向地使钢铁业受益。在五十年代,钢铁业所需的进口设备占总投资的百分之二十八,到了六十年代中期,已经降至百分之九点五。   而钢铁工业在及时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后,又在政府的奖励政策下大搞技术革新,力求突破原有的技术指标。五一年引进美国带钢连轧技术,五七年又引进顶吹转炉炼钢技术,六十年代初期引进连铸技术,不仅使南洋联邦成为钢铁出口国,更使其钢铁工业技术能够紧跟世界先进水平。特别是在造船厚钢和特种合金上还有所突破,满足了南洋联邦造船业的全部需求和军工企业百分之八十五的需求用量。协调发展,互相促进,资本密集型产业之间的关联发展,越来越明显地体现出来。   实际上,黄历在执政的中后期对于国家的发展已经有了自己的认识,并不是把统计的数字,或者超越哪个国家当作目标,而是着重于实际所起到的作用、国家综合实力的发展,以及民生方面的改变。这才应该是发展经济的根本目的,但很多时候却往往被人忽视。   六八年年底,钟可萍接任总统后的第一次出访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在亚共体各成员国在不知不觉中把南洋联邦当做龙头看待的时候,这种结果似乎不出人意料,但中国大陆正在进行的文化大革命也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中共在世界革命高潮“已经到来”的判断下全力推动输出革命,为此不惜牺牲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而为了推动世界革命的高潮便必须全力输出文革意识形态,当这个总路线确定后,使本来便十分脆弱的中国外交又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在外事工作中宣传毛泽东思想和文革的主要任务从六六年十月一直延续到六九年,其形式五花八门,除了在官方外事场合向外宾和驻在国官员作口头宣传,还由驻外使领馆的工作人员、记者、留学生、专家、国际列车员、海员等等在所在国散发毛泽东著作、语录、像章、文革档、图片,在使领馆、宿舍区和援建工地等地树立文革标语牌和毛泽东像,展出文革资料,放映宣传电影,在外销商品和援外物资的包装上印制毛主席语录和毛画像。   中共在很多邻国有华侨组织、友协和侨校,这些组织也从使领馆接受指示,传播毛泽东思想和文革材料,甚至建立红卫兵。中共使领馆还负责筛选当地的亲毛派人士和青年学生,送他们到中国朝圣或培训,这些人回国后或是肩负为文革作宣传的任务,或是被发展成“革命者”。   而那些与中国有外交关系的国家首当其冲地受到了影响,成了文革极左派的攻击目标和输出革命的对象。   斯里兰卡自五七年与中国建交后,关系一直非常密切,曾顶住西方压力,向中国输送橡胶。但文革期间,斯里兰卡依然成了极左派输出革命的对象,因为斯里兰卡不但是个佛教国家,而且是君主国,有大地产制(茶园和橡胶园),又曾经是殖民地,和西方国家经济关系十分密切,文革中世界革命的多数对象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中共和斯里兰卡文革前保持友好关系的政策在文革中成了极左派指控务实派“三降一灭”的证据。在斯里兰卡的外交官便用积极宣传毛泽东思想来表示自己的革命性。   而最严重的事件是受毛泽东思想影响的“斯里兰卡人民阵线”发动反政府暴乱,纠结激进青年打砸抢,攻占一些地方的警察局,他们扬言是呼应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是斯里兰卡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当权派,要打下首都可伦坡,推翻现政权。并且多次派出代表,前往中共使馆,要求面见大使,要中共公开支持他们的革命行动。   虽然中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但中共的“世界革命”立场还是引起了斯里兰卡政府的怀疑,亲华的班达拉奈克夫人的政府受到很大的压力。并对中共大使馆采取了一系列监视和检查措施,拆封全部邮件,搜查新华社和中国工人的宿舍,连中共援助斯里兰卡重点建设项目的物资也不放过。很多中共外交官甚至担心使馆会被关闭。   在墨西哥,墨西哥左翼力量上台后,总统埃切维里亚决定和北京建立外交关系,但就在中国大使熊向晖赴任前一周,墨西哥宣布逮捕了一批“在中国受过训练的游击队”,在报刊披露后给亲华的埃切维里亚政府造成极大的困扰,使得埃切维里亚在接受国书的仪式上就不得不异乎寻常地向熊向晖提出中共支持游击队的问题。   拉美另一个大国委内瑞拉和北京建交,委政府便宣布建交后不向北京派出大使,也不接受中共大使,在观察了一年多,确信北京没有“颠覆阴谋”后才互派大使。   在菲律宾,中共支持菲律宾共产党领导人何塞·马利亚·西松,此人被他的追随者称为“菲律宾的毛泽东”。在毛泽东思想影响下,西松把菲律宾共产党内的激进派纠集起来另立山头,建立了菲律宾新人民军(后改称民族解放军),发起武装斗争。   泰国和缅甸也是中共文革期间输出革命的重点,尽管在文革前,这两个国家的政府都是中共的友好邻邦。文革期间毛泽东多次要求老挝党帮助泰国搞武装斗争,最好在泰国境内建立“解放区”,说“一定要打到泰国去”。他对泰国共产党人说,如果泰国革命发展起来了,这就把缅甸、泰国、越南、柬埔寨、马来亚连起来了。      第327章 大革文化命的影响      中共当时以支援武装斗争的方式输出革命的对象遍及亚非拉,可以说是遍地开花,影响极大。   印度有以查鲁·马祖达为首的“印共”,在大吉岭地区的那夏巴里组织农民暴动,建立农民协会,取消债务,烧毁地契、重分土地,并杀死乡村精英:地主、借贷者、基层官吏和乡村教师。用马祖达的话来说,“这种肉体消灭扫除的不但是个人,也是个人所代表的阶级敌人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权威。”在这种杀戮中,那夏里特运动鼓励其成员不用枪支,而是用其他较原始的武器甚至双手去杀死受害者,甚至砍下双手和头颅,肢解肢体。马祖达甚至还宣布说:“一个双手没有沾满阶级敌人鲜血的人不能被称为是一个共产主义者。”   在拉丁美洲,中共六十年代中期在巴西、秘鲁、玻利维亚、哥伦比亚、智利、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等国都建立了组织,主要成员来自青年和学生。在中国支持下,六七年拉美共产党建立了两个游击队,一个是哥伦比亚人民解放军,其中有一个模仿“红色娘子军”的女兵单位,叫作玛利亚娘子军连;另一个是玻利维亚的游击队。委内瑞拉的一些共产党人也在同一时期展开了一些武装暴力斗争。   在非洲,中共的输出革命先是和非洲独立运动相联系,然后是和独立后由谁掌权以及选择何种发展道路相关联。在六十年代中期,一些从阿尔及利亚、安哥拉、莫桑比克、几内亚、喀麦隆和刚果来的非洲革命青年在中国接受训练,然后返回国内开展革命运动。   作为输出革命的重点地区——东南亚,因为这个地区邻近中国,这个地区的多数共产党组织在中苏分裂中支持中共,又有老挝作为公开的反美战场,所以被中共视为世界革命的爆发点。   中共的友好邻邦柬埔寨有好几个省份受到在中共影响下的“造反”的困扰。西哈努克政府被迫驱逐了两名中国专家,又拿受中共支持的华侨学校开刀,限制学校教授毛泽东思想,控制课程,不准散发毛泽东语录和像章。并且派外交大臣访华,要求中共放弃在柬埔寨的文革宣传,但中方却反过来要求西哈努克“允许在柬华侨有热爱毛主席、爱社会主义、爱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权利”,这一要求使西哈努克感到震惊,他的理解是这等于“授权我们的中国朋友在柬埔寨人中间进行颠覆活动”。在气愤中,他下令召回驻北京大使,后经周恩来的苦心劝阻而没有实行。   在缅甸,中共大使馆和新华分社成了文革宣传中心,尤其是鼓励华侨学生佩戴毛章,携带毛著进入学校。这种文革宣传加深了缅中之间本来就有的北京支持共产党游击队问题上的矛盾,缅甸政府下令禁止戴毛章携毛著,开除华侨学生,关闭华侨学校。中缅矛盾的恶化使得缅甸国内出现反华骚乱,华侨学校、新华社、武官处和使馆都受到冲击,十多名华侨和一名中国专家死亡。中共作出强烈反应,北京举行二十多万人游行示威,毛同意提打倒奈温的口号,群众示威中随即打出“绞死奈温”、“油炸奈温”的标语。   在中国的北邻蒙古,文革爆发后很多中方人员要求在华侨学生中组织红卫兵,被代办劝阻,但其他形式的文革行为非常激烈。蒙古政府不能容忍这种宣传,寻找藉口将三名华侨学校教师驱逐出境。中方人员在车站为这三个人举行“欢送”仪式,用“读毛语录,喊文革口号,唱《国际歌》”来表示抗议,结果和蒙古警方发生冲突。   获悉消息的国内红卫兵和革命群众异常气愤,转而以蒙古驻华大使司机在友谊商店门口开车时不慎压上一张掉在地上的印有毛头像的海报为由,围攻这位司机,焚毁了汽车。这位司机随即被中国政府驱逐出境,在途经二连浩特时又被红卫兵和革命群众从火车上揪下来,强迫站在高凳上为他破坏毛泽东圣像的“滔天罪行”接受批斗。中蒙关系就此事进一步恶化。   中国的西邻、喜马拉雅山麓的尼泊尔文革前也是中国的友好邻邦,中国在尼有很多工程技术人员帮助修建公路和水电设施。文革中中方造反派在中尼边境树起标语牌,要推翻尼泊尔君主制。中方在尼人员也积极活动,宣传毛泽东思想,引起尼政府警惕,让中方限制出售毛语录和佩戴毛章,但中方人员仍然我行我素。尼政府采取措施搜查尼中友协,没收文革宣传品,破坏宣传毛泽东思想的中国图片展览橱窗,并和捍卫毛泽东思想宣传阵地的中方人员在现场发生冲突。中方强烈抗议,指尼政府同美国勾结,结果尼政府要求中国撤走部分驻尼人员。   在非洲,肯尼亚政府宣布中国代办李某为不受欢迎的人,限期离开肯尼亚,事情的起因就是中国大使馆不顾驻在国的反对和抗议坚持散发毛章毛著。加纳甚至为同样的原因和中共断交。   古巴是中共在拉美第一个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两党两国关系一度非常密切,毛泽东和卡斯特罗在国内和国际政策上有诸多共同点,都急于超越苏联,依靠革命觉悟和精神力量向共产主义过渡,在国际政策上反对苏联主张的“三和”政策。但两国却在文革时期公开决裂,虽然古巴和中共决裂有哈瓦那难以在北京和莫斯科之间保持平衡的深层原因,但中方在古巴肆无忌惮的文革宣传无疑是关系恶化的导火索。在古巴和中共翻脸后,中方立刻便说古巴加入了“帝修反的反华大合唱”。   据统计,在文革期间,和中国建交或半建交的四十八个国家中有近三十个由于中共向外输出文革而和中共发生外交纠纷,这些事件在当时被说成是国际帝修反的反华行径,反而又加剧了国内民众的情绪,认为中国被帝修反所包围的恐惧导致了革命的更加狂热。   于是,在中国国内高喊“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革命风暴以及各国人民的革命斗争,正在给整个旧世界以摧毁性打击,美帝苏修和一切害人虫被彻底埋葬的日子已经不远”时,中国却正在被帝修反等“国际阶级敌人”所包围。   中共不顾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和国与国之间起码的行为规范,向外输出革命和毛主义意识形态,不可避免地使它处于空前的国际孤立状态,甚至连长期的友好邻邦也都翻脸,但这种自己制造的困境却被宣传成是“帝修反”包围和灭亡中国的阴谋,反过来更刺激了国内的政治紧张气氛。   如果说文革对中国的国际关系造成了极恶劣的后果的话,对于国内更是一场灾难。在这场所谓的“大革命”中,包括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内的大批中央党政军领导干部、民主党派负责人、各界知名人士和群众受到诬陷和迫害。党和政府的各级机构、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政协组织,长期陷于瘫痪和不正常状态。公安、检察、司法等专政机关和维护社会秩序的机关都陷入混乱。   在长时间的社会动乱中,国民经济也发展缓慢,主要比例关系长期失调,经济管理体制更加僵化。在十年间,按照正常年份百元投资的应增效益推算,国民收入损失达五千亿元。而人民生活水平基本上没有提高,有些方面甚至有所下降。   自六十年代末开始,正是国际局势趋向缓和,许多国家经济起飞或开始持续发展的时期。但是,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影响,中国不仅没能缩小与发达国家已有的差距,反而拉大了相互之间的距离,从而失去了一次发展机遇。   这场由文化领域发端的“大革命”,对教育、科学、文化的破坏尤其严重,影响极为深远。很多知识分子受到迫害,学校停课,文化园地荒芜,许多科研机构被撤销,在一个时期内造成了“文化断层”、“科技断层”、“人才断层”。据一九八二年的人口普查统计,全国文盲和半文盲达二亿三千多万,占全国总人口数的近四分之一,严重影响到全民族文化素质的提高和现代化事业的发展。   在对待人类共有的和本民族特殊的文化传统和文明成就乃至行为规范上,苏联和中国有着极大的差别。苏联的文化革命虽然打击了所谓“资产阶级知识份子”,但却没有导致否定整个人类文明和俄国文化传统,相反,苏联共产党和政府在不放弃政治教育的前提下,对提高整个人口的文化程度和文明素质作了很大的努力,现代文明还是被追求的目标。对文化传统更容忍,对人性更为理解和尊重。   但中国的文革影响所及,造成的后果却是非常相似,只是程度的不同,都是社会秩序受到冲击,传统价值被颠覆,伦理道德被推翻,文明和文化被摧毁,和平生活被破坏,真的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革文化命”。      第328章 电话交流      黄历半倚在软椅上,拿着电话听筒,听着访问归来的钟可萍的述说,不时皱起眉头,插上几句。   马共、缅共、红色高棉、斯里兰卡人民阵线、老挝共、越共等等,正在形成东南亚新的动乱之源,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亚共体的发展壮大,也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南洋联邦作为亚共体龙头老大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南洋联邦领着一群贫穷动乱的小弟,在国际上,底气不是那么足了,腰杆不是那么硬了。换句话说,南洋联邦能借亚共体提高声望,亚共体成员国又将南洋联邦视为中流砥柱。   “缅甸、柬埔寨、菲律宾,甚至是泰国都希望能修改一下亚共体的章程,希望我国能帮助他们稳定国内的局势,或者直接出兵消灭搞颠覆的反政府武装。”钟可萍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过来。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直接出兵要尽量避免,军事援助可以提供,军事顾问也可以派遣,搅入他国内政,有可能陷我国于不义,或者激起该国民众的反感,甚至有可能深陷进战争泥潭。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非要干涉他国内政,就要确定该国建立起来的新政府比原来的要好,更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可要想确定这种事情是很难的,嗯,潘光诞算是一个,但那是特殊例子。”   “我明白。”钟可萍说道:“在会谈中我也只是表示将在军援和顾问等问题上提供尽力的帮助,出兵的事情并没有作正面回应。文革对我国也有影响,有学生要组织示威游行,喊文革的口号。”   文革的影响是世界性的,各国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日本学生高举毛主席语录向防暴警察扔自制的燃烧弹;法国发生全国性罢工动乱,工人、学生高举《毛主席语录》游行;美国学生佩带红袖章示威;很多国家的学生们抵制考试,冲击学校办公室,砸毁家俱和设备,在墙上涂写毛泽东语录。他们还焚烧书籍,砸毁马路上和校园内的历史塑像……“造反有理”这句口号正在被全世界所有对现状不满的人使用。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欧洲饱受剥削制度和资本家压迫的工农民众用文革的力量,走上街头,向政府争取自身的权益,也确实实现了争取权益的目标。欧洲各国政府也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下,建立起更加人性化的福利制度。   但黄历一向反对的便是用所谓言简意赅的字句把一个本来很复杂的理论加以解释,造成理解上的错误或者是有意的理解错误,使事情向恶的一面转化。如果把“造反有理”这句话按照他的意思重新定义,科学解释,那是应该用一篇文章来加以详细阐述的。   简单点说,那应该是培养和鼓舞人们的抗争精神,对于那些渴求公平正义的人而言,对于那些痛恨贪官污吏的人而言,这种精神是必要的,他们是可以通过抗争获得应得的权力和利益的;反之,政府如果担心造反,那便应该努力缔造一个公平、公正,人民当家作主、享受幸福的社会。总之,如果这个道理能被各方所正确理解,是应该能够起到好的作用。而不是盲目而狂热地造一切事物的反,使社会秩序走向危险的暴力无政府状态。   “游行示威是国家宪法规定的权利,他们愿意这样做,我们没有理由阻止。”黄历低沉地说道:“但国家法律同样规定了犯罪行为所应受到的惩罚,如果在游行示威中出现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不宽纵,也不严处,一切依照法律去做。一个法制国家,依法行事,这是谁也无法指责的。另外,我们要发动媒体,发动一次大辩论,虽然以前这样做了,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如果能将暴力行为通过字里行间的辩论来解决,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我正在写一篇‘造反有没有理’的文章,今晚熬熬夜,明天送到报社去。有没有作用,我也说不好。”   少年和青年学生最具有叛逆性,在这样的年龄,本来是应该接受教育、培养人格的时候,却被煽动起来反叛社会和成人,把教师、教育制度和社会文明成果视为最直接的斗争对象,变成引导社会“变革”的先锋。这本身来说便是有问题的,如果是处于恶劣的社会制度和生活环境之中,这种诉求还有情可原。但在南洋联邦这样稳定的、发展的、具有成熟和理性的社会中,制造暴力和恐怖事件却是绝不允许的。   “我明白。”钟可萍的语气中多了几丝坚决,“合法的由他去,违法犯罪的绝不姑息。对了,告诉你几个好消息,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你不会烦我吧?”   “我不烦,但你要注意,别让人家指责你用公家电话打个没完。”黄历调侃着,他很理解钟可萍的心思,这么频繁地打电话,并不是她无能,事事都要向他讨主意,而是借此得到某些情感上的安慰和心理上的支持。有些事情她早已经做了决定,不过是想听听黄历的声音,继续那种柏拉图式的情感罢了。   “呵呵,我才不怕呢!”钟可萍轻笑了两声,象是娇嗔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瓜达尔港一期工程已经完工,并且开始投入使用。巴基斯坦人对此很满意,也很感激,但他们担心投入运营后由于管理水平不够,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而且他们很羡慕坤甸港口和新加坡港口的高效管理,希望我们能与其共同对该港进行管理。另外,对于第二期工程的资金和人员投入,他们也很关心。”   “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黄历尽管知道瓜达尔港一期工程的实际工期比预计提前了四个月,但巴基斯坦人邀请南洋联邦共同管理这件事,还是刚刚听到,钟可萍此次出访收获不小啊!      第329章 两强相争的好时代      瓜达尔港是黄历对南洋联邦整个战略大布局的一部分。这里成为南洋联邦军舰和潜艇的停泊基地后,南洋联邦便可利用这里向西,进而向中东和非洲东海岸,以及向整个印度洋扩张其经济和军事影响力,力压印度阿三,确保其能源供应线的安全。   三年的时间,这个战略设想终于得到了初步的实现。回顾瓜达尔港的建设,南洋联邦政府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并不是想象中那样一帆风顺。   在巴基斯坦实现这一现代化项目遇到的最大障碍是那里的闭塞和落后。当地的族长、长老们十分担心现代化给那里带来灾难。他们害怕,一个新型的瓜达尔会将他们排挤出权力机构,甚至“引狼入室”。项目开始之初,当地反对声、抗议声一片。   为安抚当地人,除了正面宣传南巴友谊,和当地各阶层的人联络感情外,最重要的是给他们实际利益。在项目分包时,南洋联邦港务建设集团优先考虑当地人,为当地创造就业机会。当地的工人大多是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渔民,南洋联邦工程人员是手把手的从零教起。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象南洋联邦这样,既输出资金,又无偿输出技术。   从反对到最终接受,南洋联邦工程人员的实际行动感动了当地人。终于使瓜达尔港的建设如期展开,并且提前竣工。作为南洋联邦的重大援外工程,南洋联邦政府也从中取得了相当多的经验。其中主要的一条便是援外工程一定要保证当地人能够从工程建设中获益,否则将得不到当地人民的支持。而社会不稳定,又将使这些对南洋联邦有重要作用的援外工程举步维艰,甚至中途夭折。   经验是宝贵的,对于南洋联邦日后通过向外投资扩大影响的政策起到了非常大的警醒作用。对外投资一定要审慎,在国际风云变幻,在南洋联邦的军事实力,或者说拥有强大的蓝水海军之前,操之过急的投资很可能因为所在国家的政局更替而化为乌有。   “参与管理自然是好事,但也要认真研究,派出的人员最好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黄历心喜之下,经过了短暂的思考,有了一定的思路,“而且,派出人员要那些稳重踏实的,盛气凌人会令巴基斯坦人感到不快,影响之后的合作。”   “好的,就照这个思路,我会召集顾问拟定一个细致的方案。”钟可萍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柬埔寨的首相朗诺被刺杀了,行刺者当场被击毙。不过,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行刺是红色高棉策划的。”   黄历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这个混蛋不仅亲美,而且行为恶劣,历史上是他发动政变废黜西哈努克,也是他的独裁腐败的统治使柬埔寨国势渐落,内部矛盾四起,给了红色高棉崛起的机会。所以,这个家伙必须得死,一来斩掉了老美伸向柬埔寨的手,再者也消除了柬埔寨动乱的根源。   美国人是扫帚星,这是黄历的结论。起码在东南亚国家中是这样的,哪里有美国人插手,哪里就会动乱,而其扶持起来的政权也注定会被推翻。历史上的南越吴庭艳政权,老挝的萨纳尼空政府,柬埔寨的朗诺政府,都是一个相同的结局,被反政府武装推翻。   很好,黄历在改变了越南王国的宿命后,又改变了柬埔寨的历史,这两个国家与南洋联邦的友好关系,可以使南洋联邦对南海的控制更加牢固。而且南越王国与柬埔寨可以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其中一个国家出现不稳,或者被北越渗透,另一个国家必将面临同样的危险。   目前,在亚共体内,形成了以南洋联邦为龙头,以韩国、巴基斯坦、越南王国为铁杆拥护者的集体,而马来西亚、泰国、柬埔寨、菲律宾、缅甸等国论关系只能排在第二流,但从趋势上看,马来西亚、泰国和柬埔寨有日益亲近的表示。这与南洋联邦不光授之以“鱼”,还授之以“渔”的援助方式大有关系。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老挝的。”钟可萍又说了一件大事,“美国人想让我国出兵助战,还有泰国和越南王国。”   黄历一哂,搞成了烂摊子想让我们接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韩国的青龙师不是主动加入了吗?现在老挝得到了北越和中国的全力支持,就是一个拼消耗的无底洞,况且,我们介入的最佳时机已经被美国人错过了。当然,得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加以拒绝,我看可以从美国人的多米诺骨牌理论入手。另外,和越南王国进行一下秘密磋商,让他们把国内民众的抗议浪潮搞大一些。”   “嗯,我看韩国可能会愿意继续增兵,以鲜血换美援。”钟可萍猜测着说道:“老挝不是亚共体成员国,打的又是名义上的内战,我国没有介入的借口。只是我有些担心,如果老挝现政权被推翻后,下一个目标是否会轮到柬埔寨和越南王国,这两个国家也有着相同的忧虑。”   “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黄历很自信地说道:“颠覆是一回事,侵略又是另一回事,谁也不敢轻易将这个罪名揽到头上。越南王国的内部已经基本稳定,搞渗透颠覆已经没有机会,应该可以放心。柬埔寨吗,我们应该加大力度,同越、柬两国军队一起,将红色高棉彻底消灭,或者赶出柬埔寨,清除这个祸乱的根源。”   “我看这就是一个搪塞美国人的好借口。”钟可萍似乎有了灵感,“另外,越南王国的一线军队已经换装百分之八十,对丛林环境下的‘毒火’突击步枪的性能评价很高。美国人似乎也对此很感兴趣,我们也许可以用提供武器装备来代替出兵作战。”   1965年当M14随着美国部队到了老挝战场时,某些使用上的瑕疵开始变得明显。虽然M14可能是M1式加兰德步枪的良好替代品,但是它并不是好的卡宾枪的替代品,在狭窄地区或者丛林地区会显得非常笨重而不能有效发挥作用。实战的需求使美国士兵疯狂的尝试在面对苏制AK-47时增加他们自己的火力,他们临时拼凑使用任何他们能找到的武器,例如前二战武器汤普森冲锋枪。所以,在老挝丛林战场上的美军迫切地需要一种新的轻便的步枪。   黄历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南洋联邦制造的小口径枪械推向世界扩大影响的机会。截止到目前,南洋联邦已经换装完毕,越南王国的军队也喜欢这种适合丛林作战的轻便步枪,开始逐批装备,巴基斯坦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测试后,于一九六六年开始大批购进。南洋联邦言行如一,以最快的速度在巴基斯坦援助建设三个兵工厂和一个炼钢厂,按照预计,在一九七零年前后,将使巴基斯坦的武器装备能够摆脱被美国控制的局面。   甚至韩国的青龙师在进入老挝帮助美国作战的时候,也换装了一个团,实战证明“毒火”突击步枪在火力上完全能与AK47相抗衡,且在轻便及携弹量上还要超过AK47,并且它的可靠性能够达到使用要求。   这将是一个大进项,尽管使用的人数还不是太多,如果美国人也采用这种武器,并按历史上那样,将其作为北约制式装备的话。起码西德对这种武器很青睐,这不光是本国的公司也在受益之列的缘故,毒火系列作为世界上第一种轻型武器,确实有其优越之处。当然,经济利益还在其次,南洋联邦正在退过推广这种武器,将使用国联系得更加紧密。   “放心,美国人还在还不会翻脸。”黄历有些鄙夷地说道:“用句俏皮话来说,那就是‘无可奈何得合作,情不自禁想遏制’。苏联自勃烈日涅夫上台后,已经抛弃了赫鲁晓夫的‘三和’路线,执行强硬的政策,大国沙文主义逐渐演变成了霸权主义。美国人将越来越感到苏联所施加的压力,所以,对我国他们只能是扶持与合作,以此作为亚洲稳定的基石,对这一点,你要心知肚明,在美国人面前挺直腰杆,我们应该感谢现在这样的好时代。”   “对你这样两面偷油的家伙来说,确实是个好时代,呵呵。”钟可萍失笑道,也只有与黄历的私相谈话,她才露出女人特有的娇嗔和调皮,以此作为平时压抑的释放。   “呵呵。”黄历也笑了两声,郑重说道:“我们必须要抓住这样一个发展的良好时机,以后就算美国想遏制我们,也会发觉已经力不从心。”   “为什么不是苏联?”钟可萍疑惑地问道:“我曾问过你,为何不把苏联看在眼里,你只说是制度问题,但我知道,你肯定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生气吗?”黄历问道。   钟可萍停顿了一下,在话筒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我只是——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第330章 苏联的繁荣背后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大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黄历倚窗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一梳月亮象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害羞,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   何梦雨推门进来,提着一个暖壶,知夫莫若妻,黄历吃好饭在小花园里散完步便钻进书房,她便知道,丈夫可能又要熬夜了,煮好一壶咖啡,适时地送了过来。   “在写什么呢?”何梦雨给黄历倒上一杯咖啡,歪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文稿,调侃道:“我记得你白天在写‘造反有没有理’,这到了晚上,怎么又写起苏联了?难不成你想去苏联造反?”   “嘿嘿,你舍得我去吗?”黄历轻佻地拍了拍妻子的臀部,笑道:“我这是写些自己对苏联的看法,仅供参考。”   “供萍儿参考的吧?”何梦雨轻轻打了黄历一下,扬了扬眉毛,取笑道:“每天一个电话,嗯,要不是我看得紧,你呀——”   “这可不能瞎说啊!”黄历嘴上强辩,心里还是有点发虚,“要是传出去——”   “开玩笑的,你当我是长嘴婆啊!”何梦雨说着坐在黄历身旁,拿起黄历的文稿翻阅起来。   黄历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慢慢喝着咖啡,思索着下面该如何写。   “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很羡慕苏联,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何梦雨轻轻放下文稿,很是感慨地说道:“后来看到了一个外国人写的有关苏联的文章,心中还是半信半疑,以为是造谣中伤。”   “事情的真相往往隐藏得很深,或者被某些人选择性地宣传。”黄历点着头说道:“以前的不说了,单说现在吧,苏联国内呈现出热气腾腾的发展趋势,却将危机掩盖住了,失去了最好的改革时机,这种恶果要在很长时间后才能显现出,但没人能够看到。”   正如黄历所说,勃烈日涅夫上台伊始,便宣称继续执行苏共二十大和二十二大路线,他对赫鲁晓夫的“个人迷信和唯意志论”进行了不指名的批判,说“凡是以主观主义和随心所欲的决定来偷换对事情应采取的科学态度的地方,挫折和错误都是不可避免的”,“在农业生产的领导中只凭意志行动越来越占上风,次数很多的、有时是臆想出来的改组造成了神经过敏状况。”   是的,赫鲁晓夫的改革确实有一些问题,但勃烈日涅夫将改革完全停滞,则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当然,他上位之初身体健壮,精力充沛,也具有一番救国家于危亡的干劲和理想,再加上他的身边有一批能干的实干家辅佐——柯西金掌管经济,安德罗波夫致力内政,葛罗米柯主持外交,几朝理论元老苏斯洛夫给他出谋划策,可以说是具有推动改革的实力和条件。   但随后的事情对苏联来说,既是一件好事,同时又是一件坏事,而副作用要到很长时间后才能显现出来。   一九六五年,秋明地区的萨莫特洛尔油井投产,第二年,乌连戈伊天然气田投产,庞大的秋明油田已具备全力发展的规模。仅这乌连戈伊的储量经查明就占世界探明总储量的百分之四十!这是一笔大得、多得难以想象的财富。于是,苏联经济的发展立即卷进了一条勃烈日涅夫意想不到的轨道。   石油,石油,苏联人把目光投在了石油上,一切以油气为重点来决策国内外大事。很快就又有了苏尔古特等大油气田,于是,西西伯利亚的石油和天然气成了在苏联创造奇迹的神:大量的石油运到国际市场,赢得了滚滚的财源,可以进口大量的粮食、食品和日用工业品了。于是,勃烈日涅夫可以理直气壮地宣布降低物价,可以欢宴饮乐、歌舞升平。   苏联历史上少有的欢乐和繁荣气氛使勃烈日涅夫兴奋得忘乎所以了。一些身旁的人和那些他提拔起来的官僚开始吹捧他是当今的“伊里奇”〔列宁和勃列日涅夫的父名都是伊里奇,“两个伊里奇”就是指勃列日涅夫是“当代的列宁”〕,他执政的岁月是“从伊里奇到伊里奇”的时代。于是,勃烈日涅夫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那么大的干劲了,他沉湎于美丽的幻想之中,想把数代领导人干而未竟的事业在他的手中全部完成。   然而,也正是这种表面上的繁荣,使勃列日涅夫时期的经济改革对苏联长期以来实行的高度集中的计划命令式的经济管理体制没有根本的触动,没有解决苏联经济如何持续增长这一实质性问题。   到七十年代后半期,苏联的经济增长速度慢了下来,苏联的经济体制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的弊端暴露得日益充分。究其原因:其一,理论上对于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市场机制调节经济的作用缺乏认识,在勃列日涅夫执政后期还组织了对东欧国家“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批判,从而阻遏了对社会主义新经济体制的进一步探索。其二,实践上由于“新经济体制”的实行,面对所出现的片面追求利润、忽视产品质量、盲目滥发奖金,不顾国家和人民的长远利益等等问题,没能找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害怕改革会引发新的社会矛盾,影响社会稳定,动摇其权力基础,因而改革逐步收缩,出台的改革措施被取消,致使经济体制改革半途而废。   于是,在苏联出现了这样的怪现象,国民经济增长率可以长期保持两位数,经济规模也能保持世界第二,但其主要的消费品却长期短缺;苏联拥有当时世界最多的耕地,但粮食却连年歉收,不得不花大笔外汇进口粮食;苏联的宇宙飞船可以到达月球和火星,汽车却故障频出且耗油惊人;许多苏联百姓家里的家用电器陈旧不堪,电视机爆炸事件经常发生,很多人经常开玩笑说,苏联生产的电视机应当送给敌人。   终于,在那凝滞着老人血液的体制已经不再具有生命活力的时候,这个体制的死亡便不可避免了。      第331章 巧妙的对策      把一套老旧的国家机器换新确实需要时间和代价,而勃烈日涅夫为了所谓的“社会稳定”在十八年里毫无作为,七十多年来苏联只重视重工业,不重视轻工业,不重视百姓的生活,以及十几年大搞军备竞赛把苏联本就不富裕的国民经济消耗殆尽时,老大的国家便轰然倒塌,速度令人震惊。   从这剧变中,有人感叹,有人惋惜,有人高兴,有人能从中取得经验,有人能从中吸取教训。   “……政府要有忧患意识,切不可被表面的成绩所迷惑,或者沾沾自喜,或者故步自封,丧失进取心。发现问题要及时处理,切不可等到积重难返时才徒呼奈何。对于民生,要始终如一地加以重视,这样才能使人民对政府有认同感,对国家有归属感……”   当钟可萍看到黄历写来的参考资料后,沉思良久,观点并不新鲜,字迹嘛,也没多大改进,但她还是珍而重之地将其仔细阅读,从中体味着黄历辛苦工作的深情厚谊。然后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好,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字呀,还是那个丑样子,呵呵,不过,写得还将就。”   她从黄历手中接过领导权,真正开始领导国家和民族继续向前迈进发展时,与她作为特别国务卿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能更深入地了解黄历的辛苦和睿智,更全面地领会到国家各项政策背后的含意,也就更感激黄历在这之前为她铺好的道路。   虽然在发展策略上也要进行一些调整,但南洋联邦协调发展的基础已经打好,奥运会后,原来工业发展所面临的道路、港口、机场、通讯、电力等方面的短缺和瓶颈现象,由于基础建设投资的大幅提高,而得到极大的改善,并使经济发展在奥运会后的三年里持续快速增长。   但正如黄历所说的,没有什么经济政策是普世存在的,是可以永远不变的。经济发展策略要适应变化的环境,就必须适时调整,保持活力。钟可萍现在面临的任务是以稳定经济为主要目标,控制通货膨胀,继续创造社会公平,创造更加平等的收入分配体制,并缩小政府对市场的直接干预,促进市场经济的作用和积极的创造精神,提高产品竞争力,并逐渐向民众参与和创造主导的经济过渡。   等到下一个五年计划,南洋联邦就可能会在金融自由化和财政、税务改革上迈出更大的步伐,创造更好的经济环境。当然,这取决于她第一个任期内经济所发展的程度,以及国家那时候的状况。   任何国家的经济发展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虽然表面上看象是这样,经济政策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比如国际环境、通货膨胀、消费需求等等。要想持续稳定发展,就必须进行经常性的改革,使经济发展能对各种变化的因素作出积极的反应。   不妄自菲薄,也不狂妄自大,南洋联邦的经济飞速发展,但依旧将自己定位于新兴工业国家。对内而言,这对激发民众的进取精神是有利的;对外,则会减少某些国家对于南洋联邦崛起的警惕和防范,也能在某种程度下降低了亚共体贫困国家的自卑感。   钟可萍推开窗户,微皱眉头望着大广场的方向,那里正在游行示威,就是那些受到文革影响的学生。好在电视、报纸等媒体上的警示性文章起了作用,这些游行示威者没有制造出什么动乱。钟可萍所想象中的冲进书店烧书、砸塑像、冲击学校管理机构和国家管理机关的行为没有出现,这让她稍微长出了一口气。   敲门声响了起来,秘书推门进来,说道:“总统先生,人员都到了小会议室,您是否现在就去?”   “好的,我马上就去。”钟可萍答应着,收拾了下桌上的文件,起身向外走去。   钟可萍非常担心文革在南洋联邦青年,特别是学生中的影响。不可否认,文革的乌托邦色彩和青年学生的“先锋”作用对年轻人很有吸引力,再加上华裔的种族关系,使其可能具有更大的影响。她想拟定法令,禁止三十岁以下的南洋联邦公民到中国去访问,以防这些头脑简单的青年被召募为“颠覆分子”。   但黄历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中国现在基本处于封闭状态,去中国访问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政府出台这样的法令,可能会适得其反,更加激起青年们的逆反心理。而且,如果能让这些青年亲身观察现实的中国而不是被动接受宣传中的中国,文革就不会有吸引力,也就是说,要让青年人放弃对毛式革命的浪漫幻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中国,退而求其次,也要让他们了解中国真正的文革是什么样的。   要实现这样的目的,可以采取一个变通的办法,那就是组织青年学生去新几亚岛,与南洋联邦吸纳的逃港者接触,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真实的信息,让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畏狼如虎般地下什么禁令。   这个大胆而独特的想法让钟可萍很受启发,她也想起了年轻的时候,父母苦口婆心地劝,自己不还是象个倔驴似的毅然登上轮船,到祖国去抵抗日本鬼子的侵略。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理想,而这理想是好是坏,是现实的,还是不切实际的,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体会更好一些。   而且,就目前来看,游行示威的学生还不占多数,行为也还算遵纪守法,此时出台刺激性的政策确实不太适宜。钟可萍和智囊们经过了再次商议后,决定采取多种方法来消除文革带来的不利影响。与逃港者接触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方法便是在校园内展开辩论,对文化大革命进行深入的分析和研究,而不是停留在表面上的口号,如果将学生们走上街头制造动乱的冲动消弥在口舌之争中,岂不是更好。况且,真理越辩越明,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第332章 美国乱局      东南亚国家在各自想着办法抵御中国文革的影响,以及输出革命的动乱,南洋联邦也在使负面作用降到最低,以便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而美国同样也在六八年陷入了一场大骚乱,事件的起因虽然是由黑人人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被刺引起的,但种族骚乱在几年里却一直没有中断,这次更是一次大爆发,使约翰逊总统陷入了困境。   当然,这种困境是多方面的原因引起的,而且由来已久。说实话,从美国人的角度来看,约翰逊不应该算是一个坏总统,他也打算忠于肯尼迪的事业。他从“新边疆”继承下来了四大法案:民权法案、减税建议、医疗补贴和联邦政府对教育事业的补贴。前两项得到优先的处理,但在他的诱导下,全部法案都在国会获得通过。   约翰逊对此还不满足,他继续努力,到第八十九届国会第一次会期休会时,它已通过了政府提出的八十九件重要法案,只否决了两案。他满可以为已有的这些成就沾沾自喜。但他却不然。永远不以为满足,他不停地想方设法要独占新闻界的注意,使非议他的人转变态度。   但是也还有许多人感到不放心,这些人则以奚落的,甚至常常是蔑视的态度看待着约翰逊。在大城市的富有创造性的各界和大学的教学人员中,憎恶约翰逊的人比比皆是。英国新闻记者亨利·费尔利在访问美国后写道“美国知识分子以辱骂约翰逊总统为乐事,使我感到不胜怪异和厌恶。那些苛责是人身方面的,反映出一种对这个人的过分挑剔的轻蔑……有一个人对我说,他是一个大饭桶……别的人说的也差不多,至多是没这么干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满情绪蔓延到了为数要多得多的美国人当中,后者原来只是模模糊糊地讨厌约翰逊的江湖气。另外有几百万的人产生这种情绪是由于他们爱戴约翰·肯尼迪,至今还悼念他,毫无道理地认为约翰逊是一个篡位者。最后,除这些人之外,还要加上美国的广大群众,他们则是为大城市中黑人贫民区中日益升级的暴力行为和大学校园中日益增长的骚乱感到不安,甚或是感到受成胁。而约输逊坚持要包揽一切,自然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因此他们才集中火力轰他。   约翰逊很困惑,他一直琢磨那些一直在折磨他的报纸和奚落他的人,“在那里的那些人。”在恼怒中他脱口问道:“他们要什么——他们到底要什么?我给他们带来了好光景,我给他们的好立法比谁都多,而他们在干些什么呢——攻击和嘲弄。罗斯福能干得更好吗?还有人能干得更好吗?他们知不知道只能得到我这样的一个总统?他们知不知道现在还在打仗?”   嗯,约翰逊的最后一句抱怨或许是这个谜题的一半答案。当美国人在老挝扶持起萨纳尼空政府,并想独自把持的时候,失败的种子便已经种下。他们不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在帮助任何政府制服暴乱的时候,必须确认这个政府是否会得到人民的支持,如果人民不支持当政的政府,那将是很难挽救它的……萨纳尼空政府所以在战争中失败,不是由于缺乏装备,而是由于缺乏内部的粘合力量。   之后,约翰逊作出了反对增税的决定,是对美国财政稳定的一个沉重打击。那一年的财政赤字达六十八亿美元。而更大的赤字可能还摆在后面,因为到那时每月的战费将高达十亿至十五亿美元之巨。虽然这与历史上越南战争的耗资减少了一半还多,但依然招致了无法控制的通货膨胀的开始。   到了一九六八年,原本是少数人参加的反战示威随着战争的久拖不决,随着伤亡数字的持续增加,越来越变得气势宏大起来。   “我们要求不再把美国青年送到一场对他们、对老挝人民都没有好处的战争中去打仗。我们已从纳粹德国吸取了教训,绝不同意任何政府的侵略性的好战政策,即使这个政府是我们自己的政府,我们也是这样!”   这些反战的话还算温和,但是许多地方的示威者所使用的语言,却象战争本身一样,越来越充满仇恨。就在华盛顿感恩节后的星期六,两万名示威者首次喊出:“喂,喂,约翰逊,你今天杀死了多少青年?”   美国人就是美国人,他们不会接受长时间的不断的伤亡,并且容许美国承担没有尽头的义务。得到了中国和苏联支持的北越在老挝战场上与美国人进行着一场人力与技术装备的抗争,而充当评判员的则是美国的公众舆论。   经过了上一次的重创后,北越政府得到了一个教训:侵略是愚蠢的,但把类似的军事行动进行改头换面却是可行的;对付一个敌人是明智的,对付一群敌人则是狂妄自大的;渗透颠覆是可行的办法,但缺少了渗透地区的策应则是危险的;与火力占绝对优势的敌人打正规战是自取灭亡,只有依靠山区和丛林进行的游击消耗战才是制胜之道。   基于这样的经验和教训,北越将老挝作为一个反帝新战场的时候,尽量不去触动越南王国以及其背后的南洋联邦和亚共体的利益,使其没有介入老挝“内战”的借口,甚至还在表面上不时透露出要与越南王国和平共处,和平竞争,和平统一的意向。或许这也是中国方面给出的战略战术,那就是分阶段树立敌人,分期打倒。   显然这个策略是比较成功的,而且胡志明亲中,武元甲亲苏,越共在两个大国分裂的时候,却得到了极大的利益。中苏都在拉拢他们,在比赛似的把物资送到他们手里,想得到他们的欢心。而越共则两面通吃,实力在不断增强。   当然,黄历不把老挝纳入亚共体,也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北越的信心。虽然在老挝的美军不断增多,尽管伤亡比例越过一比五甚至更多,但越共已准备好无限期地接受这样的损耗。在“老挝阵线”的协助和策应下,北越的士兵不断地从两国边境进行渗透,速度比美国运入军队要快得多。而这一切都是在“老挝内战”的幌子下进行的,北越士兵也挂着志愿的名义。   美国三军参谋长要求猛烈轰炸北越。他们对白宫说这样会使敌人屈服,而且还会迫使他们走到谈判桌边来。显然,约翰逊政府是极其主张轰炸的,但阻力却是很大。两个有影响的民主党人乔治·鲍尔和约翰·加尔布雷思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曾参加过美国战略轰炸效果调查组。这次调查发现盟国的轰炸不仅未能削弱德国的战争生产,反而加强了德国人民的同仇敌忾之心。德国是一个高度工业化的国家。如果轰炸在那里都没有达到目的,那么,用以对付一个落后的亚洲国家的经济,其成功机会最起码也是十分可疑的。   约翰逊还在犹豫,但国内的黑人解放运动已经越来越猛烈,好斗的黑人青年已经不再听马丁路德金非暴力反抗的号召,他们不断向金博士要求采取更大胆的方针。而主张保持种族隔离的三K党也获得了空前众多的党徒,即使在南北战争后的南部重建时期,也没有这么多过。   流血、杀戮,示威、游行,纵火、破坏,整个国家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其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对暴力的向往。现在回想起来,肯尼迪总统之死和暗杀他的凶手的被谋杀,看来就是前兆。在今后的岁月里,由于黑人被压抑了一百年的愤怒和失望现在已迸发出来,类似的表现必将接踵而至。   而马丁路德金被刺杀,则成了暴乱的导火索。具有讽刺意义的是,马丁路德金是继甘地之后最伟大的主张非暴力主义者,可是他的死却引起了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放火、抢劫以及其他刑事犯罪活动。   遭受破坏的城镇有一百六十八个。华盛顿受到的打击最甚,纵火事件达七百十一起之多。单在首都,被杀死的就有十人,其中一个白人是从汽车里被拖出来,用刀捅死的。约翰逊总统命令在所有联邦的建筑物上一体下半旗致哀,这对一个黑人是从未有过的一种礼遇,但恐怖行为照旧不断。有些距离白宫只有几个街区的建筑物,也被放火点燃。全国统计,纵火事件共二千六百起,被抓的人二千六百人,受伤的达二万一千三百七十名。为了恢复秧序,政府派出五万五千名士兵。   在内忧外患的打击下,约翰逊的支持率急速下降,按着是在威斯康星州举行的大规模预选,结果证明他的组织在瓦解,连那里忠于他的民主党政客的儿女们都倒向了竞争者麦卡锡。   约翰逊总统仔细思索了这种植况,发表了电视演讲。他说:“国家需要团结一致。我己最后决定,我不应让总统的职位同这个选举年里不断发展的党派分裂牵扯在一起……我认为我不应该为了个人党派的原因而耗费自己一天乃至一小时的时间……为此,我将不争取也不会接受我党提名而去参加竞选下届总统。”      第333章 美国社会变革的阵痛      “暗杀从不曾改变过历史的进程!”罗伯特·肯尼迪在他哥哥死于达拉斯后曾经这样说过,但这话并不确实。他哥哥的死,以及他本人的死,都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他在洛杉矶遭一名阿拉伯裔的枪手刺杀,这名枪手痛恨肯尼迪所喜欢的以色列。从表面看,这似乎就是他杀死肯尼迪的唯一动机。   肯尼迪家族及其朋友再一次伴送一口棺材搭乘波音707飞返东部。联合国下半旗致哀,对于一位从未当过国家元首的人如此表示敬意,这是前所未有的。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所谓肯尼迪家族的梦魇、诅咒,不过是肮脏的政治的牺牲品。   黄历看着电视,微微眯起了眼睛,已经被提名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尼克松没有了最强劲的竞争对手,终于可以上台了。这个家伙现在转运了,形势对他非常有利,苏联镇压了捷克斯洛伐克,名为“布拉格之春”的改革夭折。听说尼克松的一个助手看到这个消息极为兴奋,叫道:“运气其好!这个捷克事件真是再好没有了,使得主张温和路线的人陷进鬼也不如的困境!”   运气虽然好了,但尼克松所面临的状况却是很严重的。民主党仍然控制着国会,尼克松即将成为一百二十年来在开始执政时国会山两烷却都归反对党把持的第一个总统。   而且,在他看来,自走出大萧条的深渊以来,美国还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分裂过。一些人的口号是“热爱它否则就离开”,另一些人的口号则是“不改变就会失掉它”,这两种人之间存在着在目前怎样也无法弥合的鸿沟。要找出共同的基础,只能等到那些突出的问题获得解决之后,而其中的头一个就是战争问题。   战争不光是外部问题,它已经滞碍了美国在社会问题方面的努力和投入。连一些黑人民权运动家都认识到,只要战争还在继续,就是阻碍黑人进步的最大障碍。黑人在作战部队中的数目超过了应有的比例,而本应用于黑人区的钱也花在战争上了。现在,谁都不能妄谈战争的存在不是在严重影响民权运动的命运。   在美国,似乎什么事都超出了常轨。从装水管道到电视机再到F-111折翼喷气式飞机,全部乱了套。差错责任难以确定,然而却无处不有。人们对于事物是否还能正常进行下去似乎已不在意。把一个社会联系在一起的纪律不断在削弱,在某些方面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了。理查德·尼克松把这种种都归咎于过于宽容。   不顾社会服务工作的风气发展的越来越厉害,纽约的垃圾工人发起了大罢工,结果十万吨发臭的垃圾遍布街道;运输工人工会举行罢工,使该市一百六十五英里的地下铁路和五百三十英里的公共汽车线路失去作用,使曼哈顿商业区陷于瘫痪状态;接着,纽约的警察设纠察线包围了市政府,高呼“警察权力!”;全国七十五万邮递员中有三十多万人决定停止递送邮件,这次罢工后来蔓延到阿克伦、布法罗、克利夫兰、芝加哥、丹佛、圣保罗和旧金山等地。这次罢工在美国邮政史上是破天荒头一道,而且破坏性很大。许多企业被迫中断业务。纽约各家银行不能收到每天平均达三亿美元的存款,四十万领取救济金的人收不到支票,证券文易公司不得不雇用装甲卡车在华尔街上来回送证券。   对于站在分水岭左边那些觉醒起来的年轻理想家说来,世上似乎根本不存在什么神圣的东西,美国国旗、上帝、母性、知识、荣誉、谦虚、贞洁以及诚实等,全都说不上。据六八年保险统计员发现,社会上欠债不还最多的人是那些欠学费贷款的年轻大学生。有一次,一位学院院长给刚毕业的一个欠债者写信,得到的答复竟是这位校友裸体呆在山洞里的一张相片。对于某些中产阶级的青年说来,他们现在极力要做到的是不可信赖、不忠诚、不助人、与人为敌、不讲礼貌、不宽厚、不服从、不开朗、不节约、怯懦、卑鄙和傲慢。   可以说,尼克松所以当选总统就是对这一切的反应,而且是一种健康的反应。美国目前已不再需要什么空想家,而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保守的政府,另一个艾森豪威尔时代。这个政府将会抵制削减赋税的诱惑,尽可能设法平衡预算,保证美元稳定,制止通货膨胀。   千里之外的敌对行动要尽快地结束,一切对外政策部将只根据美国国家的利益来评价。在国内,联邦政府的作用将受到明确的限制,国会的特权则将恢复,两代人之间、种族之间、宫人与穷人之间、不同地区之间以及各种宗教之间的相互联系将得到加强。   一九六八年美国精疲力尽的情况在黑人区表现得最明显不过,这些居民区在这一年里比任何人所预言的都要平静得多。林登·约翰逊在春天说过,“我们将有一个不好过的夏天。我们在肖除缺陷前将会有好几个不好过的夏天。”尼克松预言会有“街头战争”。   美国司法部在几年处理市中心区的骚动问题上已经变得如此老练,以至制定了什么叫大骚乱的标准。那就是必须有暴力行动,参加人数必须在三百名以上,至少得持续十二个小时或更长的时间,还一定得出现开枪、抢劫、放火和破坏公共财产等情况。一百五十人参加、持续时间是三个小时的只能叫做“严重扰乱”。陆军已经训练了共有—万五千人的七支特种部队来对付市民的骚乱,黑人领袖们预言,它们到春天就能用得上,因为空前的大爆发就在眼前。   这些领袖的确做出了样子。他们讲授关于游击战和逐屋作战的课程。争取种族平等大会以向左转的战斗姿态参加了大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和南部基督教领导人大会,主张一种毫不克制的态度。就连知名黑人也都采取了强硬路线。   然而,骚乱并没有发生,或是发生的不多。实际发生的骚乱不及人们预料的一半,其他大城市都没有出现过去三年中发现过的破坏事件。美联社报道:“就种族斗争来说,这是五年来最冷清的夏天。”只有十九人死亡,和头一年的八十七人死亡相比就算不了什么。其原因之一,是那些最会煽动的闹事者都不在街头了。他们有的坐了牢,有的逃亡它地。   而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则是黑人已经看清正是他们自己成了骚乱的主要受害者。他们的商店被抢劫,他们的汽车被毁坏,他们的住房被焚烧,他们的子女遭遇危险。黑人领袖希亚瓦塔·哈里斯说,“我们在自己的区域烧毁商店的那种暴动阶段已经过去。整个运动已转到另一个方向,就是运用黑人的权力,谋求我们作为一个民族的尊严。”   按照教育程度、工资和担任公职情况来看,也就是如自修德所说,“按照每一种传统的进步标志来看”,美国黑人已经在前进了。从小处可以看到明显的变化。电视屏幕就是一例。取消种族隔离在电视中已成为现实。如今几乎每一套连播戏剧节目中部有一个黑人演员。“佩顿地方”里的神经外科医生就是一个黑人——而且黑人“朱莉姬”是女主角之一。   一种新的更有效的抗议办法由一个黑人牧师杰西杰克逊在芝加哥提倡起来,他通过号召自己的会众联合抵制某些白人商人的产品的办法,来迫使这些商人雇用黑人。大西洋一太平洋联合茶叶公司就使九百七十个黑人有了工作;朱厄尔茶叶公司雇用了六百六十一人。杰克逊所谓的“面包篮行动”还说服商人们在两家黑人银行开立了帐户,使他们所收存款由五百万美元增加到二千二百万美元。   黑人现在有了经济实力了。人口调查局后来了解到,每年挣钱在一万美元以上的黑人家庭在六十年代已从百分之十一上升到百分之二十八,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加,黑人终于开始步入中产阶级了。   相对于美国社会处于变革前的阵痛,六八年的中国也在对外的思想上面临着新的挑战。“文革”最初几年,由于全面出击,造成了四面树敌,中国面对的国际局势十分严峻。美苏两大集团都视中国为敌人,美国在老挝的战争继续扩大,飞机和军舰常常侵入中国的领空和领海,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每次都提出警告。苏联政府则以重兵集结在中苏和中蒙边境,多次对中国进行武装挑衅,对中国构成严重威胁。而“布拉格之春”的夭折,苏联武装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在六小时内便占领了这个社会主义国家。尤其给中国很大的刺激,中国开始把苏联的军事威胁作为国家安全战略全局的重点来考虑。      第334章 中国政策的变化      中美、中苏之间会不会发生大战?苏美两国比较起来,谁对中国安全的威胁更大?要打开这种局面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   摆在中国领导人面前的问题是严峻的,因为全力支持北越和老挝与美国的战争,美国人对中国是仇恨的;赫鲁晓夫下台,勃烈日涅夫却更讨厌中国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并不适用于现实情况。处在美苏两大国的夹击之下,而临的险恶处境迫使他们必须认真考虑这个生死攸关的事情了。   当时从国际关系的全局来看,苏美两个超级大国的军事力量对比正向着有利于苏联的方向发展。苏联凭借其迅速膨胀起来的军事力量到处伸手。苏美争霸出现了苏攻美守的态势。这种在一段时间内存在的新态势直接影响中国的周边状况,从某种程度上看,美苏之间的矛盾有超过美中之间矛盾的迹象。   政治上再狂热,思维再浪漫,最后也要归结到对严酷现实的考虑之中。但得出这样有可能的结论,还并不意味着迅速的转变。试探,是首先的步骤,中国与美国没有沟通的渠道,作为在宣传上一直篾称的“美帝”,采取过于明显的表示也是不适宜的。权衡分析之下,南洋联邦便进入了中国领导人的视线。   在中国领导人眼中,黄历是个功利主义者加实用主义者,是个身上散发铜臭、抱着美国粗腿的势利眼。一切行为都是以“利”字当头,用这个标准来分析黄历的性格,以及南洋联邦的政策,是比较准确的。那么,就以“利”来开路,试探南洋联邦是否愿意作中美之间的中介人吧!   因为收留逃港者而造成的两国关系的隔阂只是体现在贸易和宣传上,那就从这两方面开始转变吧!尽管变化是悄然而不引人注目的,但对于敏感的政治家来说,这却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信号。   南洋联邦此时也正在分析美国新总统上台后国际形势的可能变化,以及对南洋联邦的影响。为此,钟可萍总统不惜屈尊纡贵,亲自来到了政府咨政黄历的家中进行面对面的请教。   这家伙是不是探听好了,趁着偶老婆不在家,跑来——。嗯,黄历拍了拍脑袋,将这种不道德的想法收起来。老实说,他的心情相当不错,要当外公了嘛,何梦雨便是特意赶去看望并小住几天,以尽到“母亲”的责任。黄历对此很欣慰,尽管是继母,但在很多方面,何梦雨做得却非常好。   “……我们注意到了尼克松在竞选时所说的话:亚洲的和平不能来自美国。它只能来自亚洲。亚洲的人民,亚洲的各国政府——它们必然是起主导作用的。如果侵略者的统治能摧毁一个民族的自由,那么过多地依靠一个保护人,最后也将完全腐蚀掉这个民族的尊严。”钟可萍皱了皱眉,用手指弹了弹手里的咖啡杯,用发出的声音提醒黄历注意听。   黄历挑了挑眉头,淡淡地笑道:“这话听起来非常明确,但每当这位新总统答应把某件事说得非常明确时,那便是这件事快变得难以理解的时候了。美国人从老挝的泥潭里走出来的并不是出于对误区已有了某种清醒的认识,而是事实强迫他们离开赌台。但这还需要一个过程,可以称之为回光返照,美国在老挝应该还要经过一次或几次大的军事行动,才会做出撤出的决定。”   “尼克松敢扩大战争?”钟可萍疑惑地问道:“美国的反战情绪越来越激烈,难道他的和平的许诺只是竞选时说给选民们听的?”   “难道不是?”黄历嘿嘿一笑,说道:“我对这个家伙还是有些了解的,把自己认为别人要听的话告诉别人是他的一个老特点。现在,他已经坐上了总统宝座,他不必再为选票而让步。他很可能制造一次谈判破裂的假象,在老挝战场上进行最后一次拼搏。”   “从你的内心来讲,是不是希望战争能够继续下去?”钟可萍似笑非笑地问道。   “难道你不是?”黄历冲她挤了下眼睛,扳着手指头说道:“战争多延续一个月,美国人消耗的物资是多少?我国因为提供物资而获利又是多少?岂止是我们希望美国人继续在老挝打下去,越南王国、韩国等从战争中获利的国家,也都是这样的想法吧?”   钟可萍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尽管感情上有些无法接受,但我国确实在这场消耗战争中获利极大。枪支、弹药、炸弹等等,我们躲在幕后,赚着染血的金钱。”   黄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低沉地说道:“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我们既然无法改变,从中获利也就无须过于内疚。你,我,真不是救世主,这世上也没有救世主。”   钟可萍轻轻吸息一声,说道:“我看过有关老挝战争的文件,那里十多岁的孩子就穿上了对他们来说是太大的军装,死在战场上。成千上万孤儿饱经战祸,衣不蔽体,终年流浪。每想到此,我的心情便十分不好。”   “听到这些,我的心情也不会好。”黄历说道:“但我会进行调整,你也应该这样,坚信这样一个准则:对国对民有利的,即便不道德,甚至是卑鄙的,也要去实行。否则,你就不配当总统,而应该去做牧师。”   “明白了。”钟可萍艰难地一笑,说道:“中国似乎在释放某种信号,文件资料你想必都看到了,对此是如何评价的?”   “或许到明年,这种信号的意义会更加明显。”黄历沉吟着说道:“中国领导人是好面子的,我们不妨采取一下主动,提出重开大使级会谈的建议,作为一种试探。”   钟可萍点了点头,说道:“希望这次不会再倒退,我们已经承认了中国,但建交却拖得太久了。”   “这不全是我们的责任,也不全是他们的错误。”黄历微微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335章 中南关系的迈进      微风徐徐,在树荫下却依然暖意融融。刚刚吃过午饭,黄历和钟可萍坐在椅子上,有些懒懒地聊着天。   “若是山姆大叔被半个贫穷小国打得落花流水,倒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惊讶的事情。”钟可萍有些揶揄地说道:“丢脸的撤出?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没有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只是你没有看透这场战争的实质。”黄历将剔牙的牙签扔掉,解释道:“在他国的土地上打仗,究意谁能耗过谁,嗯,这可是个大有学问的难题。”   “如果是你来指挥,也许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越南王国就是一个例子。”钟可萍望着黄历,眼中透出钦佩和爱慕的神情。   黄历苦笑地声,避开了她的目光,说道:“也许能给敌人造成更大的损失,但对取胜没有把握。插手越南王国那也是综合了各方面的因素,最主要还是越南王国的政府比较争气,换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也就顺其自然,不去管闲事了。”   “可惜美国人没有你那样的眼光。”钟可萍轻轻抿了抿嘴,鄙夷地说道:“看看他们找的都是一些什么货色,只要反共,就不管他是腐败、无能,还是独裁专制。现在好了,上马容易下马难,看他们怎么从泥潭里把腿拔出来!”   “所以还要打下去,得打出个有利于谈判的局面来,美国不能丢面子!”黄历笑道:“但能不能保住面子还很难说。尼克松可能已经有了谋求政治解决的思路,但必须作出强硬的姿态,以免对手要价太高。但他们又陷入了另一个误区,美国士兵为了这个面子又要死不少人了。”   “什么误区?你总是不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是不是怕我不给你打电话,或者来找你,所以总是留个小尾巴。”钟可萍挪了挪椅子,更靠近了黄历一些,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咳,黄历干咳了一声,故作镇静地说道:“哪有的事儿,我也是突然有所感悟。其实,衡量一个国家的强弱是有标准可循的,并不在一场战争的胜负。美国就算在老挝失败了,可它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而北越和老挝仍然是贫弱小国。美国最怕的是让人们看到一个地球上最强盛的国家却败在一小批游击队手下。在白宫的决策者来说,美国强大的声望是世界秩序的支柱,这就导致了一种恶性循环:为了声望,必须投入更大的力量,在投入更大力量后遭到失败,就更损害威望。就象一个世界级拳王跟一个小孩搏斗,败则蒙羞,胜亦无光。”   “分析得精辟。”钟可萍眼睛亮了起来,半晌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若有所思地回味着黄历的话。   刚吃过饭,又在这温暖的环境中,黄历稍有些困倦,头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一只柔荑慢慢伸了过来,轻轻放在黄历的手上,黄历身体僵了一下,将眯着的眼睛完全闭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握住了钟可萍的手。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相握,十指纠缠在一起,谁都懒得说话,只是用彼此的体温传递着复杂的情感。   “中国正在调整外交政策,我们可以作出一些积极的反应。”黄历幽幽的声音象从远方传来一般进入了钟可萍的耳朵,她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听着,“但也不要表现得过于急迫,贸易上可以放心扩大,但政治上还是要慎重。如果需要我们充当中美之间对话的中介人的话,保持中间立场,更能取信于人。”   “不想说话,就这么呆着。”钟可萍懒懒地说道:“以后打电话再谈,或者我来找你。嗯,你去找我也行。”   黄历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打电话最好,或者,还是我去找你吧!”   “我等着你哦!”钟可萍的手握紧了一些,幽幽地说道:“当总统对我来说或许是世界上最困难的工作,但有你的支持,它就不会成为某些人所描述的那种令人畏惧的巨大负担。”   黄历没有说话,轻轻捻捏着钟可萍的小手,两人都觉得很惬意,很满足,就这么手拉着手在树丛下斑驳的阳光下静静地坐着,在微风吹拂中思潮波荡。   ……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印尼共和国第二任总统苏哈托通过英美向南洋联邦提出了访问的请求。作为相邻最近的强国,南洋联邦的敌视象一块大石头压在苏哈托的头上,在六九年即将开始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想顺利实施,就必须与南洋联邦实现关系正常化,以使他能将全部精力放在国内的经济建设上。   印尼共和国的版图经过黄历的连番挤压,只剩下了爪哇岛、西努沙登加拉、东努沙登加拉和帝汶岛。无论从领土面积、军事实力,还是从经济发展上来看,与南洋联邦已经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南洋联邦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苏加诺的狂妄、不切实际的叫嚣令两国的关系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当然,这种紧张状态只是对于印尼共和国来说,南洋联邦的海空军占有绝对的优势,印尼共和国已经不称为威胁。   在国际政治关系中,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印尼已经沦为了三流国家,南洋联邦也表现出了宽宏大量,向苏哈托发出了邀请。或许苏哈托在访问前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但在访问过程中的所闻所见,彻底打破了他的那点侥幸。   与印尼共和国的穷困相比较,南洋联邦无论是城市设施,还是农村建设;无论是民众生活,还是工厂企业,都令苏哈托自叹不如。与这样的国家开战,也只有苏加诺那种自我感觉良好,极度自我陶醉的人才敢想。   苏哈托是一个独裁者,是一个杀人屠夫,但黄历的出现,已经使他的施展空间被大大压缩。而且,这个家伙能被称为印尼的“建设之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他对经济建设的重视程度,就不是光说空话大话,却没有具体措施的苏加诺可比的。   对苏哈托的接待是礼貌的,是合乎规格的,但却不是非常热情的。这或许也透露出了南洋联邦政府的某种意向:印尼共和国对于南洋联邦是可有可无的,千万不要高估自己国家的作用。   当苏哈托在会谈中透露加入亚共体的想法,钟可萍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而是委婉地表示,亚共体有自己的议事机构,南洋联邦只是成员国之一,虽然对这种想法持谨慎欢迎的态度,但最后的决定权还需要亚共体各成员国商议后决定。   苏哈托当时不明白,以为这是谦逊的外交辞令,南洋联邦在亚共体的地位和影响是有目共睹的,越南王国、韩国、巴基斯坦已经成为了铁杆拥护者,泰国、马来西亚、斯里兰卡等国也正在向南洋联邦靠拢。这其中一个是经济因素,另一个则是国家的安全考虑,南洋联邦日益增长的军事实力正在撑起一把保护伞。等到老挝的事情尘埃落定,苏哈托才真正了解了南洋联邦的真实意图。那就是与美国走得太近的国家,是得不到南洋联邦的欢心的。   尽管南洋联邦表现得很谨慎,但苏哈托的访问也不是全无收获,在缓解了两国敌对关系的同时,两国开始了建交谈判,实现关系正常化只是时间问题了。   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南洋联邦当然有自己的野心,将西方势力逐步挤出去,一直是这个国家的长远目标。而实现这个目标的关键便是联合中国,统领亚洲,虽然道路坎坷,但迈出第一步的时机正日益成熟起来。   中南贸易额稳步上升,在六八年末已经比谷底增长了百分之六十,随着中国内地媒体上斥责南洋联邦的报道销声匿迹,南洋联邦终于提出了重开大使级会谈的建议,经过往来磋商,双方初步定于六九年一月在巴基斯坦进行首轮会谈。   对于中南两国有些突然的改善关系的举动,国际上作了些猜测,但并没有掀起大的议论,而美国方面,则因为处于新老总统交替,官方未作置评。   重新迈出与中国改善外交关系的步伐,并不是钟可萍的头脑发热,而是黄历基于后世的了解,以及对尼克松的研究和美国的现状作出的决策。在一本美国六七年的《外交季刊》上,是尼克松第一次透露出认为美国和共产党中国建立关系非常重要这一想法。   随着尼克松的上台,黄历认为美国将会采取认真的公开步骤。而中国的对外战略也正处于转变的前夕,六十年代不顾一切地输出革命不但没有实现推动世界革命的战略目标,反而使得中国在国际上空前孤立,国际影响大大地减弱,即使从推动“世界革命”本身来看也不是有效的策略。   但事物的变化往往同化学反应一样,需要一个催化剂,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进入一九六九不久,这个催化剂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第336章 珍宝岛催化剂      时间可以追溯到一九六四年赫鲁晓夫被废黜的时候,这个事件造成的后果之一是苏联军事领导对制定国家对外政策的影响急剧增大。军人对赫鲁晓夫大规模裁减陆军极为不满,他们抓住机会,作出了加强中国战线上的军事实力的决定。随后,中方也采取了类似的步骤。   虽然苏联驻华使馆的人员一再说中国人不准备大打,但他们同时强调,在他们看来,中方在边境发生小战斗时有一定的策略。苏联外交官得出结论:自六四年边界谈判失败后,中国人采取了把苏方从他们认为属于自己的那些河中小岛上排挤出去的方针。针对这种情况,苏共中央指示苏联边防军对上岛的中国人进行“有节制的”反击,认为这种方针将向中方表明,只有通过外交途径才能解决问题,进而保证中国代表尽快回到谈判桌上来。自然,与这种方针相配合,苏方大大加强了沿中国边界一线的苏联武装力量。   作为对苏联加强边境军事力量的回应和防范,沿苏联边界一线的中国军事实力也有所加强。到一九六七年,中国沿鸭绿江、乌苏里江和黑龙江部署的军队人数已达四十万。   一九六八年苏联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入侵大大加快了中苏对抗的升级,实际上使两国间的对抗达到了新的水平。对中国来说,苏联的这个举动是个极其严重的挑战,原因是:第一,北京特别担心,根据“有限主权论”,现在莫斯科有可能打着“拯救社会主义事业”的旗号,干涉中国的内政;第二,美国和西方容忍苏联占领捷克斯洛伐克,这个事实证明,它们承认同苏联“划分势力范围”,因此一旦苏联对中国采取行动,它们有可能持同样漠不关心的态度;另外,使中国人很不安的还有这样一个事实:象越南人民共和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这些对他们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国家,担心“同美帝国主义发生对抗”,明显支持苏联对捷克斯洛伐克采取的行动。   