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席卷天下 作者:荣誉与忠诚 内容简介   东汉末年诸侯混战,多少英雄故事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互相攻伐,他们或许只看见站在高处手握生杀的权利,却不见耗尽了民族的精血。   随着司马氏篡夺天下,八王之乱为胡人打开了南下的大门,中原大地迎来了黑暗的时代。   刘彦来到了公元340年,历史俗称“五胡乱华”的历史时期。面对中原满地胡人和即将被杀绝的族人,他别无选择,只能奋起为生存而战!   ……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我有系统金手指,诸君且与我一同杀胡,尽复汉人河山,再塑强汉辉煌! 第一卷 初来乍到 第1章 杀胡!杀胡!   “逃啊!!!”   数千之众鼠撺狼奔,谁都顾不上谁。   他们是什么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被称呼为汉人,现在他们被称呼为晋人。   没有错!对于晋人来说,曾经的强汉早已经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不但是“明犯强汉,虽远必诛”的气势不在,甚至是显得更加的严重。严重到数千人被只有三十来个胡人骑兵追逐,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才是人多势众的那方,只要肯拼命就能用人数将追杀者堆死。   哭喊声,痛泣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吵杂又乱,追逐在逃亡者后面的胡人骑兵尽情地狂笑着,像是猫在捉弄老鼠一般,追上了砍翻几个,甚至还有空闲停下来进行虐杀。   时值公元340年,也就是东晋咸康六年;成汉汉兴三年;前凉建兴二十八年;后赵建武六年;代国建国三年。   后赵征战东晋不利,却因为双方征战产生流民无数,后赵之君石虎下令国中“国人”可以尽情玩弄晋人,这样一来续公元316年之后,中原大地上的又一次大逃亡开始了。   生活在中原大地的晋人不得不逃,原先他们生活在后赵国土就是以最低等人而存在,后赵公开颁布律法,言明国人抢晋人无罪,杀死晋人可以以羊毛皮赎罪。   国人是什么?在西周的时候指的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市民,亦指有权参军征战的群体。到了东晋十六朝时期的时候,国人是由后赵开国皇帝石勒提出,起因是认为胡人是一个蔑称,不能喊胡人为胡人,只能是称呼国人。   石勒本是入塞的羯族人。他在襄国(今河北邢台)登基做皇帝后,对自己国家的人称呼羯族人为胡人大为恼火。他制定了一条法令“无论说话写文章,一律严禁出现‘胡’字,违者问斩不赦。”因此只能是称呼胡人为国人。   现在,后赵攻打东晋不顺,国内的胡人开始拿境内的晋人出气,新一轮的大屠杀开始了,晋人不敢抵抗只能逃奔。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面对中原大地向南逃窜的晋人,胡人是尾随追杀,东晋朝廷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竟也不收留逃奔的同族,人间各种惨剧开始在那些可怜人的身上接连上演。   一路逃窜,但凡跑慢一点的人早就已经死了,逃亡者的队伍之中几乎是没有老幼,看去大多为青壮。   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庞大的逃窜队伍也不是相聚一天,可是始终没有出现首领人物,等于是一盘散沙。   长久的逃亡,胡人追杀,东晋朝廷不纳,他们其实已经绝望了,还在奔逃不过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   胡骑追杀起来一点都不着急,他们太清楚自己追杀的对象面临什么情况了,东晋不接纳,那群人只能一直逃下去。既然被追杀的对象无处可以栖身,没人会来搭救,又没有反抗意识,那就慢慢玩,可以在这一场漫长的杀戮中多一些乐趣。   逃奔的人像是起到了某种羊群效应,他们根本就是追着跑得最快的人,似乎是没有想过追杀的人只有三十来个胡骑,他们只要四散而逃,胡人根本无法追上所有人。   胡骑嬉笑着停止了追击,他们看待那数千人为无物,竟然是下马持着兵器在剁下尸体的四肢,听交流,说是要找个好地方生火烤来吃。   没错!追击逃亡晋人的胡骑是羯族人,就是那一支华夏历史上从西域、西亚、或是什么旮旯地方,被匈奴人带到了东亚,原先是匈奴人低贱的奴隶,后面干翻了匈奴人成为中原霸主,华夏历史上的最后一个吃人族——羯族人!   远处的高坡之上,一人骑跨战马远远瞭望着奔逃与追杀。他身穿红色的战袍,配上了黑色的甲胄,没有佩戴头盔看得出是平头。   公元340年,晋人只要有条件就会束发,他们也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哪怕是披头散发也不会修剪一个平头,因此高坡上的人绝不会是晋人。   他叫刘彦,的的确确不是晋人,或者说本来不属于这个年代。平头是因为一再梳理,不然应该是长度披肩了。   刘彦来自公元2016年,他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在家宅了半年,是5月份受到了征召命令,回去部队报道的途中出了意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在公元339年。今天离他穿越过来,已经是将近八个月,时间来到了公元340年。   公元340年并不出名,一百个人中可能没有一个知晓那是什么年岁。事实上从公元317开始,华夏大地上就进入到了东晋十六国的历史阶段,亦是俗称中的五胡乱华时期。   五胡乱华啊!那是一个北方汉人……不,汉朝早已经灭亡,属于强汉的骁勇也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他们早就不是强悍且骁勇的汉人了,他们是软弱且自卑的晋人。五胡乱华是属于北方晋人处于社会最底层,甚至有可能近乎要被尽数杀死的年代。   三国多少英雄故事,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葬送了四夷宾服的局面,更耗尽了民族的精华与人口。那些所谓的英雄拼死拼活,多少是非成败转头空,最后只便宜了司马氏一家。   若说三国故事多少有点壮志悲歌,曹魏有建安文风和北压乌丸、匈奴;孙吴有繁荣经济和震慑百越;刘蜀有忠贞义气和收服南蛮。统一了三国的司马氏又有什么?   司马氏有满门九子皆豪杰。可是,又带来了什么?几乎是什么有益的都没有带来,反而是上演八王之乱,引胡人南下,成为中华历史上第一个被胡人灭掉的王朝:西晋!   衣冠南渡说起很似乎蛮有文艺感,但事实上那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丢弃了几乎所有可以丢弃的人或物,是一场彻彻底底失败中的狼狈逃窜!   晋室南迁带来了什么?是晋皇朝可以苟且偷安下去,然后无数的子民留给胡人尽情的凌虐和杀害,不但要被杀,甚至胡人还大肆吃,让身在北地和中原的晋人死后想要有一抹黄土都显得艰难,是被胡人吃进肚中,经过一阵消化之后,再排泄成为粪便!   刘彦穿越了,所幸是没有被老天、神、魔或是外星人抛弃,他得到了一个系统,是一款名为“帝国时代2征服者”的系统,好歹是让他有了“金手指”,可以安身立命的同时,亦是能够在这个年代有奋起为生存而战的底蕴。   高坡之上不止有刘彦单人单骑,他的身后有着长时间积累起来的实力,有来自系统生产的军事单位,亦是有断断续续收拢和拯救的晋人。   10名骑兵、30名剑士、50名弓兵、150名长矛手,这些是刘彦用系统生产出来的部队。   另外近百什么武器都有的人,他们是前前后后被刘彦收留和训练出来的晋人。而为了训练他们,或许也是积累实力,哪怕是有金手指的刘彦早在之前,亦是耗费了足足半年才有所行动!   “大王,哨骑已经探索方圆十里,没有发现另外的胡骑。”   “唔!”   和刘彦说话的是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田朔是刘彦在一个月前收留,原先是效力于后赵政权的一名县丞。   胡人发了疯似得对晋人再一次展开屠杀,田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带头鼓动治下的晋人逃亡。他有那个胆子,却是没有相应的统筹能力,带着三百多人逃亡,不到半个月竟是一路丢或者被杀,遇到刘彦之前只剩下不足百人苟延残喘。   刘彦可以在脑海中对系统生产的军事单位下令,不过他依然是高高抬起了手,将头盔往脑袋上一扣,系好了系带,才嘹亮地喊:“众将士,随我杀胡!”   喊完的刘彦已经驱马冲锋,他的身后是第一时间沉默跟上的系统士兵,倒是那些经过训练的晋人也是喊了一声“杀胡”,然后才迈开步伐。   数千在亡命奔逃的人看到了从高坡出现的军队,他们似乎是认为受到埋伏,一个个惨嚎一声软在了地上。   刘彦不明白相同的血脉和拥有共同的祖先,汉人为什么代表着骁勇善战,只是换了个称呼成为晋人的那些人,怎么可以变得软弱如斯。他没有理会软倒在地上一脸绝望的奔逃之人,径直冲向了手忙脚乱丢开手中没烤熟的人体零件,准备重新爬上马的胡人。   “杀胡!!!” 第2章 自称汉部   穿越获得的“金手指”对刘彦太重要了,不但可以发展民生和军事,还给他提供了意料之外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加持武力值!   对,就是武力值,刘彦本身的武力值是74,“帝国时代2征服者”中有分数个时代,他在“黑暗时代”的时候有“+5”的附加属性,到了“封建时代”的时候变成了“+10”,然后他每生产一个军事单位又有0.001的加持,等于是现在有接近85的武力值。   要是按照奥汀科技的三国群英传设定,85的武力值怎么都能算是一流武将,虽然与动辄武力值上百超品武将没法比,可是对付起杂兵肯定没有问题。   穿越之后的刘彦并不是第一次厮杀,他亦不是一个人冲锋,是带着十个骑兵,趁着胡人慌乱哪有不立刻杀将上去的道理。   胡人占据中原,可是胡人不懂生产只懂破坏,追杀逃亡晋人的三十来个胡人并不是正规军,他们不缺乏战马却是极度缺乏金属武器,大多数胡人的武器不过是狼牙棒之类。   奔腾的马蹄声中,刘彦等人迎来了第一波箭矢,那是胡人射来的骨箭,刘彦只需要护住要害,有甲胄的部位哪怕是被骨箭射中,骨质的箭镞也不过与扎甲一碰就掉,根本就无法射穿甲胄。其余没有甲胄的骑兵却有三人中箭落马。   刘彦带着剩下的骑兵冲锋在前,后面是近三百的步兵,突然出现这么一股武装已经让胡人惊诧,导致胡人有想要应战有想要逃跑,形成了实质上的分裂。   怪叫着,囔囔着,十来个选择迎战的胡骑,他们与刘彦等骑兵对冲的一个照面,胡人落马者超过半数,刘彦这一边倒下了两人。   【系统的侦查骑兵果然还是不行,只能等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生产专业的骑兵单位。】   说是慢,那是快,对冲过后的刘彦等人径直又向迟疑不定的另外一些胡人杀过去。   突然出现的武装与胡人展开厮杀,数千逃亡之众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人选择共与杀胡。他们之中几乎都是青壮,要是有老一辈的人或是历史知识渊博的人,看到刘彦所部是猩红战袍外加黑色甲胄,肯定是能够认出那是强汉时期的军队戎装。   现在的东晋军队,战袍基本上是白色,然后是扎甲款式的甲胄,逃奔的数千人看不懂刘彦等人是哪里来,可是怎么也不会认为是属于东晋朝廷的军队。   骑兵在前,歩卒在后。   刘彦用系统生产出来的各种步兵一直被他戏称为生化机器人。机器人是有什么特点?就是输入指令之后无条件服从,他们按照长矛兵在前列,剑士分为左右斜翼队形,弓兵在后,踩踏着整齐的步伐一直推进。   与刘彦等骑兵对冲交错而过的胡骑,他们没有奔跑多远立刻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阵箭雨。   长矛兵依然是在向前冲锋,没有被箭雨射下马的胡骑撞上了长矛组成的刺猬,人与马被长矛刺穿,长矛兵却是悍勇地稳步推进,哪怕是有被撞倒,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依然从地上爬起来,快速跟上还在推进的队伍。   随同一起冲锋的晋人士兵,他们看到袍泽那么悍不畏死被极大鼓舞,吼着“杀胡!杀胡!”,冲向了那些摔在地上还能动弹的胡人,几个人围过去一阵兵器乱砍。   厮杀没有那么快结束,不过刘彦等人在厮杀,也不是没人去搭理傻愣在原地的数千逃亡之人。   田朔就是带着一些人在向逃亡之人喊话,他们喊得比较明白,想要活命的人可以加入汉部。   汉部是什么鬼?其实就是刘彦认为自己绝对不是什么晋人,是汉人。包括田朔在内的晋朝文化人对汉人有着别样的理解,那都是匈奴人刘渊灭掉西晋建立汉国惹的祸。   刘渊建立的汉(前赵)早就被灭了,可是匈奴人自称汉人,建立汉国的历史并不久远,搞得天下人认为现在自称汉人就等于是匈奴的那个汉。   刘彦对东晋十六国的历史并不是那么了解,自称汉人,理所当然被认为是匈奴人的那个汉,他又没有建国,那只能是汉部,所以汉部又等同于是一个部落或者部族。   匈奴人对晋人可不仁慈,不过匈奴的汉国(前赵)已经在公元329年被羯族人石勒灭掉。成为中原霸主的羯族人,他们建立的后赵可比匈奴人残暴得多,另外也是还活着的晋人对近几年遭受的苦难印象比较深刻,哪里还管汉部究竟是不是匈奴人的部落或部族。   “我们并不是什么人都要!”田朔是文士打扮,他微微昂起了头,脸上满满都是傲慢:“拥有手艺的人优先,拥有家人的优先,愿意成为汉人的优先……”,念了好几个优先,可是并不能阻挡逃亡人对生命有保障的热诚。   再说一次,曾经的强汉早就被扫进了历史尘埃,晋人,特别是被丢在北地和中原的晋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就便成了软弱和驯服的羔羊。田朔越是傲慢,表现越是蛮横,晋人就越期待加入。   现在啊,晋人找个好主子才能有生活保障已经是共识,有人愿意收留他们,那么他们就不再是流民,能被胡人收留更好,至少是得了个庇护。   要是那些逃亡的晋人知道刘彦所谓汉部的实情,了解到刘彦现在不过是龟缩一隅在青州的长广郡(位于青岛)一带,民不过两千,武装不过是五百,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加入那个什么汉部。   当然啦,上述的民和武装是刘彦排除系统发展起来的那些,属于系统发展起来东西还是很可观,不过这个后面再提。   浑身浴血的刘彦回转,他也不下马,想对田朔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先开腔了。   田朔持礼甚恭:“大王!小人不辱使命,已经收拢了这批流民。”   刘彦本身并不喜欢被称呼大王,总是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土匪路霸似得。对了,他穿越之后其实是听不懂这个时代的语言,幸亏是系统附赠了一套翻译系统,结果是他能够听得懂和能说所有的语言。   中华大地的语言从来都不固定,每个朝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官话,然后一地有一地的方言,大多数的方言被称呼为古汉语。现代的普通话(国语)其实是满清统治时期沉淀下来的北京腔。   “很好。”刘彦觉得时间紧急,也就长话短说:“按照事先的安排,你带着他们先启程。”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东莞郡(可不是广东,位于现代莒“jǔ”县),之前先后在东海郡、琅琊郡、等等地方活动过,自然是趁后赵动乱抓紧时间收拢流民用以增加人口。   刘彦是知道石虎攻打前凉和东晋都不顺,将火气发泄在国内晋人身上,导致大批晋人南下逃亡,才带着人出来溜达。他这一溜达发现哪里都在乱,心里一想“这大有可为啊!”,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地乱溜达。   前前后后,刘彦已经带人收拢了六七万的流民,不过能安全送回多少心里极度没谱,大概就是一种广撒渔网的心态。   “大王!您已经离开部族那么久,应该回去了。”田朔其实并不知道刘彦的落脚地在哪,他是晋人嘛,心态比较独特,特别是知道刘彦没有子嗣又没有长辈之后,时时刻刻都在劝:“不然,恐防不测啊!”   说起来,要是刘彦真的是匈奴人,离开部落那么久,权力极有可能为人所夺。或者说,他如果没有“金手指”支撑,也许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出来。   “是该回去了。”刘彦城府还没有那么深,露出了既是怀念又是担忧的表情:“也不知道发展得怎么样了啊!”   田朔可是想岔了,以为刘彦担心部族内部不稳,赶忙又继续劝,又说:“大王有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小人,您尽管吩咐!”   刘彦也没有多想,他说:“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田朔本来是一脸的期待,后面听刘彦说完却是很失望。   刘彦只是让田朔一路照顾收拢来的流民,其余压根就没有安排,更没有田朔自己想的那样,委以重任什么的。   “咱们之后能混到什么地步,就看这一次能够获得多少人口了。所以,很重要的啊!”   “是,大王!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第3章 漫长归途   “严风吹霜海草凋……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彦在高歌,那一句“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更是一再重复,唱得听得懂的人听来满脸子的怪异。   胡人念“胡无人,汉道昌”,没有比这个更加让晋人觉得意外,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歌不是歌,是诗,来自唐代诗人李白的《胡无人》,大概是刘彦少有的几首能够记得那么清楚的诗。   田朔一直试图搞明白刘彦是个什么样的人,亦是想要搞明白汉部是一个什么样的部落。他从那些身穿猩红战袍的将士嘴巴里得不出什么答案,倒是从一些同样为晋人出身的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   那些追随刘彦比较久的晋人如此告诉田朔,刘彦一直自称汉人,谁也不敢问是匈奴的汉还是汉人的汉,只知道刘彦这一股势力出现得较为突兀,从战备和日常食物来看绝对称得上富庶,可谁也搞不明白部族有多少人,又是主要在哪里活动,但那些士兵真的是一个个悍不畏死。   当今天下乱得可以,如果从司马氏灭亡东吴开始算起,建立不过是37年的西晋在匈奴人的攻伐之下亡国,怀帝和愍帝也是双双被俘。   匈奴人建立汉国(后改为赵),曾经为匈奴人奴隶的羯族人灭掉了汉(前赵)建立后赵。后赵的建立并没有结束乱局,甚至是人口总数不过几十万的羯族人成了中原霸主,更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羯族人不但是一个食人族,他们还是一个首个在中原大地建立阶级的种族。根据后赵皇帝的规定,羯族人为第一等,氐族人、匈奴人等等的胡人为第二等,野兽为第三等,境内晋人第四等。野兽比晋人的等级还高并不是开玩笑,因为后赵皇帝针对晋人颁布了“禁猎令”,规定晋人不能伤害野生动物。   那该是多么悲惨的一个年代啊?晋人竟然连野兽都不如了!   数十万的羯族人统治整个中原,中原各处满满充斥着胡人,实际上整个中原的胡人到底有多少,估计是谁也说不上来。总的来说,生活在中原大地的胡人该是在200万到250万之间,生活在中原大地的晋人该是与之差不多?   广袤的地界上只是生活四五百万人,以历朝历代的习惯又是大部分集中生活城池之内,可以想象应该是荒芜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   前面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却是被刘彦给隐掉了。   稍微识字的晋人,听到刘彦一路高歌无不是有点如痴如醉的模样。   说起来啊,华夏民族其实可以说是一个浪漫的民族,人或许无法名留青史,可是有好诗却是能够传承万世。从上古先秦时期的《诗经》起,到两汉的“赋”,隋唐的“诗”,两宋的“词”,它们陪伴着多少波澜壮阔和金戈铁马,尽展盛世和流年。   荒野,到处都是荒野,一片片比人高的草丛,一处处的荒无人烟,偶尔还能路过可能是村庄的废墟,刘彦率领的大队人群一路向北。   真的是尽显荒芜啊!曾经或许热闹和繁华的城池,它们现在显得残破不堪,只有极少极少的城池里面还有居民,不过肯定是以胡人居多,现在的晋人无不是忙着逃命。   按理说,刘彦带着一大群人赶路,早该引起后赵的重视?事实上却是没有。要是发生在国都襄国附近或许会引起重视,可是后赵政权现在忙得很,他们忙着收拾残局,也忙着内部杀来杀去,谁有闲工夫去理会一支匈奴人趁着大乱大肆抓捕奴隶的队伍啊。   哎呀!没有错,不止晋人以为刘彦是匈奴人,后赵的那些人也认为刘彦这股队伍是匈奴人的部落,谁让“汉”在东晋十六国时期就是代表匈奴,因此有刘汉、前汉、后汉……什么汉都有,“汉”这个招牌早就等同于匈奴了。就连氐族也建立了成汉,不过正式的称呼是仇池。   刘彦已经意识到冒充匈奴人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虽然内心里极度不爽,可没有到处囔囔自己不是什么匈奴人。再则,他也解释不清楚,只是郁闷堂堂“皇汉”不止是在后世变臭,怎么连东晋十六国时期也是臭不可闻啦!   这么个特殊时期,在北方有一个胡人的身份等于是一道“保护伞”,刘彦哪怕是再郁闷再不爽也要分时期。他将郁闷和不爽发泄到了沿途的人身上,根本就不管来者是哪一个族,干得过就全部干翻,干不过就绕开。   本来还对刘彦匈奴人身份有怀疑的人,看他那么干之后反而不怀疑了。为什么?因为晋人胆子没有那么大,只有胡人才会快意恩仇。   如此这般,不是没人对刘彦所作所为看不过眼,可是去挑衅的人基本上很惨,在拳头硬就是老大的胡人观念里,刘彦反倒是与一些胡人建立了交情。   这一日,刘彦只是带着二十余人就离开了大队,他吩咐田朔等人继续带着大队向既定目标走,然后奔向了经过的一个城池。   现在什么城池都显得非常残破,残破到了什么份上呢?城墙是一种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坍塌的情况,因此虽然有城墙却处处破绽。   城墙尚且到处破开的空隙,上面的压根也就没有女墙、箭垛,城楼之类的设施也是没有。   因为城墙到处有豁口,进出城池根本不是从城门,刘彦等二十余人早先已经换装,进入城内就不是从城门。他们进城之前还有遇上一点人,双方也就是隔着老远互相打量一下,谁也没有刻意搭理谁。   入了城之后,他们在城内反而是见不到一个人影,可以看到的就是到处的废墟,一座又一座的废墟成了城池内的特点,比较独特的还有随处可见的骸骨和干巴巴的粑粑。   刘彦等人自然是不会深入城池,他们就是在外围晃荡,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预料中的人总算是出现。   那是在城内相对有头有脸的人物,说白了不是羯族人就是氐族人,城池突然出现了二十来个陌生人,要说他们没反应那才是奇怪。   人出现得不是那么突兀,是先有人过来打招呼,然后寻了个地,之后二三十个胡人就过来了。   羯族人就是纯粹的黄发、歇发、绿眼眸、高鼻的白种人,他们大抵是披头散发,什么穿着都有。   氐族人是黄种人,却是大多数人有束发,穿着相对讲究……说白了,就是比较向汉人靠拢,所谓的汉化比较严重。   刘彦并不是第一次与胡人打交道了,知道那是在投石问路。   “西北边来的。”刘彦有语言翻译系统,要什么口音就是什么口音,要说什么话就是什么话,现在就是一口地道的羌人口音:“来这边是途经,还要继续向北。”   青州的北边不是其他地界,就是翼州。他来时已经编好了,后赵与东晋正在长江边上大战,一套关于想去东晋的说词编出来,那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要去翼州走的是青州,不是其它地方。   这年头中原大地是羯族人为尊,说话的自然就是羯族人,那个壮年羯族就点着头说:“想要药材不是走南人地头,就是要到辽东。”   刘彦打的是羌族旗号,说的是要采购药材。   羌族现在是比较活跃,不过一般是活跃在西北和高原下方的盆地(吐谷浑),另外在蜀地也算活跃。   刘彦并不清楚羌人有没有建国,只能说自己是代表某个大部落。这一点其实也有由头,他带的人一看就是硬茬子,很是有军伍的作风,当今年头出远门谁不带上一批武士?   必须要说明的是,当今年头也就只有胡人会到处溜达,晋人不说能不能溜达,但绝对不敢明刀明枪带着护卫到处乱跑,要不被杀了都没处伸冤。   后赵政权亦是有羌族人当官,不过还是比不上氐族人,虽说都是第二等人,可还是会存在差别。   这个城池就是个小地方,所谓有头有脸的人也就那样,刘彦一阵海侃,那些双脚踏不出几十里地的胡人也就只能是听听。   刘彦也就是有限度的胡说八道,说说各地风土人情啥的,不去牵扯太高端的东西。   那些羯族人和氐族人一听刘彦能说那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有些也是他们道听途说过,不是脑子简单,是实在见识有限,再有就是刘彦无论从装扮还是为人处世都没半点晋人的影子,姑且也就信了刘彦是远道而来的人。   羯族人霸道,对谁都霸道,做主的羯族人随意搞来一些药材,说是要卖给刘彦,还说让随便定价。   刘彦是什么人?哪怕再不济也是经过现代信息轰炸过的人,哪能不懂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个过路费什么的嘛!   给,但不能给太多,想要再勒索就态度强硬,摆出大不了干一场的架势。   这样其实就对了,只有讲什么礼仪法度的华夏苗裔才喜欢息事宁人,胡人讲的是大家互相给面子,不给面子就用拳头讲话。   应付完头头面面的人物,刘彦的身份被接受,他也就能光明正大的乱逛,可以看到的东西多,看多了却未必能有什么好心情…… 第4章 魂兮归来   一个破落的县,偌大的城池小猫两三只,城内随处可见蹲在街边的胡人,更没少见以欺负晋人为乐的胡人。   晋人被欺负是常态,能保住小命的话,晋人就是被欺负得再惨也是忍着。   刘彦停住了脚步,看到的是几个羯族人拽拉一个小娘,一个看似小娘亲人的男子则是抱着一个羯族人苦苦哀求,一听才知道被拽拉的小娘是那男子的新婚妻子,胡人们就是知道才来抢。   小娘的面貌只能说非常一般,毕竟穷苦人家又是身为晋人,怎么保养又怎么打扮,怎能不是一副村妇模样?   面对晋人男子的苦苦哀求,羯族人一边尽情地嘲弄嬉笑,一边又是拳打脚踢,他们既不快点将小娘拉走,又没有同意晋人男子的哀求,完全就是一副耍猴的架势。   要说这一幕在当今天下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次,任谁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挨打的晋人男子经过一阵拳打脚踢软在地上,到了这个时候羯族人也该戏弄够了,该是将小娘拉走,但是没有!   羯族人看似要当街欺凌哀嚎尖叫的小娘,她也只是顾着哀嚎尖叫,一边与自己躺在地上吐血的丈夫双目凄苦对视,很快就被压倒在地上,一个羯族人尽力在将小娘的双腿分开,估计是用力过猛,小娘的双腿以一种非常怪的角度叉开,亦是发出痛苦的呻吟。   晋人男子面对这样的情况在爬,他没爬一点路,有羯族人过去故意踩手掌,踩得晋人男子手指诡异扭曲,但晋人男子仍然在爬……   刘彦看得内心窝火,实在无法忍,他快步向前,直接出脚将按住小娘的那个羯族人一脚踹得飞起,然后又左右开弓将两个欺身上来的羯族人分别一拳撂倒在地上。   看戏的人看到这副景象先是错愕,随后竟是怪叫和怪笑起来,连挨揍的羯族人也是先怒气冲冲随后咧嘴在笑。   胡人啊,互相抢什么都是应该的,差别就是谁的拳头硬,他们只当是一个路过感兴趣的来抢食。   小娘太瘦太瘦了!瘦到手臂就像是一根干柴,赤裸的上身几乎看不到胸脯,只有一条条的排骨。她已经没有在动弹了,因为痛苦是一脸狰狞保持着面向蓝天的姿势,那双眼睛是一种朦胧的模样看着天空,叉开的双腿分明是被扳断软软地垂在地上,身无片缕的肚皮没有上下起伏,分明是被活活的疼死的。   手指被踩得扭曲的晋人男子总算是爬到了小娘的身边,他哪怕是再近视眼也能看得出自己的新婚妻子死了。   刘彦在看晋人男子,这个时候但凡要是有一丝的血性,现在晋人男子都该爬起来拼命了吧?!   对,晋人男子爬起来了,他看了看周边的羯族人,又看了看刘彦,刘彦看到的是一张扭曲的脸,那眼眸里有着无穷无尽的恨。   晋人男子看完了,似乎也是真的要拼命,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干嚎着,迈开双腿用非常迅猛的速度奔着,然后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石块,干嚎声终止,分明就是撞得脑浆四溅。   街道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和怪笑,胡人们在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刘彦抬脚就走,他再不走的话,真的是会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庞。   当时刘彦可是非常刻意地将腰间的战刀露出来,要是那个晋人男子想要拼命,刘彦会十分轻易地就被夺去战刀。   没有,受到如此惨剧的晋人不要命,就是害怕与胡人拼命,他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和胡人拼命!   愤怒和窝火充斥着刘彦的心、肝、脾、肺、肾,他能感觉自己好像是要炸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死都不怕,竟然是选择一头撞死,不是与人拼命!】   那该是窝囊到了何等的地步啊!人的自信又该是被摧残到了什么的程度?让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是一头自己撞死,不是与人拼命被杀死!   刘彦已经看了应该看的,连带晋人在城池内的遭遇也看了不少,他深怕自己会忍耐不了,带着人离城而去。   出了城,他们是往北边走,走了一段路埋伏起来,干掉了三个跟踪的,接着又走了一段,又是干掉几个继续跟踪的,绕了一些路才重新与大队会合。   【城池根本就没有防御作用……虽然不全面,但估摸着也就百来个能战的?】   刘彦回到大队不是干别的,他需要让大队加快速度,不是担忧被追击,是他需要大队走远了,然后干一些必须干的。他定要将城内的胡人斩尽杀绝,不然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怒火,但前提是大队走得足够远。   “大王不跟大队?”田朔一脸的担忧,说:“沿途还有百余里,虽说到处荒无人烟,可是现在国人到处追杀城外野人,一旦……”   野人只的是没有生活在城里的晋人,可是生活在城里的晋人是什么模样,就是刘彦所见那副模样,甚至还有更惨的,比如随时随地被杀了煮来吃。   “我并不会带走所有士兵,会有吕泰留下来带队。”刘彦说的吕泰算得上是比较早收留的一个晋人,他说:“吕泰是一个有胆气有担当的人,他会带着你们。我很快也会过来与你们会合。”   田朔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   刘彦点了点头,比较正式地说:“以后就不要叫我大王了。乐意喊君上,或者将军都行。”   田朔很明显地愣了,想说什么的时候,刘彦已经打马离开。他看着刘彦离去的背影,心想:“君上这个称呼是上古先秦时代的了吧?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大队就真的是大队,走着走着半路上又捡了不少逃亡的晋人,导致人数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到了三万以上,给队伍的粮食补给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也就是刘彦有金手指了,可以依靠系统下达命令给远在长广郡的NPC,等于是他拥有的一个当今时代无人能比的联络方式。   【我的金手指可不止能够超远距离下令给NPC啊!还能在脑海中观看地图!】   没错,刘彦有“帝国时代2征服者”这个金手指,连带2D地图也有,但并不是没有限制,比如需要有本方的人或者建筑作为视野媒介,视野延伸是方圆五百米。那也是他敢于放下基业,选择趁着后赵内部混乱到处收拢流民的原因。   所谓的地图吧,和游戏界面没有什么区别,看也不是说直接移动到某个人的视觉,其实就像是一种高空鸟瞰,但是显示的东西比较单调,比如己方的绿点、中立的白点、敌对的红点,地形上的显示倒是比较清楚。   刘彦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带着一百名系统士兵和少数有胆色的晋人窝在城池附近足足三天。   期间刘彦也并不无聊,他可以在脑海中操作着生产和发展,亦是可以透过跟随大队的己方的绿点进行观察。   【这一次出来还是非常有用的,至少是把几乎整个青州的地形都探了出来,地图不再显示“战争迷雾”状态。】   窝了三天,在第四天的夜晚,刘彦带着士兵返回城池,因为城墙到处都是豁口,他们很轻易就摸黑进城。   进到城池之后,刘彦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对着士兵下达简单的命令,主要是太复杂的命令系统生产的士兵听不懂。根据他的猜测,可能是要随着系统的“时代”不断升级才会提高系统人物的智商,比如他一开始面对“黑暗时代”的NPC就显得无比呆滞,到了“封建时代”那些NPC才算是好了一些。   刘彦是一家一家的摸门,甭管有没有门闩,反正总能轻易地弄开,进去之后也没有干别的,就是对着睡梦中的胡人抹脖子。   知道利刃从脖子抹过去是什么声音吗?那是一种非常清脆的“吱啦”声。抹脖子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可不是用力猛地一抹就算数,那样会因为切断对方的劲动脉搞得鲜血乱飙。   刘彦一般是非常迅速地拿利刃抹对方的脖子,下一瞬间伸手成手掌张开的姿势捂住对方的嘴巴,那样可以有半边的手掌挡住喷出来的血泉。   被利刃抹脖子的人,他们从睡梦中因为剧痛醒来,张开眼的时候其实会比较迷糊,得愣上一两秒才会反应过来,可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感觉无法呼吸,那是因为血液堵住了他们呼吸道,只能是一脸的痛苦,然后眼神里满满都是绝望,等待窒息而死。   一直以来刘彦都比较佩服自己的记忆力,他想要记住谁的时候,通常都能记住,比如他就牢牢记得那个将小娘双腿扳扭曲,导致小娘疼痛致死的胡人,他是带着部下杀完了城池内六百多个胡人,解救了大约三百多晋人,特意留下了那天在路上看到的那批胡人。   “呵呵呵……”   刘彦知道自己的笑声和脸庞肯定都很狰狞,但是他不在乎。他就想着一个一个将这些胡人的四肢、骨头一根根地扳断,最后再一个又一个地用迅猛的力道撞个脑浆四溅! 第5章 氐人许冥   “什么!?”田朔是听一同行动的人说了才知道刘彦过去几天在干什么,他满脸的震惊和痛惜:“君上怎么能那么冒险呢!”   冒什么险?田朔指的是刘彦竟然因为看不过眼一件事情,耗费了数天的时间进行报复。   “我们那个君上……”满脸绕腮胡子的中年人叫徐正,他脸上是振奋和解气:“不管是什么人,他对待我等真的没话说。”   现在的晋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除了谨小慎微之外就是普遍身材瘦弱。   事实上因为针对晋人的“禁狩令”存在,他们无法猎杀野兽。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亦是无法获取耕田,只能是以野菜和树皮充饥,草根乃至于是观音土饿极了也是食物。再则,就是承担太重的赋税,辛苦劳作留下的口粮少之又少,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可能健康?   刘彦带人巡逻,路上碰见了田朔与几个人。   “君上!”田朔带头揖礼,一脸的严肃,说道:“君上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呢?”   刘彦注意看了几眼,来的都是文人,这么个年代里他们统称为儒生。   “君上肩膀上担的不止是一男一女,是一个部族,众多的部众啊!”田朔有那么点痛心疾首,一脸的后怕:“若是看不过眼,遣兵士攻杀即可,君上怎能够亲自犯险。”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刘彦对儒生的感官都不好。   可能存在误会?比如近现代的儒生实在太不像样,历史上投敌求荣的也基本是儒生,导致有那么一句话叫“儒士叛国争先恐后,寡妇守节义无反顾”,可刘彦对儒生就是没有好感,或者该说现代人对儒生基本都是一个样。   东晋十六国时期正是儒生争先恐后投靠胡人的第一阶段,他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苦衷,但刘彦这人比较实在,反感就是反感,先入为主的前提下,一直以来对儒生的态度并不是多好。   田朔第一步改善了刘彦对儒生的看法,让他知道在这么个年代里不止是有投敌求荣的儒生,还有一些儒生不是那么无耻。田朔到了危难关头还有勇气带着同族一块逃,虽然勇气与实力不成匹配,但比其他太多的儒生要好太多了。   “唔?以后会注意了。”刘彦点着头,问道:“你们的事情处理完了?”   队伍已经膨胀到了将近三万人了啊,没有组织连路都赶不了,刘彦是将识字的人集中起来,再配上一些得力的人,一层层地管理下去。   事实上是,“帝国时代2征服者”压根就不生产专业的民政管理单位,另外也是系统生产的人物智力目前还堪忧,刘彦还真的只能依靠晋人之中那些识字的人。   耗费了将近四个月,可能是到了公元341年3月份左右?也就是春季,刘彦带着将近三万人回到了长广郡。他们后面一路上都是走的沿岸,主要是能够从海上获得粮食补给。   田朔等等晋人中的士子,他们对刘彦还拥有水军其实挺诧异,根本就不清楚那才不是什么水军,不过是一些刘彦利用系统发展出来捕鱼的NPC渔船。   要说起来,刘彦为了带人回去也算是不惜血本了,将近三万人光是吃,就吃掉了刘彦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大半食物,更不用提海上运输因为意外葬送掉了至少三十艘渔船。   长广郡,汉建安初置。治所在长广(今山东莱西市境),旋废。晋咸宁三年(公元277年)复置,治所在不其(今崂山县北)。辖境相当今山东青岛市、崂山、莱西、海阳、即墨、莱阳等县地。北魏移治胶东城(今平度),北齐移治黄县(今属山东),隋初废。   当然了,刘彦不知道以上那些关于长广郡的历史,要不是收留了一些本地晋人,他当初连自己是穿越到了哪都不清楚。   与许许多多的郡一样,它们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历史,现在大体都是一个鸟毛样,皆是一片片的地广人稀。   回到长广郡,队伍依然是沿着海岸线在走,他们的归来没有什么夹道欢迎,有的是刘彦听到回报,说是姓许的氐族人纠集两百多号人正堵在前面,说是要什么账都一起算。   现在这个年头,氐族人比一些华夏苗裔更像是正统的中原人。简单的说就是一部分氐族人汉化得非常彻底,反而是晋人因为朝不保夕的关系,失去了保持的原有生活习惯。要是不注意区分,压根就认不出大多数人到底是氐族人还是晋人。   许姓的氐族人就是一个全面汉化了的家族,他家是长广郡柜县的大族,刘彦的基地离柜县只有三十公里,一开始的摩擦比较频繁,后面双方各自展现了实力,看似谁都拿谁没办法,才算是和平共处下来。   长广郡虽然是一个郡,但是根据刘彦长久的侦查,郡内人口至多也就五六万,并且分布得非常散,人口最多的是郡首府不其城。长广郡并不小,可是只有五六万人,能够想象到底是荒芜到了什么地步,其中羯族人才不到五百人,羯族人大多是集中在不其的县城内;氐族人、羌族人、匈奴人大概是有近万,剩下的全是晋人。   刘彦看了看庞大的队伍,眉头蹙了起来。   【动静太大了!】   沿途也不是没有胡人发现这支庞大的队伍,只是被刘彦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给打发了,现在离安置地越来越近,哪怕是能够打发又能怎么样?   【既然动静这么大,索性就弄得更大一些吧!】   想着,刘彦在脑海中下令给基地中的系统单位,既是集结部队,又是让运来一些必要的物资。   ……   事实是知道人有些多,但许冥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堵上一支漫无边际的队伍,一看遍野全是人的时候其实也傻了。他注意观察了一下,没等观察出一个花样来,那支庞大的队伍停了下来,然后一支大概二百人的队伍缓慢地向他们靠近。   二百来人全部都是身穿猩红色的战袍,剑士身上配着扎甲,其余则是没有配甲,但每一个人都是有趁手的兵器。他们迈动脚步的时候无比整齐,基本是同一时间抬腿、同一时间踏地,“动次打次”有节奏的脚步声,让两百多人竟是走出了数千人的威势。   其实刘彦从系统生产的步兵都是一个调调,不用训练就能够走方阵,简直可以堪比天朝阅兵用的克隆人。   统一的战袍,全部的士兵都有趁手的兵器,东晋十六国时期的话,这样的部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超豪华的武装力量,任谁看了都会发怵。   许冥就在发怵,他心里想:“不对啊,仅仅是四个月没见,那个姓刘的怎么有这种规模的精锐了?”   事实上,刘彦一开始与许冥对着干的时候,那会要有多寒酸就有多寒酸,黑暗时代时期为了装门面生产野蛮人,令他浪费了不少发展时间,要不现在应该还更好。   必须要说明的是,刘彦拥有的金手指,也就是“帝国时代2征服者”的人口上限是500人,他目前是拥有50个农民、20个侦查骑兵、60个剑士、200个长矛手、80个弓兵。   悬在刘彦头上的“利剑”是500的人口上限,要是金手指只能生产500的人口单位,那无疑会成为最大的败笔。另一项败笔也存在,那就是,其他穿越者只要有系统都会搭配美女“指导精灵”啥的,他的那个系统自称“在下也就是我”,还一股浓浓的“10086”范儿,问什么都不回答,什么都要靠他自己去摸索。   肯定是不止500人口上限,要不刘彦真的是没得玩了。他猜测估计是自己没有摸到门槛,比如他当初要从“黑暗时代”升级到“封建时代”出现了必须杀死两头野猪的任务。   刘彦自己猜测,从“封建时代”升级到“城堡时代”也必然有任务,那么增加人口上限也肯定存在,只是暂时没有摸到门槛?   刘彦生产系统单位的时候,需要的资源与游戏里面相同,可是发展相关升级科技,比如升级野蛮人到剑士,还有铁匠铺里面的科研,需要的资源则是跟游戏不一样,从十倍到一百倍不等,需要的资源也是随着科研等级越高越复杂。   在一些游戏里基本会有武力值有这么个设定,刘彦本身能够查看自己的武力值,然后亦是能够查看敌我双方的武力值。他生产的一些单位,长矛兵的武力值大多是在45至50之间;弓兵是35至40之间,侦查骑兵是50至55,剑士55至60。   其实过40的武力值已经很不错了,刘彦随便逮住一个晋人看,武力值在20至30的比比皆是,那是因为晋人太过瘦弱的原因。他接触过的胡人,武力值基本是超过40,极为个别的甚至有75左右的。   在资源上也存在区别,比如一斤的谷物是2单位的食物,三斤野果1单位食物,一斤的肉却是10单位的食物,一斤鱼8单位的食物,他猜测可能是跟食物的营养有关,越营养换取的单位就越多。   其它的资源上,一立方米的木材等于100单位;一斤的黄金等于是250单位;一单位石头等于10立方米;等等非常多的区别,比较诡异的是刘彦从“黑暗时代”升级到“封建时代”之后,系统资源还增加了一个铁。而游戏里面可没有铁这个资源单位。   还有更加诡异的,青岛这片地方不知道有没有金矿,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存在裸露的金矿,可是刘彦偏偏就找到了裸露的金矿,连带优质石矿也有,只能说是“系统”非常逆天。   系统逆天到甚至改变了部分的地形,在胶州湾附近出现了一个方圆大概五公里的山谷,那个山谷被两座山环抱,只留下一个出口,内部山泉往下流淌行成溪水,出口处一大片的密林,正对面不远处还是海洋。   山谷里面就是刘彦的城镇中心所在,包括他发展出来的一应东西,倒是收留的晋人是安排在另外的地方。毕竟。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保证金手指的一切来源,也就是城镇中心的安全更重要了!   刘彦带人上来之后是与许冥小眼瞪大眼,一个是带着好奇,另一个也是带着好奇……   “许冥,你带人堵路是什么意思!?”   “姓刘的,你哪里搞来这么多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双双又都闭嘴,现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第6章 仁慈的人   刘彦与许冥并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敌人,许冥怎么看刘彦,刘彦并不清楚。刘彦看许冥却是一种相对复杂的心理。   五胡乱华的五胡是羯族、氐族、羌族、鲜卑、匈奴。   其中羯族是目前的中原统治阶层,总人口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万。   羌族并不是后世的那个羌族,上古先秦时代羌族特指一些放羊人,那么就不是特地指某一个民族,其实指的是一个拥有类似生活习惯的群体。   鲜卑来自辽东以北,他们原先为东胡的一部分,后面东胡被匈奴单于冒顿击败和吞并了一部分,鲜卑人逃向了北极圈附近。到了东汉末年时分,鲜卑重新南下,击败了盘踞在辽东以北的乌丸人,吞并了乌丸人成为辽东那一块的区域性霸主。   匈奴当然就是指投靠了汉室的那批匈奴人,可是又有一些史料显示,西晋时期的匈奴并非单纯指投靠了汉室的南匈奴,是有一部分北匈奴重新东归,统合了内迁的南匈奴和一些杂胡才对晋王朝发动进攻。   氐族并不是巴氐的那个族,很难说得清楚这个族群到底是怎么冒出来,比较有根据是氐族是从羌人之中分裂出来。   现在中原除了羯族、氐族、羌族、鲜卑、匈奴之外,其实杂胡远比这五大群体要多得多,只是杂胡是投靠大族,他们的存在感才显得那么低。   许冥再次看了看漫山遍野的人,心里已经打算要开溜。   另一边的刘彦内心里也在盘算着要怎么办。他看到许冥两百多人里面至少有一半骑马,想要灭掉这么一支队伍显然非常困难。   两人相距的距离并不是太远,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亦是能够看到双方的眼神。   许冥分明是发现刘彦眼中不时闪过的凶光,他吼道:“本来是要来找你算账,看到你的部族发展壮大,我改变主意了。”吼着,他也在打手势让手下的人准备后退,一边又吼:“你要是能撑过这一次,我们就是朋友!”   刘彦扯了扯嘴角算是在笑,脑海里却是警钟狂响。他问:“谁想打我的主意?”   发觉左右两侧似乎有什么动静的许冥已经带人在缓缓后退,一边退一边观察刘彦,看刘彦没有要追击,答道:“还能有谁?想想不其城里面有什么人不就清楚了。”   不其城里面的人可多了,刘彦却是听懂了许冥的话,他高声说道:“不计较你这一次来堵路了。要是这一次我能撑下来,我也会拿你当朋友。”   许冥爽朗笑了一下,吼:“那就这么说定了!”,吼完调转马头,一声“驾!”催马离去。   两百来人掉头离开,左右两翼冒出了一些人,那是由吕泰和徐正带领的一些晋人。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就是营造一种要包围许冥一伙人的假象,迫使许冥带人滚蛋,不是选择厮杀。   “君上真是好军略!”田朔先是一阵马屁,随后担忧地问:“那个人说,有人会来进攻?”   刘彦正忙着在脑海中的游戏界面取消之前的命令,在他人看来就是在沉思。   过了一小会,吕泰和徐正也过来,他们汇报队伍重新会整完毕,请求下一步指示。   “带人继续赶路。”刘彦先对吕泰、徐正说完,末了又看向依然在等待答案的田朔,说道:“长广郡只有500的羯族人,但郡内的各族会听羯族人的调遣。看情况,不其城的那些羯族人已经发现了我们,估计会有所行动。”   田朔的脸瞬间就煞白了,他可是给羯族人当过官,太清楚羯族人的秉性了,不事生产,缺什么就抢,屡次都是依靠“割羊毛”过日子。他念叨着“如何是好”,低头原地转了一小会的圈子,重新抬头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刘彦早就走人了。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单靠担忧就能解决,有那个功夫担忧,刘彦还不如先将四处收罗来的人带回去。然后,他准备一边备战一边派出人手四处打探,摸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也才有能有针对性的应对。   现在的晋人实在是太软弱和胆小了,许冥不过是两百多人来堵路,三万多的晋人竟是大半被吓得惊慌失措,那些没有惊慌的人不是胆大,压根就是一副认命的模样。   许冥带着人离去,晋人们没有欢呼,他们是得到通知要继续赶路,沉默着听从指派,看待刘彦的时候更多是畏惧和麻木,看不出有感激那种情绪。   【这年头的晋人啊,究竟是生活在什么环境,才能让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这样?】   想从晋人之中挑选兵源已经被证实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不是说无法训练,是晋人面对胡人的时候,还没干点什么就会先胆怯。   刘彦手中的一百多晋人士兵,那是经过三个月多的特别操练,也就是在有绝对优势下,由他带着系统士兵打头阵,由晋人士兵压阵,一次又一次战胜胡人,才算是让晋人士兵面对胡人的时候有点胆气。   说白了吧,作为一个民族,中原和北方的晋人,除开极少数的一些群体,大多数晋人的勇气和自信基本上是在一件又一件的苦难中被消磨殆尽。   一个人要是没有勇气和自信,基本上就和废物差不多,受到伤害也仅限于个人或自己的家庭。   一个民族要是失去了勇气和自信,少数的敌人就能够进行屠杀,杀起来比猪羊甚至还要轻便。至少猪羊驱赶起来困难,人却是可以被驱赶,哪怕是挖个坑让走进去,然后挖土全部活埋。   民族失去了勇气和自信,看看当今中原和北地的晋人就知道是什么模样,作为最低等的民族,动辄被虐、被杀、被吃。说句非常偏激的话,不在反抗中战死,就在窝囊中死亡,都是自找的!   刘彦对于现在的晋人吧,实际上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很多时候别想他能够多么慈眉善目地对待这批……同族?甚至可以说,被气极了实在他忍不住的时候,除了不杀人之外,拳打脚踢、鞭子抽、木棍打,类似的事情没少干。   那样的对待,晋人还觉得刘彦无比的仁慈,是因为刘彦至少给吃、给喝、不杀人,然后任劳任怨地干活,就是别想练出太多兵上战场。   对了!因为时代处于战乱不休,晋人之中大多是别想有一身衣裳,绝大多数是只有一点点遮羞的布条或是树叶啥的,浑身赤裸的更比比皆是。实际上不止是晋人,胡人之中的杂胡也是相同的境地,只有一些混得好一些的胡人才能穿上一身完整的衣裳。   带着三万众(可能没有),无论怎么样都是一副浩浩荡荡的模样,刘彦就是这种情况下回到了安置地。   所谓的安置地就是靠近海边的一块地盘,原本这里是处于绝对荒凉的环境,经过差不多一年的开发,才算是有点文明气息的模样。   安置地的地形并没有多么复杂,算得上是平坦地形,可是现在这么个年头,哪怕是在平坦的地形也是到处比人还高的草丛,成片的树林更是不少。   刘彦对安置地的防护措施是选择建造篱笆,用绵长的篱笆将整个安置地围了起来,再建造瞭望塔(亦能充当箭塔)。按照他的想法,是想要等待升级到“封建时代”再建造城墙,后面却是发现想要建造城墙是一个大工程,缺乏足够的资源。   在刘彦没有到处溜达之前,安置地里面是有两千多晋人,这一次直接带回三万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安置地与刘彦一切的根本城镇中心并不在同一个地方,事实上安置地是被选择在拱卫城镇中心所在谷地的方位,想要进入谷地要么是攻破安置地,另一种方法是翻越陡峭的山地。   在看到绵长的篱笆墙时,随行的晋人基本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当他们被领着走到可以留出来的出入口位置,看到一些同为晋人的人张罗热腾腾的食物在等待,不少人立刻是热泪盈眶。   会哭的理由比较简单,那是看到同为晋人好像过得还成,至少脸色红润,也没有遍体鳞伤。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中原和北地的大多数晋人,他们的处境比野兽还要艰辛,任打任骂还是轻的,许许多多经常是遍体鳞伤的状态。负责迎接的那些晋人,他们看去虽然也有点谨小慎微的模样,可他们身上不是血淋淋,脸色也红润,能有这样的状态,所有人想来,新的主人(刘彦)该是一个仁慈的人才对?   刘彦自然不是带着人一窝蜂地往里面冲,他让所有人排队,排队进入之前还需要到旁边一条溪水里面好好地洗一洗,洗完了才能领上一碗粥和一个号牌,进入安置地也会有人安排栖息场所。   “全部都记仔细了!号牌是你们的身份象征,它关乎到你们以后的日常生活和安全!”田朔争取来这个通知万民的任务,自然是心里有小算盘。他努力地大吼:“有家庭的人,记得还要做特别的登记!” 第7章 我的地盘   营地的篱笆墙绵长不知几十里,那是当初安置地建立起来,可是野兽攻击得太频繁,每天几乎都有晋人死在野兽的攻击之下,逼得刘彦不得不将所有人集中起来砍伐木材,为了建立篱笆墙浪费了不少前期的发展时间。   刘彦在一系列的发展中发现一个特别现象,既是系统生产的农民虽然智商不行。可是他们好像除了智商堪忧和不能参与作战之外,从干各种活,到进行各种建设,似乎有那么点无所不能的模样。   事实上系统出产的农民真的是太厉害了,任劳任怨不提,真的是什么活都能干,让刘彦戏称那是超级农民。   安置地内有非常多的木制房舍,一排一排成规则排列,每间房舍能够提供二十人居住。房舍的排列有分方位,要是从高空进行鸟瞰俯视的话,能够看到它们是呈现一个类似八卦的拱卫形态。   众多排列的房舍拱卫着中间地段,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公共场所,除开一大片的空地,那里还有着一个看似很大的食堂,提供人们日常的用餐。   从外面看,食堂真的比较大,不止是纯粹意义上的大,还比较高。这么大的建筑物只有一点用意,就是大锅饭需要集中在一块吃,只能是往大了建。其实外面也有露天的用餐场所,里面的空间是提供给系统人物和一些行政管理、军队军官,外面是给普通的晋人使用。这是管理学中的区别对待,对于管理一个集体,能够起到的作用比想象中更大。   建立一个势力其实挺难,并非是个人就能办到,刘彦太清楚自己想要恢复强汉雄风有多么艰难,只能是竭尽所能。所幸,他至少有金手指。   刘彦得到的系统非常神奇,神奇不止是体现在能够“大变活人”,还牵扯到一种空间传送上面。他目前拥有一个城镇中心,从外面看去城镇中心大概就是一栋占地二百多平方米的建筑物,看着就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茅草屋子,可是里面大有文章啊!   从外表看去空间不大的城镇中心,走到里面一看,看去是广阔无垠的空间,一眼绝对是望不到尽头。当初刘彦可被这一发现惊吓得不轻,后面一想也就恍然了。毕竟帝国时代这一款游戏就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比如城镇中心可以无限储藏资源这一点。   刘彦看到广阔无垠的空间立刻明白,那就是为什么城镇中心可以储藏无限资源的原因。   事实上城镇中心的内部空间有限制,那是刘彦派了一个侦查骑兵不断策马奔跑,侦查下来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它的空间大概是方圆五十公里左右的范围?最为神奇的是……东西存放在城镇中心永远不需要担忧变质发霉啥的,它神奇到自带无与伦比的保鲜措施!   刘彦在后面还发现了神奇的地方,城镇中心与建造的木材仓库、矿物仓库、磨坊有一种无法解释清楚的空间链接。既是将资源储存在仓库或者磨坊,等于会被自动传送到城镇中心。   当然,传送肯定存在限制,例如木材仓库只有放进去木材才能够被传送,放置其它物品并不行。比较可惜的是,空间链接似乎是单向传送,存入城镇中心的物品无法从仓库取出。另外一点比较尴尬的是……只有刘彦本人和系统人物才能进入城镇中心,其他人进去则是会立刻被搅碎,是真正意义上的搅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刘彦仅仅是吩咐一些人将新来的流民安置妥当,他带着一种迫切的心情骑上马,稍微绕了一圈防止被跟踪,才往谷地赶。   出外溜达的时候,刘彦虽然能够操控发展,可是看的不过是地图中的一些标志。人这种生物总是需要亲眼看到才会放心,他就是属于这种人。   从安置地到谷地,不但需要走过一处平坦的空地,还需要绕到海边。刘彦本是想要去海边的船坞看看,想了想还是延后,拐了有一小段路程才钻进一个林子,需要在林子里面走上起码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谷地。   空地里有几处明哨,那是刘彦建设起来的瞭望塔(有箭塔作用),它们上面长期保持有两名弓兵执勤,为的就是给刘彦提供视野和必要的警戒作用。   林子里面被刘彦不规则地安排了多处暗哨,那是防止有人躲过空地的瞭望塔进入林子,确保有第二道警戒,更进一步保障谷地的安全。   之前,为了保证谷地不暴露,刘彦选择砍伐木材可是费了不少的劲,宁愿亲自带着农民往远处赶,寻找树林进行砍伐,也没有选择就近对谷地出口处的树木下手。到了后面,海边的树林着实是快被砍光了,也是觉得有必要清出一道便于行走的道路,才算是对谷地外的树木下手。   刘彦脑海中可以查询相关资源,他一直想要精打细算地安排发展和生产,屡次却是有好的计划却被打乱了节奏。就像是这一次吧,他就是想要再生产一些农民,为日后的发展打下更好的基础,可是从许冥那里得知不其城的羯族人会有所行动,逼得他只能增加军事单位。   因为系统目前是“封建时代”的关系,刘彦能够生产的军事单位其实并不多,作为最强力的兵种是生产出来就自带甲胄的剑士,其余如侦查骑兵、长矛手、弓兵、掷矛手从攻击到防御真的不怎么样。   有一个兵种必须特别提一下,侦查骑兵虽然有骑兵两个字,可是他们却是一个最为鸡肋的兵种了。侦查骑兵很像是一种专门用来作为斥候的兵种,让他们进行正面作战真的不行,再则就是战马的品种不怎么样还显得娇贵,不吃草只吃精粮,一吃还是三人的份。   