在这种情况下,北京采取的方针是,一方面准备同莫斯科作“针锋相对”的斗争;另一方面竭尽全力引起全世界对苏中对抗尖锐化的关注,然后把同莫斯科抗衡的西方主导国家拉到自己方面。   所以说,在一九六九年三月珍宝岛事件爆发前,中国方面已经很明确地确定了自己的意图。这个时期,中国试图表明自己在边界问题上的立场的正确,证明苏联对华政策的侵略性质,用事实证明中国不怕苏联的军事压力,不允许象对待捷克斯洛伐克那样对待中国。并且试图通过采取强硬而有节制的立场,既能制止冲突不可预料地升级,又能向世界说明中苏矛盾的尖锐、严重程度。   突然爆发的珍宝岛事件,在发生冲突的两个国家和全世界,引起了极其广泛的反响。为了证明自己在冲突中的立场正确,苏联领导人和中国领导人都坚持认为自己在冲突中取得了胜利,并准备为巩固战绩采取进一步的坚决行动。随后,三月十五日在珍宝岛上发生第二次冲突,这次战斗的性质更为严重,双方都动用了常规军,苏方集中使用了火箭炮。   如果单纯地讲在六九年三月发生的珍宝岛战斗的结局,那么中方可以认为是他们取得了胜利。因为在这之后不久,中国人实际上控制了珍宝岛。但围绕珍宝岛的冲突决不是由双方要控制这个小岛的简单意图引起的,而是有更广泛的战略考虑。这场突然爆发的战斗,使莫斯科和北京向常规军的大规模冲突靠近了,不能不为双方的作战计划带来重大变化。   当时苏联军事领导人比较了解中国武装力量的潜力,因为他们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中国武装力量在解放后的建设。他们在报告中特别指出。从五十年代后半期起,中国领导人大力发展核武器和其发射装置,却因此减少了对装甲兵、炮兵、运输和通讯的投资,所以也大大降低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大规模进攻性战役的能力。   但是,由于中国在人力资源方面占有巨大优势,苏联军事领导人也很感不安。苏联驻华使馆不断提出警告说,在“文化大革命”的混乱情况下,中国某些领导人,为了加强自己在争权斗争中的地位,有可能下令在边界上发动大规模作战行动。   同时,以苏联国防部长格列奇元帅、部长助理崔可夫元帅等人为首的军方强硬派主张“一劳永逸地消除中国威胁”。计划是动用在远东地区的中程弹道导弹,携带当量几百万吨级的核弹头,对中国的军事政治等重要目标实施“外科手术式核打击”。   但是,使用核武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了得到支持,苏联与美国进行联系,试探性的提出联合对核武器发展尚处初级阶段的中国核力量实施摧毁性打击。苏联的意图非常明显:在中美关系当时也很尖锐的情况下,如果苏联动手,是符合美国的利益的,起码他们是这样认为的。美国不同意联合打击也没问题,最少也能让美国保持中立吧!   可是,这回苏联人失算了。尼克松在同他的高级官员紧急磋商后认为西方国家的最大威胁来自苏联,一个强大中国的存在符合西方的战略利益。最可怕的是,一旦让苏联人打开潘多拉盒子,整个世界就会跪倒在北极熊的面前。到那时,美国也会举起白旗的。   “我们能够毁灭世界,可是他们却敢于毁灭世界。”得出这个可怕的论断之后,美国决定阻止苏联人。他们认为:只要美国反对,苏联就不敢轻易动用核武器;而且应该设法将苏联的意图尽早通知中国,但做到这一点很难,美中三十年来积怨甚深,直接告诉中国,他们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美国人在玩弄什么花招。      第337章 黄历的斡旋      一九六九年八月,美国一家不起眼的报纸《华盛顿明星报》在醒目位置刊登了一则消息,题目是“苏联欲对中国做外科手术式核打击”,文中说:“据可靠消息,苏联欲动用中程弹道导弹,携带几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头,对中国的重要军事基地——酒泉、西昌导弹发射基地、罗布泊核试验基地,以及北京、长春、鞍山等重要工业城市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则消息立即在全世界引起了强烈反响,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勃烈日涅夫气得发疯,在克里姆林宫暴跳如雷,美国人出卖了他们,但那又怎么样,美国无秘密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美国人就是利用这点使勃列日涅夫看到了也无法怪罪他们。   这只是向中国示警的一个渠道,而另一个则是中南正在埃及开罗进行的第二轮大使级会谈。连续两次会谈,间隔不过半年,外界普遍认为这种举动非比寻常,意味着中南外交有可能取得重大突破。而美国政府对此保持沉默,也引起了不同的猜想。   媒体上的报道,再加上大使级会谈中得到了消息,使中国领导人没有象基辛格所说的“但愿中共领导看到了这则消息,千万不要随后扔掉”。毛泽东听取了周恩来的汇报后提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方针,全国很快进入了“要准备打仗”的临战态势,许多企业转向军工生产,国民经济开始转向临战状态,大批工厂转向交通闭塞的山区、叁线,实行“山、散、洞”配置,北京等大城市开挖人防工事。   八月底,美国侦察机关报告说,驻扎远东的苏联空军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八月二十七日,中央情报局局长私下向新闻记者透露:苏联代表已就对中国的核设施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的可能性问题,向其东欧盟国作出了试探。   九月十日,苏联驻联合国代表团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同美国同事交谈时说,苏联在军事上具有对中国的压倒优势,如果中国目前的敌对方针继续下去,大规模冲突可能是不可避免的!   所有信息都通过南洋联邦传到了中国领导人那里,他们积累了相当多的很有威胁性的情报。此时,南洋联邦总统钟可萍联合亚共体成员国共同发出呼吁,希望中苏双方采取克制,同时从有争议地区后撤武装部队,政治解决边境争端。而前总统黄历则表示,如果双方同意,他愿意充当调解人,在北京和莫斯科之间奔走斡旋,或者为双方进行高层会晤提供场所,为恢复地区和平而尽力。   莫斯科最怕中国首都的争权斗争突然发生转折,可能促使中国领导人使用武力,面对中国雄厚的人口资源,使用核武器要面临巨大的政治压力,美国又出乎意料地不予配合,是想渔翁得利,还是?当然,北京也害怕苏联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打击,因为中国目前只是具有有限的核能力。   这些不确定的因素造成了双方的困境,也使双方都没有孤注一掷,都保留有余地。所以,在双方肆无忌惮地互授绰号和当地居民到驻北京或驻莫斯科使馆举行抗议游行的背景下,两国领导都希望能采取一些旨在制止冲突进一步升级的措施,力求不堵死政治对话渠道。   南洋联邦的提议很是时候,而且身份也比较合适。虽然南洋联邦与美国走得挺近,但没有签订军事同盟,有别于北约国家,苏联不必太担心南洋联邦是想与中国联合反对他们。而且南洋联邦与苏联有外交关系,是苏联石油贸易的大客户,却没有种族联系;与中国有种族联系,却没有外交关系……   从这些条件来看,再加上南洋联邦的亚洲的国际地位,是比较适合当一个中间人的。苏联人认为南洋联邦很可能是想以均等的地位从事建设性的目的——同中苏两个共产党大国都保持较好的关系,这种立场有些狡猾,但这样一种均衡还是可以保证中苏之间的稳定,促成两国紧张局势的缓和的。而中国处于弱势一方,面对核战争的威胁,从实际出发也改变了自己对高级会晤的态度,对南洋联邦的提议表示欢迎,同意举行会晤,希望能降低沿边界一线军事紧张形势的危险程度。   中苏双方最终同意在南洋联邦的新加坡州民丹岛进行总理级会晤,由南洋联邦前总统黄历充当中间人。中国本来是希望由黄历直接在北京和莫斯科之间进行穿梭斡旋的,但苏联有些担心这会加快中南两国建立正常外交关系的步骤,而执意反对。当然,主要目的已经达到,黄历是不太在意这个问题的。访问中国,现在还有些言之过早,但水到渠成已经是不远的事情了。   两国对举行高层会谈的建议作出积极答复的重要因素,不在于提出这种建议的方式和安排会谈的方法。在两国之间进行斡旋,有时并不是靠着自身的实力压服对方,而是抓住双方的心理特点。对于大规模战争,显然不是双方所希望的,关键是都不能示弱,都需要一个台阶可下,需要一个可以缓解紧张而又说得过去的理由。民丹岛风景优美,是渡假旅游胜地,黄历又是前任总统,这样便在中苏总理会晤中制造出些许的轻松气氛,也将政治因素减弱了。   一九六九年九月六日至十日,以柯西金为首的苏联代表团和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国代表团分别访问越南,参加该国主席胡志明的葬礼。访问期间,北越方面对中苏双方进行了劝说。尽管中苏双方已经争论了近十年,但莫斯科和北京都在援助北越,北越担心中苏战争会对自己造成恶劣的影响,更担心美国借中苏分歧在老挝战场上得到好处。   九月十日,中苏代表团分别离开河内,乘坐飞机来到了新加坡。稍事休息后,乘船来到了风景如画的民丹岛。黄历的安排充分考虑到了两国敌对的现实,抵达的时间和机场都是不同的,乘坐的船也是不同的,在民丹岛的下榻地也相隔甚远,在会晤前双方没有见面。      第338章 唇枪舌剑的会晤      海水不停地低声哼着摇篮曲,浪花象许许多多的雪白的手,轻轻拍打着沙滩,让它睡觉。天空伸出它那蔚蓝的、柔软的翅膀环抱着民丹岛。在老远的水平线上,有一道深蓝的线,表示出另一边海岸。静静的夜,似乎没有什么吵闹的声音能够打破它。   黄历脱下了鞋子,赤脚走在松软的沙滩上,任着潮水洗刷,抬头望着苍茫的海天,微微抿起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出他的预料,在与中苏两国总理的分别会晤中,两国总理都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中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强调指出:中国不怕核打击,因为中国也拥有核武器,此外,核打击的后果会因中国地域辽阔、人口众多而被淡化。珍宝岛事件表明,苏联士兵“不善于”近战夜战,苏联炮兵的轰击“不起作用”。虽然苏联在装甲技术上具有明显优势,但中国可以靠大力发展反坦克武器来消除。   而苏联总理柯西金则强调苏联的战略轰炸机、洲际导弹、装甲集群的巨大优势,并强调指出中国的核力量虽然已经能够执行一定的任务,但他们不会过高估计中国核武器的发展水平和可靠程度,甚至在先发制人的打击下,中国根本没有能力进行核反击。而且,柯西金还信心百倍地说道:粉碎关东军的历史经验,令人信服地和明显地证明,任何侵犯苏联远东边界和损害它的盟国——蒙古人民共和国的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的企图,无论来自哪一方面,都必定遭到可耻的失败。   尽管双方都慷慨激昂,对本国的军事力量充满必胜的信心,但黄历还是从其中嗅出了某些和解的意味,而且双方对业已形成的政治军事形势的估计,显然在下面一点上是一致的:在最近的将来,潜在的敌人在客观上没有发动全面的进攻行动的心理准备。这种估计,在一定意义上说,是提供了一种保证。即局部冲突不一定能导致冲突的迅速升级。因此,双方在珍宝岛事件后,仍容许武装冲突几乎沿边界全线发生,以试验对方的反应,捍卫自己在边界争论中的权利,追求更广泛的全球目标。   另一方面,两国领导人都有真正的理由,担心双方采取可能造成很严重后果的、为始料所不及的行动。所以,两国领导同时都在采取一些旨在制止冲突进一步升级的措施,力求不堵死政治对话渠道。   也就是说,在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也存在限制冲突规模和支持独特对话的发展趋势。双方实质上也把自己不愿意使冲突发展到大规模军事战争的想法间接透露出来,这使黄历对于斡旋和调解充满了信心。但中苏双方不太可能就对方的建议作出积极的答复,因为这样做,可能显得是本国在军事实力上占据优势的对手面前作出了让步。   黄历并不是心血来潮来揽下这个差事,而是经过了仔细的分析和研究才毅然出头的。在四月份的中共九大,林彪作为毛泽东的接班人,作了政治报告:我们绝不可因为胜利,而放松自己的革命警惕性,绝不可以忽视美帝、苏修发动大规模侵略战争的可能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们一定要打,我们就奉陪到底,中国革命的胜利是打出来的……   从表面看,调子是好战的,但使人感兴趣的、而且耐人寻味、充满寓意的是报告中强调,除非中国首先遭到进攻,他是不会发动进攻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会减轻美国对于中国直接干涉老挝战争的决心。同样,报告指出,美苏对中国构成了同等的威胁,这也就满足了中国所设想的三角外交的先决条件之一,即美国不应该被视为主要的敌人。   对于苏联来说,如果不能使用核武器,沿中苏边界全线规模比较小的纯军事方面的流血冲突的继续,显然对中方更有利。在这种战争中,苏联常规武器的优势起不到决定性作用,而中方则可以利用自己的人力优势。所以,苏联以小规模武装冲突的继续会导致动用核武器的全面冲突相威胁,对,威胁的分量要大一些,实际使用的可能性是有,但不是很大。   看来,还是由自己这个中间人提出建议比较合适,虽然并不新鲜,双方可能都想过,但这只是一个台阶。黄历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对于周恩来的到来他很高兴,这说明在中国政府中,务实派的领导人有再度掌权的迹象,这对于收拾目前的乱局很有意义。   “总统——”一个工作人员靠近过来。   “咨政,不是总统了。”黄历笑着纠正道:“我知道,我知道,该回去向总统电话汇报工作了。”   “呵呵,您永远是我们的总统。”工作人员笑了两声,退了开去。   由于民族的关系,钟可萍对发生在中苏之间的武装冲突非常关注,尽管黄历再三宽慰她,但她一直很担心核战争会在中华大地上爆发。当然,与黄历在电话中交谈,也是她觉得很惬意的事情。   ……   在黄历的主持下,中苏双方的第一次会晤在九月十二日开始。不出所料,双方都力求强势,不肯向对手示弱,以免遭到各自国内“激进分子”的攻击,这也突出说明了双方关系的冷淡和不正常。   没有记者和媒体,只有各自的随员,在会晤结束前,任何一方都不准向闻声赶来的媒体透露具体的进程和商谈的问题。作为和事佬,黄历笑语殷殷,力争缓和这种紧张的气氛,使会晤能有积极的结果,使两国从引向灾难性冲突的道路转入在国际舞台上进行政治竞争的轨道。   “现代世界已经承受不起误解和误断的风险,强国之间即使存在分歧也必须交往,这是国际上的外交准则。”黄历意味深长的开场白引起了中苏双方的思考,“中国和苏联是世界大国,更应该负起责任,而再没有比维护和平更为光荣的责任了。核武器对于各种人有各种意义,但对于负责任的领导人而言,它却意味着不得不寻求共同的基础。现在,两国的领导人能共同坐在这里,说明这个共同的基础是存在的。我想,对于现在的政治军事形势,两位尊敬的总理先生,应该有各自的看法,就让我们从这里开始商谈,两位觉得意下如何?”   周恩来立刻表示同意,并马上进行了阐述,他强调中国人民不会被“核讹诈政策”吓倒,并指责是苏联在边境地带的不断挑衅和侵略造成了现在的紧张局势,随后他要求承认中国在阿穆尔河以及支流上自由航行的权利,还要求承认中国对大乌苏里岛和哈巴罗夫附近的塔拉巴罗夫岛的主权。   苏联的柯西金也不甘示弱,严厉指责中国领导人实行备战方针导致了两国局势的紧张,而且中国在宣传上是敌视苏联的,并充满“对历史的篡改”和对苏联的领土要求。   第一轮谈话完毕,黄历立刻插了进来,以避免双方进行唇枪舌剑的直接交锋。   “争吵和指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如果不能对中苏两国自六十年代中期开始,发展到此时已达到顶峰的军事对抗形势作出明确的认识,我们就要面对灾难性的结果,”黄历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虽然两位总理的用词具有对抗性,但是能坐在这里,便是在通向政治对话的道路上迈出了新的一步。这样,我先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抛砖引玉吧,希望这第一次会晤能够取得一些成果,哪怕是极微小的,也是令人欣慰的事情。”   黄历建议双方就维持边界现状问题达成协议,中苏双方都不越过实际控制线,并减少巡逻次数,以缓和紧张局势。黄历还建议以通航河道的主航道中心线、非通航河道的水流中心线为实际控制线,对于领土上的纠纷,双方可以约定将来谈判的时间和地点。   也就是说,黄历希望双方先将目前的紧张局势缓解下来,并建立一个长期进行政治对话的途径,用政治解决手段来处理领土纠纷。   在三个小时的会晤中,尽管中苏双方免不了互相指责,但也对黄历提出的建议表示了谨慎的欢迎。而且双方都把边界问题提到了首位,尽管在这个问题上以及其他问题上有很尖锐的争论,但双方终究还能就航行秩序问题达成协议。   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虽然对外面的媒体记者表示无可奉告,但黄历的笑容却让人看到了政治解决的曙光。   他们的关心是有道理的,如果战争在目前条件下爆发,使用现有技术、毁灭性武器和现代发射工具,那么哪一个大陆也不能幸免。对于战争的担心,有理智的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国际上对这次事件的政治解决,也同样抱有期盼。      第339章 月夜之谈      “对一个人来说,这是小小的一步,但对人类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彩色电视里播放着一九六九年七月二十日人类登月的壮举,阿姆斯特朗拖着脚步在月球上缓慢走着,说道:“月球表面是纤细的粉末状的,它象木炭粉似的一层一层地粘满了我的鞋底和鞋帮。我一步踩下去不到一英寸深,也许只有八分之一英寸,但我能在细沙似的地面上看出自己的脚印来。”   另一个宇航员奥尔德林走到他身旁,对着远处的景色赞叹道:“美啊,美啊,壮丽的凄凉景色。”阿姆斯特朗把一根标桩钉入土里,把电视摄影机架在上面。样子象蜘蛛的“鹰”舱离镜头六十英尺远,正处于电视图像的中央,它后面即是外层空间的永恒的夜。这里的重力是六分之一个G,仅及地球上重力的百分之十六点六。电视观众们看到这两人象羚羊似的跳来跳去,并听到奥尔德林说:“当我要失去平衡的时候,却发现恢复平衡是十分自然而又非常容易的事。”   他们树起了一面三英尺长五英尺宽的美国旗,它是用铁丝缚在旗杆上的,奥尔德林向它行礼。他们还存放了一个盛有七十六国领导人拍来的电报的容器和一块不锈钢的饰板,上面标着下列字样“来自行星地球的人于纪元1969年7月第一次在这里踏上月球。我们是代表全人类和平来到这里的。”   全人类的和平?周恩来眯起了眼睛,对美国人的口号有些不屑,但对美国人的科技水平也感到了震惊。时隔十几年再次来到南洋联邦,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从小处依然能感到这个国家所发生的变化。宾馆里的黑白电视已经换成了彩色的,风扇变成了空调,在坐船来此的新加坡港口所看到的十万吨级的油轮……   在二十世纪内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四个现代化是五六年便列入党的八大所通过的党章中的宏伟目标,但什么时候才能把全国人民的注意力再次引到发展经济、振兴国家的事业上来呢?周恩来的心中浮起一丝苦涩,也感到了疲累和无奈。   电视中的节目换了,是戏曲节目,但不是冗长的大戏,而是一段一段的精选,有老生,小旦,花旦,武生……唱的都是在大陆久未演过或被批判打倒的老戏。周恩来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敲门声轻轻响了起来,周恩来起身关掉了电视,打开了房门,黄历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月光如水,向大地散射着银色的光华,桌上摆着茶水、咖啡、瓜果,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气氛很温馨,很融洽。   “真正的和平协议可能不会达成,但中苏边界上紧张局势的明显缓和还是可以期待的。”黄历吐出一口烟雾,微笑着说道:“能取得这样的成果,也是令人感到欣慰的。”   “这是苏联人的意思?”周恩来试探着问道:“在防止大规模冲突方面,我国必须取得一定的政治保证。”   “当然,苏联也想证明贵国的威胁已经不是直接威胁。”黄历提醒道:“这还需要双方的努力和坦诚,呵呵,希望你们能在务实的基础上表现出一点点的灵活,别让我这个和事佬一事无成,惹人笑话呀!”   周恩来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倒是很愿意让总统先生有所收获,但这还需要苏联人的配合呀!”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一次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希望贵国和我国在以后要加强交往,毕竟在民族这个方面,还是有共同基础的。嗯,仔细想想,共同基础还有什么,印度,对,这个国家应该是最穷兵黩武的好战国家了。”   “承认中国却迟迟不建交,这恐怕是贵国的责任吧?”周恩来的一个随员趁着周恩来陷入沉思,突然开口说道:“总统先生年轻的时候有过很多英勇事迹,抗日除奸、出生入死,而当上总统后,却有些——恕我直言,在美国面前却有些畏首畏尾。”   黄历点了点头,看着这个随员,半晌才笑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你还嫩啦!如果我不是总统而是一个普通人,我很愿意继续发扬我的英雄气概,让人们赞美崇拜;但作为总统,我就要为国家,为人民考虑,不能以我的意志来决定国家政策,一切要以国家利益最大化来考虑内政外交。畏首畏尾,嗯,这个词倒也算合适,但我的当总统的感觉更象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才对。人民选举你,是因为信任你,爱戴你,是相信你能使国家富强、人民幸福,而不是让你在总统的位置上表现什么个人英雄气概,更不是让你去滥用他们的信任和爱戴。很深奥的道理,嗯,你现在恐怕听不懂,可以没事仔细琢磨,会让你受益终生的。”   这个随员还想辩论,周恩来已经回过神来,挥手制止了他,转而对黄历说道:“总统先生,你所说的以后的加强交往,是否意味着我们两国可以进入实质性的建交谈判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黄历并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至于建交谈判何时开始,要持续多长时间,还要看两国具体的情况,而这是我国现任政府的事情了,我的意见只是参考。如果——”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两国能互相派人考察一番,我想这可能有助于加深互相的了解,推动建交的进程。只是贵国能允许我这样的资产阶级代表、帝国主义的走狗前去访问吗?说实话,我很担心被你们打倒呢!”   周恩来的目光凝滞了一下,满怀深意地望着黄历,黄历的话语中传递了一种信号,需要如何回答呢?短暂的思索之后,他脸上浮现出和熙的笑容,说道:“就总统先生个人来说,可能不在打倒之列。如果都打倒了,我们就没有朋友了。我们共产党人是讲究恩怨分明的,总统先生对中国所做的事情,我们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   黄历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听到总理的话,我感到很欣慰。我们的哲学不同,但我们都脚踏实地,都来自人民,我们可以实现一个突破,这个突破不仅有益于中南两国,也在今后的岁月中有益于全世界。意识形态这种东西太奢侈了,不光是我,很多国家领导人都会发现用不起。嗯,是真的用不起,老挝,嘿嘿,今天不谈这个。天很晚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我先告辞了。”说着,黄历起身突然转头对周恩来的那个随员微微一笑,说道:“年轻人,要学的还多着呢,你要是知道政治家在想什么,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周恩来起身相送,看着黄历在两名工作人员的陪伴下走远,才回到庭院里的小桌旁,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黄历闪烁其词的话语中透露出了很多信息,这不同于别的国家的某些暗示,而是很实在的表白。访问北京、建交突破、印度、老挝……细细回味,再延伸开来,周恩来的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周叔,这位黄大总统也不过如此嘛!”毛岸英有些轻蔑地说道:“听他刚才的话,好象是要我们发出对他访问的邀请,这是要求到我们头上了。”   周恩来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岸英,不要有这种自大的感觉。连主席都说这位黄总统深谋远虑,出手狠辣,不可轻视。两越战争,印巴战争,都有他策划的影子。连印尼共和国都在他的重压下转变态度,向南洋联邦靠拢。二战结束才二十多年,他已经从无到有建设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你说他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可他没有骨气,讨好美帝,又向苏修献媚。”毛岸英不服气地辩解道:“做人总是要讲原则的吧,一个国家也应该如此。”   “既要讲原则,又要有灵活性,搞外交可是很复杂的。”周恩来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现在不也与苏修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了吗。以后要注意外交礼仪,他虽然不是总统了,但我们依然要表示尊重。看到他身边的那个女工作人员了吗,很不服气的样子,再说下去就要和你理论了。”   “我倒想和她辩论辩论。”毛岸英笑道:“眼睛瞪得溜圆,嘴张了又张,多有意思。”   ……   “太不象话了,一点礼貌也没有。”钟可萍派来的助理小桃子边走边忿忿不平地说道:“还畏首畏尾,他懂个屁。总统先生,您还忍得住。”   “不是说过了,我已经不是总统了,叫咨政。”黄历笑着纠正道:“年轻人嘛,和他一般见识,才真掉身份呢!嗯,你今天表现得不错,能沉得住气,到底是成熟了。”   “我愿意叫您总统,永远都叫。”小桃执拗地说道。   “随你吧!”黄历轻轻摆了摆手,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情你别向总统汇报了,我来和她讲。这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哪!”      第340章 交换的条件      历时三天的中苏总理会晤结束了,柯西金——周恩来会谈的主要意义在于使双方离开了全面冲突的边缘,使中苏关系从引向灾难性冲突的道路转入了在国际舞台上进行政治竞争的轨道。   双方就维持边界现状问题达成协议,双方都不会再越过实际控制线(以通航河道的主航道中心线、非通航河道的水流中心线为实际控制线),在任何情况下,边防军都不向另一方开火。并且约定了将来边界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尽管双方用词还是具有对抗性,但是这些声明确实是在通向政治对话的道路上迈出了新的一步中,也使一触即发的核大战得以暂时避免。   尽管如此,中苏双方的警惕和敌对并未得到根本解决,两国也从此开始进入了将近二十年的敌对备战状态。苏联向中苏边界增兵,中国则开展“深挖洞、广积粮”的全国性战备运动。   飞机在空中飞行,周恩来凝视着舷窗外的云朵,思绪起伏,临别时黄历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只有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才能保护好要保护的人,才能尽量减少损失,这是无奈之举,请总理先生多多保重吧!”   话虽简短而含糊,但对于在荆棘中潜行,在泥泞中苦斗的周恩来来说,却完全明白其中的含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整理着回国后的汇报材料。   在整个会晤期间,黄历与周恩来进行了三次会见,同样,他与柯西金也进行了三次,以示公正。但次数相同,会谈的内容却是不一样的,特别是与周恩来的最后一次会谈,是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进行的。   “……总的来说,从黄历总统传递的信息来分析,南洋联邦政府已经决定与我国建交,但还有一些顾虑,还要进行一番试探和考察,并且不想表现出急切的心情。我判断,南洋联邦与我国建交可能是出于这样几种考虑:一,加强交往,扩大贸易,他们不能忽视具有八亿人口的巨大市场;二,美国新任总统尼克松的外交政策可能有所调整,南洋联邦只是试探我国态度的棋子;三,老挝战场的局势使南洋联邦有所担心,担心越共在老挝得手后,会继续向越南王国和柬埔寨扩张,而我国对于越共的支持显然令其和美国人感到顾忌;四,联合我国遏制印度,黄历曾经问起:为何贵国在强大的苏联面前能够保持强硬,寸土必争,却能放任印度人在事实上占据贵国的领土?印度人越来越有成为苏联走狗的趋势,如果印巴再次爆发战争,贵国除了外交上的援助外,还会有更实质些的帮助吗……”   周恩来停下笔,进行了一下思考,黄历在最后一次会谈中谈到了军援,但这不是无条件的,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等价的交换。南洋联邦可以提供研制成功不到一年的“锥”式反坦克导弹的图纸,但要中国允许他们秘密派人研究缴获的苏联T-62式坦克。   这个条件不算过分,起码在周恩来看来,这是可以答应的交换。在珍宝岛之战中,中国军队装备的主要反坦克武器,如75毫米无后坐力炮、85毫米加农炮和56式火箭筒等,都无法有效地击穿T-62的正面装甲,显然,拥有绝对的装甲优势的苏联人,这是对中国的一个重大的威胁。   尽管现在中国开始进行重点进行打坦克的训练,并由军工部门组织大规模的反坦克武器会战,准备投产一系列应急装备,但对于年轻的本来力量就不强的中国反坦克科研队伍来说,一大批第一代反坦克导弹J-201的科技人员因政审“不合格”而被拒之于科研的大门之外,导致新项目还未上马,便面临着技术人才极其短缺的困难。   当时中国国内进行了全国动员,号召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消灭胆敢入侵的敌人。无论军队或地方都在开展打坦克训练献计献策高潮。许多“土办法”纷纷见诸报章,象炸药包炸履带、徒手登车手榴弹灌顶、火箭筒侧面抵近射击、水泥三角墩障碍、埋反坦克地雷等等。但实际效果,周恩来并不乐观。而且这种群众运动式的会战,也是科研工作的最大忌讳,是人力物力与时间的极大浪费。   尽力促成此事吧,周恩来整理清楚了思路,又提笔写了下去。   在珍宝岛战斗中,一辆被反坦克地雷炸瘫在冰面上动弹不得的苏联T-62型坦克,曾经引起了中苏双方高度重视,进而引发一场坦克争夺大战。   双方如此重视,并不惜进行拼命的争夺,除了政治方面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T-62坦克采用大量的先进技术,是具有当时世界先进水平的坦克,苏联除了怕这辆坦克落在中国人手中成为入侵的铁证外,更怕这辆先进坦克的技术被外界所掌握。   那么,T—62型坦克有何先进之处呢?首先,该型坦克率先采用大口径滑膛炮,开创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坦克火炮使用滑膛技术的先河;二是该型坦克安装了先进的火炮双向稳定器,能在行进间进行射击,而且精度较高;三是该型坦克安装了大功率发动机,弹架油箱设计别具一格;四是该型坦克采用了先进的集体超压三防装置、烟幕施放装置和自动灭火装置等新技术,集多种防护于一身,战场生存能力很强。   另外,T—62型坦克还安装了新型的红外线夜视瞄准镜,夜视距离八百至一千米,具有较强的夜战能力。正是由于T-62坦克藏着这么多的技术秘密,中苏双方围绕着瘫在冰面上的这辆坦克而展开的殊死争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南洋联邦想要知道T—62型坦克的秘密,一方面是想提高自身军工生产技术,赚钱更多的钱,保持技术先进;另一方面,也是为第三次印巴战争作准备。得到苏联大力支持的印度,介时很可能会拥有这种坦克,破解其中秘密,掌握致胜的方法,也是黄历所设想的计划。      第341章 对各方的分析      道路是坎坷的,前途是光明的,南洋联邦与中国的建交过程也是如此。在中苏冲突的斡旋中,黄历虽然释放了某种积极信号,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坦途。当然,南洋联邦也不着急,只是为这个高潮进行着耐心而周到的准备。小心谨慎的互相试探是必要的,以便一旦受到挫折时,不致显得面上无光;双方都在探步前进,以便一旦事情张扬开来,使一些神经过敏的友好国家感到难堪,或者给那些不愿事情顺利发展的人提供新的战略机会。   “我早跟你说过,中苏形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紧张,中国竭力渲染苏联威胁,这是一种策略。”返回坤甸的黄历来到总统府,向钟可萍作了长时间的报告,以便让她安心,“其目的是让美国人感觉苏联入侵中国已迫在眉睫,不得不和美国联盟。我看美国人是会上当的,为了对付日益强大的北极熊,他们会梳妆打扮,提着礼盒,屁颠屁颠地跑到北京去。”   小桃笑了起来,钟可萍在外人面前还想保持严肃,但也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说道:“那我们呢,什么时候给你也打扮打扮,去趟北京。”   “现在还不是时候。”黄历摇了摇头,说道:“话可以说得好听,但行动不要太过积极,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要达成的是一种平等互利的国家关系,而不是去低声下气的乞讨。如果给他们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对我国是不利的。”   钟可萍眨了眨眼睛,温和地说道:“那就顺其自然吧,美国人那边呢,尼克松已经开始了环球旅行,我们要采取什么策略。”   “尼克松现在正处于自相矛盾的阶段,虽然他在就职演说中含糊地到愿意与中国对话,但他在记者招待会上也说过:‘在中国方面未作出某些改变之前,我认我们的政策不会很快有任何改变’。”黄历思索着说道:“他在施展谋略,通过试探对中国的靠拢行动,目的是使苏联人感到不安,或许会激发苏联人帮助他们结束老挝战争。”   钟可萍看似很认真地倾听着,她注视着黄历的脸庞,鬓角似乎有了白发,她眯起了眼睛,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当然,尼克松有走向中国的意念,但还不是一个具体战略。”黄历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必给他积极的信号,也不必给他消极的表示,实话实说,把此次会晤期间可以公开的文件给他,让他自己去判断。嗯,在他访问期间,还要讲讲印度和巴基斯坦的问题。印度已经逐渐成为苏联推行南下战略的前哨基地和苏联对抗中国的战略伙伴,所以,我们要把美国南亚政策的重心从印度转向巴基斯坦,和我们一道联合对抗苏印同盟,也将节省我们很多将要付出的援助。”   “要美国人抛弃印度阿三恐怕不太容易。”钟可萍思索着说道:“至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证明印度已经与苏联形成了同盟。”   “等我们看到证明,印度就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黄历摇着头说道:“我们先不要求美国彻底抛弃印度,只是要他们注意印度最近的行动。而且,尼克松访问印度的观感一定不太好,那个叫英甘地的女人很难缠,呵呵,尼克松可以见识一下印度泼妇是个什么样子。嗯,他对付这种女人,可不在行。”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小桃接了起来,说了几句将电话放下,对钟可萍说道:“总统,经济发展局送来了统计资料,我去整理一下,明天给您送来。”   “不着急给我送来,你召集智囊团的经济专家,进行一下研究分析,把意见和建议附在资料上再给我。”钟可萍吩咐道。   “好的,我马上去办。”小桃点了点头,又笑着和黄历打了个招呼,才转身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钟可萍仔细端详黄历,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刚才说到哪了,对,印度泼妇,尼克松对付不了她,是不是把你送过去,与印度泼妇交交手啊?”   咳,黄历正襟危坐,板着脸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一个老扑啦蛾子,我没兴趣。”   “老扑啦蛾子?”钟可萍愣了一下,起身走到黄历面前,瞪起眼睛嗔道:“哦,这就是你给我们这样年龄的妇女起的新称呼?”   “哈哈,很贴切吧!”黄历畅快地笑着。   钟可萍瞪得溜圆的眼睛慢慢变成了月牙,抿着嘴坐到黄历的身旁,伸手拔了拔黄历的鬓角,柔声说道:“也有白头发了,趁我还能扑啦得动,给你拔掉吧!”   “别动手动脚的,当总统了,要庄重。”黄历晃了晃脑袋,把身子向旁躲了躲。   钟可萍很执着地又靠了过来,伸手拉住黄历的胳膊,笑道:“呵呵,别动,让我拔掉这两根白头发,好让你能装年轻,去骗如花似玉的小扑啦蛾子。”   “切!”黄历翻了翻眼睛,低声问道:“这屋里没窃听器吧,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这屋要能装窃听器,我这总统也不用当了。而我在不当总统之前,也要杀几个无能的笨蛋出出气。”钟可萍瞪了瞪眼睛,露出几丝肃杀之气。   黄历咧嘴一笑,冲钟可萍伸了伸大拇指,说道:“嗯,就应该这样,把打鬼子的劲头儿拿出来,你这总统就能当好。嗯,来吧,给我拔白头发,我感觉年轻了三十岁,能去骗小姑娘了。”   钟可萍抿嘴一笑,扳着黄历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拔拉着他的头发,幽怨地说道:“成天要深沉,要庄重,要想国家大事,也只有与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本性,轻松那么一会儿。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梦雨。你呢,你怎么想?”   “不想。”黄历轻轻闭上了眼睛,环住了钟可萍的腰,从衣服下伸进手,轻轻捏摸着她的腰臀际的软肉。   “那就不想,什么也不想。”钟可萍抚摩着黄历的脸庞,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第342章 与尼克松的会谈      尼克松在为期九天的环球旅行中,访问了六个亚洲国家,南洋联邦、印度、巴基斯坦、泰国、菲律宾和老挝。他到那边去的中心目的是要表明他的决心,决不容许再有老挝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但当这位新总统答应把某件事说得非常明确时,那便是这件事快变得难以理解的时候了。这次亚洲之行也正是如此。甚至当他感叹美国在老挝承担了过多的义务时,他还对那边的美国军队说,他认为“历史将表明现在也许是美国的黄金时代之一。”他关岛刚刚对记者们说道:“亚洲的和平不能来自美国。它只能来自亚洲。亚洲的人民,亚洲的各国政府——它们必然是起主导作用的。”到了曼谷,又向泰国人保证说:“美国将自豪地支持泰国反对那些想从外部或内部威胁它的人。”   黄历没有说错,这是尼克松对共产主义的态度的一个转变时期。他有一半仍然是那个随时准备接受任何赤色分子挑战的冷战战士,而他的另一半则认为全球的稳定有赖于以华盛顿为一方,莫斯科和北京为另一方的双方之间的和解。在这个意义上说,似乎存在着一个新的尼克松。   而且,尼克松一向认为自己在外交方面有特殊的才能。他的确也和一些其他国家的元首交上了朋友,虽然其中最重要的,如威尔逊、库尔特和戴高乐总统的在职时间不会太长了。他在上任之初故意对许多国内外人士,包括他过去曾经非常冷淡的某些人,表示亲热。他还飞到独立市去把一架曾一度放在白宫里的大钢琴送给哈里·杜鲁门,并在这架钢琴上弹奏了“密苏里圆舞曲”——杜鲁门由于礼貌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一向厌恶这首曲子的。他还肉麻地吹嘘即将退休的首席法官厄尔·沃伦为“公平、正直和尊严的象征”。   黄历与尼克松也算是老朋友了,在他任副总统的时候,就与黄历有过接触和会谈。虽然黄历现在已经退休,但谁都知道他对南洋联邦的政策走向还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所以,尼克松在访问南洋联邦期间特意去看望了黄历,并送上了一件很别致的礼物——月球上的一块石头。   把自己认为别人要听的话告诉别人是尼克松的一个老弱点;如果黄历对送给他一块月球上的石块而不感到高兴,那看来尼克松马上会暗示可能送更好的东西去。   黄历和尼克松的会谈没有翻译,陪在黄历身边的是总统助理小桃,大名赵晓霞,陪伴尼克松的是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   “主义说来说去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在目前的国际环境中,我们总要想各种方法来试试,试着从一个中心曲曲折折绕出去的可行的解决办法。”黄历在自家庭院的大树下与尼克松和基辛格进行了会谈,“总统先生对于推动事物前进具有一种特殊的本能,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合适的时机,那我们只有继续等待下去了。”尼克松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可以使我们的外交摆脱二十年的重复,但中国方面是否会接受国际文明的基本准则呢?我们希望中国是作为一个伟大而进步的国家重新回到世界社会中来,而不是作为世界革命的中心回来。另外,打开通向中国的路,是否会迫使苏联在老挝问题上提供短期的帮助,这样的希望是否现实呢?”   “基辛格博士,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黄历不想冷落了这位重要人物,笑着问道。   “我认为这种希望是有可能的,但我更关心的是这一政策对国际关系结构所产生的影响。”基辛格回答道:“总统先生的倾向是正确的,结束八亿中国人的孤立,将消除对和平的一个巨大威胁。中国对越共的支持,是老挝战场僵持的一大因素。”   美国希望南洋联邦能与越南王国和柬埔寨联合起来,再加上泰国,共同对老挝战争进行干预,以便使战争形势得到改观,或者至少能让美国体面地撤出。对于这个烫手的山芋,南洋联邦政府当然不会贸然接过,与现任总统钟可萍的会谈没有取得成果,尼克松又想走黄历的门路。   黄历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对于老挝战争,我们不想插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它与中国接壤,尽管它的位置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但这同样适用于敌方。即使能一时把越共压倒,那会不会导致中国的介入呢?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两越战争的结局是令人欣慰的,难道不能够重演这辉煌的一幕吗?”尼克松既是恭维又是反驳地问道。   “时机不同,形势不同,中苏两国的态度也不同。”黄历解释道:“当时苏联还未大力援助越共,中国也只是有限的帮助。但中苏分裂后却造成了这样一种局面,两国都在拉拢越共,都在大力援助,这使得越共在战争中有了坚实的基础。再者,现在的老挝政府和当时的越南王国政府也有着很大的区别,说到底,战争的成败还是由这两个国家政府的能力高低,民心向背有着直接的关系。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俗话很适用于现在的老挝战争。”   尼克松认真回味着黄历的话,半晌才低沉地说道:“我们必须迫使越共坐到谈判桌前来,这是结束战争的最好办法。但我想提醒您的是,老挝落入越共之手,他们就会满足吗?越南王国,柬埔寨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老挝?”   “的确有这种可能。”黄历并没有加以掩饰,而是很直接地说道:“但战争的性质会有所不同,越共会发现,在缺少策应的情况下,他们拿手的渗透和游击战并不适用于越南王国和柬埔寨。如果打一场正规战的话,越共没有胜算,而且在老挝战场上,如果单单考虑火力和装备,贵国应该已经毫无疑问地取得了胜利。可事实呢,老挝战争是一场非常规战争,完全体现出了人民战争的巨大威力,而贵国却不能发挥长处。”   尼克松和基辛格对视了一眼,对黄历的分析没法提出驳斥。事实上,总统顾问们已经提出了这样的判断,美国在老挝战场上的几次胜利,并不令人鼓舞,与其说是军事上的胜利,倒不如说是火力上的胜利。而且,美军在老挝目前的战略不可能成功地消耗掉敌方的兵力,或瓦解其战争意志,继续升级给美国政府造成的困难将远甚于北越,它将大大加强美国国内的反战运动和不满情绪,激起国内的巨大危机和风险。   但维护美国的威望,保持美国力量的可信性,这又使美国处在了明知不可为而又不得不为的两难境地,不惜代价维护面子成了重要的战争目的。   “对于目前的老挝局势,总统先生有什么建设性的提议?”基辛格试探着问道。   黄历眯了眯眼睛,微笑着说道:“越共本来并不可怕,但他们背后有两个大国在支持,这就使他们成了打不倒的参孙。胡志明亲中,武元甲亲苏,他们可以在中苏分裂中保持平衡,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反而因此而获利。现在呢,胡志明去世了,平衡就有了打破的希望。不管是中苏哪个国家的援助,对越共来说都是必要的,但如果迫使越共在中苏之间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他们的战争潜力便会大打折扣。”   尼克松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这与他要通过向中国开放和制造某种与中国结盟以对抗苏联的假象来迫使苏联向越共施压,以体面地结束老挝战争的实质是相似的。只不过,黄历对此分析得更加透彻。使越共与他背后的两个支持者产生不和,让两面取利的越共失去一个臂膀,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计划。   “另外,老挝战争的僵局或许可以通过退却来加以解决。”黄历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从桌下拿出一张地图铺开,指点着说道:“将兵力退到北纬十七度线,与两越的分界线拉平,以波罗芬高原为基地,全力固守老挝南部。这样的话,兵力得以集中,在某种程度上也缓解了与越共在广大区域所进行的消耗战。西面是泰国,东面是越南王国,柬埔寨是后盾,越共对于这个三面受敌的区域,进攻总会有所顾忌吧!”   “将大半个老挝让给越共,这真是个大胆而有趣的设想。”尼克松注视着地图,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于中国来说,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我们可能对其南部地区的威胁,援助的力度会有所减弱吧?我们再对越共进行猛烈的轰炸,制造扩大战争的假象,苏联就会担心中国的支援部队进入北越,而扩大在北越的势力,他们也许会限制越共的狂热,这对我们是相当有利的。”      第343章 以退为进      阴谋诡计由我来策划,这不是越祖代庖,而是一种策略,一种将来有大用处的策略。尼克松与现任总统钟可萍的会谈涉及到的都是官面上的、能拿到台面上的东西,而黄历给尼克松的印象则是一个隐藏在阴暗角落的阴谋家,无所不用其极,但却更具有参考价值。   以退为进,面对国内的反战浪潮,尼克松可以有所交代,至少可以先部分兑现竞选时所承诺的“让千里外的美国小伙子们尽快回家”。再想想,这样做的好处还不止这些,虽然所占的地方小了,但兵力的密度却增加了,火力也相应地增强了好几倍,原来在那么宽广的地域内,用B-52轰炸机多长时间才能铺这样大的地毯?现在呢,倒是有了这种可能性。而且地域小了,对游击队的搜剿将变得方便,游击队腾挪的空间也被限制住了。   嗯,嗯,还有,实行战略收缩,将大片土地和大批民众让给越共,无疑也增加了他们的负担,要想统治稳固,第一条便是要让民众吃饱饭吧,越共打仗是很顽强,但管理方法和发展经济的手段却令人不敢恭维。治理不好,就不稳定,不稳定就不能无所顾忌地继续进攻。而且,老挝国王尽管没有实权,但在民众中还是很受爱戴的,而对于越共来说,实现社会主义会保留国王吗,当然不会……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真是非常精辟的论断。”基辛格不由自主地将其与自己的哲学专业联系起来,赞叹道:“越共是这个星球上最暴戾的政权,给他们一个统治的机会,反而会让老挝人认清他们的嘴脸。”   尼克松的眼睛也亮了,终于找到了一个既不太丢脸,又能保持些许体面的对策了。在狂轰滥炸下实行战略性收缩,在老挝的南部保持一定的影响力,等待形势的变化,伺机卷土重来,也只有东方人才想想出如此奇妙的东方谋略。   但这需要越南王国、柬埔寨、泰国的策应,才能使越共不敢轻易进攻这三面受敌的老挝南部。而越南王国和柬埔寨对南洋联邦是言听计从,而对美国附加条件的援助越来越感到反感。还有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美国兵,在越南王国经常搞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越南王国的民众已经进行了好几次反美游行示威,越南王国政府也不得不顺从民意,关闭了三个美军基地,并向美国政府提出了抗议。   如果想长期据守在老挝一隅,南洋联邦、越南王国和柬埔寨的物资供应也是不可或缺的条件。尼克松不是数学家,但他也知道要想由美国长期供应老挝的军队,仅仅运输就是一笔令人咋舌的费用,也就是说美军能就近花一元代价得到的东西,从千里之外运来,就可能要花上千元。   当然,哪一任美国总统也不想代替老挝政府军打仗,可是老挝政府军却是扶不起来的病入膏肓的残疾人。美国驻万象大使温思普罗·布朗就曾经愤慨地对老挝副首相诺萨万说道:“你的参谋长连率领一个排去买份报纸都办不到!”这就迫使美国亲自出兵,可是美国出兵老挝,便引来了北越的参战,而且他们身后还有中国和苏联……   亚洲战争只能由亚洲人来打才能打赢;如果成为白种人的战争,那么美国就会象法国在五十年代初那样惨败。尼克松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清醒并不都是有用的,他必须要为维护美国强大的声望作最后一次拼搏。   “老挝南部山地民族还是很彪悍好战的,还有苗瑶族的武装——”基辛格话有所指地提醒着尼克松。   老挝要成为一个国家,问题既复杂又艰巨。沿湄公河左岸居住的一百多万老挝族居民,只能构成居住在泰国北部的八百万至一千万老挝族人中的一个边境突出部分。在沿湄公河左岸几条支流上溯至山区内地,居民逐渐划分为四五个属于同种的所谓泰族集团。其中一个极端是已被部份同化的黑泰族,他们已信奉佛教,采用印度式书写字母,承认王公和僧侣是高于平民的阶级。于此相反,红泰族至今还没有文字,信奉一种纯粹的泛灵教。一般认为这些泰族部落迟早会被毗邻的老挝人同化。   靠近泰族部落而居住在更偏僻地区的,是些形形色色的半土著居民,种族与语言同泰族相同。这些部族是人口大迁移过程中留下来的,大都比较迟钝,与世无争。被同化的高棉族,暹罗语称为“克木”,居住在湄公河下游两岸,靠近柬埔寨北部边界。他们信奉佛教,同居住在泰国与柬埔寨的高棉族属于同一种族。克木族对老—泰人和越南人都没有好感。   苗族的许多人民,可能是在十九世纪中叶中国南方混乱时期才迁入老挝的,然后又经过几次南迁,最远达波罗芬高原。在战后的老挝历史中,苗族注定要扮演重要角色,因为他们活跃与武装冲突的双方,而且比较强悍。苗族首领费当协助苏发努冯组织巴特寮,还有两个苗族首领杜皮立封和王宝将军,现在则在为越南王国效劳。   从老挝南部招募山地民族组成队伍,显然在时间上有些来不及,而王宝和杜皮立封的苗族武装自然就成了替换美国人的最便利的选择。而且他们本身就应该属于老挝居民,从越南王国返回故土,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很符合老挝内战的性质。   黄历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在表面上王宝的苗族武装现在托庇于越南王国,他一语双关地说道:“越南王国和南洋联邦为了安置这些苗人难民可是花了很大的代价,他们的生活正在逐渐稳定,是否愿意再披战甲,我也不好确定。还是与越南王国和苗族首领谈过之后再说吧!”   明白了,早就知道没有利益你就不会松口,尼克松会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岔开话题,黄历又象是无心地问道:“琉球的问题,我们很关心,不知总统先生是怎么考虑的?”      第344章 刚柔并济      日本和美国成为盟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美国人讲求实用、脚踏实地、尊重法律;日本人头脑复杂而细致,办事凭心领神会,表达意思凭间接的、几乎是审美学的敏感而不是靠言词。虽然两国人民的不同如此明显,但美国和日本的关系还是从好奇到竞争,到冲突、占领、和解、结盟。   尽管因为黄历的阻挠,日本失去了朝鲜战争这个崛起的最好时机,也失去了长期越战带来的滚滚财源,以及亚共体成员国形成的贸易壁垒。但不可否认的是,日本人与众不同的紧密团结和复原能力还是使其经济发展的成果令人瞩目。   随着经济的恢复和发展,日本觉得可以向美国提出些政治要求了,琉球绳的问题便是其一,他们一再向美国提出关于琉球地位的要求。在这个问题上,日本的民族主义者和激进分子是联合在一起的,后者是在广岛和长崎特别有力的反对核武器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前者则是要收复历史上属于日本的“领土”。   同样,南洋联邦也一直在默不作声地加强与琉球独立分子的联系,并给予了大力的帮助。一九六七年十一月,琉球群岛举行了第一次直接选举,成立了琉球自治委员会,他们喊出了“重建祖国冲绳”、“拯救民族”等口号,类似内容的书面报道也铺天盖地,并且加大了对日本政府的批判。在战后这些年的经营中,南洋联邦除了给予经济和政治上的帮助外,还唤起了琉球民族意识的高涨。据六九年南洋联邦的记者调查,当时声称自己祖籍是冲绳的人中,在说到“祖国”和“民族”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认为自己是日本人,而是冲绳人、琉球民族。   美国当然知道南洋联邦对于琉球的心思,但对于日本的急迫要求也不能置之不理,在这两个国家之间权衡,从约翰逊开始,到尼克松,都很伤脑筋。   日美安全条约将在七零年前后作废,日本的反美分子定会选择这个时机再次掀起反对这个条约的运动。但要把冲绳还给日本,一来要考虑到南洋联邦的反应;二来琉球居民的反抗情绪也很浓厚。   最重要的一点是美国认为冲绳基地的价值是难以估计的,不仅是因为这个基地对进行的老挝战争提供了方便,对美国在太平洋的整个战略地位也是如此,而且美国人在冲绳基地还储存了核武器。如果冲绳交还了日本,美国的使用权将受到在日本本土上的基地那样的限制,核武器便根本不许存放。由于日本是世界上受到原子弹轰炸的唯一国家,所以对这个问题特别敏感。   “日本政府已经提出了关于冲绳地位的谈判请求。”基辛格斟酌着字眼谨慎地说道:“如果我们拒绝谈判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很可能要冒军事和政治上的双重风险。”   “我要提醒总统先生和基辛格博士的是,冲绳历史上拥有与日本完全不同的历史和文化,而且一直引以为自豪;一六零九年后琉球被迫接受日本萨摩长达二百七十多年的沉重经济压榨,一八七九年被武力所吞并后又长期遭受歧视,二战期间还经历了毁灭性的冲绳战。尤其是日军在战败后逼迫冲绳居民‘自杀殉国’,日本不仅在近代伤害冲绳最深,而且在法理上对琉球的归属也没有合法的依据,贵国与日本谈判琉球问题是毫无道理的。”黄历的脸沉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指责道:“贵国不是崇尚自由和民主嘛,那为什么对琉球人民要求独立的民族主义呼声和运动视而不见。如果这与琉球独立运动的克制很有关系的话,那我不介意看到琉球人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美示威浪潮,并且建议南洋联邦现政府给予他们全力的、实质上的帮助。”   原来如此,琉球人原本对美军基地的存在是很反感的,但最近几年来针对美军基地的示威游行逐渐减少,这定是出于你的建议或者指挥啦!尼克松心思飞速转动,黄历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说到做到,虚言恫吓往往就意味着实质上的行动已经准备就绪。如果琉球问题解决不好,美国在老挝的军事行动也将受到影响,南洋联邦应该也很愿意看到美国势力在东南亚的淡出,由他们取而代之吧!   “在冲绳问题上,我们是尊重当地人民意愿的。”尼克松委婉地说道:“与日本谈判并不意味着就决定了冲绳的归属。”   黄历沉吟了一下,放缓了语气,说道:“如果我国把琉球问题提交联合国,不就省却了贵国的麻烦,日本人也无话可说。我国与贵国有着长久的友好历史,而在以后的亚洲事务上也有着合作的良好前景。老挝战争,印巴冲突,亚洲和平,都有赖于我们两国发挥影响,特别是贵国的影响。苏联人正在利用印度向南亚次大陆扩张;北朝鲜刚刚击落了贵国的一架飞机,似乎有蠢动之嫌;老挝战争也有蔓延之势,我们两国如果出现裂痕,亚洲形势就将不可设想。”   “是的,总统先生的眼光深远,亚洲的形势确实很微妙,也很紧张,北极熊的手伸得太长了。”尼克松低沉地说道:“贵国作为亚洲安全的基石作用不可替代,我们两国的亲密合作将会开创一个新的篇章,这一点务必请您记住,并请转告钟大总统。”   “当然,对总统先生的表示,我感到非常欣慰,我相信钟大总统也会有同样的感受。”黄历脸上浮起微笑,停顿了一下,说道:“追溯一切成功的政策,其实都有一定的预兆。总统先生只须把计划归之于通常在开始时的一连串即兴动作,对中国的新政策也不例外。我们的动作不能太快,或者太张扬,顺其自然就好。操之过急有可能刺激苏联对中国采取先发制人打击,行动迟缓又可能使中国认为这是美苏勾结,有可能使他们同莫斯科做现实的交易。这样两种结果,都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   “很微妙的东方人的心理。”尼克松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疑惑地问道:“不知道您对此表示乐观的原因是什么呢?”   “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黄历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仔细分析道:“中国最近召开的党代会上的报告便能说明一些问题。其一,报告重申了支持东南亚、印度和以色列的阶级斗争,但是未予强调,谈到老挝和越共时是敷衍塞责的,也没有同意北朝鲜在最近的紧张关系中所采取的立场;其二,贬低美国似乎只是走走形式,报告中也没有表明中国担心会同美国发生战争;其三,大会上没有对任何一个政府说好话,而只对一个党——阿尔巴尼亚党说了些话话,道义上对其他共产党持严厉的态度,这与公开表示希望推翻非共产党邻国是互相矛盾的;其四,报告指出苏联和美国对中国构成了同等的威胁,这就满足了实现三角外交的先决条件之一。嗯,仔细研读中国的报刊,会有很多发现,这只能说汉语所能表达的意思是相当令人品味的。”   尼克松仔细回味,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基辛格,基辛格钦佩地点了点头,说道:“中国确实有可能希望重新进入国际外交舞台,但他们可能面临着和我们差不多的困难,都必须克服长期以来形成的心理状态,即不把对方看作不共戴天的敌人。而且,跟美国和解会使毛泽东的‘反帝领袖’形象受到损害,所以他们更要特别慎重。”   “呵呵,不愧是博士,还是哲学博士。”黄历笑着自嘲道:“我的学历太差了,虽然我喜欢看书,可还是很羡慕总统先生和基辛格博士所受到的高等教育。”   “但总统先生分析入微,能从我们所忽略的迹象中得出精辟的结论。”尼克松恭维道。   “这不是什么才能,而是基于对汉语和汉文字的熟悉。”黄历谦虚道:“总统先生看到的是翻译成英语的报告,其中一些微妙的含意和暗示便会消失或变得不明显,文化的差异而已。”   “看来我有必要学学汉语。”尼克松开着玩笑,将头又转向了基辛格,笑道:“我的顾问,你也应该学一学。”   “嗯,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黄历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总统在访问中国的时候,突然说上两句汉语,那绝对会是一件轰动性的新闻,会一下子拉近双方的距离,融洽双方会谈的气氛。”   “是这样吗?中国会邀请我去访问?”尼克松的眼睛一亮,对黄历看似调侃的话很是当真。   “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听起来还很遥远,但确实是可能的。这不仅将使全世界的新闻界感到震惊,而且会改变国际政治结构。”基辛格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尼克松的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光彩,虽然很快便收敛了,但黄历已经看到了。      第345章 拌嘴      国际政治就是这么回事,什么道义和法理,其实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利益可以损人利己,为了利益可以背信弃义,只是看谁能给的好处更多而已。   “日本人又被您摆了一道。”小桃在会谈中从始至终都在认真地倾听,一直到黄历招待尼克松和基辛格吃过饭,将他们送走,才对黄历表示了钦佩,“总统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黄历苦笑了一下,靠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这种斗智似的会谈太费脑筋,也颇有表演性质,或轻松,或发怒,即便他提前做了准备,此时也感到了疲累。何梦雨心疼地走到他身后,揉捏着他的肩膀。   日本人虽然经济搞得不错,但最大的弱点便是过于依赖美国的保护,没有军力的保证,在重大事件中便没有话语权。而且美国看似很欣赏日本,但与日本也有不和谐的因素。   由于美国对日本经济的扶持,再加上由于黄历的煽动和作梗,日本迟迟无法打开亚洲的主要市场,只能把美国作为主要贸易对象。日本对美国市场搞倾销,而对于外国渗入日本的市场却树起壁垒,这使得美国同日本的贸易逆差在不断加大。美国的经济机构各自代表着他们自己的一部分选民,象放排炮一样向政府提出一大堆要求,要求政府采取措施限制日本毛纺品和混纺织品的进口,或者降低对美国投资的壁垒。   而纺织品问题是尼克松亟待解决的,因为美国南部的纺织品制造商是受日本竞争打击最重的工业之一,许多工厂被迫关门。这些厂商也有一个力量强大并起作用的院外集团,尼克松在总统竞选时便向南方代表和选民作出了一项许诺,他将在纺织品问题上有所作为。   但事情办起来并不容易,日本人狡猾地利用了所签订的协定的遗漏,进而规避了整个协定,这使尼克松感到很恼火。美国国会也在一直加强压力,甚至要求把经济战中最重的重炮拿出来——制订法律,规定严厉的定额来限制日本纺织品进口。这样,纺织品问题便有演变成一场正面对抗的可能。   尽管日本可能在纺织品谈判中做出让步,但佐藤荣作想将冲绳地位与纺织品问题联系在一起解决,却令美国人感到不快。   尼克松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老挝战争,历史上可以为此屈尊前往中国,现在黄历已经给他指出了一条更有诱惑力的道路,为了取得南洋联邦等国的支持,在冲绳问题上将日本甩在一旁,也是可以接受的。民族自决,嗯,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既在国际上树立美国支持民主自由的形象,又将这个问题提交到联合国大会,日本人也无话可说。   南洋联邦和日本,让他们掐架也不错啊,美国可以在其中斡旋调解,使两国都需要更加向美国靠拢。尼克松和基辛格想必是带着这样的心思,挺着装满了黄历亲手做的蛋炒饭的肚子笑眯眯地离开的。   “我看起来是不是象个无赖?”黄历享受了片刻,伸手拍了拍何梦雨的手,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个呀,嘿嘿。”小桃坏笑了两声,说道:“嫂子在这呢,我不太好说。”   “他什么样我还不了解?”何梦雨笑着轻轻打了一下黄历的头,“坏蛋一个,骗死人不偿命。”   “呵呵,嫂子说得太对了。”小桃笑着起身告辞,要回去向钟可萍汇报了。   树下的椅子上只剩下了黄历和何梦雨两个人,轻轻拉着手,谁也不说话。   “阿雨,你想不想回大陆看看?”黄历看着妻子的脸,开口问道。   何梦雨说道:“你以前问过的,那里正在搞运动,我不太想看到乱哄哄的情景。不过,要是陪你去的话,我倒是愿意。”   黄历思索了片刻,低沉地说道:“去是要去的,你知道我是独身一个人,去大陆实在找不到好的借口。既想淡化政治原因,就得借助你的关系,以探亲或祭扫祖坟这样的名义。所以,你是一定要陪我去的。”   “我明白。”何梦雨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说实在的,那边还真有不少的亲戚朋友,只是通信已经中断了很久。对了,你这个家伙,来历不明,身世作假,我咋就看上你了呢,真是——”   “你这叫鬼迷心窍。”黄历开心地笑着,“现在呀,后悔也来不及了。”   “才不后悔呢!”何梦雨用力回握着黄历的手指,调侃道:“你想找个年轻漂亮的,我偏偏不让位置。怎么样,很着急吧?”   “嗯,嗯,急得要死呢!”黄历笑着将妻子搂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儿,有些感慨地说道:“从四一年到现在,快有三十年没回大陆了。”   “你还说呢!”何梦雨不满地抱怨道:“喜新厌旧的坏蛋,连个招呼都不打,带着媳妇儿跑了。我可是盼了十几年,才再见到你的面儿不。”   “谁知道你那么死心眼,我可没把你怎么着,至于象王宝钏似的苦守寒窑嘛?”黄历厚着脸皮辩解道:“我以为你早嫁人了呢!”   “我是死心眼,不过老天都感动了。”何梦雨眯着眼睛看着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瞧,你最后不是还得落在我的手里。”   “这话说反了。”黄历轻轻摇着头,“是你飞蛾扑火,落在我的手里。”   “呵呵,嘴硬吧!”何梦雨喜欢和黄历逗嘴,在她看来,这是一种亲热的方式,好象也使她暂时忽视了年纪的变老,又能回味起和黄历结识和相处的时光。   “我的嘴硬嘛?”黄历煞有介事地舔了舔嘴唇,说道:“没有啊,挺软的呀!”   “看来咱俩得拌嘴一辈子了。”何梦雨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从认识你的那个时候就开始了,现在当了外公外婆了,还是没完。等以后当了爷爷奶奶,牙都掉光了也得拌嘴。”   “所以我老想用嘴唇来堵你的嘴。”黄历坏笑着捧起妻子的脸,将嘴唇凑了过去。      第346章 疯狂轰炸      在尼克松的第一个任期中,他对国会里的情绪是十分敏感的。在言论上,他仍然是不可调和的冷战战士,坚持他对自由亚洲和多米诺理论等等的信念,但是他的行动则是另一回事。他的一个助手承认,“越共在老挝也许可能使我们成功,也许不可能使我们成功,但是没有问题,它一定能把我们搞垮。”   尼克松进入白宫后最初的八个月里,循着一种低调的路线在寻求各种解决办法。他压抑了自己强烈的好斗天性,压低自己的声音,不突出自己的形象,倾听下面的意见。在征求意见时他竭力使自己有一种刻意求工的气派。   作为共和党人,尼克松和他的政府成员不象约翰逊那样深信美国麻烦的根源在于有的人无权和贫困,但他们自有他们的指路明灯。在他们看来,全国性的苦恼所以产生是由于丧失了对宗教、庭、睦邻和爱国主义的信仰。这些都是美国小城镇的信念,共和党的最强固的堡垒。   但大多数美国人已不住在小城镇里,对国家最神圣的习俗制度(从国旗到母性)的反叛已获得了不可抗拒的势头,这些并不都是他们的过错。六十年代的怒火还没有熄灭。这时期仍然是一个激烈竞争的时代。   而美国国防部此时要求开始设置一个巨大的反弹道导弹系统,而这事到最后可能会花费国家上千万亿美元,尼克松政府和国会的矛盾开始激化了。   当然,五角大楼有充分的理由,建立反弹道导弹系统,是为了使苏联丧失先动手——一举使美国的洲际弹道导弹设施丧失活动能力,从而防止美国进行报复的力量,反弹道导弹系统是必要的。   但参议院里的批评家们则回答说,反弹道导弹系统会使武器竞赛升级,浪费的钱本来可以更好地用于防止污染、用于贫民区,同时它的雷达和计算机都过于复杂,难以使用。一个技术证人在国会作证时便冷嘲般地说道:“历史上充满了许多无用的马其诺防线。”   虽然参议院仅以一票领先通过了反弹道导弹系统拨款案,但这次胜利是付出了极大代价而获得的。它为将来在国防计划方面的争吵打下了基础,并在国会与新政府之间播下了怨恨的种子。而在随后的最高法院法官提名时,国会连续否决了尼克松的提名。   “只要民主党人控制着参议院,我就不能成功地提名任何一个南部联邦上诉法院法官充任最高法院法官,即使他象我一样严格信奉宪法的条文。”尼克松恼火地告诉记者这样的话,他放弃了超党派态度,开始进行反击了。   这种战略上的转变在他对全国人民的一次电视演说中开始,这次演说是他为了回答一系列突出要求停止老挝战争的新的反战示威而作的。   “这些示威是不必要的,因为我有一个完全撤出美国地面战斗部队并代以老挝部队的计划。”尼克松称这个为“老挝化计划”。他说他相信这个计划会成功,并要求得到“我的同胞中沉默的大多数人的支持。让我们为和平而团结起来吧。还让我们为防止失败而团结起来吧。因为我们必须知道:在老挝的北越是不能打败或羞辱美国的。只有美国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高呼着团结的口号,尼克松把在战争老挝化的幌子下,把在竞选时对战争的降级变成了升级。“菜单作战计划”开始实施,用B-52战略轰炸机轰炸老挝和北越的接壤地带,并且逐步扩大到了北越境内。   而到了一九六九年的年底,尼克松再次对北越施加压力,他通过基辛格对驻在巴黎的北越谈判代表说:“如果谈判完全破裂将导致求助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结果,十二月十三日会谈破裂,理由是“北越人不断提出新条件,是要打公众舆论的招牌,在巴黎垒起障碍,除了中断谈判别无选择!”   五天之后——十二月十八日,圣诞节轰炸提前实施,那确实是倾尽全力地疯狂的一扑,这最后的致命一击,这是尼克松在访问南洋联邦之后,与智囊们商议好的计划。   连续十一个昼夜的轰炸,动用了一百二十一架B-52战略轰炸机,袭击了河内和海防,圣诞节降临的不是耶稣基督,而是雷霆万钧的赫赫战神。河内和海防,在一片火海中燃烧。   在轰炸的第一天,苏制的萨姆Ⅱ型导弹击落了三架B-52;第二天、第三天又击落了六架,每架B-52价值为八百万美元。第四天,已经有二十三名飞行员丧生或是被俘。整整十一天的不间断的轰炸,是美国战略空军史上前所未有的,带有把对方捣成肉泥的狠劲。河内和海防两个不大的城市,在十一天内落下了十万枚炸弹。   此时,美国人估计河内已发射了上千枚萨姆导弹,在所剩无几的情况下,他们应该要回到谈判桌上来了。但河内却表示了与此相反的态度:轰炸之后并不想回到谈判桌上,并且对轰炸报以轻蔑的嘲讽,河内的外交家何文罗说:“尼克松正是因为这个巨大的空战胜利,他将被迫坐到谈判桌上来!”   双方都在声明称对方将被迫和解,但尼克松却因此深刻认识到了北越人的顽强,对黄历的分析和判断产生了由衷的钦佩。在疯狂轰炸的掩护下,美军在老挝的战略收缩开始了。   同样的,这种疯狂的轰炸也在试探着中国和苏联的态度。苏联对此感到不安,他们当然不是为北越的损失而心痛,而是担心随着轰炸的持续,中国的防空部队正在加紧进入北越,因此他们敦促美国停止轰炸,称他们愿为政治解决老挝问题而进行斡旋;中国方面则严词谴责美国的行径是“对人类犯下的罪行!是灭绝种族的屠杀!”   但与中国的严厉谴责不合拍的是中美两国的现存关系并没有受到实质的妨碍。从六九年年底到七零年六月,至少有十次美国驻外的官员在外交场合下同中国官员答了话。这同以前的情况大不相同,以前,只要中国人一知道他所遇到的是美国佬,就总是马上中断接触。   