刘彦前前后后生产的军事单位并不少,生产最多的是长矛兵,要认真地算起来,生产的数量绝对超过350,可为什么只剩下一百多?还不是系统生产的士兵太一根筋了,刘彦下达什么指令就是完成什么指令,作战时悍不畏死。   冷兵器的作战,基本上就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现状,除非是实力相差到天与地的级别,否则压根就别想无损获胜。悍不畏死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褒义词,要是在厮杀中悍不畏死就代表着作战风格强硬,一般情况下悍不畏死的部队战损率都是高得惊人。   穿越树林来到谷地,一眼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排石头质量的城墙,城墙与陡峭的山体是连接到了一处,正中间的位置有一处城门。城墙上并未有插着什么旗帜,只有几队士兵在来回巡逻。   走进城门之后,看到的是一片大概五六公里范围的平坦空间,里面有着众多的建筑物,像是城镇中心、兵营、靶场、马厩、铁匠铺、市场、磨坊。   系统的建筑物现在都是茅屋特色,那是系统农民建造时自行产生的风格,倒不是刘彦有什么强迫症。   说起来有一个比较郁闷的往事,刘彦当初可是被食物逼急了,建造磨坊之后拉出驴子宰掉,以为放进城镇中心会兑换成为系统的食物单位,可是……系统产生的肉……无论是驴肉、马肉、人肉,反正就无法成为食物单位。   现在那个少了一头驴子的磨坊还在谷地伫立着,相对于其它磨坊时不时传出的驴叫和石磨声,甭提那个安安静静的磨坊是多么打刘彦的脸了。   有了磨坊,又怎么能缺少农田呢?用系统资源换取的农田,游戏里面是需要60的木材,到了刘彦这边却是成了35木材和15的谷物。其实他以前玩帝国时代这一款游戏的时候早就纳闷了,种田就种田呗,咋是拿木材弄农田来着,不该是需要种子?   当游戏成了现实,刘彦曾经的迷惑成报应了,看看曾经连磨坊的驴子都拉出来弄死,就知道缺食物缺到什么份上了。   他们出去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出去的时候带的是将近五百士兵(含晋人士兵),回来的时候只剩三百多,其中长矛手和弓箭手的损失最大,长矛手阵亡89人,弓箭手战死29人。其实侦查骑兵带出去10个,活着回来的只剩下2个,倒是剑士一个都没死。晋人则是损失了46人。   谷地的变化让刘彦回来一看都有点快认不清楚了,亲眼看过之后才发觉说,后面建造的建筑物有点规划错误,挤压了农田可用耕地。   【是时候将系统的东西……比如农田和军事建筑向外扩展了。另外,容我再瞅瞅资源,接下来可能需要应付大场面,怎么也该慎重考虑应该生产什么兵种。】   刘彦脑中画面显示的是:12579木材、35200食物、1205黄金、2430石头、1400铁。   按照这些资源,从“封建时代”升级到“城堡时代”其实已经够了,可是刘彦将应该建造的建筑物都造了出来,那个升级时代的图案却依然是灰色,令他着实只能干着急。   刘彦又费了点劲查了查自己生产的单位,这个无法从系统页面看到,只能是依靠之前自己做的笔记,一看是50个农民、12个侦查骑兵、60个剑士、131个长矛手、61个弓兵。他也不太确定数据到底对不对。   【剑士生产需要60单位的食物和20单位的黄金……贵是贵了些,可实战效果比另外那些好多了!】   对了,不同的兵种,生产时间其实也不一样,所以刘彦真的应该快点思考,不然等羯族人真的杀来再临时暴兵可会来不及! 第8章 几欲癫狂   是的,刘彦有金手指,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他还没有摸索出来,可见对没有“随身老爷爷”或“美少女精灵”是多么怨念,对于系统其实是慢慢摸索。   拥有了金手指,刘彦自然感到无比的振奋和欢欣鼓舞,他摸索下来已经了解了较多的东西,例如在系统生物单位生产上面和建筑物的建造上面。   生产系统生物单位的时候,不同的种类需要不等的时间,例如生产一个农民需要两个小时,生产长矛兵只需要一小时四十五分,生产剑士却需要三个小时,其余封建时代时期能够生产的弓兵、掷矛手是一个半小时。   生物的生产时间注定了一点,那既是无法即时地产出单位,刘彦只能谨慎再谨慎,事先侦查刺探周边的动静成了必要,要不然等到敌军杀到家门口再想暴兵,只能是悲催了。   建筑物的建造当然也有时常,不同的建筑物建造时间也不一致,通常是生活类的建筑物比较短,军事建筑和大型建筑耗费时间比较长,不过有一点倒是固定,那既是参与建造的劳动力越多,建造速度越快。   12579木材、35200食物、1205黄金、2430石头、1400铁。看着好像很多,其实真的不算多少,建设的消耗远比积累快,只有在停止建设才会资源累积迅速,可食物是时时刻刻都在消耗。   【该死,又给绕回来了,最大的难题是食物啊!】   说到食物,系统建造的农田是一种很神奇的产物,它们一年可以三熟,产出也比较固定,一亩地能够出产大概650斤到700斤的小麦或是稻米,但也仅有这两种谷物。   现在刘彦拥有200亩的农田,一名农民是伺候10亩,这样就没了20名农民。其他的农民则是分布在伐木、采集石矿和金矿上面。   刘彦累积了半年的大半食物现在是进了收罗来的晋人肚子里,剩下的那35200单位食物哪怕是再节省也仅仅是够五天之用,惹得他又要浪费本来就不多的系统人口上限去生产渔船,先撑过七天,然后谷物就该可以收割,那会就能产出13万斤的谷物。要是按照两汉的计算单位,13万斤也就是5000石。   【要增加农田数量……这样一来本来就缺乏的农民就显得更加缺乏,需要动员安置地的晋人加入到大生产了啊!】   视察了一圈,刘彦开始思考要不要增加军事建筑,要知道生产生物单位是需要时间的,他真不知道不其城的羯族人什么时候会有动作,再则……金手指还有一个巨“坑”,那既是拥有500上限的人口限制,愁得他头发都白了几根。   不是刘彦没有想过要让晋人进行种田,他离开之前早就那么干了,回来之后已经得到答案,系统农民栽种谷物才能一年三熟,晋人种田一年只能一熟。同样的种子,系统农民照顾的农田能够有650斤到700斤的产量,晋人种田一亩能够产出150斤就算是烧高香了。真不知道是系统农民太厉害,还是晋人连种田都不会了。   谷地内的东西看完,刘彦又跑了一趟海边的船坞。现在船坞除了能够生产渔船,什么战船都生产不了,值得庆幸的是胶州湾附近的渔产丰富,因为补给损失剩下的27条渔船每天至少能够贡献一万左右的食物单位,既1100斤左右的鱼。   视察完毕,刘彦来到安置地。他刚一进,没有多久,也不知道田朔是怎么知道人来了,竟是跑了过来。   “君上,流民大多已经领取号牌。房舍也基本分发妥当。”田朔一脸的讨好,又说:“根据君上的指示,拥有家口的能够单独分房,共计分出去621间。”   也就是说,将近三万的流民中,拥有亲人的不过才621个家庭,其余都是了然一身。   田朔的报告还在继续,他说:“领号牌的时候对性别和年龄做了统计。”拿出一个木犊瞅了几眼,说道:“14岁至20岁的男子有4718人,女子290人;20岁至30岁的男子有17784人,女子2471人;30岁以上男子1781人,女子140人。合计27184人。”   27184人?要是再加上以前刘彦收留的2017人,那就是29201人。一路上,他们一直都在收拢人,可是因为太过虚弱在路上死了或是掉队的依然不少,带回的两万多人,女人却只有可怜巴巴的2901人。看年龄成的分布,一个低于14岁的都没有,年纪最大的是47岁。   木犊其实就是写字的木板板,甭看纸张是东汉出现,但是需要到两宋的时候才算是普及,两宋前哪怕号称盛唐都没能让纸张普及。   发送号牌的本意已经体现出来,严格的登记制度可以让刘彦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下到底有多少晋人,要知道他收拢了那些流民,不代表流民就属于他。   看看刘彦系统界面的地图就能明白,地图上显示的情况是,谷地在活动的全部为绿点,安置地那边的绿点虽然也有,可是代表中立的白点占了绝大多数。那些白点就是虽然被收留,可是并没有认为是刘彦一方的晋人。   有了绿点和白点,其中也有红点的存在,那些红点显然就是带着敌视或者敌意的人,若非没有借口拉出来干掉会引起恐慌,刘彦早就想要清除掉那些红点了。   被收留还会有敌意不可思议?这么想的话就把世界看得太简单了。要知道流民也是有类别,例如那个47岁“高龄”的人就是原本乡里比较有威望的人,被刘彦收留之后却没有了半点权柄。另外的一些人,他们或许本来是有着不小的权力,随着刘彦强势收留,他们不敢反抗,却不能说心中没有怨恨。   刘彦的做法是安置的时候将那些红点分散开来,再派已经归附的晋人进行监视。   时间过得比较快,刘彦累积下来的资源消耗速度快,资源累积也快。消耗快的是粮食,毕竟多一张嘴就多耗一份粮,人越多吃的就越多。快速增加的木材和石料,晋人在资源收集上比系统农民至少慢了五倍,但总不能白养着,让他们将养一下干干活总是可以的。   提供早上和晚上两餐,虽说吃的都是清粥,可是对于晋人来说,满满都是敌意的中原,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地,有东西可以吃,没有被无故殴打虐待,对于没有经历过战乱和长久被虐待的人,绝对无法想象那该是何等天堂一般的生活。   这样一来,刘彦地图上显示的绿点越来越多,看得他无比满意。   大概是回到领地的半个月,刘彦派出去的人手传回消息,天下依然到处混乱,胡人杀晋人,晋人逃亡求生,整个后赵似乎除了乱就没别的。   在一片混乱的局势中,刘彦比较关注的不其城发生了大事,那里的羯族人确实有所动作,羯族人伙同城内的胡人大肆抓捕晋人,杀掉了一批制作人肉干,又圈养了一批作为两脚羊。然后,羯族人还到处呼朋唤友,集中军械物资。一切都在显示在做军事征讨的准备。   “什么?抓了两千多的晋人少女,日夜奸淫,想吃了就杀掉几个煮着吃?”   刘彦听得眼睛瞬间红了,既有悲伤逆流成河,又有愤怒几欲喷火!   事实上同族被杀会愤怒和兔死狗烹,但同族的少女被杀更加让男人有恻隐之心和怒火滔天。真的,没有比听到或知道本族女子正在被异族奸淫和虐杀更加令人癫狂的事情了!!! 第9章 横生枝节   【暴兵!一定要暴兵!】   属于民族的女子正在被日夜奸淫,动辄还被杀掉煮了吃,但凡有点血性,必然是生出杀贼的念头,可是刘彦看到系统页面的321/500人口显示,情不自禁蹙起了眉头,顿时心生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凉感。   系统要增加人口需要建造房屋,刘彦建立的房屋绝对不止能够容纳500人,可是显示能够生产的人口上限停在500不动了。恰是因为这点,刘彦才认为金手指有瑕疵,并且是非常大的瑕疵!   显示投靠的晋人数字比较好看,一排16879的绿色数字令人看了赏心悦目。那些是成为刘彦领民的人,也就是地图上显示的绿点,但也有12322人还没有成为领民。   所以说,不是刘彦将人带回来就算完事,还需要令那些人从心里认可刘彦的统治地位才算数。   不其城距离刘彦的占领地从平面地图看不过是70公里,但是平面地图是直线,真正走起来绝对不止70里路。距离刘彦最近的县城叫柜县,两地相距30公里柜县最大的家族就是氐族人许家。   羯族人已经在整军备战,考虑到现在生活节奏不快的习惯,他们展开行动迟早需要两到三个月,那么也就是到了夏季才会有真正的行动。   “君上,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据点,等他们一来,哪怕我们击退了来犯之敌,也必然产生破坏啊!”吕泰一脸的着急,忍了又忍,建议道:“不若我们主动出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哪怕是失败也能拖延时间,等待新兵训练出来,防御战也能照打。”   “怎么能行呢?”田朔当即就毛了,激动地说道:“我们兵力合起来不过1500人,虽说其中有将近300的绝对精锐,可敌军不会少于5000人呀!主动出击,要是兵败……”,说着却是脸色一白,看向了刘彦,深怕自己刚刚投效的君上发怒。   没有300那么多,精确的数字是12个侦查骑兵、60个剑士、111个长矛手、51个弓兵,合起来拢共234个系统士兵。吕泰和田朔等人可不知道什么系统,只当那些士兵是刘彦的部族武装。   一番探查下来,羯族人召集的各族和杂胡,合流之后确实不会低于5000人马,到时候数字可能会更多,毕竟羯族人现在是中原霸主,召集杂胡上有天然的优势。   刘彦本来是想要迅速暴兵,后面他又忍住了。哪怕是有足够的资源暴兵,他也只能爆出179个剑士,于战局可以说并没有绝对的影响,再则因为停止开采黄金,黄金单位也是不足的状态。他在思考一个战法,是利用金手指的优势,来决定这一次战争的胜败,不过前提是需要招募的晋人士兵起到一些辅助作用。   有了初步的战略,刘彦广派斥候侦查不其城周围的地势。   接下来,刘彦做的事情就是安排生产分工,将砍伐木材的系统农民调去主要开采金矿,木材的砍伐工作则是全数转给了收留的晋人。   在粮食上面,田朔好歹是做过一县的县丞,对于指挥人开垦农田有着足够的经验,可是在刘彦看来依然是太慢了。   一名系统农民开垦十亩农田的用时只需要十来天的时间,十亩的农田由近五十晋人开垦却是需要耗费至少一个月,工作效率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除了再次展现系统农民的超级效率,也显示了晋人的效率低下。   不得已,刘彦尝试了一下由系统农民进行开垦,然后转交给晋人,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开垦完毕的农田能够交由晋人,但很快农田就会疯狂长草,长的速度比清理的速度快!   【这是一种限制?】   刘彦简直就是要疯了,他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作弊的方式,没想到是在浪费时间。   “君上!”徐正也不知道是跑了多远的距离,显得气喘吁吁,说道:“北边,北边发现了敌情!”   刘彦的精力一直被牵扯在建设上,没有听到遭受攻击的警报就没有查看脑海中的地图,一听条件反射查看地图,寻觅了一小会才算是看到两股红点。   徐正站定休息了一下总算不是那么喘了,问题是他搞不懂刘彦为什么不问情况,反而是站在原地发愣做什么,不由呼唤了一声:“君上?”   “召集人手。”刘彦大抵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可是从地图看不出更多的情报:“随我前去。”   徐正揖礼应:“诺!”   刘彦是有金手指,可是很多方面并不属于万能。比如,他是可以利用地图,但像是现在看到的只是两股红点在移动,无法分清到底是属于哪个种族或势力。另外,一旦提供视野的媒介没有,地图就会再次陷入“战争迷雾”的模式。   两股正在移动的红点,多数的一方被少数的一方追,要是方向没有改变的话,不出两个小时绝对会一头撞到刘彦的安置地。   徐正很快就集结好本部的人,那是接近一百的晋人,皆是跟追刘彦四处辗转了四个月的老手。他们在集结的时候,刘彦已经率领系统士兵出发,只得跟在后面急赶。   中原地区人口稀少,导致这年头真的是什么地方都显得荒凉,处处是比人还高的杂草丛,路基本上也没有半条,因此想要赶路,得是又推又是踩踏才能趟出一条路来。   刘彦集结的是50剑士、80长矛手、50弓兵,他们向北移动了大约3公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因为环境太过复杂的关系,视野受限太过严重,哪怕是明知道前方有人也难以肉眼可视,普通人只能用耳朵去听动静,刘彦却能从脑海的地图观察,带着部队往草丛一猫,排布好阵型,只等对方自己撞上来。他一直都明白一点,脑海中的地图要是利用得当,无疑会是最逆天的金手指。   徐正后面带人过来,是被安排到辅助位置。他也清楚与刘彦的精锐士兵相比起来,训练不足一年的士兵战力不足,胆气上也差了一些,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令行禁止的精锐心里暗自叹气,想着肯定要把手底下的士兵再狠狠地操练。   小股的红点大约二十来人,追击的另一股红点则有近百,有一点相同的是全部骑跨战马。   轰隆的马蹄声在旷野可以传得很远,偶尔会响起的马嘶声和惨叫声,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   【来了!】   人骑跨在战马之上,身躯是能够从草丛露出来,只见两伙人的装扮其实差不多,以兽皮和羊皮袄的穿着为主,只有少数是身穿麻布衣。   被追逐的那伙人,领前策马狂奔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余下的二十来人像是在保护她。   追杀的人有在喊话,刘彦一听有点琢磨过来,被追杀的一方叫拓跋秀,似乎是拓跋鲜卑的公主还是什么?追杀他们的人像是什么匈奴铁弗部。   铁弗?其实就是某个汉人成为某个异族的女婿,然后这个汉人有了自己的部族或部落,胡人一般是将这样的势力称呼为铁弗部。   【近了,越来越近了……】   刘彦注意力全在地图上面,他摸索了那么久早就能从地图看出标尺,认为时机到了,高喝:“放箭!”   对系统士兵只是脑海的一个指令,问题是刘彦也带来了晋人士兵嘛,那一声肯定是要喊的。   近百枝羽箭在弓弦的嘣动声中离弦,它们呼啸着飞向半空,第一波之后就是第二波,连续数波。   第一波箭矢从草丛里面出现的时候,拓跋秀看得一愣,然后是心里产生恐惧,急急忙忙策马做出躲避的姿势。   这个年代可没有马镫,哪怕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胡人,面对突然间的拽拉缰绳让座下战马改道,战马侧了身躯,骑士没有借力的地方摔倒也就成了必然。跑在最前面的拓跋鲜卑人,二十来骑中箭落马四个,余下有十三骑绊倒,只剩余六骑还在往前继续驰骋,不过很快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不止是拓跋鲜卑,后面以每秒大约十米速度前行的另一批胡人也是相同景象,差别就是后面那批胡人的人数比较多,中箭落马的数量自然也是多。   一阵人仰马翻,人的痛哼,加上战马的嘶鸣,草丛瞬间热闹了起来。   胡人大多是在喊“中埋伏”,有些人则是在询问敌军有多少,现场的情况非常混乱。   一片混乱之中,整体的踏步声出现,因为步伐的声音着实是太一致了,导致那些胡人全部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是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似乎还能感觉到草丛不断被平推,一股强烈的威胁正在靠近。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他在喊:“汉军——突击!!!” 第10章 拓跋秀   汉军?大汉早就公元220年的时候已经灭亡,哪来什么汉军。要说汉军,那也是匈奴人刘渊建立的汉国,一声暴喝让那些拓跋鲜卑脸上错愕之后出现惊惧,匈奴铁弗部的人也是一愣。   拓跋鲜卑惊惧,那是因为他们的对头就是匈奴那一方的势力。   春季啊,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植物疯狂地生长着,形成了一片片茂密绿荫。   整齐而又哄然的脚步声在踏响,可惜的是周边杂草横生,视线基本被挡住。不过也正是因为视线受阻,不但是前方有动静,看左右两侧的草丛也是不断被推翻,令混乱一片的拓跋鲜卑和匈奴铁弗部的人,反应过来之时后路也是出现动静,让他们下意识招呼人手凑到一块,马匹在外、人在内部,想要借此以图自保。   草丛被不断推翻,拓跋秀被幸存下来的部下围住,本来就复杂的环境已经使人难以观察到什么,再被人以肉盾围住更加看到不到什么,她只得不断重复大喊“我是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的亲妹妹!”,像是这样的身份能够成为护身符。   刘彦当然有听见,但他并没有太特殊的感觉。   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更改的命令,列阵平推的系统长矛手根本没有停步,他们半斜着手中的四米长矛,沉默中不断前进。   拓跋秀透过人墙的空隙死死盯着发来声音的方向,能够听出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她看到了数道亮晶晶的光亮出现,等待看清楚才知道那是长矛的矛尖兵刃,下意识就往地下一蹲。   保护拓跋秀的鲜卑人不断喊着、吼着,长矛从草丛中露出来的时候,外围的战马于下一刻被长矛捅中,战马受痛发出惨嘶声,有些是挣开握住缰绳的手跑了,一些没有挣开的战马则是原地立了起来,前蹄不断在空中踩踏。   跑出的战马冲向了侧边的长矛队,系统士兵的死板在这一刻显露无遗,他们根本就没有做任何闪避的举动,是继续按照命令踏步推进,大多数冲去的战马撞上了长矛,战马是在刹那间倒下,可是数名长矛兵连人带兵器翻倒在地。   个别冲撞到长矛兵本阵的战马,它们冲翻了前排的人,冲乱阵型,幸亏是数量太少,也是士兵都来自系统……可能是迟钝还是智商堪忧,被冲倒只要没死不残都是重新爬起来跟上队伍,看得一旁策应的徐正整个人有一种要燃烧起来的感觉。   “看看!看看!君上的精锐,那就是君上的精锐!”徐正鼓动一样看得热血沸腾的袍泽,大吼:“不敢望其顶背,却要紧随其后!”   系统士兵冲锋一往无前,那种悍不畏死的模样任是谁看了都要发怵,可谁又知道刘彦心里是既欢喜又无奈呢?   【智商是关键,可能需要升级到“城堡时代”,NPC的智商才会变高一些?】   不断调兵的刘彦很突然地愣了一下,呢喃“拓跋鲜卑?”,他赶紧让即将冲撞上拓跋秀的那股士兵绕开。   【拓跋鲜卑不是建立北魏的那个拓跋?而那个拓跋鲜卑的哪个皇帝来着?似乎就是他执行全面汉化,才让汉还能成为一个民族继续有辉煌的机会。】   显然,刘彦光知道北魏,却是不知道已经建立的代国。其实这个代国也非常生猛,只是前期被慕容鲜卑和宇文鲜卑联手坑了。不过,宇文鲜卑坑完了拓跋鲜卑自己也掉进了大坑,被慕容鲜卑直接灭掉,宇文鲜卑分裂成了契丹和库莫奚(即是后面建立辽国的“帝族”和“后族”)。   拓跋秀这边冲上去的四个人已经被长矛兵挑翻,她看到出现的敌人是悍不畏死的模样,小脸立刻煞白,不断在内心里思索:“他们不是中原霸主羯族人,中原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举世强军,并且自称汉军?!”   眼见手持长矛的士兵一脸面无表情,然后是在沉默中踏步而来,拓跋秀顿时有种要死了的感觉。可是下一刻,那些长矛兵竟然绕开,冲向了匈奴铁弗部,她太紧张又是长久屏住呼吸,身躯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才属于刘彦的弓兵发射的箭矢可一直没有停,他们射的当然是结阵自保的匈奴铁弗部,就是不知道战果如何,但也算是压制住了。   经过刚才的消耗,还在继续推进的是50剑士、61长矛手、50弓兵,他们在厮杀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喊大叫,不是致命伤也是奋力拼杀,给人的感觉真真就是精锐中的精锐。特别是有一队的剑士面对匈奴铁弗部数个骑兵的冲锋,先是用盾挡住,随后战剑狂劈,竟是打出以损失3人却干掉6个骑兵的成绩,令看到的人无不确定自称汉军的部队真的就是一股强军。   所谓的强军,无不是拥有令行禁止的特性,然后是能扛得住巨大的伤亡奋战不休。冲锋在前的长矛兵遭遇了匈奴铁弗骑兵,虽说匈奴铁弗骑兵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进行加速,但是长矛兵的伤亡真的是不小。   步兵对抗骑兵本来就有天然的劣势,那是骑兵可以居高临下,地面的步兵看到高头大马的骑兵会产生下意识的恐惧。系统生产出来的长矛兵倒是不存在什么恐惧,只是步兵本身有劣势,然后他们只懂得僵硬执行命令,这样一来伤亡自然不会低。   徐正看到的是袍泽奋死拼杀,是在沉默中冲锋、沉默中拼杀、沉默中战死,看得是即震撼又觉得羡慕,恨不能参与其中。他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刘彦旁边单膝跪下:“君上,小人求战!”   “等等。”刘彦对于系统士兵的战死会心疼,可是战争就是那样,有杀敌就会有被杀。他在注视,在等待最佳时机:“好了,你带领士兵从侧翼杀上去。”   徐正立刻露出大喜的表情,大声应“诺!”,一边跑一边招呼袍泽:“君上允了,众将士随我一块奋力杀敌!” 第11章 匈奴铁弗部   将近一百的晋人士兵,大部分高声欢呼,却有一部分显得迟疑,不过倒是全部喊杀跟着徐正发动冲锋。   相对于系统士兵,晋人组成的士兵冲锋时根本就不存在队形,他们奔跑着、呐喊着,也不知道是兴奋过头,还是过于惊惧,一些人的喊叫声里面满满都是歇斯底里。   刘彦在合适的时机亦是命令刚刚左右包抄的士兵合拢,一步步压缩了匈奴铁弗部的骑兵。最后虽然干掉了三十来人,俘虏了近四十人,可也让二三十匈奴铁弗骑兵突围而出,吓得刘彦不得不近一步命令部分士兵组织防线,要不被冲锋可就糟糕了。   【可惜了,系统士兵是什么兵种就是什么,无法进行转职。晋人士兵又战力太弱,白瞎了收集的近五百匹战马。】   是的,刘彦手中并不是没有战马,只是难以组建骑兵。   如果骑兵真的想逃,步兵别想追上,匈奴铁弗骑兵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有个家伙让刘彦留下名号。   刘彦才懒得搭理,他倒是想激将一下,让那些逃了的匈奴铁弗部骑兵返身杀回来,可别人也不是傻子,放几句狠话拍拍马屁股走了。   拓跋秀本来还有二十来人,一阵厮杀下来连她在内只剩七人,她现在正被人围了起来,不断喊是代国国主的亲妹妹,然后心情紧张地等待该是个什么待遇。   在绝对的优势下,刘彦没杀拓跋鲜卑是依稀记得这是一支最后全面汉化的胡人,似乎是有些历史学者还高度赞扬拓跋鲜卑对什么什么的贡献,要说有什么打算,则暂时没有。   系统士兵对服从命令绝对坚决,可是真的太僵硬了,刘彦有必要摸索一下看看能不能任命军官什么。在摸索到可以任命军官之前,刘彦渐渐有一种明悟,系统士兵只能作为底蕴,可是一有500人口的上限,二来屡次指挥都需要在场,想要将势力壮大,还是需要依靠土著。   有了明悟的刘彦是选择让徐正带人进行俘虏,毕竟再怎么样也算是提高晋人军心士气的机会。果然刚刚还在为有袍泽死伤黯然和伤心的晋人士兵,一听可以俘虏胡人的什么公主,有惊惧骇然的,自然也有瞬间兴奋得长啸的。   “你们不能这样,我是代国公主,哪怕是被俘,也只能是被高贵的人俘虏!”拓跋秀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远远地注视着刘彦,大声喊:“那汉子,你不想亲自俘虏我吗?”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目前的代国国王拓跋什翼犍因为长期在中原作为人质,他是一个汉化程度非常高的人。另外胡人喊某个谁汉子,于当代无疑是一种敬称,因为他们真的是既害怕曾经的强汉,又崇拜属于大汉时期汉人的武勇。   另外需要注意的一点,胡人身份高贵的女子被俘虏,按照胡人的风俗就成为其财产,拓跋秀显然是有什么想法,才会那么喊。更加重要的是,匈奴铁弗部只会俘虏拓跋秀,不会杀。要是被突然冒出来一股不知道什么势力杀了,拓跋秀做鬼都不会原谅自己。   刘彦只是撇了一眼,然后继续计算这一次意外战事的伤亡,那一抽一抽的嘴角,使人看去就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妈蛋!一战阵亡19长矛手、6剑士、12弓兵,可能还招惹了一个强大的部落还是部族,真是……】   呃,刘彦暂时不清楚“铁弗”是什么。   “铁弗”东晋十六国时期有两种含义,其一指的是多族混血,其二是专门针对娶了胡人大部族贵女的汉人。   所谓的混血铁弗,基本上就是专门用来称呼匈奴中的一部,可是匈奴人并不承认铁弗部是他们的一部分,因此大多数部族又认为铁弗部应该是属于杂胡,很多大部族下面都有铁弗部,并不止匈奴有。   东晋十六国时期,杂胡的数量多到难以细数。同时,大多数的部族或部落兴起也速、灭亡也快,几乎是没有人会有兴趣专门进行列传什么的。   幸存下来的匈奴铁弗部骑兵走了,他们带着仇恨离去,不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一事件,会对刘彦在后面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刘彦命人清点伤亡,除了系统士兵的损失之外,晋人身份的士兵伤亡竟是比想象中少得多。   “君上,以后还请让我等参与作战!”徐正是一脸的感动又羞愧:“我们不如君上的族兵,可也是君上的士卒啊!”   说起来,徐正等被挑选为兵的晋人,他们在待遇上要比普通的流民好多了,不但是在伙食上有干的可以吃,偶尔也能吃肉。吃的不算,生活待遇上亦是有明显区别,比如流民只能挤着住排房,他们则是能够十人住一间。   千万不要小看房间的拥挤,拥挤代表着混乱和空间狭小,还有各种不方便,有过相似经历的人能清楚一个舒适的寝室代表着什么。   清扫战场,收拾敌我双方战死者遗体,安置伤者和缴获战马的运输问题,绑好了众多俘虏,刘彦这才带着人往安置地赶。   途中,拓跋秀一直在对刘彦喊话,她软言相求和威逼利诱都尝试过,可是刘彦根本就不做搭理。   有一个拓跋鲜卑人要动粗,下场是被刘彦下令斩杀当场,总算是让拓跋鲜卑的人消停下来。   拓跋秀的消停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竟然向同样被俘的匈奴铁弗部挑衅,惹得匈奴铁弗部中的一些人暴跳如雷。   刘彦正满心的烦躁,仅是这么些骑兵,他们占据突袭和地形的优势,一场交战下来损失略略惨重。