这种信号是积极的,但阻碍两国交往的坚冰依旧牢固,两国都不想显出主动的样子,就这样在猜测和试探中开始着一场错综复杂的小步舞。      第347章 民族自决      在美国对北越狂轰滥炸的时候,南洋联邦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了议案,呼吁各国尊重琉球人民的自决权利,要求在联大进行表决并通过支持琉球人民自决的决议。   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一旦出手便难以抵挡,南洋联邦现政府依旧秉持着黄历执政时代的风格。这项提议对于日本是突然的袭击,但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却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的。而且,在这次支持琉球独立的行动中,南洋联邦要向相关国家释放出一个有力的信号。那就是:南洋联邦的朋友众多,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提案一公布,立刻便得到了众多国家的支持,这与南洋联邦多年的苦心经营是密不可分的。亚共体各成员国自然举手赞成,而对此表示支持的还有埃及、沙特、叙利亚等中东国家,阿根廷、巴西、委内瑞拉、澳大利亚等与南洋联邦有密切经济往来的国家,以及欧洲与南洋联邦有传统友好关系的西德、荷兰等国,甚至苏联也暗中施加了影响,使东欧各国对提议也亮了绿灯。   来势汹汹,难以抵挡。日本政府完全没有料到南洋联邦已经或明或暗地做了这么多的工作,使这项提案一拿出来,便是群起响应的形势。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求助于美国,但美国也早已有了打算,或者说与南洋联邦已经勾结完毕。   美国方面对急得火烧眉毛的日本人表示,南洋联邦很狡猾,这项提案不属于在安理会范围内处理实质性问题的范围,虽然美国很想使用否决权来帮助日本,但很遗憾,美国的否决权不起作用。接着,美国又信誓旦旦地表示,对于亲密的盟友日本,他们会施加自己的影响,尽力拉拢其他国家投反对票,以使这项提案无法得到获得通过的三分之二多数。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日本人无奈地发现,还真的没有。好吧,只能就这个思路进行努力了。此时,日本才发现,内政外交过于依赖美国的弊端,以及南洋联邦迟迟不与日本实现邦交正常化,并极力阻挠亚洲国家构筑贸易壁垒的深意。无论从军力、经济、地理位置等各方面来看,南洋联邦的综合实力都凌驾于日本之上。而日本,除了用钱开路,根本没有特别的手段来制约和拉拢他国。但这个时候,再开展金钱外交还来得及吗?   “除了一些非洲国家外,日本能拉拢的对象非常有限。”黄历在电话中给钟可萍面授机宜,“但我们也不要掉以轻心,政治和外交攻势还要继续,千万不能给日本翻身的机会。”   “关键还在美国,他们会不会暗地里做手脚?”钟可萍有些担心地问道:“另外,苏联表示赞成倒是有些出乎意外呢!”   “美国在这个时候不敢阻挠,说起来是北越的顽强帮了我们。”黄历说道:“美国的轰炸并未使北越屈服,他们就必须实施战略收缩,也就是咱们所提的建议。这样的话,对咱们和东南亚国家的依赖就不可避免。我想,美国或许会敷衍一下日本,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投反对票,但肯定会事先通知咱们以求得谅解。至于替日本人做工作,这是不太可能的。”   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苏联的意图很简单,一来通过这个议案可以加深我国与日本的嫌隙,在他们看来,我国与日本都是美国的帮手,内斗起来对他们是有利的;其二,我国在东南亚国家中的影响也是苏联要考虑的因素,他们的战略已经发生了变化,拉拢亚洲国家围堵中国。在柯西金与周恩来的会晤中,柯西金便隐约透露出这样的意思,当心中国在亚洲对我们的挑战。”   “那——你说,中国会在这个提案上得到启发,转而帮助我们吗?”钟可萍突然开口问道,听口气显然是边思索边提出这个问题的。   “很好,你的思路开阔起来了,猜测得也很有道理。”黄历掩饰不住赞赏的语气,说道:“中国一直谋求进入联合国取代台湾的位置,却一直遭到美国为首的相关国家的阻挠。但如果他们能从此次议案中得到启发,就会发现一个漏洞,可以绕开美国的否决权的漏洞。如果提案并不涉及到应由安理会表决的开除成员国问题,而只是一项应由联合国大会表决的外交承认问题,就可以使美国的否决权丧失作用,而只论赞成和反对的票数。”   “原来如此。”钟可萍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中国不是作为一个新成员国加入联合国,而是由联合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取代了‘中华民国’的席位,就好像‘中华民国’不复存在了一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黄历笑道:“如果中国觉察到了这个关键,再加上很好的外交努力,进入联合国是大有希望的事情。但美国的态度也相当重要,如果还是敌对状态的话,事情就不好说了。”   “嗯,你的分析很透彻,如果由你来运作,成功的希望便会大增。”钟可萍笑着说道:“你这家伙是个钻空子的老手,最擅长从别人不注意的地方下手。”   “切,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你要牢牢记住。”黄历教训道:“好了,没事我挂电话了。”   “烦我了?”钟可萍不依不饶地说道:“算了,不和你计较。明天啊,沈栋开车去接你,对印度支那的军事计划进行一下深入研究。只要提案一获通过,咱们就帮美国佬一把。”   “帮他们也是帮咱们自己。”黄历强调道:“北越的野心膨胀,是不得不防的事情。由美国人出钱出力,总比咱们单独面对这样一个顽固好战的敌人要好。”   “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钟可萍说道:“越共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痛的敌人。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你早点休息。”      第348章 女儿和外孙儿      没有最完美的法律和制度,只是看漏洞的大小,有些人钻空子被视为素质低下、道德恶劣,但黄历这种在国际政治中的手段,则会被称为大智慧。这就是政治家与普通人的区别。   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工作做得深入隐蔽,出手突然而猛烈。日本首相佐藤荣作也失去了稳重镇静的常态,亲自飞到美国与尼克松会晤,希望能在联合国大会表决时扭转乾坤。   而与此同时,黄历参与拟定的老挝计划也送到了尼克松的桌案上,再加上之前南洋联邦代为提供的琉球独立组织承诺保留美军军事基地的文件,孰轻孰重,尼克松早已有了判断。但必要的表演还是需要的,尼克松亲切地接见了佐藤荣作,热情洋溢地说道:“美日两国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不仅在太平洋,而且在全世界的双边关系中,也是典范……”   佐藤荣作满腹苦水,强颜欢笑,这个参拜靖国神社次数最多的日本首相此时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大选在即,如果冲绳问题不能成功解决,他的政治生涯便划上了句号,而且将被日本民众所唾骂。   一切都晚了,形势已经呈一边倒的状态。崩溃往往是从一点一滴积累而起的,在最后才是总爆发。中国方面痛恨佐藤荣作这个阻挠和破坏日中关系发展、推行“两个中国”政策、公然插手台湾事务、干涉中国内政的大坏蛋。虽然在联合国没有发言权,但并不妨碍中国向亚非拉的友好国家传递信息,给日本制造麻烦。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个人的品质问题,在这种国际关系的交往中是不太适合的。当然,也不能太过直白的表示,这就需要含蓄和暗示。在中国的报刊上开始出现关于琉球群岛历史渊源的文章,并指出古代琉球群岛本是中国的藩属国,后被日本吞并,如今要求民族自治,要求独立是合乎法理的,是琉球人民正当的要求,必然会得到正义国家的支持。   懂了,要我们领情,好,我们记下了,日后定有厚报。黄历将报纸放下,明天联合国大会便要投票表决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局已定。美国不但没帮日本,反倒在私下里鼓动一些国家投赞成票。用意很明显,决议通过,顺遂了南洋联邦的心意,可以在老挝实施战略收缩计划;而且决议要以绝对多数通过,这样美国便可以投反对票来安慰日本人,对事情的结果却没有影响。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安慰一下日本人受伤的心灵,但只是精神上的,聊胜于无。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黄秋盈抱着个小人儿探头向里张望。黄历呵呵一笑,说道:“快进来,姑娘,让我看看我的小外孙。”   黄秋盈一边向里走,一边笑着答话道:“爸,您还是老习惯,每天这个点呆在书房里。”   黄历招呼着黄秋盈坐下,仔细端详她怀里的小东西,已经百天了,早已不象刚生出来时的丑样子,肥白的小胳膊、小腿儿,象一截截藕段,圆圆的小脸,漆黑的眼睛,可爱极了。   小孩子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在注视自己,似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手脚动了动,歪头向母亲怀里拱去。   “臭小子,还不理我呢!”黄历笑着,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小孩子露出的屁股蛋,伸手捏住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拉,又吹了两声口哨。   小孩子被逗笑了,咯咯笑得清脆。黄秋盈托着儿子,含笑看着一老一少在逗趣。   “爸,你要去中国?”呆了半晌,黄秋盈突然关心地问道。   “嗯,有这样的计划。”黄历说道:“但时间上还不好说,最快也要明年吧!既要有分量的人物,又要淡化政治因素,我这个退职总统还比较合适。”   “我陪您去吧!”黄秋盈把孩子的衣服拉了拉,说道:“明年这孩子也大了,我给他早点断奶。”   “大了,你说得倒轻巧,一点也象个负责任的母亲。”黄历翻了翻眼睛,说道:“一周岁都不到,你就舍得扔下他?”   “有他爷爷奶奶呢,平常也多是他们照顾,嫌我粗心、手重,怕把孩子伤着。”黄秋盈耸了耸肩膀,略带不满地解释道。   黄历想了想,姑爷家的事情,他还真不好管,老人宠溺孩子也是情理之中,隔辈亲嘛!   “好了,这事到时候再说。”黄历站起身说道:“走吧,别让人说我架子大,怠慢了姑爷。”   “谁敢?”黄秋盈瞪起了眼睛,虽然结婚后脾气有所变化,但还是偶尔露出几分霸道,“咱家的规矩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书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来的,有多少国家机密在这里——”   “那你自己跑来是什么意思?以后啊,一起来。”黄历教训道:“还瞪眼睛,要贤惠,要温柔,这才能做人家的好媳妇儿。你这孩子,都是我惯的。”   “我平常不瞪眼睛的,很贤惠的,回家了放我放松放松不行啊?”黄秋盈吐了吐舌头,把孩子随随便便地一抱,跟在黄历身后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客厅,一个男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脸上满是汗道子,手脏兮兮的是泥土,嘻嘻笑着,“姐,你回来了,让我抱抱小外甥。”   “你上哪疯去了,去,把脸和手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来。”黄历瞪起了眼睛。   黄秋盈看着伸过来的脏手也咧了咧嘴,努了努嘴,小黄历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跑了。   “这臭小子,越来越淘了。”黄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有我的三分稳重就好了。”   “他还小,不淘气干什么?”黄秋盈替弟弟辩解道:“都说淘孩子有出息,男孩子就不要管得象个小绵羊似的。”   “嗯,这个小儿你就这么教育,到时候能气你个半死。”黄历哼了哼,已经走到客厅门口,他缓和了下脸上的肌肉,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女婿本来就有些怕他,还是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比较好。      第349章 七十年代的变化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在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随着第二十四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利比里亚的安吉?布鲁克斯·伦道夫女士的木槌落下,日本代表面色死灰,几欲晕倒。在会场外得到消息的佐藤荣作愤而站起,手颤抖着指着前来汇报的日本官员,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翕张却说不出话来,突然向后摔倒在地。三日后,佐藤荣作在美国纽约公立医院因患脑溢血病逝。   民族自决倡言全世界各大小民族,皆可自行决定自己归属的政府体制、执政政党组织、政治环境与命运等。而这些决定不得为他国或其他政权决定。这便是民族自决的含意。   九十一票赞成、二十五票反对、六票弃权的压倒多数,通过了支持琉球人民自决的议案,这意味着琉球群岛的人民拥有了自己决定归属的权利,意味着日本想收回琉球成了基本无望的美梦,意味着亚洲可能又多出了一个新兴的国家。   琉球代表在联合国大会上喜极而泣,然后快速走到南洋联邦驻联合国代表面前,来不及拭泪,便张开双臂,与其紧紧拥抱。这是琉球人民的胜利,也是南洋联邦的胜利,一个拥有影响力的大国在七十年代开始的时候,阔步迈上了国际政治的舞台。   时间刚刚好,美国正在对北越开展轰炸攻势,但北越的顽强不屈,使美国人从老挝战争中拔出深陷的泥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为了在老挝还保持一定的影响力,并争取更多的人心,美国人终于“做通”了老挝国王萨旺?瓦达纳的工作,从王都琅勃拉邦迁移至柬老边境的穆拉巴莫。老挝内部形形色色的政治派系导致其政局相当混乱。然而,这些政治派系起码在表面上都对国王萨旺?瓦达纳表示尊敬,因为这位国王已经丧失了实权,但却可以作为笼络民众的一块招牌。   而在老挝的政治派系中,美国选择了反共民族主义者卡代亲王、卡代的异母兄弟梭发那富马亲王、巴塞的文翁亲王和万象的萨纳尼空作为扶持对象,并力争促使他们合作,以便实现老挝战争老挝化的最终计划。但有些人已经过惯了享受的日子,以萨纳尼空为例,他不肯离开生活条件都很好的万象,并要求美军继续与越共进行战斗,以保护老挝的现政府所在地。   美国对萨纳尼空已经失望透顶,如果不是他的老挝政府军软弱无能,美国也不会出动军队,一步步走进这个长期战争的泥潭。战略收缩计划在狂轰滥炸的掩护下已经开始,美国人不会为了这个无用的棋子而改变计划。   老挝苗族注定还要在战争中发挥作用,为了能有一块安定的家园,也为了族人的生活,王宝率领着经过训练补充的苗族武装越过边境,进入了老挝南部的波罗芬高原,或许这将是最后一次能够使苗族安定生活的流血的付出。   北纬十七度线,现在不仅是南北越南的分界线,也成为了分隔老挝内战敌我双方的分界线。正如黄历所分析,美军撤到老挝南部后,从地理上看,泰国、越南王国、柬埔寨便成为了拱卫老挝南部安全的三大金刚。   泰国虽然是亚共体成员国,但在某些方面却跟美国走得更近一些,这也是南洋联邦一直心怀不满的事情。越南王国是南洋联邦的铁杆盟友,其发展得到了南洋联邦的大力帮助,无论是军队建设,还是经济发展,现在的越南王国已经实力大增,可以很好地承担自己的军事职责。   而柬埔寨的西哈努克是个翻云覆雨、玩弄政治阴谋的老手,虽然这可能有损于王权不可侵犯的光辉象征。但他作为国王的尊严和政治威望,远非印尼的苏加诺和缅甸的吴努单靠个人魅力所比。当然,他们更无法同西哈努克的政治灵活性所匹敌。   总的说来,这三个国家都对越共的侵略表示担忧,美国兵逐渐撤至老挝南部,形成了一个战略缓冲区,这对柬埔寨和越南王国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两个国家也可以从驻扎的美军那里得到发展经济的机会,所以,尽管他们反感美国人进入自己国家,但他们很愿意让美国人在老挝南部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基于这种考虑,在南洋联邦的斡旋下,越南王国和柬埔寨都对美国人在老挝的战略收缩提供了帮助,这对尼克松来说,他可以部分兑现对选民的承诺,使美国士兵在老挝的人数进行削减了。   当历史的脚步迈进七十年代,南洋联邦与中国的外交舞蹈似乎越来越合拍,贸易额再破新高,大使级会谈也成为了经常进行的沟通行为。中国外交政策的转变也越来越明显,逐渐从革命狂热向功利主义进行着转变。   这个转变主要有几个原因,在国内,文革的高潮已经过去,世界革命的狂热也就相应地降温;在国际上,六十年代不顾一切地输出革命不但没有实现推动世界革命的战略目标,反而使得中国在国际上空前孤立,国际影响大大地减弱,即使从推动“世界革命”本身来看也不是有效的策略。   而与苏联关系的恶化,战争威胁已经超过了美国,也使中国领导人认识到,中国是不可能同时对抗两个超级大国以及他们各自所属的阵营的。必须将同时反对美苏和一切反动派即所谓全面出击转为重点反对苏联。   同样,美国对北越的轰炸突然升级,也使中国人意识到了情势的不利。轰炸越猛烈,越共对苏联高级武器的需求越大,在军事援助上,中国也将越来越处于边缘,以至最后会失去越共这个盟友。胡志明走了,维系中越友好的一条重要钮带已经断裂,在与苏联的军援竞争中,中国越来越不占优势。而苏联拉拢邻近国家对中国进行围堵封锁孤立的意图越来越明显,突破外交困局的问题,便进入了中国领导人的视线,并且越来越加以重视。   但长期的敌对要想和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的步伐也不敢迈得太大,以便遭受挫折时还留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开始进行的主要还是一些旁敲侧击的暗示和迂回表示,并且努力营造出一种友好的气氛。   中国的策略是先从外围入手,然后再顺理成章地进入核心。七十年代初期,令世人感到震惊,并且令国际左派进行抨击的大事件接连发生了。中国正在和一些过去被认为是“国际反动派”的政权建立起密切的关系。   扎伊尔的大独裁者蒙博托曾经长期和中共支持的游击队作战,不但被称为是“非洲的蒋介石”,而且在六十年代国际题材的样板戏《赤道战鼓》中被描绘成十恶不赦的大恶棍。   但现在,这个大坏蛋,大恶棍他却被视为中共在非洲对抗苏联的中坚,在七十年代初期两次访华,和毛泽东相谈甚欢,建立起了异乎寻常的个人友谊。中国方面不但批准给予他大量援助,甚至在会见中和他商谈如何对付反政府游击队,即中共过去的同志。   在拉美,中共原来和智利社会主义政党领袖阿连德的政府关系密切并建交,周恩来还多次向阿连德政府提供如何向社会主义转变的意见。但在阿连德被皮诺切特领导的右派军人用暴力推翻,这起事件和印尼右派军人一九六五年政变并列,是两起国际左派至今念念不忘的冷战时期国际右派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罪行。   当时全世界左派力量同声谴责,苏联东欧集团和其他一些国家和智利断交,和智利有外交关系的八十个国家中只有三十八个表示承认军政府。在强大的国际压力下,智利军政府很快照会北京并召见中国大使,表示愿与中共保持关系。   中共为此召开紧急会议,衡量得失(主要是不愿给台湾以可乘之机)之后作出了“冷而不断”的决定。于是,在全世界同声谴责智利军人的政变和随后的镇压浪潮中,中共却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为了缓和与各国的外交关系,消除之前的不愉快。中共作出决定,不允许援外人员把无政府主义带到国外,更不允许他们在国外造反。理由和文革并无关系,而是说这些人“搞大国沙文主义,欺负驻在国”。   不管是什么借口,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中国输出革命的高潮已经过去,这意味着左翼威胁的缓解,以及左翼政治力量的退潮。但中国担忧的是与美国和解,会使原来的“反帝领袖”形象受到损害。也就是说,中国既想与美国和解,又想向全世界显示美国人有求于他们,找上门来,自己则代表世界反帝力量和美国对谈。   南洋联邦作为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桥梁,使双方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他的作用。中国终于就邀请黄历访问做出了决定。时隔三十多年,黄历重返中国大陆的计划终于提到了日时议程。      第350章 出访前的思考      “不能表现得太积极,我们要沉住气,要明确一些问题后再谈访问的事情。首先,我们不要抱着改变中国领导人思想的看法去做事情,这种看法无视了中国在力量均衡中的作用。一个周围都是弱小国家、拥有八亿人口的中国,不管谁在统治它,都是一个地缘政治问题。我们和中国的问题哪些是因为她的面积和局势引起的,哪些是她的领导引起的,我们想从中国得到什么,以及我们怎样才能合理地影响中国的决策?”   黄历停下了笔,思索了一会儿,继续写道:“还有,我们怎样看待中苏关系的演变?我们能起多大影响?我们是应该倾向一边,还是继续中立,与中苏两大国都保持关系?苏联正在鼓吹建立‘亚洲集体安全体系’,这样一个体系只能是针对中国的。我想,苏联会扩大同亚洲非共产党国家的联系,阻挠中国打破孤立状态。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苏联必然会加强对我国的外交攻势,为了利于孤立中国,苏联也会尽量避免恶化同美国和我国的关系。”   再次停下笔,黄历点燃了一根香烟,缓缓吐出烟雾,让思绪随着烟雾在飘荡,在扩展。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也是一个科技开始主导世界的时代。以原子能技术、航天技术、电子计算机的应用为代表的,包括人工合成材料、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工程在内的第三次技术革命在七十年代初期达到了高潮,而且将以更大的势头发展。   新的科技革命促进着社会政治体制、经济结构、文化教育的变革,孕育着新的思维方式和新的世界观,使人类社会生活和人的现代化向更高境界发展。它向国际政治和全球生态环境提出挑战,并在新的条件下促进了各国相互竞争又相互依存的整体化、国际化进程。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科学技术,越来越被人们普遍认为是推动现代生产力发展的最活跃的因素,并且归根结底是现代社会进步的决定性力量。   第三次科技革命对于南洋联邦来说是机遇,也是挑战,对其他国家也是一样。至于发展得如何,这便取决于国家领导人以及经济部门的重视和投入的力度。因为黄历和凌雪的存在,南洋联邦在通信技术、计算机、核能利用、新材料技术等方面投入了巨资。虽然这使得国家财政收支情况在六四年开始,一直到六八年,都或多或少出现了赤字,但丰厚的回报已经初现端倪。   随着科学技术转化为生产力速度的加快,以及国家指导下的科学技术在各个领域之间的互相渗透,南洋联邦的创新发明数量在六九年至七零年达到了一个顶峰。新技术正在成为社会生产力的最活跃因素,而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各种因素中,科技进步所占的比重正不断上升。就在新科技革命的条件下,随着生产技术的不断进步、劳动者素质和技能的不断提高、劳动手段的不断改进,南洋联邦的劳动生产率在六八年已经接近或超过了美国。这对于南洋联邦这样人口相对较少的国家来说,正是经济腾飞的重要因素之一。   也就是在这挑战与机遇并存的时代,有的国家顺应潮流飞速发展,有的国家却因为认识和政策上的失误,反倒拉大了与发达国家的差距。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此时的中国正在高唱反美的嘹亮战歌,五十多万人的天安门集会声势浩大。   不可否认,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人民士气高昂,帝、修、反势力对中国都忌惮三分。但这种忌惮更多的是害怕中国巨大的人口数量,害怕中国人的狂热,害怕中国不计后果和成本的革命输出。   黄历皱起了眉头,对前往中国有些畏难情绪。到了那里说什么呢,是用虚假的外交辞令敷衍,还是与伟人讨论一下虚无缥缈的哲学问题,互相戴戴高帽,一团和气地表演一番。   我错了,我知道,但你不能说,不可说。伟人的脾气令黄历苦笑连连,索性扔掉纸笔,站起身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风景。   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蓝天白云下,无人的小花园里显得那么安静祥和。慢慢的,黄历的心绪平和下来。自己以普通公民的身份访问中国,以及南洋联邦与中国建交,这是按步骤进行的既定计划。也就是说,自己去只是个象征,制造一个友好的气氛。在实际上,这也是南洋联邦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一环。   出口型经济必然需要巨大的市场,在南洋联邦的实力发展到有恃无恐的能与美国开展竞争前,为了尽量避免象日本与美国产生贸易摩擦那样的事件,南洋联邦就要找到新的市场开拓点。   美国与中国接触,更多考虑的是联中抗苏的政治因素,而南洋联邦与中国建交,则是侧重于经济发展。出发点不同,南洋联邦的自由度更高。   现在还不是指手划脚的时候,黄历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除了经济发展,与中国建立起正常关系,在遏制印度和日本等战略问题上,也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实用主义,务实外交,始终会是国际政治的主流。   印巴第三次战争快要开打了,历史尽管有了偏差,但印度依靠苏联的帮助,正在越来越嚣张起来。美国还未在印巴之间确定重心所在,南洋联邦虽然具有打击印度的实力,但却不想独自揽上这个责任。如果能拉上中国,在印度挑起战争后给予其沉重打击,那是最理想的。   同样,日本也是南洋联邦的敌对目标,从地缘政治和历史关系上来看,中国也是一个理想的帮手。想到日本,黄历不禁抿起嘴角,露出了冷冷的嘲讽。      第351章 无题      “我们拒绝接受联合国大会上通过的旨在肢解日本的琉球议案,这是一贯敌视日本的某些国家一手炮制出来的阴谋,为了日本的领土和主权完整,我们将使用一切手段进行抗争……”日本政府一片激昂愤慨,叫嚣着,但却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出动军警严密保护南洋联邦驻日本代办处,以防群众示威惹出乱子,招致南洋联邦报复,掐断其“黑色血液”供应线。   此时,日本国面临的国内形势也十分不利,自五九年以来经济持续发展的局面即将结束,公害、物价、交通、住宅、城乡问题的普遍化,已成为亟待解决的课题。无论是谁组阁,作为佐藤荣作之后的日本新政府,都是正处在这一历史性转折的十字路口。   南洋联邦则在亚洲继续保持高速发展势头,这得益于黄历执政时期稳扎稳打的策略,尽管牺牲了发展速度,但基础夯实了,边发展边解决矛盾的思路使得困难不至于累加到一起,积重难返。   虽然日本的政治家们也制定出了“日本列岛计划”,着手进行国土开发与改造的综合性调查与研究,并把自己的经济发展战略设想,全面写入《日本列岛改造论》一书之中。但黄历却认为实施起来困难极大,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奏效的。   按照《日本列岛改造论》中所提的设想,为解决日趋严重的空气污染、交通堵塞、住宅紧张、城乡人口过密过疏等问题,重新焕发日本经济余力。日本新政府要在全国各地建立一批二十五万人规模的城市,通过国家制定的有关工业税收政策,将集中于大城市的企业、资金、技术、人力,移向新建城市和经济不发达地区,并修建一万公里铁路,一万公里公路,形成遍及全国的高速铁路公路网,将全国各地城乡紧密连接起来,进而彻底改变工业生产的人口布局,“消灭城市与农村、外日本(太平洋沿岸地区)与里日本(日本海沿岸地区)的差别,从而在整个日本,建设一个使家庭欢聚一堂,老人安度晚年,青年充满美好理想的社会。”   不可否认,列岛改造计划本身具有一定合理性,但制定于实施这一计划却是以经济高速增长为前提的。进入七十年代后,支撑日本高速增长的条件正在急剧丧失,从这个意义上说,日本政客错误的地估计了形势,选错了实施计划的时机。   要知道,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追求利润,列岛改造虽然从长远来看有其合理性,但却不能给资本家带来现实可见的利益。因此,改造计划实施起来必定要遇到种种阻力,特别是工厂迁移和新建城市将困难重重。而主要城市的地价也必然猛烈上涨,城市与土地与住宅问题将更加严重。   也就是说,日本在几年内都无法彻底解决国内的问题,而南洋联邦则将迅速前进,将其甩在身后。同时,由南洋联邦转嫁到其他贫穷亚洲国家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也会因为日本劳动力价格的不断上升,对日本的一些产业形成强烈的竞争优势。还有将在两三年后爆发的石油危机,也将给予石油全部依赖进口的日本以沉重打击。   从这些方面来看,南洋联邦操纵并支持琉球独立只是向日本发起全面挑战的冲锋号。在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之下,南洋联邦已经拉拢亚洲国家织起了一张大网,中国应该是打压遏制日本的最后一环。   从目前看,第一轮攻势是相当成功的,日本政坛由于琉球的民族自决而陷入了混乱,自民党一党独大的局面极有可能被打破,日本社会党、日本共产党和公明党都适时向其发起了挑战,这场乱局可能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黄历笑了,在日本的乱局之下,美国必然要倚重韩国的力量,以及冲绳的军事基地来稳定东亚局势,而日本因为北方四岛问题以及意识形态,又不可能倒向苏联。由此引起的后果便是日本的战略地位急速下降,在美国人心中的分量再不如前了。   “嘟嘟嘟……”桌上的小东西发出了响声,打断了黄历的思绪,他拿起来看了下,不禁莞尔一笑,自己家里的电话寻呼自己,定是臭小子搞的鬼。   “有事Call我”,多年以后,很多人可能不会再记得,那个用金链子把BP机拴在腰间显眼位置对谁都说“有事请呼我”的哥儿们。然而,谁都无法忘却寻呼机刚刚出现时的那个年代的躁动与神气。   一九四八年,一款名为“带铃的仆人”(Bell-boy)的呼叫寻呼机在美国的贝尔实验室里诞生。随着新工艺、新技术的发展,寻呼机的大规模推广终于成为了现实。   一九六八年南洋联邦的固定电话普及率达到了每三户一部,街头和公共场所的投币式公用电话突破了三十万部,投放寻呼机的条件基本满足,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香烟盒大小的数字式寻呼机走入了人们的生活。   这是移动通信时代的前奏,从BP机开始的即时通信,将人们带入了没有时空距离的年代,时时处处可以被找到,大大加速了人们的生活、工作效率,但也让人无处可藏。人们对它爱恨交加,但已离不开它。   一九六九年九月,南洋联邦电信公司研制出汉显寻呼机,由于传呼的信息量增大,受到了用户的普遍青睐,从此迎来了寻呼机大发展的时期。也就在这一年春节,人们开始用BP机传达节日的问候。   在黄历眼中,BP机不过是移动通信长河中的一瞬,但当世事更迭、变迁,让寻呼成为往事后,人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通信手段的变迁、发展趋势及对生活方式的影响。在人们的心里,总是希望摆脱束缚、超越限制,并随时随地获取信息、进行沟通。显然,无线寻呼给了人们一个全新的体验,并引领人们走入更加丰富多彩的无线通信新世界。   谁也无法阻挡科技的进步,黄历拿着寻呼机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心里还在回味着这句话。   “大哥。”当这个熟悉的称呼再次响起的时候,黄历的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崔小台已经是奔五的中年人了,但看到黄历时,眼睛里还是透出了几丝少年时的那种神情。   “你这家伙,回来也不先打个招呼。”黄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招呼崔小台夫妇坐下,张望了一下,说道:“孩子呢,没带来吗?”   “和儿子出去玩儿了。”何梦雨笑着说道:“一样的淘小子,一会儿回来还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呢!”   黄历笑着点了点头,将脸转向崔小台,关心地询问道:“你的腿还继续治呢?香港那边的医疗水平怎么样,不行的话就去埃及、沙特疗养一段时间。那里的气候干燥,对你的老伤应该有好处。”   崔小台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大腿,说道:“大哥,您别惦记,我这腿伤早好了——”   “阴天下雨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舒服。”崔小台的妻子补充道:“总统——”   “叫我大哥。”黄历摆了摆手,笑道:“你们俩应该对好口供再来嘛,一人说一样,露馅了不是。”   崔小台瞪了老婆一眼,又招来何梦雨抱打不平的两句呵斥,然后,两个女人拉着手走开了。   黄历摇头苦笑,仔细端详崔小台,对一路从大陆跟随自己走来的老人,他总有非同一般的感情。看着他们过得好,心里才足感欣慰。   “大哥,我这次是回来一是休假,二是向您直接汇报在香港的情况。”崔小台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将重逢的喜悦压了压,开口说道:“吴老大觉得咱们赚得够多了,心里有些没底,想问问您的意思。”   黄历轻轻点了点头,掏出烟递给崔小台,两人慢慢吸着,黄历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我也一直看着香港的经济发展,特别是股市,从六七年的最低点算起,到现在我们应该赚了三四倍。呵呵,看起来已经是大赚特赚了,但恒生指数刚刚推出,香港股市进入高潮还为期尚早。我们应该还可以再等两三年,当然,也要随时注意香港的经济发展和国际形势的变化。”   历史上,恒生指数推出之后,香港股市迎来第一次发展高潮,一九七零年和一九七一年先后有二十五家和十六家公司上市。一九七二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改善,刺激香港股市进入高潮。随后又由于港府宣布兴建地下铁路,各公司加息和送股,股市进一步狂热,恒生指数终于在一九七三年到达历史高点。算起来,这轮为期五年的牛市,股市居然上涨了二十五倍,实在令人咋舌。   “嗯,有您这话就放心了。”崔小台点了点头,说道:“吴老大最服您,凌雪和慕容辰,有时候指挥不动他。”   “他俩呀,有时候是不太靠谱。”黄历对凌雪的率性和慕容辰的放纵也有些不放心,“还是按照规矩办,数额小的就由他们去,超过数额的就要控制一下。”      第352章 中国的钓饵      在一九六七年香港暴动时抄底的南洋联邦财团确实获得了丰厚的回报,这不仅是在股市上,在房地产的获利也相当可观。随着香港局势的稳定,香港经济开始复苏,进入了香港地产市场的黄金时期之一。房屋租金全面上涨,三年间,租金上涨幅度在130-300,政府出面干预也未能阻止租金快速攀升。   量子基金作为资本积累的第一战是相当成功的,成功到令吴沧重都有些心里没底。这就是黄历选他作为经理的原因所在,在钱烧手的时候能少一分贪婪,保持平常人所没有冷静。   “赚取利润的抽出不要过急,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在纽约和伦敦证券市场多锻炼一段时间。”黄历边思索边面授机宜,“要防备未来的金融战争,就要熟悉金融战争的各种手段。还是那句话,不打无把握之仗。”   “以前不知道,也没想到金融市场会如此复杂,如此令人既忧且喜。”崔小台感慨道:“赚起钱来,象白拣一样。也有倾家荡产,一夜之间沦为乞丐的。真是——”   “嗯,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让我非常欣慰。”黄历赞赏道:“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我们在获得巨大利润的同时,也要保持一份冷静。你和老吴还有其他的投资吗,可不要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押上去呀!”   “老吴在买地,他看好伊里安岛,看好棕榈种植,并说现在投资,就象六七年抄底香港差不多。”崔小台笑道:“他还说,现在虽然收益缓慢,但几乎没有风险,等老了,就去那里盖幢小别墅,没事进林子打打猎,找条河钓钓鱼。”   “这家伙安排得挺好。”黄历笑了笑,说道:“棕榈产业刚刚兴起,确实有良好的前景,而且风险极低,你也投资吧!”   “好,好。”崔小台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怪异地说道:“大哥,一会儿您再说一遍投资棕榈产业的事情,让我那个婆娘也听听。”   黄历愣了一下,揶揄道:“明白了,财政大权原来不在你手里呀,也好,女人看得紧,你就不能胡乱花了。”   “嘿嘿。”崔小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哥,您什么时候去香港,老吴让我打听一下,他好安排。”   “安排什么?”黄历摇了摇头,说道:“时间还没定,总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象一个旅游客,四处都走走,然后再从香港去中国。你知道,在我这个位置,可不象你们,能够想去哪就去哪,真是苦恼啊!”   “谁让您是国父呢!”崔小台恭维了一句,说道:“要不要我和老吴在香港给您物色几个保镖,他们对中国应该比较熟悉。我呢,让我跟着您去吧,我一定——”   “算了吧!”黄历拍了拍崔小台的大腿,打趣道:“就你这瘸子,还想我背着你跑啊,不行喽,我年纪大了,你肥肉也多了。”   “哈哈。”崔小台开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是啊,想想在天津的时候,有时好几天都吃不上饭,现在吃肉都要少吃,婆娘说是什么脂肪,胆什么醇的。真是,每当想到从前,我就又想哭,又想笑。”   黄历连连拍着崔小台的手臂,也是感慨万千,自己的出现,直接改变了一些人的生活,而间接改变的则是整个海外的华人,沧海桑田,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正如黄历所说,他的一举一动由于有总统的光环,即便是退休的总统,也会引起外界的猜测和关注。所以,他必须慎重,必须做好准备,必须选择时机。从另一方面来看,美国似乎比他更急,为了给他的访问营造气氛,也为了向中国作出更明确的暗示。美国国务院作了一个低调的、以事论事的宣布,即放宽(而不是取消)对中国的贸易限制和到中国的旅行。这一宣布没有要求对等,中国可能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而未作出正式反应。但释放了两名在香港海面驾驶游艇倾覆、漂到中国海岸的美国人。   显然,中国也懂得如何采取不对等的行动,美国人对此感到高兴。虽然美军已经在老挝基本上实现了战略收缩,在泰国、越南王国、柬埔寨三国的环卫下,于老挝南部建立了一个政府。但他们显然很想争取时间,以便清剿当地的游击武装,招募山地居民,重组一支老挝人的有战斗力的部队。   所以,尽管美国已经通过南洋联邦以及其他渠道向中国表达了愿意改善关系的一般的信息,但现在他们需要更具体的东西,以便在黄历以个人身分访问巴基斯坦时转达给中国。如果能在下一次总统大选前,也就是一九七二年以前,中美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那对尼克松来说,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当时,美国政府中有三派势力,一派是亲斯拉夫立场,他们认为:苏联非常担心美中勾结,任何改善对华关系的努力都会使苏美合作成为不可能。所以,美国应该把改善对苏关系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不应该增加与北京的接触;另一派势力是现实政治派,他们认为苏联可能会更愿意和解一些,不然美国就会寻求与中国接近。这一派力促美国扩大同中国的联系以制衡苏联;第三派“亲华派”则认为美国同苏联的关系不应该成为制定对华政策的主要因素,尽可能采取行动以使苏联不安是有用的,但是美中关系的根本改变要根据其他考虑而进行。   尼克松和基辛格是站在现实政治派一边,这是毫不奇怪的。他在写给黄历的长信中是这样说的,“您知道我愿意设法同中国领导人进行更有意义的对话。当然,最好这是一个慢慢来的过程,但我绝不放弃它。从中国的态度来看,显然他们赋予了贵国这个沟通渠道以特殊的价值,总统先生也一定会负起历史赋予的更大的责任,在访中过程中取得历史性的突破。在此,我预祝总统先生旅途顺利,并向中国领导人传递我们总的方针:我们一向都表明,我们没有永久的敌人,我们对其他国家——包括共产党国家,特别是象共产党中国这样的国家的判断,将以他们的行为为依据,而不是以意识形态为依据。”   “另外,请总统先生务必向中国领导人说明:我们同中国接近并不是要赎所谓四十年代后期我们对华政策的大量罪过,而是要塑造一个全球的均衡。它并不是要勾结起来反对苏联,而是给我们以均等的地位用来从事建设性的目的……”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美国准备考虑派一个代表到北京去同中国的官员直接讨论问题,或接受中国政府的代表到华盛顿来更全面地探讨我们同意讨论的其他问题……”   黄历放下了尼克松的长信,文字很谦恭,但催促的意思也很明显,美国人显然对他迟迟不动身感到困惑和不满。   看时间,看形势,看准备,也差不多该动身了。黄历摸着下巴思索着,二十多年来的坚冰由自己来显示打破的迹象,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二十多年来,美国政府把中国看作是一个难以理解、不可能左右的阴沉、混乱、狂热和格格不入的国度。他们深信越南和老挝的战争是中国的扩张主义的反映,文化革命是迷信意识形态纯洁性的产物,这些对美国人来说,都是很令人恐惧的。   而中国则认为,美国在亚洲所作的努力的规模同美国想要达到的目标是不成比例的。所以,他们认为,唯一讲得过去的理由便是美国在加紧封锁中国,并且在把印度支那变成进攻中国的跳板。   但现在中国和美国之间已经出现了一种隐约可见的共同利益。两国领导人在一代人的时间里第一次开始彼此从地缘政治和国家利益的角度而不是从意识形态的角度看待对方,这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令人感到欣慰。   然而,美国人正在为二十多年的隔离付出代价,他们不知道怎样与中国领导人建立直接联系,怎样与他们打交道。中国人想要的不是空洞的恩惠,甚至也不是过去一直成为对话主要内容的实际步骤。诸如承认、联合国会员籍、各种权利要求、交流等等。他们想要的是战略上令人放心的保证,使中国四面受敌的困局被打破。   正是苏联在四千英里的共同边界上集结力量造成的明显威胁,以及拉拢其他国家对中国进行围堵封锁,才迫使中国谋求减少他的敌人,并获得另一股对抗苏联压力的力量。   但这种威胁显然是被中国领导人有意渲染夸大的,作为一个钓饵,就等着老美傻乎乎地咬上去。然后,毛泽东可以继续保持反美旗手的形象,并让美国人感觉苏联入侵中国已迫在眉睫,不得不和美国联盟。      第353章 韩国—遏日的一环      循序渐进的前景是良好的,但如果南洋联邦和美国使中国方面得出这样一种印象,即中国的缓和表示是出于示弱或害怕,那中国方面敏感的自尊和愤怒便会毁了这一切的努力。所以,黄历要想达到目的,便要使中国方面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扩大印度支那战争的可能性已经不那么大了,中美交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苏联的威胁是切实的,日本军国主义复活也需要警惕。不管这些理由是真的,还是照顾中国的面子,都是必须的。   访问的日程已经有了计划,既然打着旅游的幌子,就不能直奔中国,总要装出个样子。在外人看来是如此,但黄历还有着其他的目的,肩负着其它的任务。巴基斯坦、越南王国、柬埔寨、韩国、香港等地,都将留下黄历的脚步。   印度、老挝战争、日本,集中了南洋联邦政府关注的目光,作为被延续的外交政策的制定者,黄历有资格、有身份与相关国家进行探讨和交流。印度和老挝战争是老问题,日本是新问题,黄历特别对韩国的访问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研究。   此时的韩国虽然在经济上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但朴正熙的日子并不好过,也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俱在,令他不敢稍有松懈,也因为如此,他与南洋联邦的关系更为密切,以此来抵消美国的不满和压力。   美国对朴正熙政权的不满由来已久,但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意识形态上的冲突,美国人之所以反对军人政权,是因为他们违背了美国人的自由观念,这是美国人引以为荣的、独一无二的美国特产。美国人认为,他们能够把民主向任何国家简单地传播,因为韩国人民也倾向这一美好的政治制度。   对此,朴正熙曾反唇相讥:“韩国以一九四八年时的条件,套上了美国高度发达的民主制度,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别指望它能深深扎根,这种想法就如同一个婴儿没有经过妊娠期的发育成熟就生出来了,或者象一个一百磅重的人借了一件二百五十磅大汉穿的西服,竭力使自己穿得文雅。”   的确,从韩国一九四八年以来的民主实验中,橡皮图章式的美国民主只是造成了不协作、分裂和骚乱,朴正熙接管了政府之后,使骚乱渐变为稳定有序,同时他大张旗鼓地实施其社会、经济、政治计划,也使美国渐渐地开始对军人政府另眼相看了。在反共的纽带联系下,美国接受了朴正熙,让他参加全球的反共大合唱。   在肯尼迪执政期间,曾邀请朴正熙访问了华盛顿,从而使两国关系出现了一次高潮,访美结束时,两国发表了一项联合公报,重申了两国间“传统的友谊”,表明了美国在军事上和经济上对韩国的支持。耐人寻味的是,美国年轻的、极有个性的总统肯尼迪,在公报中明确地督促韩国必须“尽快”完成政权向民间政府的过渡。这里便蕴藏着朴正熙的军人政府与美国政府之间的冲突另一个方面。   美国认为,朴正熙的一系列稳固自己地位的做法,严重地打击了原有的亲美势力,直接或间接地触动并损害美国在韩国的既得利益,从而引起美国的极大忧虑和不安。而且,军人和政治搅在一起,长期下去有可能被拖入政治上的真空状态,因此,美国几次逼朴“还政于民”,由“军政”变为“民政”。亲美的老政客也乘这个机会上街闹事,抵制朴正熙的军事独裁统治。连朴正熙军事集团内部的李周一、金东河等实力派人物也从这个集团中分裂出来,准备组织反朴政变。   迫于这种形势,朴正熙为了缓和美国和亲美政客的压力,缓和人民对军事政权的不满和反抗,于一九六二年采用国民投票的方式,通过了新宪法。朴正熙的目的是想避免各党成员频繁地改变初衷和派别活动,使党派政治稳定化,更是为了遏制反朴势力的丛生和蔓延。   而朴正熙为了缓解国内外压力,曾多次言辞恳切地表示,“当革命任务完成时,将把政权归还给有良心的政治家”,“自己无意参加总统竞选,还是要回到本职岗位上去”。   到了一九六三年初,朴正熙对是否全力进行总统选举这个问题举棋不定,因为他曾多次许诺“还政于民”,言辞恳切地表白自己不参加总统竞选。但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他心中的权力欲向他呼吁:现在不是退下的时刻!   这个问题一直苦苦折磨着他,从他一早醒来到进入梦乡,角逐总统大权现在无疑是他前进的导向标,他希望戏剧性地、出人意外地冲上权力之巅。但他又必须对作出的保证负责,从名义上讲他必须从政治上退出。   朴正熙在用自己的感觉加以分析后,深深地陷入了一种苦境:从个人角度上看,连他自己也很难分清他的行动是出于个人野心还是对国家利益的考虑。但他历来信奉的原则是,“任何决定都应出于对形势的考虑和关心,而不是个人好恶和求荣欲望”。反对派的政治家们一直指责他利欲熏心,现在他不得不扪心自问:在事实上,这些指控是否有一定根据?   其实朴正熙对个人声誉并不十分看重,他一直是个内向不露的人,但名声却像一个令人讨厌的不速之客不停地叩着他的大门,但休想钻进他的思想与行动中去。   正如一位作家所说,想扬名就得有大象般的厚脸皮和禅师一般的冷静。言犹在耳,实际行动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些漂亮的言谈只是朴正熙所惯用的一种权术罢了。   对此,朴正熙辩解道:每一个韩国人必须从国家的整体利益出发,锻炼一种内在的自制,最好不喜欢自由,至少不向往绝对的自由。因为韩国不能为了装潢宪法的门面,而把自由镌刻在大理石上拼命标榜,人民在晚上睡觉前要吃饱肚子,自由并不能解决饥肠辘辘的问题。      第354章 崛起的身影      对于朴正熙的专制和独裁,黄历有着自己的看法,这种看法是一分为二的,既表示一定的赞同,又对其中的某些做法表示批评。   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很多现实并没有被西方世界的政治家所理解,发展中国家的领导人之所以未能从理论上说服批评他们国家的西方舆论界,是因为发达的西方国家难以理解发展中国家在经济方面所承受的巨大的压力,发展中国家控制政治是为了避免经济大起大落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对大国来说却无所谓。   韩国仍然是个发展中国家,而发展中国家经常处于一种朝忧夕虑的境地,经济发展必须以政治稳定作为充分的保障,内乱常常把国家搅得不得安宁,不稳定的政治将给已经取得的经济成果造成严重的威胁,从而阻碍国家的发展。   所以,对于朴正熙起初采取的集权专制,黄历并没有太大的反感,在南洋联邦的建国初期,他也采取了这种方式,只是更巧妙更隐蔽而已。而且,朴正熙对发展经济的策略是正确的,这是韩国人的幸运,不致被剥夺自由,又失去经济上的改善。   但朴正熙却在韩国经济大有起色的成绩面前野心空前膨胀,总统也没有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开始考虑怎样把总统一辈子当下去,“终身总统”这四个字强烈地吸引着他。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中国的古话仔细研究起来,确实是回味无穷。朴正熙以发展了韩国的经济而居功自傲,野心无止境。但也正是韩国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给他的“终身总统”之路制造了巨大的障碍。   当人们把自由的概念等同于充足的面包的时候,是不会关心国家的政治活动的。但韩国的经济发展,政府扫除文盲运动的成功,使得朴正熙用符合韩国国情的幌子来随心所欲地解释民主,遭到了越来越多的反对,他想无限期地拖延民主化进程也面临着在野党越来越猛烈的抨击和挑战。   该集权则集权,该放松则放松,形势在变化,思路也要转变。黄历已经知道太多所谓“英明神武”的领导人权欲熏心,去谋求“终身”总统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了。所以,他虽然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但有戒惧在心,便懂得进退取舍。做三任总统,全一世英名,从国内到国外,谁不赞颂他是华盛顿似的人物。   因此,在一个贫穷、动乱的国家实行民主自由的政治体制是危险的,为了避免政治动乱带来的羞辱和困扰,避免灾难性的后果,必须实行高度集权;但在国家已经稳定,经济已经发展起来的时候,不实行民主自由的政治体制同样是危险的。不要求你将民主化进程一步到位,只要徐徐缓进,让人们看到希望,也能平息民众的不满和愤怒。   韩国的政治动乱关系到黄历编织遏日锁链的计划,而且韩国人民带着对日本人三十六年统治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痛苦的回忆,民族积恨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两国人民之间历久难消的宿怨所造成的感情巨创,不是简单地用一贴膏药所能医治的,也是黄历积极帮助韩国的原因之一。   但这种他国政坛内部的事情最难处理,不说如鲠在喉,说得多了又有干涉内政之嫌。黄历作为退职总统,或许善意的劝导能起作用,这种作为私人之间的交谈会很大地消除朴正熙的反感。或许是这样,黄历也并不太确定。实际上,朴正熙已经变得更难以接近,而且,还设立了更多层的外壳来抵挡外界的批评。他把舆论批评看成是会拖他后腿的阻碍因素,于是,批评的力量的确要拖他的后腿,这就是专制的代价。   ……   一望无边的、平滑、透明、蓝色的海,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微波激起泡沫,形成一道边沿。从海岸边传来的波浪声,摇荡着黄历的神思。   启程了,在七零年的九月,在南洋联邦第一颗氢弹成功试爆的冲击波还未消散;在琉球全民公决以百分之七十二的高票复国成功,在南洋联邦第一个宣布承认琉球并与之建交;在南洋联邦高调宣布启动国产核动力航母建造计划;在南洋联邦第一座核电厂开工建设;在南洋联邦自主研发的第一颗实用通信卫星成功上天……总之,黄历是在南洋联邦各条战线开始高歌猛进的前奏曲中离开坤甸,开始了自己的多国旅行。   一步一步迈着坚实的步伐,一个强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让我们盘点一下南洋联邦在进入七十年代开始加速前行的行业和动力,就能更好地了解南洋联邦将要发挥的影响力。   首先是南洋联邦经济发展最快的部门之一——电子工业,其产值在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零年中期已经增加了八倍,成为本国除军工出口的第二大出口行业。   一九六五年,南洋联邦的电子产品出口额还不到一千万美元,一九七零年,电子产品的出口额已达到十亿美元。在不断追加发展资金为电子工业注入新的燃料过程中,资金被集中用于扩音机、电子钟表、微型计算机、彩色电视机、收音机、录音机和所需电子元件的国产化生产,南洋联邦力争使自己的电子工业以其管理和技术上的先进面貌出现于世界同行业之林,目前电子产品的国产率已经达到90%以上。   再说说作为国家支柱产业的钢铁工业,南洋联邦的煤钢集团已经跻身世界前五,不仅完全满足了国内钢铁产品每年递增百分之二十一的需求,并且在七零年前半年出口收入就达到了6.87亿美元。而第三期扩建工程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十,镀锌钢板和锡包钢丝等制造电冰箱、空调器和洗衣机的重要材料已经完全能够自给。预计到工程全部完工时,对政府推进重工业和化学工业的发展必将起到催化剂的作用,出口贸易的多样化销售也将得到进一步扩展。   在钢产量和质量不断提高的同时,南洋联邦已经成为重要的造船和海运国,由于造船业是一项“包罗万象的工业”,通过这一工业的发展,进一步推动了其他相关工业的跃进步伐,从而全面提高了南洋联邦的科技水准和综合国力。坤甸和新加坡的船坞现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船坞之一,这里不仅有能力建造二十万吨级的巨型超级油轮,而且还能制造极为精密的化学特种轮和集装箱自卸船。   而在所有行业中,南洋联邦最有特点、最有长远目光的却是建筑业。在申办奥运会成功后的几年时间里,南洋联邦热火朝天的建设大潮培养了大批熟练的工人,这些熟练工人不仅包括本国的,更多的则是来自越南王国、菲律宾等国的廉价劳动力。   现在,南洋联邦与几个国家组建了多国联合建筑公司,他们把成千上万名熟练工人输往国外的建设工地,这对美国、日本和欧洲的公司来说是一种强劲的竞争手段。因为,这些公司仅能派出工程师和工头。在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这样的国家,训练有素的建筑工人是极为抢手的。而且,这支建筑大军还具备了以成本相对低的劳动力与其他国家进行竞争的优势,这能从很大程度上弥补技术的不足。   再借助于南洋联邦与中东各国的友好关系,在中东国家的港口建设、船坞和高速公路的竞标争夺战中,联合建筑公司往往能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击败其他国家的竞争对手。   一九七零年联合建筑公司与沙特阿拉伯签订了一项总值为9.44亿美元的朱贝勒商业港的建设合同,被称为“世纪性的合同”,使联合公司历年来的建设出口达到新的顶峰。使南洋联邦计划的海外建设的预定目标被大大超过,当时定为十二亿美元,而实际上达到了二十五亿美元。   现在,南洋联邦主导的联合建筑公司已经拥有了几十家子公司,参与了二十九个国家和地区的建设工程。特别是引人注目地在中东市场扩展成果,使得国际上为之侧目。而南洋联邦政府在财政和外交方面都采取了积极步骤来协助推动“建筑出口”,以期实现更宏伟的目标。   鉴于建筑业极有可能成为参与各国最大的外汇赚取者,人口多、劳动力成本较低的越南王国、韩国、菲律宾等国都是热情充盈,就连刚刚与南洋联邦建立外交关系的印尼共和国也为了缓解国内就业压力,并赚取外汇,而厚着脸皮申请加入。   自己先富裕起来,再拉着一群小弟奔温饱,奔小康,南洋联邦通过政治、经济、军事手段多管齐下,已经俨然成为亚洲的核心。当美国在苏联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在全球实行战略收缩的情况下,南洋联邦在亚洲的地位和作用已经不可动摇。      第355章 启程      寒流和暖流交汇之处,必有丰富的渔场。这话说起来简单,没有睿智的头脑,深远的眼光,长袖善舞的手段,谁又能在这激荡大潮中左右逢源,顺势而起。机遇和挑战是一对双生子,是抓住机遇,还是在挑战前败北,黄历终于交出了一份比较满意的答卷。   奋斗没有止境,这是对于黄历来说,也是对于他所倾尽心力的国家来说,最适用的话。但这次名为旅游的行程,黄历却力求低调,只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三名随员。   在黄历启程的一周前,南洋联邦总统钟可萍对马来西亚、泰国、印尼共和国进行了短暂的访问,感受到的是国家强盛带给她的荣耀和威严。   在曼谷,钟可萍受到了泰国皇家传统的盛大欢迎,来自各省的美丽的泰国姑娘跪在地上,在她走过红地毯的时候,向她抛洒大米和鲜花。从机场到王宫的马路两旁都飘扬着南洋联邦的国旗,使整个城市呈现着喜气洋洋的节日光辉。   在南洋联邦大使馆,钟可萍宴请了泰国的华侨,“华侨联合会”主席周忠和走上讲台,带着难抑的激动之情说:“我们能在一个外国的土地上见到您———我们的大总统,这是难以想象到的。我们曾经贫困,曾经没有地位。但现在,我们过着舒适的生活,过着中产阶级以上的生活。再没有比游子更能感受到国家强盛带给我们的变化了,我们衷心感谢您,还有南洋联邦的‘国父’黄大总统,是您们打造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使我们有了坚强无比的后盾,使我们能够更加自豪、自信地生活在他国的土地上。”   南洋联邦承认双重国籍,严格地说是一种间接承认,在其宪法和国籍法中都没有对于双重国籍的禁止性条款,按照‘法无禁止即允许’的法律常识,在实践中就是承认或默认双重国籍。   但对于要求归化入籍的人员,南洋联邦却另有政策,在南洋联邦的入籍誓词中有这样一段话可以说明问题,“我完全放弃我对以前所属任何外国亲王、君主、国家或主权之公民资格及忠诚,我将支持及护卫南洋联邦的宪法和法律,对抗国内和国外所有的敌人。”这便意味着加入南洋联邦国籍就要放弃原国国籍。   南洋联邦政府坚定地不允许境内公民拥有双重国籍,但认为境外的华人是“散居国外的同胞”,积极地给这些人双重国籍,从而使海外华人逐渐地视南洋联邦为可以依靠的母国。在一些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中,华人非常愿意申请加入南洋联邦国籍,并以此为骄傲。   综合国力越强,开放程度越高,民主自由越成熟,对海外华人的吸引力就越强。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天花乱坠的口号,南洋联邦以实际上的崛起越来越散发出强大的归心之力。   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钟可萍同样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尽管锌、橡胶和棕榈油等资源使马来西亚的富裕程度很高,但这只是初级工业产品的出口,价格低廉,竞争优势不强。而且,马来西亚的军力实在不敢恭维,身为马六甲海峡的区域国家,连正常的海上巡逻都难以维持,基本上要靠南洋联邦维持马六甲海峡的航行安全。   国强则人强,钟可萍通过此次访问得到了更深的体会。礼遇和谦恭不是针对她个人,而是针对她身后的强大国家。正因为思想上起了变化,她的工作热情非常高涨,这在黄历看来,是一个非常可喜的现象。   尽管黄秋盈很想跟随黄历四下走走,开阔眼界,但黄历经过仔细的考虑,还是没有带她出来。首先,家里那个淘气的臭小子要有人照顾,而黄秋盈对他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其次,黄秋盈还年轻,不够成熟和稳重,在看到和遇到一些令她反感的事情时可能会压不住火气,从而破坏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看了一会儿大海,黄历走进了舱房,这是一艘由坤甸开往越南王国的南洋联邦高级邮轮,西贡是黄历的第一站。   “梦雨呀,你打起精神来。”黄历笑着宽慰自己的妻子,“离开那个臭小子一段时间,或许是件好事。让秋盈好好管管他,你呀,平时有些过于溺爱了。”   “我可就这一个孩子。”何梦雨随口说道,立刻觉得有些不妥,忙补充解释道:“秋盈当然也是我的孩子,但她已经长大了。”   黄历摇了摇头,说道:“你宠着护着,反倒是害了他。好了,已经出来了,就把你那多余的操心先收收吧,当然,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到了西贡就回去吧!”   何梦雨意识到黄历话的不悦,自己信誓旦旦地要跟着黄历出来,可刚出来就摆出愁眉苦脸的样子,肯定会令黄历感到不满和失望。   “好了,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何梦雨赶紧哄着黄历,岔开了话题,问道:“嗨,你不觉得这次旅游的行程安排得有点怪吗?先到越南王国倒是无可厚非,可在越南王国和柬埔寨旅游完毕,再到香港,顺理成章地便能去中国。可非要绕个大圈子,从香港折回巴基斯坦,再从巴基斯坦坐飞机去中国,很绕远的。”   黄历抿嘴一笑,这么安排当然是有目的的,那便是给印度制造一个不安的因素,巴基斯坦、中国、南洋联邦,这三者的联系将使印度胡思乱想。中国通过一场并未得利的战争已经使印度人心生畏惧,而第二次印巴战争的结果又使其对南洋联邦的实力产生警惕。黄历这种看似绕远路的安排,会使印度更加谨慎地对待巴基斯坦,使巴基斯坦赢得一些时间,尽量处理好国内的事情。没有内乱,引不来侵略,第三次印巴战争便是巴基斯坦内乱的结果。   黄历并不准备多作解释,尽管他知道钟可萍派出了很多暗中保护的人手,但在这种安全级别的船上,谈论涉及到国家机密的大事,实在是不合时宜。      第356章 飞往中国      飞机开始飞越白雪覆盖的喜马拉雅山,旭日东升,曙光初现,把天空映得一片通红,银白的雪峰巍然高耸,与玫瑰色的天空相映,景色格外壮丽。   感觉很奇妙,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每一件事情都那么神秘、新奇,每一件经历都很奇特,所以感到津津有味。黄历拉着爱妻的手,被舷窗外的景色所吸引,也为即将到来的中国之旅感到异乎寻常的新奇。   阔别二十多年,那里将是怎样的情景?尽管通过媒体报道能够约略知道一些,但总没有亲眼见到的真实。何梦雨转头和黄历对视了一眼,两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嗯,都有些期待呢!   在越南王国、柬埔寨、香港等地的旅行中,黄历夫妇确实象一对观光客,西贡、大叻、顺化、吴哥古迹、洞里萨湖等等名胜,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就在这游山玩水的旅程中,由于身份使然,所在国高级官员的礼节性拜访也是应有之事。而与黄历私交不错的潘光诞等领导人也前来相见,便宴不断。一些以黄历的身份更适合提的建议也就在这样的老友相见中被提出来,作为南洋联邦外交的一个组成部分,所起到的作用也不可低估。   在巴基斯坦,黄历见到了新总统叶海亚?汉,虽然这位新总统对黄历夫妇进行了殷勤的接待,并在宴会上对由黄历奠定的南巴友谊赞不绝口。但黄历却发现这位总统是一个直率而缺乏谋虑的人,或许因为他的军人出身,他对前巴基斯坦军队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全部换装完毕,在南洋联邦的帮助下,兵工厂和钢铁厂也建设完毕,基本上摆脱了对进口武器的依赖而自信满满。但对于东巴的局势却有些轻视,对黄历委婉提出的建议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如果东巴象历史上那样发生动乱,这位军人总统显然是既无经验又少锻炼的,如果不让他铸成大错,只有加强驻巴外交机构,密切地监视巴基斯坦的局势,以便在关键时刻对这位粗率的总统加以制止了。黄历虽然不否认叶海亚?汉的个人品质,但显然是不赞同他这样的人担任国家领导的。   对于巴基斯坦来说,南洋联邦已经取代在印巴之间搞平衡的美国的地位,摆脱对美国武器的依赖,这是吸取第二次印巴战争的教训,也是南洋联邦国力日益强盛的标志。从毒火系列轻武器,到豹式坦克、枭式鹞式飞机、各种型号舰艇,甚至到刚刚秘密购买回来的四艘新型潜艇,巴基斯坦的军备正在逐步实现南洋化。换而言之,巴基斯坦对重型武器的依赖从美国慢慢转向了南洋联邦,大体情形不变,所变的只是南洋联邦对印度充满了敌视,不会象美国那样半路拆桥。   同样,巴方高调重视黄历在巴的旅行,也是向宿敌印度传递一个信号,借南洋联邦威慑阿三。这各伎俩巴方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了,他们也对中国表示亲近,以此来吓唬敌人。   黄历去的时候光明正大,这与巴基斯坦炒作此事有异曲同工的效果,但离开时却是极为秘密的。经过了一系列在黄历看来是过分的伪装后,黄历夫妇乘上了一架属于巴基斯坦的民航707客机,客机由南洋联邦政府特派的飞行员驾驶,在这之前,已经试验性地飞往北京两次,并带来了几名中国领航员。这几名领航员一直呆在机舱内,不让人见到,直到黄历一行到来。   中方虽然派出了陪同人员,但显然为了符合旅游的特点,级别都不高,黄历倒没有怠慢自己的感觉,因为这种表面上的礼仪,他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中方实际上的心思。   章姓陪同人员穿的是毛式制服,严肃而大方,聪明而不外露。他很自然地与黄历和夫人打招呼,对他来说,似乎陪同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前总统到一个世界革命发源地的政府所在地,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心理影响。   另一位陪同人员是个年轻的女性,姓王,因为没有语言上的障碍,中方在委派人员的时候有很大的自由度,这位女性显然是来照顾何梦雨的。起初这位王姓女子的表现有些腼腆,看起来象一只容易受惊的小鹿,但何梦雨和蔼近人的态度很快便安抚了她。出于女人的天性,她明显对何梦雨和女伴的穿着更感兴趣,眼神里不时透出几丝羡慕。   短暂的融和期过去后,黄历等人和中方陪同人员已经能围着一张桌子闲谈了,好象两国之间没有一天断绝过联系一样。   “看来我们的旅游只能是在北京参观一下紫禁城了。”黄历在大致了解情况后,略带遗憾地看了看妻子,说道:“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们俩可能要老得走不动了。”   何梦雨抿了抿嘴,脸上的失望稍瞬即逝,笑了笑,说道:“紫禁城可是皇帝住的地方,能参观也算不虚此行了。以后再说以后的,十年八年之后,咱俩也未必老成那个样子吧?”   黄历淡淡地笑着,何梦雨看似无心之话,但却符合了历史,中国真正的复兴还要再等八年,或许,他转头向章姓陪同人员问道:“你们使用过我国生产的商品吗?”   章姓陪同人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回答道:“总统先生,我最近使用过贵国生产的收录机。”   “你呢?小妹妹。”何梦雨笑眯眯地问着王姓女子。   王姓女子有些腼腆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用过的确良的布料。”   何梦雨有些同情,虽然自己的年龄看起来比这个女子大了将近一倍,但脸上还是稍许化了些妆,喷了淡雅的香水,陪伴自己的两个女保镖也是一样的淡妆。但这个女孩年纪轻轻,却是素面朝天,衣服的颜色也很呆调。难道中国的人们就这么脆弱,对香气和鲜艳的颜色没有抵抗能力,谁抹了它谁就会变成“资产阶级”。      第357章 北京之行(一)      的确良,涤纶的纺织物,有纯纺的,也有与棉、毛混纺的,通常用来做衬衫短袖。由这种材料做的衣物耐磨、不走样,容易洗、干得快。   但的确良却有很多“不良”,比如穿在身上不贴身,冬天不抵寒,夏天透气性差,天一凉,就嫌冷,天一热,闷得慌;不吸汗,一出汗,就粘在身上;一遇上水,透明性极强——一到下雨天,爱美的女孩们淋了雨就会抱着胸前的两陀陀走路,不然,全“走光”了。   的确良大概在南洋联邦流行了三五年就开始没落了,一方面,与棉相比,它的缺点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更重要的是,有了更多的涤棉混纺的布,而且,棉的成分也是越来越多。   闲谈依旧在进行,但何梦雨很知心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黄历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脑子里却在急速转动着。   中国生活物资匮乏是眼见的现实,粮票、煤票、布票、副食票等等,几乎没有不需要凭票就能买到的东西。但中国进口的生活物资却相当少,宝贵的外汇一是要援助亚非拉的穷兄弟,二是要购买对国家最有益处的物资。   也就是说,南洋联邦与中国的贸易额虽然创了新高,但已经是瓶颈状态,想再有所突破,就要期待中国政策的变化。但这种想法是幼稚的,起码黄历还没有太自信的打算。这样一来,与中国建交对南洋联邦来说,并不是什么迫切的目标。而促进中美缓和关系的目的,倒是南洋联邦战略上的长远考虑。中美关系缓和之后,美国的势力便会从亚洲削减,加强在主战场欧洲的力量,并集中力量对付苏联在拉美和非洲越来越多的伸手和干预。   空白需要填补,美国势力退潮后,填补空白的在亚洲除了南洋联邦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和实力?苏联倒是想,但美国肯定会支持南洋联邦。嗯,嗯,就是这样。   黄历再次捋顺了自己已经深思熟虑的思路,变得轻松起来,自己来中国不是来讨好的,也不是来结盟的,是为南洋联邦的未来开路的。开拓一条称雄亚洲的道路,在东西两股大潮的对抗中崛起。   而且,在对中国访问之前所做的工作,应该已经向中国表明了这些。南洋联邦有的,中国没有,南洋联邦并没有什么要求到中国的地方。所以,尽管是身为前总统的黄历屈尊来到中国,也别用自大的情绪来看待他。别的不说,单说南洋联邦偷偷运来的三枚反坦克导弹,不仅破甲效果良好,依据中国现在的技术水平,仿制也有极大的困难。甚至对于南洋联邦来说,这些导弹所使用的元器件要实现全部国产也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至于南洋联邦要交换的苏联坦克的新技术,如果中国将此视为可以骄傲的资本,那可就太让人笑话了。   ……   一九七零年九月十七日,北京时间中午十二时十五分,飞机在北京效外的军用机场降落,没有高级别的欢迎团队,黄历等人便乘坐几辆高级轿车进入了北京。   车窗用帷布遮起,但何梦雨还是满怀好奇地掀起了一角,向外张望。街道宽阔整洁,除自行车外车辆稀少,行人也不多。在重要的地方,还有挂着毛泽东肖像的巨大的宣传牌,悬挂着标语,“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走狗。”   黄历撇了撇嘴,走狗,是说的我吗?当然,这并不是故意对来访的黄历的污辱,而是形势使然,必须要喊这样的口号。即便是有美国人来访,也不会改变。因为毛泽东已经把美国人民及其政府作了明确的区别。它需要美国人民的友谊,但对美国政府,北京广播电台则不断责骂为“嗜血成性的侵略强盗集团”。   汽车通过天安门广场,来到了位于北京城西部的钓鱼台国宾馆。其实这是一座用围墙圈起来的大花园,里面有许多座小宾馆,每一座小宾馆都位于一个小的半岛上,用精巧的小桥与相邻的宾馆连接,花园的全貌给人以异常开阔的感觉。   黄历看似一点也不着急,带着妻子和随员在宾馆里住了下来,并向中方人员提出了明天去参观游览的要求。   第二天,中方人员如期而至,陪同黄历等人参观了紫禁城。紫禁城占地广阔,通常吸引了很多游客,但那一天却封闭起来,供南洋联邦的六个人游览。黄历戴着墨镜,将眼神变化隐藏起来,何梦雨则相反,带着平和的微笑,穿着鲜艳的服装(黄历的要求),在那些布局优美的庭院、大殿和花园里参观欣赏。   那些朱红和金黄色的精美的建筑,那些大理石雕刻和青铜狮子,那些象瀑布一样向着方形庭院倾注的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一片广阔动人的景色令黄历等人赞叹不已。   “封建皇帝就是住在这里,在这种建筑物营造的威严宏大的气氛中把自命不凡的虚荣变成了‘现实’。”黄历笑着对何梦雨说道:“对于皇帝来说,起初他是很想出去看看,但在这深墙大院里,每天听着朝臣英明伟大的赞颂,便心安理得地满足了,成了这座牢笼的俘虏。”   “中国历史上也有微服私访的皇帝嘛!”何梦雨接话道:“如果这种深入民间,体察疾苦的行为能形成习惯,那会造就出更多的明君。”   “中国的百姓对于明君的要求是很低的,即便如此,在历史上也很少有人获得这个称号。”黄历感慨道。   何梦雨若有所思地看了黄历一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充当起了半个导游,给随员们讲着紫禁城的传说和特点。   在游览过程中,黄历还在一位文物局局长的带领下,参观了最近发掘出来的宝贵文物。对于这些散发着前人智慧的历史文物,黄历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并试探性地提出,能否将一些文物运至南洋联邦进行展览的意向。      第358章 北京之行(二)      黄历一点也不着急,参观完紫禁城,第三天又参观了颐和园,登上了长城,与妻子和随员拍了很多照片,作为“不虚此行”的见证。另一个“不虚此行”的感觉便是招待他们的宴席是丰盛的,菜式繁富、数量充足,令他们大饱口福。   完全是一副旅游的架势,黄历似乎把美国人的殷切期盼忘在了脑后,在第四天,他派随员去找中方人员安排乘坐飞机离开的事情了。   当天下午二时,周恩来和叶剑英在那位经常作陪宴席的礼宾司代司长的陪伴下来到了国宾馆,与黄历进行了会面。   周恩来脸容瘦削,颇带憔悴,但目光炯炯,既坚毅又安祥,既谨慎又满怀信心。他的举止还是那么庄重,透出外驰内紧的神情、钢铁般的自制力。见到黄历,他便先伸出手来,微笑着和黄历握手问好。   在客厅里,填料很厚的椅子和沙发摆成了一个四边形,宾主一起用茶谈话。周和叶对未能给黄历适当的公开接待表示歉意,原因却是含糊的,但黄历也猜到了大概。在中国领导层中,对于缓和国际关系,特别是缓和与美国的关系还有很大的争论。以周为首的务实派与以林彪为首的强硬派进行着夺权斗争,如果不是毛泽东的倾向,九大之后势力极度膨胀的林彪完全能够使中国缓和关系的意图被完全破坏。   即便很艰难地决定了缓和的大方向,但对于中国来说,采取何种方式和步骤依然是颇费周折的大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具有更深一层的意义的,并不全是一般人所认为的是一个有利的新转变的开端。因为这是一个涉及个人声誉、理论思想和感情的危机,周恩来处理此事更显得谨慎小心,他的敌人很可能利用这样的谈判给他扣上“右倾投降”的帽子,与德高望重、受到毛泽东信任的叶联袂而来,不能不说是为了保险而带着一个证人。   “我不是总统了,只是一个游山玩水的闲人,对于礼仪方面根本不在意。”黄历看似很宽容地说道:“只是希望能有更大一些的自由度,能游览更多的贵国的名胜古迹,秀丽风光。”   周恩来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合适的,幸好黄历没有继续坚持,叶剑英岔开了话题,说到了南洋联邦启动核动力航母建造计划的事情。   “我国是一个海洋国家,由很多岛屿组成,为了自身的安全,发展海上力量是大势所趋。”黄历解释道:“从一系列行动来分析,可以得出我国并不是一个好战国家的结论。比如氢弹,我国早已有了拥有它的客观条件,但直到现在才试爆。”   “但贵国在印度支那却给越南民主共和国摆了个口袋阵。”叶笑着说道:“这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连毛主席都赞不绝口呢!”   “对于好战的、有野心的国家来说,那确实是一个口袋阵,想钻进去也是咎由自取。”黄历并不掩饰真实的意图,“越南民主共和国,空挂个民主的名字,却不惜用千百万的人命来实现他们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越南王国、柬埔寨都是国际上承认的独立国家,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作为亚共体成员国之一,他们的安全是得到所有亚共体国家的书面保证的。希望越共认清形势,不要得寸进尺,把退让当成软弱,把容忍当成纵容。论国力,他们不过是个勉强能穿上裤子的贫穷小国,即便有外力的援助,用人命和炸弹进行消耗战,他们也绝无胜算。”   “在印度支那,美国是侵略者,同法国殖民者一样。”周恩来强硬地反驳道:“我们支持越南民主共和国人民的正义战争,把美国侵略者赶出去……”   这些都是黄历经常听到的观点,这些观点是“天下大乱”;中国支持北越的“正义斗争”;大国勾结起来反对中国的不仅是美国和苏联,还有军国主义的日本;印度是侵略成性的;苏联人贪得无厌,正在威胁全世界;中国不是超级大国,也绝不想作美苏那样的超级大国;美国正处于困增,因为他们的手伸得太长……   黄历以同样坚定的态度逐点驳斥周恩来的观点,在他说完了第一点后,周恩来便阻止他再说下去,说道:“我们不如先去吃饭,时间长了,烤鸭要凉了。”   北京烤鸭很好吃,而且在吃完烤鸭后,气氛发生了变化,刚才的争执似乎没有发生,谁也不再提了。这时,周恩来把话题转到了文化革命。   黄历沉默了一下,有些违心地说道:“这是贵国的内政问题,在我国是将稳定和发展优先考虑的,或许国情不同吧!”   周恩来说道:“我想,如果我们要打交道,了解这些是有关键意义的。”接着,他描述了中国既害怕官僚主义化又害怕过分狂热的思想感情,在这两者之间疑虑重重。   黄历静静地听着,有些理解那种在单一思想信仰下成长起来的社会所处的困境,一旦遇到多种不同的思想派别纷争于街头便容易陷于危机。周恩来的内心无疑是痛苦的,虽然表情很自然。   周恩来讲到他有两天的时间被红卫兵困在办公室里,他曾怀疑有无必要采取这样激烈的措施,但毛泽东是更为英明的,毛对于前途是高瞻远瞩的。   黄历在猜测周恩来讲这番话的含意,除非他想表明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与文化大革命无关,或者想要说明这场革命已经成为过去。但这种话是不太方便问的,他巧妙地转换了话题,说起了印度支那的局势和印巴之间战争的危险,“在印度支那,如果北越继续扩张,必然面临亚共体成员国的联合反击,这种反击的力度将比上一次战争更猛烈。我们可能会考虑从海防登陆,给予北越决定性打击的可能。当然,这不是以占领北越领土和推翻北越政权为目的的军事行动,而是使北越丧失发动战争的能力的预防性打击。”   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关系我们两国的问题是印度,第二次印巴战争结束了,但再次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依旧存在,而且由于苏联的援助,印度更加自大,如果巴基斯坦局势出现变化,他们很有可能趁势而动。”   “巴基斯坦的军队建设在贵国的帮助下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叶剑英说道:“加上亚共体各国有协议保证,印度要发起侵略战争,恐怕要很费思量吧!”   “如果论综合实力,印度当然不是亚共体国家联合的对手。”黄历沉吟了一下,详细解释道:“如果战争持续时间很短,爆发的很突然,我们的海空军可以快速增援,但地面部队的召集恐怕需要时间。据我所知,印度到现在还占领着贵国声称是属于自己的领土,贵国没有考虑过收复吗?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是有共同的朋友,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利益的。”   “对于中国的老朋友巴基斯坦,他们如果遭到侵略,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周恩来下了个模糊的保证。   “很感谢贵国提供的反坦克导弹,经过试验,效果很好。”叶剑英显然更关心军事,苏联的压力犹在,增强军力也是应有之意,“我们已经作出决定,贵国可以秘密派出科技人员与我国共同研究苏联的新式坦克。”   黄历微微一笑,说道:“考虑到我国的利益,我们以后不再提供整体导弹,但对于导弹所需的元器件,可以进行供应。另外,贵国需要保证这些导弹和导弹技术不会落入北越或其他国家之手。”   周恩来和叶剑英对视了一眼,这是南洋联邦不想留下把柄给苏联,只负责提供样品和图纸,让中国人自己仿造。这个条件不算过分,也可以理解,但中国还是无法突破元器件供应的牵制,这也是无奈的事情。   “美国人必须全部撤出印度支那,台湾的问题也是我们两国实现缓解的不可逾越的障碍。”周恩来沉思良久,突然说到了美国。   黄历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是带来了美国人缓和两国关系的意愿,并不涉及到具体的条件。这些问题还需要你们两国作细致的磋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和我的国家非常乐意充当一座友好的桥梁。”   “我们两国还没有建交,这在某些方面倒给你们充当中间人提供了方便条件。”周恩来似有所指地笑道。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们有责任,你们也有责任。”黄历呵呵一笑,说道:“建交谈判不是已经进入了日时议程,我只是个退休的闲人,具体的事情我不管。”   “闲人哪,你倒是可以很轻松地游山玩水了。”周恩来突然流露出一种怅然的神情,虽然只是一瞬。   叶剑英元帅嘴巴张了张,苦笑了一下,与黄历探讨起有关军事的问题。   周恩来的内心确实处于矛盾和紧张的状态,他关心是八亿人民无穷无尽的日常问题,正因为他的存在和任劳任怨、忍辱负重的工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这场历史性灾难的打击,并维持了党和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内政上缝缝补补,努力维持,外交上殚精竭虑,在国内意识形态反帝反修思路已经固定的情形下,如何缓和中美关系对他来说,更是一个颇费思量和充满困难的问题。   “……虽然我国能建造十万吨、二十万吨级的超级油轮,但要建造航空母舰还有很多实际的问题和困难需要一步一步的解决。”黄历正在讲述南洋联邦的军力发展,这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快也要三五年才能建造成功,因为还要为航母建造配套的防卫力量,驱逐舰、护卫舰、预警飞机、潜艇等等,要具备实际战斗能力怎么也需要七八年,十几年吧!”   “拥有航母是国力的象征,也是个烧钱的窟窿。”叶帅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中国拥有广阔的海岸线,但中国海军却实在是太弱小了。   “确实很费钱,所以直至今日,我国才算有了点家底,能将计划付诸实施。”黄历点头赞同道:“但拥有一支强大的蓝水海军却是势在必行,印度洋、太平洋,我国四面可都是大海。维护领土完整和国家主权,没有海军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贵国的空军也很厉害,我们从巴基斯坦那里得到过这方面的报告。”叶剑英继续说道:“我们需要加强国防力量,有些订单是否可以通过贵国来完成?”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有关军事方面的技术嘛,目前还是有些困难的。印度支那的局势,贵国的政策,美国的态度都是我们不得不考虑的因素。你们也知道,我国相当多的科技是从美国得来的,从道义上来讲,也没有不打招呼便转手送人的道理。当然,我认为在国际缓和的大趋势下,我们两国合作的前景还是很光明的。”   “如果是民用方面的引进呢,是不是就没有太多的限制了?”周恩来插话道:“比如化肥、化纤技术。”   “当然,在这方面的合作没有什么问题。”黄历爽快地点头道:“我很希望看到贵国能把注意力转到经济建上来,让人民在衣食住行方面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毕竟不能饿着肚子闹革命,吃饱了喊口号更响亮不是。”   “呵呵——”周恩来和叶剑英相视而笑,但笑容中都有一丝苦涩。通过对抓革命促生产的变通,即便努力使人民的吃、穿、用等生活必需得以保障,并使生产稍有发展,但也不过是个维持的局面。而且遭到了林彪等人的非难和攻击,认为他们是以生产压革命。   “今天的会谈就到这里吧!”周恩来和叶剑英起身告辞,说道:“还请总统先生在北京多呆几天,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们磋商解决。为了弥补总统先生游山玩水的损失,我们已经做了安排,希望能使总统先生和夫人少些遗憾。”   “客随主便。”黄历笑着相送,“别叫我总统了,我就是一闲人,一个好管闲事的闲人。”      第359章 北京之行(三)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道义对于黄历来说就是扯淡。但中国不能一边支持越共在印度支那打仗,一边向南洋联邦伸手要军工技术。黄历不是来乞求的,南洋联邦也没有什么要求到中国,这是一个必须被中国认识到的事实。   黄历推迟了返回的日期,会谈的第二天,在中方人员陪同下,黄历等人参观了人民大会堂,观看了革命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和京剧“智取威虎山”。随后,他们来到北京体育馆,观看了一场乒乓球比赛。比赛前,乐队奏起了激昂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会谈继续进行,由于是非正式的性质,地点都是在黄历所住的宾馆内进行,如果按级别来算,黄历也不算倨傲。或许也正是黄历这种可有可无的放松心态和表现,使得幕后的那位伟人多少收起了些自大,使会谈能够持续下去。   “中美两国的接近是由于客观的必要所使然,不是由于抽象的善良愿望而是由于双方有共同的利益。换句话说,中美双方是在互相利用,其实,这也是外交的实质,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黄历很欣赏今天刚刚在宾馆里增加的一些摆设,都是文物啊,显然他在参观紫禁城的言行已经被中共高层所知晓。   “是啊,中美关系缓和,美国在亚洲的势力必然要削减,贵国便可以一枝独秀了。”周恩来也点破了黄历的心思,“或者说,美国在亚洲必然要对贵国加倍的倚重。”   黄历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也无须隐瞒,大势如此,你们知道不知道影响不大。   “说句自大的话,我国在亚洲已经是综合国力数一数二的国家了。”黄历颇感自豪地说道:“加上优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资源,美国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对象。日本,嗯,只要他们稍微露出军国主义复活的迹象,我们就毫不客气地掐断那几个小岛的海上运输线。”   “琉球独立对日本确实是沉重的打击,我们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也是抱有十足的警惕,在这一点上,贵我两国的利益是一致的。”周恩来说道:“但美国在琉球的军事基地没有解决,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黄历淡淡一笑,做事情要务求完美,那可能什么也做不成。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做。不在美军基地问题上暂时妥协,想在联合国通过琉球人民自决的议案,恐怕要费很大的周折。   伟大人物对重大事件的影响是很难加以确定的,中美两国在七十年代谋求和解,这是世界环境所决定的。但事情最后得以圆满解决,在很大程度上则是由于周恩来的光辉品格和远见卓识。   对于黄历来说,生平所遇到的两三个印象最为深刻的人中,周恩来是其中之一。他温文儒雅,耐心无尽,聪慧过人,机巧敏捷。在会谈当中,能轻而易举地看破问题的实质。虽然他和黄历不能做到全部目标的一致,却能作出类似的分析,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来国际上的形势,才能使双方都有利。   “与美国对话可能并不能解决你们两国之间的双边问题,至少开始时是这样的。但建立起彼此间的信任,消除那种神秘感和某些问题上的误会,应该是相当可取的办法。”   “就你的分析,美国会做出怎样的让步,台湾、印度支那,或者是其它方面的。”   “那有赖于你们之间的高层会谈。”黄历委婉地说道:“印度支那问题不应该是美国的问题,至少不应该全部是他们的问题。对于越共的好战,必须有制止他们的措施和手段。恕我直言,贵国在支持一个远期的敌人,利益得不到,得到的将是失望和愤怒。我不是在挑拨,而是以事论事。在中苏之间,越共如果不能再保持平衡、两头得利,他们会倒向哪一方?”   “没有共产党不支持共产党的道理。”周恩来复述着毛泽东的话,但黄历听出底气并不是太足。   “那苏联共产党呢,跟随苏联的东欧共产党呢!”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或许正因为美国在印度支那的存在,越共才会在表面上与贵国保持友好,以期取得贵国的援助。养贼自重,嘿嘿,这话可能在你们这样具有高尚品格的共产党人心目中是不耻的行为。”   周恩来岔开了话题,转而问到了中国与南洋联邦的关系,“总统先生对我国的几次帮助,我们一直没忘,但两国之间的关系却一直无法取得突破。承认而不建交,之前是出于美国的压力,也是为了求得发展所最有利的环境和条件。现在呢,只是因为越南民主共和国嘛?”   黄历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恐怕不只是北越的问题,但说得太具体也没那个必要。举个例子,我们同苏联有外交关系,从他们那里买石油,也向他们出口很多商品,甚至有双方为方便旅游而制定的出入境管理措施。还有东欧的一些国家,对我国的商品也有较大的需求,人员往来和通信也在逐步放开。但贵国——当然,现在我们两国的关系也面临着突破,但这绝不是因为美国的缘故,我们有我们的考虑,基于国家利益最大化的考虑。”   “国家利益最大化,这是贵国制定外交政策的标准。”周恩来说道:“从实际上看,贵国也确实实现了这样的目标。美国总统尼克松在不久前的演讲中预言,世界上很快会出现五个超级经济大国或地区,美国、西欧、苏联、南洋联邦和日本,几十年后可能是六个,也就是加上中国。”   “预言是基本准确的。”黄历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贵国有这样的条件。”   “但我国拒绝这样的称号,也不参与这场比赛。”周恩来说道:“如果这是尼克松为缓和中美关系所进行的前奏曲的话,我国不领情,会令他很失望吧!”   “同贵国一样,在中美关系缓解这个问题上,尼克松也有国内的反对者。”黄历微笑着解释道:“这应该是打预防针,等到了实质阶段,不致令国内产生巨大的惊愕。”   ……   会谈终于结束了,黄历没有任何官方身份,双方也不必公开发表什么会谈纪要和所签协议,这在某些方面来说,给会谈双方都提供了方便。   中国方面不想显得自己急于与美国缓和关系,虽然他们没有实力单独对抗苏联。所以,对于美国人通过黄历转达的信息没有过于明确的回复,只是表示原则上同意邀请美国高层来北京会晤,具体的时间会在与南洋联邦的大使级会谈中告知。   当然,黄历并不是全无收获,利用公款旅游,大饱了口福还在其次,中国方面初步拟定在三五年内斥资四十多亿美元从南洋联邦引进一批先进的化肥、化纤技术设备,是报答他的帮助也好,是为推动中南建交也罢,这个双赢的方案令南洋联邦得到了一笔大订单。而作为新中国的第二批大规模引进,对提高中国工业的技术含量,增强经济发展后劲,的保证动工业的现代化,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黄历的随员及中国方面的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共进了最后一次愉快的午餐,紧张的气氛一点儿也没有了。叶帅通常是没有表情的,这时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并在随后去机场的路上,与黄历进行了军事方面的探讨,并对南洋联邦的军力建设感到了吃惊。   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南洋联邦可能会拥有三支航母编队,分别负责印度洋、太平洋、本国海域的安全。要威慑的主要对象也很明确,印度和日本。黄历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这确实是比较乐观的估计和他心目中的计划。   飞机从机场起飞,目的地直指巴基斯坦。黄历在巴基斯坦与中国之间穿梭的事情并不准备长时间保密,这一来一回尽管没有同中国取得对印度进行军事打击的任何协议。但消息一旦“泄露”,印度阿三肯定会疑神疑鬼,担心南洋联邦、巴基斯坦和中国已经勾结在一起,这对遏制印度人的野心大有好处。   “……我们不应该对中国停止援助越共抱有幻想,也无法对其政策转变的时间作出准确预估。但与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国家继续隔绝是不可取的,如果我们保持意志坚定并认真负责地执行我们的外交政策,即使是那些风险也可以设法使之转变为对我们有利。如果谨慎地加以处理,我国的新的对华政策能够对莫斯科产生较长期和对我国有利的影响……”   黄历停下笔,这是给钟可萍总统提交的情况说明。中国之行就这样结束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自己的这次“旅游”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吧?至于美国人的殷切期望,黄历不禁微笑起来,被邀访问是早晚的事情,但不管是基辛格还是尼克松,都将上演一出野蛮人屈服于中国人的巧妙奉承和不着痕迹的殷勤款待之下的好戏。      第360章 旅行的余波      走的时候是悄悄的,回来以后却是大张旗鼓,一切都是政治的需要。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汉会见了黄历,在媒体在场的情况下,黄历谈到了中国之旅。他感谢中国方面在他旅游时给予的盛情款待,并闪烁其词地表示他与中国高层领导人就关心的国际问题进行了探讨,在某些问题上取得了共识。   话不必说得太过清楚,总要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才好。黄历此次多国游算是达到了起初的目的,在巴基斯坦又游览了拉合尔古堡后乘坐飞机返回国内。   黄历无疑是对国际形势的变化感觉最敏锐,而又能对现实冷静估计的人物。他懂得政治家不能造时势,用中国的一句老话来说就是“舵手必须顺水行舟,否则会有灭顶之灾”。而政治家的风格便要求知道何者不能改变,更要知道在哪种范围内可发挥创造性。作为重点的中国之行,双方从未讨论诸如共同行动等具体问题,但两国都通过这次非正式的会谈了解到了对方的思路和政策,这将有助于两国在一些国际问题上能够不断协调他们的做法。   对于中国来说,打破孤立的困局是当务之急。但面前的障碍也是很现实的问题,北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中共是个战略梦魇。还有从前的盟友,与美国缓和必然遭到他们的反对,有损中国反美旗手的形象。   决心很难下,步伐更要掌握好,但现实的威胁还是必须优先解决的问题。与美国缓和的步子可以迈得小一些,与南洋联邦的关系不妨搞得近一些,毕竟这样做的影响和阻力都要小很多,也能给国内舆论民情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黄历的访问虽然是个人性质的,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对中南关系的突破还是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两国的建交谈判开始举行,而且进展很快。作为对美国释放的和缓信号的回应,中方在波兰与美国重开大使级会谈。   在国际风云变幻中,这些举动必然要引起各方的猜测,高兴者有之,担心者有之,妒恨者有之,国际上的舆论也是褒贬不一,众说纷耘。   印度首先感到了压力,黄历在巴基斯坦露面,并将去中国旅行的消息公之于众,印度政府立刻敏感到意识到这其中可能蕴含着重大的阴谋。看吧,印度的三个敌人,巴基斯坦,中国,南洋联邦已经勾结在了一起,正在联合扼杀印度的大国之梦。   嗯,嗯,美国也不是好东西,看我们跟苏联打得火热就来气了。尼克松在放什么狗屁,竟然在演讲中说“中国人富有创造性的、勤劳的,是世界上最有才能的民族之一……本政府务必首先采取步骤,结束大陆中国与世界社会隔绝的状态”。还有,什么五个、六个超级经济大国,为啥没有俺们印度阿三,为什么哩?这分明是瞧不起俺们,故意贬低俺们。   对,你越向苏联靠拢,就越符合我们的战略,黄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在坤甸正偷着笑。   日本闹腾了一阵子,却得不到国际社会的支持,琉球正在联合国观察团的监督下有条不紊的进行民族自决,独立已经不可避免。动武?拿出个理由先,现在可不是你们嚣张的年代了,美国不支持,南洋联邦更是虎视眈眈,不用真打,只要在马六甲海峡进行封锁,日本的经济就可能崩溃。现在这个姓黄的家伙又搞什么,拉着其他亚洲国家还不算,又去拉中国,难道要组织反日大同盟嘛?美国干爹也不管,俺们,俺们也只能忍,忍,忍,学习忍者神龟了。   北越也心里忐忑,害怕被北京当成交易的筹码,从长远来看,南洋联邦是继美国之后最强大的敌人,上一次纠合亚洲各国的联合打击让他们还有切肤之痛,还耿耿于怀。他们的计划是在老挝战场上凭坚强的意志和人员的优势将美国人逼走,这样一来,柬埔寨和泰国面对北越的军事压力,必然在政策上进行调整。泰国可能关闭美军设在其境内的军事基地,而柬埔寨可能会默认北越在其境内设置营地,这样就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他们可以在越南王国西侧的广阔边境地带随心所欲地进行骚扰袭击渗透发展。   但事实并不遂北越人的心愿,美军放弃了老挝的大部分土地,在老挝南部进行了收缩,再加上南韩的一个师,越南王国和柬埔寨也出动了相当的兵力,在老挝南部这块不大的区域内敌人的兵力密度空前强大,几支游击队因为回旋空间不够而在重兵清剿中损失惨重,被迫退出老挝南部。   这招棋狠哪,老挝南部的防线与两越的边境拉平后,使得越共对继续进攻产生了很大的顾虑,很显然,他们分阶段设立的敌人提前联合起来了,后面还有南洋联邦,与这些国家对战,显然没有胜算。而黄历访问中国,无疑又使他们更增加了一层顾虑。   这招棋毒啊,看似败退,把人口和土地拱手相让,但却让越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美国人的狂轰滥炸使得北越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很大,虽然他们嘴巴上毫不屈服,但痛不痛也只有自己知道。如果中国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援助,对于越共来说,绝对是沉重的打击。   在举棋不定、疑神疑鬼中,北越的军事行动渐渐停滞了下来,他们要搞清楚状况。而且苏联出于遏制中国的目的,在斡旋调解,美国人的轰炸和北越人的军事行动几乎同时停了下来,双方进入了一种不战不和的奇怪状态。   一石激起千重浪,黄历的游山玩水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影响,战略上的收获远不是经济上的利益所能比较的。但黄历此时似乎又恢复到优哉游哉的退休生活,品着中国送他的礼物——茅台酒,与经济学家们在探讨钱的问题。      第361章 美元危机的准备      一九六零年十月伦敦黄金市场价格猛涨,超过官价18.57%,美元大幅贬值,美元作为布雷顿森林体系所规定的储备货币第一次显示出信任危机。虽然美国采取抛售黄金,平抑金价的措施,稳定住了对外汇率的跌势,但已经给黄历敲响了警钟,也就是从那之后不久,他组织了一个由经济学家组成的沙龙,由政府拔出部分资金供他们对美国的货币稳定进行研究和预判。等到他退职之后,研究资金的一部分由各家财团组成的基金会分担,这个经济研究团体则负责向政府和基金会提供投资和风险报告。   茅台酒,被中国人尊称为“国酒”。它具有色清透明、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甘爽、回香持久的特点,人们把茅台酒独有的香味称为“茅香”,是中国酱香型风格最完美的典型。   “孙老,您别老是喝酒呀!”黄历伸手按住经济学家孙昌寿的手,“今天是研讨会,不是品酒会,呆会儿走时一人一瓶,不,一人两瓶,回家喝个够。”   “好酒啊,想当年——”孙昌寿有些不舍地放下酒杯,咧了咧嘴,“总统,您轻点,我这老骨头可架不住您捏呀!”   “好,好,我松手,您先开个头儿,这样大家也好畅所欲言。”黄历轻轻敲了敲桌子,“孙老要发言了,大家安静。”   孙昌寿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六九年七月十三日,伦敦黄金市场的成交量达到了三百五十吨至四百吨的破纪录数字,黄金总库成员国不得不实行所谓的‘黄金双价制’。尽管渡过了难关,但美国的经济实力已经陷入十分虚弱的境地是勿庸置疑的。随着美元的进一步泛滥,西欧国家的经济复兴,美元与黄金价格脱钩并贬值,并不是遥远的事情了。我们之前虽然作了一些准备,也提出了一些建议,但还不够细致。要让国家迫切地感到事情的严重程度,我们要拿出一系列应对的方案,啊,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家都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吧!”   没错,美国经济已经出现了衰退的预兆,美元也摇晃在灾难的边缘,只是由于历史轨迹的变化,没有韩战,越战规模也要小,把这个危机给延后了。但这个危机早晚是要爆发的,这是布雷顿森林体系所不可避免的缺陷。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美国成了最富的国家。当时世界上四百多亿美元的货币黄金,美国就握有三百五十亿。战后金融结构,在大战结束的前一年已经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上确立下来,规定黄金和美元将作为共产党集团以外的一切主要国家货币的储备。由于没有充足的黄金支持预期的外贸流量,世界上最坚挺的货币——美元就成了黄金的等价物。   所以,各国之间支付债务两者均可使用。美国保证以三十五美元兑换一盎司黄金的比例回收现有的全部美元,其它国家也以美元表示自己货币的价值。当时这是行得通的。贸易繁荣起来。任何一个国家能够使自己同美国的贸易变成出超——向美国出口的货物超过从美国的进口——这个国家的剩余美元就可以用作储备,再发行新的货币。   由于美国富,世界其它国家都比较穷,于是大量美元就流往海外,帮助匮乏的国家。这没有关系,因为美元有的是。但随着其他国家,主要是欧洲商业的复兴。到一九六二年,共同市场成立后的第一年的年终,美国的黄金储备已下降到一百七十亿美元。一九六三年,降到一百六十亿,到一九六四年,更降到一百五十亿。   到六十年代末期,黄金储备一直停留在一百一十亿美元——几乎到了最低限度。因为美国法律要求每四个流通中的美元必须在诺克斯堡保存价值一美元的黄金,美国的企业则需要四百亿美元的纸币和银元。此时,贸易差额越来越对美国不利。到一九七零年,美国还能勉强保持贸易顺差,但差额已经下降到三十亿美元。   而美国人在老挝还消耗着大量财富,迅速扭转这种局面显然是不太可能的。美国商务部长莫里斯已经发出了警告,美国很可能在七二年出现贸易赤字,这可是自一八九三年以来的第一次。   “美国总统尼克松在不久前的一次演讲中使用了‘充分就业平衡’一词,这是凯恩斯理论的一种概念,是否意味着美国方面也注意到了货币危机,行将放弃自胡佛总统以来,一直奉行的亚当?斯密和约翰?司图亚特?穆勒的经济学说。”张姓经济学家是个中年人,他的灵活头脑和细察入微一直被黄历所赞赏。   黄历不太懂这些老外的经济学说,但他知道怎么赚钱,美元贬值啊,那现在举债岂不是合适。   “美元的贬值应该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这从西德马克的两次升值已经看得很清楚。”另一位经济学家发表着自己的高见,“只不过因为西德是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建立起来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成员国,有义务维持美元和马克的关系,西德央行大量收购美元,卖出马克才勉强平抑了汇率。但美元在欧洲的泛滥一定会使西德央行不堪重负,放弃固定汇率只是时间问题。短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这个事情是总会发生的。”   “那我们的南元对美元来说,也存在着升值空间喽!”黄历好奇地问道。   “是这样的。”孙昌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美元一旦贬值,不只是针对黄金,而是对西方主要货币来说,也包括我国的货币。作为亚洲最大的经济体,冲击是难以避免的,这将主要体现在出口上。”   明白了,南元升值意味着价格的上涨,意味着竞争优势的减弱,这对南洋联邦的出口贸易确实会带来很大的影响。   “从美国的角度分析,不排除他们会借势主动使美元贬值。”又有一位经济学家表示了忧虑,“如果控制得当,一个国家本币的贬值堪称福音,但一旦贬值超过了适当的限度,福音也就变成了诅咒。美元贬值起码能使美国产品拥有更强的价格竞争力,并进而推动美国经济增长和改善就业。”   广场协议,日元升值,泡沫经济,经济停滞……黄历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一连串的名称和文字。南洋联邦已经或正在取代日本的经济地位,更别说他已经做好了应付石油危机的准备,美国会不会把矛头对准南洋联邦,或者说什么时候会针对南洋联邦的经济运行实施手段呢?   “总统——”孙昌寿见黄历陷入沉思,眉头微皱,知道他是心中忧虑,便唤起他的注意,笑着宽慰道:“货币的贬值和升值自有它的客观规律,事实上,美元早该贬值了。说到对我国的影响,如果应对得当,应该能控制在很小的程度内。南元升值,也对于我国企业走向世界、在海外进行大规模扩张提供了良机,会促进我国产业结构的调整,利于我国经济的健康发展。另外,我国产品与美国本土产品有很强的结构性差异,形不成价格竞争。在价格竞争上,我们的对手近期是日本,远期是韩国和香港,而不是美国。”   黄历眼前一亮,冲着孙昌寿轻轻颌首,伸手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自己虽然不是经济学家,但这些经济学家能把美元贬值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研究得如此透彻,与自己的引导是分不开的。借势而为,提前准备,这才是自己的优势。既然已经知道了大势的走向,在事情发生后,总要比其它国家多了一分从容,多了一些获利的计划和手段。所以说,过分忧虑是不必要的。   “我们怎样才能赚得更多,并让国家所受到的影响最小,我只想到了举债,还有投机西德马克。”黄历举杯向众人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   “呵呵,总统的聪明真是天生的,只是随便听听便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孙昌寿抿了口酒,恭维了黄历一句,笑得象个老狐狸似的,“我看今天就不要公开讲出来了,大家回去仔细整理一下,看谁的点子多,总统先生可是有好酒奖励的哦!”   “没问题,不就是茅台酒嘛!”黄历笑着说道:“中国是很愿意用它来出口换取外汇或商品的,市场已经打开,大家不用愁以后喝不到了。”   黄历说的不是假话,中国本来只想将窗子开一条缝,但不经意间,连门都半开了。引进化肥和化纤技术和设备的协议还只是意向,南洋联邦便已经将大量的所谓“样品”和“试用品”送进了中国。至于货款,南洋联邦表现得很大度,可以分期,也可以与中国出口的商品进行充抵。   化肥倒还好说,正是中国急需的物资,但这些个化纤布料却很难办。因为这些个布料各种颜色都有,那些艳丽的带花的可是充满了“小资产阶级”的气息,难道这是个阴谋,要腐蚀人民的革命意志?      第362章 好年头儿      清一色的岁月里,暗色系一统天下,绿军装是最时尚的穿着,这些个花花绿绿的布料算是怎么回事?糖衣炮弹嘛!不对,这不是阴谋,是挑衅,那个黄历在北京游览的时候不是感叹色调太单一,让人有压抑之感吗,这肯定是他的主意。   退回去,不行,难道让那个家伙笑话中国的革命群众抵抗力如此脆弱?何况建交谈判正在进行,没有合适的名义岂不是落人话柄?销毁?也不可取,既然收下那就是要付钱的,而且以后说不定还要送呢!   收下,入库,尽快引进设备和技术,尽快生产出符合咱们时代特点的布料,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什么,要买茅台酒,嗯,这没问题,出口创汇嘛!还有?要参加广交会,要组织华侨恳亲团,要组织文化体育交流活动,举办炎黄杯围棋对抗赛……   要求合情合理,又是在建交谈判正在进行当中,对中国禁运的药品、谷物等物资也装船待运,这令中国领导人感到相当的难办。不要求全部答应,只要逐渐地开放。从不起眼处着手,这也是黄历的特点之一。   另外,中国这个大市场将成为南洋联邦可持续发展的动力,虽然现在还不是,但在不久的将来,当中国走上复兴之路,当南洋联邦的出口市场趋于饱和时,先行之利便会体现无遗。这对于南洋联邦这样一个人口较少,国内市场狭小的国家来说,尽力开拓海外市场是必须着手解决的问题。   在与经济学家们进行了几次探讨研究后,黄历稍微放下心来,南洋联邦不同于日本,美元贬值、南元升值固然对现在的经济结构有一定的冲击,但应对得当,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日本资源匮乏,原材料几乎全部需要进口,连粮食都不能自给。而南洋联邦有资源,是粮食出口国,矿产的战略储备也一直在进行,更投资参与了矿产上游资源的控制和把持。   总之,考虑到各种因素后,美元与黄金脱钩,进而贬值,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布雷顿森林体系无法解决的痼疾,早晚要爆发,不可避免。关键是如何利用美元贬值的时机,将损失减到最小,甚至于因此而获利。   一场战略大布局在七零年下半年全面展开了,在经济学家们的策划下,南洋联邦政府和量子基金会开始行动,减少手里的美元储备,增持西德马克、瑞士法郎;或在伦敦黄金市场和美国国内套购黄金,或增大对外美元投资,或出手美元资产,或用美元大量购买各种原材料囤积。总之,就是将贬值已成定局的美元尽量多花出去,换成实物或其他表现坚挺的货币。   一切都在暗中布置,节奏要掌握好,要不温不火,缓慢进行,避免由于出手大量美元资产而引起别人的警觉。甚至南洋联邦政府为了掩护这次大行动,还不时放出烟幕弹,比如公布一下外汇储备,申请点美元贷款等等。   经济上的布局,政治上的突破,七零年是南洋联邦的一个好年头儿。十月十六日,中南发表了建交公报,两国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十月二十三日,琉球宣布独立,琉球复国成功,南洋联邦率先承认,并派出特别国务卿沈栋为首的高规格代表团参加其建国大典;十一月七日,西德总理维利勃兰特访问南洋联邦,受到了隆重的欢迎。   从二战结束,南洋联邦便与西德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援助粮食和燃料,大批吸引技术人才,当年选择定居南洋联邦的德裔族群已经有了第二代,从而更加稳固了两国的关系。再加上战后对西德的一些限制,使西德不得不将军工产业转移到南洋联邦研究发展,以便保持军工产业的技术和人才,从而使联结两国的钮带更加牢靠。   一个亚洲新兴的强国,一个战后奇迹般崛起的西欧传统大国,强强联手,预示着世界格局正在向多极化的发展,尽管这只是刚刚出现一些端倪。   历经两世界大战的损耗和摧残,德国仍然强大。尽管历史因为他们是军国主义的鼻祖而曾经非议他们,但是历史却掩盖不了他们璀璨的光辉。他们以哲学为先导,以现实为基础,以思想的魅力开启民智、抛弃封建糟粕,接受启蒙思想,以高瞻远瞩的眼光和博大的胸襟、非凡的能力为德意志创造了未来。   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华沙犹太人纪念碑前,在全世界的注视下,跪倒在地。一位记者写道:“不必这样做的他,替所有必须跪而没有跪的人跪下了。”跪下去的是勃兰特,站起来的是德意志。勇于承担历史责任的德国回到了欧洲的怀抱,也回到了世界舞台。德国又一次崛起,又一次站在世界的前端。   德国的崛起有其自身的有利条件,美国的援助、雄厚的工业基础、高素质的劳动者,最重的是团结一致、奉献苦干的德意志精神。而南洋联邦的发展则主要依靠黄历的眼光和谋略,以及自身的后发优势,大胆吸收各国的先进技术和人才,在冷战中灵活周旋、巧妙取利。   发展的道路或有差异,但基本思路却是相似或相同的。同样是重视教育,以开拓创新、研究进取作为发展的动力;同样的注重民生,实行社会福利,缓解阶级矛盾和缩小贫富差异,并且保证每个公民幼有所养、长有所用、老有所依;同样以保证社会稳定为重要目标,致力于建设高效率的、廉洁的政府,形成一种稳定持续、行之有效、为国民拥戴服膺的治国方略……   黄历对德国一直很钦佩,也努力以德国为榜样建设国家。不论政党如何轮替,政府如何走马灯似地换届,甚至遭遇战争重创,德国仍然是一个巨人,不曾倒下去,不曾萎靡不振。不消几年,又焕发了活力,重新站立了起来。这其中的原因和精髓难道不值得谋求民族长远出路和持续发展未来的南洋联邦借鉴和效法嘛?      第36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其实,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对南洋联邦的发展也感到惊讶,不到三十年的时间,一个战后的新兴国家能发展到如此程度,除了资源的优势外,他认为最关键的因素还是第一代领导人的英明睿智、高瞻远瞩。   这与当初德国刚刚统一后的情况有些类似,铁血宰相俾斯麦自上而下,通过战争,逐步实现了德国统一,进而形成国内统一市场。当时,英国已经完成了第一个工业化历程,而德国不过是一个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但其大胆吸收英国的先进技术,勇于创新,从而大大缩短工业革命的时间。从一八七零年以后,德国工业生产的增长速度远远超过英法两国,次于美国,到十九世纪末期,德国已经成为欧洲大陆上首屈一指的新兴工业大国。   也是三十多年的时间造就一个大国的崛起,南洋联邦与德国的发展还真的非常相似。但时间不同,形势不同,南洋联邦的发展经历依然令勃兰特感到好奇和钦佩,从战后一步步走来,仔细研究,竟然发现南洋联邦几乎没有行差走错的时候,对国际形势的变化,对时机的掌握,对政策的制定,根本不象一个新兴国家应该有的那般成熟和顺畅。这并不是勃兰特一个人的发现,随着南洋联邦取得越来越引人注目的成就,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和研究,并不稀奇。   有人在当权的时候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伟人,仿佛无所不能,国家离了他便要崩溃,人民离了他便会贫穷。这样的人非常普遍,苏加诺把自己描绘为“一个伟大的爱人”,但却使印尼成为通货膨胀最为严重的国家;恩克鲁玛不仅把自己看作加纳的国父,而且看作非洲独立之父,他封自己为“终身总统”,并为自己建造了精致的纪念碑,最后却因为挥霍和偏执被推翻,落得个客死异乡……   有的人力求低调,说得少做得多,掌权时似乎没有惊人之举,也不为自己歌功颂德。但他留下的却是国家和人民享用不尽的物质和精神财富,留下的是他劈荆斩棘开拓出来的光明之路……   生前或掌权时被人赞颂算不了什么,死后或下野还被人们崇敬才是了不起的伟人。黄历不敢自称伟人,但水涨船高,南洋联邦发展得越好,就越让他闪耀出光辉。   黄历是个知道进退的人,尽管钟可萍不会因为他的光彩盖过自己,或者被人说成是影子总统而吃味生气,但黄历还是离开了坤甸这个政治中心,搬到了西婆罗洲第二大城市山口洋居住。也就减少了很多来访的外国政要顺便前来拜访的叨扰,多了几分清静悠闲,也使他能更专注地观察和分析国际上变幻的局势,更细致的分析一些历史事件背后的意图。   中美缓和虽然步伐缓慢,但却是不断前进的,文化大革命正趋于平稳,在黄历的新研究中,他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借这次运动而进行的权力斗争已经接近尾声,北京的领导人正展现出新的自信。而对于美国人来说,主要是尼克松来说,他有两桩心事:一是搞点什么惊人之举使自己名垂青史;一是设法连任下届总统。对外首先考虑的就是:主动同中国和好,借助中国抗衡苏联。   因为美国与中国的不断接近,也因为苏联在中苏边境驻扎的兵力使其欧洲防务有所减弱,已经使苏联在欧洲表示出和美国缓和的迹象,显然,这是美国人非常乐意看到的事情。实质上的突破还未产生,美国已经从中获取了利益,当然要继续深入下去。   中美华沙大使级会谈开始后,尼克松和基辛格感到这种会谈易受到美国国务院的干扰,而且每次都是互念经过批准的稿子,既耽误时间,又不解决问题。尼克松决定另开渠道,同中国领导人对话。而南洋联邦与中国刚刚建交,正处于初期密切来往,加深了解的过程中,由南洋联邦充当中间人,比巴基斯坦似乎更为有利。   一九七零年九月六日,尼克松趁钟可萍总统去美国参加庆祝联合国成立二十五周年之机,在会见时表达了这样的愿望。在欢迎宴会上,尼克松第一次使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正式名称,发出了西方人士称之为“意味深长的外交信号”。   消息转达到中国后,很快便有了回应。毛泽东批准同意美国友好人士斯诺妇访华,并由周总理安排,于十月一日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了斯诺夫妇,拉着斯诺的手一同参加了中国国庆二十一周年观礼。后来又在接见斯诺时表示:“如果尼克松愿意来,我愿和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当作旅游者来也行,当作总统来也行。总而言之,都行。”   尼克松获知这讯息倍受鼓舞。一九七一年二月,他在美国国会作外交报告时说:“在今后一年里,我要仔细研究我们应当采取什么进一步的步骤,以创造美中人民之间扩大交往的机会,以及怎样消除实现这些机会的不必要的障碍。”并表示:“凡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去做。”   中美两国互相摸清彼此的战略意图后,中方通过南洋联邦向美方发出邀请:“要符合根本上恢复中美两国关系,必须从中国的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走美国一切武装力量。而解决这一问题,只有通过高级领导人直接商谈,才能找到办法。因此,中国政府重申,愿意公开接待美国总统特使如基辛格博士,或美国国务卿甚至美国总统本人来北京直接商谈。”   尼克松获悉后极为高兴,除四月二十九日口头表示外,并于五月十七日请南洋联邦驻美大使正式答复,为了解决两国之间那些分歧问题,并由于对两国关系正常化的重视,他准备在北京同中华人民共和国诸位领导人进行认真交谈,双方可以自由提出各自主要关心的问题。并提议:“由基辛格博士同周恩来总理或另一位适当的中国高级官员举行一次秘密的预备会谈。”   显然,美国被中国夸大的“苏联威胁”所迷惑了,中国“狼来了”的计谋成功了。这一手法不是什么新鲜事。五四年、五八年,中国两次掀起台湾海峡危机,利用美国扔原子弹的威胁,从赫鲁晓夫那里获取了核武器工业起步和发展的关键性援助。   南洋联邦的穿针引线只是举手之劳,换句话说,也是两头得利。中间人嘛,回扣总是不可少的。就在中美为达成外交突破而频繁传递信息的试探阶段,美国在老挝开始了第一轮撤兵。这既是为安抚国内的反战浪潮,也是美国政府所寻求的体面地从印度支那撤出兵力,逐步将这场可恶的战争交给亚洲人自己来解决。   在中美关系的发展尚不明朗,在苏联表示越共应该暂时停止军事行动,以便美国人加速从印度支那撤军后,印度支那的局势暂时安定下来,但敌我双方并没有放弃固有的战略,这种安定更象大战前的准备。   但黄历此时已经不把越共看作主要的敌手,因为越共擅长的是渗透游击,老挝南部面积较少,兵力密度很大,越共想故伎重施,一来回旋空间不够;二来也缺乏策应;三呢,还要担心越南王国和泰国在东西两个方向对进攻老挝南部的军队实施夹击,甚至切断北越进攻部队的后路。综上所述,在短时间内越共无法组织大规模进攻。   而作为南洋联邦最主要的对手之一——印度,此时开始蠢蠢欲动,立刻吸引了黄历和南洋联邦政府的目光。从黄历的分析来看,巴基斯坦此次动乱是咎由自取。但印度敢发动侵略战争肢解巴基斯坦,其野心已经膨胀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巴基斯坦建国之后,其国土被分为东西两块。东巴与西巴之间隔着印度的国土,相距两千多公里,虽然两地居民大多信奉伊斯兰教,但在语言、文化、和风俗习惯等方面存在很大差异。巴基斯坦独立之后,虽然东巴孟加拉族人数占全巴的人口百分之五十,但巴基斯坦中央政权基本上掌握在西巴人手中。   因此,东孟加拉人认为在国家机构中受到排挤和歧视。而在经济方面,东巴的农产品为巴基斯坦创造大量外汇收入,但东西巴之间在国民收入分配上长期严重不均,东巴的大量收入主要用于西巴建设,东巴仅能得到其中的20左右,而西巴农业发展速度四倍于东巴。东西巴之间的经济差距越来越大,矛盾也随之加深。在文化上,尽管巴基斯坦有54的人讲孟加拉语,中央政府却坚持将西巴人使用的乌尔都语作为国语。长期以来,东巴孟加拉人为争取自的权利而进行斗争。   国必自乱而他人乱之,巴基斯坦的动乱归根到底是其政府的不当政策所引起的,尽管黄历和南洋联邦政府曾屡次提醒或建议过巴政府,但事情并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巴基斯坦的内乱将起,印度阿三瞪大了眼睛,南洋联邦也握紧了拳头,一场较量不可避免地要在南亚次大陆上演。      第364章 坏水直冒      印巴第三次战争的导火线是一九七零年的巴基斯坦大选,大选中,在东巴有广泛群众基础的“人民联盟”获得胜利,在国民议会中占多数席位。其提出的《六点纲领》主张东巴自治,遭到了巴中央政府的拒绝。这一分歧使巴国内政治局势日益紧张。   一九七一年三月,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汗以东巴法律和秩序失控为由,派军队进入东巴镇压。人民联盟被宣布为非法,其领导人被监禁,人民联盟有一些成员逃往印度,在印度建立“孟加拉国临时政府”,东、西巴分裂了。   巴基斯坦内乱本来是一国的内政,与印度毫无关系。但印度借口巴总统叶海亚汗对东巴孟加拉人的军事镇压以及大量东巴难民流入印度,开始预谋武装干涉巴基斯坦内政。   一九七一年三月,印度内阁、议会和国大党分别开会,通过了支持东巴基斯坦建立“孟加拉国”的决议,同时在印巴边境集结军队,进行军事演习。   战争已经一触即发,各方都在加紧行动。对于伊斯兰堡来说,东巴从巴基斯坦分裂出去是个奇耻大辱,巴不容忍印度明目张胆干涉自己内政;但对于新德里来说,肢解巴基斯坦,可以称霸南亚,做地区一流大国。   而南亚的变局又引起了各方势力的角力,美苏两大国,南洋联邦和中国,都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过来,各施谋略,寻求有利于自己的外交政策。   当时,苏联支持印度,美国则实行“重巴轻印”的政策。从个人感情来说,美国总统尼克松和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都讨厌对方。一九六七年,尼克松以非官方身份访问印度时,受到甘地夫人的怠慢。尼克松把甘地夫人看成是一个狡猾的“刁妇”,而甘地夫人认为自己“除了尼克松外,可以和任何人建立良好的关系”。   个人感情不能代替国家政策,但也不是绝对的,影响总会有的。尼克松同英迪拉?甘地命中注定是无法融洽的,甘地夫人认为自己生来就在道德上高人一等,她的这种自负和她那阴郁的沉默激起了尼克松全部潜在的不安之感。而她对尼克松的态度表现出发展中国家颇为时髦的对资本主义象征的鄙视,又令尼克松对她的评语无法形诸笔墨。   而从实际情况考虑,美国非常不希望印巴兵戎相见,因为巴基斯坦在军事上无法与印度相抗。尼克松和国务卿基辛格对印度有可能的侵略行动忧虑忡忡。担心前苏联势力势必染指南亚,会对美国全球战略部署构成极大的威胁。   几乎所有的国家都会为自己的统一而战斗,即使心怀不满的地区压倒一切的情绪都要求分裂也是如此。美国的内战是这样,尼日利亚对比夫拉是这样,刚果对加丹加也是这样。但巴基斯坦与众不同的是:要求脱离的东巴与西巴中间隔着一千英里的印度领土。忠实于国家的少量部队根本不可能无限期地压服要求独立的七千五百万人民。东巴民众对巴基斯坦统一的支持一旦消失,巴基斯坦的完整就结束了。即使印度不加干预,也肯定出现一个独立的孟加拉国。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变化将以什么方式出现,南洋联邦将以何种方式对待印度对亚共体成员国的入侵,又将如何最大限度地获取利益。   “这么说,巴基斯坦被肢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钟可萍闷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那我们就袖手旁观,看着印度成为南亚的霸主?”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袖手旁观是不可想象的,这将使我们作为亚共体盟主的形象受损。”黄历详细地解释道:“只要印度展开行动,我们就要出兵干预,这是责任和义务,也是维护亚共体的章程。但我们出兵的目的地是西巴,而不是东巴,我们的目的也不是镇压东巴的自治或独立,而是在战争中削弱印度,使得西巴在战争中获利,嗯,克什米尔是个不错的选择。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印度发动侵略,难道会不付代价?”   “你知道我脑子笨,你把话说得再详细些不行啊!”钟可萍轻轻笑了一声。   “嗯,我们的思路不要局限在保证巴基斯坦的领土完整上,这样才会走出两难的困局。”黄历思索着说道:“巴基斯坦军队在东巴的镇压被指责为屠杀平民的暴行,不管这种屠杀是真是假,已经引起了普遍的、理所当然的愤怒。我们当然不能趟这浑水,让我们的手沾上平民的血。而且你觉得七千五百万孟加拉民众要多少军队才能压制,或者说能压制多长的时间?这是个道义问题,我们要考虑到我们的名声。”   “嗯,嗯,继续说下去。”   “印度如果展开军事行动,会是单方面的吗?显然巴基斯坦也不会坐视不理,战争必然在东巴和西巴同时展开,东巴的独立诉求本身存在争议性,我们不插手,免得为以后的外交造成障碍。但印度对西巴的侵略,我们干涉是名正言顺的,保证亚共体成员国的领土和主权完整,也是我们的责任。”   “放弃东巴,在西巴给予印度以沉重打击,虽然东巴可能在印度干涉下独立,但我们要帮助西巴取得反击侵略的胜利,甚至是有所收获。”钟可萍思索着说道:“我的理解没有错吧?”   “很对,就是这样的思路,顺势而为,顺势而动。”黄历赞扬道。   “那你刚才话里所说的以后的外交是指什么?”钟可萍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样,我们就不要东巴西巴的叫了,换个名称,一个是巴基斯坦,一个是孟加拉国。”黄历进一步解释道:“既然我们认为孟加拉国的独立难以挽回,那就要放长眼光,为以后铺路。事实上,孟加拉从巴基斯坦独立出去,对南亚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印度会以为帮助孟加拉独立,孟加拉便会感恩戴德,从此追随他们,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误或片面的。基于宗教和民族的因素,我判断孟加拉独立以后很可能会向阿拉伯国家靠拢,这也包括巴基斯坦,可能印度人只能得意那么三五年便会后悔吧!”   “所以我们不插手东巴,哦,是孟加拉的事情,为以后与孟加拉发展关系奠定基础。”钟可萍有些恍然,这种恍然是基于对黄历根深蒂固的崇拜和信任,“对了,我们是不是与中国沟通一下,共同对印度施加压力。”   “沟通倒是可以,但中国起到的作用可能非常有限。”黄历沉吟着说道:“你以为印度在等什么,一是在等苏联的态度明朗,这样就可以在边境地带牵制中国;二是在等冬天,喜马拉雅山脉的气候和积雪将使中国的干涉困难重重;三呢,印度人不是在训练和组织孟加拉难民武装嘛,这样在军事行动中会有很大便利。所以,战争很可能在十一月至十二月之间爆发。”   “现在是四月份,我们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足够了。”钟可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印度人的心思让你猜得透透儿的,想不败都难呀!”   “呵呵。”黄历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和中国的沟通还是要的,就直接跟他们说,由于贵国的政局影响到了军队的发展,凭借现在的装备水平,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很难对印巴战争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让他们发挥特长,喊喊口号,吓唬吓唬印度阿三就行了。具体的战争就看咱们的吧!嘿嘿,陆军哪,也该锻炼锻炼了。”   “这样说很伤人自尊心的。”钟可萍笑道:“你就不教我学好。”   “自尊心这个东西不是说伤就能伤的。”黄历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因为自尊心受伤而改弦更张,也是个好事。嗯,你倒是伤伤我的自尊心看看,没有理由吧?”   “嗯,你脸皮厚,又会耍无赖,我对你是没招儿。”钟可萍揶揄道:“对了,我们的军事行动会得到美国人的支持吗,他们可是因为巴方镇压平民而宣布了暂停经济援助的。”   “那是美国国务院的决定,不代表尼克松。”黄历笑道:“但我们先不要透露出行动计划,悄悄地来,等到美国佬来求咱们帮助巴基斯坦教训印度阿三的时候,咱们的军费可就有着落了。哈哈哈,山姆大叔的钱袋里还是满有货的。”   “还笑得这样开心,你这人,太坏了,简单要坏死了。”钟可萍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比那个摇羽毛扇的家伙还坏。”   “呵呵,想到印度阿三出人出力,辛辛苦苦帮孟加拉独立,过不了几年,又被孟加拉一脚踢开,我就忍不住想笑。还是现在这种东西夹击的态势,只不过是东巴西巴变成了巴基斯坦和孟加拉。”黄历干咳了一声,止住笑意,说道:“好了,精神你已经领会了,赶紧去办吧,希望你能有所发挥,变得比我还坏。”      第365章 海外出兵的准备      教育、经济、军队是南洋联邦崛起的三大支柱,而为了适应国际军事发展的趋势,以及本国所处的地理环境,南洋联邦对空军和海军采取了倾斜政策,但这并不意味着陆军的萎靡和虚弱。在尽量提高装备和训练水平的前提下,南洋联邦现役陆军实行的是少而精的策略,再加上对华人族群实行的全民兵役制度,使得南洋联邦的实际武力并不是停留在表面的数字。   常备陆军为加上辅助兵种,一共也不超过十六万,在外界看来,南洋联邦只是海空军比较厉害,陆军嘛,难以大规模投放海外进行作战。   嗯,这种看法倒也有些根据,从朝鲜战争到越南战争,南洋联邦出动地面部队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两个师,似乎这就是极限。但他们显然忽视了现代战争的逐渐变化,以及南洋联邦起家的历史。   如果说最完整地保持了铁血军勇猛善战传统的部队,南洋联邦的陆军可谓当仁不让。既然是精兵策略,能够成为现役陆军士兵可都是经过层层淘汰,在训练水平和难度不断加大的标准下磨练出来的职业军人。在一场高强度的现代化正规战争中一展身手,正是他们所渴求的。什么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以战争为职业,以功勋为追求,以成功为欲望,这就是黄历所一直灌输和打造的军队,怕死者,进不了现役,当不了职业军人。   军人的天性就应该好战。在操场上成不了英雄,也得不到勋章,和平,是军人的悲哀,就象足球队没有球场。战争对军人来说,就是表现才能的竞技场。   南洋联邦第四机步师,绰号为“决胜”,该师诞生于一九四六年五月,驻扎在中婆罗洲的班贾尔。该师拥有快速机动能力、强大的火力与突击力,以及其他轻型师所不具备的防护力,是南洋联邦快速反应部队应急作战中使用的一支拳头力量。   全师编制总人数一万七千人,下辖一个装甲旅旅部和旅部连;两个机步旅旅部和旅部连,共编有五个重型坦克营;五个机械化步兵营;一个战斗航空旅(辖两个攻击直升机营、一个战斗支援航空营、一个骑兵中队);一个师支援司令部(辖三个前方支援营、一个保养支援营、一个运输飞机保养连);一个师炮兵司令部(辖两个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营、两个多管火箭炮连、一个目标搜索连);一个通信营;一个防空炮兵营;一个军事情报营;一个宪兵连和一个师乐队。   全师主要装备有:豹Ⅱ改型主战坦克两百一十辆;步兵战斗车和骑兵战斗车两百二十辆,其它装甲车辆四百多辆;火炮一百五十八门,其中五五毫米自行榴弹炮五十二门、多管火箭炮十八门、一百零五毫米迫击炮四十门、九十毫米无坐力炮二十四门;高炮二十四门;反坦克导弹发射装置九十辆(或部);防空导弹发射装置二十辆(或部);各种攻击直升机、多用途直升机共八十架。   强悍吗?确实很强悍,合成化程度高,独立作战能力强,是专门为适应南洋联邦岛屿多而分散的特点打造的。全国只有四个这样的机步师,两个驻扎在婆罗洲,一个驻扎在伊里安岛,一个驻扎在苏门答腊,其他的陆军部队则以混编旅分驻各地,同样也有一定的独立作战能力。   根据南洋联邦领土特点以及地缘政治的关系,南洋联邦的陆军作战思想与美苏有很大的不同,客观的讲,应该比美苏都更适合在局部战争进行作战。以美军为例,他们突出了以苏联为主要作战对象,以欧洲为主要战场的思想,提出了对付苏军进攻的“积极防御”作战理论。这种理论过分强调防御,缺乏进攻精神;过分强调火力,不重视机动的作用;偏重于抵抗敌军的第一梯队,不重视主动打击其后续梯队……   而苏军则要求在战役的主要方向上,集中航空兵、炮兵和坦克机械化部队,实施连续突破,不断地投入各级第二梯队,在空降部队配合下,将战术突破发展为战役突破,最后完成战略突破。方面军一次进攻战役纵深达一千公里,落实到欧洲战场,就是一次方面军进攻战役能打到英吉利海峡,将北约拦腰切断。   显然,南洋联邦没有这种打大战的心情和条件,根据自身情况,他们的作战思想是侧重于打中、低强度战争,对付地区性军事强国,应付突发事件引起的局部战争。他们的作战思想以主动、灵敏、纵深、协调作为基本原则,主动的原则便是体现在进攻精神、左右战局、独立战斗三个方面。   这种作战思想体现在部队结构上,更注重增强重组能力;在军队建设上,则实行精兵政策;在武器装备发展上,则侧重保持技术优势;在实际作战中,则强调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取得决定性胜利。   当然,各国有各国的实际情况,面对的假想敌人也不相同,作战思想便不能说谁优谁劣。但在即将介入的印巴战争中,南洋联邦的作战思想和部队编制显然更适合打赢这场局部战争。   出战部队已经选定,第四机步师为第一梯队,第七混编旅为预备队,加上四个航空大队,总兵力为两万四千一百二十六人。这是除了朝鲜战争外,南洋联邦最大的一次海外出兵,但与上次相比,部队的装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部队开始集结演练,参谋团秘密赶赴巴基斯坦,搜集情报研究战场情况,飞行员分批赴巴,进行适应环境训练,一批批武器弹药装箱上船,运往巴基斯坦,既是对巴基斯坦求援的积极答复,也为参战部队进行弹药囤积。时机,南洋联邦现在只等着出兵的最佳时机了。这两万多人的部队将给印度什么样的打击,是否能粉碎其南亚霸主的美梦呢?      第366章 战争的脚步      时机是什么,当然是印度阿三抱紧北极熊的大腿,当然是战争的迹象已经明显,当然是美国佬屁颠屁颠跑来买单的时候。   一九七一年四月中旬,印度内阁、议会和国大党分别开会,通过了支持东巴基斯坦建立“孟加拉国”的决议,同时在印巴边境集结军队,进行军事演习。   四月底,印度训练并提供装备的孟加拉难民共两千余人的游击队进入东巴,这意味着次大陆已经很紧张的局势更加紧张,并有触发更广泛、更严重的国际危机的风险。   五月十八日,甘地夫人以孟加拉难民大规模涌入印度突然发难,在公开演说中警告巴基斯坦,“印度完全准备战斗,如果有人把这种形势强加给我们的话……”   英迪拉甘地确实很狡猾,她越来越意识到眼前这样一个很好的机会,随着巴基斯坦在东巴的军事镇压遭到了舆论的谴责,在国际上日益孤立,便首先要使巴基斯坦受到屈辱,或许还试图把东巴的离心倾向扩大到西巴去。   为了缓和紧张局势,避免印巴战争的爆发,美国同意承担救济难民的主要费用。但印度转而又坚持没有政治解决就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难民问题,他们为解决问题所提出的条件不断升级。即便叶海亚汉总统在南洋联邦和美国的劝说下,颁布了大赦令,并允诺将作出东巴过渡自治的安排,但印度却坚持把政治解决作为难民回国的先决条件。   五月,美国得到可靠消息,英迪拉甘地已经下令制定一次闪电战的计划来接管东巴,印度开始分散飞机,向边境调派战斗部队和装甲部队。   对此,尼克松感到忧虑,并下令,如果印度发动进攻,美国就切断给印度的经济援助,并召集华盛顿特别行动小组开会研究应对措施。随后,他致信英迪拉甘地,先是赞扬了印度的民主活力和经济上取得的成绩后,对军事解决含蓄地提出了警告,“如果这种进步由于战争而中断,印度的朋友将感到沮丧……”   六月中旬,英迪拉甘地宣布印度不会同意任何意味“孟加拉国灭亡”的解决办法,换句话说,印度要求肢解巴基斯坦作为他们不动手的条件。在逐步实行自治的方案遭到拒绝,难民得到鼓励,难民回国的可能性已被排除的情况下,印巴危机似乎除了战争已经别无他路可走了。   六月二十八日,北极熊终于看清了它可以从战略上加以利用的机会,通知印度赞成其训练孟加拉游击队进入东巴作战,并答应在中国采取报复行动时保护印度。   七月九日,基辛格第一次秘密访华。七月十一日,基辛格同巴总统叶海亚?汗会谈。基辛格转述说,中国领导人表示,如果印度采取任何针对巴基斯坦的武装行动,中国将不惜动用武力进行干预。   七月十四日,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向巴方递交了一封周恩来总理的信,信中写道:“如果印度侵略巴基斯坦,中国将支援巴基斯坦,决不会袖手旁观。希望美国能发挥影响,阻止印度的侵略行为。如果印度悍然发动侵略,必将自食其果。”中国虽答应在印巴战争中支援巴基斯坦,但并未说明支援的形式。   七月十六日,尼克松警告印度,“如果爆发印巴战争,中国介入,印度将不能指望象一九六二年那样获得美国的帮助来对抗中国”。   八月九日,作为对美国警告的回应,苏联和印度签订了一项为期二十年的和平友好合作条约。虽然条约的规定很温和,但掩盖不了它的战略意义。具有决定意义的是第九条,这一条要求缔约国不得援助参加了同另一缔约国发生的武装冲突的任何第三国,并保证任何一方遭到进攻或进攻威胁时立即进行磋商,以便采取“适当的、有效的措施”。   苏印友好条约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印度人的担心,客观上增加了战争的危险。苏联抓住了战略上的良机,一个能表明中国软弱,美国人无能,使中美共同的朋友遭到屈辱的机会。苏联向南亚的火药桶里扔进了一根火柴。   加剧危机最可靠的办法就是拒绝对方的一切建议而又不提出代替方案,这就是印度的方针。英迪拉甘地不断制造着障碍,不断提高着条件,她不会让巴基斯坦逃脱困局。巴基斯坦的处境如此不利,中国正在经历国内动乱(林彪叛逃)的阵痛,美国内部意见分歧,总统和国务院无法取得统一认识,苏联几乎无条件地站在印度一边——这种局面她以后几乎不会再碰到。   九月一日,印度武装部队进入了全面戒备。巴基斯坦也做出了反应,于九月四日增调部队进入靠近西巴——印度边界的前进阵地。九月九日,印度第一装甲师所属的一些部队和一个独立装甲旅向西巴边界移动。九月十六日,九千名由印度训练并装备的九千名孟加拉解放军游击队渗入东巴。   苏联在大肆煽风点火,提出了同印度一模一样的条件,对印度表示了强列支持。这就使摊牌成为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现在,印度的担心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对手——南洋联邦,第二次印巴战争的教训还没有忘记,他们密切地注意着南洋联邦的举动。从他们的初步分析来看,南洋联邦的陆军很少,虽然海空军的实力很强,但远距离作战的能力依然有限。而且从南洋联邦的一贯表现来看,他们很少单独行动,总要拉上几个帮手,或者在美国的支援下展开有限度的军事行动。朝鲜战争止于三八线,越南战争也没有穷追猛打,他们总是适可而止,异常珍惜士兵的生命,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甚至可以说是怕死,和美国人一样怕死。   如果对巴基斯坦的闪电战很快结束,南洋联邦从集结军队到赶到战场支援,还要运送足够的弹药物资,在时间上恐怕是来不及的。   而南洋联邦确实在做着外交上的努力,在声援巴基斯坦,指责印度。钟可萍总统在一次公开讲话中嘲笑英迪拉甘地“在道德方面矫揉造作,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玩弄强权政治的女人,并滥用权力,蓄意栽培她的无能儿子成为接班人,实在是令人感到可笑。”   九月十七日,总统钟可萍宣布给予巴基斯坦一批军援,并警告印度不要玩火,亚共体成员国所共同遵守的宗旨将使侵略者得到可耻的失败。   同时,南洋联邦提出了缓解南亚次大陆紧张状态的外交解决方案:一,为东巴任命一位文职省长,代替受到舆论指责的军事管制执行官,并减少驻东巴的西巴军队;二,南洋联邦愿意在巴基斯坦和东巴独立组织之间进行斡旋,由双方直接谈判政治解决东巴问题;三,将重新安置孟加拉难民的工作置于联合国的监督之下,以保证他们不会受到报复和打击;四,印度制止游击队向东巴继续进行渗透,以缓和当地的局势……   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很快就表示接受南洋联邦的建议,并承诺将尽快把巴基斯坦的国家权力移交给文官政府。此时的巴基斯坦军事情领导人已经意识到在东巴开始的野蛮镇压是授人以柄的蠢事,用叶海亚的话说就是比犯罪更糟。在现在的困局下,叶海亚既害怕由于自己的僵硬态度引发战争,又担心让步过多遭到民众指责,推翻他下台。将权力移交给文官政府,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而是想把最后失败的责任推出去。   而且,对于东巴的独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巴基斯坦军方领导人也痛苦地看到了这一点,但这必须要走一个程序,要有个能交代过去的理由,以免西巴也出现动乱。但印度人战争的时钟要比和解的和钟快,英迪拉甘地不想给巴基斯坦体面结束危机的机会。   是的,包括中国和美国,都意识到东巴的独立已经不可阻挡,但设置一个过渡性的自治,用政治和解来结束危机,显然对于稳定巴基斯坦政权是非常必要的。但运用影响使问题得到缓和,推动事态以巴基斯坦政治结构所能承受的最大速度向宪法统治方向发展,并通过宪法使孟加拉至少获得自治,并最终获得独立的努力在印度的阻挠下一一破产。   印度什么也不接受,既不同意制止游击队,也不同意联合国人员与滞留印度的难民进行任何接触、向他们解释回国后的前景,难民们甚至不知道叶海亚对除了已被判决的刑事犯外实行了大赦。   