他满脸不爽地吩咐徐正:“去告诉那个娘们,再玩小聪明,等一下先剁了剩余的六个鲜卑人,最后是她。”   徐正应“诺!”而去,很快拓跋秀的囔囔声就不见了。   知道连绵数十里的篱笆墙令人看起来是一个什么样的视觉感官吗?在这个胡人不事生产,什么都显得破败的时代里,绵长的篱笆墙和成排的木屋,任谁看到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才是文明气息”。   “天呢!”拓跋秀张望着,下意识惊呼:“羯族人统治下的齐地,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啊,羯族统治下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地方…… 第12章 有点意思   羯族人的残暴几乎是举世皆知,哪怕是同为胡人,包括鲜卑、匈奴、羌、氐,甚至是杂胡,谁都对羯族的残暴感到心悸。   拓跋秀并不认为是因为自己长久被追杀,走偏僻地区才没有看到繁华和文明,羯族人统治下的中原也就几个地方有繁华的模样,至于文明恐怕就未必,一切只因为羯族对晋人的压迫和限制,然后不管是什么胡人都不事生产,大肆的抢劫和破坏之下哪有文明。   其实刘彦创造的安置地也没有多么繁荣,只不过是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当然,不要小看次序的作用,有次序和没有次序是发展的关键。现在,安置地无论是从布置,或者是里面活动的人看来,于羯族人统治的一片混乱中,仿佛就是黑暗中的萤火虫。   可以将领地治理的井然有序并不显得简单,不但是需要足够的威望,需要的还有很多很杂的知识和才能,俗语所说的就是内政能力足够。其实治理地方要比开拓领地困难许多,普通人会觉得开疆拓土才是英雄,却不知道内部建设才更艰难。只有一些站在某种高度的人,才会明白后者比前者的人才更难得。   拓跋秀是代国的公主,代国建立不过才三年。   此前,拓跋鲜卑的情况并不好,拓跋翳槐在商议建国的时候死了,拓跋什翼犍作为弟弟接过拓跋鲜卑的领导权,建立代国。   代国的建立是取得了慕容鲜卑的谅解,拓跋什翼犍不学天下各族向晋朝廷称臣,也不向统治中原的霸主后赵(羯族)称臣,更没有向匈奴称臣,倒是向慕容鲜卑表示了足够的谦卑。   “全部好好看看,能学多少就学多少!”拓跋秀吩咐族人:“现在能够学习治理内政的地方不多,可要好好珍惜机会。”   拓跋秀说话的时候还会一直对着列队行走的士兵张望,她很难得才能看到一些身高普遍在一米七五以上的人。她既是迷惑又是茫然,内心的好奇不由“噌噌噌”地往上涨。   要知道一点啊!秦汉时期的关中和北地,平均身高是一米八左右,两米的壮实汉子更比比皆是啊!胡人的普遍身高也就是一米五到一米六,晋人经过近百十年的内战,加上被胡人一再摧残,平均身高则是在往下掉。   六个拓跋鲜卑一脸的茫然,他们就是保护拓跋秀的武士而已,又不是部族的贵族或官员。   拓跋秀是真的有心要学,司马氏丢了北方和中原的领土龟缩到了南边,大多数懂得治国的人都跟着南迁。   现在,虽说有无数的大儒想要投靠胡人,可是懂得接纳儒生用以治国的胡人真心不多,有些胡人是接纳了儒生,可是很大部分的儒生真的就只会照本宣科……就是背书,背的滚瓜烂熟,实际的治理能力却是没有,难得才会出现那么几个又是熟读诗书、又有实际动手能力的人。   “兄长以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已经有强国迹象,可惜的是两人有才,却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拓跋秀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讲道:“这处领地一看就是由大才治理,或许我们能将大才拐回代国。”   拓跋秀的自信并不是空白来的,实际上北地和中原的大儒都争相投靠有实力的胡人,她相信蒸蒸日上的代国必定可以吸引人才,至少是比呈现乱象的后赵有吸引力多了,比一隅土地主肯定也更有吸引力。   “刚才那个人,应该是这个领地主人的将军?”拓跋秀一边走着一边看向了身材高大的刘彦,又对保护自己的武士说:“看着是一个练兵的大才,要是兄长可以得到他,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刘彦才不知道拓跋秀是在做什么样的美梦,他深皱眉头观察着脑海中的地图,突围而出的匈奴铁弗部骑兵并没有远去,是在安置地周边徘徊。   匈奴铁弗部?刘彦只是听到称呼,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倒是有一些印象,匈奴铁弗部可是出过猛人,比如赫连勃勃。可是赫连勃勃似乎是需要四五十年后才出生吧?   刘彦已经有来自不其城羯族人的威胁,又冒出一个匈奴铁弗部,要说内心没有压力就是假的。   “君上!”田朔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羽扇,颇有些狗头军师的模样,说道:“安排伐木的人手已经足够,只是……”说着停下来,又是迷惑又是迟疑:“将木柴放进仓库,怎么会消失掉?”   刘彦才不会给田朔解释什么,他说:“不止是伐木,还需要尽可能地获得食物。”   “君上,外面有二三十骑一直在游动,咱们的人不宜出去。”田朔满脸的担忧,说道:“看那些人的装束,是汉人吧?”   千万不要误会,田朔说的汉人其实是匈奴人。   这就是刘彦觉得悲哀的地方,汉人竟然成了匈奴的代名词,真正的汉人却变成了软弱可欺的晋人。他脸上表情一阵愕然,随口敷衍了几句,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让田朔赶紧滚蛋。   系统的侦查骑兵不是真正的骑兵,晋人之中是有会骑马的人存在,但并不是懂得骑马就是骑兵,历史上很多骑兵其实就是骑马的步兵而已。   外围二三十个匈奴铁弗部骑兵徘徊不去,刘彦派出步兵追不上,不派兵又弱了气势,着实是有些郁闷。   最终,刘彦尝试策略,派出人手引诱,然后埋伏袭杀,这一策略无效;后面又令人紧盯着,日夜寻找机会偷袭,那些匈奴铁弗部也不傻,懂得离远点,警惕心又高。结果是什么?是双方竟然就这么耗下去,亏得是刘彦事先派出人手紧盯不其城,不然现在想派也是被匈奴铁弗部骑兵截杀的份。   “那些是什么人?”刘彦今天关押拓跋秀特别提出来,安排了一个房间,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拓跋秀等这一刻可是等了许久,自持身份先是噼里啪啦说代国怎么样,然后拓跋什翼犍是多么厉害的雄主,话里话外就是别虐待她,或是劝刘彦投效,惹得刘彦非常不耐烦。   不说刘彦,实际上后世对东晋十六国熟悉的人又有多少呢?他蛮横地一脚踹向旁边的木墙壁,可能是他85的武力值略高一些,竟是一脚踹得数根木板崩裂飞出。   “……”拓跋秀看得愣神,随后竟然是笑嘻嘻的表情:“将军神勇,说真的,来我代国,然后……”,后面的话没说出去,概因她发现刘彦的气息变得凶悍,蹙了蹙眉,接下来总算是开始说人话,也就是刘彦想要知道的答案。   “匈奴铁弗部,首领是刘虎?”刘彦完全没有印象:“那么是你们拓跋鲜卑的敌人,是吧?”   “是。”拓跋秀一直微微昂着头,她是想表现矜持和骄傲,可是一米五多的身材和刘彦一米八多比起来娇小的可以,更像是需要昂头看着刘彦。她说:“按照一些晋人大儒的话,刘虎不过是冢中枯骨,不日将会败亡。倒是将军的情况与刘虎相似,羯族人先前是与凉国和晋国交战,现在羯族人已经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国内,将军的情况恐怕会很糟糕吧?”   刘彦嘴角抽了抽,他发现这个拓跋鲜卑的小娘们,有点意思啊…… 第13章 深夜袭击   刘彦当然担忧石虎攻打前凉和东晋不顺之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国内,才会拼命地想要发展实力。   拓跋秀见刘彦脸色变了变,不由微微暗自得意。她从刚才的试探中也得出一个结论,显然刘彦是独立自主的势力,不属于后赵体系的官员,那样就更有操作的地方了。   “石虎虽然去掉帝位自称天王,可是他不该攻打晋国……”拓跋秀一阵对时势的评价,见刘彦听得专注,又是抖了不少的干货,比如慕容鲜卑在辽东的动静,最后才说:“我们代国虽然初建,可不是草创。”   要说起来,代国离青州还真的不算远,平面地图是六百余公里,真正的路程该是一千二百公里到一千五百公里之间?若是以塞北的情况来看,不缺马匹的鲜卑人想要南下,大概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   拓跋秀在那边一阵对代国的介绍,说的东西当然是往好了挑选,总的意思就是等待羯族人反应过来,不属于后赵体系的刘彦肯定是要倒霉,不如带着部众北上投奔代国。   如果刘彦不是要光复汉人河山,再塑强汉辉煌,去代国混好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代国前期只是与虚弱了的匈奴人交战,没有参与中原战事。后面慕容鲜卑南下,代国在东边的压力全无,趁着时机大大发展了一把,数十年间将曾经的匈奴人领地全部攻占下来,甚至还打下了北极圈附近的全部土地。这样一来等于是另一个匈奴,难怪后面可以建立北魏。   拓跋秀原以为刘彦听得仔细,后面觉得不对劲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刘彦根本不是听得入神,根本就是走神了!   “举族投靠你们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关于赵国(后赵)的威胁我也早有应对的策略。”刘彦看着拓跋秀,说道:“我想知道救了你,你的兄长会给予什么样的报答?”   拓跋秀愣了愣,笑着说:“你想要什么?”   “暂时还没有想好。”刘彦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对着拓跋秀说:“你暂时就待在我这边,等待我解决完敌人,或者我被敌人解决。”   “敌人?”拓跋秀想要说什么,刘彦已经迈步离去,她想要追上去被看门的卫士拦住,只得大喊:“那汉子,你的敌人是谁?”   刘彦没有回话,他连回头都没有,只是抬起手摆了摆,看似潇洒的离去。   匈奴铁弗部的二三十名骑兵不可能长久地待在这边,终于有一天他们想要尝试偷袭安置地,只不过他们在靠近五百米之内立刻被随时关注的刘彦发现。而这一天刘彦已经久等了。   所以说,系统就是逆天神器,哪怕是生产NPC单位上有坑人的500上限,可是只要有脑海中随意可以查看的地图,刘彦就是赚到了。   发现有红点靠近,早有准备的刘彦立刻给系统部队下达命令,连犹豫都没有,调动部队在匈奴铁弗部想要入侵的周围埋伏起来。   要说起来,匈奴铁弗部一直徘徊也算是不得已,他们很不容易才逮住出外游玩的代国公主拓跋秀,为了造成可以追杀的环境刘虎甚至调动大军陈兵代国边境,没想已经逼得拓跋秀山穷水尽的地步,偏偏就冒出刘彦这么一帮人出来。   匈奴铁弗部的这一些人可是被下了军令状,不抓代国公主回去自己要被砍头,家人也将要受到牵连。这就是为什么明知道二三十人拿刘彦这么庞大的势力没办法,却依然不离去的原因。他们已经徘徊了七八天,眼见随身携带的干粮要吃光,军令状的时间限制也临近,商量了一下,既然活不了了,死前怎么也要玩一把大的。   “记住了,冲进去之后,遇人就杀,然后纵火!”   “对!看着全部都是木材结构的房屋,纵火必然会造成难以扑灭的火势。”   “嗯!咱们活不了,拉上数千上万人陪葬也值了!”   谈不上什么月黑风高,决心玩一把大的二三十人,他们包好了战马的蹄子,将马的嘴巴绑住,小心翼翼地靠近安置地。   因为人力不足的关系,刘彦在建立篱笆墙之后根本就没有清除掉周边的杂草,匈奴铁弗部的二三十人带马,只要不是策马狂奔或是自己大喊大叫,哪怕是篱笆墙每间隔一百米就有一座瞭望塔,也真的难以发觉有人靠近。   这时,稳步接近的匈奴铁弗部那些人,他们就在纳闷既然有功夫建立篱笆墙,为什么不清除周边杂草,想着这样能有多大的防御功效,只能是起到不使野兽进去伤人的作用罢了。   没错,刘彦一开始建立篱笆墙就是为了防止野兽伤人。再有,哪怕是智力再高的人,只要刘彦不到处囔囔,谁又知道他脑海中有一个不是卫星,却比卫星更加神奇的系统地图?   安置地到了夜晚不说暗得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人走动倒是真的,靠近到篱笆墙旁边的匈奴铁弗部众人,他们之中有神射手一直在观察临近的瞭望塔,想要先解决上面的哨兵,可是等了有一会却不见哨塔上面有什么人。   “是没有人,还是松懈?”   “不好说啊!”   “算了,箭在弦上,先尝试破坏篱笆。”   “只能先这么干了!”   篱笆墙可不是那么容易破坏,发出一些动静更是理所当然,只是他们破坏的时候竟然没有惊动守卫,使他们确信哨兵应该是开小差不在哨塔上。   哪里是什么开小差,哨兵只不过是被刘彦严令不准有什么动作。   刘彦左等右等,脑海的地图上,那些红点就是在篱笆墙边上磨磨蹭蹭。足足二十来分钟,他看到有红点越过篱笆墙入内,先是一个点,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一大串,走的位置也是之前猜测的方向,他总算振奋了起来。   破坏篱笆墙入内的匈奴铁弗部,他们入内之后就攀上了马背,分散了对准前方的房舍直冲,这个时候动静可就有些大了。   沉闷的马蹄声在深夜里响起,睡梦中被惊醒的晋人先是好奇,后面有人想要出门张望,他们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干点什么,早就等候的士兵让他们回到房屋。   耳边听到了安置地内吵闹的声音,已经御马狂奔的匈奴铁弗部骑兵不再掩饰行踪,反而是大声呼喊,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造成安置地更大的混乱。他们不知道,早在他们被刘彦发现的时候,安置地内已经有一套措施布置下去。   现在,田朔、徐正、吕泰等人没干别的,大半夜被刘彦召唤,一套任务布置下,各有各的分工。   田朔的责任是安抚民众,他认为这是被重用,自然无比卖力。   徐正和吕泰的分工是带人将民众堵在房内,不让民众出来乱跑乱窜添乱。不过,两人对于安抚民众而言,更想带兵参战。   刘彦现在在干什么呢?他骑跨在战马上,手中拿着一杆长矛,腰间悬着一把战剑,目视着越来越近的匈奴铁弗部。他调动了除了站岗之外的所有系统士兵,判断敌军冲进来是想要放火,安排在可以取得火源的必经之路埋伏着。 第14章 除一后患   拓跋秀在睡梦中被吵闹声惊醒,她起来之后跑到窗户边,看去外面的光源没有多少,大部分是处于黑暗。没等她再有什么举动,徐正过来了。   无法参战的徐正一脸的不高兴,闷声道:“君上请你出去一观。”   拓跋秀一愣,不过她也不多问,安静跟在徐正后面,到了一栋建筑物,上了二楼向西边看去,远远地是朦胧的一片。   其实刘彦是想让拓跋秀再次见识一下本方士兵的悍勇,他怎么又知道这么个年代的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的症状,等于是做了无用功。   进了营地的匈奴铁弗部驰骋了一小段距离就分开,他们就是要进来放火烧营,那样一来自然是需要分散行事。   刘彦所在的方向过来了六人,他看了一下六个人的武力值,见到最高不过才72,先是大喝一声,随后策马而出。   正在策马奔驰的匈奴铁弗部骑兵,他们听到大喝先是一惊,见到有人从黑暗里冒出来其实是心里一紧,看见只有一个人之后却是狞笑。   塞外男儿谁不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对于骑战匈奴铁弗部的骑士可是信心十足,以多打少更是觉得有优势。可是,没有等他们高兴多久,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小心!有人放箭!”   话音刚落,中箭的入肉声已经响起,然后是人的惨叫和战马嘶鸣,却是有两人中箭落马,另外有一个骑座下战马中箭乱跑离了大队。   刘彦是策马冲锋的姿态,他十分利索地将照面的一人用长矛拍打下马,下一个动作是捅翻了一个刚刚避过箭矢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的人,第三个动作是弃掉长矛抽出战剑,第四个动作是将战剑向上横出去,利用战马的速度直接削下了错身而过的敌人头颅。   一系列的画面简直就是行云流水,可惜的就是夜晚光线太暗,刘彦骁勇的身姿不为人们所见。   其它分散想要放火的匈奴铁弗部骑兵,除了三个见机不妙没有扑向火源的,其余全是中了埋伏,不是被箭雨射死,就是被剑士和长矛兵杀死。三个见机得快的敌人也没有逃窜多久,很快就被堵住杀掉。   【总算是解除隐患,那么接下来就是开始对不其城敌军的攻略了!】   刘彦内心里松了口气,之前有匈奴铁弗部的骑兵,他根本就无法行事,立刻让早就该出发的队伍出发。   那是12个骑兵、20剑士、30弓兵和20名农民,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不其城,将会让刘彦尝试一种独特战法,是有金手指才能使用的战法!   ……   吕泰刚才看得相对详细,双目中冒出了贪婪的神色,不住呢喃:“君上真神勇!”   只要是能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内心里对刘彦不免会产生崇拜的情绪,毕竟战乱年头的君主光仁慈是不足够的,应该还有自保的实力,然后本身的武勇亦是能够加分不少。   “却不知道,君上愿不愿意教授马上的使枪方法?”吕泰想着脸上一阵黯然,又想道:“谁又愿意随意教授呢……”   真以为骑战就是那么回事?以为骑兵的骑枪没有讲究?如果这样理解不是军盲就是自以为是。   刘彦选择用长矛拍,刺死一人又弃枪,那是因为手中的长矛并不是脆的木杆,要是刺中人不弃枪,他自己会被阻力撞得自己落马。   实际上骑枪远比任何兵器都要讲究,西方是使用较脆的苹果木作为骑枪的木杆,因此看到西方骑兵对冲是一片碎木头乱飞的场景,不是西方骑兵的武器有多么烂,是他们的骑枪易碎就是为了卸掉刺中物体后的阻力,少了一道弃枪的步骤。   纵观东方骑兵史,大多是以战剑或战刀为主,千万不要被不考究的影视作品所骗。发现适合制作骑枪木杆的树木之前,例如脆而易碎的栋树,无论是草原还是华夏的骑兵就是用中短兵器为主,极少数人能在马背上玩得转长枪的人,他们无一不是成为悍将,毕竟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骑战更是这样。   安置地短暂的吵闹之后,不久重新安静了下来,只不过今夜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彻夜无眠。   “君上,方才有十数人鼓动想要趁乱暴起,小人已经全数抓捕起来。”田朔一脸的恭敬,可是看着怎么都有邀功的意思。   刘彦没有多余的话,谁想拆台,那就要有受死的准备,吩咐道:“先行关押,等待大军出发前,进行祭旗。”   田朔先是应“诺”随后又有些气短,犹豫再三,说道:“君上,真的要主动出击?”   刘彦点头,他也没有必要解释,笑了笑让田朔去休息。   后面徐正和吕泰也都过来向刘彦复命,报告了剿杀入侵者的过程,又汇报伤亡。   因为早有准备,匈奴铁弗部的那些人并没有放火成功,可他们是拼死一击,发现被埋伏之后依然厮杀不休,造成刘彦这边战死11人、重伤8人、轻伤数十人的代价。   战死的士兵中有4个系统的长矛兵,余下是晋人士卒,刘彦让好好安葬,妥善安置伤者,最后又说:“面对垂死挣扎的敌人,你们不是胆怯不战,是奋勇上前,我感到十分的满意。”   本来心情略略忐忑的吕泰和徐正连声谦虚,口道:“不敢。”   刘彦已经问出两人的出身,说起来这个年头有点才能的人,无一不是有家世背景,那都是陈群的“九品中正制”给祸害的,弄得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要是没有家族底蕴,真真是学不到什么本事。   当然,吕泰和徐正的家族背景没有多么惊人,真正的“士族”早就衣冠南渡去了,留在中原哪怕是有背景也基本是小门小户,可依然耐不住现在这个年头人才难求。两人因为识字又懂得一些行伍,才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了各领两百人的军官。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乱世中将才难得,可有一种人物比将才更难得,那就是有治理地方能力或是能够建言献策的文臣。   刘彦收留的晋人之中,识字率连千分之一都没有,可以干文臣工作的人更是少到可怜,田朔才能够一跃成为文士之首。   话说回来,田朔带人跑路不行,治理文事倒是显得很有经验。或许,也是跟他卖力表现有关?天道酬勤之下,总之是将安置地治理得还算不错。 第15章 许家叔侄   夜晚过去,清晨来临,不存在什么雄鸡“喔喔”直鸣,概因营地压根就没有鸡,倒是养了不少的猪,掠夺而来的牛、马、羊也有一些,可是数量不多。   “君上,今日去见氐人,能将我带上吗?”吕泰一脸的期盼:“君上常说,士兵不战不能练其胆气……”   其实去见许冥的事情已经耽搁了数天,直至将徘徊的匈奴铁弗部这个威胁解除掉,刘彦才算是能够离开领地。   他们很快就要应付,来自不其城羯族召集联军的威胁。近在咫尺的柜县又何尝不是威胁?刘彦必须先搞定近在咫尺的柜县,去掉这个威胁之后才能专心一致,应对即将来犯的羯族人。   几日之间,刘彦一直没有生产系统士兵,从收留的晋人中倒是招募了1500人,只是除了先前训练大半年的400余人,剩下的1100人只能说是凑数。   考虑到,是应该让不多得的两个军官多见见世面,亦是要展现实力让氐人许姓家族心生忌惮,刘彦答应了两人带兵往的请求。事实上,他是打算尽量多带些人去,壮壮声势也是好的。   自石勒死后,石虎继位以来便是以残暴而著称,先前的石勒还知道应该拉拢国内的羌人、氐人、杂胡和晋人一些特殊人才,后面继位的石虎却根本不讲究。   许冥是氐人,以前氐人的身份很有用,特别是在和各族交流上面。至于欺压晋人?中原和北地的胡人,又有谁不欺压晋人,差别就是残暴过头与相对温和。   认真说起来,汉化较深的氐人虽然也有欺压晋人的现象,可他们要比其它种族适度得多,近期更是改变了策略,以压榨为主,很少动辄打杀。   氐人策略的改变与赵国(后赵)政局动荡有关,大批晋人再次难逃,社会混乱倒是没什么,毕竟中原什么时候不乱?比较要命的是,随着晋人大批逃奔,各处劳动力紧缺,让胡人去种田生产则有些为难人,脑筋比较灵活的氐人只能是开始善待晋人,算是安抚的一种。   “到处青黄不接,羯人四处寻找劫掠目标。”许冥看似忧心忡忡,对自己的侄儿说:“尔荣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也不知道姓刘的会召集数万人,根本就是打着剿灭刘彦的幌子,想要收拾我们。我透露信息给姓刘的,无外乎就是希望刘彦尽起人手,与尔荣来个两败俱伤。”   许镇看着非常年轻,身着一身皮甲,倒是显得英武。他点着头:“叔父英明,尔荣召集的众多部落,人数虽然有近五千,不过互不统领。听叔父讲,刘彦有一支人数约在三四百的精锐?这样一来,哪怕那些晋人没用,也能最大限度消耗尔荣的人手。”   许冥眉头一皱,充满了迷惑:“奇也怪哉,叔父与姓刘的对抗数个月,一开始只是找不着姓刘的老窝在哪,后面他带着部众与我对抗……”,介绍了一下刘彦那些部众悍不畏死的模样,又说:“四个月不见,姓刘的不知道从哪搜罗来近三万的奴隶,亦是凭空冒出数百精锐。”   “刘彦是汉人(匈奴),汉国(前赵)被灭之后,汉人(匈奴)大多逃向了塞北,中原是有留下一些人,可大部分都臣服了朝廷。”许镇看着是个识字的,分析事情也有条理,说道:“听闻塞北的刘姓又有一部崛起,刘彦该不会是他们埋在中原的暗子吧?”   许冥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哪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由弱变强?没有人在背后支持,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们说的尔荣是长广郡的郡守,“尔”在羯族里算得上是一个大姓。事实上众多的胡人,特别是杂胡根本就没有姓氏,普通的胡人也不会高端到有姓氏,只有一些发迹了的胡人才会有姓氏这么高级的东西。   像是许冥的姓“许”字,他们就是汉化之后从“卑禄干”演化过来,其余很多胡人在汉化之后也会选个汉姓。   这一次跟随许冥叔侄前去会见刘彦的人不算少,有500之众。   500人中有100为氐族人,他们也是许姓氐族的族兵,另外有150的杂胡和250的晋人。   这么个年头吧,只有族兵才是最被信赖的武装,他们也是待遇上最好的部队,看许冥100的族兵每人骑马不说,手中至少也是人人有一把武器。且不说那些武器是不是锈迹斑斑,但至少有武器啊!   另外的杂胡和晋人,说是兵,不如说是武装农民,极少有金属武器,拿根木棍什么的就算是有家伙了。   族兵也被称呼为部族武装,一般是各个部落和部族最为精锐的部队,更是各个部落或部族安身立命的根本。在部族武装之外,存在仆从军、奴隶军。仆从军一般是从杂胡中挑选,大多属于临时招募。奴隶军则是大多由晋人组成,少量存在犯罪了的胡人刑徒。   许家叔侄在带人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派出的哨骑回来禀告,说刘彦已经带人在那边等。   “多少?将近1500人???”许冥听得一阵阵的纳罕:“这……”   许镇爽朗笑道:“叔父,刘彦这是在展现实力,担忧我们与尔荣合兵攻打他。”   许冥不住点头:“有道理,该是他怕我们,不是我们忌惮他。”   话是那么讲,可许冥心里怎么都是还有点虚?   这么个年头,人多也是实力的一种,能养活那么多的人意味着有足够的粮食。   粮食啊,战乱年代还有什么比粮食重要吗?许冥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刘彦到底是什么来路,背后又有谁在支持。   如今的塞北势力众多,可塞北是匈奴人盘踞了数百年的老巢,依然是以匈奴人的势力最大。后赵灭掉刘汉(匈奴),但没有对匈奴人赶尽杀绝,刘汉灭后,大多数的匈奴人退回塞外,继续经营着草原。   许家不过是柜县的地头蛇,能够打听到的事情不多,只是大概知道后赵与塞北的关系不冷不热,极少互相攻伐。   柜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胡人大肆破坏中原,晋人经历两次南逃,中原各郡县的人口一再减少,柜县不过是一个不足三千人口的小县,以许冥阖族七百余人口就能称雄。   刘彦是带着将近一千五百人过来,就是要让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许家心生忌惮,从某些方面来讲,目的也达到了。 第16章 以军威,以利许   许镇远远看去,平原之上黑压压的一片人,那些人似乎是以一百人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阵型,十五个方阵又形成一个“品”字形。学了一点兵书的他不由眼睛眯了眯,心想:“这是进攻的阵型啊?看来刘彦这人的攻击性很强?”   有阵型,可惜的是没有旌旗,要不就能够看到旌旗招招的场面,会给军阵平添一份肃杀的氛围。   “可惜咱们摆不出什么军阵来。”许冥一脸的晦气,又说:“姓刘跟咱们摆谱,等一下可不好说话了。”   许镇却说:“是刘彦主动相邀,摆出这等阵势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真当军阵是那么好摆的?没有一些军略的知识,军阵绝对摆不出来。有了军略知识,手底下的士兵还要经过训练,要不也根本就摆不出来。   刘彦为了这么一个阵型可是花费了将近三个小时,许家叔侄只看到风光的一面,却是没有看到混乱的一幕。而刘彦能摆出这么一个阵势,还是有系统士兵打样,晋人士兵静止了还能像点样,动起来马上就该现出原形。   许家叔侄羡慕刘彦能摆军阵,刘彦却在羡慕许家有众多骑兵。   是的,胡人善骑,许家叔侄带来的五百众之中有接近两百骑兵,他们走的是一个长蛇的队形,等待接近到一公里内的时候停顿下来,随后开始凑堆。虽然依然没有摆出个什么花样来,不过骑兵在前,歩卒在后,看着倒也像那么一回事。   离得近了,大概是相隔二百五十米,许家叔侄的队伍停了下来,双方在沉默中遥遥对视。   “叔父可瞧见了?”许镇指向了略略显得骚动的那些方阵,笑说:“样子货,都是拉来凑数的。”   确实,原先还能安安静静站在原地,许家叔侄带着人过来,刘彦那些新招募的晋人兵卒骚动了,然后太多人说话,以至于出现了“嗡嗡”声。   刘彦没有说什么,左右两侧的吕泰和徐正却是臊得不行,他俩对着刘彦拱手行礼,一脸愤怒地打马离开,不一会远处传来了阵阵的怒吼声。   说实在的,刘彦也是满心的郁闷,摆场面摆出了笑话,威慑力大减不谈,估计许家见了也要留下一个外强中干的印象。   那却是刘彦有点想多了,这年头会摆军阵的没有几个,许家叔侄见到刘彦懂得摆军阵可真的是被震慑到。至于军阵出现骚动?哪怕是绝世名将手下都有废柴士兵的时候。   胡人放马南下,西晋灭亡,东晋南渡苟延残喘,中原和北地的战争,打起来谁也不讲究什么战阵,哪次不是像是打架斗殴一般,差别就是场面比较大罢了。   刘彦策马向前,与他一同上前的是田朔和20名剑士。   另一边的许家叔侄也是拍马向前,跟上的却是20名骑兵。   双方互相距离五米的时候停下,习惯性地就打量起了对方。   刘彦对许家没啥好看的,看来看去也就是那个模样。   许家叔侄却是在观察那20名剑士,他们用着无比羡慕的表情看剑士身上的甲胄,然后再看腰间的长剑和手中的盾牌,要说心里的思绪那是千回百转,有嫉妒更有迷惑。   扎甲在东方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一款甲胄,于华夏文明中亦是占了秦汉时期的主流。