十月,苏联开始向印度空运武器装备,包括坦克、地空导弹等大量先进武器;由于印度的阻挠,战争的阴云越来越浓厚地笼罩着南亚大地;美国人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苏联势力正在染指南亚,印度已经成了苏联的前哨阵地,对美国全球战略部署已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第367章 敲山姆大叔竹杠      今年是个好年头儿啊,印度人高兴了,英迪拉甘地笑了,巴基斯坦在劫难逃了。   十月十二日,亚共体紧急会议召开,未能对巴基斯坦提出的要求达成统一意见,虽然各成员国都表示在巴基斯坦遭到侵略时将给予援助,但并未说明支援的形式。这意味着在巴基斯坦遭到侵略后,亚共体将无法迅速地采取统一行动。   印度人长出了一口气,南洋联邦独自进行干预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苏联已经答应将派出一支舰队赶到印度洋进行威慑,这使印度人彻底放下心来。是的,南洋联邦是地区大国,但与超级大国相比,还差了很多。   “我们要帮助巴基斯坦,印度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印度已经自大得令人无法忍受,是个狂妄无知的国家。”、“美国可以保证给予贵国充分的军事援助,但直接介入会引发美苏两大国的直接对抗,所以由贵国来教训印度,是最为合适的。”……   钟可萍不动声色,听着基辛格的游说,现在美国终于反应过来了,放眼望去,在亚洲大陆能教训印度的只有两个国家,南洋联邦和中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喜马拉雅山脉的雪将使中国失去干预的条件。南洋联邦现在是唯一能制止印度摧毁巴基斯坦的国家,嗯,身价倍涨啊,不把竹杠敲得梆梆响,那才是傻子呢!   “但这不包括东巴,如果贵国认为印度次大陆的局势对自身的安全是一种威胁,如果要采取行动保卫其安全,美国将反对其他国家干预贵国的事情。”基辛格说完了,期盼地望着钟可萍,访问中国的欢欣鼓舞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从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直接干预印巴战争存在着很大的困难。”钟可萍微微皱着眉头,语调低沉地说道:“军费问题,苏联的威慑,还有很多实际的困难需要解决。”   “我国单独行动的风险很大。”特别国务卿沈栋也是一脸无奈,补充道:“我国军队的数量不多,在考虑到国家安全的情况下,能够抽调出来的相当有限。苏联的威胁是很现实的,另外,军费、装备、议会的态度等等,困难很多啊!”   “军费不是问题,如果贵国出兵干预,总统先生答应先将美国对印度的各种援助,包括八千七百万美元的贷款、三千一百万美元的军事援助、七千二百万美元的食物援助送予贵国。”基辛格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将条件侃侃而谈,并拿出一张地图,在地图上标明了苏联军舰的位置,并说明如果南洋联邦答应出兵,美国将派出以企业号航母为首的舰队开往印度洋,他还说苏舰都“小得多”,无法与美国相比。   “根据我们的侦察卫星得到的情报,以及从印度内部得到的消息,印度并不只是以解放东巴为最终目的,他们在西巴边境也调集了重兵,借机武力解决克什米尔问题或者清洗巴基斯坦的意图非常明显。”基辛格最后强调道:“这是我国,以及贵国所不能容忍的,贵国在巴基斯坦的利益也将受到极大的损害。”   钟可萍看了一眼沈栋,略带责备地说道:“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呢!”   沈栋咧了咧嘴,用怀疑的口吻对基辛格说道:“这不是贵国在危言耸听,引诱我国出兵吧?”   “绝对不是,我们对盟友向来是真诚无欺的。”基辛格脸有些涨红,对沈栋的怀疑感到很生气。   “对不起,我对这句话表示道歉。”沈栋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样看来,我国确实有出兵干预的必要。”钟可萍沉吟着说道:“但现实的困难能够解决,长远的情况也不得不考虑呀!我国与苏联的关系有可能恶化,贵国对以后的事情如何负责呢?”   基辛格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总统先生,您能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   敲竹杠是门学问,一个是方式方法,一个是时机掌握。需要决定价值,美国正在实行战略收缩,便要求其盟友承担更多的义务,南洋联邦虽然没有与美国签订任何具有同盟效力的协议,但一直以来都被美国人视为可靠的朋友。也正是给美国人这种感觉,南洋联邦才能又借资金,又拿技术,再加上黄历的眼光和手腕,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崛起。   苏印友好条约已经打了美国一记耳光,长期经济援助的国家竟然投向了自己的敌人,这令美国人的自尊心很受伤。而且此时中国正在小心翼翼地与美国探索建立新的关系,在南亚大陆弄得信誉扫地是吃不消的。   大国的决策取决于当时理解的国家利益的需要,而不仅仅取决于抽象的、无论是含糊的还是明确的法律义务。而且,一贯无视自己保证的国家要背上沉重的包袱,所带来的后果便是外交会丧失可靠的信誉带来的灵活性,就不能再能用答应将来采取行动的办法来满足盟国的当前要求。   美国与巴基斯坦有同盟关系,与印度没有,但美国因为重视印度,想拉拢印度而一直避免履行自己作为盟友的责任。现在,在重新审视印巴两国对自身的关系后,美国决定抛弃印度。   经过一番密谈后,沈栋送走了感到满意的基辛格,回到总统办公室,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冲着钟可萍做了个“V”字手势。   “嗯,嗯,你表演得不错,很有去影视界发展的潜力。”钟可萍笑眯眯地打量着沈栋,“我发现黄大哥不仅是印度人肚里的蛔虫,也是美国人的,还是——”   “这话听着难听,但就是这么回事。”沈栋坐在椅子上,颇为感慨地说道:“比诸葛亮还亮啊,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这是我们的幸事。”钟可萍轻轻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说道:“现在我们对出兵作战应该有把握了吧?”   “有了侦察卫星的准确情报,能抵三个师的作用。”沈栋微微眯了眯眼睛,起身说道:“我这就去检查最后的安排,印度阿三,哼,尝尝我们的铁拳吧!”      第368章 双方的最后准备      圈套,假象,接连的欺骗,使印度对南洋联邦干预印巴战争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尽管南洋联邦在这多半年的时间里加大了对巴基斯坦的军援力度,但印度人认为巴军要想熟练使用这些装备,并形成战斗力,还需要时间。   在看似正常的军援过程中,援巴部队的装备混杂其中,涂上巴军标志的坦克、装甲车、战斗机、直升飞机已经全部运抵了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并在夜间分批隐藏在巴军各处的军营和基地内。   从九月中旬开始,参战部队开始分批秘密进入巴基斯坦,至十月底,已经全部集结完毕,经过伪装后向边境地带的进攻区域移动。   而巴基斯坦在示弱的烟幕掩护下,悄悄地从孟加拉陆续撤出了三个师的部队,使得孟加拉的巴军名义上是七个师,但实际只剩下四个师的人员。要使印度上当,总要有诱饵,诱饵往往便意味着牺牲,这是不能两全的事情。   也就是这悄悄撤回来的三个师变换了番号,全部归属于南洋联邦参谋团指挥之下,与第四机步师组成了一个集团军群,补充了大量的装备后,作为决胜的拳头,布署于拉合尔一带。   放弃东巴,决胜西巴,这是南洋联邦的策划,也是巴基斯坦军事领导人不能不接受的现实。这个时候,他们如果还看不清形势,那就太蠢笨了。东巴与西巴相隔千里,而且印度海军实力远胜于巴方,战争一开,印度人便能成功封锁东巴与西巴的联络。也就是说,在东巴投入多少兵力都可能成为孤军,最终的命运不是投降便是覆灭。   事实是如此残酷,巴基斯坦分裂已成定局,不管是战争还是政治解决,结果都是一样。巴方现在考虑的是印度对西巴的侵略和清洗,如果能在西巴取得一定的胜利,孟加拉独立所造成的国内冲击会被削弱,西巴的动乱便有可能避免。   “每个人都把我叫做独裁者!我是独裁者吗?我是吗?我——”叶海亚用他粗率的声音大声吼叫着,在会客室里暴躁地来回走动。   叶海亚的声音逐渐降低,当他的目光投注到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黄历身上时,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垂下了头。   黄历是刚刚秘密抵达巴基斯坦的,作为政府咨政,他接受了总统钟可萍的委托,以顾问的身份参与此次军事行动。   现在黄历找到了责备和劝诫叶海亚的机会,作为老朋友,也作为一个成功的总统,背后有强大的国家作后盾,他有这个资格。   “现在不是确定谁是独裁者的时候,关键是如何应对目前的危局,以及以后巴基斯坦的道路。”黄历低沉地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保守势力指责你拿国家的统一冒险,外界的舆论又指责你野蛮地压制自由。你一直处于这样一种两难的境地,摇摆不定,但又两边都得不到理解和支持。”   叶海亚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黄历,无声的表示便是黄历说得对极了。   黄历的语气缓和下来,说道:“记得我在六六年的时候便和你说起过东巴的问题,不幸的是,我的担心成为了现实。现在不仅是东巴要分离出去,西巴也面临着重大的危机。认识到东巴局势已经无法挽回,虽然痛苦,但仍然不失为明智之举。在西巴给予贪婪的印度人以重创,向有离心倾向的人证明巴军有保卫国家的能力,这虽然对于东巴无济于事,但却能保证西巴不致发生动乱,能缓解东巴独立所造成的心理伤痛。”   “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你说的确实是对的。”叶海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无奈而又痛苦地点了点头,但转而又激昂地说道:“如果巴基斯坦终交遭到摧毁和肢解,它也应当是在战斗中倒下的。”   “对伊斯兰战士的勇敢,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黄历沉吟着说道:“战斗不可避免,但策略是更为重要的。那个狡猾的刁妇很善于利用舆论,并使贵国处于孤立的境地。在战争真正爆发前,你应该再次作出让步,这无疑将使英迪拉甘地面临难题,也将使国际舆论的指责减弱。同时,在战斗爆发后,你要身先士卒,冲杀在前,用印度人的血来洗刷别人的指责,用赫赫战绩来稳定地位。而且,现在是到了还政于民的时候了。”   “还政于民,是的,我已经准备将权力交给文官政府。”叶海亚说道:“然后退休。”   “退休还为时尚早。”黄历说道:“从心里讲,我不喜欢军人政权,军队的作用是保卫国家,维护社会稳定,而不是凭借武力攫取权力的。军事政变这个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魔鬼便会不时跳出来,用权力去诱惑握有兵权的将领们。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也希望国家长期稳定吧,你也不想政权更迭每次都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吧?”   叶海亚凝视着黄历,半晌才闷闷地说道:“我爱我的国家,我爱我的人民,不要把我当成迷恋权力的独裁者,但我要怎么做呢?”   “继续当你的总统,组织议会制的文官政府,总理握有实权,你可以处于超然的地位,利用你在军界的威望帮助总理稳定国家,发展国家,形成一套不流血的政权交接模式。”黄历淡淡地说道。   “我还能当总统吗?”叶海亚苦笑了一声,说道:“贝布托,他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吗?”   “能不能当总统,就在这场战争。”黄历说道:“至于贝布托,你搞了选举,就要按规则办。选举把东巴的独立领袖穆吉布搞了出来,同样也把西巴人民党领袖贝布托选了出来,这是人民的选择。”   “真是一场糟糕的选举。”叶海亚叹息道。   “糟糕不糟糕现在说还过于武断,人哪,千万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高明,以为别人都会把事情搞坏,没了自己,连地球都会停转。”黄历意味深长地说道。   如果别人说这话,叶海亚或许还觉刺耳,但从黄历口中说出,却没有人能够辩驳。事实摆在那里,从战后到现在不过三十年的时间,黄历可以说是亲手缔造了一个强大的国家,人口不多,地域广阔,但却没有谁能或谁敢真正威胁到她的安全。不仅在东南亚,她的影响已经扩展到了整个亚洲。   “超然的地位和姿态,我可能还要好好学习学习。”叶海亚自嘲地笑道:“如果依照你的功绩和头脑,尚且能够洒脱地放弃权力,我再恋栈可就太可笑了。也好,放权就从现在开始吧,让贝布托与东巴独立人士进行会谈,释放穆吉布。”他停顿了一下,用军人的纯朴态度严肃地说道:“这次战争,对我来说是解脱困境的最后机会,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也是一条光荣之路,即便倒下,我也会在战斗中倒下。”   “不是你倒下,而是新德里的那个泼妇。”黄历起身笑道:“我只担心你们没有那么多的监狱来关押印度俘虏。人老了,胆子就小了,就贪生怕死。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是不会跑到这里来的。”   叶海亚哈哈一笑,黄历的话扫除了他积压心中已久的阴霾,燃烧起了伊斯兰战士的热血,印度欺人太甚,该是痛快反击的时候了。正如黄历之前所分析的那样,孟加拉独立从长远来看,对印度未必是福,民族和宗教的因素使其将成为印度难以处理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带动印度的西孟加拉邦的民族情绪。眼前的要务是打赢这场战争,在西巴给印度以重创,挽救在民众心目中摇摇欲坠的政府,将西巴的动乱扼杀于萌芽之中。   ……   印度信心百倍地进行着战争的最后准备,他们很干脆地拒绝了叶海亚的新建议。但叶海亚的让步使英迪拉甘地的难题变得严重,如果她能肯定叶海亚口是心非,肯定不会成立文官政府,穆吉布不会获释,东巴不会获得自治并在不长的时间内获得独立,她可能会放长线钓大鱼,利用巴方所提计划的失败作为摊牌的借口。但她确定巴基斯坦的计划几乎肯定会取得有利的结果才使她的行动具有了紧迫性。   文官政府可能领导巴基斯坦摆脱孤立状态,孟加拉国代表同巴基斯坦谈判,如果不是印度无能为力的话,也可能会限制印度强行加快战争步伐的能力。印度必须在这一连串事情发生之前采取行动。   当潜在的侵略者看到战利品近在咫尺,又自以为享有压倒的军事优势,而作为牺牲品的对象处于孤立状态,和平的前景就黯淡了。   印度就是这样,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一切看似都很顺心遂意,他们当然不会停止蓄谋已久的行动,放弃这个打击对手的天赐良机。正如黄历所预料的那样,叶海亚表示让步,加快了印度人动手的时间表,而印度人显然在准备上还有不足,而一切的小失误加起来,最终便会变成决定胜败的关键。      第369章 信心的来源      信心,不光是印度人有,南洋联邦也有,而且是必胜的信心。这种必胜的信心不象印度人是基于错误的判断,而是综合了各个方面的因素而形成的。   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在战争中掌握正确的情报是取得胜利的前提,而不使敌方获得真实情报也是至关重要的。每场战争前,参战双方的侦察与反侦察就已经展开,其激烈程度不亚于战场的较量,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智力竞赛。“非上智不能用间”的话,正是对这种较量的精辟概括。   借助于美国侦察卫星的情报,巴军和援巴军已经掌握了印军在西巴边境地带的兵力布署情况,这是总兵力弱于对方而能取得胜利的重要保证。   说到侦察卫星,从一九六二年美国发射第一颗侦察卫星开始,到六九年发射多星定位制电子侦察卫星,不得不说美国在这方面大大领先于苏联。而在原来的历史上,美国也在一九七一年印巴战争、一九七三年中东战争、一九八五年英阿马岛战争和持续十年的两伊战争中,曾利用电子侦察卫星给友方国家提供军事情报。其中七三年中东战争的转折点便是美国侦察卫星发现了埃及两个军之间结合部的虚弱,才使以色列转败为胜的。   而苏联侦察卫星可能是性能上的原因,虽然数量也不少,但在历史上却乏善可陈。也正是缺乏这有力的侦察手段,对于印军来说,情报系统的差劲表现,最后令他们饮恨西巴。   侦察卫星的助力还只是取胜的一个方面,南洋联邦援巴兵团的重要倚仗还是空军,而联合空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想要以质取胜,也作了充分而细致的准备。而美国在关键时候提供的数据,令南洋联邦空军的胜算又提高了几分。   第二次印巴战争后,印度大力推进空军的现代化建设,目前共拥有飞机六百二十五架。原先作为主力的“猎人”中队减少到六个,“神秘”中队也仅剩两个,而“米格-21”中队却增加到八个,还有用印度国产的“风神”战斗机组成两个中队。此外还有六个“苏-7”超声速战斗轰炸机中队,与四个“堪培拉”轰炸机中队共同组成印度空军的打击力量。   想要夺取制空权,南洋联邦便要对付印空军的主力——“米格-21”飞机。而“米格-21”飞机的性能足以与当时西方主力战斗机F-104相抗衡。但该机除了大速度、减速性能好以外,其机动性能并不高,加上机载设备过于简单,武器挂载能力过小和航程过短,因而作战能力有限。因为米格-21价格低廉,对第三世界国家很有吸引力,曾广泛使用于越南、中东、印巴和两伊等局部战争。   另外,从米格-21的设计目标来看,它不是要在导弹或机炮的空战中取得优势,而是要对付高空高速的战略轰炸机,所以,作为一种空优战机,它在中低空的格斗中是有缺陷的。   美国对米格-21的研究比南洋联邦更加透彻,这是因为在对老挝和北越的轰炸中,越方飞行员曾多次击落名声赫赫的美军F-4“鬼怪”战斗机,引起了美国的震动,为此千方百计搞到了米格-21,进行了大量的模拟空战,以便找到其弱点。   美国人发现米格-21高空高速性能虽然好,但在一万五千英尺以下的高度时,如果空速高于五百一十节或低于二百一十五节,米格-21的控制将变得非常迟缓笨重、使得飞行员难以快速驱使它作大幅度动作;加上结构的限制,使其一万五千英尺下的极速也被限制存五百九十五节以下,故米格-21在中低高度时不论是能量上或转弯性能上,对付F-4及F-8都讨不到便宜,只有欺负F-105还不错。   所以如果米格-21不能顺利躲过护航机群的侦测,并爬到护航机群的后上方合适的高度,而在中途较低高度就被拦截,则其不但是陷入险境,而且其后燃器要耗时五点七秒才能启动,启动后提供的额外推力又不足,所以也没有额外的能量可以协助它逃离不利的空域。   所以米格-21如果顺利取得能量(高度+速度)优势,则其攻击几乎无人可拦;但如果在中低空就被逮到,那只能求上天垂怜。此外,三角翼在转弯时会提供大升力,却也会提供极高的阻力。这使其在转弯时会迅速消耗能量,加上后燃器不足以补充动能,使其持续转弯性能不良。虽然米格-21有很高的理论“瞬间”转弯率,但由于控制问题。实际上机身难以快速反应,故一旦和敌机进入转弯缠斗,便会慢下来而被敌机闪脱,并反过来咬住能量耗尽的米格-21。   综合了所有分析,南洋联邦认为对付米格-21应该采用水平战术,即争取在一万五千英尺以下的中高度,以四、五百节以上的速度与米格-21进行水平转弯缠斗,并对此战术进行了突击训练。   致胜的法宝还有地空导弹,印空军自恃优势,战争开始一定会对巴基斯坦的空军基地和重要目标进行空中打击,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来自地面的利箭。另外一个致胜的秘密武器便是经过设备升级的预警机和专门的电子战飞机。   加装了类似于美国“强盗”系统的预警机能在远离三百五十公里被测雷达的空域侦察,不需飞机作任何可能暴露其使命的特殊形式飞行,便能利用通常的平面位置显示器摄影技术拍下被测雷达的地面反射杂波图。而这种图形正是雷达阵地周围地理特征的真实反映,通过计算机处理,即可确定雷达的位置,其定位精度比其他定位手段提高了一个数量级,定位速度提高了一百六十倍,并能根据地面杂波的大小准确地确定雷达的盲区。   而安装了通信干扰机和转发式欺骗干扰机的电子战飞机则不仅可以瓦解印空军飞机与地面引导站的通信,还能将接收的敌方雷达信号进行“窜改”后再发射出去,进行欺骗干扰,使敌方雷达无法跟踪己方飞机。      第370章 全面战争      信心来源于实力,来源于知己知彼,来源于周密的分析和研究。当印度加快了战争的脚步,要对南亚的老对手展开沉重一击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陷阱的边缘。   到一九七一年十一月为止,双方的兵力部署基本完毕。在东巴方向,印度投入约十七万兵力,其中空军十二个中队(含四个“米格-21”中队),作战飞机达两百架;而巴基斯坦部队仅剩了四万正规军及三万亲巴民兵,其中空军两个中队、却只有十七架作战飞机,处于明显劣势;在西巴方向,印度投入约三十万兵力,其中空军二十个中队、三百架作战飞机;巴基斯坦约二十五万兵力,其中空军二十个中队、两百架作战飞机,印军的优势不是很大。   十一月十日,甘地夫人在内阁会议上决定,于十一月十六日展开军事行动,印军的作战目标有三:解放“孟加拉”;占领巴控克什米尔地区;消灭巴基斯坦军队主力,使其永远不能再对印度构成威胁。这一绝密情报为美国获得,立刻通知了南洋联邦,为南巴联军争取了调整的时间。   不以攻城夺地为最终目标,而是要尽量消灭印军有生力量,以便在停战后占据有利的地位,这是考虑到东巴有可能全军覆灭的巴军部队后制定的军事计划。而且也是切合实际的,印军的布署是进攻性质的,这便给南巴联军制造了诱敌深入、穿插分割、大纵深大包围创造了条件。   事实上,巴基斯坦并不是孤立的,除了南洋联邦的援军外,伊朗、土耳其、沙特、约旦也是他的朋友,也在尽力帮助巴基斯坦。虽然这些国家没有派出作战人员,但给予了物资上的援助,约旦还向巴基斯坦租借了他们空军中的F—105战机。   印度人可以忽视这些阿拉伯国家对巴基斯坦的帮助,但忽视了南洋联邦,却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危机开始时总会显得很混乱,十一月十六日,巴基斯坦广播电台播放了特别新闻:“印度未经正式宣战便向东巴发动了全面进攻,已经有两个师的印军进入东巴,向政府军猛烈进攻……”印度随后也开始广播,声称这些报道是“绝对虚假的”。   十一月十七日是打口水仗的一天,一方声称遭到了侵略,一方竭力否认,外界虽然没有看到确切的证据,但多数认为巴基斯坦说的是真的。无论流行的神话怎么说,大部队作战都不是偶然发生的。说七万正在与孟加拉游击队作战的巴军会突然进攻数量众多的印度军队,或者说仅有十几架飞机的驻在东巴的巴基斯坦空军会向拥有几百架飞机的印度空军发起挑战,无论如何胡说八道也不会使人相信。   十一月十八日,美国方面已经掌握了印度入侵东巴的确切证据,并将其公之于众。南洋联邦立刻发出严重警告,要求印度马上停止侵略,撤退军队。   十一月二十日,英迪拉甘地在沉默了一天后,承认印度军队越过了边界,但她狡辩说这是印度军队在行使自卫权利,并且表示印军的行动将由“现场人员”,即在前线一批急于证明自己才能的军官去决定。并猛烈抨击某个国家竟然厚着脸皮“由于我们采取了保卫边界的正当行动”而发出怨言和威胁,“撤退的不应该是我们,而应该是在孟加拉的巴基斯坦军队。”   在英迪拉甘地看来,在印军在东巴日益推进的时候,叶海亚将他的主力放在西线无所作为,已经证明了巴方的虚弱和胆怯。而如果巴军在西巴采取行动,则可以给印度开始全面战争的借口。当然,对她来说,借口是不难找的,等到东巴大局已定,还是要对西巴展开军事打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十一月二十二日,就在东巴的巴军在优势之敌的猛攻下节节抗击,不断后退的不利情况下,西巴的战争也爆发了。巴军第一装甲师第191旅从克什米尔的昌布突然出击,在空军的掩护下夺取了法齐尔卡附近一座具有战略意义的大桥。与之相配合的是巴方舆论,与英迪拉甘地瞪着眼睛说谎如出一辙,巴方声称“印度对西巴展开了卑鄙的进攻,他们的目的不仅是要肢解东巴,还阴险地要摧毁西巴。巴军奋起抵抗,正英勇地粉碎侵略者的进攻……”   英迪拉甘地感到又惊又喜,惊的是巴军竟敢主动进攻,还学着她说谎,在世界舆论已经确认印度在进攻东巴,侵略巴基斯坦的时候,开始全面战争的污水令印度难以洗刷。喜的是有了开始全面战争的借口,叶海亚显然已经被她逼上了绝路,正在进行自杀式的反抗。好吧,东巴的巴军已经没有什么抵抗力了,那就把巴基斯坦打个粉碎。十一月二十三日,英迪拉甘地向西巴的军队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同日,印度国防部长贾格吉凡拉姆在加尔各答的集会上向欢呼的群众表示,“政府已经授权部队推进到巴基斯坦境内,给挑衅和侵略的西巴巴军以沉重打击……”   全面战争爆发了,印度陆军第15军率先发起了进攻,夺回了法齐尔卡附近的大桥,并继续推进,向克什米尔昌布的巴军发动攻势;印军步10师、12师、15师按照作战计划向贾伊萨姆尔挺进;印度陆军第二军向巴军防御重心拉合尔推进。三路齐发,印军要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击败巴军。   十一月二十六日,巴军经过两天顽强抵抗后放弃昌布;同日夜,印军在付出重大伤亡代价后占领贾伊萨姆尔;胜利使印军大受鼓舞,加快了推进速度,主力一分为二,一部向克什米尔巴控区继续进攻,一部向拉合尔集中。   “我们必须采取坚决行动,挽救更大的利益和关系。”面对巴基斯坦的危局,尼克松一边派基辛格再度飞赴南洋联邦催促出兵援助,一边向执谨慎意见的国务院严厉地说道:“我们不能在软弱之外再加上胆怯。我承认这并不是英明的主张,但如果我们现在垮下来,苏联不会因此就尊敬我们;南洋联邦将选择退让;中国将瞧不起我们,其他国家也将得出自己的结论。”随后,尼克松向印度发出“不要清洗西巴”的警告,并命令美国“企业号”航母和七艘驱逐舰组成的74特遣编队开赴孟加拉湾,以作威慑。   东巴的巴军节节败退,印军实行多方向向心攻击,兵锋直指达卡;西巴印军攻势猛烈,夺城占地,大有长驱直入巴境的态势。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发布了总动员令,声称将战斗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显出巴基斯坦已经完全落入败势,印度取得完全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但事实上呢,反击的铁拳已经准备雷霆万钧地打出去了。   破绽已经露出来,而印度阿三还沉浸在初期的胜利中不自知,印军集中兵力于作战的第一线,后方的空虚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在两大集团的结合处,防守是不严密的。   再等一等,让印军再深入一些,先在拉合尔消耗印度空军的力量,然后再反攻倒算。按照联合指挥部的命令,巴军在拉合尔投入了重兵,与印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首先出动的是巴基斯坦的空军,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天刚黑便展开了对印度机场和空军基地的先发致人的打击。随着巴空军炸弹的纷纷落下,印空军许多机场浓烟滚滚。   印度人笑了,这是他们为巴空军设好的套,让巴空军首先发动打击并取得虚假的“胜利”,造成印空军主力已被消灭的假相;然后,印空军实施突然反击,将巴空军摧毁。印空军认为,这是个绝好的计划,可以让巴空军损失惨重。所以,印度空军先躲了起来,在巴军的第一次空中打击下并没有受到大的损失。战斗似乎按照印度空军的设想在进行。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黑后,印度空军经过精心准备,出动大批“苏-7”、“猎人”战斗轰炸机实施反击作战。印度空军认为,这个时候的巴空军准是在庆祝胜利,机场一定疏于戒备,是印空军偷袭的极佳时机。因此,印空军战机疯狂地扑向巴空军机场。然而,令印空军飞行员诧异的是,迎接他们的是巴空军猛烈的防空火力,一些印军战机顿时成了靶子,拖着黑烟栽向大地。   印度空军认为这是偶然现象,因此在十一月三十日夜继续进行空袭,试图把巴空军战机消灭在机场。于是,印空军一架架战机呼啸着升空,杀向巴空军机场。   夜空中星星闪烁,印空军指挥官凯杜上校驾驶着“苏七”战斗轰炸机航行在蓝天之中,今天夜间的能见度不错,应该能取得很好的战果吧?他轻轻推了推耳机,里面传出轻微的电子杂声,偷袭嘛,保持无线电静默是很必要的,除非有特殊情况——      第371章 空中霹雳      “什么?”凯杜上校的耳机中突然传来了短促而惊慌的叫声,没等他回答,在他视线中便看到前方机群的下方冒出了两个喷吐着尾焰的高速物体,然后两团火球在机群中轰然炸开,一架猎人式战斗轰炸机当时就被锋利的弹片削去了机翼,一头栽向地面,另外有三架也不同程度受了损伤。   “防空导弹?”凯杜上校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呼似的警告,但耳机里传来的却是杂乱无章的噪声。   越来越多的导弹已经从地面射来,向着印军机群呼啸着飞去。导弹爆炸的高度已经标定,即使没直接击中印军飞机,迸飞的弹片也对印军飞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一团团火光在空中绽放,象绚丽的烟花,却激射出致命的召唤,印空军的编队完全被打乱了,通讯联络也因为适时的电子干扰而陷于瘫痪。印军飞行员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在做出反应,对飞来的导弹进行规避。有的向上爬升,有的下降高度,有的转弯,有的直飞,混乱更加剧了机群的损失。   凯杜上校慌忙扔下炸弹,打开加力,爬升转弯,现在已经不用考虑空袭巴军机场的事情了,赶紧逃命吧!显然,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向下降低高度的印军飞机落入了防空炮火织成的死亡之网,高射炮弹在空中爆炸,绽放出比防空导弹更密集的礼花。一架架印军飞机冒着浓烟,闪着火光栽向地面。   与此同时,另一支印度空军的轰炸机编队在巴空军基地也遭到了痛击。在密集的防空火力形成的绵密拦截网下,印度空军损失惨重,一些战机有去无回。聪明反被聪明误,印度空军连续两夜出动飞机六百多架次,仅取得摧毁巴方七架飞机的战果,自身损失却高达六十三架,其中百分之七十为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防空导弹所击落。南洋联邦机步师和混编旅尚未开始行动,便依靠防空导弹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半夜时分,天上星月依旧,但刮起了阵阵冷风。巴基斯坦的几个空军基地内,一架架满载炸弹的飞机象一头头俯伏的怪兽,随时准备扑起咆哮。机场跑道旁两行长长的指示灯,象巨兽伸出的嗜血的獠牙。而担任反击空袭的先锋,三个直升机中队共十八架飞机此时已经飞过了巴印边境,航行灯全部关闭,无线电保持静默,在三十米左右的超低空以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向着被锁定的印军雷达站疾飞而去。   这三个最靠近边境的雷达站是印军的眼睛和耳朵,早已被预警飞机跟踪锁定,只有打瞎打聋他们,空袭机群才能从撕开的口子中蜂拥而入,对印度空军基地、机场进行打击,尽量多地将印空军消灭在地面上。   “目标区已找到,距离显示十二点八公里。”驾驶员突然有些兴奋地报告道。   冯德才少校舔了下嘴唇,冷静地命令道:“减速,继续前进,做好攻击准备。”   “右面有个大家伙?是,是发电机,锁定它。”编号为八九六的攻击直升机也发现了目标。   “目标在前方六公里,全体进入战斗状态。”冯德才少校打破无线电静默,下达了命令。   印度雷达站的哨兵突然发现了远处空中的亮光,但还没来得及报警,直升机编队已经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几枚“跟踪者”导弹顺着雷达的电磁波束导引,象长了眼睛似的飞快地射向目标。火箭弹和机炮也同时开火,将印军雷达站变成了一片火海,仅仅四分钟,这个雷达站便不复存在了。   “返航!”冯德才少校抿起了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发报,二号目标已摧毁。”   当冯德才少校的直升机编队以低空飞回巴基斯坦境内时,两百多架飞机组成的空军混合轰炸机群从他们的头顶飞过,顺着他们撕开的口子向印度腹地飞去。“霹雳”计划正式展,计划的要旨是:抓住机会,投入全部可使用的空中力量,在地面重创敌空军,为“穿心”行动扫除障碍。   冲杀在三支飞行编队最前面的是三架“坏孩子”电子侦察干扰机,它们不断投放能反射电磁波的金属箔片,为后面的机群铺设一条箔条走廊;同时搜索地面雷达电波,一旦发现,立即施放压制性杂波干扰或进行偏性干扰。随后是四机铁拳编队,它们随时准备发射“追踪者”导弹摧毁印军雷达。   凌晨四时,第一枚重磅炸弹落在了印度卢迪亚纳空军基地的油库上,顷刻之间,炸弹如飞蝗般从天而降,爆炸声此起彼伏,震撼大地。油库燃起的大火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整个空军基地都被笼罩在硝烟和火光之中。   刚刚在上半夜的空袭中遭受重创的印空军完全没有料到会如此快地再次遭到打击,预警雷达站的摧毁也使他们的反应时间大大缩短,甚至很多跑道上还停放着受损返回的战机,而即使有飞机仓促起飞迎战,也在数量上占有优势的对手围攻下纷纷坠地。   起初印军的防空炮火还很猛烈,但因雷达受干扰而命中率很低,反倒被铁拳中队伺机用“追踪者”导弹接连摧毁了其炮瞄雷达。而随之而来的报复轰炸使印军防空部队也损失惨重。   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在隆隆的爆炸声中来临了,在天边金黄色的火焰中出现了太阳。开始,它只在地平线上露出自己的额头和一只眼睛,好象在询问:在大地上又有什么新事物,是否一切都很完好?当它看到又是一场人类的大厮杀时,不由得抬起了它那灼热炫目的脸庞,无奈地升了起来。   天亮了,空袭并没有停止,南巴联合空军加大了空袭的密度,到十二月一日午夜,联合空军共出动飞机一千余架次,对印度境内的重要目标进行了三轮高强度轰炸,摧毁了印度空军布置在西巴方向的近两百架战机,使双方的空军力量发生了逆转。      第372章 阴谋葬送米格      对于巴基斯坦来说,如果同时丧失孟加拉和克什米尔,就会无法生存下去;一切离心势力的泛滥将使西巴也四分五裂,陷入无休止的动乱。在这种绝境下,巴方的军事领导人爆发出了令人惊讶的勇气,发挥了伊斯兰战士悠久的英勇传统。   特别是巴基斯坦的空军,在历史上的几次印巴战争中都有出色的表现,虽然战争的结果令人沮丧,但不可否认,巴基斯坦空军无论在战术上还是在气势上,与装备质量和数量上占优势的印度空军相比,均占据着主动和上风。这一点甚至连对手都不得不承认。   事实证明,巴基斯坦空军是一支富有积极主动进攻精神,素来以训练严格、作风顽强而著称的空中力量。现在又有了南洋联邦空军的协助,以及高超的指挥和精妙的战术,这支有着优秀传统的空军必然要谱写更辉煌的篇章。   十二月一日,对于西线印度空军来说,是一个灰暗惨痛的日子,靠近西巴的印军帕赞阔特、阿达姆普尔和哈尔瓦拉等空军基地和机场都遭到了猛烈的轰炸,上百架战机在地面和机棚被摧毁,指挥机构、跑道、油库、雷达等设施损失惨重,基本丧失了继续使用的能力。这意味着印度空军要与巴空军战斗,就必须从更远的机场和基地起飞,作战半径和作战时间大打折扣。   而对于英迪拉甘地夫人来说,这是让她后悔莫及、饮恨政坛的一天。印军指挥系统的效率低下,官僚的拖沓谨慎,使她只知道巴空军的空袭,而不知道损失的具体情况,相信西线印军也不知道确切的数据,而正在震惊的情绪中紧张地统计。   正是由于对形势的误判,在十二月一日进行的联合国表决中,印度要求苏联行使了否决权。使得美国提出的关于马上停火的提案尽管得到了一百零四票对十一票的绝对优势,却未能在安理会获得通过。但从这个情况分析,印度在国际上已经陷于孤立,如果战争打赢了,那当然是值得的,可打输了呢,对于印度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十二月二日天刚刚放亮,联合空军继续展开行动,由巴军B—57轰炸机和C—130运输机改造的轰炸机对印度地面部队展开空袭,诱使印度西线残存的空军前来迎战,依靠已经逆转的数量优势消灭印度空军。   正进攻拉合尔的印军阵地硝烟弥漫,炸弹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爆炸声响成一片,坦克、装甲车不时被击中起火,印军地面部队的攻击势头被遏止。在地面部队的不断请求下,印度西线空军出动了拼凑起来的两个米格—21中队,前来驱赶巴军轰炸机群。   空战再次在拉合尔附近展开,这与第二次印巴战争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但过程却完全不一样。当印军的米格中队赶到战场时,借助于地面雷达和预警飞机的侦测,早已得到命令的巴军轰炸机群已经返回了基地。米格中队在空中游弋巡逻,却没有对手的影子,只得无奈地返航。   但米格中队离去没多久,又一批巴军轰炸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印度地面部队的阵地上空,照例是一番肆无忌惮的轰炸。正在返航途中的米格中队接到命令再度返回战场,这回不再有看不到对手的孤独了。   “发现两个突然跃升的目标,不,不是两个,是很多。”米格中队的指挥官拉姆上校发出了敌情警告,“左前方330度方位,距离二十英里。编队上升高度,准备迎战。”   当拉姆上校率领米格中队抢占高度时,搜索雷达上显示的敌机突然转弯离去,这令拉姆上校感到迷惑不解。追击?不行,这是敌人的圈套,想引诱我们进入其地面导弹的射程之内。拉姆上校得出了冷静的判断,命令米格中队不得追赶,继续巡航。   半小时后,拉姆上校准备下令再次返航时,搜索雷达上又显示出了敌机高速靠近的信息。这回,南巴联合空军没有避战,在迎头发射了几十枚雷达制导导弹后,便勇猛地冲了上来。战争开始以来的最大规模空战终于开始了。   双方的战机在空中你来我往,追逐射击,缠斗在了一起。获得了米格战机弱点的南巴联军战机始终停留在中低空区域,不断地转弯,与米格机进行水平战斗,并逐渐占据了优势。   由于空中敌我战机混杂,双方都不敢轻易使用红外线制导导弹,以防误击友机,而在机炮互射中,鹞式战斗机的高速机炮比米格机的更具威力。   “击落了一架!”拉姆上校看着敌机尾部冒出了浓烟脱离了战场,笑容刚刚浮现出来,便凝滞住了。   上当了,获悉了敌人接连耍花招的真实意图的拉姆如同冷水泼头,从头一直凉到脚底。米格机往往返返,终于暴露出了最致命的弱点——载油量少、航程短。是的,这正是南巴联合空军设置的陷阱。即便不能在空战中完全击败米格机,也要使其无法安全返回基地。   拉姆边操纵着飞机进行战斗,边再次瞅了下油量表,他现在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继续战斗,还是脱离逃走?结果似乎是一样的,继续战斗不是被击落就是油料耗尽而坠毁,脱离逃走也要在敌机的追赶下九死一生。这是处心积虑的阴谋,无论怎样,西线的制空权将完全落在敌人的手中了。想到这里,拉姆心中浮起一丝愤恨,无能的高层指挥官,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使英勇的印度空军陷入了难以挽回的困境。   飞机猛地一震,拉姆的走神终于付出了代价,他的座机被击中了,无论他如何努力,接近失控的飞机再也不能得心应手地做出动作,又是一连串的机炮打了过来,飞机凌空爆炸,拉姆带着他的愤恨与飞机一起化成了碎片。   空战还在继续,但胜局已定,西线印度空军的最后力量已经难逃覆灭,继续战斗的只能将英勇维持短暂的时间,逃离战场的将面临从后面射来的红外导弹的追杀,甚至飞回基地也并不安全。      第373章 战局旋转      现代战争一定是以空军作为前锋攻击力量的。空军是一支进攻的力量,它具有作战范围大、突击目标准、杀伤火力强、打撤转换快。因此空战理论家杜黑认为:“空军用一百架飞机用于进攻,要比五百架或一千架用于防御作用更大。”其次,空军用于防御有很大的局限性,空军基地的生存能力弱;防御不但浪费兵力,而且指挥复杂;防空作战只能减轻敌机空袭的毁伤度,却不能产生积极的效果。   西线印空军遭到了重创,失去了制空权,这是战争转折的开始,但印军地面部队还在巴基斯坦境内,这种假象使得印军不能得出准确的判断,也就不能做出正确的反应。而毁灭性的灾难就是这样不易觉察地来临了,正象人在开始面对危险时还恍然不知,等到意识到想逃离时,往往已经太晚了。   东巴的巴军还在抵抗,但不是那种死守死防,而是节节抗击,步步后退,甚至东巴首府达卡也不在他们要死守之列。他们的任务是争取时间,尽量牵制住进攻东巴的印军,使其无法及时回援。   十二月三日、夜,十二月四日,西巴联合空军继续进行空中打击,但重点已经转向了其纵深地带的公路、铁路、桥梁、物资贮存点等目标,对当前的印军的压力似乎减小,但造成了远久伤害却在加强。以电子干扰机为首组成的携带反辐射导弹的四个铁拳小队,以四机编组继续对预警机追踪锁定的印军的雷达设施进行打击,两天一夜内又摧毁了印军的十几处炮瞄雷达和预警雷达,使得印军前线的侦测能力几乎完全被摧毁。   在此期间,巴空军飞行员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出动率创造了一项新世界纪录,每机每天出动达四次之多。西线印军的后勤补给遭到了沉重的打击,物资损失惨重,但前线的印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未感到供应的短缺。   十二月五日,东巴印军攻入达卡,对印军来说,似乎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英迪拉甘地兴高采烈地前往前线慰问印军官兵,并向东巴独立领导人表示将尽快承认孟加拉独立。在联合国已经被戴上了侵略者的帽子,此时的胜利或许可以作为给印度人的一种补偿,可惜这种补偿造成的欢欣鼓舞持续的时间太短了。   十二月六日凌晨两点,位于拉合尔以北、锡亚尔科特以南的联军突击军团开始行动了,以南洋联邦第四机步师为先锋,向着印军两大集团的接合部隆隆开进。混编第七混编旅作为预备队,紧随其后。上百架直升机组成的空中突击机群象一群黄蜂,嗡嗡地叫着,向着前方飞去。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与黄历紧紧握手,然后毅然转身,在几个参谋的陪同下钻进了装甲指挥车,绝尘而去。他是一个总统,也是一个军人,为了洗刷屈辱,为了巴基斯坦,伊斯兰战士视死如归的血液已经燃烧,他已经作好了捐躯的准备。   凌晨三点三十分,空中突击机群突然从远处的天际闪出,出现在印军第152旅的阵地前,反坦克导弹、火箭弹、机炮如雨点般射向仓促迎战的印军,一架架直升机带着轰鸣声在印军头顶飞来飞去,将死亡泼洒下来。二十多钟后,黑压压的坦克部队压了上来,坦克炮不停地发出怒吼,机关枪喷出红色的死亡火焰,向着印军阵地碾压过去。   空地一体作战,要求在作战行动中充分发挥空中、地面各部队具有的长处和能力,从不同层次和方向震撼、打乱和击败对手。使敌人在企图避开一个军种的打击时,便会受到另一个军种的打击。军种之间相互支援,相互弥补,各为其它军种作战创造条件,形成联合作战的整体威力。   印军第152旅原先的作战计划是准备向巴军发动先发制人的袭击,以诱使巴军从拉合尔抽调兵力。然而,十二月三日,其上级部门又下令该部队死守阵地,步十师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问题是,第152旅要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做好防守准备已来不及了。第152旅首先遭到了突然而沉重的打击,凌晨五时,152旅一团的阵地失守,印军损失惨重。   突破印军第一道防线后,第四机步师毫不停留,继续前进,猛攻当面的印军152旅。晨曦微露,伴着空中的呼啸声,大批联合空军的战机准时出动,为机步师提供猛烈而有效的空中掩护和支援。   对战场上的各种活动进行时间、空间和目的方面的安排,以便在决定性的时间和地点产生最大限度的相对战斗力。这便是空地一体化作战的原则之一——协调。联军的突然出击给印军152旅造成了极大的被动,尽管152旅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被动状态已经无法扭转,上午九时二十分,印军152旅各部的阵地在空地一体的狂猛打击下纷纷被突破,残兵败将只好丢弃阵地,向纵深撤退。   印军防线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巴军的三个师从缺口源源不断进入印度,联合空军则频繁起飞,一方面对地面进攻提供火力支援,一方面开辟安全空中走廊,继续控制着制空权。   显然,印军高层对敌人的这次突然反击是认识不足的。这也是由于丢失制空权而造成的侦察困难,他们在接到报告后,轻率地判定这是一场巴军为了减轻拉合尔的防守压力而采取的“令人讨厌的短促突击行动”,认为不难对付。甚至没有通知在克什米尔和拉合尔作战的两大印军集团,便命令纵深的印军第十师前往反击。   全局的被动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但偶然之中也有其必然因素。印度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还保持着优势心理,而且表面上也确实是获胜了。东巴先不说,西巴进入了巴基斯坦境内,重镇拉合尔处于攻击之中,克什米尔兵团也正在推进。也就是这种优势心理形成的惯性思维,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改变。   到十二月七日晨,突击军团已经全部由缺口杀进了印军纵深,并且击溃了前来反击的印军第十师。随后,突击军团一分为二,南洋联邦混编旅和巴军步三师、步十二师向北旋转,包抄印军克什米尔军团;南洋联邦第四机步师和巴军步六师向南旋转,包抄拉合尔印军团的后路。   大转折产生了,突击军团的穿插行动异常成功,一举改变了整个战场的态势,掌握了西线战场的主动权。   印度人还未完全清醒过,从进攻者向败退者的心理转变不是那么轻易,而正是犹豫和迟疑,将带给印军毁灭性的打击。   战场上的对手还未搞清楚突然变化的状况,外界的人们对情况的了解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南洋联邦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向美国人通报,因为美国没有秘密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南洋联邦只答应会军事介入,但以何种方式,在什么时间却一概保密。不存在挽救东巴的问题,在印度向东巴发起进攻时,美国人还并不很着急。但当全面战争打响后,美国人屡次催促南洋联邦迅速出兵介入,可南洋联邦总是不透露底细,只是让美国人放心,南洋联邦已经做好准备,将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巴基斯坦绝对没有问题。   言语上的安慰越来越让美国人心里没底,从侦察卫星上显示,孟加拉的达卡已经落入印军之手,西巴的印军已经进入巴基斯坦境内,一路正在向拉合尔猛攻,一路向巴控克什米尔腹地推进,巴基斯坦已经危在旦夕。情急之下,美国决定试探着寻求中国的帮助。尽管中国也面临很多困难,但六二年的战争应该给印军留下了心理阴影,吓嘘吓唬印度,兴许能起到作用。东巴的印军占领应该已经是既成的事实,美国要做到的是吓退印度人对西巴的进攻。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然而在大国之间的翻脸,比女人也差不了多少。几个月前,美国人还在为联合国大会上投票接纳了中国,驱逐了台湾代表而愤愤不平。   美国保守人士当天从电视上看到的丢脸的情景,这在艾奇逊、杜勒斯掌握美国外交政策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阿尔及利亚人和阿尔巴尼亚入互相拥抱,坦桑尼亚人在会场通道里跳起舞来。华盛顿反应强烈,恼怒万分。巴里?戈德华特要求美国退出联合国,把联合国大会送到“莫斯科或北京之类的地方”。宾夕法尼亚州的休?斯科特轻蔑地谈到象坦桑尼亚那样的“赶时髦的热裤的小国的难看舞姿”。总统新闻秘书罗纳德?齐格勒,谴责了“某些代表在投票后令人震惊的表演,和不加掩饰的狂欢劲头。”   但这些不过是政治上的仪式而已。事实是,从美国开始寻求与中国缓解关系,或者从美国公布基辛格访华,蒋介石一直以大国自居的地位就已注定完蛋了。      第374章 利剑出鞘      有因必有果,美国不能自己与中国缓和关系,却要求别的国家去抵制中国,既想让中国进入联合国,又想保留台湾的席位,这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实际操作中都是不现实的幻想。   十二月四日,基辛格与中国驻联合国代表黄华在纽约东七十区属于中央情报局的一幢没有电梯的公寓里进行了会面。这套公寓里到处是挂满了镜子的墙壁和华丽俗气的绘画,显然,从营造的气氛上来讲,这里不是为共产党政权的代表同美帝国主义的总统助理开会讨论如何挽救一个遥远的国家所准备的合适地方。   基辛格首先向黄华详尽介绍了美国同包括苏联在内的所有各方交换意见的情况,然后低沉地说道:“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印度的军事计划并不是以占领东巴为最终目的,但我们无可奈何,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要挽救巴基斯坦免于全面覆灭,我们必须施加更大的政治压力,使冲突双方实行就地停火。”   “不,就地停火等于客观上同苏联狼狈为奸,侵略就会得到奖励。”黄华尽管没有得到国内的指示,但依然采取了强硬立场,“我们不应放弃印度必须在举行谈判前撤军的原则。”   “这是不切实际的,它正好适应了苏联和印度肢解整个巴基斯坦的战略需要。”基辛格反驳道:“除了联合施加压力外,任何其他方针都不能防止印度拟议中的对西巴的进攻,而这种进攻肯定会取得胜利。我们通过派遣一支航母舰队前加孟加拉湾附近,已经做出了我们的努力,而作为巴基斯坦的好朋友,贵国将要采取什么行动呢?”   黄华用锐利的眼神看了基辛格一眼,说道:“我将向国内请示,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中国早已经做好了迎接四面八方袭击的准备,我们只要还剩下一杆步枪,就绝不会停止战斗。我们一定要支援巴基斯坦,这是勿庸置疑的。”   基辛格尽管对中国在这么晚的时候还可能从军事上进行干预感到惊讶,但中国人的“革命热情”感染了他,使他得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国的卫星已经收集到苏联在中苏边界兵力布署情况的资料,如果中方愿意,我国愿通过各种途径向中方提供这种情报。”气氛缓和下来,基辛格开玩笑似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派了一个王牌间谍来这,但王牌间谍也搜集不到这些信息;以后他不用来了,我都会告诉你的。”   黄华微微抿了下嘴角,继续保持着严肃的面容,说道:“对我国来说,真正关心的是印巴战争可能会提供一个先例,使苏联和印度有可能勾结起来肢解其他的国家。”   “美国不会对苏联的进一步行动漠然视之,特别是进攻中国所引起的严重后果。”基辛格保证道:“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才不顾舆论、国会和大部分官僚机构的反对而保持了如此强硬的立场。总统想让你们知道,如果中国认为印度次大陆的局势对它的安全是一种威胁,如果要采取行动保卫其安全的话,美国将反对其他国家干预中国的事。”   黄华没有理会基辛格要求中国出兵的暗示,而是有些怀疑地问道:“说实话,我们对贵国政府里明显的分裂状态感到很困惑。两个星期以来,我们听到了太多相互冲突矛看的言论——从布什指责印度侵略的演说到国务院宣布严守中立的声明,我们应当相信什么呢?”   “意见不一致的情况不是秘密。”基辛格解释道:“总统先生和我的立场同样也不是秘密,但最终还是白宫说了算的。总统先生认为我们有责任同希望拯救西巴的人合作,我们不会让国内的反对派在我们的朋友当中混淆视听,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黄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别的话,便告辞而走了。   基辛格自以为了解了中国的态度,很自信地回去向尼克松汇报:“我十分肯定,中国会做出一些行动,并且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   十二月六日上午,黄华要求紧急会见美国政府要员。基辛格非常激动,因为“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只有特别紧急的状况中国才会主动传信,他向尼克松说道:“毫无疑问,他们要行动了”。   但中方的回复却令美方感到意外,让基辛格大失所望。黄华告诉基辛格,中国不准备采取军事行动,同意美国将停火与撤军分开考虑的策略。   当时,中国自身面临着文革的国内动乱局面和苏联在中国边境重兵威胁所造成的困难,所以在对外用兵上慎之又慎。所以,除了公开表态坚决支持巴基斯坦维护国家统一的行动,还向巴基斯坦提供了两千万美元的经济援助外,婉拒了巴方直接军事援助的请求。中国的底线是,如果印度真想颠覆西巴叶海亚?汗政府,中国将对印度采取炮击行动,并视具体情况决定是否派出部队。   基辛格与尼克松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再次碰头,汇报笼罩在危机形成的孤独状态之中,在相互矛盾的压力和猜测,以及逐渐增长的紧张气氛中,尼克松久久无言。   “你马上草拟一份电报,我通过热线向莫斯科拍发。”尼克松慢慢抬起头,低沉地说道:“还有,让驻南洋联邦大使马上与前总统黄历进行联系,他是个好战分子,借助他的影响,或许能让现在这个胆小的女总统做出决断。”   基辛格点了点头,这是尼克松首次启用热线,虽然这条线路还没有苏联大使馆的通讯线路快,但是它给人一种紧迫感,对苏联保持压力,促使苏联尽快做出决定。   刚刚走出椭圆形办公室,基辛格便看到自己的特别助手黑格正在外面等候,见基辛格出来,黑格匆匆上前,向他汇报,南洋联邦大使紧急求见,正在外面等候。   尼克松坐在办公室里紧锁眉头,苏联支持印度的真实目的是羞辱美国和中国,要使美国保持世界均势的努力化为乌有。美国特遣舰队进入孟加拉湾,已经引起了新闻界很大的注意。我们是在威胁印度吗?是在设法保卫东巴吗?我们是否失去了理智。莫斯科准备折磨我们,但据分析,他们并不准备在军事上冒风险。   中国不直接出兵干预,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好事。如果因为出兵而导致苏联向中国发动军事进攻,白宫将毫无选择余地,只有不顾国务院、新闻界和国会中许多人可能提出的反对,以某种形式援助中国。而美国在老挝的战争还未彻底结束,所遇到的阻力将非常巨大。   南洋联邦呢,他们是被吓住了,还是在等待时机,山姆大叔的钱和技术是那么好拿的,他们会放弃在巴基斯坦多年的苦心经营?   “总统先生——”基辛格满脸兴奋地快步走了进来,“好消息,南洋联邦已经决定行动了,要求我们配合行动并紧急拨款,西巴战局将在今后几天内出现重大变化。”   ……   处心积虑,准备充分。用这八个字或许可以概括南洋联邦的这次海外出兵援巴计划。当突击军团完成突破,扭转战局的时候终于来到的时候,精心策划的补给行动也随之展开。   十几艘大型集装箱货船从沙特的达曼港驶出,它们已经在此停靠了半个月之久,此时才驶向了真正的目的地,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而另一支大型运输船队驶出马六甲海峡,由美国特遣舰队派军舰护航,也驶向同样的目的地。   剑已出鞘,便不必遮遮掩掩,迷惑印度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决战的时候也无须藏头露尾。现在,对于印度人来说,知道不知道具体情况已经不重要了。   “穿心”计划的实施是以掌握制空权为前提条件的,西线印度空军已经被打残,南巴联合空军虽然也损失了几十架战机,但实力犹在,在东线印度空军前来援助之前能牢牢控制着天空。而即将抵达瓜达尔港的运输船上不仅有上百架战机,还有防代导弹及大量的装备弹药,已经实行军管的巴基斯坦运输线将很快将这些物资运抵前线。一批巴空军飞行员已经在瓜达尔港附近的机场等候,飞机下船到达机场后,加油装弹便能直飞前线投入战斗。这样便保证了战斗致胜的关键——空中力量的优势。   印军的劣势已经无法扭转,集中兵力于一线而后方空虚的短视布署在联合突击军团的猛攻直进下暴露无遗,而空中力量的虚弱反击,更使印军陷入了困境。   十二月八日,在空中力量的支援和掩护下,突击军团南路军已经插入印境纵深四十公里,开始左旋推进,封闭进攻拉合尔印军的退路;北路军的右旋攻击也很顺利,攻占了五十四号公路的古尔达斯布尔,并继续向下一个重镇——五十四号公路与四十四号公路的汇聚点帕坦科特快速挺进。      第375章 突围战略      兵贵神速,任何犹豫和迟疑都将痛失到手的胜利。东巴印军折返赶来支援需要四天的时间,这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结果。当然,东巴印度空军赶来的时间要快很多,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南巴联军。   当印度方面还一再重复着只有少量巴军进入印度境内,此次行动只是巴方用来提高濒临崩溃的民心士气,并笼统地说“此事已得到良好的控制,入侵巴军很快便会被消灭或赶出印度领土”时,南北两路突击军团已经完成了战略合围。   十二月十日,北路军攻克重镇帕坦科特,并向西展开兵力,封闭了克什米尔印军的退路;同日凌晨,南路军利用直升机突然实施大规模机降,一个团的兵力奇袭攻取了菲罗兹布尔,将拉合尔印军集团的退路切断。   而从达成突破的十二月六日开始,南巴联合空军便分成两个作战集团,一个作战集团负责掩护支援突击军团的行动,另一个作战集团猛烈轰炸印军纵深的公路、桥梁、调车场等交通枢纽,使印军的交通补给线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印军高层此时终于如梦初醒,从进攻转向防御,或是转向撤退,心情仿佛如过山车般降入谷底。巴军确实展开了反击,而且是凌厉的、致命的。   印巴两军在西线的实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在印军开始猛攻拉合尔,叶海亚发布动员令时,在巴基境内出现了令人惊奇的场面。大批预备役、退役官兵和部落武装乘坐政府临时征用的民用车辆,纷纷赶往保家卫国的前线。   “我们用泥将所有运输车辆涂污,与其说是为了伪装,不如说是使它们看起来更象军车。”负责征召组织后备兵团的詹阿少将是这样说的。   一位在空中巡逻的巴军飞行员却是这样说的,“从空中区分这些车辆绝不会出错,只要看到公共汽车、冰淇淋车、送香肠的篷车或者牛奶车,我们就知道那一定我们自己的车辆。”   现在,赶到前线的后备军已经临时组建了三个师,而且第四个师也将要成形成并投入斗。伊斯兰战士的英勇使他们在拉合尔防御战中发挥了作用,使巴军在拉合尔防守最危急的时刻能够继续保留反击的拳头部队——巴装甲第一师和步七师。   在巴基斯坦陆军中,步七师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印度陆军十分关注该部队的去向。然而,效率低下的印军情报系统就一直没有搞清该部队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有的时候,印军情报系统说步七师在某个位置,然而,印军试图前去围堵时,连步七师一个士兵的踪影都没有。几番折腾之下,当印军把步七师叫做了“魔鬼师”时,步七师却一直在拉合尔附近集结待命。   而巴军的装甲一师作为精锐的打击力量,具有快速作战的能力,是印军重要的作战对手。然而,战争开始后,印军情报系统一直找不到装甲一师的位置,印军地面部队无法拟订作战计划,更谈不上怎么去交战了。现在,这两支印军长期关注的部队不用印度人再费心思寻找了,他们已经作好了出击准备,将对包围圈中的印军进行猛烈的打击。   情报系统本来是作战部队的耳目,应该能够为作战部队随时提供所需的作战情报,使作战部队能够及时拟订作战计划,并实施作战。但印军情报系统本身存在的包括机构重叠、分散管理、缺乏统一领导和设备不足等问题,使其在战争中表现差劲,不仅导致人力的浪费,而且整体效益也乏善可陈。   时间对于印军来说是生死攸关,是撤退还是固守待援,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固守待援便意味着被围印军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坚持至少四天,等待东巴的部队赶来解围;撤退,不,应该叫突围,技术含量很高啊,弄不好就变成大溃败,被敌人象赶鸭子似的追杀。   直到此时,印军的判断依然有着很大的偏差,对巴军的数量变化没有正确的估计,更忽略了南洋联邦的参战部队。这也不是意外,这几年巴基斯坦吸取了第二次印巴战争中过于依赖美援武器的教训,在南洋联邦的帮助下建立自己的兵工产业,并大量引进南洋联邦的武器装备。空军有南洋联邦生产的鹞式和枭式,陆军有南洋联邦生产的豹式坦克,南洋联邦最强的海空军按兵不动,援巴军又是秘密换装参战,给印度人造成了最大的迷惑性。   突围,印度人确定了作战计划,一边从东巴调集军队,一边命令西巴的印军杀出一条血路,回到印度境内。在他们想来,巴军的数量与印军数量是相差无几的,甚至印军还稍占优势,巴军虽然截断了印军的退路,但兵力肯定有限,包围圈只是一种态势,并不会很严密。被围印军靠着储备的物资完全能冲破巴军的包围,等到与东巴援军会合,再对巴基斯坦进行决定性的打击。   而且突围并不是简单地逃跑,印度制定了一个看似很厉害的计划,拉合尔外围的印度第三军与克什米尔的印度第十五军对向突围,一个沿五十四号公路北进,一个沿四十四公路南下,在两条公路的交叉点帕坦科特会合。另外,从新德里紧急调运印第三装甲师前往增援,内外夹击,击破巴军的布署。   双方各展计谋,调兵遣将,一场空前的大战在南亚大陆展开了。既然是处心积虑的军事行动,南巴联军的准备比印军要充分,行动也比印军要快,当两支被围印军开始了自以为聪明的突围行动时,反倒落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现代战争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的战略战术所能完全指导的,谁说十倍才能围之,旗鼓相当的兵力可并不意味着旗鼓相当的战斗力,现在已经不是比拼士兵数量的年代了。      第376章 猛狮搏兔      战争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考验的便是国家和军队的持久力和动员力。相对于印度的轻敌,巴基斯坦可谓是倾尽全力,本来嘛,实力逊于对手,再不奋发努力,也就只有灭亡的下场了。   铁路军管,调用民用车辆,征召后备兵源,这样一种全力以赴的精神,为最后的胜利增添了很大的帮助。从瓜达尔港上岸的军备物资以最快的速度运送前线,飞机、火车、汽车,能够使用的交通工具几乎全都用上了。各兵工厂虽然还不能生产高技术武器,但工人们加班加点,人停机不停,保证了前线充足的弹药补给。   反观印度,从战争开始到现在,自恃实力,根本没有什么动员令,在印度民众心里,与媒体和军方播放的消息一样,充满了乐观的情绪,似乎取得胜利根本没有悬念,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十二月十三日,印军两大集团按照高层制定的计划开始了突围靠拢行动,而正是这个看似合理且暗含杀招的行动却给南巴联军制造了围歼印军的大好时机,这恐怕是新德里的印军高层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如果印军固守待援,在兵力并不充足的情况下,南巴联军要想围歼敌人恐怕要费很大的力气,但印军一动,便暴露出了巨大的破绽,速胜的机会终于明显地出现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轰炸,路面和桥梁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印军行动起来才感到实施计划所面临的巨大困难。而南巴联合空军立刻抓住了这个良机,在得到了一百多架飞机的补充后,实力得以恢复,他们一面与东巴赶来支援突围行动的印度空军展开制空权的争夺,一面用轰炸机对印军展开了大规模的空袭。   在这次印巴战争中,表现最抢眼的便是南洋联邦的车载型地对空导弹“天弓3”型了。从五三年借鉴二战末期德国的“瀑布”地空导弹技术研制发展的地对空导弹“弹弓Ⅰ”型,到五六年推出能改装到重型卡车和坦克底盘的“弹弓Ⅱ”型,再到六三年全面升级的“天弓1”型,南洋联邦的导弹发展推陈出新的速度令人惊讶。   这得益于南洋联邦所走的精兵路线,以及以军工出口养军工的政策。一方面因为部队少而导致装备的数量少,换装的成本大大降低;另一方面武器装备的出口不仅给军工企业带来了收入,也为检验武器的优缺点提供了更多的试验场,改进的速度也相应加快。   “天弓3”地空导弹在印巴战场上大显神威,一方面是其已经成为一种相当成熟的防空武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印度空军措手不及,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出对抗的办法。据战后统计,印度共空军损失了三百八十七架飞机,其中二百零三架是被防空导弹和雷达引导的高炮所击落的。   战后,“天弓3”型地空导弹的赫赫威名传遍了全世界,成了国际武器市场上的抢手货。一些国际军火商利用印巴战争大做广告,空中铁拳——“天弓”,飞机的克星——“天弓”!于是在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华丽词藻中,“天弓”地空导弹身价倍增,十分走俏,不少国家都想用“天弓”地空导弹组成本国的防空屏障。在南洋联邦的首都,在南洋联邦的国防部,外国军事代表团纷至沓来,手里捧着金钱,个个满面笑容。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印巴战争已经进入到了关键的时刻,一方想要夺路前进,一方却要围歼敌人,真正的交锋开始了,依然是以空中力量的优劣来决定战场的胜负。   五十四号公路上人声喧嚷,马达轰鸣,拉合尔外围的印第三军及预备队印第十一步兵师正按照计划向北突围前进。刚刚进行的空中大战以印度空军的败退作为结束,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印第三军的军部里。   从东巴赶来增援的印度空军不可谓不尽力,但他们面临的困境也是显而易见的。临近前线的机场和基地要么因为南巴联合空军的轰炸而陷于瘫痪,要么太小无法适应大机群起降,而且作为眼睛的预警雷达也损失惨重,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这样他们便只能从距离前线很远的机场起飞编队,而在到达指定空域上空执行任务时,不仅要面对地面导弹的打击,还因为油料损耗过大而无法停留过长的时间。而南巴联合空军借助于预警雷达和预警飞机,对印度空军的行动了如指掌,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如果印度空军倾力而来,倚仗数量优势或许能改变局面,象这种分批而来的加油战术,除了增加损耗外,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嗡嗡嗡,巨大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使因为交通阻塞而拥挤于公路上的印军心惊胆战,两架枭式战斗轰炸机从高空呼啸着俯冲下来,向着公路上的目标投下了炸弹,然后机炮轰响,沿着公路趟起了一路烟尘。爆炸的烟尘腾空而起,又是两架飞机俯冲而至,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轰炸和扫射。   霎时间,五十四号路上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飞机投下的不仅有炸弹,竟然还有凝固汽油弹,火光一处接着一处燃烧起来,不到半个小时,公路上燃烧的车辆已经绵延了近二十公里,形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   “这他妈的就是国防部的饭桶们制定的突围合击计划?空军呢,答应给我们提供有力支援的空军呢?”印第三军军长桑贾伊躲在掩蔽部里,望着公路上火光和爆炸交织的场景,咬着牙忿恨地骂道。   活靶子,没有比这个形容更贴切的了。一架架轰炸机从高空俯冲、投弹、扫射,踊跃参加着这场血与火的盛宴。随着更大更响的轰鸣声,B—57轰炸机飞临上空,弹舱打开,向下倾泻着穿甲炸弹,印军的坦克、装甲车成为了攻击的目标,硝烟弥漫,爆炸声响成一片,火光更盛,烟尘更高。   轰炸在持续,十二月十三日是印军南路集团的黑色日子,从中午到黄昏,他们还未与南巴联军的地面部队真正交火,便遭到了沉重的打击。重装备损失高达百分之三十五至五十,弹药物资损失超过一半,各种车辆损失超过千辆。出师未捷身先死,曾在拉合尔嚣张进攻的印军在暴风骤雨般的空中打击下,威风不再。   十三日夜,巴军的第一装甲师和步七师出动了,象两只铁钳向印军合击而来。而夜幕并未给遭受惨重损失的印军以喘息之机,直升机蜂群突然出现,借着燃烧未灭的火光,再次给印军以雪上加霜的打击。导弹、火箭、多管机炮、机关枪,各种枪弹从直升机上喷吐而出,织成了一张奇丽而骇人的火网,看上去甚为壮观。但印军显然是没有欣赏的心情,他们用幸存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拼命还击,却招来更猛烈的火力报复。   晨曦微露,夜里的喧嚣似乎告一段落,燃烧的火光似乎也减小了下来。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桑贾伊瞪着通红的眼睛,几乎是怒吼着向报务员口述着发给国防部的电报。突然,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闷响,象是风雨前的炸雷。紧接着,一个参谋匆匆跑进来报告,两翼的警戒部队正与敌人交火,敌人攻势很猛。   这是总攻的开始?桑贾伊紧皱着眉头,部队已经遭受了沉重的空中打击,人员损失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但坦克、大炮等重武器的损失却令部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敌人这个时候发动总攻,时机选择得令人难以应对。   还没等桑贾伊作出反应,天边令人心悸的轰鸣声响了起来,桑贾伊的心沉入了冰冷的谷底,他吼叫着冲报务员喊道:“发电报,请求空中支援,让他们派全部的飞机来,快——”   晚了,一切都晚了。南巴联合空军几乎全部出动,战斗机负责拦截,再加上地空导弹,已经织成了一道立体的屏障,击碎了印度空军支援的企图。南洋联邦第四机步师,巴基斯坦第一装甲师,第七步兵师,三支最有战斗力的铁拳部队,再加上从拉合尔出击的巴军第九步兵师和后备第三师,在强有力的空中支援下,从四面八方向印军猛扑过来。   猛狮搏兔,必尽全力。集中优势兵力,一举致敌死命。就在克什米尔印军气势汹汹沿四十四号公路南下帕坦科特的时候,就在新德里紧急调运的印第三装甲师正在星夜赶来增援的时候,南巴联军置所有危机于不顾,集中了几乎所有的机动力量,向着印军发起了铺天盖地的猛烈进攻。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只要解决了当前这支印军,战争的局面便豁然开朗,南巴联军可以腾出手来,或击破来援的印第三装甲师,或星夜北上,一解帕坦科特之危,二来寻机再破印军。吃一个,挟一个,看一个,连续作战,各个击破,古老的东方智慧,再加上灵活的运用,在运筹机谋方面,印度人早已落了下风,惨败也就并不意外。      第377章 初胜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印第三军军长桑贾伊举着望远镜的手没有放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一辆苏制T-55型坦克在桑贾伊望远镜的视界里起火燃烧,一架攻击直升机骄傲地在空中掠过,机枪喷吐着火舌,横扫着还在顽抗的印军士兵。更远处,巴军的坦克在夕阳的余晖下已经露出了身影,轰的一声,炮口喷吐出一团混着烟雾的火焰。随着爆炸腾起的烟尘,桑贾伊分明看到了飞到空中的血肉和残肢。   就这么完了?只坚持了一天?桑贾伊近乎麻木的头脑里掠过这样的念头。他没见过群狼猎鹿的情景,但他今天却切身有了鹿的体会。四面八方扑来的狼,无情地厮咬着已经遍体鳞伤的鹿,撕咬下一块块带血的肉,鹿虽然努力扑腾,但力气却随着血肉的分离而减弱,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无力。   空地一体的打击竟然有如此威力,这是桑贾伊所没有想到的。飞机的狂轰滥炸,大炮的不停怒吼,坦克的横冲直撞,步兵的勇猛冲击,所有这一切合并起来,就是毁灭性的、不可阻挡的攻击。   印军四处告急,到处都请求增援,部队不断被分割,联络一个个中断,桑贾伊不知道敌人有多少,给他的感觉就是铺天盖地,似乎巴军全部的军队都参加了围攻。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却摆脱不了这种感觉。   指挥部里沉寂下来,最后一个能联络上的部队也中断了,桑贾伊现在能指挥的只剩下军部直属部队的抵抗,但这又能坚持多久?桑贾伊缓缓放下望远镜,身体沉重的连动一下都困难。轰鸣声响了起来,讨厌的飞机,桑贾伊身体一震,再度举起了望远镜。   太阳已经落下,天边的晚霞还在呈现最后的绚丽,但桑贾伊的眼中只看到了天空中出现的蜂群。伴着一阵阵呼啸,炸弹、火箭弹将印军最后的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然后是一群隆隆开动的坦克,缓缓压了上来……   夜幕降临下来,星星在空中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地面。战斗还在继续,但已经是零星的,有组织的抵抗已经没有,一个军部、四个师部都被摧毁,失去了大脑的肢体还能什么动作?   叶海亚在几个参谋的陪同下正站在一块小高地上向四处瞭望,余焰未熄的坦克、装甲车随处可见,不时还发出几声爆炸。苏制AK47的枪声越来越稀落,向他证明着胜利已经握在手中。   “总统先生,请向这边看。”一个随军记者端起了相机,要给身临前线的总统留影。   叶海亚微微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说道:“不要给我照,现在只是开始,等到取得最后的胜利,我还有那个心情。”说完,他转头向一个参谋问道:“你再去看一看,空投补给场要快些布置,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是!”这个参谋敬了个军礼,转身跑开了。   叶海亚伸手解开了一个衣扣,虽然已经是寒风凛冽,但他的血已经随着战斗而沸腾燃烧。这是真主的保佑,让巴基斯坦有南洋联邦这个盟友,使巴基斯坦能够免除动乱。叶海亚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随着白雾的消散,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即便在西线获得胜利,也无法改变孟加拉自治或独立的事实,按照黄历的话来说,这是人民的选择。   印度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悍然出兵“解放”孟加拉。也就是说,按照国际惯例,如果实行民族自决,孟加拉获得独立是可以基本确定的结果。嗯,民族自决,如果克什米尔也这样搞呢,这并不是任空想象,没有法理依据的做法。按照联合国的决议,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最终必须由公民投票来决定,只是由于印度强烈反对,并不遵照执行才使问题拖到现在。   孟加拉的独立已经不可挽回,那就用克什米尔来交换吧,印度人哪,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叶海亚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了嘲讽般的冷笑。   一个通讯军官跑上了小高地,敬礼后报告道:“联合指挥部发电,询问空投补给场的布置情况,并通报印军第三装甲师正向这里赶来,估计在三十四个小时后抵达,建议我们加紧速度,分兵打扫战场,派出工兵先行北上铺路架桥,主力则以最快速度做好北上准备。”   叶海亚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回电:空投补给场行将布置完成,请做好空运补给准备。我部——”他停顿了下来,沉吟了一下说道:“等一下,我与魏将军商量研究一下,再向联合指挥部发报。”   一个总统尊重一个师长的意见,这看起来很奇怪,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并不为奇。第四机步师战力强大,需要决定价值,叶海亚知道这是一支决定性的力量。而且魏师长身后是一个强国,现在和以后,依靠这个强国抵御印度是无法改变的,也是势在必行的。   现代战争的消耗是惊人的,幸好有大头买单,也幸好早几年帮助巴基斯坦建立了兵工企业。即便如此,第三批装备物资也已经在南洋联邦装船准备启运,都是巴基斯坦的兵工企业无法生产的高技术产品。   同样的星光下,黄历也没闲着,他正坐在联合指挥部里仔细看着地图。一场大胜之后,虽然在西巴战场的力量对比在向着对巴基斯坦有力的方向发展,但不能忽略东巴的印军,以及印度空军从苏联获得装备的速度。只有打掉了克什米尔的印军集团,才算是基本上大功告成。十几万人的损失,应该足以使印军无法再发动决定性的攻势了,除非进行战时动员。   但这需要时间,印军在西巴的大失败,将给英迪拉甘地的政治生涯带来极恶劣的消极影响。这个女人,嘿嘿,现在该她考虑印度政府的稳定性,以及反对派的打击了。      第378章 对布托的忠告      兵贵神速,连续作战,一直是黄历的特点,他喜欢这种打法,逮住机会就往死里揍,不给敌人喘息调整的机会,一举致敌于死命。从抗日战争时开始,到历次作战,他的这种思想已经渗透进入了南洋联邦的军队作战理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施展谋划,痛击敌人了,南洋联邦的参谋军官们可谓是殚精竭虑,力求完美。而黄历挂着个顾问的头衔,最大的作用是稳定军心,偶尔插几句话,提醒一下,就算是尽到责任了。   军官们的热情和筹划令他感到欣慰,南洋联邦军队的精神犹在,并没有被越来越舒适的生活和越来越好的条件所消磨,依然还是那支勇猛善战的长胜之师。   三个空投补给场已经布置完毕,联合指挥部总指挥巴军总参谋长伊克汗和副总指挥南洋联邦国防部作战部副部长陈晔交换了意见,又望向黄历,黄历含笑点头。伊克汗立即向空军下达了出动的命令,黄历能想见大批的运输机和直升机接到命令后隆隆起飞的壮观情景。按照计划,持续八个小时的空中运输和投放,将初步满足第四机步师和巴军第一装甲师再度出战的需要,剩下的补给将在帕坦科特进行。也就是说,在天亮时,这支铁拳将在空军掩护下向帕坦科特隆隆开进,狠狠砸向印军的克什米尔集团。   帕坦科特,此时变成了另一个争夺的焦点。南洋联邦混编旅和巴军步三师、步十二师已经展开兵力,与南下夺路的印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主战场的转移,也意味着空军力量的转向,作为空优战机的鹞式将与地空导弹联合组成屏障,阻挡印度空军的支援行动。而其余战机结束补给任务后,将飞往帕坦科特轰炸印军。   只要能保证制空权,能对印度地面部队进行打击的飞机便不必要求那么严格,巴空军的军刀式、星战士、B—57和改装的C—130,甚至螺旋桨飞机都能够发挥作用。以上驷对中驷,以中驷对下驷,拥有预警飞机和地面雷达的侦测,印度空军的举动将尽被联军掌握,可以针对性地进行战斗,最大效率地发挥空军的作用。   黄历站起身,大事已毕,先去休息几个小时,年岁到底是大了,不能象年轻人那样熬夜了。   一个巴军军官从门外走了进来,略微张望了一下,立刻走到黄历身边,敬礼报告道:“总统先生,贝布托总理想与您会面,正等在外面。”   黄历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迈步向外走去,两个贴身警卫紧随其后。   阿里?布托风度优雅,因为出身于律师而能言善辩、感觉敏锐,是巴基斯坦一个终于能够同印度领导人在争取公众注意方面相抗衡的代表人物。这是黄历对他的初步印象,阿里?布托已经被任命为政府总理,在叶海亚?汗去履行军人的责任、洗刷耻辱后主持日常行政工作,如果叶海亚?汗在战后实践诺言,他就将是巴基斯坦的新一代领导人。   在布托的政治生涯中,道路是很坎坷的,在接近掌握国家政权的时刻,他自然很迫切地想施展自己的抱负。南洋联邦,现在已经是巴基斯坦不可或缺的战略伙伴及盟国,特别是与巴军方的紧密联系,使布托对于寻求南洋联邦的政治支持,变得顺理成章。   布托刚刚参加完联合国大会,尽管安理会上由于苏联的反对,而使停火撤军协议未能通过,但他在回国的途中顺访了沙特、约旦、伊朗等国,为巴基斯坦拉来了不少的援助,甚至约旦和伊朗答应立刻租借军机给巴基斯坦,抵御印度的侵略。   黄历与布托在联军指挥部的一间房子里进行了单独会谈,在会谈中,黄历发现布托尽管可以称得上是才华横溢,对国际形势有很深的研究,懂得姿态与政策的区别,但他的举止有些浮夸,并时常带有愤世嫉俗的气味,对自己纵横捭阖的技巧有些忘乎所以。而且,布托还是个西方民主的崇拜者,这与他在西方国家学习和生活过多年有很大的关系。   “恕我直言,总理先生。”黄历决定给布托泼泼凉水,以免他由于过分骄傲而垮台,“贵国是一个教权渗入很深的伊斯兰国家,世俗化乃至西方化的改革,是否适应国情呢?退一步讲,这些改革或许是走向强盛的必经之路,但激进化的行为是否会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呢?西方民主不是万灵药,对于缺乏民主传统,而且缺乏适应时间的国家来说,带来的往往是混乱和效率低下。”   布托神态自若,能够理解黄历的意思,改革是必要的,但要稳步推进,既不要照搬,也不要激进,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尽管与他的想法有所冲突,但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谢谢总统先生的提醒,您的睿智和英明以及南洋联邦所取得的有目共睹的成就,无疑对巴基斯坦的建设,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布托避开了有可能使双方陷于争论的话题,“您的金玉良言,也使我受益匪浅。在政治上的改革当然要慎重,但经济上的改革却已经迫在眉睫。您应该已经看到,我国的经济发展落后于印度,这使得在国力的比较落于下风,同时,也影响到了军事的发展。”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加快经济建设无疑是战后的主要任务,想必总理先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吧,对于贵国的具体情况,显然你比我要了解得更加透彻,所以我准备洗耳恭听。”   “总统先生太谦虚了。”布托恭维了一句,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黄历静静听着,并没有插言,直到布托讲完。   “原来总理先生要的推行的是类似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所实行的制度或者英国工党所推行的社会资本主义制度。”黄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倒是有共同语言了,我国在实质上也是向着福利国家的目标迈进。但道路是曲折而充满阻力的,特别是在贵国。你刚才也介绍了,贵国的主要经济命脉控制在二十二个大家族手里,他们的能量想必很大,激进的经济改革会触动他们的利益,对国家政权的稳定是个威胁呀!”   “是这样的。”布托有些低沉地说道:“为推行土地改革,我准备先拿自己开刀,您知道我是出身于贵族,我的家庭有着数量众多的土地。我不惜使我的家庭失去土地,直到农户都有自己的土地为止。在经济领域,我准备先把银行、保险、交通运输、矿业、电力、化工、机械等十个部门的工厂企业通过赎买收为国有,加强国家政权对经济的控制。”   “总理先生,你的大公无私和自我奉献令人钦佩,但你知道分阶段树立敌人的好处吗?”黄历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给你的所有敌人或反对者联合起来的机会,要把他们分门别类,眼前急需处理的,可以稍微延后对付的,按照性质和威胁程度分期分批,先逐步地削弱他们,再最终解决他们。”   停顿了一下,黄历继续说道:“另外,大规模进行国有化照我看来是有很大的弊端的。首先,国有化会伤害了大工业家、金融家和中、小资本家利益,导致工业资本转往国外或在国内转向其他行业,会给贵国工业生产带来严重影响;其次,你并没有那么多熟悉企业经营管理的政府官员,国有化后很可能使企业经营管理不善,生产反不如从前。”   布托陷入了沉思,黄历求稳的主张令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一针见血的批评提醒却包含着深刻的道理。特别是分阶段解决敌人或反对者,显示了黄历的老谋深算,也蕴含着高深的政治技巧。稳妥而不是无所作为,慎重或许才是治理国家的真谛,这是一个成功者的经验之谈,也是对自己,对巴基斯坦切实负责的态度。   “实行议会制,保留总统但实权归总理,是现阶段巴基斯坦政治的最好解决方案。”黄历继续说道:“叶海亚在军队里的威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一个发生过军事政变的国家,很少有只此一次的时候。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忘乎所以是政治家的大忌,愤世嫉俗往往会转化为激进莽撞。想要急切改变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在行动上却要慎之又慎,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施展抱负的机会。过分骄傲只会为你树立更多的敌人,而不是令人心悦诚服的品质。”   布托苦笑了一下,说道:“谢谢您,总统先生,谢谢您指出我一直不肯承认的缺点。我不屑于与愚蠢的人合作,看来确实不合时宜,而且,我急于改变巴基斯坦人民的贫困的心情也过于急切了一些。”   “慢慢来,贫困只要稍微改变一点,人民便会拥护爱戴你,在现在这个时候,稳固你即将到手的权力并慎重使用它,保持国家稳定,恢复民族自信才是最重要的。”黄历站起身,和布托握手,结束了这次单独会谈。      第379章 潜艇猎杀      不管布托能否听进黄历的忠告,不管巴基斯坦是否还会象历史上那样走过曲折的发展之路,南洋联邦此次出兵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   由于巴基斯坦与其他伊斯兰国家,如伊朗、约旦、沙特等的特殊关系,南洋联邦的助阵将使其与这些国家的关系更近一层,获得更稳定的石油能源。   而这只是其一,其它的目的还包括:遏制印度称霸南亚的梦想;展示军力以震慑北越等国家;更加牢固树立亚共体盟主的地位;将影响辐射至印度洋,部分取代采取全球收缩战略的美国的作用;以战代练,保持军队战斗力的水准,演练新战术,试验新装备……   总之,南洋联邦出兵并不是维护亚共体成员国领土主权完整那么简单,其深层的考虑还要在以后的很大时间里才能显现出作用。   第三次印巴战争是一次海陆空三军作战的立体化战争,地面和空中作战集中在东巴和西巴两个战场,海上争斗也没有停止,而且再次给印军以极大的震动。   南洋联邦虽然没有出动海军助战,但并不妨碍巴基斯坦海军利用南洋联邦制造的潜艇给予印海军以沉重的心理打击。若论海军实力对比,印度海军占有明显上风,对东巴的侵略战争刚刚开始,拥有航母等海上优势力量的印度海军就取得了一系列胜利,包括成功袭击巴基斯坦军港卡拉奇、击沉巴基斯坦老式潜艇“加齐”号、封锁东巴港口吉大港等等。印度海军官兵骄傲轻敌,似乎已不再把巴基斯坦海军当作重大威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洋联邦制造的两潜艇出现在了印度海域内。南洋联邦的造船业很厉害,紧跟世界先进水平,军舰和船只出口很可观,但潜艇却迟迟没有制造出来,即便是与经验丰富的德国设计师和造船企业合作,也几乎花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制造出新型潜艇。   原来,南洋联邦和德国科研人员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辅助性厌氧发动机的研制上。众所周知,潜艇战斗效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其隐蔽性所决定的,也就是说,潜艇必须能长时间地在水下停留,噪声水平要低。当然,在水下续航性能上,没有哪种潜艇能与核潜艇相抗衡。但核潜艇造价惊人(平均单价13-23亿美元),战斗使用和维修保养费用较高,销毁难度大,德国人是由于各种原因不能或不愿建造核潜艇,而南洋联邦则是无法在财力上保证核动力航母和核动力潜艇同时装备海军。   毫无例外,南洋联邦和德国都想将新潜艇作为武器出口而赚取外汇,因此,他们制定了非常严格的标准,要求所提供的产品,即使不能在所有参数上达到核潜艇的水平,也必须在一系列性能上相当接近,这样才具有较强的竞争力。而最关键的则是要提高潜艇的水下续航时间,要想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建造、使用和掌握厌氧能源装置,只有它才能够保障常规潜艇较长时间的水下航行。   研制工作是在两个方向上同时进行研究和试验的,电化学发动机(又称为燃料电池发动机)厌氧能源装置和封闭循环柴油机能源装置。经过十几年的反复研究试验,两个研制方向都取得了成果,生产出了辅助性电化学发动机和封闭循环柴油机。而分别装配了这两种发动机的214、215型潜艇在七零年才先后建造完毕,海试只进行了不到一年,还没有结束,便参加了第三次印巴战争。   如果要评判这两种潜艇的优劣,显然不那么简单。从实际上尚未结束的海试结果来看,燃料电池装置应该是可靠的、事实上无噪声的、纯生态的能源装置,而闭循环柴油机却能保障较高的水下航速和无级变速性能。要想优中选优,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海试方能最后确定。   在这场印巴战争中,南洋联邦弃强大的海军于不用,一方面是迷惑印度,使其滋生轻敌情绪;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战争扩大化,毕竟南洋联邦是想以战促和平,自身的发展还是需要一个安定宽松的国际环境的。   联军指挥部制定好作战计划后,南洋联邦的两艘潜艇便从棉兰基地出发,穿过巴六甲海峡末端,进入太平洋,白天在海下潜航,晚上偶尔露出海面加速航行,于十二月四日到达了指定海域——印度西海岸第乌港西南大约八十公里的海域,并与巴基斯坦海军派遣的潜艇“汉果”号会合,开始执行作战行动。   首先,巴基斯坦潜艇“汉果”号前进至第乌港西南大约六十公里的海域,不时向卡拉奇发送密电,吸引印军注意,并在印度侦察机面前不经意地露出潜望镜。   第乌港是印度海军西部舰队攻击巴基斯坦卡拉奇港的集结地。“汉果”号的“秘密”行动果然引起了印度海军的注意,停驻在第乌港的西部舰队认为,巴军潜艇钻到印军家门口潜伏活动,事态很严重,容易造成印军战舰的损失。   于是,印度海军西部舰队紧急命令孟买港第14护卫舰中队“库卡里”、“库塔”号和“基尔潘”号三艘反潜护卫舰十二月六日出航,在巴军潜艇最后一次出没海域进行搜索,同时,出动“海王”反潜直升机出航搜索作战。   看似气势汹汹的潜艇猎杀行动却隐含着失败的阴影,“猫捉鼠不成,反被鼠吃”的悲惨一幕即将上演,究其原因,还是质量和技术的差距。   “库卡里”号和“库塔”号是英国制造的14型反潜护卫舰,一九六一年进入印度海军服役。作为老式反潜战舰,两艘护卫舰的行驶速度是所有护卫舰最慢的,只有十二节左右,其老式声呐只能探测几公里。而新装的声呐还正在测试,但只有战舰慢速行驶时才能增加探测范围。虽然这样,新的声呐探测范围只有巴基斯坦“汉果”号潜艇的一半。不仅如此,两舰的反潜武器只能攻击几百米范围内的潜艇,而且必须驶到离潜艇很近的位置才能发动攻击。      第380章 “连中三元”的英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印度海军自恃强大,初期的胜利更滋长了狂妄自大的情绪,他们似乎已不再把巴海军当作重大威胁。战后印军总结经验教训时,认为护卫舰遭袭伤亡惨重,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其中,水兵们缺乏心理准备是重要因素。当护卫舰被鱼雷击中时,水兵们正在悠闲地收听英国新闻,身上也没穿救生衣,根本就没作最坏的打算。   反观南巴联合潜艇部队,“汉果”号潜艇是巴基斯坦海军由法国购买,是当时世界上最现代化的常规潜艇,传感器和武器不仅强于印军潜艇,还强于印军反潜护卫舰。更不要说南洋联邦那两艘代表南德最高科技水平的新型潜艇了,204号和205号不仅将发动机噪声降到了一个新的标准,而且装备的声纳和最新寻的鱼雷的攻击范围超过了印度海军护卫舰探测系统和武器系统发挥作用的最大范围。印军护卫舰使用被动式声纳很难探测到这两艘新型潜艇,而潜艇上的声纳却能最早发现敌舰的踪迹。   除了大型反潜飞机,204号和205号并不畏惧印军已经落后的反潜护卫舰,但印度海军却恰恰缺乏这种反潜利器。   而若论潜伏性,在初步海试中,两艘新型潜艇都创造了常规潜艇在水下连续航行超过十五天的新纪录,但这些绝密资料,只有少数南洋联邦高级官员才知道,印度人连听到没听过。   陷阱,到处都是,对于处心积虑的南洋联邦来说,印度人显然象一头笨驴,根本没注意到南洋联邦的众多手段。南洋联邦虽然换了领导人,但依然是那个警告只说一遍的强势国家,任何忽略他们行动意志的国家,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印尼是这样,北越是这样,现在轮到印度阿三了。   印军的海上搜索行动开始了,数架“海王”直升机和“库卡里”号负责在靠近孟买的搜索区南部寻找潜艇,“库塔”号和“基尔潘”号两艘护卫舰负责在搜索区北部探测潜艇,那儿靠近印度古吉拉特邦的第乌港。   在搜索猎杀潜艇的行动中,时间过得飞快,十二月八日的太担渐渐落下,余晖在渐渐消散,夜幕降临了。白天的搜索行动中,“库卡里”曾探测到水下疑似潜艇的声音,发起了猛烈攻击,后来发现水下根本就没有潜艇存在,只是虚惊一场。   一个物体悄悄伸出了海面,透过潜望镜,204号潜艇舰长欧阳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对于生活在潜艇上的人来说,看一眼水面上的风景实在是一件快事。但此时的他却无心贪“色”,只是专注地搜寻着第一顿“美餐”。   潜艇声纳系统早就发现了附近海域两艘护卫舰的到来。然而,探测系统落后的印度护卫舰居然还没探测到潜伏水下四十米深的潜艇。这一方面说明了新型潜艇的静音技术高超,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印军舰只的落后,而落后就要挨打。   “舰首一二管鱼雷准备齐射!”欧阳敬指挥着潜艇缓缓调整角度,象条充满耐心的捕食的饿狼,悄悄靠近了“基尔潘”号。   “预备——放!”   两枚鱼雷飞出发射管,直奔在海上游弋的“基尔潘”号护卫舰。   难耐的四十秒的等待后,“轰!轰!”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基尔潘”号护卫舰象个巨人遭到了蜂蜇一样,霍地跳跃起来,当它重新跌落水中时,巨大的白色水柱冲天而起。   两枚鱼雷全部击中目标,一枚击中了“基尔潘”号护卫舰的燃料舱,又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熊熊大火映红了海面。爆炸的碎片杂着水花,冰雹般地散落下来。   仅仅一刻钟过后,“基尔潘”号护卫舰就已经倾覆下沉,任何努力也挽救不了它的命运了。海面上哭嚎着的都是时浮时沉的印度官兵,场面混乱不堪。离此不远的“库塔”号慌忙机动行驶,以规避潜艇可能发射的其他鱼雷攻击。同时,该舰试图发起攻击,但缺乏先进的反潜武器,又找不到潜艇的具体位置,只得向胡乱猜测的水域投掷深水炸弹,无法对已经下潜离开的潜艇构成威胁。   204号和205号潜艇并没有走远,一个小时后,205号潜艇伸出潜望镜,又缓缓靠近过来,准备对“身子虚弱”的“库塔”号实施袭击。但驶至目标海域后,205号潜艇的舰长王钧却目瞪口呆地发现“库塔”号上冒出了火光和烟雾,舰上人影跑来跑去,一片混乱。   “欧阳这个混蛋吃独食,说好一人一个,都首开纪录的。”王钧开口骂着,不甘心地透过潜望镜盯着“库塔”号,渐渐地发觉不对,“库塔”号不象是中了鱼雷的样子,倒像是自身出了毛病。   历史轨迹已经改变,但它总是很倔强地重演应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变化了时间和地点。“库塔”号象历史上那样,突然发生锅炉房爆炸事故,但却不能象历史上那样被护送回港口维修了。   “呵呵,印度阿三还真搞笑,没等咱们攻击,就把自己的船给弄坏了。”王钧有些搞明白状况了,但他可不准备放弃首开纪录的机会,病猫也是猫,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王钧指挥潜艇掉转方向,用艇尾的鱼雷对准了目标。对付这个几乎瘫在海上正自己疗伤的傻瓜舰,打完就走吧!   “艇尾鱼雷准备发射!”王钧断然下令,得到确认后,他又高声喊道:“预备——放!”   发射完鱼雷后,王钧立刻指挥潜艇下潜,潜员们紧张地操作着,侧耳倾听,等待着不同寻常的时刻的到来。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轰”、“轰”的两声巨响传来,大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鱼雷击中了“库塔”号的侧舷吃水线以下,海水从一个巨大的窟窿中涌进去。印度官兵试图堵住这个窟窿,但他们的努力归于失败。“库塔”号开始迅速下沉,重演着“基尔潘”号护卫舰的悲惨命运。而制造悲剧的两个罪魁祸首短促地向联合指挥部发出了成功的密电后,全部潜入了水下,向着基地胜利返航了。   用不了多长时间,海洋就会迅速地把它的罪恶隐藏起来,以它不可测度的黑暗为自己保藏一切,而神秘很少泄漏。      第381章 英迪拉的困境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印度惹上了不该惹的对手,灾难便接踵而来,两艘护卫舰被击沉并不是最后的结果。在另一片海域里,航速只有十二节的老爷舰“库卡里”号护卫舰的命运也是悲惨的。   巴基斯坦的“汉果”号与敌人周旋了一个白天,终于在黑夜的掩护下寻找到了战机。命运便是如此神奇,艇长塔斯尼姆注定要成为巴基斯坦的英雄,只是这回更加辉煌,不只是在印度海域击沉了老爷舰“库卡里”号,更因为另两个胜利者的低调保密,而使他戴上了“连下三元”的桂冠。   而印度海军“库卡里”号舰长穆拉依然是象历史上那样,看到自己的反潜护卫舰竟被潜艇打得即将沉没,无比痛心,或许再加上无地自容,最后叼着一根雪茄,手抓战舰栏杆,摆着POSE与战舰一起沉没。   而灾难性的结果仍然是因为印度官兵的大意,“库卡里”号被鱼雷击中后,动力系统被毁,许多人因为没穿救生衣而不得不在黑暗之中四处寻找。要命的是,该舰舱内只有两个出口可用,被困的一百多人要在沉没之前的短短两分钟之内全部逃出是相当困难。   什么叫丢人,这就是!什么叫把脸丢到家了,印度阿三作出了很好的榜样。在本国海域,反潜护卫舰竟被猎物潜艇击沉,而且是三艘,嗯,这个世界纪录将保持相当长的时间,印度阿三可以以此为傲了。   印度海军震惊了,整个印度震动了,于是,印度海军的驱逐舰、护卫舰以及反潜飞机四处搜寻这该死的潜艇,展开了全力追杀。在连续三天的海上追杀中,印度海军总共投掷了一百五十六枚深水炸弹,但却未有收获。“汉果”号潜艇每次上浮充电,印军巡逻机就会很快发现。然而,随后赶来的印军战舰却很难找到潜艇。“汉果”号潜艇奇迹般地逃脱了印度海军的层层追杀,安全返回了巴基斯坦。   把脸丢到家还不算,印度海军又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丢脸大戏。作为二战后印度首次被潜艇击沉的水面战舰,也是二战后世界上首次被潜艇击沉的护卫舰,印度海军的光辉“战绩”毫无争议地载入了世界战史。   打击接二连三,战局急转直下,此时的印度政府已经陷入了混乱,他们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东巴的巴军机动灵活,或者说是狡猾避战,始终不给印军以决定性的围歼的机会,虽然印军攻占了东巴首府达卡,但要想最后剿来巴军,还要费些力气,花些时间;西巴战局却意外地大失败,巴军奇兵突出,杀入印度境内,将集中于一线的印军分割包围,依靠强有力的地空防御牢牢控制着制空权,已经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歼灭了印军主力的一支,正向克什米尔印军集团包抄而去,再次惨败似乎已不可避免。   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令人感到沮丧和失望的词藻用多少都不显得多。战争没有按照英迪拉甘地所设想的那样迅速占据优势,充其量是打了个平手,印度在东巴获胜,巴军在西巴得利,但这样的比较是不公平的,东巴不会是印度的土地,但西巴的领土却已经丢失。特别严重的是克什米尔,只要巴军再将这支印军集团歼灭,克什米尔将再无可以抵挡巴军的力量。   侵略者的帽子已经戴上了,国际上的孤立也是显而易见的,亚共体再次召开首脑特别会议,已经做出帮助巴基斯坦的决定,各成员国或出人或出钱,军队集结的速度超出了英迪拉甘地的估计,这让她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成千上万的印军俘虏象牲口似的在拉合尔临时集中营展示给了各国媒体,受此鼓舞,伊斯兰国家正在改变观望的态度。据情报,伊朗、约旦、沙特等国已经开始向巴基斯坦租借飞机,使巴空军的力量并没有因为连番大战而有明显衰弱的迹象。而邻国阿富汗的激进派别武装正叫嚣着要进入巴境内,与伊斯兰兄弟并肩作战。   而在预计中无法干涉战争的中国也做出了强硬的姿态,据情报显示,中国驻西藏的部队已经进入紧急状态,气象台开始向西藏地方传送天气数据,并且发来照会,谴责印度派遣七名士兵越过中锡边界测量中国领土,谴责这一行动严重侵犯了中国主权,声称保留进一步行动的权利。苏联也发出警告:中国有可能借道锡金进攻印度。   还有美国,竟然派出特遣舰队出现在印度洋,虽然未采取实质行动,但在事实上却负担着支援巴基斯坦的运输船的护航任务。美国的行动出乎意料,使得苏联和印度合谋的封锁巴基斯坦的计划落空,苏联显然也不想与美国正面对抗,只是加大了空运军援的力度,但对战局的影响却大打折扣。   “……英迪拉?甘地不过是个才智平庸之辈,试想一个因为成绩不佳而最终未能获得学位的家伙又能有何出色之处。她得以执掌印度政权实际上是仰仗其父尼赫鲁的影响,但她一未能恪守其父的不结盟政策;二不能使印度人民摆脱贫困,令印度的财政状况可以立足于国际社会;三不能遏制官员的腐败,从她那个遗传了无能基因的儿子所开的汽车工厂就可以看出,其实她就是腐败的根源。不过,我们可以确定一点,就是这个自大短视的女人与其父的结局将异常的相似。尼赫鲁因为狂妄自大,对中国发动侵略却遭到惨败而狼狈下台;英迪拉?甘地也将因为同样的原因,而灰溜溜地滚回家去……”   英迪拉?甘地的手有些颤抖,在国内竟有媒体转载南洋联邦总统钟可萍的讲话,尖酸刻薄,极尽嘲讽与轻蔑,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国内反对派正蠢蠢欲动,要借此次战争的失败向她发起挑战,争夺总理之位。   是谁,是谁在这个时候扰乱印度政局,想取我而代之?贾耶?拿兰恩,德赛,查兰?辛格,还是曾任代总理的南达?英迪拉?甘地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政敌的名字,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正是需要精诚团结,共度危难的时候,这帮短视的家伙竟然要内斗。英迪拉?甘地忿恨之余,也产生了更大的无力感。或许她真的过于轻敌了,才导致了现在这样内外交困的局面。   在一九七一年大选获胜后,英迪拉?甘地也知道要开始面临国内问题的重大考验。官僚主义及贪污等都令国家的经济和管理已出现危机;虽然绿色革命令印度低下层人士的生活获得一点改善,但改善的速度和幅度并不足以应付巨大的失业率。另外,令人诟病的是她又授命政府与其小儿子桑贾伊?甘地的马鲁迪公司签订合约授权他们生产首批本地生产的车辆,但这家公司却一辆车也没能生产出来。   而刚刚执掌政权,英迪拉便被指有独裁之嫌。她曾运用其党在国会的多数席位去修改宪法、以及削减各邦在联邦系统下所被赋予的权力,引起了管理这些邦份的敌对党系的反对。某些官员对英迪拉过度扶持山齐?甘地表示不满,不少过去的著名自由运动人士如贾耶?拿兰恩等都站出来发表言论对抗英迪拉政府。另外,英迪拉的政敌指责英迪拉在一九七一年的大选中舞弊的声音也一直没有中断。   如果印巴战争按照设想顺利结束,那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她的声望将达到一个新的顶峰,反对派和政敌将无法撼动她的地位,但现在,国内外的困境令她心忧、心悸。巴基斯坦布托总理宣布无条件释放了东巴人民联盟主席穆吉布?拉赫曼,承诺将分批从东巴撤出军队,并呼吁孟加拉流亡政府就解决东巴问题举行两方的直接政治谈判,以避免无谓的流血和损失。   这是政治上的杀招,如果孟加拉流亡政府与巴基斯坦展开政治谈判,则意味着印度出兵“解放”孟加拉的行动失去了最后的借口,只能是撤兵了事。虽然孟加拉流亡政府顾忌印度的态度而未作回应,但英迪拉甘地知道,如果印军大规模从东巴撤军去援助西巴战场,孟加拉流亡政府自然会改弦更张,寻求与巴基斯坦政治解决自治或独立的问题。从巴基斯坦目前的态度来看,事实上他们也默认了东巴的脱离,只不过要走一条能够保全面子的道路而已。   面对巴基斯坦政治、军事的双重进攻,英迪拉甘地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在东巴要保持对巴军占优势的军事力量,在西巴还要挽救濒于崩溃的印军部队,在国内还要警惕政敌的攻击,以及有可能爆发的示威骚乱。她要如何做呢?时间,时间,时间,她需要时间重整西巴方面的军队,需要时间接收更多的苏联军援以增强力量,需要时间解决东巴残余的巴军,需要时间对付国内要看她笑话借机反对她的政敌。      第382章 帕坦科特之战      时间,对于有些人来说,为了如何消磨而发愁;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则如白驹过隙,想抓住它非常困难。   英迪拉面对困境,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以调整布署,重新再战。她首先与总统艾哈迈德进行会谈,说服他随时准备颁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以对付国内反对派的行动。艾哈迈德是一位属于保守派的政治人物,亦是英迪拉的忠诚伙伴,由于印度政治体制上总统处事需听从获选总理的劝告和提议,所以这个要求没费什么力气便得以解决。   然后,英迪拉甘地又召来资讯广播大臣,命令他控制印度所有印刷媒体,封锁处于失利的战况,压制国内反对派的宣传。英迪拉甘地又与军队领导人紧急商议,在东巴保持优势陆军,其余军队增援西巴,将东巴部署的空军全部调至西线,再从国内抽调大批部队前往西线,一定要挽回失利的局势。   这是对内的安排,对外也有招数。英迪拉甘地召见苏联大使,要求苏联尽最大力度支援印度,最主要的是飞机,并要求苏联加大力度牵制中国,以及表现出强硬态度以使美国和亚共体各国有所顾忌。   在做好一系列安排后,英迪拉甘地还放出了烟幕弹,公开呼吁印巴两国立刻全面无条件停火,并声称印度绝无占领西巴领土的计划,而且为表示诚意,印度准备先行从东巴撤退军队,寻找政治解决孟加拉难民问题。其实,这不过是为了缓解国际舆论的压力而耍的花招,另一个意图则是缓兵之计,尽量挽救克什米尔的印军集团。   巴基斯坦方面很快做出了回应,对印度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举例来说,印度对入侵东巴如何解释,这是不是明目张胆地干涉别国内政,如果是,就需要立即承认;印度是否打算利用巴基斯坦在西线的正当自卫作为兼并西巴领土的托词?它的目的是否违背了一九四八年、一九四九年和一九五零年的安理会决议,要用武力解决克什米尔问题?如果印度不打算这样做,请给予明确回答。世界有权了解:印度的意图是什么?是否准备接受联合国大会以一百零四票对四十一票通过的决议,以及其他联合国已经通过的决议?我国政府在过去的时间里多次向印度提出过这个问题,但印度的答复显然是令人不满意而且不放心的。   胜利者是不需要谈判的,起码是不想这么快便收手停火,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岂能没有斩获便草草收兵。   帕坦科特阻击战于十二月十三日打响,巴军步三师、步十二师和南洋联邦混编旅面对的是印军五个师的疯狂进攻。战况最激烈的这一天正是重兵围歼印军拉合尔集团的时候,缺乏了空军掩护的南巴联合部队依据阵地,顽强抗击,不管敌人的炮兵、坦克倾泻下多少炮弹,无论敌人进地了多少次猛烈冲击,始终屹立不倒。从城外打到城内,从野战转为巷战,两军寸土必争,反复争夺,无数士兵的生命就在这铁与火的交响乐中化为灰烬。   十二月十四日,印军拉合尔集团被全歼,空军补给任务完成,终于飞来助战了。印军的火炮阵地、坦克集结地遭到了猛烈轰炸,损失惨重,攻击的势头才减弱下来。而印军也得到了友军被歼的噩耗,匆忙调整布署,一部分兵力继续攻击帕坦科特,另一部分兵力绕过帕坦科特向东面的努尔布尔前进,准备打通二十号公路,夺路逃窜。   印军的行动为空中侦察飞机所侦悉,联合指挥部立刻派出空军轰炸以迟滞印军行动,并命令帕坦科特的部队分兵占领努尔布尔,彻底堵住印军南逃之路。由于机动性的优势,南洋联邦混编旅责无旁贷地担负起了这个任务。在空军的支援下,星夜急奔百余里,先敌占领努尔布尔,彻底切断了印军的退路。   十二月十五日,双方在帕坦科特和努尔布尔两个地区展开了最后的争夺,被逼上绝路的印军和誓死阻击的伊斯兰战士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和牺牲精神,人肉炸弹层出不穷,惨烈之状,令人不忍卒睹。   缺乏空中支援和掩护最终导致了印军突围企图的最后破灭,南巴联合空军在战场上空始终保持着二十架以上的飞机助战,战斗机、轰炸机尖啸着在印军头上肆无忌惮的俯冲,向着印军的炮兵阵地、指挥所、物资囤放地扔下一颗颗炸弹,压制并摧毁着印军的炮兵,炮兵阵地上堆积的炮弹也被引爆,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巨响,空中的有力支援给印军的进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印军最后一次努力是在入夜时分,他们竟使用了集团冲锋,散兵线一道接着一道,象海浪一样冲向联军据守的阵地,并连续攻陷几处联军阵地。但随后又是空中力量扭转了不利的局势,疯狂的轰炸,掀起了血风肉雨,投完炸弹的飞机也并不马上离开,而是纷纷拉下机头俯冲而下,在照明弹的光亮下,机身下的机关枪象喷火的镰刀一样,在印军的步兵群中犁出一道道血肉横飞的鲜红道路。   十二月十六日凌晨三点,南洋联邦第四机步师和巴军第一装甲师星夜赶到战场,此时的印军已经在三天的激烈战斗中几乎用尽了力气和意志,弹药极度缺乏,重武器损耗极大,人员伤亡惨重,完全是一副精疲力竭的状态。   天刚亮,两支生力军便倚仗强大的冲击力,依靠空中飞机、直升机组成的恐怖打击力量,向印军集团发起了决定性的进攻。上午十时许,第四机步师第一装甲师分割了帕坦科特和努尔布尔的两支印军;下午二时许,负责进攻努尔布尔的印军在钢铁洪流的前后夹击和飞机的持续轰炸下陷入溃败;下午三时,南洋联邦混编旅继续打扫战场,南巴两支拳头部队开始将攻击矛头转向帕坦科特的印军部队。      第383章 各方的反应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巴军第一装甲师曾推进到距印军最高指挥部五百码的地方后,遇到了已经没有退路的印军的顽强抵抗。为了阻击轰鸣前进的巴军坦克,印军使用了人体战术,印军士兵接近巴军坦克后,用手榴弹和炸药包炸毁了冲过来的第一辆坦克后,随后,又炸毁了第二辆。但是,巴军装甲师推开被炸毁的坦克,继续发起冲锋,迫使印军指挥部慌忙转移,指挥陷于中断。   坚守帕坦科特三天的巴军步三师、步十二师虽然遭受了重大伤亡,但在友军来援的有利情况下,士气大振,在南洋联邦第四机步师的协同下向印军发起了反攻,完全夺回了已被印军占领一多半的帕坦科特,迫使印军向北沿原路败退。   鉴于印军已经损失惨重,接近于弹尽粮绝的境地,也因为联军或因为星夜赶路而疲惫不堪,或因为坚守阻击而伤亡惨重,联军指挥部下达了停止进攻,就地补充休息的命令,只派出全天候飞机对逃窜的印军进行打击,使其无法安心整顿休息。   印军已经无还手之力,向北窜入克什米尔倒也对联军有利,联军可以借追击之名继续推进,完全占领克什米尔。决定性的胜利已经获得,叶海亚汗这才让随军记者拍照,并接受采访,以表示他虽然身为总统,可为了国家和人民,一直拼杀在第一线,并使西线印军的侵略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这一方面是为了提振民心士气,使因为东巴的失败而可能掀起的反对政府的民众浪朝消于无形;另一方面叶海亚汗对留守国内的布托颇多赞誉之词,为还政于民进行铺垫。   十二月十六日,正是英迪拉甘地假惺惺地呼吁停火的第二天,印军的再次惨败给了这个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什么缓兵之计,什么就地停火,当初狂妄地拒绝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决议,是何等嚣张,现在的前倨后恭,又是一个多么绝妙的讽刺。   十二月十七日,经过短暂休整的联军开始向北推进,沿途看到的是印军一路丢盔弃甲的狼狈情景。有组织的抵抗几乎没有,被飞机炸毁的车辆、坦克是明显的路标,死尸随处可见,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失败对于任何军队都是一样悲惨的结局,三天激烈的战斗不仅基本耗光了印军的弹药,接下来的猛烈打击也使印军战斗的意志和勇气消散殆尽。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么回事。   空中的飞机还在肆虐,不仅为地面部队指示着敌军逃跑的方向,还不时俯冲下来,向着溃败的印军轰炸扫射,绝望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印军头顶,经久不散。   十二月十八日,联军推进至克什米尔境内,开始构筑面对印度的阵地,巴军步三师、步十二师暂时休整,等待巴国内的援军赶到,南洋联邦机步师和巴军第一装甲师继续势如破竹地扫荡印度残军。至此,巴基斯坦完全控制克什米尔已成定局。   西巴战争令人吃惊万分的结果,震动了全印度,震动了全世界。强弱互置,战争前处于弱势的巴基斯坦绝地反击,不仅将侵入国境的印军全部击退,而且使印军遭到了惨败,并且大有用武力彻底解决克什米尔问题的趋势。   “事实证明,空军才是战争致胜的关键,没有空中掩护的地面战斗是不可想象的,也是难以获得胜利的……”   “狂妄的印度自食苦果,战争前是如何嚣张,现在又是如何悲惨……”   “侵略者应有的下场,中国政府和人民热烈祝贺巴基斯坦反抗侵略的正义战争取得的伟大胜利,并将一如既往地支持巴基斯坦人民的正义事业……”   “轻敌、自大的必然结果,愚蠢、低能的军事指挥所必然招致的失败……”   “亚共体维护各成员国领土、主权完整的宗旨不是纸面上的空文,对于印度这个侵略成性的国家,给予沉重的打击,是最为合适的。如果印度依旧执迷不悟,将要面临的打击将不限于靠近巴基斯坦边境的地面和空中。战争一旦扩大,包括新德里在内,印度将再无一块安全的地方……”   “巴基斯坦政府一贯本着和平的意愿解决国际争端,即便是现在也没有用武力解决克什米尔的想法。待克什米尔局势稳定,巴基斯坦将立即撤出全部军队,并邀请联合国维和部队以及观察团进驻克什米尔,履行联合国关于公民投票决定克什米尔归属的决议……”   “克什米尔是印度的一部分,是不容辩论和谈判的既定事实。巴基斯坦的侵略占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印度必将给予侵略者以最沉重的打击,捍卫领土和主权的完整……”   面对战局的完全逆转,国际舆论和印巴两国的唇枪舌剑混杂在一起,乱哄哄的一片。但仔细整理便不难发现,多数国家对于印度的失利是抱着嘲讽和幸灾乐祸的态度。而巴基斯坦虽然存在用武力解决克什米尔的倾向,但言辞却很巧妙,也比较能被人接受,联合国本来就有这样的决议嘛,是印度一直反对不遵照执行。我们虽然正在用军队全部占领克什米尔,但打完了就撤,交给联合国管理,用联合国决议来决定克什米尔的归属。   反观印度,则除了苍白的叫嚣,并拿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说法。但其继续战争的意图是明显的,也正在调集兵队开往前线,准备用新的攻击一雪前耻。印度人最大的支持来自于苏联,但苏联煽风点火、军援帮助很欢实,但涉及到更进一步的实质上的支持,却持谨慎态度。毕竟巴基斯坦背后的势力也很强大,除了美国以外,亚共体国家已经达成共识,支援巴基斯坦,伊斯兰国家也在巴基斯坦胜利的鼓舞下,纷纷出人出力,支持伊斯兰兄弟的战斗。   如果继续保持强硬,对印度保证绝对支持,苏联将更加遭到孤立,特别是伊斯兰国家的态度,将对苏联渗入中东的战略构成极大的负面影响。而且苏联的军事优势在欧洲,在其庞大的装甲集群,若论海上力量,还是逊色于美国。而苏联最大的劣势则是在太平洋没有海军基地,其海军的航程和持久战力大打折扣。也就是说,在实际上,苏联除了用核武进行讹诈,并没有在常规战争直接支援印度的可能性。   苏联所担心的更深一层利害关系还在于战争的扩大化、长期化对其控制阿富汗,实现南下战略有着不利的影响。要知道,苏联一直有在阿富汗实施分阶段的战略推进,以实现在印度洋寻求暖水港和出海口并切断欧洲和远东联系的战略。而支持印度,已经引起了包括阿富汗在内的伊斯兰国家的反感和愤怒,这对控制阿富汗,实施南下战略构成了威胁。   据可靠情报,亚共体各国组成的联军已经达到了七万多人,其中韩国和越南王国出兵最多,而新加入亚共体的印尼共和国也表现了很大的热情,出兵一个师。这些部队按照计划将于十二月二十四日登船前往南洋联邦的南苏门答腊集结,然后由南洋联邦海军全程护航前往巴基斯坦助战。   南洋联邦的海军终于要出动了,两艘航母在内共四十多艘舰艇,虽然数量比印度海军要少,但在质量上却大大超越印度海军。护航结束后,这支强大的海军是否对印度海军发动进攻,这是一个谁也说不清的问题。不过,既然南洋联邦能够先行布置,出动地面部队和空军助战,再用海军打击印度,似乎也并不意外。   南洋联邦的总统不是发表了威胁性讲话,“……印度将要面临的打击将不限于靠近巴基斯坦边境的地面和空中。战争一旦扩大,包括新德里在内,印度将再无一块安全的地方……”   这是警告,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南洋联邦轻易不发出严厉的警告,但所有忽视这种警告的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况且,南洋联邦不同于中国,苏联除了洲际导弹外,无法直接威胁到他的领土,而南洋联邦却能通过联合亚共体成员国,在马六甲海峡、天目海峡等海上运输线路上对苏联的商船或者驶往苏联的外国商船进行阻碍。一旦战争扩大并且持久化,不排除其会实施这种行动。   美国的强硬姿态也出乎苏联人的意料,不仅向苏联递交了长达九页的备忘录,而且出动特遣舰队进入印度洋。在备忘录中的言辞很激烈,声称:苏联在次大陆的所作所为同真正共处要求双方采取的克制态度是不符合的。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美国将不得不重新估计我们之间的整个关系,包括最高级会谈在内。   印度阿三太不争气了,苏联本来预计印度会在这场战争中很快获胜,不仅是东巴,在西巴也将给予巴基斯坦以沉重打击,从而达到羞辱美国和中国的目的,并且使印度成为苏联遏制中国的战略伙伴。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苏联的目的已经有限度地达到了。      第384章 核武风云      按照苏联人的设想,只要印度在东巴获胜,成功地使孟加拉独立,无疑使达到了羞辱中国和美国的目的。要达成这个目标,不说印军在东巴所占据的绝对优势,便说孟加拉人本身的政治诉求,便使这个目标很容易实现。东巴获胜后,考虑西巴的问题,看具体的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展开军事行动。   没想到印度人自高自大,在东巴未获得彻底解决时,便被巴基斯坦的一次军事挑逗引入了陷阱,悍然入侵西巴,并想一举解决克什米尔问题。这不仅在国际道义上落入被动,国际舆论上陷于孤立,而且从战局发展看,印度是明显地掉进了南洋联邦和巴基斯坦精心设计的陷阱。   趁着印军在东巴西巴两线作战的时机,南巴联军在逐步掌握制空权后,大胆实施了穿插突破,将集中于一线的印军分割包围。在空地一体的猛烈打击下,不到十天的时间,西线印军的两大集团便相继溃灭,战局因而急转直下。   愚蠢,无能,自大,狂妄……苏联虽然还在军援物资上尽力帮助,心里却把印度人骂得一无是处。考虑到整个战略的布署,苏联在苏中边境集中了大量的兵力,这些武装力量有很多是从欧洲调来的,这种军力的配备调整,使苏联想寻求在欧洲的缓和。而继续支持印度将战争持续下去,在巴基斯坦正在得到越来越多的支援的情况下,毫无胜算,只能是越损失越多,苏联的声望也将随之降低,并有可能被印度拖入在南亚大陆还未准备充分的战争。   但就此抽身,又过于突然,似乎是苏联惧怕了包括美国在内的亲巴势力,抛弃了曾信誓旦旦加以保证的盟国。嗯,关键时刻打退堂鼓是苏联的惯用伎俩,在历史上的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便有出色的表现,但要这么做的话,总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啊!   就在苏联正冥思苦想陷入两难处境的时候,南洋联邦披露了一条消息,令苏联人大喜过望,终于有了下台阶了。   “……据可靠情报,印度政府正在利用民用核技术的幌子作提成护加紧研制核武器,具体七作由IAEC(印度原子能委员会)所建立的机构——AEET(特朗贝原子能军事机构)负责。一九五四年到一九五六年,印度原子能研究的预算翻了十二倍。截至一九五八年,核武器的研究消耗了印度研究总预算的1/3。对于印度这样一个好战的、侵略成性的国家,一旦拥有核武器,将对亚洲和平,乃至世界和平构成重大威胁……”   对于正处困境的印度来说,这条消息的披露可谓是雪上加霜,拥有自己的核武器,这对于刚刚在一九七零年签署《核不扩散条约》的美苏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   尽管印度政府极力否认该条消息的真实性,但还是引起了国际上的巨大反响。一些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再加上专业的和非专业人士们的分析,印度政府的一系列言行被陆续披露,印度政府是越描越黑,人们的怀疑是越来越大。   嗯,嗯,没错,仔细梳理一下,印度在核研究领域的举动实在是太可疑了。一九五五年,经过一年多的谈判,加拿大同意向印度提供一个动力研究堆——40MW的加拿大-印度反应堆。虽然一开始反应堆是以和平用途进行交易的(至少在重水的合同中明确规定了),但整个交易发生在任何国际政策对这种行为约束之前,并没有受到任何的监察。   事实上,印度十分谨慎地让这个反应堆避开了所有有效规定。印度拒绝从加拿大进口核燃料,启动了一个进行本土天然铀生产的计划,以确保对钚生产的绝对控制。如果是研究目的,这样的反应堆显然就太大了。它能够在一年内生产出制造一到两枚核弹所需要的钚。印度原来就是想利用反应堆来获取核武器所用的材料啊!   还有,特朗贝原子能军事机构的负责人巴巴博士在中国原子弹试爆成功后立刻在广播中发表了一个著名的演说,称:“拥有足够多核武器的国家就具备了吓阻更强大国家的能力。”就是这个巴巴一直在前台和幕后不断努力,而印度政府却默许了他的核言论。   还有,还有,一九六八年,印度投票反对了《核不扩散条约》,他们的谈判代表特里维迪提出了只要每个国家都遵守核不扩散并进行核裁军,那么印度也会。只要现有核国家拒绝进行核裁军,那么它们就会让其它国家在必要的时候别无选择地发展核武器。交换条件显而易见——印度只有在现有核国家进行核裁军后才会停止核计划。这不正显示出了印度的核外交政策吗?   现在已经不是六十年代的宽松时期,国际社会已经开始关注核不扩散,限制核武器扩散到任何其它国家,印度被披露的核武计划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担忧。消息披露的第三天,加拿大便中断了对印度的核援助,终止了拉贾斯坦Ⅱ反应堆和哥达重水工厂的援建计划。美国也对印度实行了禁运,并表示将密切注意印度的核研究,并要求印政府公开其核研究计划,并向国际原子能机构开放其研究机构和反应堆。对于苏联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下台阶,他们一方面义正词严地澄清有关印度核武计划是苏联在帮助的猜测和谣言,一方面暂时停止了对印度的军援,并假惺惺地向印度表示,由于核武计划的影响,苏联承受着极大的国际压力。   那么,这条令印度政府狼狈不堪的消息是真是假呢?对于始作俑者黄历来说,这一点都不重要。印度政府处心积虑要发展核武是肯定的,偷偷地背着国际社会搞小动作也是肯定的。这就造成了印度政府陷入了承认和否认的两难境地。承认吧,无疑使其成为众矢之的,将面临国际制裁;否认吧,就得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和监督,无疑为其发展核武套上了枷锁。      第385章 印度核计划      前车之鉴不远,中国已经拥有了核武器,敢和苏联叫板,而这离不开苏联的援助。在现实的国际政治中,没有永久的朋友,印度现在和苏联走得很近,也是基于自身的利益,焉知以后不会和苏联因为利益而翻脸。   更重要的是,印度的核计划必然要刺激巴基斯坦,引起南亚新一轮的军备竞赛,而印度和巴基斯坦离苏联都太近了。   印度真实的核计划到底是什么样呢,已经发展到了何种程度呢?实际上连黄历也不知道,所谓的印度核武计划不过是他基于后世的结果,加上情报部门的侦察,在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下给予印度适时的政治打击。而印度的核武计划其实才刚刚开头,在偷偷摸摸的情况下发展很缓慢,很多关键性的技术问题不敢请求外国的帮助,只能自己死抠。   一直以来,印度都在追求和自身领土面积和历史文明古国身份相匹配的国际地位。成为联合国安理会这个世界最具影响力、最具权威机构的成员也就一直是印度一个强烈的愿求。   但由于历史的原因,一九四五年安理会组建之时印度还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此后其成员没有改变)。印度将加入的唯一希望寄托在丘吉尔政府上。不过后者强烈反对印度的加入。更让印度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与自己面积、人口和经济发展状况相似的中国却顺利地成为了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安理会组建之时,世界上还没有核武器。不过随后这些成员国都拥有了自己的核武器。而有核的北京新中国政府取代无核的台湾早晚是大势所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就是核俱乐部成员的既成事实将被牢牢确定下来,这极大地刺激了印度政府。   印度前任武器计划负责人拉贾·拉曼纳在评论中就强调,印度强烈地希望被世界认知为一个强国。这在核计划中起到的作用甚至比军事和吓阻需求更重要。对于印度人来说,他们认为不是讨论是否应该制造核弹,如何制造才是重要问题。在印度人心目中,拥有核武器,这是一个证明他们古老历史的声望问题。同时,作为印度的科学家,他们很渴望向那些曾经忽视他们的西方对手展示他们也可以制造出核弹。   核计划似乎成了印度大国情节的一个宣泄点,重返大国集团的一个工具和手段。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事实证明衡量大国的关键标准不在是否拥有核武器,而在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和国民素质的水平。   印度号称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不过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个所谓最大民主国家的核计划决策竟然只是一小部分人做出的。实际上,整个决策过程没有公众或立法部门的参与或监督。印度核计划从一开始就只对总理办公室开放。只有总理本人和一小部分他选出来或任命的人才在计划发展过程中有发言权。这就直接导致印度核计划的道路充满着“随意性”。不过印度有一群执着的科研人员,他们才是印度核计划的中坚。   一九四七年八月,印度独立。为了充分利用本国丰富的钍资源,尼赫鲁总理发起了一个雄心勃勃的两用三阶段的核计划。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生产出廉价的电。不过研发一整套电力生产系统也就不可避免地让印度获取到了核武器制造技术。   一九四八年,印度原子能机构成立。尼赫鲁总理宣布:“我们发展核能不是为了战争。该计划的目的是和平的。当然如果形势所逼,我们也决不会多愁善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它。”尼赫鲁这段带有复杂情感的演讲预示出今后十年他的核政策。尼赫鲁在国际政策中有着十分卓越的成就,建立了不结盟运动并发起了核裁军。然而,他拒绝了在其他国家保有核武器的前提下销毁自己国家的核武器,并支持提升印度武器潜能的计划。   一九五四年,印度开始了核武器研制。作为一个主权国家,印度一直都鼓励自给政策,是世界上最自给的大经济体。印度核计划也是这样,没有进口任何核燃料。由于国内铀资源有限,但钍资源很丰富(增殖反应堆一种潜在的燃料),因此印度核计划从一开始就很重视增殖反应堆燃料循环的研究。增殖反应堆需要高浓缩裂变材料来作为反应堆的燃料(要么是高浓缩铀或高浓缩钚)。这就为钚分离能力的研发提供了一个和平的解释。不过印度首个燃料再处理工厂建立的主要动因应该还是核武器获取。   六十年代早期,印度对中国的担忧开始加重。从一九五九年开始,印中之间的边境局势开始日渐紧张。一九六二年初,双方在边境地区大量屯兵。此时,印度已经知道了中国的核计划,这极大地刺激了印度核计划的发展。一九六二年年底的中印边境战争中印度败北,这让印度感到十分耻辱。印度开始秘密地展开了追赶中国核计划的计划。   随后,尼赫鲁去世,接任总理的夏斯特里是一位甘地主义者,强烈地反对核武器计划。但巴巴博士一意孤行,并对当时政府施加了更大的政治压力。不过印度当时主要的核设施还处于发展阶段,有很多困难。核反应堆在进入临界状态后操作还不规律。印度还不能提供达到纯度要求的燃烧棒。所以,印度在几年时间里只生产出了很少量的钚。直到一九六九年才获取到了供应一枚核装置所需要的钚。   可以说,南洋联邦披露的消息令印度的核计划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此时,印度人正在着手建设脉冲快速反应堆,有了这个试验平台,印度科研人员就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快速裂变和快速中子的物理性质,加速核武器的研究计划。   突如其来的飞刀令印度政府手忙脚乱,尽管其一再否认,但不透明的核研究无法解除国际社会的怀疑,反而是越描越黑。要求印度公开其核计划的所有文件的国际呼声越来越高,苏联为了撇清嫌疑,对印度的军援变得拖沓暧昧起来。   就地停火,意味着克什米尔落入了巴基斯坦手中,克什米尔百分之八十的伊斯兰教徒,使得全民投票的结果用脚想都能知道结果。也就是说,等到联合国应巴基斯坦的要求介入,印度就失去重新夺回克什米尔印控区的机会。失去了克什米尔,英迪拉甘地知道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结局。   由于战争的失败,印度国内骚乱已经露出了苗头,虽然英迪拉甘地力图控制全印度的媒体,但反对派并不甘休,他们通过私印的小报继续攻击英迪拉甘地,攻击她强硬的对外政策,攻击她实行变相的独裁,攻击她在大选中舞弊等等。   如果就此屈服,这显然不是英迪拉甘地的性格和作风,她还要作最后一次军事上的努力,打开通向克什米尔的道路,哪怕不能恢复到战前印度所能控制的区域,也要将解决克什米尔问题的企图暂时破灭。只要克什米尔的地位悬而未决,以后就总有收复的机会。   陆陆续续集中到西巴的印军已经拼凑了十二个师加四个旅,全面进攻力有未逮,重点进攻则可胜任。但印军参谋部最为担心的不是地面部队的人数,而是如何从南巴联军手中夺回制空权。前期的战败已经证明,空中力量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南巴联军空地一体的打击很难抵挡。   而印度空军在西巴遭到了很大的损失,原来拥有飞机六百二十五架,如今已经降至四百一十二架。即便加上战争期间苏联援助的飞机,总数也就在五百架左右。反观巴基斯坦,战前全部飞机有三百八十五架,战斗中也有不小的损失,但南洋联邦的及时援助,以及伊斯兰国家的租借,使其得到了有效的补充,战机数量已经超过了战前。再加上南洋联邦援巴空军,在总体数量上,印巴两国的战机现在基本持平。   当然,这只是在数量上的比较。若从战斗力衡量的话,借助于预警飞机和地面预警雷达、地对空导弹,以及飞行员的素质,南巴联合空军是占据优势的。   英迪拉的命令给印度军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为了赶在亚共体援军到来之前攻入克什米尔,印度军方绞尽脑汁,终于制定出了一个声东击西的作战计划。   这个作战计划将付出不小的代价,可如果真能使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依然处于有争议的范围,这个代价从印度人看来还是值得的。只要攻入克什米尔,哪怕只占据一小块地方,巴基斯坦所准备的撤兵,将其交予联合国部队暂时看管的设想便会无法实施。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印度就准备立刻宣布单方面停火,在西巴维持这样的局面。   至于东巴,即使印度现在撤离,由印度训练并装备的孟加拉民兵应该也能对付残存的巴军,东巴的独立已经无法改变。      第386章 迷雾之后的真相      赌徒的心理,不是仅仅存在于赌徒中,可以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这样的心理。单从赌博来说,就是输了还想再把输掉得赢回来,赢了还想继续赢下去,使自己的占有欲得到进一步的满足。   而从大的方面来讲,社会也是一个超大的赌场,每个人都必须在这赌场中生活,用自己的付出,赌博明天的获得,赌的对象不仅有金钱,也有职位;有政权的稳固,也有战事的胜败。赌局中人的期望是能在最大程度上利用赌博的规则,做出最佳的决策,也就是通过规则引导自身所得的增加。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社会这个大赌局中获得令自己满意的收获,英迪拉甘地和印度军方已经陷入了赌徒谬论之中,其特点便在于坚定相信自己的预期目标会实现。说得好听一点,他们是不向命运低头,越战越勇。说得难听的话,那就是不识时务,是精神的强者和理性思考的弱者,不输到最后一个筹码不会认输。   按照印度军方制定的计划,西线的印军将做出一个假象,集中兵力于阿姆利则和帕坦科特,然后在这两个地方做出进攻的姿态,出动部分飞机吸引南巴联合空军的注意力。而真正的主攻方向却是在远离印巴西部边境的默纳利,届时将出动剩余的全部空军进行掩护支援,沿二十一号公路杀入克什米尔,占领克什米尔邻近印度喜马偕尔邦的东南部分并坚定守住。   想法不错,两个佯攻方向掩护着一个主攻,也考虑到了分散南巴联合空军的战斗力。但这其中也有一个弊病,其中主攻方向的制空权至关重要,哪怕是暂时的夺取制空权,也是地面部队攻入克什米尔并坚定守住所占区域以待停火的重要保证。也就是说,军事行动成败的关键最终还是集中在了空军身上。   经过仔细分析,印度军方认为展开大规模空战并无把握。目前印度空军拥有“猎人”中队三个,“米格-21”中队六个,国产“风神”战斗机组成两个中队,三个“苏-7”超声速战斗轰炸机中队,与四个“堪培拉”轰炸机中队。而南巴联合空军不仅有地空导弹助阵,论战斗机的数量也不比印军差多少。如果分别比较的话,主要空战飞机鹞式比米格-21还要多,而F-86、F-104、枭式则能与印军其他作战飞机相匹敌。   鉴于这种情况,印军才做出了弃车保帅的决定,寄希望于用二线战机尽量吸引南巴联合空军的兵力,而在默纳利方向上则动用大部分米格-21夺取制空权,并辅以“堪培拉”轰炸机,攻入克什米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印军一边大力修复被破坏严重的前线机场,一边派出空军频频降落在阿姆利则和帕坦科特附近的空军基地,白天飞去,夜晚又回,来往不断,制造着兵力集结的假象。   印军的反常举行动立刻引起了南巴联军的注意,不断传来的情报无疑显示印军要在阿姆利则和帕坦科特展开军事行动,也就是要向巴基斯坦的拉合尔和刚占领的克什米尔发动进攻。   联合指挥部立刻作出了部署调整,准备在这两个地方对印军的进攻进行抗击。但黄历却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直言不讳地对联合指挥部的部署调整提出了异议。   黄历的思考采取的是逆向思维,即换位思考。假如我是印度人,要在这两个地点发动进攻,会想达成什么目的?是否有胜算?在国际舆论明显偏向巴方一边的时候,在亚共体的援军即将开赴巴基斯坦的时候,向巴国土发动进攻,脑袋秀逗了,还是真的疯了?当然,从帕坦科特进攻也可以说得通,那就是剑指克什米尔,夺取失地。但这么明显的军事意图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其他的行动?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战略布署看似是因敌而变,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不也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吗?不喜欢,反正黄历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黄历名义上只是顾问,但由于身份使然,他的意见没人敢不重视。联合指挥部经过再三研究讨论,也认为他的意见不无道理。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印度起初解放孟加拉,顺便肢解西巴的战略意图已经破灭,再向巴基斯坦领土发动进攻,无疑是不现实的。即便能夺取些土地,但能持久吗,国际社会干预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援巴力量越来越强大,印度再次发动侵略显然是不太可能。那帕坦科特呢,克什米尔不同于国际上已经确认的印巴领土,就因为存在争议性,印军向克什米尔进攻便不会被称之为侵略。   嗯,经过这样一番分析,印军的战略目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如果我是印度人,也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进攻克什米尔,占领一部分土地,破坏巴方准备将其交给联合国部队和观察员,用公投的方式彻底地、名正言顺地解决其归属。   阿姆利则方向的印军集结应该是一次战略欺骗,就算不是欺骗,巴方暂时失去一些土地,也会很快再夺回来。那么,帕坦科特就会是真正的主攻方向吗?有了一次慎重的考虑,联合指挥部便不再轻下结论,而是将军队的位置进行微调,并继续加强了侦察工作。   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美国的卫星情报令联合指挥部的视线转移到了默纳利这个不太起眼的地方。从卫星照片上看,这里集结了至少四个师的印军,甚至还有一个装甲集团。显然,这个情况是异常可疑的,如果作为阿姆利则和帕坦科特印军的后备兵团,这个位置距离西线过远了。那印军的意图就只剩下了一个,沿着二十一号公路向北延伸,目标克什米尔。   眼前豁然开朗,迷雾散去后一切都昭然若揭。印度现政府不能承受失去克什米尔的政治打击,而巴基斯坦在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东巴,更加不能接受失去这个抵偿的代价。克什米尔,这才是关系到双方最重大利益的所在。      第387章 中计还是破计      历史上,“克什米尔”这个词原指喜马拉雅山脉最西端的一处峡谷。而现在,“克什米尔”以被用来泛指包括克什米尔谷地、查谟、蓬奇、吉尔吉特、俾路支斯坦和拉达克的广大地区。其中最主要的克什米尔谷地,海拔较低,土壤肥沃,群山环抱,河流纵横,风景如画,民风奇特克什米尔谷地,是该地区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大多数为穆斯林。   克什米尔约有92,000平方英里(239,000平方公里),大约有大英帝国那样大小,拥有1100万人口,这使得它大于世界上一半的国家。作为一个独立的由信仰印度教的王子统治的君主国家,百分之七十克什米尔居民信穆斯林教。20%信印度教,其余的是锡克教徒和佛教徒。王子想要加入印度,但大多数他的人民却想与邻国巴基斯坦统一。   于是,巴基斯坦和印度为了克什米尔爆发了长期战争,全然不顾当事人的心情。克什米尔未尝没有独立成为一个国家的想法,但遭到了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强烈反对,只能夹在这两个国家之间被分裂。这就是国际政治,没有实力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按照联合国的决议,克什米尔的归属问题最终必须由公民投票来决定。但是,印度对此强烈反对,声称这是印度内部事务。使克什米尔问题悬而未决,再通过一步步的行动,利用自身的实力将克什米尔逐渐蚕食或者通过一场大战将其吞并,便是印度人的如意算盘。   但第二次印巴战争中因为南洋联邦的原因,印度非但未占到便宜,反而在克什米尔丢失了部分印控区,在美苏的压力下,双方签署了《塔什干宣言》。宣言声称双方将恢复两国间的正常关系,通过和平手段解决争端。但是在关键的克什米尔问题上,《宣言》仅仅表明双方都陈述了各自的立场。至于公民投票、军事人员的活动范围等关键问题均未提及,也就埋下了日后冲突的种子。   第三次印巴战争爆发,印度不只是想使东巴脱离巴基斯坦,也想借机解决克什米尔问题。但战争的结果令他们失望,要想挽回局势,其实也只有一条路,打下去,即便不能全部收复失地,也要使克什米尔问题得不到最终解决,得不到国际认可,以利日后再通其他手段加以谋取。   而对于巴基斯坦军事领导人来说,东巴脱离已成定局,如果不在克什米尔有所收获,将无法对国内民众交代。因此,含在嘴里的肉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吐出去的。叶海亚汗因为在战争中身先士卒,勇猛作战,加上获得的大胜利,已经挽回了在民众中的声望,自然不允许印度人再将这个胜利果实夺回去。   正如黄历所分析的,即便印度真的疯了,向西巴发动进攻,丢失些地方也没有多大关系,国际社会是不会承认侵略获得的利益的。而且援巴部队到来后,失去的也会再夺回来,甚至可能会有回报。   全力保卫克什米尔,巴方既下了决心,联合指挥部便好下令了。为了迷惑印军,巴方同样开始释放烟雾弹。报纸媒体首先披露了印军的调动情况,叶海亚汗发出严重警告,印军如果向巴领土和克什米尔进攻,将遭到已经做好准备、严待以待的巴军的猛烈反击。一系列的军事调动也相应展开,假象使印度人相信南巴联军正在集结于拉合尔和帕坦科特以北的克什米尔境内,两个战略欺骗似乎都成功了。   但实际上,南巴联军制定了一个更凶狠的计划,要在印军自以为得计之时给予其决定性的打击。白天的一些军事调动是做给印度人看的,晚上则开始大规模空运,向克什米尔增兵,巴军第一装甲师也从克什米尔腹地星夜回撤。   对于印巴双方来说,时间都是宝贵的。印度人担心亚共体援巴部队的到来将改变力量对比,南巴联军则担心真正的军事计划被印度人觉察,失去一次重创印军的机会。如果不能一次将印军打惨打痛,长久地保持军事戒备,可是一件既费钱又耗力的工作。   十二月二十日,印军开始展开行动,阿姆利则的印军向边境前进,做出攻击拉合尔的姿态;帕坦科特的印军也同时出动,向克什米尔推进。两路印军都出动了少量飞机,进行试探性攻击。但印军飞机立即遭到了南巴联合空军的有力拦截,损失了六架战机。   印度人放心了,看来南巴联合空军已经中计,主要兵力正集中在拉合尔和克什米尔西南部,东南部的主攻可以开始了。十二月二十日夜,大批印军从默纳利出发,沿着二十一号公路北上,向克什米尔快速推进。   十二月二十一日早五点,印军先头部队与克什米尔境内的巴军守卫部队交火,并突破巴军第一道防线,进入克什米尔。   十二月二十一日早七点,另两路印军发动牵制性进攻,想使巴军的判断出现混乱,分不清哪里是主攻,哪里是佯攻,以便主攻部队获得更大的战果。   早八点,巴总统叶海亚汗发表讲话,斥责印度的侵略,号召军队和人民奋起反击,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消息传开,立刻为国际社会所关注,南亚大陆再度爆发的战争再次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   唉,印度人原来是自高自大,现在又是自作聪明。战争的真谛是什么,其实很简单,力量弱时玩技巧和诡计,力量大时咱就来个泰山压顶、堂堂正正。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可以说样说,印度人的计谋获得了部分成功,南巴联军确实将兵力集中在了拉合尔和帕坦科特一线,但却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进攻。   