这一款甲胄称不得防御力是有多么强悍,可是一直到两宋时期依然活跃,像是蒙元席卷欧洲就是因为有骑兵装备连人带马的扎甲,被称为具装重骑,配合机动性较强的弓骑兵,好好给那帮习惯了“骑士精神”硬对硬碰撞的欧洲人上了鲜明的一课。(最厉害的还是带去瘟疫大法)   胡人现在是中原霸主了,可是因为大肆破坏,胡人的每一个政权生产力上基本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以草原上的风格为主,有一身厚厚的羊皮袄就算是穿甲了。   刘彦看到的许家兵卒,除了许冥和许镇是身穿晋人款式……或许应该称汉服?除了许家叔侄身穿汉家戎装配上皮甲,其余的人基本就是身穿兽皮和羊皮袄。他不会小看羊皮袄的防御力,实际上厚厚羊皮袄的防御力真的不错,可是天气热的时候穿羊皮袄真心就是受罪。   “许家家主。”刘彦在马背上一拱手,嘴巴里说的是一口氐人风味十足的口音:“今天相聚,不谈其它,只问在下与羯人大战在即,许家要何去何从?”   要不怎么说汉化程度高?许冥那一套拱手为礼的姿势做得异常流畅,说道:“不瞒足下,许家两不相帮。不过,倘若你战败,许家少不得是要落井下石一番。”   “话听了不舒服,不过胜于实在!”刘彦“哈哈!”一阵大笑,笑完才说:“今天相邀,却是要和许家做一做买卖。”   “咱们‘国人’明眼人从不说瞎话,不像晋人虚伪客套,该是什么想法就是说什么。”许冥说完才问:“什么买卖?”   “早就听闻许家是柜县大族,手中有大地大片,放牧牛羊、马匹数量不少?”刘彦向左右打量了一下,示意兵卒抱来一卷包裹,拧了拧,只听一阵金属响声。他将长形包裹往前一掷,等待包裹落在发出沉闷声响,才说:“我用兵器换你牛羊和战马。”   自然会有人在许冥的吩咐下跑向前去,捡起长形包裹跑回去递交。   长形包裹之中不是它物,是一柄不带鞘的长剑和一柄环首刀,看着朴实无华,但“份量”十足!   兵器啊!胡人不事生产,虽说有晋人可以充作劳役,可晋人之中又有多少懂得打铁?懂得打铁还要懂得冶炼,更需要一些技巧,方才能制作兵器。   长广郡偌大一个郡,人口五六万,会打铁又会冶炼的其实是一个都没有。好吧,之前肯定是有,可是早被石虎集中到了都城襄国。   许冥看到已经开刃的兵器两眼放光,抬头看向刘彦,呼吸有些急促:“怎么作价?”   “不分类别,一柄换30头羊,或牛10头,战马2匹。”刘彦一脸的理所当然:“换人也行,但是据我所知,许家阖族不过七百,想必是不乐意拿人换的。”   生逢乱世,有兵器才有实力,有实力才能壮大,许家只是小小柜县地头蛇,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却是知道兵器的重要性。   刘彦的开价一点都不贵,他可是从田朔那里打听非常仔细,那个价格可以说绝对公道。   “没问题!”许冥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易,第一次交易量多少?”   “却要许家的家主说了。”刘彦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至于交易量,你说个数目就是了。”   一刹那,许冥被镇住了,他的侄儿也是一脸的震惊。他俩对来时的猜测更加笃定,认为刘彦背后肯定是有大势力,并且不是非一般的大势力在支撑,心里的忌惮增加,可期待感也在增加。   “100件兵器。我们拿出3000头羊交换。”许冥满脸的期待:“如何?”   全部是羊?刘彦其实不缺战马,是有战马却没有人可以充任骑兵,因此对战马的需求欲暂时没有。   战马却是不提,羊可以宰掉充作食物单位,对刘彦接下来应对不其城羯族人的威胁,怎么也更有把握了。   剑拔弩张的会面,最后是颇为愉快地各自走上返程。   “君上,他们……能信吗?”   “我又没有必要相信他们,只不过是暂时拖住,等待解除来自不其城的威胁,到时候……呵呵!”   “呃?君上英明!”   刘彦扫视一眼小跑跟在旁边的田朔,眼神里满满都是嫌弃,嘴角却是带着笑意。 第17章 箭在弦上   一只成年羊有多重呢?绵羊的话,应该是七十公斤到一百公斤之间,去掉了骨头和毛皮大概也就是取得四十公斤到六十五公斤的肉?   3000只羊,刘彦还没有到手就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弄,母羊当然是全部留下,公羊会挑出一些健康的留下配种,余下的公羊则是会全部宰杀。   【派出去的农民已经在计划地点建造军事建筑了,那我这边也应该先生产一批军事单位来!】   刘彦时刻都在关注不其城的动向,因为胡人没有保密意识的关系,派去的探子能够探查到的情报并不算少。   不其城的500个羯族人之中只有不到150人可以充作兵源,他们召集来的人手,种族分布很杂。羌族大概是300多人,氐族200来人,然后剩下的大概是1000左右的杂胡。   别看现在才1600多人,那是因为这年头消息传递不易,再则就是因为交通不方便和人的生活节奏慢,他们是预定在秋季出兵,那么就还有五六个月好磨蹭,最后还不知道能纠集起多少人手来。   “君上,您后面带回将近三万人的事情,想必他们是不知道的。”田朔除了治理内政之外,还有点开始向狗头军师发展的迹象,分析道:“他们计划攻打君上之前,君上的领地合计不会超过3000人,虽说治理得富庶,可是越多的人,能分的东西就越少吧?”   刘彦并不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聪明,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很喜欢听听不同的意见。之前,他收拢的人几乎没有文化人,有文化人对他也是比较畏惧的模样,后面收留的田朔总算是一个矮子里面拔高的人物。   【出动的人越多,抢到东西分的越少?】   不得不说,刘彦之前只光顾着备战,真的是忽视掉了好像很重要的事情。   身为长广郡的郡守,尔荣纠集人手,是往多了集结,刘彦派去刺探的探子回禀,说那个叫尔荣的郡守对还没有到季节就来集结的人并不是感到开心,是一种恼怒的状态。   中原的晋人展开了新一轮的逃亡,等于是负责生产的阶层出现空档。春季没有人播种,秋季哪来的收获?不到集结的时间就有那么多人前去,意味着尔荣需要消耗粮食先养着,肯定是要跳脚。   【所以,羯族人集中人手绝对不会只是单纯地针对我,我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劫掠目标?有太多的人不到时间就去集结,可能会迫使尔荣提前发动!】   要不怎么说谋士很重要呢?刘彦只能利用系统看武力值,除了武力值之外就没有其它属性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吐槽过自己的系统,估计也就他获得了一个残缺的系统,其它穿越者获得系统绝对是美女外形(萝莉居多),想要观察属性也绝对带上了政治、魅力、统帅、智力啥的,就他的系统残缺到一定份上!   田朔的智力有多少,刘彦不清楚。但是,田朔的一番话,让刘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差别也不大,不管羯族人是针对谁,哪怕是刘彦没有被算在劫掠目标之中,光是打听到的一些情报,就让他有毅然出兵的念头。   【迟早要打的,躲不了。难道要等人被吃光才出兵?】   “……所以,君上为什么不广邀周边豪强和大族?”田朔还在长编大论:“也许不用打战,或许凑足‘国人’想要的物资,就能消弭一场战事。”   “可是……”吕泰一脸的严峻,插嘴说道:“他们不断抓捕人,大部分宰杀掉制作肉干,更有近两千我族女子在被日夜奸淫,动辄想吃点新鲜或嫩的亦是当场斩杀。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   “道听途说!长广郡一郡之地能有多少人,还抓捕近两千少女?一定就是假的。”田朔很不高兴地瞪着吕泰,喝道:“一切以君上的基业为重!”,他脸色转为凄凉:“再则,‘国人’残杀我族还算少了?是该管,可怎么管?朝廷早就不管我们了,天下间也没有一个人会为咱们说话。难得遇到君上这么仁慈的人,已经庇护了将近三万人……”   “……”吕泰本来想骂田朔,听了后面的话骂不出来了。他脸色难看地偷偷看一眼刘彦,发现刘彦脸上没有不悦,心里难免松了口气。   知道刘彦为什么欣赏吕泰吗?就是因为吕泰有同族同袍的意识。要知道是从汉武帝刘彻开始,两百多年与匈奴的厮杀才算是让华夏的国家意识和族群意识得到觉醒,但依然是只有少数人才会有国家和民族的观念。   有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的人,一般在某种特殊时期会意志坚定。刘彦觉得吕泰更加难得是有一定的军事素养,知道吕泰的身份肯定不会像自己介绍的那样。可是,刘彦暂时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兴趣,毕竟悲惨年代有故事和秘密的人多了去了,等待需要问清楚的时刻再说吧。   “君上是汉人,亦是‘国人’。”田朔隐晦地看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吕泰,看向刘彦的时候变成了一脸谄谀地说:“哪怕是国族,也不能粗暴蛮抢‘国人’,否则难以服众,君上说是吧?”   “……”刘彦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田朔打眼色打得太明显了。他忍住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环视了一下,说道:“羯族人抢劫,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了?其他人不敢动羯族人,我却是要动看看!”   吕泰立刻一脸振奋,其余人却是惊讶或者惊忧。   “君上,那些新招募的士卒恐怕……”徐正一脸的迟疑:“难以上阵啊?”   张石,他是刘彦收留了将近半年的一名文士,近期以来受到了田朔的冲击,地位下降得非常厉害。他有心想要与田朔别苗头,可是在民政治理上拼不过。现在嘛,他因为与刘彦相处久了,总算是在一件事情可以别别苗头,说道:“君上,小人以为,我们应当出兵,并且是绝对要出兵!”   刘彦眼睛看过去。   张石说道:“君上的领民已经超过三万人,却是只有不足三千的女子,男女比例……那个,按照君上的话来说,就是严重失衡啊!”   刘彦也就是将主要的几个人聚集起来,商谈只不过是拾遗补漏的一个过场,还真就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另外……君上啊,青州的‘国族’不多,至多也就两千,天王(石虎)攻打凉国和朝廷(东晋)不利,乱象已经显现,却是不知道未来是哪族称霸?”张石显然是有做充足的准备,一脸庄重地说:“君上击败了不其城的‘国族’,声威必然大振……”   “住口!”田朔一点都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张石的鼻子骂:“你是想要葬送君上的大业吗?!击败不其城的‘国族’又怎么样,青州只有不到两千‘国族’又如何,中原霸主依然是‘国族’啊!”   刘彦蹙眉,不是因为其它,他说:“不要老是‘国族,国族’的喊,直接称呼羯族人!”,他对着排队等待说话的人摆手,一脸的严肃,又说:“现在事情按两步走,我率军离开之后,张石负责将部分的物资和人转移到岛上,田朔负责营地的民政,吕泰负责营地的守卫!”   不少人是欲言又止,刘彦横眼看过去,没说什么“我心已决”又抽出战剑劈案几的事情,也没有案几让他劈,仅是落地有声:“乱世生存,软弱求不来尊严,祈求博不来同情!你们既然跟我混了,必须知道这个道理。对待胡人就是一个字‘干’,干不过没关系,至少展示了骨头硬度,还能对话。一开始就软弱,没人会把我们当回事!”   张石隐晦地向田朔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田朔看到了撇了撇嘴。   徐正一脸的担忧,他真的是忧虑一场最多1500对数千的战斗该怎么打,打赢一场还能不能有力量应付下一场。   吕泰则是比较复杂,开心刘彦愿意出兵攻击羯族人解救晋人,但不免郁闷为什么是自己被留下来守营。他屡次想要开口,硬生生又给忍住。   做好了相应安排,刘彦也十分特意地随船出海,去了临近大陆不远处的一个海岛。   胶州湾附近的岛不算少,离陆地不足两公里就有一个无名岛,然后二十公里外也有一个大岛(灵山岛)。   刘彦特意将搬动物资和迁移人口前往岛屿的动静搞得颇大,他就是要让所有关注他的人知道,他们是在搬迁到附近的岛屿,既是展现自己备战的姿态,亦是让人明白他们留有后路。   其实吧,刘彦那么做的真实用意只有一点……   【这样的动作可以最大程度的迷惑人,哪怕是不幸战败,敌军来了的注意力会集中在海岛,能最大限度地隐秘谷地的存在?】   做好了一切事宜的安排,刘彦带着人出发了,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出兵进攻不其城的意图,只是带的兵……略少啊? 第18章 是危险,更是机遇   刘彦的一应举动在一些有心人看来,真真就是一副在做开启战端的准备模样。   “呃?将人手和物资搬迁到海岛?”许冥一脸的耐人寻味:“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许镇说道:“叔父,刘彦早不动手晚不动手,现在才那么干,好像有点不对劲?”   “那个姓刘的,一开始就是神神秘秘!”许冥满脸的诡异:“我本来还以为要多费口舌,甚至是给一些好处,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干,他竟然出兵了?”   不止是许家两叔侄,周边关注刘彦的势力全部都在纳闷,他们是清楚不其城根本不是单独针对谁,不过是一次青黄不接的现实下,对各族的一次“剪羊毛”,类似的事情往年早有发生,只不过今年的情况会比较严重。   各城各族,他们都在等着谁第一个站出来,不管是反抗又或者妥协,内地里的联系非常频繁,不是没人想过要将刘彦拉拢过去,没成想大家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作为新崛起势力的刘彦会表现得那么激进。   “当枪使?”刘彦立刻笑了,他之前没有怎么琢磨明白,后面才反应过来。他说:“我们是新兴势力。”   不是刘彦喜欢小题大做,他们就是一个新兴势力,今次搞的动静又那么大,哪怕是尔荣之前没有想要找他们开刀,等知道收拢了将近三万晋人,必定是会选择刘彦这个势力。   尔荣找上门来,甭管是敲诈什么,刘彦会答应吗?   好吧,刘彦答应了一次,尔荣就会敲诈第二次。   乱世的天下,软弱真的不是处世之道,只要软弱了一次,周围的人就该有如恶狼一般地扑来,软弱在乱世活不下去,仅是会成为强者壮大的肥料。   刘彦不喜欢软弱,说冲动也好,天真也罢,为了不被一再敲诈,为了不被群狼窥视,更是为了那些即将成为口粮的少女,他都要打!   【尽管真的不是太了解,可大概的印象里就是后赵要不行了。接下来该轮流上演叛乱,父杀子,子杀父,氐人和羌人也开始反抗石虎的统治,他们哪有闲工夫管青州一个小小势力?】   刘彦想得比较透彻,谁都不乐意当出头鸟,他这个出头鸟却是非当不可,一切就有如张石所说,下一刻还不知道是哪族称雄。   乱世啊,很多时候威势比实力还重要,刘彦仔细盘算下来,这个出头鸟要是干得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彦是出兵了,可只带上了七百人。其中有四百是系统士兵,余下的三百人是精挑细选的晋人士兵。   行军打仗并不是带上人就算完事,粮秣、军械、器械等等东西自然也是要携带。晋人士兵的主要职责是押送辎重,他们对这样的任务其实比较能够接受,就是作为晋人士兵的主将徐正满满的不甘心。   各个关注刘彦举动的势力,他们得知刘彦出兵七百直接朝着不其城方向行军,刹那间就是一脑门的问号。   是是是,刘彦带的部队,有接近四百一看就是精锐,但不其城那边已经集中起近两千人,各路围观窥探的人见识到四百精锐的行军方式,是有点相信四百精锐可以以一敌五,可不其城的尔荣还可以随时召唤援军啊!   其实,他们这些暗中窥探的人,只要尔荣开出合适的价码,不用讲太多,只要表态不对他们“剪羊毛”,他们就会选择站队。   刘彦的后续措施是在率军出发后才实施,他派出了一些人手,先是联系柜县的许家,然后经由许家的搭桥牵线,与长广郡的其它家族联系上。   “且先看双方作战结果?”   “是的,先看战事结果,刘彦赢了我们不需要加入,亦是免了被‘剪羊毛’,刘彦败了……”   “我们就加入瓜分!”   许家叔侄还是比较卖力为刘彦说项,他们第一批的一百件兵器已经到手,虽说是付出了3000头羊,可这年头能够获取兵器的渠道真的不多。   “是大家关系熟了啊,要不我可不会透露。”   “什么?”   “刘彦极可能是塞北在青州的暗子。另外,他与鲜卑那边似乎也有一点令人摸不清楚的联系。”   “……”   似是而非的情报一部分是各家千方百计探来,一些则是吕泰和张石商议,得到了刘彦的许可故意透露出去。   这一天,刘彦带着七百余人来到距离不其城约四十公里外的西边,他命部队扎营……其实是晋人在扎营,系统士兵干不动这活。他自己则是单骑离开大队,去了不远处的一处林子。   说真的,中原非常荒凉,长久没有人迹的后果显现了出来,不但是各处杂草丛生,连带树林也是变得随处可见。   林子范围不大,只是内部环境复杂,刘彦之所以进林子,是他在里面有部署。   远远地,有四个躲在暗处跟踪的人愣了。   “怎么办?”   “跟进去呗,还能怎么办。”   他们是探子,不过不属于不其城,有一个是许家叔侄的人,另外三人分别属于其他势力,与许家交好的势力。   四人小心翼翼的举动在茂密的绿荫中确实不好被发现,问题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刘彦察觉。   不是刘彦的第六感惊人啥的,纯粹就是他有逆天的地图存在,只要有人靠近他500米内,脑海中的地图就会显示出来。   四个人进了林子,估计还没有两分钟?四声急促的惨叫声先后响起,惊起了林中一群群的飞鸟。   另外一些在外围窥探的人,他们心脏忍不住加快跳动速度,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轻易冒险。   干掉四个跟踪的人自然是刘彦的士兵,早就得到指令的士兵一阵箭雨再加上快速冲锋,分分钟解决了战斗。   所以说,其它金手指不算,光是拥有鸟瞰地图就够刘彦逆天的。   不少人发愣地看着林子,内心里无比好奇里面到底是有什么秘密,不过有前面四人作为榜样,没人想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林子里的中央区域已经被清出一块空地,该处目前耸立着一排排的建筑。那是一些系统农民用四天时间建造起来的兵营,稍微数一数绝对不会少于20个。   正确的数量是有25座兵营,按照每生产一名剑士需要3小时,25个兵营一天就能生产出200剑士,生产其他兵种的数量当然更多。真正打起阵地战的时候,远程兵不会有太大的需求,生产远程作战单位的靶场是造了八个。   刘彦在这里建造这些建筑物是想干嘛?并不止会有这里,靠近不其城的另外几处也在建造。事实上类似的“暴兵基地”有四处,建造的建筑物有多有少,离不其城最近的甚至只有8公里。   是的,刘彦不是有金手指吗?他的部队战死一人,他就会立刻下达一个生产指令补充一个士兵。   刘彦还真就不信邪了,拼兵力他是无法一瞬间冒出更多的人手,可是只要资源不枯竭,再给予生产的时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还是一群悍不畏死的士兵!他会怕低烈度的战事? 第19章 我的族人   到处都在暗潮汹涌,不其城的羯族人不是聋子瞎子,不可能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事实上尔荣得知有一个自称汉部的势力向不其城进军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震怒。   汉部?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尔荣震怒的是他们还没有行动,竟然有人先挑衅!怎么个挑衅法?根据情报显示,那个叫刘彦的家伙带着七百人向不其城明晃晃地进发。   是七百人啊,不是七千,更不是七万,竟然只有七百人就敢主动出击?可以想象尔荣得知消息的时候,震怒之中又带着多少哭笑不得。   “下令向各处征粮,只有少数的几个县有回应,运来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粮食。我们进攻凉国和晋国失败,是不是让一些人以为我们不行了?”尔荣生的鹰视狼顾的长相,说白了就是鹰钩鼻,额头又比较靠斜。他看着自己的族人:“准备吧,既然有一个先跳出来,那就杀鸡给猴看!”   尔荣另外的话没说,前来集结的杂胡比想象中更多更早,他可无法长期白养那么多人,现在有机会拉出去消耗,其实很是求之不得。毕竟,羯族还是中原霸主,于召集杂胡有着天然上的优势,损失一批,再招一批便是。   羯族为白种人,匈奴中大部分其实也是白种人,因此羯族并不是华夏大地唯一的一支白种人族群。白种人有鹰钩鼻是很正常的现象,额头奇特却是比较少见,真正纯种的羯族人眼睛还一定是绿色,不像白种匈奴人以歇色的眼瞳为主。   虽说没有打出旗号,可刘彦还真的就是明晃晃地在进发。   正当所有人以为刘彦会直接扑向不其城,又在疑惑身为长广郡的郡守尔荣怎么没有反应,刘彦竟然是在不其城西侧大概5公里的位置停下,然后尔荣总算是有了反应。   不其城作为长广郡的首府,它依然是一副破败的模样,城墙因为年久失修充满豁口。这样的一座城池自然不足以作为屏障,尔荣也没有想要驻城而守。   “笑话,对方只有七百,且除了少数侦骑,其余皆是步兵。”尔荣出征了,打着旗号,带着纠集起来的军队,显得浩浩荡荡:“本郡守出动两千五百人,其中有五百骑兵,杀他们不比杀鸡困难。”   哎哟?胡人作战不该是全民都是骑兵吗?其实这样想绝对大错特错。其它朝代,又或者是之前的匈奴,他们盘踞在草原上,南侵确实是以骑兵为主,可临阵依然是步战居多。现在嘛,大批胡人是在中原,他们也扎根中原,反而不像是草原势力可以养得起庞大骑兵了。   刘彦很快就知晓不其城有军队出动,消息来源不是自己的斥候探查,是有人送上门来。   来人是匈奴人,他们喊着同族同源,说是带着善意才那么做。   骗鬼了,不说刘彦是不是匈奴人,他仅是开口说了一句“既然这样,你们派人参战吗?”,对方一阵“呃呃呃”,然后走了。   “君上,非常多的势力都在窥探。”徐正一脸的哀愁,他就是搞不懂刘彦为什么非得主动出击。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对方出动二千五百,其中有五百骑兵。”   “骑兵在这种地形没有优势。”刘彦抬手指了指周边,说道:“这里地形虽然是以平原为主,但是灌木丛偏多,步军尚且难以有空间摆阵,骑兵受限更大。”   其实长广郡真正能够称为平原的地方真的不多,大部分是丘陵山地,地势东高西低,南北两侧地势隆起,形成中部地区一个多洼的小盆地。   徐正闷闷地没有吭声,事到如今,部队也已经开拔过来了,除了听命等待搏杀,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要在这里与羯族人聚集的人好好拼一场,让那些窥探的人知道羯族人真的不行了。”刘彦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搅乱风云啊!先将长广郡的搅得乱起来,再来是青州,之后就是整个齐地,最后是整个中原!】   刘彦不是自大狂,相反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有金手指,发展的速度会是其他人所难以比拟,以其壮大起来之后在羯族的领导下被各族针对,不如先破坏羯族在各族心中的统治地位。   “羯族的人口不多。”刘彦一脸的笑意:“他们之所以是中原霸主,那是风云际会,石勒亦是不可多得的雄主。可石虎等辈嘛……现在他们攻打凉国和晋国露出了虚弱,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窥视……”   徐正听不懂,特意被带上的拓跋秀听懂了。   拓跋秀被关了一路,今天才被放出来。她得知刘彦带着七百人,远远地跑到一郡首府挑衅当地统治者,说实话第一个感觉是刘彦在找死。   后赵进攻凉国和东晋,偏偏两个战场全部输了,展示给世人的已经不是那个强盛的赵国,是一个连续两次在重要战场,主动挑衅却是又战败了的国家。   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拓跋秀比世人知道的事情要多。她所知道的是,辽东的慕容鲜卑已经开始在做收尾的部署,逮住高句丽一阵猛揍,打得高句丽只能龟缩靠近半岛的位置苟延残喘。   然后,慕容鲜卑还放任契丹和库莫奚等小部族活动,任由侵占草场和山地,拓跋一族之所以能够建国,也是莫容鲜卑允许。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慕容鲜卑有些瞧不上辽东那些苦寒之地,得知石赵有些不行了之后,将视线转向了传说中的花花世界,也就是中原了啊!   “你……是有400精锐,可是……”拓跋秀蹙着柳眉,试探道:“如果我看到的是你全部的实力,那么点力量在动荡中你能获得什么?”   “我想要的不多。”刘彦目视前方,地平线上已经有一道黑线出现,他说:“仅仅是一片可以让我的族人生存下去的土地啊!”   拓跋秀默然,她在猜测刘彦的出身。   一旁的徐正眼眸里露出了渴望,是啊,一片可以让族人生存下去的土地,没有比晋人更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了。   出现在地平线上的自然是一支军队,他们来自不其城,数量不是情报中的2500,目测至少有3000以上。   “晋人的战斗力不可靠。”拓跋秀撇了撇嘴:“哪怕你的400部族武装再精锐,能对付3000敌军吗?”   徐正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能低下头,晋人也有能征善战的部队,比如后赵有一支由晋人组成的乞活军就很能打,可是……他与目前那些袍泽……连他们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打。   “等他们不是晋人,成为汉人的时候就能打了。”刘彦说完,策马移动起来。   一阵阵的脚步声在回响,那是四百系统士兵得到指令开始列阵,他们按照刘彦的命令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静止不动。   徐正带着自己的袍泽也在忙碌,他们需要在战场的某些位置摆放拒马,然后老老实实地退到后线,等待刘彦的命令撤退到预计中的第二条战线。   “什么?”拓跋秀一阵愕然:“本来你的兵力就少,还没有开始打你就要让晋人撤退,留下400部族武装独战3000敌军?”,她脸上分明就是一种“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刘彦只是点头,眼睛一直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   “你疯了!”拓跋秀无比地认真:“你有将近三万的晋人,不拿他们去消耗羯人的力气也就罢了,竟然拿自己的部族武装出来消耗?”   刘彦也很认真,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懂的。”   是的,不但拓跋秀不懂,甚至那些晋人也不懂,刘彦是不喜欢显得懦弱和胆怯的晋人,可那些晋人再怎么无能,对于刘彦来说也是族人,是在中原被胡人杀得越来越少的同袍啊! 第20章 部族武装   “等等,等等!”拓跋秀真的是一脸的错乱,她指着迈动整齐步伐的部队,然后指了指一看就是乌合之众的晋人士兵,用着满满不可思议的语气,结结巴巴地问道:“你真的确定要让部族武装死战?”   不怪拓跋秀震惊和难以理解,天下各族纷争,真正靠得住的就是自己的部族武装。一个民族想要有生存的权力,部族武装是关键中的关键。一旦部族武装损失过重,民族衰弱就成了必然,部落或者部族基本上离被灭或被吞并也不远了。   看看羯族人的赵国吧!他们在前凉和东晋那边输了两场,本族士兵战死不过两三万,损失惨重的是杂胡和晋人士兵。可是对于总人口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万的羯族来说,损失两三万青壮就等于是很多,开始有人预示到羯族会走向衰弱,有了别一别苗头的心思。   其实,对于后赵来讲,召集成军的杂胡和晋人损失再多都无所谓,可是本族人真的是轻易不能死,死上两三万就已经是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   拓跋秀不知道刘彦是什么族?也许应该说,她想不出刘彦是哪个部落或部族。她看到的地方,那里生活着几万晋人,愣是没有看到多少晋人之外的人。这种情况与她所知道的很多部落真的没有一点相似。   按照常理来进行推测,拓跋秀设想中刘彦该是一个人口至少万人以上的部落首领,只有那样的人口基础才敢……或者说,才有实力收拢数万晋人。   一个万人左右的部落,顶天了就是拥有三千武装,那还要拉上绝对部分的老人和孩子,甚至健壮的妇人也该武装上阵。但是,拓跋秀诡异地发现刘彦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拉出来的部族武装数量虽然少,可真的是一支超级豪华的部队,到处也一再彰显训练有素。   拓跋秀非常非常地迷惑:“现在这种乱世,谁会走训练精兵的策略?”   刘彦没有义务去给人解释那么多。他亦是无法进行任何的解释,难道就说那些士兵是什么系统生产,不用经过训练就能整齐列队一致踏步,然后还“天生”带着悍不畏死的光环?   拒马放置完毕,徐正来向刘彦复命。他得到命令,说是带着部队向后撤,一时间愣住:“君上,我们后撤?”   刘彦现在没有太多的空闲废话,脑海中对系统单位下令,一脸严肃地点着头。   “这……”徐正略略低下了头,似乎是庆幸,好像又有些羞愧,应了声“诺!”,然后走了。是,他是有过多次求战的经历,也真的想要报答刘彦的收留和重用,可他真心是应付不了今天这种大场面。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拓跋秀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劝,说了一小会见刘彦不搭理,满肚子的郁闷:“想死不要带上我,请让我跟那些晋人一同撤退。”   沉默了一会的刘彦总算开口:“死?”,说着用脚蹬一下马腹,坐骑缓慢地踏蹄迈步,他又说:“行了,我们也后撤吧。”   “……?”拓跋秀是傻愣傻愣地看着刘彦控马离去,她扭头看向那些列好阵型,一片沉默的部队,大吼道:“难道塞北已经跟不上新的情势了吗?中原的部落竟然这么糟蹋部族精锐!”   ……要是按照后世的套路,类似的行为如果是装逼,刘彦要是没有败亡,这样的“逼”可以一直装下去。(就是特么人口500上限太坑。)   一开始刘彦就没有想过要自己留在前线指挥,他可以远远地看着,然后利用可以在脑海中的系统进行指挥。   当然,不理解的人永远都不理解,就好像是拓跋秀认为刘彦是一个糟糕透顶的部落首领。   然后,徐正看到刘彦也后撤,那一颗忐忑的心得到平复。   来自各个家族、部落的探子,他们有些是躲避着观察,有那么几个则是干脆现身光明正大找个好位置看。   “秃靡部跑去投靠尔荣了?”   “不但是秃靡部,图三部也跑过去了。”   “难怪看着人多了不少。可是……现在去投靠,不是要被指派打前锋?哪怕是尔荣会赢,面对汉部四百精锐,打前锋也要死伤惨重吧!”   “或许是觉得牺牲一些人换不被征取口粮,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吧。”   “等等,汉部怎么有一支队伍在后撤,不是还没有开始打,看到尔荣那么多人给吓的吧!?”   的确,刘彦只有七百人,看上去人数真的是非常少。再则,除了必要的侦骑之外全部都是步兵;从不其城方向开来的部队,目测不会少于三千人,骑兵的数量也有五百,看着绝对是人多势众。   尔荣是堂堂郡守,面对一个刚刚崛起部落的挑衅,他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真的不屑一顾,没有道理亲率大军征战,派出的是自己的弟弟尔明城。   要说起来,羯族成了中原霸主起到了一个改变,那就是甭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有了自己的名号(姓氏)。   这年头外表远会比实际年龄苍老,尔明城不过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看着说五十多岁都有人会信。他身上的衣着没有什么华丽,一身灰色的麻布衣再配上牛犊裤,脚上是一双纳底牛皮靴,一件看着还算破损不严重的扎甲穿上身上,手里的家伙却是一根狼牙棒。   “军主,敌军分成两部,约四百留在原地,约三百向后撤退。”禀告军情的探子略略犹豫,加了一句:“留在原地的敌军,戎装统一,看着该是属于部族武装;向后退的那些,看穿着该是奴隶军。”   尔明城没有说话,他心想:“留下部族武装,让乌合之众后退,是什么意思?打算依靠精锐,一开场就先声夺人?”   随军的晋人文士纪昌说道:“军主,敌军首领拿精锐作为前锋恐怕是迫不得已。”他看着皮肤黝黑,一点都不像是文士,却像是很得到尔明城的信任?他得到尔明城的鼓励,又说:“敌军人数比我们少了四倍,他们看着亦是没有骑兵,想要让战事能够进行,只能一开始就全力以赴。”   尔明城是一直在点头,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认为刘彦就是想要先声夺人。   两支队伍越来越靠近,双方距离八百米的时候,尔明城命令部队停了下来。   尔明城带着纪昌和数十骑向前,距离汉部军阵约三百米的时候再次停下,对着纪昌撸了撸嘴,示意上前搭话。   尔明城在观察战场地形,他看了一圈发现敌军主将是有点统兵的素质,至少选择的战场是对方有利。   战场的地形没有多么复杂,只是水洼地有些偏多,导致水草过于茂密。   “他们占据的地方还是不错的,可以任由骑兵纵横的方位也是架设了拒马……”尔明城开始蹙眉:“看来没有那么简单啊!”   纪昌是上前了,但他面对的是系统士兵,喊了很久,将自己懂的语言和各种口音几乎试了个遍,得到的就是沉默。   “君主,对方依借地形布阵,且小人就近瞅了瞅……”纪昌回到去禀告的时候,脸上呈现忧虑:“对方军中竟是有近两百披甲之士,全军兵器亦是精良,还望军主谨慎!”   甲士?还两百!尔明城脸颊抽了抽,他问:“那些家族和部落前来报告,不是说,汉部是一个刚刚兴起不到一年的匈奴人部落?”   纪昌一脸的不淡定,迟疑道:“有可能是塞北的那些势力……?可是两百甲士啊,是两百甲士!不是大势力谁拿得出两百甲士,恐怕塞北……”   “塞北势力与代国正在酝酿大战,他们哪有什么闲工夫在青州布置暗棋。”瞧,这就是地位不同带来的视野不同,尔明城深呼吸一口,“且先不问他们哪里来,拼过一场再说!”,向左右下令:“秃靡部与图三部向前试探,允许他们两通号鼓之后撤退。”   纪昌虽然担心,可还是深以为然,中原诸胡争霸,强者是打出来,不是嘴巴唠叨出来的。   每个朝代的号鼓时间不固定,石赵的一通号鼓大约是十五分钟左右,那么就是允许半个小时左右撤退。   秃靡部与图三部是杂胡,原本是草原上的小部落,跟着各大族南下中原之后,捕获了大量的晋人作为奴隶,数十年的时间也算是发展了起来。   两个部落前来的人马不多,合起来约有三百来人一阵呐喊之后脱离大队,他们是缓步前进。后方对于他们缓步向前没有催促,毕竟双方相距八百米,一开始就全力奔跑,等靠近了还不气喘吁吁?应该是等进入弓矢射程再发力狂奔才正确。   汉部这一边,列好阵型的部队从一开始就是静静立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羯族人派出了杂胡,想来是要试探薄弱位置。”拓跋秀问刘彦:“你若是要先声夺人,歼灭第一股敌军是最佳的机会。”   刘彦是想要先声夺人?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打算,诚其然是能拿得出手的部队,就是这样的部队,没得挑选了! 第21章 一定要得到他!   秃靡部与图三部合流三百人向前,他们的队伍显得松松垮垮,大抵是一些拿着盾牌的人在前,手持弓箭的人在后。他们的盾牌不是什么好货色,其实就是胡乱拼凑起来的木板盾,少量是蒙皮盾。三百多人里面极少才会有金属武器,大部分是手持木棍。   与之进攻一方如浪潮的呐喊声相比,列阵而待的汉部军阵没有发出哪怕是一丝的声音。   这一股沉默中的军队在敌军接近三百米之内的时候才有动静,前方的剑士和长矛手给弓兵让开位置。   互相只距离二百五十米,秃靡部和图三部的弓兵加快了步伐,他们呐喊着,一边跑一边做好张弦搭箭的准备。   二百米,由秃靡部和图三部发出的呐喊声更大,与之相对的是依然显得一片肃静的汉部军阵。   “不好对付啊!”尔明城眉头深皱:“太沉静了,太沉得住气了。”   历史上曾经有那么一支军队,他们身穿黑衣黑甲临阵极少会出声,攻势如火,守时如山。这支军队从绵绵秦岭走出,挥舞长戈,唱着“赳赳老秦”,用十年的时间一统天下。   很多时候声音大不代表威风雄壮,倒是沉默充满了力量。正在呐喊的秃靡部和图三部,他们越接近自己的对手,看着敌军阵型没有任何动摇,耳朵里听不到敌军的任何声音,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迫感却是扑面而来,使得他们越来越多的人闭上嘴巴,脸上出现迟疑。   这年头的弓,射程有多远呢?该是不同张力的弓,射程也不一致。普通人最多是使用一石弓,只有能称得上猛士的人才能拉得开二石以上的弓,能拉三石可谓超级猛士,五石以上属于非人。   一石弓的射程大概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其实超过六十米就该显得很飘。   双方在互相间的距离拉到百米的时候,一阵阵的弓弦声响起,然后一枝枝的箭矢被射向了天空。   为什么百米就射箭?那是因为有一方在跑动,箭矢从射出到落下需要一个过程,该过程足够让卖力前奔的人前进个十来米。   胡人那边的弓是多少张力,然后箭矢是什么样,等等的一些东西刘彦并不清楚,他手下弓兵的武器是系统出产,默认就是一石张力的弓,箭矢的杆包括箭镞绝对是该时代最佳。   知道吗?弓箭手能够射多远,精确率又有多准,不但是取决于弓箭手本身技艺,弓和箭矢,特别是箭杆的重要性绝对远超想象。中华第一神箭手养由基一生只有三枝箭反复使用,非战时三枝箭是被侍奉在楚国宗庙,战时才由楚王赐给养由基。据说,那三枝箭是当时箭杆从任何角度的最佳,因此待遇简直是堪比现代的核武器级别。   双方互射数轮箭矢,箭还在天上飞的时候,弓兵不是原地停步就是往后撤,胡人的近战兵继续向前,汉部这边的剑士和长矛兵亦是成队列推进。   惨叫声在战场出现了,双方都有中箭倒下的人,不过数量都不是太多。   汉部这一边是有甲胄有盾牌的剑士在前,再则是胡人射来的箭矢箭杆不规则,显得乱飘飘很无力;胡人那边盾牌起到的作用不是最大,起到防护力的是那身厚厚的羊皮袄,可以看到不少身穿厚羊皮袄的胡人身上插着箭矢还能活蹦乱跳。   胡人再次爆发起了呐喊声,他们挥舞着兵器,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脸上表情变得狰狞。他们认为这样能够尽可能地恐吓对手。   汉部士兵保持沉默,踩踏着相同节奏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地向前推进,整齐的踏步声给人无穷的压迫感。   两股“洪流”撞到了一起,盾牌与盾牌的相碰,肉体与兵器的交织,各种声音开始出现。   胡人极少拥有金属兵器,其实哪怕是有,胡人的兵器与汉部士兵的兵器互劈,毁坏的也绝对不会是汉部士兵手中的武器。   一片寒光忽闪着,一声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叫声被喊出,那是战剑或长矛在军阵的推进中频繁挥出或捅出。   胡人大多数手里只是有木棍,类如狼牙棒的钝器有足够的力气是有很强的杀伤力,但削尖了的木棍对付有穿甲的人着实效果堪忧。他们可以一次、两次用钝器击中汉部士兵,汉部士兵被击打一次、两次只会受伤,可他们只要稍微被战剑或长矛一捅绝对是身上出现血淋淋的窟窿。   从外面的视线看去,汉部的军队一直都是保持着紧密的阵型,松松垮垮的秃靡部和图三部冲上去,等待两股人撞击到了一起,不到数分钟战场的变化很快就显现,是汉部的军队缓慢但却稳健地向前推进。   “败了。”尔明城话音刚落,秃靡部和图三部的后队已经掉头在跑。他深吸一口气:“对方太稳了,稳到根本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改变自己的节奏。”   纪昌不断在点头,他说:“对方没有追击,是退回了刚才的位置。”   短暂的厮杀看去似乎不怎么激烈,可是只要看去就会明白那是错觉。   刚刚交战的场地,能够清楚地看见躺卧着战死者的遗体和伤者,没有死去的人留在战场上呻吟、惨嚎,个别地方的尸体根本就是成堆叠的景象。   秃靡部和图三部进攻前有三百余人,逃回去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他们认为安全之后才停止下来,每个人都是惊魂未定,许多人会用恐惧的目光看向刚才交手的敌人,那支回到本位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沉默军队。   “太……可怕了!他们不吭不响,受伤也不会后退。”   “是、是啊!我看到有人击中了他们,可是他们却无视伤痛,不断又不断刺出长矛!”   活下来的人惊惧地谈论着,将言语总汇起来,用“悍不畏死”就能进行概括。   是太稳了,汉部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不管世界起了什么变化,自身依然是吾行吾素绝不动摇。在任何人看来,这样的军队如果不叫精锐,那还有什么部队可以称作精锐呢?   尔明城也不知道是为了鼓舞士气,又或者是真的察觉到了对方的破绽,大声说了一句:“稳是稳,却显得有些僵硬。”然后对着后方下达了一些命令。   秃靡部和图三部的败兵没有回去与大队会合,杂胡投靠又战败肯定是要再次被推上去挨刀,现在胜败已经不是从人数判断,他们亲自与汉部交手了一下,很清楚汉部人虽然少,但真的是超级难对付啊。   远处观看战局的拓跋秀,她用着的目光看着刘彦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了刚才两军的厮杀,内心里突然发现刘彦的身材很高大伟岸,眼神迷离……好吧,其实她是在想:“那些士兵是他训练的吗?代国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得到他!真真是一个练兵的大才啊!!!” 第22章 群狼环伺   所谓的练兵大才刘彦,他的脸颊在抽动。要是能够看到他脑海中的地图,战场周边汇集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显示的还全是红色标记。   【这……还能撤退吗?一旦撤退被认为是战败,那些异族会不会一拥而上?!】   刘彦内心里真的是举棋不定,冷汗一直在刘彦的额头上冒,他猛然发现一开始自己布置的策略就存在失误,什么边打边退,还能分成几个战场逐渐阻击,然后取得优势,一切都存在巨大的隐患!   羯族本来就是中原霸主,对杂胡有着天然的号召力,一旦汉部显示出战败迹象,会有多少杂胡选择落井下石?   刚才一阵厮杀,秃靡部和图三部损失了二百左右,汉部这边损失不到二十人。一比十的战损看着挺好,可双方无论从素质还是装备上都没得比。   一阵阵的呐喊声又开始响起了,尔明城仅仅是一个试探就全军压上,五百骑兵分为两队从左右两侧游弋靠近,剩余的二千左右步兵是整个平推而上。   人数一旦过千,分散一些就是遍野皆是人的景象,胡人一个个呐喊着前进,看着又是个个脸庞狰狞,胆小一些的人心里不免是要出现恐惧。   刘彦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随我来。”   听到命令的晋人士兵大多是一阵色变,他们原以为自己只需要待在原地看人厮杀,没想到竟然要上前?   徐正不断呼喝,又让骨干鼓动剩余的人,所有晋人在一种茫然又渐渐恐惧的氛围下开始向前。   退是绝对暂时无法退的,想要退也需要至少取得再一次大胜,震慑那些围观的杂胡,让杂胡心生忌惮。   汉部的后军在向前,围观者一阵阵的侧目,他们很清楚接下来绝对又是一场生死的较量,一个个拭目以待。   “等一下你们就射箭,不用管其它的,反正就是听从号令射箭。”刘彦不指望带来的晋人士兵近身搏杀,也绝对不会安排他们到关键位置,晋人士兵训练不足,胆气也不足,一旦溃败是无法影响系统士兵,但现在他们一点点败象都不能显露。   徐正很紧张地在点头应“诺”,手脚却是忍不住有些发软。他都这样,可以想象手底下的那些晋人又该是什么模样。   晋人士兵是什么样?阿三这个名字很普通,在后世阿三还有另外一层解读,他却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与众多晋人一般,家人不是失散就已经死亡,了然一身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阿三是在难逃路上被刘彦收拢,内心里并不因为被收留而心生感激,毕竟刘彦在他看来也是胡人。   中原板荡多少年普通人不清楚,他们自小就是生活在晋人连猪狗都不如的环境中,只要是一个胡人就能示意欺负晋人,哪怕晋人再怎么地谨小慎微,甚至是晋人没有任何抵抗。   胡人,呵……胡人有不同的吗?反正阿三活了二十来年,并没有发现胡人有什么不同。   一切的一切是在阿三进入安置地后有了一些惊奇,他还真的发现收留自己的胡人(刘彦)有些不同,他没有受到动辄打骂或是虐待,一天再怎么也有两顿清粥。他有感激了吗?似乎是有一些感激之心,可真的很薄很薄,反而是在恐惧有什么地方存在要人命的陷阱。   左等右等,似乎没什么陷阱?蒙蒙然然间,阿三是听说当兵了可以一天吃三顿,似乎每三天还有荤腥,他跟很多渴望能多吃一顿饭的人一样,报名了。经过不懂,却是非常复杂和辛苦的测试,他也如愿过上了一天可以吃三餐的生活。   为了多吃一顿饭而当兵的人,可以期望能够心里有什么除了吃饭之外的想法吗?显然是不会有的。   现在,听到命令在向前迈步的阿三,他与许许多多的人一样,脸上是既茫然又惊慌的表情,内心里大呼“没错,这就是陷阱,平时吃人家的饭,果然是要拿命来还”,但要说有多抗拒是真的没有,烂命一条罢了,死前至少已经过了那么段有点像是人才能过的日子。可是……真的是害怕啊!   “准备——放!”   恍然间,口令传来,阿三下意识就挽弓射箭。其实以他的这个位置,看不到前方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将弓弦拉到底,对着前方放箭也就是了。   刘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军阵的最前方,离他越百米之外是已经发动冲锋的两百多敌军。   呼啸的箭矢在空中来回交错着,不过互相之间百米开外射的箭,等待飞出六七十米已经很“软”,只要稍微那么一拨就能挡开。   挽弓射箭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需要有经过训练,要不张弓是能办到,可搭在弦上的箭会不会被射出去,可真的很难说。   其实,失去了绝大多数动能的箭,哪怕是射中人,不是要害也不会丧命,就是受伤轻重罢了。   刘彦随手拨开了一枝软飘飘的箭,深呼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哈!”,策马向前。   尔明城虽说是全军压上,可因为受制于地形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存在真正的一拥而上,进攻仍然是要分波次。他全军压上也是纯属迫不得已,秃靡部和图三部那一场打得太难看了,极大打击了己方的士气。   战争前期的试探不过是为了摸底,摸出对方实力怎么样,主将要能够选择合适的应对方法。对于尔明城来讲,看汉部的精锐程度,再多试探不过是打击己方士气的行为,还不如趁那些随扈的杂胡惊疑不定的时候,全军压上。   刘彦冲锋了,是单骑冲锋,他不是脑袋抽风,是察觉到发动攻击的胡人显得迟疑,认为可以依靠武勇给予更深的恐惧。   冲上去,挥舞长矛,刘彦极少使用刺,一片的横扫总是要将数个胡人抽得摔在地上,冲锋而过的马蹄溅起了泥土,偶尔踩中人体的时候还会发出怪异的声响。他冲锋而过的位置,一片片的胡人倒下,惹得更多的胡人想要远离。   “真骁勇啊!”拓跋秀看得两眼放亮:“会练兵,会治理内政,本身还那么骁勇!”   好歹能算得上猛将的刘彦却在后退了,越是冲向前,胡人的箭矢就射得越猛,他是被箭矢给逼退的。不过,他的单骑冲阵却是让两百多胡人掉头跑了回去。   阿三听到了欢呼声,一听才知道是领主(刘彦)单骑冲阵,一人一马击退了胡人的进攻。他也跟着欢呼,内心却在想:“这样不会被推到前方去挨刀,消耗胡人的力气了吧?”   “再去一波人!”尔明城眼睛里在闪动凶光,杂胡他有的是,这一次要是对方主将敢冲锋,他就敢不顾地形一次性全军压上,干掉了敌军主将,那剩余的敌军还不是待宰羔羊?   外围旁观的各方探子,崇拜强者的胡人,他们在赞叹汉部首领的武勇。   “全部都有了!”刘彦退回来的时候,身上插了三根箭矢,可说实话真没有受伤,三根箭的箭镞只是钉在了甲片上,那是少有的金属箭镞。他在大吼:“全军推进!”   系统士兵第一刹那就有了反应,晋人士兵需要徐正重复大吼。   整齐的脚步声在胡人的呐喊声中震踏着地面,集体的力量无比大,一个集体在一样的节奏中爆发出的力量更大。   数百双脚踩踏地面,造成的动静不比数百马蹄狂奔的动静小,特别是整齐踩踏步伐显得更加有威慑力。   胡人停止了呐喊,他们看着前排推进的汉部士兵,看到的是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是精良的甲胄和闪着寒光的兵器。他们不由自主会观察自己的周边,看到的是乱糟糟的人群,手里的家伙不是棍就是棒,内心一种迟疑止不住冒了出来:“却不知秃靡部和图三部的遭遇会不会成为自己的下场?”   士气被一夺,迈步的节奏就慢了下来,有人慢,看到的人也跟着慢,让尔明城一阵阵的蹙眉。   “急促射!”   箭矢不多,频率却是不慢,几波箭矢之后,一声“冲锋!”从刘彦的嘴里再次被喊出,另一边的尔明城也在喊“冲锋!”。   喊完“冲锋”的尔明城目光看向了左右两翼的骑兵,嘴角勾起了冷笑。 第23章 力博挽救   汉部要是原地固守,尔明城还真的有点郁闷,毕竟汉部列阵的地方真的是太占便宜了,左右两翼有太多的水洼作为屏障,正面阵地是一道狭长的泥泞地,进攻一方有太多的不利。偏偏汉部的统兵主将下令冲锋?尔明城真忍不住想要一阵阵“哈哈”大笑。   “看选战场不像蠢货啊?”尔明城对纪昌说:“怎么临阵变蠢了呢?”   纪昌不是什么大儒,他就是一个儒生,书读得不怎么样,诗不会作几首,可很会懂脑筋的一个儒生。他盯着正在前进的汉部,迟疑道:“军主,他们是会踏入泥泞地,可是……我们的骑兵也无法从左右两翼进攻了。”   尔明城凝神看去,才注意到原来左右两翼是没有拒马,可那里有比较茂密的灌木丛。   “荆棘啊,军主,那边全是荆棘。”纪昌小心翼翼地说:“军主若是能够将敌军吸引出来一些……”   一阵大喝从战场传来,尔明城拿眼睛看去,那个十分骁勇的汉部主将又在上演“割草”了。   对,刘彦是在“割草”,他驰骋着不断抡着长矛横扫,总是可以依靠强悍的臂力,扫倒一片片的敌人,然后又是纵马肆意践踏。   一名武勇的悍将对于敌我双方的士气有着明显作用,徐正等晋人士兵看到刘彦那骁勇的身姿,原本忐忑的心平静了一些,大有一种“敌军不过如此”的想法;胡人却是另外一种感受,任谁看到属于本方的人像杂草一样被割倒,都会心惊胆战。他们之中又大多是杂胡,跟尔明城来打战,不过是为了抵消部落或是家族今年的赋税。   刘彦突然感觉自己手里的家伙有些不对劲,却是长矛舞得太凶给折了。他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控制战马调整方向往侧边驰骋,却是要从侧翼回到本阵,途中又是劈死了五六人。   就在刘彦自己大发神威的时候,系统士兵早就与胡人有了接触,那是长矛兵竖起尖刺的枪林推进,剑士和弓兵则是作为辅助作用。   密集的长矛阵打阵战,早在公元前334年,小亚细亚的一场马其顿对波斯大流士的战争中,就被证实是很有效的战法,特别是在两军步兵对撞的时候。马其顿的长矛兵有多么优秀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长矛阵的组成需要一帮拥有坚定意志和坚韧不拔的士兵,讲到意志还有对命令的服从,有什么士兵能和系统士兵比吗?   交替前进的长矛兵,他们一轮接着一轮向前挺近,每一轮刺出的长矛总是会带起一声声的惨叫和一片血雨。   事实上长矛兵不适合小规模的交战,在人数多的战争中组成阵型才是最正确的使用方式,这一点是从侧翼回到本阵的刘彦再一次的确定。   “止!”   系统士兵当然只做不说,晋人士兵看到再一次击退敌军又发出了欢呼。   现场的血腥味很重,地上亦是躺满了敌我双方的尸体或伤者,刘彦让徐正带人将敌方受伤未死的士兵干掉,然后对着骑马立在一杆大纛下的尔明城咆哮。   尔明城脸色非常差劲,他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他自认指挥没有出现任何的失误,就是那些负责冲阵的杂胡着实太废物了。   “对方没有上当。”纪昌没有注意到尔明城心情恶劣,说道:“敌军士兵精锐,武备亦是太好,正面冲阵恐怕很难破阵……”,说着却是突然“哎哟”一声,原来是尔明城挥了一记马鞭。   “絮絮叨叨!”尔明城那双绿色的眼眸里满满都是残暴:“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想法子让他们从那片该死的狭隘地形出来!”   纪昌挨了一记马鞭,疼得脸都有些变形了。   “该死的,知道二百甲士不是那么好对付,就没有想到长矛兵集中起来也那么难对付!”尔明城看了看周边已经停止前进的杂胡:“这群废物!”   纪昌低下了脑袋,他当然知道羯族人在高兴的时候好说话,可是一旦有点不如意了就会显得异常暴躁,那就是羯族为什么会被认为残暴的原因,主要是太容易高兴,暴躁更容易,显得太喜怒无常。   一个统治阶层太喜怒无常,可以想象被统治的人该有多么难受,可又怎么样?至少身为晋人的纪昌,他现在只有心惊胆战,还要绞尽脑汁帮忙想计策。   “有了!”纪昌指向了停止前进的汉部军阵,说道:“君主可以派出杂胡,再引汉部主将杀出,以刚才两次的情况来看,汉部主将是一个非常自持武勇的人,该是会再次杀出。军主到时候只要见汉部主将出来,立刻命全军压上,敌军总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将。”   这一招尔明城刚刚就有想过了,汉部主将策马驰骋不是在泥泞地,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将人困住,但依靠杂胡恐怕有点难,杂胡大多是一种应付式的心态,真要成功只能是让羯族人上。   可是,尔明城想一想刚才犹如被割草的杂胡产生迟疑了,杂胡随便招一招到处都有,不其城却只有五百不到的羯族人。这一次随军出战的羯族才多少?不过是五十人。他哪怕是舍得死伤,五十人够汉部主将几次屠戮的?   纪昌看尔明城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是猜出在思考什么,说道:“地澜部落有一名勇士叫逯荣锐尺,听说十分武勇。”   尔明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吩咐一名族兵几句。然后,他看向纪昌,一脸笑呵呵地说:“不错,难怪族长说你脑子灵活,带你来真的是带对了。”   纪昌低下了头颅,脸上并没有因为被夸奖而有什么喜悦,脸上反而是忧伤和屈辱一闪而过,重新抬头的时候又是一脸的讨好。   地澜部落的首领很快过来,名叫逯荣锐尺的人亦是到来。   逯荣锐尺骑跨在战马上,看不出身高,看体型却是显得魁梧,面貌亦是粗犷。他一听尔明城的意思,张开大口“嘿嘿”笑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部落首领。   地澜部落的首领却是一个看着苍老的人,不过这年头外表总是会比实际年龄老许多。他说:“让逯荣锐尺上去对将?那今年我们部落的赋税……”   尔明城比较利索:“要是完成吩咐,地澜部落今年的赋税就不用交了。今年针对地方的清剿,你们也能得到分润。”   地澜部落的首领咧嘴笑得都快裂到耳根了。   逯荣锐尺很快就拍马而出,他来到阵前举起狼牙棒挑衅,吼着要单挑啥玩意的。   刘彦刚才借用短暂的时间又查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图,他惊喜的发现因为连续胜了两场,地图上有些本来显示为红色的标记变成了中立的白色。那也就是说,周边的窥探的胡人,他们会因为局势的改变而产生态度上的变化?   正在欣喜局势得到改善的刘彦,他听到嘶吼声看去,却见一个手持狼牙棒的家伙在鬼吼鬼叫,幸亏是有语言翻译系统,要不还真听不清是在吼些什么玩意。   “单挑?斗将?”刘彦很明显地愣住了,纵观历史,斗将只发生过很少的几次,可不像四大名著里的《三国演义》每次战争都要斗将,但演义终归是演义,没想今天却碰上了。   【也好!一个武力值75的家伙,不过是长相粗犷,又显得孔武有力一些,被当成绝世猛将了?】   刘彦拍马而出,另一边的尔明城看了很激动。   “好,好,好!记你一功!”尔明城真的高兴啊,他不住赞赏出主意的纪昌:“回去可以多给你的家庭一些粮食。”   听到了粮食,纪昌脸色变了变,喉咙似乎也动了动。青黄不接,不其城现在什么粮食最多?是人肉,和没死的菜人啊!   纪昌还在恶心,耳边却是听到远方传出一阵激动的喊叫,与之相对应的是自己这边一片哗然之声,抬头看去却见传闻中很勇猛的逯荣锐尺,一颗头颅被汉部主将抓在手里还在滴血…… 第24章 晋人?废物耳!   太快了,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不过是一个照面而已,素有勇名的逯荣锐尺竟然在互相冲锋的一瞬间被削首了?!   刘彦很想玩一下单手举着敌人首级,一手牵着缰绳,让座下战马立起前蹄,做出威风的一面。比较可惜的是,他没有装备马镫,真要那么干摔下马背的机率会比较大。   尔明城还在忙碌着下达命令,想要依靠逯荣锐尺与汉部主将缠斗的时候全军压上,下一刻脸颊变得僵硬。   另一边,回到本阵的刘彦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有为杀掉对方前来斗将者,又有因为更多的红色标记变成了中立的白色。   【看着超过七成全部变成了中立,那就是刚才干掉的家伙很有名?】   地澜部落在青州并不是一个多么大的部落,近些年来倒是风头出了不少次,一切只因为部落中出了一名勇士,那就是逯荣锐尺。   现在,地澜部落的首领脸上一片死灰,他注视战场上逯荣锐尺无头的尸体,比较突然地“呃、啊!!!”一声,然后呕血摔下马背,惹得一些部落的人赶紧过去,很快首领被搀扶起来。再过一会,地澜部落的人马竟然是离开大队。   “该死的!”尔明城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他目露凶光地看了几眼正在离去的地澜部落人马,扭头看向纪昌:“你出的什么主意?”   纪昌下意识一缩,等待要说什么,却见尔明城竟然没有马鞭一阵劈头盖脸。