克什米尔东南部人烟稀少,距离巴基斯坦太远,基础设施也严重不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建成什么大机场和空军基地。如果南巴空军远离基地前往那里与印度空军进行战斗,那可真是中了印度人的计了。而印度空军可以就近使用其境内的机场和基地,有以逸待劳的优势。   基于这样的分析,南巴联军才决定不在不利的地方,在不利的环境下与敌展开空战。他们的计划是最大限度地杀伤印军有生力量,而暂时放弃克什米尔东南部,既然印度人再启战端,战争的结束便不是由他们作主了。只要印军的实力受损严重,能够占领克什米尔的部分地区,最终也要吐出来。   十二月二十二日凌晨四点,在给印度人又扣了一顶侵略者的帽子后,南巴联军集中了六个师的兵力突然对拉合尔当面的三个师印军展开了猛烈的攻击。这是一次出人意料的反击,印军只是做出越境的姿态以牵制敌人,没想到敌人竟然会反过来展开猛攻。   局部优势,无论是从兵力,还是从武器装备上比较,南巴联军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谁说同样的战略战术不能够用两回,此次进攻与之前的穿插几乎同出一辙,只不过上次是偷袭,这次是强攻。   印度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南巴联合空军的主力确实被他们“迷惑”住了,集中于拉合尔附近。这对正在克什米尔东南部向前推进的印军是个福音,但对这里的印军却是个灾难。而且南巴联合空军并没有象他们想的那样去远途攻击,而是将怒火全部倾泻在这支佯攻的印军头上。   铺天盖地的炮火,劈头盖脸的轰炸,攻击直升机支援下的坦克冲击,运输直升机和轰炸战斗机配合的敌后渗透,南巴联军用印军试验着“多兵器综合威力杀伤法”。   中午十时许,印军的左翼被突破,巴军步七师和南洋混编旅向纵深推进,包抄印军中路主力;十一时许,印军中路正面的第三道防线被突破,被迫实施收缩;下午三时许,南巴联军再次在阿姆利则附近实施机降,使敌后兵力达到了三千余人,切断了阿姆利则城外的五十四号战略公路;晚五时许,印军右翼被突破,师长阿姆拉阵亡,印军伤亡惨重,又唯恐阿姆利则被敌所攻取,后路被截断,开始撤退;晚七时许,南巴联军击破印军后卫部队的阻击,开始迅猛追击。   敌人想干什么?还是象上回那样实施战略包围,各个击破?印军高层被这突然变化的战局惊呆了。象,太象了,达成突破,连续追击,北上再战帕坦科特,将两支负责佯攻的印军集团予以分别歼灭。从地图上看,确实是与上次非常相像的军事行动。   抽调空军主力前往增援,前线部队已经发来了无数次请求,敌人的空中打击实在太猛烈了,部队这么快便抵挡不住,关键便是敌人强大的空中打击。但这样一来,就打乱了原来的作战计划,下这个决心实在是不容易。      第388章 大决战序幕      印度人反复踌躇,还是下不了调动空军与南巴联合空军决战的决心,他们还要等一等,看一看。   南巴联军不想在不利的地区与印度空军决战,印度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双方现在比的是耐心,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印军在克什米尔东南部扩大占领区,南巴联军在进攻印度旁遮普邦的重镇阿姆利则,战争以一种令人感到奇怪的方式展开。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从表面看是如此,但结果却不同。印军在克什米尔东南部未遇到强烈的抵抗,也就没有大的斩获,只是取得人烟稀少的土地而已。而南巴联军却已经击溃了印军的三个师,杀伤俘虏了大量印军,缴获了大批作战物资。   既然印军没有动作,南巴联军又改变了战术,放开了对阿姆利则的包围,将通往帕坦科特的五十四号公路让给印军,并加强了对阿姆利则的攻势。   十二月二十四日,溃退至阿姆利则的印军抵挡不住南巴联军的轮番进攻,组织残部夺路而逃,沿着五十四号公路向帕坦科特突围。南巴联军由混编旅和巴军第三师负责追歼逃敌,其余部队向东挺进,目标指向贾朗达尔,那里是通往帕坦科特的另一条公路四十四号的重要枢纽。也是印军西线预备兵团的驻扎地,有三个师的印军。   追击战,又是一场追击战,似乎一切都要重演。帕坦科特的印军唯恐重蹈被包围的覆辙,不等阿姆利则的印度残军到来,主力便开始徐徐向东撤退,退往腹地的冈格拉。帕坦科特的印军一动,在克什米尔境内的巴军第一装甲师和步十师便应声而出,沿四十四号公路南下,于二十五日早九时许攻陷只有少量印军守卫的帕坦科特,并开始缓缓追击撤退的印军。   印军在西线的兵力不可谓不多,一共有八个师四个旅,再加上从默纳利进攻克什米尔的四个师,在实际上并不比南巴联军少。但分兵之后却劣势明显,印度人过高地估计了攻入克什米尔后,南巴联军的反应。没想到南巴联军不管不顾,闷着头对其他印军展开打击。而且南巴联军在上次获胜后迅速退出印度国境,或许也给了印度人一种错觉。   南巴联军的战略意图在外界看来似乎是猛攻印度的旁遮普邦,从而截断印度与克什米尔的地面联络。但在印度人看来这有些不可思议,一共八个师的军队能够推进如此远的距离?孤军深入,兵家大忌呀!   不相信是不相信,但南巴联军的作战行动似乎正在循着这个战略在实施,贾朗达尔攻防战已经展开,帕坦科特的巴军与阿姆利则北上追击的联军会合,兵锋直指冈格拉。如果贾朗达尔被攻陷,联军便可由此北上,合击冈格拉,然后继续东进,威胁默纳利的后路。   看起来这是顺理成章的战略行动,起码在现在看来,南巴联军正在实施的是一种大迂回,准备对攻入克什米尔的印军来个关门打狗。   好吧,你们会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我们难道只能被动挨打?印军一边命令贾朗达尔的冈格拉的印军坚守待援,一边从默纳利方向抽调了两个师,再加上从国内急调的一个预备师,迅速赶往冈格拉,并准备出动大部分空军,利用局部优势先行消灭这支敌军。然后,大军南下,碾碎贾朗达尔城外的敌军。   贾朗达尔和冈格拉的敌我兵力现在都是四个师对三个师,但印军处于防守地位,依据阵地占着便宜,联军虽有空军助阵,似乎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敌人的阵地,进攻的势头受到挫折。   决战,将在冈格拉展开!在大沙盘上,敌我态势已经标记清楚,联合指挥部的军官们指点着,作着最后的布置。与其说这是一次地面的决战,不如说是一场空中的决战。只有重创了印度空军的主力,联军才能完全控制住战场的形势,在贾朗达尔和冈格拉的受挫,只是联军放缓节奏,吸引印军前来决战的诱饵。实施大战略迂回,也只是一种假象,起码在印度空军主力尚存的情况下,过于深入印度境内,实在是过于冒险的军事行动。   经过这些日子的协同作战,南巴联合空军之间的配合已经相当默契,战术也越来越高级。对于此次大空战的胜利,黄历还是有信心的。此次援巴作战,对于南洋联邦来说,付出了代价,取得了收获,更锻炼了队伍。战略战术都有质的提高,对于在现代战争条件下,各兵种的联合作战有了最切身的经验。   “总——,顾问先生,我们的作战计划已经全部完成,请您——”联合指挥部副总指挥走过来汇报,却被黄历伸手打断了。   “空战战术我不懂,你们既然已经和空军的行家们商议妥当,就不要来问我这个外行嘛!”黄历笑着站起身,说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很好,很具体,很细致,就按这个计划行动吧!”   “是!”副总指挥笑了起来,“那您就多休息休息,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   “我是得多休息,老了,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黄历自嘲地笑着,招了招手,向外走去。   不是黄历自谦,他对空军战术确实没有深入的研究,所以也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只带着耳朵听。空战新战术啊,如此大规模的空战,必将引起世界军界的关注,而南洋联邦无疑又站到了新战术理论的高点。对此,黄历感到很欣慰,这也是实战的大收获,在训练场上能锻炼出最高明的指挥官吗?显然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走出屋子,黄历紧了紧衣领,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想家了,想老婆,想孩子了。印度阿三还真是顽固,不过这次可要完蛋了,你们失去的可不只是克什米尔,还有……嘿嘿。      第389章 空中大决战      印巴战争正成为一九七一年国际上的压轴大戏,第一回合考虑东巴的因素,双方算是打成了平手;第二回合的战争依然夺人眼球,双方超过二十万的地面部队在两个战场,不,算上克什米尔,应该是在三个战场进行着厮杀。   首战失利后,印军在贾朗达尔和冈格拉似乎顶住了南巴联军的猛攻,而在冈格拉,从默利纳前来增援的三个师印军仅剩下不到一天的路程,六个师对三个师的新战斗行将展开。双方小规模的空中交火在冈格拉和贾朗达尔一直没有中断过,印度空军出动双机或四机,不断地试探着两个战场联军空军的实力。   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就在印度援军即将到达冈格拉时,城下的联军突然开始后撤,这使印军高层非常郁闷,紧急寻求对策。这调兵遣将,费时费力,终于要在冈格拉城下发动进攻了,这敌人咋能让他跑了呢?空军,出动,轰炸敌撤退路线,破坏其撤退的秩序和公路、桥梁,迟滞敌军的撤退速度。冈格拉印军出动,保持距离,粘住敌人,使其不能从容而退。   印度西姆拉和安巴拉空军基地,机场上整齐地排放着各种型号的作战飞机。披挂整齐的印度飞行员已经坐进了飞机座舱,他们正在等待起飞的命令。   二十八日下午二时十二分,指挥塔台传来了命令:“第一攻击波起飞!”印度空军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滑上跑道,迅雷烈风似的直插云霄。   这可是一支“庞大”的机群!第一攻击波就出动了各型飞机九十多架。在指挥机的率领下,两个中队的米格—21和两个“苏-7”超声速战斗轰炸机中队在空中编队完成,向冈格拉进发。   印度空军起飞后不久,南巴联军指挥部便得到了情报。印军增援冈格拉的情况一直在联军掌握之中,战争的重心转移到冈格拉已经昭然若揭,大部分的空军力量已经转场至印巴边境的纳罗瓦尔空军基地,留在贾朗达尔附近的只有两个中队的鹞式和两个F-86中队作为空中掩护力量。   如果说在这次空中作战行动中,南巴联军在搜集情报方面花了大量精力的话,那么在研究作战方案方面更是费尽了心机。他们在战前进行了空前广泛和深入的战法研究,不仅决策部门反复琢磨、推敲,还组织作战部队反复研究,最后研究出一个颇具特色和行之有效的战法“屏护空战法”。   在这种战法中,预警飞机是举足轻重的,可以说是整个作战行动的统帅和灵魂,所以三架预警飞机中的两架被布置在主战场方向。预警机因为装有远程搜索雷达,在空中可探测近四百千米内的敌机,它还能同时跟踪多达一百个目标,能同时指挥四十架己方飞机实施拦截。   因为有了这“超越地平线的眼睛”,再加上地面的预警雷达和机动的雷达车,印度空军的一举一动都在联军的监视之中。掌握了先机之下的大空战,南巴联军未战已经占了上风。   预警战机是联合空军的千里眼和顺风眼,而电子干扰飞机则是为印度空军准备的致盲、致聋的另一大杀器。它能侦测敌机的通讯频率和敌雷达波长,并对其实施强力干扰。在之前的空战中它只是小试了下身手,现在这场决定胜败的大战,它可要全力施为了。   印军飞机还在途中飞行,便被预警飞机捕捉到了,几十秒钟的时间,计算机便将敌机的航迹诸元计算完毕,并算出敌机的高度、距离、方位、速度等资料。联合空军立刻出动处于全神戒备状态的战机,前往迎敌。由于情报准确快速,联合空军有充分准备,对敌情了如指掌。再加上预警飞机还在不停地发送最新情报,印空军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拦截机群出动了四个中队,也是九十余架飞机,但都是鹞式战斗机,这比印军的攻击机群的空战能力明显要高出一筹。而且在迎头攻击中,装备了雷达制达导弹的鹞式比只有红外寻线导弹的米格—21更有优势。   为了防止敌机得到雷达预警而提前退却,拦截机群根据预警飞机的数据,掌握着时间和速度,保持低空飞行,到最后才跃升加速飞行,几乎与印空军攻击机群同时到达了冈格拉附近的作战空域。   印军机群得到的预警时间很短,逃窜显然是来不及了,米格—21纷纷冲上来,掩护“苏-7”超声速战斗轰炸机中队。一通迎头的导弹飞来,印军飞机或中弹或急速规避,阵形有些散乱,没等他们重新调整编队,鹞式战机已经出现在视距之内,并且再次发射雷达制导导弹。   空战开始了,一百多架飞机在空中象蝗虫似的穿梭往来,以飞快的速度互相追逐攻击,导弹不时从机翼下飞射而出,机炮喷吐着红色的火焰,发动机的轰鸣声、导弹的吼叫声、飞机的爆炸声混杂在一起,空中乱成一团,无法辨认谁在攻击谁。   南巴联合空军在战场前便依据预警飞机提供的信息,兵分两路,一路迎战米格战机,一路绕过米格拦截,扑向米格机群身后的苏七战机。   苏—7是前苏空军冷战年代最早的大量使用的战术攻击机,有“装配匠”的绰号,如果投弃炸弹后可当作战斗机进行有限的空战。该机不足之处是挂弹量偏低,航程太短,对跑道要求高,不适应土质机场使用,限制了作战使用。   也就是说,苏—7不是空优战机,只能进行有限的空战,根本不是鹞式战斗机的对手。但印空军的指挥中心并不了解前线的情况,敌机拦截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未给苏—7机群下达撤退的命令。面对如狼似虎般扑上来的鹞式战斗机,苏—7只得仓促扔弃炸弹,硬着头皮迎战了。   战斗进行得激烈,或者说是惨烈也不为过。为了隐藏实力,电子干扰机虽然也在远处徘徊,但并未全功率运作,只是对印军飞机实行时断时续的通讯干扰,即便如此,也给了印空军作战以极大的干扰。而且印军飞机在性能、装备、情报等方面也毫无疑问地处在劣势,失败也就必不可免了。   空中大战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沉,如血般的红霞布满天边才算结束。印军机群被击落五十三架,联合空军损失十一架,将近一比五的比例,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战果了。   但黄历在联合指挥部内却微微摇头,为啥就不能创造历史上以色列空军创造的纪录呢,什么三十比零,嗯,好象还有一个五十多比零的纪录。是以色列人太强,还是阿拉伯人太弱,有些搞不懂啊!   二十九日上午八时,印度空军咽不下失败的苦果,含忿再战。此次除了两个米格中队负责新德里上空的防御外,几乎是倾巢出动。四个米格中队、四个苏七中队,近两百架战机从四个空军基地起飞,向冈格拉空域飞来。按照印度人想当然的判断,在贾朗达尔和冈格拉两地,联合空军应该是平均分配的兵力,昨天出动的飞机数量不够,没能形成数量优势,今天全力压上,南巴联合空军想合兵抵抗,在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了,南巴联合指挥部立刻指挥空军按照预定计划布阵迎敌,这次可不会再有保留,新阵法的威力将使印军战机遭到更惨的败绩。   南巴联合空军对这次空中大决战是充满信心的。他们采用“屏护空战法”在印军战斗机来袭的方向上筑起了一道空中屏障,鹞式、枭式和两架电子干扰机分层次展开,枭式在下层、鹞式在中层、电子干扰机在靠后的上层。而预警飞机则在后面运筹帷幄,统一指挥。   印军战斗机一起飞,就处于预警飞机的监视之下。预警飞机随时将印军战机的速度、架数、航向和位置向枭式和鹞式飞机通报,并指挥它们迅速占据有利位置。   印军飞机一进入作战空域,两架干扰飞机立即对其实施强力的电子干扰,印军飞机上的雷达发现不了敌机,耳机又听不见地面指挥口令,还没有开始空战就陷入了被动地位。而联合空军战斗机却是“耳聪目明”,既可接受预警飞机的指令,又可利用本身的雷达发现目标,进行主动出击,雷达制导导弹、红外跟踪导弹,机炮短距格斗,一架架印军战机带着浓烟和烈火栽向地面。   在干扰飞机的强力电子干扰下,印军战机既不能与友机联络,又听不见地面指挥命令。就好比是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与别人厮杀,这还能不败吗?而且印度空军平时过于强调地面集中指挥,飞行员在空战中的自主能力很差。在瞬息万变的激烈空战中、在指挥受到干扰失灵时,就必然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是一次在现代战争条件下的“势不均、力不敌”的空战,其结果未必具有普遍性,但世人却能从中悟出一些道理,吸取一些经验和教训。对于引领新空战战术理论的南洋联邦,则是一举扬名,令世界瞩目。      第390章 动乱的印度时局      两次大空战,印度空军损失了一百六十三架战机,而且都是一线战机,南巴联军则有二十一架战机被毁,获得了空前胜利。   消息传出,世界震惊,这样大规模的空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尤其是战斗机喷气化后,是极少出现的,因而引起人们的关注也很正常。   印度空军的惨重损失是偶然还是必然,交战双方的战机是性能存在差距,还是飞行员的素质差异?很多问题困扰着国际观察家,以及很多国家的军事指挥官,特别对于处于紧张状态的国家更是如此。   失败有着方方面面的原因,如果只注重其一,当然有些偏颇。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外界还不清楚,那就是南巴联军的有效战术以及预警机和干扰机的灵活运用。也就是说,同样的空战是不可复制的,也不具备必然性。至于说到战机的性能差距,反而并不是那么主要。   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当印度空军还陷于白天的惨败之中,情绪未能恢复的时候,南巴联合空军的反航空兵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两大机群在干扰机的率领下,直扑印度西姆拉和安巴拉空军基地。干扰飞机按照事先捕捉到的印军雷达脉冲,不断用大功率发射干扰信号,使印军雷达遭到了强力干扰,无法判断具体情况。   晚十一时许,空袭作战率先在安巴拉空军基地上空展开,几架枭式战机俯冲而下,在跑道上空依次掠过,一枚枚炸弹倾泻而下,准确地落在跑道上,伴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跑道上出现了累累弹坑。另外一个机群则向着基地的预警雷达站、指挥塔、防空阵地发起了猛烈的空袭。   鹞式战机占据高空,负责地担任着护航和保卫的任务,强行起飞的印军战机躲过了轰炸和扫射,却再次陷入了鹞式战机的围攻,纷纷冒着烟火栽向地面。   趁你病要你命,印度空军在二天的大战失败后,实力大损,最主要的是精神和心理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们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沉浸于争论和混乱之中,突然而猛烈的空袭则再次使印度空军雪上加霜。   安巴拉空军基地燃起了熊熊大火,跑道上密布弹坑,已经不能再起降飞机,防空阵地被集束炸弹犁了个遍,已经基本瘫痪。空袭机群开始转向停在机坪上的印军飞机,机关炮、火箭弹劈头盖脸砸向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摆设。随着连串的爆炸声,飞机接二连三中弹起火,碎片横飞,烟柱在火光中升腾。   几乎与此同时,印度西姆拉空军基地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一个中队的混编机群对这里进行了狂轰滥炸,使其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南巴突击机群在火光中返航了,印军地勤人员开始从掩体里冲出来抢救,机库、油库未成为目标,也就是说,空军基地还未完全瘫痪,紧急修复后还有使用价值。   但只过了一个小时,印度人的心便完全冰凉了,第二波空袭机群带着死神的轰鸣飞临了基地上空。这次空袭只有少量鹞式战机担任护航,而出动的则是F—86中队,显然,南巴联合空军已经认为印度空军经过空战和空袭的打击后,对自身的威胁已经急剧降低。   天光大亮后,南巴联合空军又对这两个空军基地实施了第三次空袭,时间都是八点四十五分。三次空袭彻底摧毁了这两座空军基地,指挥塔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机库成了一片瓦砾,油库的大火经久不熄。   战果是惊人的,南巴联军以三架飞机的代价,在地面摧毁了印空军各种型号飞机两百多架,旁遮普邦的两个最大空军基地完全瘫痪,整个战场的上空完全被联军所掌握。   象是历史上中东巴以战争的重演,而以色列角色被南巴联军所饰演,惨败的一方则变成了印度阿三。   当历史迈进一九七二年时,印巴战争的结果在外界看来已经没有了悬念,完全掌握制空权的联合空军开始狂轰滥炸印军的地面部队,破坏他们后退的公路、桥梁,阻断和炸毁他们的物资供应,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摧毁他们的重装备,打击他们的战斗意志。   印度政府失去了最后的筹码,再也无力赌下去了,但他们提出的停火要求被南巴联军所拒绝。严格来说,不应该称之为拒绝,而是提出了令印度政府难以接受的条件。   这些条件包括立刻从东巴和克什米尔撤出入侵的军队;贾朗达尔和冈格拉印军解除武装后撤退;印度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和监督,公布其核研究计划;沿西巴边境一百公里为禁飞区……   如果接受这些条件,那和投降又有什么区别?印度政府明白,这与他们当初进攻东巴所使用的伎俩是一样的,在胜利面前千方百计地扩大战果,而对联合国通过的停火协议提出种种苛刻条件。现时报啊,现在面临困境的变成了他们。   失败是催化剂,对于英迪拉甘地来说,不仅要应付只是时间早晚的西线的惨败,国内的政治反对也令她处于危境。她的政敌开始咄咄逼人地要求她辞职,他们发起了一轮轮示威,示威又逐渐演变成骚乱。人民党还劝喻警方如果被要求开枪镇压时不要执行。公众的不满、战争的失败、艰难的经济环境、以及威望衰落的政府令印度的时局愈演愈烈。其后,一场巨大的集会包围了议会和英迪拉的居所,要求她下台。   印度总统艾哈迈德应英迪拉的要求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英迪拉下令警察和军队镇压示威和骚乱,并下令逮捕敌对派别的领导层,而这些被逮捕的人士当中,有很多都是在独立前曾反抗英国而下狱的斗士。在所有印刷媒体被资讯广播大臣所控制的情况下,警察从而亦获得了无限的权力和拨款,所有非执政党控制下的地方政府都被解散。      第391章 战争结束      紧急状态挽救不了印度所面临的困境,尽管反对派遭到了沉重打击,英迪拉甘地的耳根子清静了许多,但西线的战局如何收拾,才是最困扰她的问题。   目前的战局看似僵持,但西线的印军其实是处在被动挨打之中,完全掌握了制空权的南巴联合空军正用轰炸不断削弱着印军的力量,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可以预见到不久之后,精神崩溃的印军将向联军举手投降。南巴联军未尝没有发动总攻一举获胜的可能,但他们为了减少损失,显然正将空中打击视为最省力的取胜方式。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没有了敌机的威胁,南巴联合空军的各种机型都可以承担空中打击任务,甚至B-57轰炸机和C-130运输机改装的轰炸机也大摇大摆地飞到印军阵地上空,倾泻下如雨的炸弹。印军地面部队被看得死死的,只能被动挨打,眼睁睁地看着后方将来可能撤退的公路、桥梁被摧毁殆尽,眼睁睁数着自己的重装备在日渐减少,人员伤亡在不断增大,物资在不断消耗,就象一个得绝症的病人只能数着屈指可数的时间,维持着自己可怜的生命。   进入克什米尔东南部的印军已经开始撤退,在南巴联合空军的小机群频繁空袭下,行动缓慢,装备和人员损失不断,但到底是摆脱了被切断后路的噩运。即便这支印军撤回到出发点默纳利,也不会再向冈格拉和贾朗达尔进行增援。在失去了空中支援和掩护下,再派多少地面部队也无济于事。   而冈格拉和贾朗达尔的印军进不能攻,退恐怕便是溃败的开始,只能硬着头皮在硬顶,但最终的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停火,当初印度傲慢地不屑为之,现在,却成了救命的稻草。   可那些苛刻的条件如何处理,全部答应下来的话,国内民众的愤怒恐怕连紧急状态也无济于事吧?只有请苏联帮忙了,有条件地答应巴方的停火要求,结束这场还未到最大灾难的战争。   苏联方面接到英迪拉甘地的请求后,感到很高兴,印度的失败将使这个国家在以后更加依赖苏联方面的帮助。而趁机迫使印度放弃核武器计划,对苏联是有利的,还不会引起印度人极大的反感。形势使然,印度人,哼哼,那个女人终于在连续的打击下低下了头。但这个女人还能在政坛上停留多长时间,苏联人在表面上对英迪拉甘地的请求表示了积极的态度,但暗地里已经开始与反对派领袖联系,做着换马的准备。   从东巴和克什米尔撤出军队,政治解决领土纠纷;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和监督,并公布其核研究计划。这是印度政府最后的底线。   一九七二年一月五日,在苏联的调停下,印巴两国宣布就地实现停火,并冻结所有军事调动和军事物资运输。这个条件对巴基斯坦来说是极有利的,就地停火意味着他们可以暂时占据着印度的领土,对印军保持压力,为谈判营造有利的条件。而克什米尔的印军已经完全退了出去,巴方并无损失。关键是巴国集中营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印军战俘,这是谈判中非常重要的筹码。   谈判注定是冗长而枯燥的,战争在实际上已经结束了,印军损失惨重,无力再战,而第一批援巴军的到来,也使印军丧失了再战的勇气。而在谈判中,巴基斯坦只要把联合国决议当作圣旨,也就有了彻底解决克什米尔问题的依据和道理。事实上的占领,再加上联合国的介入,印度人想再强烈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黄历到此时终于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悄悄地回国了。而南洋联邦的收获还不只前面提到的利益,海军借着运送援巴部队,悄悄登陆控制了尼科巴群岛中的大、小尼科巴岛,卡彻尔岛,格莫尔达岛。   安达曼-尼科巴群岛,是孟加拉湾与安达曼海之间的岛群,属印度。北隔普雷帕里斯海峡与大陆相距约220公里。南隔十度海峡遥接尼科巴群岛,行政区划上与尼科巴群岛共同组成印度中央直辖区。共有204个岛屿,以北、中、南小安达曼岛为主,有些岛屿无常住人口。面积6,461平方公里,最多的岛屿为中安达曼岛,人口约十万。群岛呈长串形,自北而南排列,长467公里。港湾曲折,水道纷歧,常年有水的河流很少,供水困难。   南洋联邦偷偷占据的这几个岛屿离印度大陆有一千多公里,而距离南洋联邦的亚齐州不过两百公里,现在南洋联邦将其占领,则消除了外来力量对马六甲海峡北方入口的威胁,而且不惧印度使用武力来争夺。况且,印度也没那个军事实力,更没有支持海外战争的经济实力。即便不打,耗下去也会令印度束手无策。   事实上的占领,或许没有法理依据,但可以胡搅蛮缠,将整个安达曼群岛分裂成安达曼和尼科巴,先以打击海盗为名进行驻扎,再行公民自决,这个路子对于南洋联邦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情。而印度现在正忙于与巴基斯坦谈判,对于这遥远海外属地的情况显然缺乏了解和应变的能力。   而尼克巴群岛和安达曼群岛的距离,以及尼克巴群岛上的原住民—贾拉瓦人和昂格人等部落的落后愚昧,使其具备了与安达曼群岛分离的基础条件。   以钟可萍为首的南洋联邦第二代领导人还在贯彻执行着黄历制定的计划,一步步稳妥地加强着国家的安全,构筑着国家的安全屏障,拓展着国家的发展道路。   以战立国,以战强国,南洋联邦并不是穷兵黩武的国家,但也不惧怕战争,更不回避自己的责任。强国必霸或许有失偏颇,但对于潜在敌人的打击却是不遗余力。因为黄历等人都相信,武力是国家强盛的保障,宝剑要经常磨砺才会闪耀寒光。      第392章 国际政治的冷酷      印巴战争在实际上是结束了,剩下的冗长的口水仗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已经不重要,他们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只出动了一个机步师和一个混编旅,以及前后两个航空大队,便左右的两个国家的战局,外界普遍是这样的看法,而忽略了其中更为重要的运筹帷幄、卫星情报、预警飞机和干扰机等各种新武器、新战术的运用。   当然,对南洋联邦战力的高估是黄历等人乐于看到的结果,经此一战,另一个敌人北越是老实多了,他们也在评估自己的苏式装备到底与南洋联邦有多大的差距。其实平心而论,装备水平与战争胜负的关系远没有外界所看到的那么重要。   但这一战过后,南洋联邦生产的武器在国际市场上开始走俏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与美苏的情况还有所不同。先说美国,他们对军火销售有很严格的限制,只针对盟国或者友好国家,而且多以军援的形式进行拉拢。苏联呢,他们销售的武器与国内使用的是有区别的,或者被拆除了一些高技术设备,或者只提供武器而少有技术援助。   而南洋联邦的一些高新技术武器自然也不会销售给敌对国家或潜在的敌对国家,但只要确定的销售对象,便少有保留。技术发展日新月异,特别是计算机的飞速进步,使得武器装备也会随之呈现出极快的更新换代,这在当时似乎并没有被太多的人所理解。他们只看到了南洋联邦的大度和无私,却没有看到南洋联邦的武器装备的更新或升级保持着极快的速度。   作为最主要的武器销售对象,中东各国自然是最受欢迎的,钱多是最大的优点。而且他们也开注重自己生产一些技术含量低的武器装备,比如步兵用的轻重武器和所需的弹药,常规的炸弹等等。毒火系列小口径枪支经过了试用和战争的检验,已经证明了它的可靠性和实用性,成为很多国家步兵武器换装的首选。   军火销售只是南洋联邦所达到的一个并不重要的目的,借帮助巴基斯坦,他们显然赢得了伊斯兰国家的更大的好感。从而在中东的影响迅速增长,保证了南洋联邦长期而稳定的石油供应。作为亚洲,乃至世界上都名列前茅的南洋联邦石油化工产业,在此助力下越发蓬勃地发展起来。   美国虽然为巨额的军费买了单,但总体看来,也是非常满意的。首先挫败了苏联想利用印巴战争使美国和中国丢脸,使尼克松即将的中国之行蒙上阴影;其次打击了印度的狂妄,使其对藐视美国、亲近苏联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巴基斯坦对美国的态度有很大改观,白沙瓦空军基地的续约得以顺利签订,中东的伊斯兰国家的敌意也相对减轻;印度的核计划被迫公开,也就基本上限制了其研制核武器的企图,维持了全球均衡,避免了核扩散所造成的大波动。   苏联呢,也是颇有收获。印度战败,与美国的关系陷入冰点,也就不得不更加紧密地靠拢苏联;关键时刻的转向,使中东各国和阿富汗对其支持印度的恶感减少很多,可以继续实施渗透计划;与美国一样,印度的核武器研制被限制,也去掉了苏联的一块心病;最重要的是,由于南洋联邦随后以打击海盗为名占领了属于印度的几个岛屿,印度的海空军无力争夺,颇有意向邀请苏联海军长驻安达曼群岛,以抗衡南洋联邦的渗透扩张。   而直到苏联解体后,相关解密的文件曝光,才令世人大吃一惊。南洋联邦与苏联达成了一个针对安达曼群岛的密约。即便印度不为苏联提供岛屿作为海军在印度洋上的庇护所,南洋联邦也将在苏联海军的“强大压力”下从所占据的岛屿中让出一个给苏联。   这是一个肮脏的交易,但国际政治上却屡见不鲜,拿别的国家的利益作为筹码,南洋联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高尚,是对个人而言,如果把个人的高尚用于国家和民族,那将引来灾难性的后果,是对国家和民族的犯罪。   到现在,黄历设想中的南洋联邦的安全环境才算是得到了保障。马六甲海峡出口的几个岛屿如鲠在喉,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现在即便有苏联人参与进来,但谁能料到二十多年后,庞然大物、世界超级大国能轰然倒塌呢?到那时候,印度人还会指望混乱的、解体的苏联会帮他们遏制南洋联邦吗?   这几座岛屿现在是我们的了,再经过一代人或两代人的时间之后,就会永远是我们的。南洋联邦蓬勃的发展,将为此奠定牢靠的基础。也就是说,国家的实力才是保障,有了实力,不是你的可以变成你的,没有实力,你的也可能变成别人的。   希望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出马,黄历坐在家里的大沙发上,看着电视,尼克松正在中国进行着卖力的表演,“头号国际匪徒”和“头号帝国主义走狗”握手微笑,相谈甚欢,确实是很具有戏剧意味,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国际政治的变幻莫测和冷酷无情。   从公布的含混的公报可以看出,中美双方的意见没有完全取得一致,甚至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公报主要谈的是中美两国人民需要有更多的友谊,尼克松所做出的唯一真正的让步是答应从台湾撤出美军。不过,会谈真正的重要意义在于终于举行了这些会谈。   尼克松总统和第一夫人已经打定主意至表示友好。他们这样做了,并且得到了赞赏。每天晚上,他们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历时三小时的隆重宴会,硬着头皮用象牙筷子把八道菜撰对付下去,用茅台酒干杯,一边听着中国乐队油奏的曲子。他们观看乒乓球、羽毛球和体操表演,在观看芭蕾舞“红色娘子军”时,还要极其热情地鼓掌称赞。而这个芭蕾舞的内容主要是讲残忍凶狠的地主的,尽管尼克松正打算在美国削减地主应交纳的税款。      第393章 尼克松访华和美元危机      一九七二年又要开始总统大选了,尼克松的卖力表演确实令他的同胞对他评价很高,虽然有些人认为,他有时过于卑躬屈膝。他在北京的几次讲话中,曾提出中美两国“一起开始长征”,并且多次引用毛主席的话,说“多少事,从来急,”还向他的听众提议,要“只争朝夕”。   而且尼克松也说了一些陈词滥调的话。看到明朝历代皇帝从太和殿到紫禁城大红门时乘坐的精雕细刻的轿子,总统议论论“老坐轿子,就得不到太多的锻炼。”他在说到长城时说:“能够建造这样一道城墙的人民,肯定有一个值得骄傲的伟大的过去,有这样的过去的人民,也必定有伟大的未来。”随后又说:“我们看着这道城墙,不禁想到我们决不要任何这类城墙存在于各国人民之间。”   而在这道城墙那一边的人,就有俄国人,他们对这次访问所可能有的含意是感到不安的。自从十九年前斯大林逝世以来,莫斯科与北京之间的紧张关系不断加剧。现在,苏联人又疑心中国人和美国人没安好心。莫斯科电台用普通话对毛泽东的国民广播,说再没有比上海公报“更无耻、更虚伪”的东西了。莫斯科的评论员说,中国正在“同美国的统治集团搞危险的阴谋。”   这与其说是反美的标志,不如说是共产主义世界内部矛盾加剧的表现。俄国人妒忌万分——这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三个月后,尼克松夫妇就要到他们那里去访问。这次最高级会议的前景反过来又使河内电台按捺不住了,它称这次会议是“卑鄙龃龊的”。   不过,情况也有所不同。河内同北京和莫斯科不一样,它对缓和不成兴趣。相反,北越人是准备破坏华盛顿同越南北边两个共产党首都之间的友好关系的。但在南洋联邦只出动了少量兵力便帮助巴基斯坦打赢了印巴战争后,特别是苏制米格—21战机的惨遭失败之后,他们不得不慎重行事,他们有些惧怕南洋联邦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而且美国与南洋联邦联手之后,这种担心更加剧了。   这就是所谓和平的保障,不是什么条约和协议的约束,而是一方对另一方的畏惧,或者双方都互有顾忌。   一箭双雕,既打击了印度,又震慑了其他宵小,南洋联邦用一场小投入的战争避免了一场大规模战争的危险,赢得了一段平和的发展时间,可以集中精力处理已经露出苗头的美元危机了。   一九七二年二月,南洋联邦的经济学家们首先从西德收到令人担心的信号。经济奇迹已经把联邦共和国变成大量出口的国家。过去十年里,德国马克两次增值,改变了同美元的比价,使包括量子基金和南洋联邦政府在内的囤积马克的投机家发了财。现在要求再次增值的压力又在增加。   波恩作为在布雷顿森林会议上建立起来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成员国,有义务维持美元和马克的关系,在马克增值时收买美元,出售马克。但因为美国存在的贸易逆差,投机者据有大量美元——即“欧洲美元”,这是一般对外国拥有的美元的称呼——可供投资。而此时,欧洲的欧洲美元储存额惊人地跃升,从五十亿上升到五六百亿,德国中央银行出现了美元泛滥。   德国中央银行不停地收购,收购,直到波恩看出了通货膨胀的初期迹象,于是通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管有无布雷顿森林会议的规定,它们不再继续收购美元了。作为代替办法,德国人提出,让他们的货币按照供求规律决定自己的价值。用经济学家的行话来说,他们要让马克“浮动”。马克从二十五美分“浮动”到二十七美分,就停在那儿不动,减轻了对德国中央银行的压力,附带改善了美国同联邦共和国的贸易平衡关系,因为这时在德国的美国货比较便宜了。   喘喘息的时间是很短的,欧洲美元的巨大水塘正在欧洲泛滥久——总数相当于美国流通的全部货币,投机者必然得转向别的地方。一直关注着美元危机并加以深入研究的南洋联邦经济学家发出了警告,量子基金和南洋联邦政府开始行动起来。其实这种行动一直在进行,只不过是比较隐秘,现在只不过是展开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果然,三月份,泛滥的欧洲美元准备开始对法国法郎加热,但是一直注视着德国的苦恼的巴黎,迅速摆脱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限制了美元交易。投机者接着向瑞士法郎打主意。伯尔尼也效法巴黎,拒绝无限制的美元交易。面对美元的汹涌泛滥,各国政府为了对冲手中美元的贬值风险,纷纷用美元向美国财政部兑换黄金,美国的黄金储备持续减少。   一九七二年六月,英国经济代表亲自登门拜访美国财政部,要求将持有的三十亿美元兑换成黄金,按照当时的官价,兑换的黄金数量高达两千六百多吨。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到财政部长约翰?康纳利的报告后,尼克松紧急召集了十六位制定经济政策的主要内阁成员,与他一起乘坐直升机前往戴维营召开紧急会议。为了确保会议不会被泄密,尼克松切断了所有与会者的对外通讯。在会议上,针对英国政府的巨额黄金兑换要求,所有与会者一致同意关闭黄金窗口,即拒绝向任何国家兑换黄金。第三天,尼克松在晚间黄金时段发表了电视讲话,宣布美国实行“新经济政策”,其核心内容就是美元与黄金脱钩,美国不再向任何国家兑换黄金。   尼克松的电视讲话震惊了全世界,由多国政府共同签署的货币协定,美国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突然就单方面撕毁了,这激起了西方国家的极大愤慨。第二天,美国的“新经济政策”成了全世界的头条新闻,引起轩然大波。      第394章 美国佬的金融阴谋      二战之后,欧洲和日本的经济恢复得很快。发展经济需要钱,经济的高速增长必然伴随着货币需求的高速增长。在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下,各国货币与美元挂钩,他们以美元为储备发行自己的本国货币,大量的货币需求使得美元被大量输出到欧洲和日本。客观地讲,战后美元的大量输出,一方面促进了世界各国经济的复苏与增长,另一方面美国则获取了巨额的铸币税。对于美国来说,只要源源不断地印刷美元就可以从世界各地“买”回巨额实物财富。   在初期,布雷顿森林体系还比较稳定。世界各国经济快速增长,美元发行规模也相应地出现了快速增长,但黄金增长非常有限,也就是说美元的增长远远超出了黄金的增长。因此,美元应当相对于黄金贬值,但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又要求美元必须保持稳定与坚挺。这就是在经济学界被称为“特里芬难题”的悖论。   此时,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难道是被逼无奈吗?当然不是,事实上,美国政府在一九五六年就专门组织研究了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快速增长,必然导致美元与黄金比值的变化,否则就会出现黄金流失,并由此制定了美国利益最大化条件下的对策。   一九五八年以后,美国持续的收支赤字导致美元在世界各地泛滥成灾,引起了许多国家的不满,其中尤以法国总统戴高乐的言辞最为激烈,他批评美元享有“过份的特权”。但美国依然对发行美钞乐此不疲,因为只要让印钞机开足马力,不但能够轻而易举地抹平赤字,而且其他国家的商品和劳务也可以滚滚而来。美元贬值动摇了人们对美元的信心,纷纷抛出美元买入黄金,美国的黄金储备大量外流,对外短期债务激增。接连引发了一九六零年和一九六五两次大规模抛售美元、抢购黄金的美元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政府先是要求英国关闭伦敦黄金市场,并使市场金价按供求关系自由浮动,但各国中央银行之间然维持三十五美元/盎司的官价,从此黄金开始了双价制阶段。黄金双价制是美国为了维护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给布雷顿森林体系打的第一个大补丁。   一九六九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上正式通过了“十国集团”提出的特别提款权方案。特别提款权被提供给全体会员国,作为一种国际货币储备单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补充黄金不足以保持外汇市场主要是美元的稳定。这是美国人继“黄金双价制”之后,给布雷顿森林体系打的又一个大补丁。当然了,从一开始,美国人就不允许特别提款权发挥过大的作用,美国只是希望借助于特别提款权摆脱黄金对美元的束缚,真正的主角,还得是美元。因此,从一开始特别提款权就只能用于各国央行之间的结算,不能被直接使用。   和黄金双价制一样,特别提款权也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特里芬难题,这两个大补丁在时间上无非是使得布雷顿森林体系苟延残喘而已,但在功能上却一点一点地解开了束缚在美元上的黄金绳索。通过IMF发行了特别提款权后,美国心满意足,继续开足马力印钞票。因为只要让印钞机开足马力,不但能够轻而易举地抹平赤字,而且其他国家的商品和劳务也可以滚滚而来。   无论是之前的英镑,还是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的美元,都要受到黄金的制约,但在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美元的膨胀。布雷顿森林体系从建立到全面崩溃解体这一期间,美国人获得了货币领域的全面胜利。最初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击败英镑夺得号令天下货币的权力,中间是狂印美元从全球攫取巨额铸币收益,最后是谋朝篡位,废除黄金的货币帝位,美元取代黄金成为不受自然约束的货币之皇。   受尼克松讲话的影响,美国债券价格大幅飚升,股票市场更是大涨了近4%,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与美国相反,其他国家的证券市场则出现了暴跌。日本所受冲击最为严重,因为日本银行在三月初买进了三十五亿美元,这相当于此前日本所有的储备。整个东京证券交易所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不计代价的卖单,使得市场价格飞流直下,日本人因此将其称为尼克松冲击。   同样,一位美国人想在巴黎买一条面包,当他将一美元递给面包店的师傅时,却被告知“美元已经不再象以前那样值钱了”。   是的,欧洲美元几乎已没有了市场,美国在欧洲旅游的人们发现,一度坚挺的美元,成了没有人肯接受的货币。世界贸易停顿下来;商人们再也不知道他们手今的货币在下星期,甚至在明天能够买到些什么了。   因为美元的贬值,欧洲爆发了最严重的美元危机,人们纷纷抛售美元、抢购黄金,伦敦金价一度涨到九十六美元/盎司,西欧和日本外汇市场不得不关闭了十七天。疯狂贬值的美元给世界各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南洋联邦也不例外,但他们应变的手段,以及之前所作的投机套利使他们所受到的冲击有限。   就在尼克松发表电视讲话的第三天,南洋联邦政府便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这是世界上第一个放弃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的国家。同时,一系列针对性的经济政策连续出台,作为亚洲区最坚挺的货币,南元升值已成定局,这或许会影响到出口贸易,但南洋联邦已经将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附加值低的产业大部分转嫁到劳动力价格低的周边国家。而且,已经将美元储备大部分提前进行了投资和狂购原料,总体来说,在各国都受到重大影响,重新开始调整经济政策的时候,南洋联邦已经基本稳定了经济发展。      第395章 影响甚微      当然,尼克松的新经济政策并不只是让美元摆脱黄金的束缚,其中还包括对大多数进口货物征收百分之十的附加税,目的在于使美国货在国内市场上比外国货有更大的竞争能力,而且在某些情况下,美国人如果购买美国货,还可以受到减税待遇。工业的新投资可以得到纳税贷款。汽车的百分之七出厂税也将废除,这样每辆汽车平均可节省二百美元。除极少数例外,美国的物价、工资、租金、红利,都要在当前的水平上冻结九十天。以财政部长约翰?康纳利为首的生活费用委员会,将主管冻结工作。   使美元浮动,无疑注定了美元贬值的命运,尼克松已使美元浮动,其效果和贬值一样。半个月后,在货币市场上,美元贬值百分之二。外国银行家是同情的;他们表明,如果美国取消附加税,他们准备重新让他们的货币调价。同时,外国也没有采取什么报复性措施。南洋联邦提出建议,美国取消附加税,其他货币自由升值。   丹麦人的确规定了自己的附加税,法国人也嚷着要征收,但是,并没有出现多少要抵制突然变得便宜的美国货的关税壁垒威胁。康纳利坚持美国在国际收支中迅递增收一百三十亿美元的提法,则引起一片抗议,说这样迅速的逆转会毁灭共同市场。康纳利也暗示,美国有可能重开“黄金窗口”,提高黄金价格——即美元直接贬值。随后在罗马会议上达成了由华盛顿史密森学会公布的协议,美国取消附加税,其它货币增值,黄金价格暂时上涨到每盎司三十八美元,美元又贬值了。   从尼克松讲话到现在,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华尔街的道?琼斯工业指数已经从32.93点跃升到888.95点,对于量子基金来说,又是一个大丰收。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而量子基金却开始悄然撤退。经过香港股市、楼市的投机,投资西德马克,杀进华尔街,量子基金已经从起初的一亿美元变成了近二十亿美元,这还不包括他们在阿联酋、卡塔尔等新兴石油国家的巨额投资,一个庞然大物在黄历的指挥下终于成长起来。   “不必赚到最高点,谁也不是神仙,掐算得那么准。”黄历很随意地翻看着统计数字,脸上带着微笑,“嗯,在股市、债券市场上总是会有风险,我们要拥有金融战争的手段,但从长远来看,投资而不是投机,才是正道。”   “总统的意思是成立一个股份制的国家投资集团,由您来担任顾问。”小桃笑着说道:“您是财神转世,这没人敢质疑。”   “这样啊——”黄历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那量子基金怎么办,萍儿的意思是不是想将它也包括在内,是不是这个意思,话还说得挺含蓄。”   “嘿嘿。”小桃干笑了两声,说道:“股份制公司嘛,量子基金参加进来,并不会减少它的收益,是吧?”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黄历谨慎地说道:“量子基金有好几位大股东,我只是顶个顾问的头衔,领一份干股罢了。不过,我会尽力促成此事的。”   “总统就说您是个深明大义、视钱财如粪土……”小桃立刻几记马屁拍上。   “行了,行了。”黄历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告诉萍儿,出口暂时受到影响并不要紧,美元贬值,美国货看起来是便宜了,但很快就有改变。美国通货膨胀已成定局,工人工资必然上涨,工资上涨就会引起产品价格的上扬,竞争力并没有他们预期中那样会有大幅度的增强。让她相信智囊团,不要因为短期的经济波动而担心。”   “听到您的话,总统就能安心了。”小桃轻轻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还有几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潜艇海试已经结束了,水下连续航行都超过了二十一天,海军最终选择了电化学类型作为装备,而封闭循环柴油机类型的将作为出口。”   “确实是个好消息。”黄历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海军是更注重噪声和隐蔽性,封闭循环柴油机在这方面还逊色一筹,南洋联邦海军因为没有潜艇,所以反潜装备是一流的,肯定经过了不少次测试,才最终做了决定。   “不过,那个封闭循环柴油机类型的在我看来最好还是少量装备几艘,毕竟它的水下航速还是要超过燃料电池的。”黄历思索了一下,说道:“可以在应急的时候进行使用,而且自己在使用过程中也会发现瑕疵,有利于改进。”   “嗯,海军方面也是这个意见,总统就是想听听您的意思。”小桃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看了看黄历,钟可萍对黄历的依赖感只有她们这些离得特别近的人才能感觉到,这种感情啊,还真是说不清楚。   黄历沉默了一下,没有表示什么,最近电话打得少了,主要是他回国后没闲着,在各个地方转了转。在外面不比家里的保密电话,打到总统府总有些不妥,也不好谈什么机密的事情。怪不得小桃被派来向自己请教呢!   “新几内亚岛这几年发展得还真快。”小桃适时岔开了话题,说道:“量子基金好象在棕榈产业投了不少钱吧?”   “总得有个保本的经营吗!”黄历说道:“其实量子基金的投入主要是在高端,对生物汽油和柴油的研究,这也是棕榈油很好的一个发展前途。”   “您看好的准没错。”小桃恭维了一句,说道:“沈哥让我问您一句,他要出访中国了,您有什么交代的?”   “没有。”黄历很干脆地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只是礼仪性的访问,不会有什么实质的成果。”   黄历说得没错,1972年,中国政府曾明确表示,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允许外国人在中国投资,中国也不向外国输出资本。外贸部的一篇文章也明确表示:“社会主义国家根本不会引进外国资本或共同开发本国或其它国家的资源,根本不会同外国搞联合经营,根本不会低三下四地乞求外国的贷款。”   关起门来搞建设可以,但关起门来搞不成现代化,中国的国门必然会打开,但不是现在。      第396章 超越的基础      事情正象黄历和很多经济学家预测的那样在发展,在美元贬值的大前提下,美国工资委员会在新经济政策实施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周,宣布完全承认延期未加的工资增长,确定每年增加工资的标准为百分之五点五。   但即使是这条界线也没有维持住,工资委员会在第三阶段的第一个决定中,便同意煤矿工人增加工资百分之十五。物价委员会也同样不起作用。一开始它就批准两家钢铁公司生产的白铁皮提价百分之七。不到三星期,全国一千五百家最大的公司中有三分之一申谓批准提价,他们的要求被批准和被否决的比例竟达到了二十比一。   显然,美国经济问题的症结在于国内巨大的财政赤字,而不是使美元贬值,再强迫其它货币升值,降低政府预算等国内经济政策来挽救美国经济才是正着。正如同历史上的广场协议,美国的出口贸易并没有得到很大的增长,日元与马克的升值对其经济疲软的状况根本于事无补。   但美元与黄金脱钩,以及南元对美元的升值所带来的对出口的影响,还是给南洋联邦政府敲响了警钟。出口导向型经济应该逐渐进行调整了,一旦美国再次挥舞起汇率大棒,试图重创南洋联邦的经济时,不能再是比较被动的应付了。   是的,尼克松的“新经济政策”是美国战后的第一次单边主义,它切断了黄金对美元捆绑,也同样让很多国家产生了足够的警惕。什么盟国,什么朋友,在国际政治上是不能长期适用的。一切都以本国利益为根本,美国依靠美元可以为所欲为,但如果美元丧失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在此时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货币可以取代美元,那最终会造成世界货币体系的紊乱,世界各国的利益都会遭受重大损失。   也就是说,美国一手导演了愈演愈烈的美元危机,并利用危机胁迫各国接受他们提出的方案,而各国只能捏着鼻子无奈地接受,一些被迫的反抗并不能改变事实。   南洋联邦实行浮动汇率后,又出台了一系列的经济政策,主要是将抑制通胀作为政府的主要目标。并且利用税率和贷款优惠,加大了南洋联邦的产业倾斜,转向主要靠技术创新,靠占领新市场、用新产品满足新需求。当然,低成本竞争的产业还是瞄准了亚洲新兴国家,利用那里的劳动力价格优势,继续与美国和欧洲产品进行有力的竞争。   如果深究历史上“广场协议”对日本经济所产生的难以估量的影响,显然并不全是日元被迫升值惹的祸。日本政府为了要达到经济成长的目的,以调降利率等宽松的货币政策来维持国内经济的景气,这使得国内剩余资金大量投入股市及房地产等非生产工具上,从而形成了著名的日本泡沫经济。也就是说,经济泡沫的最终破灭,才是日本经济进入十多年低迷期的罪魁祸首。   所以说,南洋联邦力求稳定,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哪怕是经济放缓,也不想拔苗助长,以致于积压的问题最后来个总爆发。在南元升值的情况下,出口受到了影响,但也为南洋联邦的企业走向世界,在海外进行大规模扩张提供了良机,同时也促进了南洋联邦产业结构的调整,最终有利于南洋联邦经济的健康发展。   怎样才能超越,使国家蒸蒸日上,因为有了黄历的先知先觉,南洋联邦占了天大的便宜。在美元危机中,别的国家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南洋联邦则迅速出台政策,稳定了经济形势,甚至在之前的布局中,还获利匪浅。   别国在受到影响和挫折的时候,南洋联邦只是稍微晃了晃身子,又继续稳步前进,这就是超越的基础。虽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无疑使南洋联邦避开了惊涛骇浪。这种国际性的大变化,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却不是危险和动荡,而恰恰变成了趁机甩开别人的契机。   而下一个机遇是什么呢?黄历心中已有定数,石油危机,为此南洋联邦已经为此准备了十几年。石油从中东、非洲、苏联等国家和地区源源而来,在南洋联邦被储存起来,文莱的石油管道直接通到了米里和民都鲁的炼油厂,而南洋联邦的地下石油开发已经大部封停,这些储存的和地下的黑色金子将为南洋联邦度过石油危机提供有力的帮助。   一九七二年年底,“国家投资集团”挂牌成立,量子基金和国家股份各占一半,黄历担任首席顾问,总资本为六十亿。而国投集团的第一笔大投资便瞄准了迪拜港,一九七一年随着前英国保护人的撤离,迪拜联合阿布扎比和其它五个酋长国成立了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一个新兴的石油国家。   先行之利,先机在握,一九六九年才出口了第一桶原油的阿联酋还未得到足够的重视,而迪拜港成为贸易之者、时尚之者,成为中东地区的经济和金融中心,在黄历看来是确定无疑的事情。此时进行投资,无论是房地产,还是建筑业,都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对于国外的投资,在国内,黄历则建议将投资放在通讯电子、计算机、生物燃油、环保新材料等科技研究领域。这些项目不同于常规投资,什么时候见到效益,或者见到什么样的效益,都是不太确定的未知数。所以,尽管黄历的眼光令人信服,他也要照顾到其他股东的感情,而只是动用了十几亿的资金。   其余的投资则选择了证券市场,香港、日本、韩国、台湾,分散投资进这几个经济发展势头较猛的地区,整个投资的战略布局才算是完成。   黄历缔造了南洋联邦这个国家,现在,他雄心勃勃,开始为打造一个金融帝国而努力奋斗。      第397章 麻烦制造者      作为南洋联邦高层官员第一次正式访问中国,特别国务卿沈栋是做了很多准备的,但访问并没有使他感到开心,反倒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差距,现在中国与南洋联邦的差距越拉越大,这和领土面积和人口数量没有关系。相反,当车队驶过寂静的街道进入城市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居民仿佛都到别处去了。而且,事先并没有人告诉他会得到毛泽东的接见,好象到了中国大陆,就要随时听从召唤。毛泽东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什么时候召唤,一旦召唤哪怕你饭只吃到一半也得放下饭碗。   其实沈栋并没有要求见毛泽东,正开着会,周恩来突如其来地宣布休会,催他起身,又不告诉他是去见毛泽东。这算什么,完全不顾国际外交礼仪,完全凭个人的喜好,沈栋走得匆忙,憋了一泡尿,一直坚持到会见结束。   果然如黄大哥所说,访问只是礼节性的建交后的行为,取得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成果。沈栋盼着快点结束访问了。   次日早晨,一张主要人物都在微笑的会见照片,出现在《人民日报》第一版上。这个信息是很清楚的:这次访问得到了主席的赞许。如今街道上的人群开始有反应了。沈栋和随员们一露面,人们就鼓掌——当然是合着一个拍子,不过,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会谈本来应该是很简单并且很快便会结束的,但北越在老挝突然开展的攻势,破坏了会谈的气氛。其实,在中美北京会谈的时候,北越人便计划加以破坏,只是那时候美军还未开始大规模撤离,而且为了掩护美军向老挝南部集结所进行的大轰炸使北越的损失很大,才未能如愿。现在美军已经从老挝南部撤出了三个师,尼克松与勃烈日涅夫的最高会谈即将举行,北越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但南洋联邦和美国一直在通过卫星和侦察飞机盯着北越人的军事调动,当北越三○四师的步兵,在坦克掩护下,越过非军事区发动猛攻时,一场旨在沉重打击北越嚣张气焰的联合军事行动也如期展开了。   北越的这次军事进攻是一次炫耀武力的表现,一场闪电战,目的是用苏联提供的新式武器攻占老挝南部重镇沙湾拿吉。从而利用紧张局势破坏华盛顿与中苏两个共产主义国家走向缓和的步伐。   北越的突击部队迅速攻占了十五个边界前哨基地,三天之内,他们又投入了两个师,并在激烈战斗中推进了二十三英里,但凌厉的反击也如期而至,完全打碎了北越的作战计划。   尼克松迅速作出反应,派B—52猛炸北越的河内和海防,这是三年多来第一次空袭这两个城市。国防部长莱尔德警告河内说,B—52出击要持续到北越部队撤出为止。这次攻势“公然”违犯了1954年日内瓦协议,华盛顿决心不遗余力把入侵者赶回去。事实上,白宫当时的心情是既愤怒,又同样难堪。三年来,总统一再宣称战争老挝化已获得成功,而北越的这次进攻无疑打了尼克松一记耳光。   由于害怕可能丢脸出丑,使尼克松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对手。他采取了他称之为“拦回行动”的一个极其惊险的步骤。为了削弱北越军队的作战能力,他下令实行大规模海空封锁,并且请求南洋联邦予以协助。由南洋联邦、美国和越南王国组成的联合海军迅速出动,用飞机和舰炮轰击了海防和北越其它港口,共击沉了北越大小舰只十余艘,并在这些水域布雷。   尼克松不隐讳同俄国人的冲突。他在电视讲话中说:“今天晚上我要专门对苏联讲几句话。我们尊重苏联这个大国。我们承认苏联在他们的利益受到威胁时有保卫自己的利益的权利。苏联反过来也必须承认我们有保卫我们的利益的权利……让我们,让所有的大国都来帮助我们的盟友进行防御——不要帮它们侵犯自己的邻国。”   南洋联邦也发出了最为严厉的警告,钟可萍总统发表讲话,声称“我已命令在北部湾作战的海军,击沉越南民主共和国所有出海船只,并对其龟缩在港口和船坞内的军事舰只进行攻击,以给予这个穷兵黩武的残暴国家以最沉重的打击。而且,这个命令的期限将视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反应再作修改……”   “贵国正在向着霸权主义的深渊滑落,竟然不许越南民主共和国片板下海,贵国总统的讲话是这样的意思吧?”周恩来以非常严肃的态度向着沈栋发问。   沈栋淡淡一笑,没有丝毫惊奇的表情,“没错,是这个意思。越南民主共和国不配有海军,如果他们继续对东南亚的和平构成威胁,军事打击就将接连不断,直到把他们打回到石器时代。而且,难道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   “老挝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正是由于美国的干涉才战乱不断,陷入分裂。”周恩来并不示弱地说道:“美国人要走了,贵国看来是要取而代之,继续阻挠老挝人民统一的正义斗争了?”   “我们不阻挠老挝统一,也一向尊重老挝人民,以及老挝人民所爱戴拥护的国王萨旺?瓦达纳所提出的主张。”沈栋不紧不慢地说道:“所有外国军队撤出老挝,组织联合政府,军队国家化。但越共及其附庸老挝解放阵线已经拒绝了这些合理的主张,非要用武力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也挑错了对手。”   周恩来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愤慨,越共也是最令人头痛的对象。基辛格第一次访华前脚走,后脚他就作为安抚使节去了河内。越共领导人疑心中国要用他们跟美国做交易,给了周恩来好一顿教训。尼克松访华后,周恩来再去河内,遭到了更为严厉的指责,把他气得不知所措,跟他通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如果越南民主共和国停止军事行动,贵国也会做出相应的举动吗?”周恩来稍微放缓了语气。   “这我不好下定论。”沈栋模棱两可地说道:“而且即便是我国总统也不会马上给予答复,她也要征询相关人士的意见。”      第398章 国际风云      北越的这次军事行动旨在制造紧张局势,破坏美国和中苏的缓和。但他们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量,也判断错了国际政治的严酷性。   尼克松——勃列日涅夫最高会谈即将召开,俄国人决心不让缓和的事业中断。这一点在苏联外贸部长尼古拉?鲍托利切夫访问白宫就世界贸易问题交换意见时便已显而易见了。   被请进椭圆形办公室的记者不胜惊讶,万万想不到尼克松、帕托利切夫和阿纳托利?多勃雷宁大使谈笑风生,在谈“友谊”一词在英俄两种语言中如何讲法。一位记者问外贸部长,总统访问莫斯科是否还在日程上。帕托利切夫回答说:“这个,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同时,俄国人力劝河内停止敌对行动,还把克里姆林宫里一处原属沙皇的住所布置就绪,准备供总统下榻。   武元甲的阵亡士兵尸骨未寒,苏美领导人便将大摆鱼子酱和香槟酒的宴席,这样的前景不免使北越人义愤填膺,但是世界上两个占支配地位的大国搞交易是没有什么力量能加以阻止的——苏联人要使人明白的就有这一点。   北越的进攻遭到了持续不断的空中打击,但敌人地面部队的抵抗却很轻微,越是这样,北越人越是心里没底,害怕过于深入而遭到分割包围。而不断的狂轰滥炸不仅使北越的设施损失很大,也使其部队的后勤供应陷入了困难。   海防港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苏联力劝河内停火,而敌人要两栖登陆直捣河内的意图更使北越如芒在背。他们终于停止了军事行动,宣布停火。   从战略意义上讲,北越的这次军事行动收效甚微。他们孤注一掷的赌博,终于失败了。伤亡了几万人,基础设施大部被毁,大小港口陷于瘫痪,这就是北越人得到的战果。但北越宣布停火,并没有使联军立刻停止对他们的军事打击。既然主动挑起了战争,就要承受战败的代价。   想打就打,想停就停,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不付出惨痛的代价,北越就不会清醒。打游击战是北越人的强项,但换成这种正规化的战争,北越人还没有那个实力。   轰炸,轰炸,炮击,炮击,北越的海岸线被完全封锁起来,片板不许下海,南洋联邦说到做到,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越南民主共和国的人民现在所遭到的苦难和伤亡,完全是其穷兵黩武的政府所造成的,应由其完全负责。这是侵略者的必然下场,我们对于军事打击的时间不能定具体的期限,这将视越共的进一步举动以及所表现出来的诚意来决定。”   对于北越的指责和控诉,南洋联邦将责任很轻巧地推到了越共头上,联军的轰炸和炮击却没有丝毫停顿。一次就打服你,等美国人撤出东南亚,南洋联邦便要独自对付好战的北越了。   终于,河内的首席谈判代表黎德寿传话给基辛格,说他已经准备好在巴黎重开谈判,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在苏联的劝说下,看来北越真正求和的时刻已经临近了。   是的,北越不过是个小卒子,他们高估了自己的作用。在他们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时,他们的最大的盟友——苏联,正与美帝国主义握手言欢。   “76年精神号”从奥地利起飞,越过克里姆林大教堂闪闪发光的圆顶降落下来,滑行到迎候的苏维埃主席、部长会议主席和外交部长等人近旁停下的时候,只看到无数美国国旗在锤子镰刀旗的旁边招展。勃列日涅夫没有在场,他等尼克松安顿下来以后再同他会见。当天晚上,美国人是在大克里姆林宫举行的欢迎宴会上的贵宾。次日晨,第一夫人出外参观苏联的学校,红场,著名的莫斯科地下铁道,国营百货商店。她丈夫的照片登在《真理报》头版上在一周的会谈期间,天天如此。   尼克松在“蓝色屏幕”(俄国人对电视的叫法)上露面,他一上来就用俄语“多勃雷维切尔”向观众致意,结束时又用俄语说了声谢谢,再见。在演说中间,尼克松还大量用了俄国人所喜欢听的朴实的格言。   与北京之行不同,这次美苏最高级会谈不只是象征性的。宴会、祝酒、芭蕾舞演出都极其丰盛荣华,但是,这次访问的其正意义,只是在几次会谈中才显露出来。白宫形容会谈是“坦诚和实事求是的”;勃列日涅夫称会谈是“实事求是和讲究现实的。”两国领导人最后不是达成一项协议,而是就某个可能已经谈判过几个月、甚至几年的问题,达成俄美间的谅解。细节问题则由基辛格和外交部长安德烈?葛罗米柯去解决。然后礼宾人员别拿着蓝色和红色的皮面文件夹出场,由尼克松和勃列日涅夫在文件上签字。   美俄两国同意在星际探索方面进行合作,预定于一九七五年实现两国裁人宇宙飞行器在外层空间对接。同意两国共同研究公共卫生、癌症、心脏病和污染等问题。双方都同意停止骚扰对方在公海上的船只。双方承认需要在中欧削减兵力,有必要召开一次欧洲安全会议。最主要的是他们—致同意控制导弹。两国将限制反弹道导弹的部署,在五年内把进攻性导弹冻结在目前的水平上。   两大政府制度之间的分歧,现在有可能在条约中加以表现,而不必形成意识形态的圣战。通过即将举行的欧洲安全会议,俄国将会更接近欧洲大陆而离开亚洲。贸易和技术会继续使两个超级大国更加接近,它们之间的谅解,而不是许多人预言过的一个多极世界的分裂局面,将在来来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成为世界最主要的政治现实。冷战似乎已经过去,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尼克松的努力,尽管他曾是最坚决的一位冷战专家。      第399章 北越的难堪      冷战真的过去了吗?显然不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和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两个阵营除了直接交战以外,在经济、政治、军事、外交、文化、意识形态等各方面都还将处于对抗状态,而且这段时间将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   美苏对抗双方都尽力避免导致世界范围的大规模战争(世界大战)爆发,其对抗通常通过局部代理人战争、科技和军备竞赛、外交竞争等“冷”方式进行,即相互遏制,却又不直接进行武力对抗。   如果说古巴是苏联扶持的金牌打手,插手邻国纠纷,闹得很欢实的话。南洋联邦则早已经脱离了打手这个层次,与美国是平等的伙伴关系。苏联人很清楚,在南洋联邦日益强大的国力军力面前,北越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苏联人也不希望把北越打得翻不起身,因为北越、老挝是苏联人在战略中围堵中国的一环。当然,对北越这次意图破坏美苏首脑会谈的举动,苏联人也很生气,给北越人一些教训也符合他们的心思。   北越求和了,苏联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而中国虽然派出了高炮部队入越参战,但从技术力量上讲,北越还得依靠苏联的萨姆导弹,以及苏联的飞机和坦克。而且常年的战争,使北越民生凋零,基本上完全依靠中苏的援助才能支撑下去。   反观越南王国,在南洋联邦的庇护下,得到了平稳发展的时间。而潘光诞又是黄历的忠实粉丝,萧规曹随,基本上是按着《国路》一书中的观点和结论在发展经济。大量的美援,再加上南洋联邦的帮助,特别是驻扎在越南王国的南洋联邦军队,给潘光诞政府提供了安全的保障,可以大刀阔斧地推进各项政策。   土地改革、招商引资、劳务输出等一系列政策法规的贯彻实施,给越南王国带来了可喜的变化。人民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人心也便日益稳定下来。开办军校,培养新军官,将军队中老旧的军官逐渐替换下去,消除政府安全的隐患,将军队的指挥权逐渐收归到文官政府手中。   稳定是发展的前提,北越在忙着战争,越南王国则在忙着发展,现在两国的经济水平已经拉开了很大的距离。由于羡慕越南王国人民的安定生活,同时也因为联军的狂轰滥炸,一股移民潮在两越边界地带慢慢兴起,并逐渐扩大起来。   脱北者,越南王国对这股移民潮显然是缺乏心理准备的,虽然很快便给这些非法越境的民众起了一个贴切的名字,但起初的安置工作却有些混乱。直到政府作出了相关的指示后,对脱北者的安置才有序起来。   无疑,大量的脱北者给越南民主共和国造成了恶劣的国际影响,从这些脱北者口中得到的北越的信息,立刻成了媒体记者挖掘的大好素材。   而从永隆收容所逃出来的八名混血儿讲述了越共警察残酷虐待他们的真实暴行。长着一双蓝眼睛的十八岁的杜氏青的遭遇显然是八个越战混血儿中最为悲剧的,她让记者看了细椰毛绳在她手臂和腿上勒进她肉而留下的很深的疤痕。为她作治疗检查的医生说:“太可怕了。我简直不知道越共警察是怎样残害这位姑娘的,她身上至少还有几十处伤口仍在化脓。”   “越共警察非常痛恨我们这些混血儿,认为我们为国家丢了脸。”青向记者们讲述着在收容所遭到的体罚和各种残酷的严刑拷打和人身折磨。收容所的主任阮荣强奸了她。由于担心她把那件事告诉其他的混血儿,阮荣便把她单独关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然而,青还是把事情想办法告诉了别人,于是,恼怒的阮荣开始和各种毒刑折磨她。   一天,阮荣把青带到收容所后面的一栋房子里。那里是他私人的住所,与收容所相距几百米。他把青关进了他秘密设立在那里的“蛇窟”,即一间爬满数百条蛇的屋子,进门处用一张从上到下的铁丝网拦住,可以观察到蛇的活动。青被推进“蛇窟”之后,立即遭到了蛇的袭击,身上和脸上许多处被蛇咬中。她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蛇群,凄厉地惨叫着,而荣恶毒地站在铁丝网外观看,直到青在惊恐和蛇噬咬中昏迷过去才把她拖出来。   青并不是被关进那个“蛇窟”的第一个人,也不是最悲惨的受害者,因为那个屋子里都是一些无毒蛇,专门用来残害和恐吓违反规定的反抗者;而在另一间屋子里,阮荣曾把她带去观看处死一个二十五岁的女村民,则全部用的是各种凶恶的剧毒蛇。青看到那女村民被剥光衣服扔进笼里,毒蛇争相进那个女村民的身体,外面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四肢噬咬她的皮肤,几分钟之内她就中每抽搐着死去了。   