他没有挨鞭子,不是感到高兴,反而是内心里泛起了恐惧。只因为有时候没有当场挨鞭子,后果却比挨鞭子更加严重啊!   眼见战场周边越来越多的旁观势力从敌视转为中立,刘彦已经在琢磨是时候按照既定的部署行事。   尔明城现在是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他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敌人,汉部很不像是一个新晋崛起的部落。一个新崛起的部落哪怕是再骁勇善战,兵备上不会那么豪华,他应该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势力看到赵国连续在两场国战中失败,安插进来搅事。   正在尔明城犹豫是不是要继续的时候,汉部那边有新的动作了。   刘彦正在命令晋人士兵缓慢后退,汉部又分成了两个部分,然后看去精锐的那批部队也是适度向后撤了一段距离,竟是离开了两侧荆棘屏障。   “……”尔明城看得呆了呆。   “军主,大好机会啊!”纪昌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主动后撤,分成两部,没有了荆棘掩护,骑兵……”   尔明城尽管内心无比迷惑,不明白汉部的主将到底是不是脑壳坏了,竟然占有优势干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举措。他没琢磨明白,却也不是傻子,敌人干了蠢事就是自己的幸运,“哈哈哈!”一阵大笑,然后下令吹响了号角。   “呜呜呜……”   那是尔明城与左右两翼骑兵约定的信号,听到号角声的两股骑兵,他们都是开始向汉部靠近。   “你想干什么?”拓跋秀一脸的茫然:“主动退到敌军骑兵可以左右穿插的位置?!”   刘彦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没有功夫去搭理拓跋秀,全神贯注地注意敌军动向的同时,还需要观察周边观战势力有什么变化。   徐正此刻也是无比的紧张,他刚才已经得到吩咐,接到命令之后,他们接近三百人不用干其它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下来只需要一直跑,撤到预定的第二战场就算是完成任务。   撤退就算完成任务?徐正不得不怀疑自己等人是不是肩负什么艰难任务,发觉左右两翼一直在游弋的骑兵有动静,内心的恐惧无法阻止的升起。   其余的晋人士兵亦是大哗,他们本身就对胡人有着挥之不去的畏惧,被拉来上阵本身就心虚,时时刻刻都怀着一种是不是要被当成消耗品的担忧。止于刚才,刘彦没有让他们去送死的行为,可之前没有不代表“之后”没有啊!   “诸位!”徐正能听出自己的嗓音无比沙哑:“君上从未待薄我等,报效的时候到了!”   晋人士兵大多神情激动,喊什么的都有,可看去要说想拿出性命报效的绝对不足三成之数。   “晋人果然是最没有用的一群废物。”拓跋秀满脸的嘲讽:“看你平时待他们挺好,等待需要并肩而战的时候,有多少人会追随?所以,晋人为奴为婢就够了,根本不适合上战场。”   刘彦竟然有点无言以对。   接近四百系统士兵已经在变阵,从之前的平面长形状态,改为一个“八”双侧翼阵型,长矛兵位于外侧,剑士和弓兵位于内侧。   尔明城正瞪大眼睛看着,他就想知道汉部接下来是会重新合成一军,又或者是眼睁睁地看着骑兵冲向精锐的那一部分。   是的,左右两翼的胡人是对着系统士兵而去。按照正常的军事角度,先击溃脆弱的一部分积累士气,再去收拾乌合之众根本不会费什么大力气。   可是,尔明城目前的情况有些不同,他认为趁敌军自己乱了阵脚,先攻击精锐的那一部分才是正确的选择。只因为他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汉部的精锐也就那么点,先收拾了精锐,汉部剩下的乌合之众哪怕是再多也不过是待宰羔羊。   徐正等晋人士兵本来已经心惊胆战等待末日来临,可是看到敌军骑兵不是向着自己冲来,霎时是什么心情都有,是觉得侥幸和庆幸,又有慌张。而在他们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彦下达了让他们狂奔撤退的命令。   在外人看来,发生的事情是汉部自乱阵脚,那批乌合之众临阵溃逃,迫使精锐的哪一部分不得不停止撤退原地接阵而战。   “有点不像啊?看着更像是汉部有意为之,在勾引骑兵主动出击。”   “嗯,看着像是这样。可是……哪有拿精锐去拼消耗的?”   部族武装啊!没有人可以承受部族武装的损失,这一下战场的局势真的是令人看不懂了。   骑兵冲阵,光是马蹄声就该搅得人心神不宁,问题是列阵等待的是一群坚决执行命令的系统士兵,他们面对高速突击而来的骑兵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阵型。   谁都在注意即将爆发的大碰撞,对那些转身狂奔的乌合之众反而是没有观看的兴趣,甚至除了极为少数的几个人,没有人发现那个一直骁勇的汉部主将也在撤退之列。   一直在关注刘彦的尔明城是发现的人之一,他脸上一阵错愕,随后狂笑,又是狂喜:“敌军主将跑了!”   “请军主大肆宣扬!”纪昌猛地大喝:“用以干扰敌军士气!”   尔明城在这方面根本不用纪昌教,他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狂吼了,激发本方的士气,也是想要降低敌军的士气。   问题是……没有用啊!系统士兵完全没有士气上的干扰,他们沉默地接受了骑兵的冲阵,然后机械性地杀人或是被杀。   其实只要步兵排列阵型,遭遇骑兵冲击的时候不自乱阵脚,骑兵在冲击步兵的时候伤亡并不会比被冲的步兵轻多少。   可以看到,冲阵的胡骑先是被长矛兵的尖刺矛林挡了一下,人和战马在冲刺的时候被捅死,冲撞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撞进去,马背上的骑兵就该自己掉下马背。顶住了第一波冲击的步兵,他们只要不自己慌乱,承受了一定的损失之后还能推进,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面对不断捅来的利器,这个时候居高临下可不是什么优势,反而是目标变大。   尔明城期待中的场面没有发生,他看到的是骑兵的冲阵被制止,然后竟是陷入了阵地战!   骑兵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战果,看着反而是陷入对耗的阵地战,简直没有比这个更加愁人的打法了。   “全军压上!”   阵阵的呼喊声又从胡人的嘴巴里发出,他们觉得自己占尽了优势。   另一边是已经拉开了距离的刘彦等人,他们脚步没有停下,得知稍后片刻会有部族武装过来支援,原本心神恍惚的众人先是一阵愕然,随后是心情稍安,士气亦是为之一振。 第25章 分享杀敌荣耀   《曹刿论战》有言: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打仗打的本来就是士气,胡人骑兵冲阵没有能够击溃列阵而战的汉部,尔明城命令全军压上也没有致使汉部列阵士兵溃散,打到这一份上,战事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消耗模式。   骑兵失去了速度等于失去了优势,立在原地的骑兵还不如站在地上的步兵,不是没有骑兵想要退后,可是他们很难有足够的空间,是被彻底的拖住了。   另外徒步冲锋的胡人,他们在半路迎来了不知道几波箭雨,丢下了近百条人命和伤者才算是抵近。他们撞上了由剑士组成的盾墙,种种怪异的碰撞声、喊声、吼声过后,兵器的碰撞和人的惨叫加入了进去。   从外围看,尔明城除了带来的五十个羯族人,其余人已经全部加入攻势,现场是人多势众的一方成为围三阙一的形式在攻击汉部军队。   很多人以为这种情势下,汉部军队肯定是要承受不住压力,怎么也该从尔明城特意留下的后路逃了。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他们看到的汉部士兵尽管处于人数较少的一方,可是一个个仍然沉着、沉默、沉稳地酣战。   “没想到……青州竟然不知不觉间出现了这样的精锐!”尔明城几乎是咬着牙:“与陛下的近卫军不遑多让。他们到底是属于哪个势力?”   纪昌一直在担心回去会怎么被算账,有心讲解一下,却压根就猜不出来。   “等把他们击溃,清扫战场的时候,让人不得私藏,定要全数收缴!”尔明城看着战场,又说:“敢于私藏者,一经发现就杀了。”   尔明城是在对羯族人讲话,他深切的认为正是敌军兵甲精良,才表现出那么强悍的战斗力。   纪昌有心想要说一下汉部士兵的素质,并不止是兵甲精良那么简单,可嘴唇动了动没讲出来。   几次战损过后不足四百的系统士兵对上了至少两千的敌军,实际上也就是在被骑兵冲阵的时候损失大一些,之后的列阵而战交换率绝对是在一比五左右。   一个手持木棍的胡人,他是挤了半天才算挤进战圈,刚要将手里的木棍对着对方的一名长矛兵捅去,脚下却是踩到了一具尸体,恰好后面又有人推挤了他一下,结果是跌倒在地。   跌倒的胡人屡次想要站起来,背后却被大脚一踩一踏,一种猛烈的窒息感令他有种要昏过去的感觉。他伸手胡乱抓,感觉到了甲片,很努力地看去,看到是手摸到了一具甲士的甲胄,内心的狂喜刹那间驱散了晕眩感,下一刻他也没有再被踩踏。   狂喜的胡人可以半立了,他扑过去解起了敌方战死者的甲胄,没成想只是稍微一拉,原本看着很结实的扎甲竟然散掉,令他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变成了错愕,下一刻是一支长矛从他的脸门捅刺穿过,令错愕永远固定。   用军事建筑生产士兵,不管是甲胄、兵器、甚至是小到一条腰带,刘彦早就发现随着士兵的阵亡,一种莫名的限制还是什么,反正甲胄、兵器等等东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毁坏,甲胄会散掉,金属和布料没有多久会出现腐蚀状况,压根难以再次利用,最多只是能是将金属收集起来回炉,用以增加铁这个单位。倒是用铁匠铺生产的物品没有限制,那就是为什么刘彦能够拿出一百件兵器与许家交易。   两千多个胡人从三面攻击四百人,这样的画面在刘彦的脑海中就是茫茫多的红点从三个方向挤压向绿点,他能够看到红点成片的消融,可是绿点消失的速度亦是一点不慢。   “喂!你的部族武装要死光了!”   “别吵!”   刘彦喝止拓跋秀,又是要指挥系统士兵作战,另一边还要加紧生产士兵,同时还要关注周边观战的势力有什么变化,可以说是忙得很。   拓跋秀从没有见过比刘彦还要败家的部落首领,那可是部族武装,是兵甲精良的精锐,万分的不理解刘彦为什么说丢下断后就丢下了。   从交战到刘彦带着晋人士兵撤退后重新站定,整个过程历经大约两个半小时,原本在东方的太阳已经移动到了当空。   刘彦是带人一直退,退到了距离战场约两公里之外的一处坡地才停下来。   除了一些个别骑马的人,余下跑了两公里的人无不是显得气喘吁吁,他们用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看骑跨在战马上面无表情的刘彦,然后又会向似乎乱瞄,像是在观察所谓的援军在哪,又像是在寻觅可以逃跑的方向。   【全完了……战场处代表敌军的红点减少了一大片,剩余数量估摸不会超过四百?就是周边原本变成中立的观战势力,又有一部分成了红色。】   刘彦离战场太远,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   战场处,尔明城脸色铁青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伤者,他从不其城带出来了二千三百来人,后面又有几个部落投靠让人数超过三千。   接近三千,有五百骑兵,他们真正对上的是四百个敌人,可是一阵厮杀下来,刚开始的几次失利不说了,后面汉部主将自己失误,他们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打到杀死最后一个汉部士兵,他们能够站立的竟然不足三百!   “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勇士!”尔明城脸色非常差劲,可是他语气无比的赞叹,赞叹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竟然在主将逃跑之后,四百勇士全部选择战至最后一刻,过程中无一人逃跑,更无一人出声!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军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四百,如果不是他们的主将逃跑,数量是四千,有不离不弃的主将,谁人能敌?”   其实胡人也不全部是死于系统士兵手里,一些杂胡打到一半自己怕了扭身要逃,逃跑的杂胡不是被羯族人射死,就是被驱马追上弄死。估计因为拥挤踩踏死掉的杂胡也有一些?真正死在系统士兵手中的是一千八百四十一人。   为什么数字那么精确?那是因为刘彦的系统有杀敌统计表,他的统计表上的数字是三千零八十九,这是一年的累积。刘彦猜测杀敌数肯定有什么用,只是暂时没有摸索出来。   “军主,汉部……还是什么势力,他们竟然连这样的勇士都不珍惜,怎么可能不灭亡!咱们是不是要追杀溃逃的敌军?”纪昌指着两公里之外,又说:“他们溃逃之后待在那里已经许久。”   尔明城在犹豫啊,三千对四百都能打成这样,现在不足三百去对阵三百,虽说敌军的三百看着就是一批奴隶军,但……心虚啊!   “军主,周边有诸多部落的人在围观。”纪昌很想多多出力,免得回去后被收拾:“军主派人过去邀请,许诺一些什么,想必会有部落加入讨伐。”   尔明城一想很对,羯族现在是中原霸主,召唤杂胡效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当即就派族人出去,许诺不追究那些势力的观望,然后又答应在剿灭汉部之后,可以分润甲胄和兵器。   还真的有一些部落心动,主要是刘彦丢下了一看就是部族武装的精锐,剩下的不过是三百奴隶军,觉得就是一件捡便宜的收尾之战。这样一来,让尔明城在两三个小时之内,东拼西凑又给凑出了一支数量为一千八百左右的队伍出来。   凑出一千八百多人,尔明城再次深呼吸一口气,他举着狼牙棒指向了刘彦等人所在的方向,大吼:“走,杀光他们!”   站了很久了,徐正不明白站在坡地是要干什么,因为双方不过是相距两公里,中间也没有什么遮掩,其实互相都能看到对方。他能够看到敌军经过厮杀之后人数锐减,本来以为刘彦是要带着杀上去,可是没有。后面嘛,他看到敌军又再一次推进真的茫然了,直至听到自己背后响起了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以为是有人从后面杀来,惊惧地扭头看,一看却是愣了。   脚步声是从不远处的树林传出,一排身穿红色战袍的长矛兵首先出了林子,第一排之后是第二排、第三排……列队列得整整齐齐的士兵,他们全是红色战袍和黑色的束裤,是一个个看去高大又雄壮的战士!   “君上……君上的部族武装!”   “援军……”   原本以为快要完蛋的晋人们沸腾了,知道他们之前是多么的害怕吗?连丢下一切逃跑的心都有了,只是没有人带头才愣愣地站在原地。   现在,他们注视着列队而来的部队,内心的恐惧刹那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了振奋,为强悍的援军到来而松了口气。   拓跋秀有种活见鬼的错愕,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你,你绝对是混账!哪有部族武装分开调遣,要是一开始就八百部族武装……”   “闭嘴!”刘彦冰冷冷地扫视话有点多的拓跋秀,他牵着缰绳让座下战马动起来,小跑着在感到振奋的晋人士兵前面,呐喊:“将士们!援军已经到来,战过一阵的敌人已经疲惫。四百人杀他们三千,敌人已经胆寒。”   晋人士兵在看策马小跑的刘彦。   “多少年了,你们软弱,你们无能,你们受尽欺凌,忘记了你们的祖先叫汉人!不是匈奴人的那个汉,是强汉,是一汉当五胡的汉!”刘彦扭头看向了离得越来越远近的杂胡大军,脑海中下令让系统士兵直接向敌军推进,他高举战刀,咆哮:“此刻,我愿意与你们共同分享杀敌的荣耀!此刻,是时候唤醒你们血脉里属于汉人的热血了!让我们痛宰敌军!”   徐正带头高喊:“君上威武!汉军威武!”   这么喊绝对没有错,毕竟刘彦自称汉部,那么说汉军也对。   汉军啊,多少年前,有多少人喊着“汉军威武”,然后驰骋疆场,杀得胡人心惊胆颤,杀得胡人远遁千里!   晋人士兵们看着列阵向前推进的……袍泽?他们又互相在对视,一个跟着呐喊“汉军威武”,然后是第二个,随后是一大片人的呐喊。   这个时候列阵推进的友军加快了步伐,他们整齐踩踏的脚步声仿佛是在敲响战鼓。   “随我杀!”   “啊嘿!”   “汉军威武……”   战号不整齐,但刘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群现在还是晋人而不是汉人的同族,他们终于举起了武器,有了勇气,脸色不是懦弱而是狰狞,敢于对敌发动冲锋…… 第26章 追寻荣光   情势不利的时候,不管是身还是心都蔓延着绝望,知道那个当口有援军到来是一件多么令人惊喜的事情吗?   汉军?汉人?其实除非是对历史有了解的人,要不晋人压根就不知道汉人是怎么样,更不知道汉军曾经有什么故事,数百年前的事情离他们遥远……太遥远了!   他们听到来自刘彦的呐喊,听着很是提神,知晓了祖先原来被称呼为汉人,那么汉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很多晋人士兵不懂那么多的道理,他们只知道援军来了,是自己领主的部族武装,是自己人。   那些自己人,四百人可以与三千人较量,杀得敌人剩余不到三百,是那种一看就是精锐的援军!   是的,援军,他们来了!他们发动了冲锋!   四百可以杀掉近三千的敌军,其中还有五百骑兵。那么,再来四百,对付不到两千的敌军,肯定不会输的,对不对?   阿三感到很激动,知道接下来是一场肯定能赢的战斗,让他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跟着强大的同伴,一块厮杀的冲动。   “汉人吗?好像祖先是叫汉人。”阿三在奔跑,他能够看到周边的同伴看上去都很兴奋,心想:“他们的想法肯定跟我一样,既然能赢,为什么不好好表现给领主看?”   也许有人的想法会复杂一些,那就是徐正。   徐正知道什么是汉人,不是匈奴人的那个汉,是真正意义上的汉人,与他们相同血脉的汉人。那个被称为汉的皇朝,可是汉人最为荣耀的一个时期了。   是啊,没错!曾经的汉人那么的武勇,为什么换了个称呼叫晋人之后变得软弱?拥有一样的血脉,只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啊!   “汉人,我们是汉人!”徐正握紧了刀柄,一边奔跑一边怒吼:“杀!杀光胡人,追寻属于我们先祖的荣光!”   阿三刚好离徐正比较近,一听竟然听懂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喊“杀胡”,只有晋人才会知道那是多么带感的事情。   祖先啊,华夏可是一个崇拜祖先的民族,那是长久沉淀在基因内的习惯!   “为祖先报仇?”阿三觉得很对,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为祖先,为家人,反正就是报仇的时机来了,他在呐喊:“杀!杀!”   刘彦率军冲锋,他控制着战马迈蹄的节奏,身后是列阵小跑的系统士兵,长矛兵已经平举着武器,剑士与弓兵在长矛兵后面,跑在最后面的是三百已经亢奋起来的晋人士兵。   【或许应该找机会做一些思想教育,他们的身体机能已经适合作为一名战士,但是思想上根本不知道要为什么而战,只有让他们知道该为什么而战,他们才会找回武勇吧?】   汉部吵吵闹闹到底是在喊什么尔明城根本听不清楚,他看到高坡上突然出现一道由人墙组成的黑线,心脏跳动的速度控制不住地加快:“部族武装!?”   什么时候部族武装这么不值钱了?被灭了几百还能再冒出几百。另外,尔明城根本就想不明白一点,汉部明明有八百精锐,干么先拿四百出来消耗,一次性全拉出来不好吗?   “要是知道有八百精锐,我是病得多严重才会与汉部打野战……”尔明城盯着那迈步姿势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士兵心虚了,他吩咐左右的族兵:“速度放慢些,等一下听我指示后撤。”   原本以为是痛打落水狗的杂胡冲得很快,可是先听到阵阵仿佛战鼓一般的声音,再看到坡地上冒出排列整齐的军阵,不知道有多少人硬生生地停下来,可后面的人不清楚,停下来的人又被推挤着往前挪。   杂胡其实听不懂“汉军威武!”是什么,他们只知道情况很不对,坡地上已经开始冲锋的部队迈步的节奏太整齐了,能踩出这种仿佛战鼓踏步声的军队,肯定不会是什么奴隶军。   越来越多的杂胡发觉不对劲,跑在最前面的人其实已经想要后撤,但后面的杂胡却依然在往前挤,刹那间造成了混乱。   冲锋中的系统士兵被刘彦下令往两边分,徐正率领的三百晋人士兵越过阵线,呐喊着冲向了自己造成混乱的敌军。   战斗就是那种情况下爆发了,原本有些迟疑的晋人士兵,他们忐忑的心是随着杂胡只顾着要跑,杂胡被轻易杀死,一个个心情从忐忑变得有些兴奋。仿佛是突然之间发现平时凶恶的胡人其实也挺软弱,刹那间晋人士兵什么顾虑都没有了,他们卖力地挥舞着兵器,追逐着扭身奔逃的胡人。   刘彦没有加入厮杀,四百系统士兵也是裂成两个部分,从左右两翼做出一个合围的机动。   【对,就是这样,有了一次轻易的胜利,他们就会品尝到胜利的滋味。只要他们杀过一个胡人,就会明白胡人其实也就那样。】   杂胡是自己把自己搞到了困境,他们捡便宜的心态害了自己,亦是因为互相不统属无法配合,哪怕是有杂胡想厮杀,看到周边的同伙都在逃,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厮杀?   “敌军的主将跑了。”拓跋秀很眼尖,抬手指向远处骑马狂奔的数十骑:“你杀掉再多人,不将羯族杀干净,他们只要回到不其城很快又能再聚集二千、三千、四千……有足够的军粮甚至能聚众数万。”   刘彦知道啊,他很清楚自己身处的是什么环境,要不是这样,拓跋秀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的,刘彦留下拓跋秀可不是为了抓来当老婆,不过是希望能够与代国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合作可以是一些军事上的互助,可以是一些贸易上的往来。   是拓跋秀不美吗?非常老实的讲,以刘彦的审美观拓跋秀还真的就不是什么美女,可能在草原上看来她会是一个大美人,但刘彦真没觉得。她就是皮肤粗糙、脸上满是雀斑、腰粗、屁股大的草原女人罢了。但与美丑无关,刘彦还真没有想过去娶什么异族女人,他可是有逆天金手指的人啊,注定会做出一番大事业,娶异族女人算什么?   好吧,刘彦的想法比较直接,正妻就一定要是本族女人,因为古人很讲究嫡庶之别,嫡长子要不是本族相结合的“结晶”,真不知道会产生多少麻烦。   战斗一直在持续,开始有杂胡反击之后,晋人士兵开始出现死伤,不过总得来说战斗的结局,自系统士兵从两翼完成包夹就已经注定。   杂胡投降了,他们投降得一点犹豫都没有。   “君上,敌人投降了!”徐正重新见到刘彦的时候是一脸的激动:“我们杀死二百余人,剩下的近一千人全部投降了。”   刘彦平静地点头,看了看正在被麻绳绑成一串串的战俘,又扭头看向了逃掉的敌人,目光主要盯着离得很远的那数十骑,说道:“分批带战俘到树林,一批一批杀掉。”   一声“啊?”是从两个人嘴巴发出,一个是徐正的惊恐,另一个是拓跋秀的震惊。   “我们还要攻击不其城,带上数量比自己还多的俘虏算什么?”刘彦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徐正:“我认为你可以完好的执行命令。”   徐正咽着口水,喘了几口粗气,很想说什么“杀俘不祥”之类的,可胡人好像不讲究这个?他只能艰难地拱手行礼,应:“诺!”   拓跋秀震惊之后没有说什么,杀来杀去的年头,死人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了。她倒是很欣赏刘彦的干脆,要是换做性格扭捏的人,估计是会可惜不能留下做奴隶,却会忘记战俘比自己的军队还多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情。   当然了,刘彦要清理战俘却是需要一个步骤,必要的哄骗也是需要,所以就要分批。   接下来,徐正是用大概一个小时,带着一批又一批的杂胡进入树林。最开始的时候那些晋人士兵还会浑身哆嗦,然后渐渐麻木,越到后面脸色越正常,似乎还有着一丝丝的兴奋,甚至是产生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到底想怎么培养那批晋人?”拓跋秀歪着脑袋,看着刘彦:“我发现……你很刻意在培养这批晋人!”   刘彦就是特意在培养这批晋人又怎么了?他希望带出的晋人可以作为种子,影响到更多的晋人,慢慢恢复属于汉人的荣光。他会这样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第27章 身在地狱,仰望天堂   在相当多的人看来,刘彦就不像是一个会打仗的料。而的的确确,刘彦也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绝世名将。   “哪有人会让部族武装分批,不是一次集中起来取得胜利?”   不会只有一个人会有类似的想法,但他们懂什么,刘彦要是能够一次性集中起八百系统士兵,至于那么费尽脑筋吗?   收拾战场,将所有金属集中起来,尸体亦是有选择性地进行区分,属于本方的将士挖几个大坑合葬。敌军的尸体?谁管那么多啊!   用了大概三个小时,刘彦率领部队继续向着不其城进发了。   与来时的沉默相比,重新踏上征程的晋人士兵话比较多,说什么的几乎都有,说最多的是杀多少胡人算给自己的什么人报仇了。少部分人是在攀比杀敌的数量,有些人压根不是战场杀敌,不过是后面参与处决,不过谁也没有分那么仔细,反正杀的是胡人就成。   “你打算攻城?”拓跋秀有太多的疑问,偏偏刘彦不是全部回答。她说:“羯人是虚弱,可中原霸主依然是羯人。你那样做是能够展现自己的威势,可是要面对羯人的下一波报复。”   刘彦其实也权衡过,他不是冲动了才选择干出这样的事情。   对,刘彦势力几乎是没有,实力也弱小,他有千百种理由漠视那些被称呼为晋人而不是汉人的人,被羯族或是什么胡人任意屠戮和吃掉。   实力太弱了,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然后躲起来,当做没有听说过有数千晋人被关押等待做成人肉干,也不知道有多少晋人少女被日夜奸淫,少女还时不时会被斩杀吃掉。   很多时候啊,只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那么就会有无数的借口。刘彦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理解,他有看过一些专业的心理学书籍,清楚的知道人只要有一次找借口的经历,必然会有下一个借口。   纵观历史长河,想要干点什么大事业的人,他们可以因为时势的不利去避免一些什么,可是从来都不会去违背本心,特别是在一些必须的权衡上面,哪怕是再难,哪怕是下一刻败亡,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人都是在一件又一件艰难的选择和拼搏中前进,许许多多的时候啊……那真的是不前进就要倒下!   许许多多的时候,人没有选择,像是名叫李匡的晋人,他就陷入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匡应该算得上是世家吧?不过那是中原板荡之前的事情了。晋室南逃,很多世家跟着逃,相当一部分的家族留在了北方和中原。他们本以为谁成为统治者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反正谁当家他们都是缴税纳赋的命,可是错了,胡人当家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胡人这是第一次统治中原,此前谁也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例子。中原大地从东汉末年就陷入了动荡,诸侯混战的那会,统治者更是一换再换,他们就真的以为胡人成了统治者不会有什么区别。   错了,真的错了,胡人的统治有区别,区别大了,可是等他们后悔的时候……没办法南逃了啊!   大概是在一个月之前,李匡的家族与许许多多留在中原的豪强一样,他们建立坞堡,收拢平民,过着封闭但是滋润的生活。   之前羯族对坞堡是一种打了会损失人手,不打反正能征集到东西,大概是一种比较放任的态度。可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开始,或许是从羯族征集的各种税越来越多,然后越来越多的坞堡交不上税开始?原本不大搭理各处坞堡的羯族,竟然是用同为晋人的一些人骗开了李匡家族的坞堡……   李匡家族完了,他们完了之后,人被抓,东西被抢。李匡等一些人被羯族用亲人性命胁迫着,寻了关系友善的坞堡,干起了同样骗开坞堡的勾当,几乎是将自己受害的经过重演了一遍,不过这一次他是站在了背叛者的一方。   滚雪球啊!这家被骗开导致坞堡沦陷,受害的这家找下一家,人总有一些关系相对好的人,一家连着一家真的是在滚雪球啊!   长广郡多少豪强,他们说是大意也好,说是没脑子也吧,说是轻易信任什么的,在羯族的阴谋下几乎是被清扫大半。听说出主意的人是一个晋人大儒?也对!