尽管青一再进行了“悔罪”,哀求他将她放出,荣还是把她关了近三个月,而且每隔一至两天他都要把青扔到“蛇窟”进行折磨。   八名越战混血儿住进了医院。他们身上都带有轻重不同各种创伤,其中有一个只有十岁的男孩子的腿里还扎着一根长钉,他说那是阮荣对他踢石子的惩罚。   报道以夺人眼球的大标题刊登出来,并配上了血淋淋的照片,立刻引起了国际上的关注。起初,越共政府把八名越战混血儿在永隆收容所遭遇的报道斥责为“帝国主义惯用的伎俩”,而后在大量的事实和证据面前,它忽然对此闭口不谈,尤其是美国记者当众出具了几名混血儿伤势诊断书和他们的控诉之时,越共外交部长阮基石居然装聋作哑,无赖地说:“那即使是事实,也绝不是在永隆收容所造成的。”   然而,越共政府这一有损形象的谎言在越来越多的证据面前更显得日益尴尬。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脱北者的讲述,一个专制、暴戾的政权的形象在世人面前清晰起来。      第400章 还有谁是敌人      军事和政治从来都是分不开的两种手段,就算再无耻的侵略也会找个政治上的借口加以粉饰。苏联的统治黑幕没被揭开之前,有多少人相信那里闹过大饥荒,有多少人相信几百万人遭到迫害,被杀害。虽然南洋联邦曾称北越是世界上最为暴戾的政权之一,但信服度并不大。   现在越南民主共和国在有意的推波助澜之下真的陷入了世界舆论的口诛笔伐之中。军事上的失利,轰炸的损失,本身经济的恶化,民众的厌战求平和,长期以来越南王国、泰国等广播电台的不断宣传,终于使北越不得不降低调子,向着求和道路迈去。   北越人失算了,他们没有想到,勃烈日涅夫同尼克松一样需要使自己的名字和限制战略武器协定联系在一起。他们的行动越是逼近美苏最高级会谈,就愈使苏联对打击北越的军事行动作出最小的反应。而北京和莫斯科互存戒心,各自考虑在对美关系中所下的赌注,也小心翼翼地与他们的北越盟友保持一段距离。   此次空前的大轰炸的最终目的是迫使北越人坐在谈判桌前,因为美国政府已经制定出了从老挝的撤军计划,现在谈判比以后谈判要有利。随着美军在老挝人数的缩减,美国人将失去手中同河内打交道的筹码。   美国派出了基辛格,南洋联邦派出了国家安全顾问陈冲会,与北越的黎德寿在巴黎展开谈判。谈判是无情的,与当时的神话截然相反,北越以前一直将自己伪装成被人误解的可怜的改良派,但已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们是死硬的派进派。威吓周围邻国,不惜使用武力来攫取法国殖民者在印度支那的殖民遗产,包括那个不切实际的印支联邦美梦。   这就使得北越人一旦认为自己拥有了强有力的军事地位,就会变得更强硬,死多少人,损失多少财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数字,在中苏的援助下,他们早晚会恢复过来。但一旦在战场上陷于困境,特别是意识到要放弃传统优势游击战术,而被迫与南洋联邦和美国,以及他们支持下的国家进行正规战争时,他们就会变得软下去。   欺软怕硬是北越人的本性,狂妄自大被打掉便剩下了害怕和恐惧。对此,南洋联邦也只是乘美国人之便,付出了些许的代价,便达到了震慑北越的战略目的。对他们来说,任何谈判的协议都不会是长久不变的,最后取决于地区稳定的还是国力和军力的强大,以及坚定捍卫这种稳定的决心。   强大才有和平;坚定才有和平;让对手清楚地知道你的战略底线和你捍卫这种底线的意志和实力,才有和平。战争的规律是,不惜一战才能制止战争;准备一战才能避免战争。战,方能无战。这到底还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世界。   一个国家的崛起首先是意志上的崛起,而一个国家的衰退首先是意志上的衰退。拥有捍卫自己国家利益的坚强意志和坚定的决心,提高国家动员实力资源捍卫自己利益的能力,这是南洋联邦一直以来奉行的对外宗旨。   而南洋联邦的敌人却在减少或者衰弱。印度,战争创伤未愈,饥荒又于七二年席卷而来,英迪拉甘地既要谈判解决克什米尔和几万名印度战俘的问题,又要寻求国际援助以使饥荒不蔓延。而且,她还时刻担心自己下台后会因为实行紧急状态而遭到政治起诉,可以说,内政外交都使英迪拉甘地处于困境之中举步维艰;北越,遭到了联军的沉重打击,不仅弱小的海军损失殆尽,而且几年来的建设成果基本上毁于一旦,国际名声也一落千丈。   特别要说说日本,琉球独立是对他们最大的心理打击,国内政坛由此而陷于混乱,而美元的贬值,再加上亚共体各国的贸易壁垒依旧制约着日本经济的继续增长,外交的突破已成为了日本经济继续发展的至关重要的问题。   面对着国力军力日益强大而又把持着日本输入原料输出产品重要通道的南洋联邦,日本人是打也打不过,翻脸也翻不起。尽管国内反对南洋联邦的呼声很高,但作为政治上层的日本人物,都开始明白,在美国实施附加税之后,与南洋联邦实现关系正常化,消除亚洲国家对日本的敌意才是大势所趋。   进入七十年代,影响日本发展的内外因素已发生巨大变化。一方面,国际政治继续向多极化发展,美国终于放弃了长期以来推行的反对孤立中国的政策,一九七二年尼克松冲击,迫使一贯追随美国的日本政府必须在对华政策上作出新的选择。另一方面,一九五五年以来日本经济持续发展局面即将结束,公害、物价、交通、住宅、城乡问题的普遍化,已成为亟待解决的课题。刚刚成立的田中内阁,正处在这一历史性转折的十字路口。   田中角荣以积极态度迎接了时代的挑战,他在内阁成立的当天就发表谈话说,新政府“在内政方面,将灵活运用现已取得的经济增长成果,谋求国土的划时期性利用,为解决公害,住宅、土地等问题,果断推行以长期性展望为基础措施,充实国民的福利。在外交方面,将继续加深与亚共体各国的交往和沟通,并促使中日两国的邦交正常化,在激荡的世界形势中,强力推进和平外交。”   南洋联邦官方对田中角荣的讲话并没有什么积极的反应,只是在个别民间媒体上刊登了不痛不痒的评论。而另一个相关国家——中国,则立即表示了欢迎。两国的复交工作开始走上了日时议程。   不要光听日本人怎么说的,南洋联邦注重的是实际,注重的是日本国内右翼势力的发展,注重的是日本战后的反省行动,注重的是自己国家目前的和长远的利益。      第401章 等待已久的危机      怎么盖房子、怎么修理引擎、怎么写书,都有专着教导。但是从没见过有这样的一本书,教人如何把一群来自各地的不同移民塑造成一个民族国家,或者如何在战后一片废墟的情况下,建设家园,并养活岛上的人民。   现在可以有写这本书的素材了,一九七四年,南洋联邦人口突破六千万大关,国民生产总值位列世界第四,在美苏德之后,超过了英法两国。在人们普遍赞叹南洋联邦的经济奇迹之时,南洋联邦的缔造者黄历自然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线,研究他的着作开始不断出现。但也有相当部分的人认为南洋联邦的经济奇迹是后发展效应,而后发展效应不可能永远存在,南洋联邦以后的道路才是至关重要的。   所谓后发展效应,是指后发展的国家在经济起飞时期,往往表现出很高的增长速度。这是因为,世界上有很多成熟的技术可以模仿和引进,而不必自己从头摸索。伴随技术引进,过去国内没有的新兴产业部门相继建立起来,产业结构同时向深度和广度发展,经济规模迅速扩大,大量劳动力由农业、传统工业等低附加值部门转向高附加值部门。新产业的建立和发展又创造了新的需求,新的需求反过来又推动了投资的扩大,从而形成了经济整体的迅速发展。   可以看出,历史上五六十年代的日本经济腾飞,七十年代亚洲“四小龙”经济的高速增长,都是后发展效应的体现。   但是,后发展效应不可能永远存在。随着后发展国家与发达国家在经济技术上的差距不断缩小,可供模仿的成熟技术也相对减少,新的产业部门难以象以前那样迅速地出现和建立,需求方面的新陈代谢也不再象过去那样快。于是,经济中有利可图的投资机会便会减少,甚至会出现需求不足、设备过剩、资金过剩等现象。而引起的后果往往是长期的经济低迷。   但依旧沿着黄历设计好的道路在前进的南洋联邦会重蹈覆辙吗?世人在拭目以待,但南洋联邦的领导层却对此充满了信心。限于南洋联邦的人口问题,南洋联邦只实行了十五年左右的固有资本主义国家模式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在战后世界经济复苏的机遇下,在巧妙的争取美援后,为自己积累了财富,也招揽培训了第一代国家的科技人才。   从六十年代开始,南洋联邦便逐步投入大量资金人力,发展高科技,拓展其尖端领域的竞争力。同时,利用先发优势,逐渐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嫁到其他周边落后的国家。   时至今日,南洋联邦的产业结构调整已经基本完成,已经从追赶型经济阶段过渡到自主开拓型经济。由于对国内金融市场的严厉监管,以及对金融衍生品的严格限制,也由于南洋联邦政府专门引导海外投资的机构的高效率,更由于南洋联邦国势的不断增强,国际地位的不断上升,南洋联邦对外投资额始终保持着年均百分之八以上的增长率。   作为沉重的历史结训,日本是一面好镜子,正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追赶时代已经,以追赶为目标建立的经济体制、生产关系以及经营思想等,正面临着深刻的调整。才会仍然延续过去的政策思想和发展模式,没有注意培育自主开拓发展的能力与机制。大量的过剩资本没有与技术创新和产业创新相结合,而是流向房地产和股市,制造出泡沫经济。由此带来了难以消除的后遗症,如大量的银行不良债权,股市疲软,投资信心不足,消费低迷,巨额财政赤字等严重问题。   三十多年的苦心筹划,三十多年的经营发展,终于在一九七四年迎来了巨大的挑战,同时也是巨大的机遇,南洋联邦将从第一次石油危机中脱颖而出,在这场持续三年的石油危机中南洋联邦将一举超越同侪,焕发出夺目的光采。   历史虽然已经改变,但中东这个火药桶的危险性却没有降低,阿以冲突在沉寂了近十年后,终于爆发了。   以色列人在两次战争失利后一直卧薪尝胆,在联合国维和部队的保护下默默忍耐。而美国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大批以色列飞行员在美国接受训练。美国还廉价向以色列提供了四百多辆坦克、二百五十余架新式飞机,并派遣了空军人员参战督战,使以色列空军和装甲部队战斗力大大增强。在这个忍耐期间,以色列还完善了全民预备役动员体制,囤积了大量的装备物资。   而反观阿拉伯国家,则在战后弥漫起骄傲自大的情绪,危机能加强团结,安逸则能滋生分裂。   先说埃及,自纳赛尔总统去世后,继承他的萨达特想要推行新的政策,但却认识到在进行任何改革之前都须先克服思想上的困难,埃及的经济因为纳赛尔的公有制改革已经陷入停顿甚至倒退,而萨达特将要推行的新改革却必定会在部分埃及人里不受欢迎。况且萨达特需要一个平和安稳的环境来进行他的改革,因为联合国维和部队的存在,他也对向以色列发动进攻不感兴趣。   约旦的侯赛因国王则与巴勒斯坦独立组织发生了冲突,因为约旦国王认为西岸地区应该属于约旦的国土,并对萨达特承诺把西岸交给巴独管理而不满,而且,因为叙利亚支持巴独,又造成约旦和叙利亚的不合。   伊拉克和叙利亚同样也关系紧张,黎巴嫩则由于军力过小和内部的不稳定而被排除在外。   现在以色列的周边阿拉伯国家便是这个样子,而一个貌似强大的不团结的联盟是打不过一个精诚团结的看似弱小的对手的。以色列隐忍多年,终于看准时机,在美国人的帮助下向几个对手发起了突然而猛烈的打击。      第402章 以战促和平      此次中东战争美国虽然表面上置身事外,但却在情报、物资上给予了以色列巨大的帮助,而且以色列对此次突然袭击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的。事实上,这种先发制人的突袭方案早在一九六三年便由当时的空军司令魏茨曼提了出来。   魏茨曼认为:由于以色列缺乏战略纵深,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同阿拉伯对手相比,战争潜力十分有限,因此以军在战争中必须争取速战速决,并且尽可能将战火引向敌国境内。而“闪电战”具有代价小、决胜快、效率高的特点,是唯一符合以色列国家安全战略要求的制胜途径。   到一九六五年,经过两年的激烈争论,以军将领最终达成了共识,制定了代号为“焦点”的作战计划。该计划的核心内容就是在战争初期通过先发制人的大规模空袭,在敌方尚未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就迅速消灭敌空中力量,夺取制空权,并全力以赴地投入对地面部队的支援作战。   在这种进攻作战思想的指导下,以色列决心把空军打造成一支现代化的、能够对战争全局产生决定性作用的突击力量。以军规定,空军可以在军费开支和人力资源分配方面享有优先权,还可以从全部志愿参军人员中首先挑选最优秀的青年。其飞行员选拔和训练程序如此严格,以致于一九六六年的飞行学员班只有一个学员毕业,其余全被淘汰。   以色列空军不仅挑选严格,而且飞行训练时间也超出了他们的阿拉伯对手。由于空军的基本战略战术都是进攻性的,以军在飞行训练中非常重视锻炼飞行员的独立作战能力和主动进攻意识。以军飞行员学到的是要象“中世纪的骑士”那样单独去决斗,而不是没有灵魂的“按钮战争”。飞行员还被告知,他们每个人在战斗中的成败都可能对战争的结局产生重大影响。因此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训练中,以军飞行员都怀着极为强烈的责任感。最终要做到以一当十,把以色列有限的飞机发挥到极致。   由于对手是规模庞大的阿拉伯空军,以军的作战计划要求空军必须在一定时间内集中力量,首先消灭主要对手埃及空军,而后立即转移兵力,依次消灭其他对手。这个计划有一个基本前提,即飞机必须能够在短时间内连续出击。这不仅对飞行员来说是极高的要求,同时对地勤人员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问题。   对于当时科技还不太发达,生产效率还不算高的以色列来说,要保障作战飞机能够在有限的时间内出动超常的次数显然困难重重。但以色列人并没有灰心,他们作出了种种努力,比如千方百计鼓励那些从事默默无闻工作的技术人员的士气,并在地方院校组织技术培训,培养所有愿为以色列空军服务的年轻人。   经过这些年的不懈努力,以色列人终于取得了巨大的技术进步,以军地勤人员的维护技术进步如此之快,维修标准如此之高,甚至连美国和法国的技术专家都感到汗颜。   第三次印巴战争的结果也给了以色列人以灵感,他们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两军交战的过程以及所使用的战术。特别是对联军所使用的空军战术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从中汲取了相当多有益的经验。比如在战略指导与作战上,广泛利用电子技术和使用各种战术导弹。   现在,以色列不仅在硬件上作好了准备,在情报等方面也不遗于力,以致于开战之初以军指挥官不仅对当面之敌的兵力情况、驻防地域、战略情况了如指掌,甚至对水源、加油站和仓库等细节情况也都一清二楚。通过美国的卫星,再加上自己的飞行侦察,以军精确地掌握了各邻近阿拉伯国家的空军及雷达站的布署,雷达的覆盖区域及盲区,甚至为飞机低空飞越开罗市区附近的高楼及伊斯兰教寺尖塔都绘制了航线图。   十年磨一剑,以色列人终于开始了凌厉的反击。不战不和的局面以色列人受够了,美国人也受够了,给阿拉伯国家以沉重打击,才能使他们坐到谈判桌前,重新考虑和平问题。   战争前的征兆还是有的,比如联合国维和部队定下了撤出中东的时间表,比如飞往以色列的飞机突然增多等等,但阿拉伯国家还沉浸在以往的战胜中,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哀兵必胜,已成弹丸之地的以色列终于爆发了。   对于战争的爆发,黄历是有预感的,但他并没有向阿拉伯国家示警。因为南洋联邦通过埃及和巴基斯坦,已经与中东其他国家建立起较为紧密的联系,象沙特、科威特等相对温和且稳定的伊斯兰国家,以及象阿联酋、卡塔尔这样的新兴石油国家。对参与进中东乱局的争斗,南洋联邦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黄历也对阿拉伯国家的内斗感到厌烦,对这些国家里激进势力的发展感到了担忧。   战争早晚是要来的,现在来比以后来更好把握,遭受打击的阿拉伯国家或许能够正视现实,使中东和平能走上正常轨道。以色列,巴勒斯坦,作为两个独立的国家都应该存在于世,不管有多少不合理的因素在内。正是由于阿拉伯世界的短视和内斗,使得以色列能屹立于世,而巴勒斯坦却只能在敌人和“朋友”的夹缝中生存。   况且,作为中东国家的主要军火供应商之一的南洋联邦,美国是不可能不与其进行试探和沟通的。南洋联邦借此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以战促和,以战促谈,以战促阿以关系正常化应该是以色列发动战争的宗旨,如果想借此侵略扩张,作为与埃、叙、巴有良好关系的南洋联邦不会坐视不理。   这就是实力,南洋联邦在苏伊士运河战争、印巴冲突等行动中已经越来越表现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东西方对抗又使这种日益壮大的实力即便为美国所顾虑,但却是一个必须要拉拢的强手。      第403章 六日战争      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不住南洋联邦为自己逐利的本质。以战促和平,事情真的如此简单,那世界上也就没有战争了。   中东战争早晚要爆发,与其脱离控制,不如在预期中开始。靴子早晚要落地,与其不知时间地等待,不如瞅着它发出响声。   国投集团在黄历的建议上悄悄从银行拆借巨资,埋伏于石油期货,这笔巨大的收益将为石油的涨价而弥补损失,军火工业也将因为战争的爆发而大获其利。更重要的是,南洋联邦准备已久,视危机为机遇,一举超越他国,傲立于世。   一九七四年五月六日七点四十五分,以色列出动了几乎全部空军,包括从美国购买并转场葡萄牙的拉日什机场加入战斗的三十六架F-4幽灵战斗机对埃及、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一切机场进行了闪电式的袭击。   在整个空袭作战中,以色列犹如一架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其速度、协调、精确程度,令黄历等人也是叹为观止。   以军飞机重复出动速度之快、间隔之短,超过了印巴战争中联合空军,创造了一个新的纪录。每机每天出动八次,同一架飞机在攻击后不到一小时又回到了目标上空,如此高的出动频率,达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   不仅如此,以军还使用了电子干扰飞机配合作战,并使用了法国最新研制的特殊反跑道混凝土浸彻炸弹“点播器”。这种反跑道炸弹是按照以色列空军的特殊要求研制的,有反向火箭自动点火装置和加速火箭点火,能使炸弹在水泥层下爆炸,使弹坑呈现火山口状,很难快速修复。   先打跑道,再打飞机,以色列空军的计划顺利实施,在开战后六十个小时,以色列便击毁阿拉伯国家飞机四百五十三架,其中埃及就损失飞机三百三十六架,叙利亚损失六十一架,约旦损失二十九架,伊拉克损失二十六架,黎巴嫩损失一架,而以色列只损失了二十六架飞机。   在空袭后的一个小时,以军地面部队分三路发起了进攻,阿拉伯国家的军队猝不及防,接连败退。埃军顽强抵抗,并发动了两次反攻,但终因没有空中支援而失败。   尽管以色列作了长期准备,但美国人的默许和帮助依然起了巨大的作用,大量C-141和C-5运输机已经开始飞往以色列,除了补充以色列消耗的装备与弹药以外,美国还提供以色列一些新装备:小牛飞弹、百舌鸟飞弹与托式飞弹,这对战争的进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六日战争,历史再一次重演,以色列军队在这场闪电战中不仅收复了全部国土,而且控制了越过卡梅尔山脉到埃斯雷德郎和加利利山谷的战略公路,解除了阿拉伯人对特拉维夫和哈德腊东部沿海平原的军事威胁,还夺取了巴勒斯坦的一千余平方公里土地。   从十一日安理会通过了“立即实现停火”的决议,到十二日交战双方都接受停火,战争在世人惊诧的目光下结束了。此时,埃及空军已经损失了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力量,其他阿拉伯国家的空军也陷入了瘫痪,以色列的人员损失相对阿拉伯人是很小的,但以人口比例而言,以色列在六天内便承受了美国人几年来在老挝战争中的伤亡比例。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阿拉伯人从惨败中开始正视手下败将以色列,而以色列终于能摆脱庇护屹立于中东。出人意料的是,作为阿以冲突的根源——巴勒斯坦,并没有在战后叫嚣复仇,而是提出愿意与以色列展开对等谈判,以和平方式解决两国争端。   巴勒斯坦虽然宣布建国,但却不为亲以色列的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所接受,不为国际社会所承认。而且在长时间的等待和斡旋中,巴勒斯坦独立组织发现阻碍他们独立建国的并不是以色列,而是来自于阿拉伯国家中的分歧。不承认以色列,便不承认巴勒斯坦,这种僵硬的不切实际的立场已经为巴勒斯坦独立组织所厌倦。   不管阿拉伯国家如何要消灭以色列,在联合国通过的协议以及美国等国家的庇护下,从地图上抹去以色列都是天方夜谭,都是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而有些阿拉伯国家喊着反以的口号,却把吞并巴勒斯坦作为暗中进行的行动,置巴勒斯坦人的利益于不顾。   巴勒斯坦的举动引起许多阿拉伯国家的不满,但在南洋联邦的暗中支持下,在以色列表示公开赞赏并开始正式会谈的情况下,巴勒斯坦国为国际社会所承认,终于初露曙光。   埃及的总统萨达特也厌倦了被阿拉伯兄弟当枪使,“阿拉伯国家里的领导者”这个头衔并没有给埃及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在战争中却首当其冲,屡屡遭到巨大的损失。战争刚刚结束,南洋联邦的运输船便驶入了亚历山大港,随船而来的不仅仅是十几架样机,更有南洋联邦前总统黄历的亲笔长信。萨达特从黄历的长信中悟到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之后不久,他开始领导埃及走向兴旺与和平,逐步摆脱纳赛尔的“军国主义”政策,改变纳赛尔对持不同政见者的血腥镇压策略,消除警察秘密系统。   虽然和平的道路是艰难的,但这是大势所趋,也是人心所向,也只有用和谈的方式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东问题。长时间的战备于人于己都是一种损害,不仅严重影响经济的正常发展,而且使人民的思想处于紧张状态,容易滋生激进主义势力。   萨达特看到了这一点,他的举动是明智的,嘴上不说,但实际已经走上了和平发展的道路。同时,在黄历的劝诫下,萨达特开始动用情报系统,对埃及军队中“安古”小组成员开始秘密调查,调查范围还包括“安古”小组隶属的穆斯林兄弟会。   希望提前的警惕能挽救萨达特被刺的命运,远在千里外的黄历来不及太多的感慨,石油危机已经如期而来,这才是他要加以利用的绝佳机遇。      第404章 在危机中前进      任何一个危机的爆发都有其前因后果,甚至是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沉淀……石油危机也是如此,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中东战争,只是一条促使爆发的导火索而已。   从一九五零年至一九七三年期间,国际原油价格被七大垄断公司人为地压得很低,平均每桶约一点八美元,仅为煤炭价格的一半左右。经过OPEC的斗争,到一九七三年才上升到约三美元一桶。产油国对资本主义旧的石油体系,特别是价格过低很不满。西方世界对石油的需求急剧增长,但是,西方石油公司却不肯对主要生产石油的发展中国家的提价要求作出让步,双方的矛盾日益尖锐,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以巴战争的失利,使阿拉伯国家备感耻辱,同时也就迁怒于支持以色列的西方国家,石油输出国组织决定利用石油武器来教训西方大国。八月九日,石油输出国组织决定提高石油价格,第二天,中东阿拉伯产油国决定减少石油生产,并对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实行石油禁运。   当时,包括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西欧和日本用的石油大部分来自中东,美国用的石油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中东。石油提价和禁运立即使西方国家经济出现一片混乱。提价以前,石油价格每桶只有三美元,到一九七四年底,石油价格达到每桶十二美元,提价四倍。石油提价大大加大了西方大国国际收支赤字,最终引发了战后资本主义世界最大的一次经济危机。   这次石油危机对美国等少数依靠廉价石油起家的国家产生了极大冲击,加深了世界经济危机。在持续三年的危机中,美国的工业生产下降了14%,日本的工业生产下降了20%以上,几乎所有工业化国家的生产力增长都明显放慢。1975年的经济增长率,英国为-0.5%,美国为-1.75%,德国为-1.35%,日本为-3.25%,而南洋联邦虽然同比下降,但却保持了4%的正增长率,为世界各国所瞩目,纷纷研究南洋联邦的应变措施,却发现想依此而行已经为时已晚。   南洋联邦早就成制定了一系列雄心勃勃的原油储备计划,已经进行十多年的精心准备,从六四年开始,每年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三作为建设或扩充储备设备的积累基金,从一九六八年起,又连续搞了四个大的储油建设项目,使政府的储油能力在七三年达到满足一百八十天的消费量。   同时,南洋联邦力争能源进口多渠道化,能源应用多样化,从中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大量进口煤炭,开采天然气,用其逐渐替代石油。而核电、水电的发展作为替代石油能源的一项重要举措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几内亚岛、婆罗洲的两座核电站已经于七二年建成供电,另有十几座水电站也运行正常,这一系列举措使得南洋联邦的能源消耗结构中,石油从六五年所占的百分之六十五,到七三年已经下降到百分之三十六。   雄厚的储备,再加上早有准备的措施,使得南洋联邦在其它国家陷入石油恐慌的时候,迅速稳定住了阵脚,经济得以持续发展,并且在有些产业上有所突破和促进。   经济型汽车一直不温不火的状况被打破,迎来了一个销售高峰,并持续热销;节能产品和节能技术得到了飞速发展,比如“连铸”新技术,使一吨粗钢的石油消耗量从一百二十八公斤下降到五十六公斤;较少依赖石油的工业行业,比如汽车、半导体、集成电路、电子设备、数控机床等电子化机械设备得到了国家进一步的财政支持,这样不仅可以减少石油冲击,还能避开东南亚新型国家的追赶;南洋联邦造船业已经稳坐亚洲第一的位置,油价的持续攀升,使造船业界不断接到采油设备的高价订单。两座海上钻井平台的订单,再加上浮式储油船的订单,总价值超过十八亿美元,南洋联邦造船业反而在高油价时期得到了好处……   政府借危机成立了产业资源部,又集中力量组建了一个包括天然能源、矿物能源和新能源资源三个开发分部的能源开发研究院,该院集科研、经营、人事管理权于一身,大大提高了新能源研究、开发、经营的效益,更重要的是,政府通过对该院的染指加强了对新能源开发的宏观指导,并能掌握新能源开发的最新信息和技术。同时也大大调动了科学家们开发新能源的积极性。   在油价高企情况下,南洋联邦政府毅然下调能源特别消费税及石油进口税,从国投集团在石油期货的获利中抽出大部分,由国家财政补贴一部分,用以减轻国内消费者负担,这样便能使加油站的汽油的零售价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限度内。   西方各国因为这次石油危机,普遍强烈感到了石油对各国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的重要性。在美国倡议下,十三个国家聚集于华盛顿,召开石油消费国会议,决定成立能源协调小组。后来成立国际能源机构,该机构的主要职能是促进其成员国建立应急石油储备或称战略石油储备;协调突发事件引起石油供应中断时成员国之间的石油调配问题。当然,这些举动都属于事后诸葛亮,想在短期内取得效果是不太可能的。   而南洋联邦不仅在石油期货上获利丰厚,更在危机中看到了难得的机遇,组织了多国建筑大军,大举进入中东产油国。   石油涨价了,随着石油美元滚滚而来,中东产油国将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资金投入和超过寻常的建设规模,开始全方位的经济大开发。现代工业、沙漠农业、现代化城市、高等级公路等等,这块大肥肉被南洋联邦及其合作伙伴抢先吃到了嘴里。在沙特阿拉伯,单是电力项目,南洋联邦电力总公司就获得了十余年的价值超过百亿美元的大订单。   在危机中前进,在危机中超越,南洋联邦的发展势头已经不可阻挡。      第405章 超越的条件      中东因为石油而富,南洋联邦因为黄历而强,在石油危机中继续展现发展的南洋联邦引起了世界的瞩目,深入研究之后,又使黄历的形象更加清晰。   三十多年的发展之路,在基础不如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条件下,按照现在的增长率计算,到一九七八年,南洋联邦的国民生产总值(GNP)将跃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   此时,西方国家和日本等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都陷入了经济危机,这次经济危机不同于以往,呈现出以滞胀即生产停滞或缓慢发展和通货膨胀现象的特征。一般来出现经济危机时市场需求减少,消费低迷,导致物价指数下降,CPI降低,而高速通货膨胀的现象是不会出现的,除非某些特殊因素,比如战争、滥发货币等。   滞胀经济危机现象引起世界各地经济学家和史学家的讨论和争执,经济学界和史学界迄今众说纷纭,试图解释和解决膨胀危机现象,“正如没有一个认真负责的医生现在能够告诉你根治癌症的办法,对停滞膨胀这个现代病症,经济专家们现在也没有能够就一种令人满意的医治办法达成一致意见。提出的对策都有很大的争而且许多对策产生的副作用比病症本身还要糟糕”。   危机年代里碰上高通胀的问题,情况就变得尤其恶劣,百业萧条,原料价格上升导致企业成本上升,大部分中小企业举步维艰面临停工半停工破产倒闭的危险,失业率大幅上升,工作没有保障,工资会福利会缩水减少,而且手中的钱因通胀而变得不值钱。捂紧钱袋子不敢消费,除了基本的生活花销外,其他的消费市场必定萎靡,进一步加剧了萧条。   在亚洲,这场经济危机主要发生在日本,南洋联邦由于有亚共体国家的市场,情况虽然并不严重,但也做出了相对的反应。一方面以抑制通胀为主要目标,紧缩货币供应;一方面配合全面减税的方法来刺激商业投资;另一方面加大投资,包括在科研开发和军事扩充上的巨大投入,以促进经济发展。   同时,南洋联邦政府鼓励企业减量经营,抑制企业规模的扩大,同时加强技术改造与设备更新。生产能力数量扩大的投资占设备投资的比重连年下降,经过技术改造,南洋联邦企业的生产成本大幅下降。这样,南洋联邦既有效地抑制了生产过剩,同时又增强了企业的国际竞争力,顺利地渡过这次世界经济危机。   当然,在实行这些经济政策并收到成效之前,世界各经济学派都对此表示怀疑,甚至嘲笑这是“巫毒经济”、“涓滴效应”……但南洋联邦的经济在七五年六月开始急剧衰退,并在十月份降到谷底后便开始回升,并于七六年年初开始了戏剧性的复苏。   当然,一些批评家却认为,南洋联邦实行的政策属于古典的凯恩斯经济学,并认为他们的经济成长并非减税造成的,而是政府大幅度投资和支出的结果。   不管别人怎么说,南洋联邦确实在经济危机中迅速恢复过来,并通过增大投资和支出的办法进一步推进和普及了全民福利和教育设施,同时在产业结构调整上日趋完善。   1973年经济危机看似是由石油危机引发的,但是根本原因是支付力过剩所引发的通胀危机。由于布氏体系是以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让美国有了无限的逆差可能,并且美国也希望通过这样的地位来主导世界经济并通过无限的支付能力来转移自己的通胀压力(货币流出,货物流入)。   但问题是世界经济总量是一个常量,但美元是可以通过印刷机不停增加的。如此做法只可能会导致美元灾,并且美国可以通过逆来转嫁通胀,那就意味着各国都要为美国经济买单,但是当通胀超过一个临界点时,世界范围内的大萧条将不可避免。   作为走出危机的领头羊,南洋联邦备受瞩目,连带着黄历和钟可萍等领导人也水涨船高,被研究,被分析,其中尤以黄历最为引人关注。   但此时的黄历却远离了喧嚣的都市和纷杂的议论,正与家人和朋友在民都岛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我的好四哥哩,你再看看哪里有发财的机会,那个什么高科技啊,见效太慢啦!”凌雪摆弄着手里的大哥大,很有些不太满意地说道:“这个东西没有的时候老想着,有了还真不是那么让人兴奋。”   “贪心不足蛇吞象。”黄历翻了翻眼睛,随手拿过一顶草帽盖在脸上,“不想看你一副财迷的嘴脸,石油期货都赚翻了,还不满足,真是——”   “把人家说成财迷,嘿,我可不比你捐的钱少。”凌雪撇了撇嘴,冲着旁边慕容辰说道:“那个图书馆,咱们捐了几个了,三个还是四个来着。”   “三个。”慕容辰正专心地把自己往沙子里埋,头也不回地说道:“四哥是四个,咱们总不好抢总统的风头吗!”   “别,别给我面子,你们使劲抢才好呢!”黄历有些不屑地说道:“这样的借口也好意思说,阿雨,阿雨——”他脸上盖着草帽,伸手在旁边划拉,抓住了一只柔软的手,说道:“咱俩划船去吧,和这两个家伙离远些。”   “我不想动,暖洋洋的睡一觉再说。”何梦雨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黄历有些纳闷,这声音和拉着的这手的距离有些不对呀,他伸手掀开草帽,发现拉着的竟是凌雪。   嘿嘿,凌雪反手抓着黄历的手腕,一脸的坏笑,“想跑,告诉你啊,没门。不把我打造成世界第一富豪,跟你没完。我都一把年纪了,时间可是不多了。”   “却。”黄历用力甩开了手,不满地说道:“你就不能象我这么高尚,为国家为人民多想一些,光惦记着自己的腰包。你咋不和阿辰离婚,是找个阿拉伯老酋长,他们有石油,可是发了大财。”   “嗯,这倒是个办法。”慕容辰在沙子里只露出头,在旁应声道。      第406章 长远的规划      碰到无赖,而且是超级无赖的感觉让黄历感到很无奈。都说是夫唱妇随,到了慕容辰两口子便整个颠倒了过来,慕容辰把凌雪奉为女王,言听必行。   “龙年哪,龙年快到了,可别辜负这好年头啊!”凌雪在黄历耳旁聒噪着。   “别烦我了,管它什么年呢!”黄历一骨碌爬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微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概全世界的华人都对龙有特殊的感情,崇拜龙也是一种很普遍的倾向,往往认为龙年是吉利的年头。龙年的出生率也高一些,人们认为在龙年出生、属龙是很幸运的。   但一九七六年的龙年对于中国来说,却是天灾人祸交错频降的一年:周恩来逝世;吉林降陨石雨;天安门事件,群众遭到镇压;朱德逝世;唐山大地震;松潘、平武大地震;毛泽东逝世……   “地震哪!”黄历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不仅是自然界的地震,还有政治界的地震。   “地震?”凌雪不明所以,摆了摆手说道:“好啦,好啦,捐多少你说。”   黄历鄙视地白了凌雪一眼,拿了罐饮料走得远远的,坐在沙滩上独自想着心事。   如果把中国当代历史比喻成时间隧道的话,那么中国这辆列车应该是从一九五七年驶进愈来愈黑暗的“左”的山洞,直至一九七八年才从漫长的阴影中驶出来,现在离这个历史转折点是越来越近了。   当然,这是中国历史的转折,是人民思想的转折,也是南洋联邦发展的转折。中国这个潜在的大市场,众多的廉价劳动力,将为南洋联邦的发展提供一个中继加油站,一个新的投资地,能够解决国际竞争越来越激烈,国际市场越来越狭小的问题。   从“文革”的锁国状态中走出来,并不是一朝一夕使能够完成的,正视中国的改革开放也需要时间的来观察,而这段从怀疑到试探,再到大规模进入的时间,对于南洋联邦来说,已经足够捷足先登,先行占领了。   资金、技术、管理经验、设备等等,对于改革开放之初,要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来说,正是最需要的东西。而南洋联邦恰恰可以及时地提供这些,从而为日趋饱和的投资和消费找到宣泄的渠道。   先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再向技术密集型和资金密集型过渡,这似乎是近现代每个国家必然的发展道路,中国也不会例外。但这个过渡期会有多长,谁也说不清楚,包括黄历在内。但能走上真正的发展道路,在前进中付出代价,交出学费,也是值得的事情。   大的战略如此,具体的行动还要等几年,黄历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大致的计划,但几个字眼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散。唐山大地震,唐山大地震,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皱起了眉头。   ……   “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有着悠久的传统友好的历史,两国人民切望结束迄今存在于两国间的不正常状态。战争状态的结束,中日邦交的正常化,两国人民这种愿望的实现,将揭开两国关系史上新的一页……”   黄历有些不屑地一笑,将报纸扔到一旁,什么一衣带水,什么悠久的传统友好,如果只是外交辞令还好说,中国人可千万别把这话当真。   中日邦交正常化,显然受到中美关系改善的重大影响;而它这么快宣布两国间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又走到中美关系的前面去了。   田中角荣正在逐步实现自己的施政计划,经济危机的爆发使日本这个完全依赖石油进口的国家遭到了沉重打击,出现了严重的经济萧条,导致了外汇的大量外流。同时,过于依赖美国市场的经济发展模式也缺乏弹性,出口经济大受影响。而南洋联邦主导的亚共体一直对日本紧闭大门,也使其开拓亚洲市场的设想无法实施。   而田中角荣为解决日趋严重的空气污染、交通堵塞,住宅紧张、城乡人口过密过疏等问题,重新焕发日本经济余力所进行的列岛改造计划进行也不顺利。田中错误的地估计了形势,选错了实施计划的时机。   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追求利润,列岛改造虽然从长远来看有其合理性,但却不能给资本家带来现实可见的利益。因此,改造计划刚一实施,便遇到种种阻力,特别是工厂迁移和新建城市事业迟迟没有进展。相反,主要城市的地价,一年内竟然上涨了百分之三十,城市与土地与住宅问题更严重了。   直接影响列岛改造计划得到还有石油危机,这给予石油全部依赖进口的日本以沉重打击。石油涨价后仅仅两个月,日本国内的石油价格便上涨两倍。它与地价上涨象结合,严重影响了工业生产和国民经济生活,一场抢购日用商品,哄抬物价的风潮,迅速从城市刮向乡村。“狂乱物价”激起人们的极大不满,冷却了对田中及其内阁的热望,田中角荣又面临着政敌的挑战。   对此,黄历冷眼相看,亚洲的经济霸主已经没有日本的份了,但日本老老实实的便罢,如果再想有什么军国主义的苗头,南洋联邦将联合亚共体国家给予日本以沉重打击。靖国神社,南洋联邦的情报人员在关注着那里,只要日本敢将被盟国远东军事法庭入罪和处决的甲级战犯供奉起来,南洋联邦便会发动一场抵制并制裁日本的大行动。   尽管日本人辩解靖国神社已和军国主义没有关连,只是一座普通的宗教场所,民间人士在神社内对军国主义的祭祀只是个别人的立场。靖国神社实际上并不具有任何影响力,充其量只能成为怀旧右派的纪念碑。   但黄历并不这样认为,在靖国神社,往往有日本二战退伍老兵在此举行各种悼念活动。他们身着二战时期日本旧军装,举行列队示威,口呼军国主义口号,因此,靖国神社恰恰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的精神圣地之一,绝不能掉以轻心。      第407章 风光不再的日本      中日友好,某些中国人在谈到中日关系的时候,总要重复一下中日友好的调子,然而,历史与现实非常明确的证明,中日友好的提法是缺乏事实根据的自欺之谈。   综观中日两千年的交往,中国与日本之间,中国人民与日本人民之间从来没有过平等友好的关系。宋朝以前,日本称臣于中国,而中国人毫无保留地传授文化与技术,特别是在唐朝,日本人多次派人到中国求学,而中国也有鉴真东渡等。从明朝开始,则是日本人对中国不断侵略、破坏,不断残杀中国人的历史。中国强盛时,日本人是中国人的门生,而中国人奉日本人为上宾;中国衰弱时,中国人却沦为日本人的刀下鬼。   中日之间过去没有过友好,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违背事实提出中日友好的虚幻概念,只能是误国误民。   日本人就是那样的德性,落后时貌似恭顺,一旦先进了,便趾高气扬,不可一世。长久的历史事实,已经让日本人的行为方式显示出了惊人的一致性。日本人使用的种种手段可以说是老一套,可有人总是上当,原因就是因为没有根据日本人的特点来揣测他们的用心,并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意志和品德来度量日本人。   二战后,日本对美国千依百顺,连天皇也每天早晨起来就去给麦克阿瑟鞠躬行礼,获得美国的信任,以从中国和亚洲掠得的资金购买设备和获取先进的技术,如汽车、电器、半导体等。一旦感到羽翼丰满,就开始看不起美国人,把美国的工程技术和管理水平说得一无是处的《日本敢于说不》就是一个例子。   然而,美国在计算机方面取得的巨大进步把日本远远抛在后面,而南朝鲜等生产的随机存取芯片也侵蚀了日本的市场占有,这无疑是给那个狂妄无知的索尼总裁打了一记耳光,他曾狂言日本的一兆位的存取芯片能打破美苏的战略平衡,认为日本人的智力无与伦比,殊不知日本不过是在做计算机里最简单重复的一个部件而已。而后,这个日本人在藐视中国人之余,又对美国人毕恭毕敬了,连声说他不反美国,他最佩服美国人。   大陆的言论一向诱导民众,认为日本人其实跟中国人差不多,他们的暴行只不过是因为受了军国主义的灌输。显然,这种将一切归咎于军国主义的说法颠倒了因果。日本的残暴由来已久,从中国历史看至少可以追索到明朝的倭寇,如果从日本本身的历史来看,嗜杀的血腥特质其实是其文化固有的一部份,军国主义的产生实际上是这种特质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必然结果,而不是相反。   对于黄历来说,日本未来的发展道路只有两种选择。承认日本对中国和亚洲犯下的罪行,与军国主义划清界线,放弃其征服亚洲乃至世界的野心,争取亚洲人民的谅解;反之,美化日本的罪恶,对下一代灌输军国主义的“光荣”,以在未来适当的时机全民发动、东山再起,以铁血武力扫荡亚洲,将一切与日本有仇的民族斩草除根,建立“东亚共荣圈”。   现在已经有迹象表明,日本有可能选择的是第二条路。这里的原因一是日本固有的顽固;二是因为日本在二战中损失极小而获利极大,而且包括众多罪大恶极的战犯都没有受到惩罚。   强弱本来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日本通过侵略使自己变强而他人变成极弱,奠定了其今日繁荣的基础。如果日本处处把自己当成亚洲在经济和文明方面的领袖,如果承认侵略有罪,就得象德国一样向受害国赔款,象德国一样象向受害国谢罪,就必须彻底放弃日本人优越、日本人应当统治亚洲的“信念”,就会动摇日本社会经济和道德的根基。象日本这样的民族,如果没有受到沉重的教训是绝不可能自动反省的。从日本看来,打一次大东亚战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利益,又怎么能否定战争呢?   正因为如此,黄历一直对日本存有极高的警惕之心,并将这种观念灌输到自己的接班人,以及亚洲受到日本掠夺和屠杀的国家。德国是一个好榜样,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标杆,黄历及南洋联邦政府对日本的指责便显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只有坚持不懈地进行渲染和宣传,日本威胁论、日本军国主义复活论才能被别的国家所认同,即使是谎言,说一千遍也会变成真的。南洋联邦已经取代或者部分取代了历史上日本在亚洲的地位,这是至关重要的条件。国际政治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没有超过日本的实力,就不能阻止美国对日本的全力帮助。   田中角荣倒是想与南洋联邦搞好关系,但他无力阻止根深蒂固的军国主义思想在日本的存在和发展,而这恰恰是南洋联邦最为看重的事情。从黄历到钟可萍,再到沈栋,整个这一批人,对日本人的仇恨是难以磨灭的。即便是美国力争使这两个国家的关系融洽,南洋联邦也并不买账,甚至对美国的宽大表示不满,抨击美国对日政策的言论也不绝于耳。   又是一年的八一五纪念日,南洋联邦再次邀请日本首相参加,每年都是如此,每次都使日本全国舆论大哗,认为是对日本的侮辱。这就是日本人对其侵略战争的认识,由此可以看出,黄历和南洋联邦政府的反日排日并不是偏激之举。   南洋联邦的第一艘自制核动力航母于一九七五年八月十五日开出了船坞,作为对八一五纪念日的献礼,意义非凡。而且计划中的第一次海试便是访问琉球,作为对日本的威慑,无疑又令日本人感到忿恨不平。   就是要刺激小日本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南洋联邦从不害怕日本人,反倒是日本要处处受制。老实听话吧,小日本,现在不会再有你们的风光。      第408章 科技投入和藏富于民      一九七五年,南洋联邦已经完全走出了经济危机的阴影,完成了产业结构和能源结构的调整,并且开始收到了实效。外界对南洋联邦经济政策的议论算是尘埃落定,开始深入研究其中的原因。   南洋联邦的经济发展,无疑也带动了亚共体各国的前进,本来这次经济危机便是西方重于东方,而这些国家近水楼台先得月,随着南洋联邦的政策调整,他们也逐渐走出低谷。别的不说,单单是亚共体联合建筑公司便在中东捞到了大量的订单,发了财的石油国家开始的大规模建设也让参与其中的亚共体国家发了一笔小财。   作为亚洲的第二梯队的四小龙,韩国、越南王国、马来西亚、香港地区,发展的势头再度兴起,第三梯队泰国、印尼、菲律宾、巴基斯坦等国也正在摆脱贫困,呈现出好的发展趋势。   橡胶、锡矿、棕榈油、稻米这四个联合体,在国际市场上已经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基本拥有了左右这些商品价格起落的能力,这使得亚共体的整体实力大幅增长,确保了这几种资源类产品能为各成员国带来稳定持久的收入。   谁与南洋联邦关系更友好,谁学南洋联邦学得更彻底,谁的经济发展便会少走弯路,谁便会从南洋联邦得到更多的指点和提携。三十多年的历程,以及已经展现出的结果,无疑向人们证实了这一点。   越南王国、韩国,是与南洋联邦最铁的两个国家,一向唯南洋联邦的马首是瞩,结果怎么样,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印尼,苏哈托很理智地结束了与南洋联邦的敌对,由此带来的结果便是经济增长,国内贫穷人口得以减少,生活质素得以提升。巴基斯坦,几乎是靠南洋联邦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印度,虽然失去了孟加拉,但事实上却占领了克什米尔,打着联合国的旗号,正在向彻底解决克什米尔问题迈进。   这一切都使南洋联邦当之无愧地成了亚共体的盟主,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对外经济援助的不断增长,南元成为国际货币已经不可避免,起码在亚洲,作为通用货币已经为各国所认可。   再反过来看看南洋联邦的敌人,日本经济正陷于经济危机之中难以自拔,美国市场的低迷,石油等原材料的涨价,以及美元的贬值极大地打击了日本的出口,而亚洲市场还紧闭着大门,使其在短时间内无法重拾发展势头。   另一个敌人——印度,则可谓是天灾人祸不断,印巴战争失利后,一场严重的灾荒又不期而至,使1.8亿人口面对饥荒的威胁。而令人讽刺的是由印度一手导演的战争让滞留在印度的孟加拉难民每个月就消耗掉印度一亿美圆,这更使印度政府的财政雪上加霜。由于需要进口大宗粮食与原油,加上石油危机的爆发与国际金融因尼克松危机冲击而剧烈动荡,由此导致的外汇短缺终于使物价飞速上升。而由此引起的投资不足又使工业增长下降了近50%,经济实质遭遇了大衰退。   印度民众的不满情绪终于在反对党的鼓动下于一九七五爆发了。仅仅在反对党领袖所在的古吉拉特邦的骚乱中遭遇警察射杀的人数就达到两百多人,与之同步的印度铁路大罢工让当时的印度经济实际陷入了瘫痪,最后在警察也开始暴动并与前来镇压的军队交火的时候,骚乱与不安到达了顶点。   南亚霸主的美梦已经被南洋联邦击碎,印度又陷入了政治混乱,经济衰退,社会动乱的困局之中。追根溯源,南洋联邦的打击是一个不可低估的因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虽然南洋联邦一直没有这么提过,但其实施的政策却明白无误地向世人表达着这种意思。强国必霸,南洋联邦也没有倚仗实力对亚共体成员国颐指气使,但对敌人却毫不留情,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霸气。   核动力航母,原子弹和氢弹,正在研发的第三代战斗机,静音潜艇,三大舰队,各种型号的导弹,以及优秀的、畅销的常规武器,南洋联邦作为亚洲第一的军事实力,已经无人能敌。而随着美国的收缩战略,在亚洲地区则更为倚重南洋联邦的力量来维持平衡。也就是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美国即便想打压南洋联邦也没有实施的可能。   但南洋联邦还有一个现象令人感到奇怪,从一九七零年开始,虽然经济增长率得以稳定保持,可南洋联邦的外汇储备却增长缓慢。美国经济学家詹姆斯经过了长期细致的研究后,或许得出了一些正确的结论。   “南洋联邦的国家财富一部分用于了对内投入和对外投资,一部分通过减税和福利还给了人民。看看南洋联邦银行的个人存款,便知道他们不缺钱,只要政府能够保持公信力,他们可以随时从民间调动大量的资金。反观美国,个人的存款几乎是零,这使得美国爆发经济危机时,民众的承受力远不及南洋联邦,社会的稳定性极易受到考验。而南洋联邦对内投入主要集中在军事、教育、福利和科研上,通常来说,科学研究特别是基础研究领域的创新在短期内很难获得经济回报,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但一旦取得突破,所取得的效益将是难以估量的。而且,我们还不能忽略南洋联邦民间资金对科研的投入,比如量子基金,已经是连续第六年保持对计算机和通信研究的投入增长。从另一个方面我们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南洋联邦重视科技创新,却对金融创新十分谨慎,显然,他们还需要向美国学习这方面的经验。”   科技创新需要扶持,金融创新需要监管。虽然金融创新很容易在短期内获得暴利,但资本的逐利性会使得虚拟经济迅速膨胀,大量资金涌向短期可带来暴利的金融衍生产品。经济的虚拟化程度越高,风险越大,极容易导致危机的大爆发。   向美国学习,狗屁,学你们怎么陷入次级贷危机吗?      第409章 回报的年代      如果说黄历的十几年执政是开拓阶段,那么钟可萍的十年任期则是巩固和定型期。七六年的总统大选又要开始了,民主进步党准备推出沈栋和北苏门答腊州的前州长米南加保作为正副总统候选人。尽管在这十几年里,其他党派也有不小的发展,但南洋联邦的发展和稳定依然是民主进步党的最大优势。   民众要的是什么,从起初的温饱已经升级到了更高的要求,对此黄历和钟可萍,以及沈栋都是心知肚明的。国家的各项建设已经基本完成,发展的道路也已经被民众所认可,一个科学稳定的民主政权的架构的完善便摆到了黄历等人的面前。   人不是神,也不会再有象黄历这样熟知历史的领导人出现。即便以后的国家领导人也是英明睿智,但也难免会犯错误。为了避免因为个人的原因而使国家遭到巨大损失,集体领导便是最佳的选择。   事实上,从钟可萍执政的中后期,这种工作便已经在进行了。总统的权力在削弱,宪法的修改已经通过。总统的执政期被定死为两届,也就是十年;总统对外进行战争的权力受到了制约,必须得到上议会的多数通过;总之,以后南洋联邦的总统不会再象黄历那样拥有几乎不受限制的权力,牵制和限制是保证国家重大决策必须得到集体多数的认同。   基础已经牢固,便是黄历等人几十年来制定并完善的稳定持续、行之有效、为国民拥戴服膺的治国方略。再加上不断进行的政治制度的完善,开拓进取精神的深入人心,南洋联邦以后不论政党如何轮替,政府如何走马灯似地换届,甚至遭遇战争重创,他仍然是一个巨人,不会倒下去,不会萎靡不振。   可以说,是黄历和他的亲密战友以高瞻远瞩的眼光和博大的胸襟、非凡的能力为南洋联邦创造了未来。他们建立了这个国家统一的经济基础和经济发展之路;建立了既重视优秀传统,又有开拓进取的民族精神;以灵活机智、游刃有余的外交周旋于各种势力和危险之间,为南洋联邦人民争取了最大的生存空间;他们以教育为百年大计,从儿童抓起,以研究进取的高等教育全面升华提高,全方位地培训了高素质的国民,在科学技术上后来居上;他们真正体恤民众,注重民生,并没有以权贵攫取天下财富以为己有,而是下大力气实行社会福利,缓解阶级矛盾和缩小贫富差异,并且保证每个公民幼有所养、长有所用、老有所依,避免饥饿和赤贫,从而保证了社会的稳定;他们以法律为准绳、致力于建设一个高效率的廉洁的政府,并取信于民……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全部都实现了,但目标已经确定,南洋联邦这艘航船正迎风破浪,向着伟大而光荣的目的地奋勇前进。   黄历的铜像,由民众自发捐款在坤甸首都广场树立起来,在他执政时,还没有这种待遇。但随着国家的蒸蒸日上,他在国内和国际上的声望却日益上涨。可见使人伟大的不是权力,利用权力和影响所做的事才是伟大的真正标志;使人受到拥戴不是自封的这个称号,那个荣誉,而是能经受时间考验的各种事迹和影响。   国父,这个称呼并不是在他握有重权的时候叫得最响,反倒是在国际风云变幻时,南洋联邦巍然屹立时,才被人们真正认可。   而黄历也确实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六座总统图书馆只是他留给人们的一部分贡献,对南洋联邦的人民来说,特别是对广大的华人华裔来说,百年的苦难海外移民史划上了一个永久的句号,他们这些游子挺直了腰杆,成了这个国家,这片海外土地的主人。而在这几十年里,象他们一样的海外游子不断从四方迁移而来,吸引力不仅仅来自于经济方面,更有教育科研、民主权利、公平自由的氛围,以及作为一个强国之民的骄傲和自豪。   畅通无阻的免签证已经达到了几十个国家,美洲、欧洲、亚洲、非洲,南洋联邦的影响所至,为其公民打开了一条条通向世界各地的道路,为其公民赢得了尊重和羡慕。   一九七六年,南洋联邦自己制造,自己发射的“飞凤一号”海洋监测卫星成功上天,标志着南洋联邦继美、苏、英、法之后,成为第五个拥有侦察卫星的国家。   自己有才是真的有,南洋联邦不排斥外来的技术引进,但最终消化吸收才是目的。这颗运行在高度为一百五十公里轨道上的卫星能分辨在南洋联邦海域航行的面积超过五平方米的船只,也就说,几乎所有船只都逃不过南洋联邦海空军的眼睛。   科技结出硕果不是偶然,也不是天才的灵光一瞬,而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投入和研发,南洋联邦的钱没有白花,将科技创新列入国家顶级发展战略之中,时至今日开始收获的季节了。   华人的聪明才智并不逊于其他任何国家的人,无论文景之治、贞观之治,炎黄子孙是何等骄傲,再看海外华人在任何国家的奋斗史,都无不让他人刮目相看,就是诺贝尔获奖者的名单中也少不了一长串华裔闪光的姓名。海外华人勤劳优良的作风和所向披靡的智慧,对南洋联邦来说,才是一笔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宝藏和财富。   祖宗传承下来的优良传统和道德,以及过人的智慧,整个华人世界都有。这笔巨大的人才储备库从建国初期,黄历便始终加以关注,想尽办法吸引他们来到南洋联邦贡献自己的才智。   人才来了,并不是万事大吉,聪明才智要有发挥的合适的土壤,还要加以引导,特别是建立一种高明的制度,一种使每一个似乎是不太高明的普通人把自己的才智都充分地发挥出来的制度。   在黄历看来,人的聪明与愚笨远远不如制度的高明与低劣重要。再聪明的民族,这种聪明才智一旦被压制了,或者在最重要的方面没有表现出来,这种聪明如果不是形同虚设的话,那么,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在高明的制度下,不管人聪明与否,若能把仅有的才智充分调动起来,或者把小聪明变成大智慧,便蔚为可观。      第410章 历史转折点      海外华人的根在我们这里,这是南洋联邦要始终保持的优势,正因为最大限度地营造归属感,并最大限度地为这部分人群创造报国的环境,开辟通道,尽可能地调动起这部分人的力量,所以,南洋联邦才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崛起的美好愿望。   当然,南洋联邦不仅仅是招揽华裔,对任何有能力、有知识的人,他们都张开了热情的怀抱,不管你曾经是哪国人。苏联武装干涉波兰,南洋联邦慷慨地安置了一批流亡分子;布拉格之春凋零之时,南洋联邦又发出了一千份签证,向流亡的捷克精英分子敞开了大门……   华人作为南洋联邦的多数民族已经不可动摇,兼收并蓄,吸引人才,并不会为南洋联邦的国家稳定制造麻烦。换句话说,黄历及南洋联邦政府有这个自信,使远来的移民产生归属情结。   事实上,南洋联邦所采取的政策确实很有效果,大量的资金投入,使得国家的硬件设施极为齐全,教育和科研机构的发达,又培养和吸引了大量的高科技人才。三十多年的时间,战后成长起来的一代科技人才开始走上各个关键岗位,为南洋联邦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动力。   义务制教育已经扩展到了高中,这不仅在亚洲首屈一指,即便在世界上也是第一个实行的国家,科教兴国是坚持不懈的发展战略,依靠科技创新推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是南洋联邦制定的可持续发展策略。   现在,黄历可以安心享受天伦之乐了,基调已经成型,国家以后的发展他不想去关心。老百姓有句俗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南洋联邦就象他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应该自己去闯荡了。   六十多岁的人了,不服老是不行。但他还抡得起棍子,来教训不让他省心的臭儿子。   黄历的儿子,黄晓利,已经上大学了。这小子在大学的生活多姿多彩,可谓是如鱼得水,风头占尽。恰逢同学们开晚会,有人提议要开一个有南太平洋风味的宴会,但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一只烤全猪。黄晓利和另一名学生被委以重任,两人不负众望,搞出一只二十五磅的猪,英雄般地凯旋,宴会当然获得极大成功。但第二天早晨案情暴露,附近丢猪的人家报了警,两位英雄立即成了阶下囚。   好在前第一夫人何梦雨亲自出马,又是赔礼又是道歉,那丢猪的人家也没料到竟然因为这件小事惊动了国父,立即撤诉,让黄晓利逃脱了型事控告。但学校的处罚无法逃脱,看在黄历的面子上,处罚不重,打扫学校的厕所一个学期。   “你个混蛋,把我的脸都丢尽了。”黄历刚抡了一下,便被老妻夺走了武器,只得逞着嘴上威风,“偷猪贼?啧啧,看你多能耐,你不会去买呀,不长脑子。”   “晚上市场都关了。”黄晓利小声嘀咕道:“想着第二天送钱去,谁知道来得那么快。”   “笨蛋,简直气死我了。”黄历抬手要打,何梦雨又拦住了。   “你,你,算了,我不管了。”黄历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粗气。   “晓利,你这孩子,手脚太不利索,一点也不象你爹。”何梦雨笑眯眯地坐在黄历身旁,拍了拍黄历的胳膊,“你爹年轻的时候,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没少干,可没一次让人抓住的时候。在这方面,你可得跟你爹好好学学。”   “却,有你这么夸我的吗?”黄历给气笑了,“就不给孩子教点好的,我可是国父,这么有尊严的身份,再胡说,可告你诽谤。”   “你告我,谁陪你散步蹓弯呀!”何梦雨摸了摸黄历的头发,说道:“这么大岁数了,别这么大的肝火。孩子犯点小错,不值当打得下不了床不是。他还年轻,爱出风头。你没看他班的那几个女孩子,对他可是崇拜得很呢!”   哼哼,黄历余怒未息地瞪了儿子一眼,说道:“还不快滚,看着就来气。你姐今天回家,看她来收拾你。”   有何梦雨挡着,黄晓利不太害怕,可从小的心理阴影,就是怕黄秋盈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这小子咧了咧嘴,吱溜一下消失了。   “你呀,要不是顾着你的身体,我早打他八遍了。”黄历缓和了下口气,对着老妻说道。   “知道你的好心。”何梦雨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你也别生那么大气,谁年轻时不犯点错误。他虽然偷了人家的猪,不还想着去送钱吗!现在的女孩子,你是不知道,那小表情,那小眼神,那小嘴会说的,儿子定是受不得诱惑,想表现表现男子汉气概。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那样。”   “我才没呢!”黄历撇了撇嘴,挺了挺胸说道:“我玉树临风,都是女孩主动靠过来的,就跟你似的。”   “胡说八道。”何梦雨笑着打了黄历一下,说道:“别贫了,今天萍儿要来,你们两个大总统见面,总得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也不是外人。”黄历很随意地说道:“她呢,任期结束了,终于自由了。以后啊,少来不了,你不用太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可总是客人哪!”何梦雨站起身说道:“不听你的,我去准备饭菜。萍儿单身一人,虽然有秋盈这个干女儿,还收养了两个孤儿,可总还是寂寞得很。来了,就让她心情好好的。”   黄历摊了摊手,拿起报纸看了起来,这篇消息他已经看过,但目光依旧停留在上面,脑海里进行着思考。   这是转载自英国伦敦刚刚出版的《每日电讯报》的一条消息,这期编号为37752的《每日电讯报》头版头条地位,以三行通栏大字标题报道了来自中国的重大新闻:华粉碎极左分子,毛的遗孀被捕……   报纸都很注重“抢”新闻,尤其是“抢”重大新闻。《每日电讯报》在全世界报纸面前,“抢”到了一个“第一”,独家披露了中国政局的重大变化。   或许别人还在费心思考虑关于“毛的遗孀被捕”的种种传闻,但黄历已经知道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中国历史的一个转折点终于到了,这是中国当代史上的里程碑,成为结束“十年浩劫”的句号。      第411章 大结局      世上的路很少有笔直朝天的,毕竟会有曲折,会有坎坷,中国历史的转折点到了,但真正的发展之路还要等到一九七八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才最终确定下来。即便如此,政策和思想观念发生重大改变也是一眼便能看出的事实。   如果说毛泽东领导下的大跃进是“土跃进”,他指定的接班人华国锋领导的便是地地道道的“洋跃进”,并提出了“全面跃进”的口号。   在全面跃进的口号下,中国计委提交了雄心勃勃的大规模“引进设备”的计划书:在五五计划后三年和六五计划期间,除抓紧一九七三年批准的四十三亿美元进口方案中在建项目尽快建设投产以外,再进口一批成套设备、单机和技术专利。其中有两套大型化肥装置,两套化肥关键设备,四套中间体原料装置;三套大型石油化肥成套设备,一套三十万吨乙烯综合利用工程,四套化纤成套和关键设备,两套年产量两百万到三百万平方米的合成革装置,三套合成洗涤用品原料生产装置……以上各项目八年共需外汇六十五亿美元,配套工程基建投资约四百亿元。   从过去的片面强调自力更生到向国外大规模借贷;由单纯引进成套设备到有限度允许外资到中国开办合资企业,不能不说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但超过自身条件的发展目标却是急于求成,不切实际。   对于南洋联邦来说,中国大门虽然只是开了一条缝,可在政府的引导下,抢占巨大的市场,将相关产业转移出去,实现国际再分工,为国家经济的发展提供续动力的策划已经开始大规模实施。   中国在转折,南洋联邦也在调整,产品、技术需要市场,资本需要宣泄,可以说,这也是南洋联邦的发展机遇。作为与中国毗邻的经济技术强国,又在民族上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南洋联邦自然成为了中国向改革开放迈进的最大助力。   中国的最高层在寻求进入世界的种种方式,南洋联邦无疑是最好的老师和投资者,从一九七七年开始,一个又一个考察团派往南洋联邦。在引进资金和技术方面,应运而生的南洋招商局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南洋联邦充足的资金、先进的技术和内地廉价的土地和劳动力结合起来,终于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发展力量。   一九七八年,中国同南洋联邦签订了二十二个重点引进先进技术和成套设备的项目,引进资金相当于一百四十亿美元。这一年相当于前五年成交总额的两倍,相当于五零年到七七年共二十八年的引进总额。   一九八零年,南洋联邦向中国提供低息贷款三百亿南元,作为深圳、珠海、厦门、汕头四个经济特区的建设资金,中国则通过了向南洋联邦商人开放土地有偿使用的计划。比南洋联邦低得多的租金,加上简化一切手续、一年免税、三年免关税、免税进口必需的生产资料等优惠政策,吸引着南洋联邦商人的投资目光。   有了资金,经济特区建设中的水、电、路都可以通了,山可以移,洼可以平了。这就是被称为“金钱”逼出的“土地出租”。终于,“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人闯出了一条特区建设的路子。   能人所不能,抢在别人前面,当时的社会及国际舆论对中国经济特区的评价尚未形成共识,南洋联邦已经捷足先登,在资金、技术等方面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投入,先行进入并占领了中国这个广阔的、拥有巨大潜力的市场。并因此而在两伊战争引起的第二次经济危机中巍然不动,再度实现了稳定持续的经济增长。   到一九八五年,亚共体成员国已经达到了三十二个,包括西亚的伊拉克、伊朗、叙利亚、约旦、黎巴嫩、巴勒斯坦、沙特阿拉伯、巴林、卡塔尔、科威特、阿联酋、阿曼、土耳其等国家陆续加入,再有中国成为亚共体观察员国,亚共体实力大增,位列美、苏、欧共体之后,成为世界第四极的最终设想基本成为现实。   无论是人口还是资源,亚共体的实力和后劲都令人刮目相看,水涨船高,作为亚共体的龙头老大,南洋联邦在国际上具有了极大的话语权。其生产的武器装备已经基本成了亚共体成员国军队的制式武器,始终保持的高科技水平使亚共体成员国与南洋联邦联系得更加紧密。   “东西方的冷战,美苏的对抗,正确的政策导引,左右逢源的外交手腕,高瞻远瞩的布局策划,是南洋联邦能够在战后崛起的因素。等到苏联衰落,美国想重新调整全球战略的时候,却发现亚洲已经是亚洲人的亚洲,欧洲已经是欧共体的天下,南洋联邦已经成长为只能合作维护,不能颐指气使的地区强国。”   “虽然南洋联邦作为地区强权的崛起将会从各个方面影响美国的经济和安全利益,但其已经团结起一批国家,特别是几个中东国家的加入,使其拥有了令人生畏的可以挥舞资源大棒左右世界经济的能力。而且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国力的日益增强,南洋联邦又握有了令美国不敢翻脸的必胜筹码。一个地区强国和一个地区大国的联手,这是令美国坐立不安的可怕前景,而这种可怕的前景是有成立的可能性的。可以这么说,美国要想在亚太新的发展时期保持它的影响力,与南洋联邦合作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当一九九一年苏联解体后,随着欧洲威胁的解除,美国想逐渐将重点从欧洲转移到亚太地区时,却发现南洋联邦的影响力已经基本覆盖了这一地区,想重新恢复美国的势力和影响,面临的阻力几乎是难以逾越的。美国政府的智囊团经过仔细研究,得出了以上的悲观结论。   显然,美国还忽视了南洋联邦的另一个长远布置,即向苏联解体后正处于困境的俄罗斯和中亚国家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多个朋友多条路,南洋联邦并不是想结成一个反美同盟,而是借此增加影响,巩固其在亚洲地区的强国地位,使美国想重返亚太的战略胎死腹中。   有可能形成的反美同盟只是一种对美国的威胁,但反日同盟却早已形成,借着一九七八年日本将战犯秘密供奉进靖国神社的契机,南洋联邦立刻联合亚共体成员国,对日本实行了严厉的制裁,并威胁要中断日本船只在马六甲海峡的航行。同时,量子基金发动了蓄谋已久的对日元的狙击战。   金融战争,另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惨烈战争,由南洋联邦首先发动,既是打击日本,也是对他国的警告,使其不敢轻易利用这种手段来打压南洋联邦。量子基金通过经营离岸业务的外国银行,悄悄建立了日元即期和远期外汇交易的头寸。然后,以从日本本地银行借入日元,在即期和远期市场大量卖空日元的形式,突然发难,造成日元即期汇价的急剧下跌,多次突破日本中央银行规定的汇率浮动限制,引起市场恐慌。   等到日本本地银行和企业及外国银行纷纷入市,即期抛售日元,抢购美元或做日元对美元的远期保值交易,杠杆效应便产生了。经此一役,日本中央银行被迫动用巨额外汇储备进行干预,虽然暂时稳定了汇率,但损失惨重。   此次金融危机沉重地打击了日本经济发展,造成日本物价不断上涨,利率居高不下,企业外债增加,流动资金紧张,经营困难,股市大跌,经济衰退,再也无力与南洋联邦在亚洲争雄。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日本不得不将战犯牌位迁出靖国神社,并向南洋联邦及亚共体国家道歉。自此,日本面对亚共体国家的围堵和仇视,彻底失去了嚣张的本钱,开始正视本国的言论和右翼势力对国家发展造成的不利影响。   ……   日本想被亚洲国家所接受,必须洗心革面;美国想重返亚太,必须面对南洋联邦为首的亚共体国家的联合反对;南洋联邦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已经足以继续在亚洲保持绝对的话语权,世界多极化已经成为现实……   当黄历已经是八十多岁的高龄,满头白发地蹒跚走在墓地里,在李倩心和何梦雨的墓碑前献上鲜花,寄托哀思的时候,他对亲手缔造的国家已经没有丝毫的遗憾。   “唉,你才八十四岁就走了,咋就不能再挺几年。”黄历自言自语地说着,伸手抚摸着墓碑上何梦雨的照片,“真是的,说话不算数,谁侍候我这个老头子呢?嗯,嗯,今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就是想看看你,说说话,这腿脚越来越沉了,能多来一趟就多来一趟吧!”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黄历转头一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捧着鲜花走了过来,将鲜花放在墓碑前,老太太又拜了拜,冲黄历斥道:“你这个老家伙,中风还没好利索,嘴还歪呢,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   “你是我什么人哪,凭啥管我?”黄历翻了翻眼睛,转身就走。   “瞧你那两步走,当心摔着。”老太太紧走两步,扶住了黄历。   “你干嘛,拉拉扯扯的,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黄历甩了甩胳膊,想挣脱开。   老太太紧抓着不放,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实点,再不老实我回去和梦雨好好说叨说叨,你这家伙,把咱俩的关系可瞒了她好多年呢!”   “咱俩有啥关系?胡说八道。”黄历急着辩解,终于甩开了老太太的手,快步向前走,“还当过总统的人呢,说话一点没水平。”   “慢点,你小心点。”老太太追上去扶着黄历的胳膊,数落道:“你这个老家伙,还跑,没我走得快呢,逞什么能。还想进医院哪?”   “进医院也不用你侍候……”   “逞强了一辈子,现在可由不得你……”   “怎么由不得我,好象你比我强多少是的,不也老得直喘……”   “喘也比你象乌龟爬强,现在你还不是要落在我手里……”   “落在你手里,做梦,我是国父,要注意形象,你快放手……”   “狗屁的形象,我明天就登报,把你以前干的坏事都捅出去……”   “你敢,你个老不羞,我跟你拼命……”   夕阳西下,一片金黄的余晖洒落大地,将两个边走边吵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