只有晋人才能想出那种法子,甚至是只有大儒才有足够的知识设计环环相扣的一套策略,可是其心……何其毒也!   此时此刻,包括李匡在内的四千多人,他们仿佛像是牲口一般地,一个又一个被捆得像猪仔那样,被随意丢在一个大篱笆圈内。   近期长广郡没有下过雨,地面好歹是干燥,被捆绑住,胸膛顶着地面,手和脚却像翻倒的乌龟那样翘向天,至少不会是被泥泞地给闷死。   很多的人在抽泣,有因为亲人的被杀,有因为自己的愚蠢……的林林总总。哀叹或者什么,他们很又可能在下一刻会被拉出去像猪一样地被放血,被割掉喉咙,瞪大惊恐又绝望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能够看到的最后光明,然后慢慢被黑暗笼罩。   在关押男性晋人的另一侧篱笆圈里,大概七百多名晋人女性被关押着。她们的年龄分布比较广,从七八岁到三十来岁,大多数是二十来岁,没有被捆绑。   时不时会有被关押的晋人被拉出去,男性晋人在被拉出去的时候会发出哀嚎声,声音之凄厉令人听了无不毛骨悚然,只有前来拉人的胡人脸上才会出现残忍的笑容。   白天的时候被拉出去的女性晋人比较少,她们被拉出去的时候也会哭喊,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注视向了关押男性晋人的位置,眼眸里充满了麻木……   不是那些不哭喊女性晋人比较有骨气,事实上是她们完全绝望了。对于女性来说,丈夫或子女已经死了,她们的内心已经完全的黑暗,对于死亡不是恐惧,其实是比较渴望。   夜晚,特别是到了傍晚,被拉出去的女性晋人会比较多。她们与男性晋人不同,男性晋人被带走之后没有人会再返回,大多数被带走的晋人女性则是会再次返回。她们被带走做什么?不忍言之。   其实可以看到的,被关押的人要是到了篱笆边,不但可以看到男性晋人是怎么被杀,还能听到临死前的各种声音。不但可以看到男性晋人是怎么被杀,也能看到被拉出去的女性晋人是怎么被侮辱。   李匡的位置比较好,但是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有一种要令他发疯的视觉刺激。   人被捆绑着成为跪下的姿势,头发被扯着导致腰向后弯,喉咙很明显地露出来,一支利器快或慢地从喉咙位置划过,鲜血就像漏了水的水龙头飚了出去,人被随意弄倒,那个时候就只能是等窒息而死。   一个之后是下一个,一个又一个被划开喉咙。看那些忙碌的胡人速度,有些被划开喉咙没死的晋人,他们会被胡人抬起来走到一排正在煮的大锅边,会有胡人用熟练的手法开膛破肚,取出不需要的内脏,然后将清理好认为可以吃的人体,一整个很是随意就丢进水被烧得沸腾的大锅里。   空气里会有一股味道,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味,血腥之中带着臭味,似乎闻着还有点腻?那是人体的鲜血、屎、尿混合着煮人的汤在一起的味道。   李匡认识刚才被丢进锅里的人,就是那个家族的族长带着族人骗开了坞堡,使得他们家的坞堡被里应外合攻破。   本来看着仇人死去应该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可是李匡心里真的没有任何产生快意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可能在下一刻就该疯了,偏偏一直没有疯!   “什么时候轮到我?”   李匡很想看一下天空,可是因为是前胸在地面的关系,视线被篱笆挡住大部分,真没办法看到天空。   “不知道天蓝不蓝,有没有云朵……” 第28章 幸福是什么   阿香的身体在动,前前后后地在动着,她是被一个人影骑在身上,被动地前前后后耸动着。发生什么事?会发生在中原或北地很多晋人女子身上的事,她们正在遭受侵犯。   在阿香的不远处,上演着一个又一个被捆绑的男性晋人被放血,地面上洒满了殷红色的血迹,刺眼的红色汇集成了水流,一些比较低洼的地方已经有了血池,非常非常多的苍蝇“嗡嗡嗡”地卷着。   嚎叫,不同的出发点的嚎叫,有些是频临死亡,有些则是仿佛野兽。   是的,正在遭受侵犯的不止是阿香,有至少三十来个晋人女性正在遭受屈辱和痛苦,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从侵犯晋人女性的胡人嘴里发出。   对于晋人来说,他们正在经历仿佛身在地狱的一切,天色临近了黄昏,世界很快就不会有光明。而对于中原或是北地等等生活在胡人统治下的晋人来说,哪怕是光天化日,阳光多么地明媚,他们眼中从来都不存在光明,是身和心处在了阴冷的黑暗。   为什么不死呢?很快就要死去了吧!阿香无比渴望这个。   阿香的位置离被关押的晋人男性比较近,她可以透过篱笆的空隙看到里面被关押的人,与她视线对视的是一个表情呆滞、脸色同样呆滞的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好像是自己的丈夫吧?   【对了,我的丈夫叫什么了呢?叫李……李什么了呢?只是一个多月,好多美好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呀……】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那是眼眶已经被泪水弥漫,阿香看什么都好像隔着一层水雾。她已经不记得好多东西了,记不得丈夫叫什么,记不得家里的摆设,记不得门前到底有没有小溪……身和心被屈辱和绝望填满,脑子里面是回忆起来就想尖叫的一个月经历。   “夫、夫人……”   一道声音将阿香从极度恍惚中唤醒,她尽力扭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小娘身上同样压着一头野兽。   对于阿香来说,这声音、这脸蛋,一切都好熟悉,只是是谁呢?她也想不起来了……   “夫人,我们什么时候死去?”   “对啊,什么时候死去?”   小娘的姿势有点怪,双腿被高高地抬起,导致腰呈现半折。她脸上带着极度的痛苦,不知道呢喃着什么,声音越来越低。   “……好希望……死了之后可以安葬……不是、不是……被吃掉……”   “是呀,死了可以安葬,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阿香其实不知道小娘是谁,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听称呼,应该是自己堡内的什么人吧,不然可不会称夫人。   小娘没有声音了,她歪着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看着异常狰狞,嘴角似乎勾着一个笑的诡异,眼眸里面是那么的期盼。   是呀,死了可以有一抹黄土,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阿香知道小娘死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多了。她听到了野兽的怒吼,看到了记不得名字的小娘被扛起来。   阿香知道这个忘记掉是谁的人,她要被炮制了,很快就会变成野兽嘴里的食物。   人世间可以有很多的不幸,生时是发泄工具,死后是食物,中原大地的晋人女子不会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遭遇。   这样的事情过去在发生着,以后也还会发生,一切只因为晋室……就是司马皇族,连带那些官僚和可以逃的人,他们浪漫地开始了衣冠南渡,将花花江山,将万千本来应该由他们保护的民众丢下。   无数人在临死前会诅咒司马皇族,会诅咒可以诅咒的一切。   中原的天空飘着,不断地飘着汇集起来的怨气,但怨气也只是怨气罢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来都难以改变什么。指望天空能够劈下闪电,将比野兽还残忍的胡人一个个劈死?老天爷又不姓“晋”,没有义务去给晋人报血海深仇。   司马晋室逃到了长江以南,他们在给愚昧的南方带去文明,忙着酒宴歌舞庆祝自己逃离虎口,没有功夫去关注被他们丢下的人正在遭遇什么。   为了保持虚假的安定,又或者是极度害怕连长江以南都没有办法苟延残喘,晋室朝廷连接纳中原逃民的事情都不敢干。他们像极是害怕收留逃亡的同族,会引来胡人饮马长江,让他们连最后一块醉生梦死的土地都失去,选择了不纳同族,甚至是驱赶同族让胡人可以杀,好像是胡人杀高兴了就不会将视线转到长江以南了。   阿香好想死,她又隐隐约约记得好像自己不能死,死了之后会害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什么人。   对,羯胡告诉被抓的晋人女性,只要她们敢自杀,就会对她们的什么人怎么样。只是阿香忘记了,记不得了,那个小小人儿的身影被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一阵阵好像是什么呼声传进了阿香的耳朵,她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战败了?出战的三千人近乎于全军覆没??敌军正向着不其城杀来???】   对了,汉军是什么,与晋人有什么关系吗?阿香的思维有些乱。   不过,对于阿香来说无所谓了,只要有人可以来杀尽这帮野兽,哪怕是与之陪葬也是一种幸福啊!   ……   不久前威风凛凛出战的尔明城回来了,他是带着将近三千队伍出去,回到的时候剩下的不足三十人。   尔荣已经知道尔明城战败的消息,带去的二千三百人除了部分羯族活着跑回了不其城,其余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连带后面凑起来的一千八百也是全灭?他们之中幸存的人,现在极可能也有多数选择漫山遍野逃窜,但回到不其城的就真的不足三十人。   四百人对阵三千,三千仅剩下不足三百,对方全灭?尔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不是其它什么东西,是哪个部落或者部族的首领会拿出部族武装来这样葬送?   对,尔荣很明白近三千临时纠集的人哪怕是能赢也会死伤惨重,他对死掉多少杂胡其实很无所谓,关注的就是谁会拿出部族武装损失在这种几乎没有意义的战场上。   “他们正在朝城池杀来?”尔荣感觉自己有点懵:“是什么势力?汉部?一个新晋崛起的势力啊!能够拿出至少四百甲士,不会是什么小势力,哪怕是辽东的慕容鲜卑,举全族之力也就三千甲士,什么时候甲士这么不值钱了?!”   尔明城看上去无比的狼狈,他还喘着粗气呢!大大地呼吸以后空气,他说:“兄长,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赶紧让人固守城池,然后向周边召集人手吧!”   固守城池?不其城虽然是长广郡的郡首府,可是什么时候修缮过城池啦!遍处是豁口的城墙简直就和筛子似得。喊人守城?不其城是有不少人,但以前召集的杂胡都葬送了,城内现在除了五百左右的羯族,一些原本生活在郡首府的“国人”,似乎也就仅存三千多抓来没来的做成肉沫的晋人了?   “等等!”尔荣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做出倾耳倾听的模样,听了一小会,脸上变色:“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听有些模糊的呼声,好像是……喊杀声? 第29章 声如哀鸣   是喊杀声,有人不断从城墙的豁口涌进城内,他们喊着“杀胡”,情绪看去异常的激动。   在涌进城池的人毫无疑问是刘彦麾下的晋人士兵,他们有激动的理由,刚刚胜了一场,并且是很轻易就得到胜利,一路追着战败的胡人碾,肯定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   另外,刘彦已经喊话,攻下不其城之后,城内一应物资谁抢到归谁,谁杀死的胡人最多还有厚赏,他们也将被正式接纳成为一名光荣的汉人。   晋人对于成为汉人的理解是,他们将成为部族的自己人,不会再是奴隶,更不会再是软弱的晋人。对于成为一名汉人,他们其实没有太多的概念,有那么点渴望的就是,成为汉人之后待遇应该会好上许多吧?   前面是在卖力冲锋的晋人士兵,后面是排列整齐的系统士兵,他们根本就没有遭遇什么抵抗,很轻易就从豁口进到城内。   若不是刘彦可以利用脑海中的地图进行观察,会迟疑没有人进行防御是不是一种阴谋。可是,看地图上的显示,刘彦知道是真的没有什么埋伏。   徐正在带头冲锋,他奔跑的速度其实没有多快,是一种适度的迈步频率。他觉得自己必须带头冲锋,不为他人为自己,寻找早已经失去的勇气,亦是想要获得效忠对象的认可和欣赏。   如果说以前还有点不明白,经过了一些事情,徐正认为自己已经看懂了刘彦。   【这个男人突然出现,自称汉人,对于杀胡有着一种莫名的热衷。他以身为汉人为荣,经常会露出一种渴望,是渴望我们(晋人)能够接受他的领导,是在成为汉人之后接受他的领导,成为他的族人!】   只有胡人才会特意地去强调民族,华夏从先民时代起就比较少去讲什么民族,一般是讲国家和文化。其实并不难理解,强大并且有自信的一方不会去讲究那么多,总是有着一种广阔的心胸,华夏先民接纳了无数的族群。那些族群叫什么名字早就没人记得了,他们的血脉融合进了华夏,成为华夏的一部分,这就是强者的包容。   好像是一个叫孔丘的人说过“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说的真好,认同我们的文化,穿我们的衣裳,有着共同的价值观,真的就是自己人。   不过……那是在华夏主导下的一种认可和融合,例如汉武帝击败匈奴接纳金日蝉,比如表字子云的(汉)终军努力下接纳了整个南越国,比如班定远绝域轻骑之后统属了西域三十六国。   徐正知道那些故事,很小的时候,他的姥姥总是会讲一些故事,那些故事里汉人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称呼,所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然后那个国家因为实在是太强大了,国家的国号成了民族的名字。   明犯强汉,虽远必诛!听着多么提神了啊!从古至今,甚至是以后,谁还能底气十足地喊出这样的口号吗?也许不会再有了……   徐正看到了进城后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站在街边一脸错愕的人,看穿着绝对是胡人无疑。他暴吼一声加快了脚步,那个胡人扭身要逃,被他追上之后背后一刀劈到在地。   【我想要做姥姥故事里的汉人,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汉人!】   喊杀声在不其城响起,并不是所有的胡人都知道尔明城带出去的部队不到一天就败了,不但是战败了,还被对方给追杀了过来。   阿三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汉人该是什么样,他很想学那些部族武装的模样,就是在沉默中冲锋,在沉默中厮杀,在沉默中获取荣耀。   对,就是荣耀,阿三刚才被刘彦夸奖了,是因为杀死两个杂胡被刘彦夸奖,赏了一柄战刀,还说有机会会帮他找个婆娘。   婆娘喂!想想就让阿三觉得激动,他曾经生活的地方,有婆娘的人无不是头面人物,一些人则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注定是要光棍一辈子。   【我想要婆娘,那是不是再杀几个,领主就真的会奖赏一个婆娘?】   阿三也看到了胡人,他带着想要婆娘的执念,面对三个看似凶恶的胡人敢于持刀冲上去。   一个人会有一个梦想,不管是什么身份,有梦想是一件非常高尚的事情。很久之前大多数没有被刘彦收留的晋人,他们的梦想是有一个可以安全栖身的地方。其实,他们已经实现了。   过上了看似安全的生活,渴望能够安定的想法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因为只有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知道安全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他们其实并没有想过安定需要自己来守护和保卫,没有人告诉过他们相关的道理,有的就是懵懵懂懂的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   “那边有十来个!”   “上!杀死他们!杀胡!”   “上!”   “杀!”   原本在闲逛的胡人,他们其实是有些懵的状态,哪怕是看到有看着就是晋人的士兵杀过来,他们哪怕是身体做出逃的反应,脑海里其实就是不明白一点,什么时候晋人有胆子对“国人”甚至是“国族”举起兵器了?什么时候晋人有胆子将利器挥向“国人”或是“国族”了?   十来人围上三个胡人,在胡人凶恶的呼喊和警告声中,他们兵器又是劈又是刺,等待三个胡人被杀,十来人做出了争抢首级的事情。   阿三很幸运,他砍死了两个胡人,将头颅割了下来系在了腰间,导致跑起来腰间有两颗血淋淋的首级在晃,血液是滴了满裤腿,一路上也是留下了一道殷红的痕迹。   【杀死两个了哎,那是不是可以向领主讨要两个婆娘?】   天色已经临近了黄昏,堂堂的一郡首府之城,很久以前肯定是有过繁华,可是现在黄昏的血色夕阳之下,看去有的只是一片的破败。   胡人不会经营和生产,他们喜欢的就是坐享其成和破坏。要是胡人懂得经营,城池的城防绝对不该是处处豁口。   当然,也许是羯族以为他们是堂堂的中原霸主,不会有人胆子大到前来攻城?   好吧,其实是大多数的羯族人是在都城襄国,那是胡人的习惯使然,会将大部分的族人聚在一起,各地的羯族数量真的是非常少,倒是为羯族服务的氐人、匈奴、羌人比较多。   “阿三,这边,这边!”   “赵十四?”   “我发现那边有肉香味,肯定有胡人的大户人家!”   “肉香?”   赵十四是一个名字,他是家里排行十四。当然了,不是母亲生了十四个小孩,是他在宗族的同辈中排行十四。   “胡人的大户肯定有守卫,多喊点人。”   “对对对,多喊点人。”   阿三腰上系的依然是两颗首级,赵十四腰间也有一颗,不过赵十四腰间的首级看着像是个女的?   呼唤,没有多少时间,近三十来人凑了起来,他们顺着飘来肉香味的方向前进,一个个嚎叫着,有在壮胆,有在期盼可以缴获什么。   跑出了一个巷子,他们闻到的气味越来越不对,除了肉香之外血腥味和臭味混在一起,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是什么……”   “嘎?!”   他们愣了,对于一些人来讲,看到的场景有些熟悉……   那是随随便便围了起来的篱笆,再联想现场的怪味,很多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那是晋人有如牲口一般被宰杀、被掏光内脏,然后被丢进大锅的画面!   短暂的沉默,哀鸣声出现,现在是了然一身的晋人,之所以只剩下了一个人,那是他们的亲人曾经也被像是牲口一样被宰掉!   触及了心灵深处的哀伤,他们发出了嚎叫,汇集成为一句话:“杀,杀,杀,杀光,杀光所有胡人!” 第30章 那片目光   那边的胡人不算少,其实城内大多数的胡人只集中向了两处,一处是郡首府,另一处就是这边的肉脯制作地。   赵十四的脸已经扭曲,他冲得很快,嘴巴里吼着什么。   阿三也在冲,他现在脑子里暂时忘记了婆娘的事情,额头青筋全冒了出来,脸亦是红得有些不正常。   在冲锋的晋人士兵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的怪异,既是狰狞又是痛苦,他们死死盯着前方看去有些多的胡人,手中的兵器被紧紧握着。   不其城开始乱的时候,被关押的晋人们已经听到。   喊杀声刚刚传来时,胡人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得知是晋人来攻城,胡人进入关押晋人的圈内发动了一轮屠杀,为了泄愤他们用着各种各样的方式杀人。   李匡十分幸运,他因为位置的关系没有被宰掉,也是因为位置的关系,他看过自己的妻子被奸淫,现在是看到街道的另一头冒出了一股……怎么说呢?好像是由晋人组成的奴隶军?   对了,刘彦没有给手底下的晋人发送统一制式的战袍,随军出战的晋人穿什么或者没穿的都有,看着就真的是某个胡人部落的奴隶军。   【“国族”的统治遭到挑战了吗?是哪个部族挑战“国族”?】   李匡不怎么清楚自己脑海第一时间冒出的是思考这个。也许是他家世的关系,自小被培养下来的底蕴?   在“屠宰场”的胡人不算少,应该是有六十余人?他们之中有金属武器的人不多,大部分胡人甚至就是手中空空。   胡人在看到有士兵从街道巷子出来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比较紧张。可是,他们看到出现的是一股晋人组成的奴隶兵,原本的紧张消失了,换上的是一种轻蔑的心态。   晋人是什么玩意?废物、懦夫、两脚羊……反正几乎就没有什么好称呼。要是来的是同为胡人的势力,那些胡人会紧张一下,但是来的是晋人?开什么玩笑嘛!他们平时欺负和杀掉的晋人还少了?晋人在他们的印象中已经根深蒂固,就是废物、懦夫、两脚羊!   两边都在喊“杀”,两边都是发动冲锋。胡人一方是由衷地看不起晋人,哪怕是晋人武装到了牙齿,他们就是看不起晋人,有着心理上的优势;发动冲锋的阿三和赵十四等人,大部分是被勾起了伤心事,之前杀了胡人积累了一些胆气。然后,通俗点讲就是怒极攻心,热血往脑袋一涌,暂时无视了胡人是数量处在优势,也忘记了对胡人的恐惧。   不同归属的人群撞到了一起,各种声音在人群相撞的时候发出,刹那间安静了一下,然后各种声音以更杂的方式再次发出。   人在呐喊,各种武器在挥舞,鲜血在狂飙,没有什么队形可言,更没有什么战术可讲,就是凭着血气之勇的厮杀。   经过一段时间将养的晋人士兵,他们身体素质其实还算可以,但是长久的虚弱可不是一段时间的将养能够补得上来。他们的人数比胡人也少了一倍,一开始泾渭分明的时候可以利用武器的优势,等待到了混战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李匡在看,很多被捆绑着的人,能看的都在看,能听的也倾耳倾听。   是晋人耶?晋人攻击“国族”的城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晋人怎么可能有胆子攻打“国族”和“国人”生活的城池?   “杀的好,杀,多杀几个……”阿香在笑,笑得无比地甜蜜:“谁死了都好。”   晋人女子没有被捆绑,好多人都是围到了篱笆边张望,她们其实也就是看看,要说有什么指望……估计是没有人会抱着什么幻想。   阿三感觉身边的自己人在减少,他劈死了一个扭头再看了看,不是错觉,是自己人真的少了许多。   原本三十来人,几个照面能够站立的一下少了十来个,对应的是胡人剩下的不会超过四十。那是阿三等人手里的兵器占了优势,但这样的优势在随着战死的同伴武器被胡人拿去在被扭转。   “阿三,先退,再召集人!”赵十四脸上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下,一道恐怖的伤疤出现在左脸颊,脸上亦是一片鲜血:“要快了!”   退?阿三下意识的觉得不应该退,说白了他们就是脑子发热,真要退,等胆气过去,会不会变成溃逃?   逃跑中被胡人尾随追杀的事情,阿三真的是经历太多太多了,真正开始逃的时候,谁都顾不上谁,跑得慢的先被宰,然后是跑得快的被宰。胡人在体力上有优势,他们要是退,估计会全部交代在这里。   又是一小会,能够站立着的晋人士兵更少了,期间发生两个晋人士兵经受不起压力奔逃,可是两个逃的人将自己后背交给敌人的下场就是没跑几步,是在逃跑中被从后面弄死,不是在厮杀中战死。   【完蛋了呀!婆娘……不但领主赏赐的婆娘没办法领到,自己也要死了哇!】   胡人在嚎叫,他们脸上的表情其实没有了一开始的自信,像极是首次知道原来晋人凶狠起来也会杀人。他们之中有一个相对魁梧的胡人在呼喝,听不太真切到底吼啥玩意,猜测是让同伴赶紧解决剩下的七八个晋人。   阿三挥舞兵器驱离了两个意图靠近的胡人,他再次观察四周,眼睛的瞳孔缩了一下,那是因为他看到了赵十四的尸体。   李匡在看,阿香和众多的女人也在看,他们就只是在看。   “也值得了对不对?”阿三尽力和同伴靠得更近一些:“死前至少杀过了胡人,对不对?”   一众同伴有在点头的,也有应声说“对”的。   满城听着好像都是在喊杀,已经快要暗下来的天色里,不其城内部却是处处光亮。光亮其实就是火势带来,战争总是伴随着铁与火,有兵器的挥舞就有火舌的肆虐。   “快找到了!君上命令,杀光胡人,解救被掳之人!”徐正其实找好久了,他身影从巷子拐角出来,扭头恰好看到从厮杀转为对持的两帮人,又看到寻找了良久的目标,刹那间狞笑:“果然!就在那边,杀光胡人,救我们自己人!”   阿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过去看到徐正带着近百人狂奔而来,有那么一瞬间阿三真的是手脚发软想一屁股坐地下。   胡人的反应比较直接,他们连互相打招呼都没有,很有默契地扭身抬脚就跑。也对!六十人打三十已经有一阵子,己方剩下的不到二十,再来百来个敌人,不跑绝对是脑子有病。   有人去追,阿三是真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与之有相同举动是厮杀存活的那些人。他们在面面相觑,然后控制不住一阵“呵呵”的笑声。他们可能不止一次经历过死里逃生,可是从未有一次是像现在这种还能笑得出来的场面。   阿三很快又站了起来,走到了赵十四的尸体旁蹲下,赵十四的脸其实不是那么好认了,就是从衣服上才辨认出来。阿三看到赵十四的致命伤是在天灵盖上,分明就是被利器整个削掉了,导致看脑袋就像是在看一个被开罐了的酒皿。   胡人跑了,有人去追杀,徐正只是看了几眼幸存下来的阿三等人就走向了篱笆圈处。他来到篱笆边上向里面看,看到的是像猪仔一般被捆的好多人,其中靠近篱笆圈出入口位置的人就没一个活人。   徐正招呼人手过来,让人将没死的先抬出来,还要将受伤的区分开。他走向下一个篱笆,那里是关押女性的所在,走过去的时候,他大声喊:“放心,你们没有事了。”   回应徐正的是一片片安静的目光,她们就是那么安静地看着徐正,看着逐渐围过去的士兵……   “你们会奸淫我们吗?”阿香是第一个出声,然后又问:“你们会吃掉我们吗?”   徐正身躯抖了一下,他很难形容被一大群看去异常凄惨的同族女子看着是什么样的感受,就是胸口堵得慌,被问话的时候不止是胸口,心更加堵得慌! 第二卷 喋血长广郡 第31章 手起刀落   “正要回禀大王……”纪昌看上去没有多么狼狈,就是脸色非常苍白:“城内有‘国人’约一千,‘国族’不到五百。‘国人’先前被郡尉(尔明城)带去三百能战者,‘国族’被带走五十。只有不到三十的‘国族’回到城池。”   纪昌毫无疑问就是投降了,他很幸运地因为自己不是胡人而免了被拉到树林杀掉的命运。后面,他又很是识时务地主动提出自己对不其城很熟悉,愿意为刘彦效劳,就是请求刘彦饶他们一家不死。   刘彦自然是需要对不其城熟悉的带路党,比较干脆接受了纪昌对胡人的出卖。   现在,刘彦是带着系统士兵围住了占地面积颇大的郡守府邸,希望知道里面会有多少敌人。   “差不多全是老弱妇孺?”纪昌很努力地在解说:“郡守没有时间召集更多的‘国人’,府邸内能战者该是不会超过三百人。”   刘彦很不喜欢一件事情,晋人称呼胡人为“国人”,称呼羯族为“国族”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知道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恐惧,不这么称呼的人都已经死了,可何尝不是一种奴性的培植?   “小人以为大王可以不用杀进去,只需要集中来柴薪,准备足够多的火油,选择上风位置放火……”纪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大王再派遣士兵把控各处出口……”   刘彦不得不多看了纪昌几眼,这个叫纪昌的家伙明显就是一个有知识的人,概年头有知识就是儒生,几乎没有什么意外。   集中柴火和火油的事情系统士兵干不了,刘彦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围墙那边露出半个身躯喊叫的那个谁,吩咐人将徐正喊过来。   架着梯子上了围墙的人是尔荣,他正在大声喊话,喊的自然就是一些威胁刘彦的话,说什么攻杀“国族”是死罪滔天,只要愿意退去,有什么要求好商量,然后也定然不会追究今天发生的事情。   都死罪了,还怎么个滔天法?刘彦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个大喊大叫的家伙也在威胁纪昌。刘彦听着有些明白过来了,纪昌是那个胡人的幕僚,还是比较厉害的两个幕僚之一?   徐正只有一小会才过来见刘彦,他一脸的狼狈,见礼之后静静地等待吩咐。   刘彦问:“救了多少人?”   徐正答:“精准数字还未点算,该是两千五百余人?”   刘彦点了一下头,吩咐:“带人收集来柴薪和火油……算了,没有火油就多割点草。草不用多么干,越多越好。”   徐正是等了一小点空档,见刘彦没有别的吩咐,行礼应“诺!”离去。   纪昌见刘彦听取了自己的建议心里松了口气。他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刘彦这伙是什么人,不过刘彦敢带人攻击“国族”,想来势力哪怕是弱也弱不到哪去,这点从能够武装起将近三百甲士,可以训练出八百精锐就能猜得出来。   自然了,纪昌没有往刘彦等人是晋人的方向想。这么个年头吧,不是没有晋人武装,但是晋人武装都是效力于“国族”,比如乞活军。   效力于后赵的晋人武装,他们可不是为了保护晋人,大多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根据纪昌所知,为“国族”效力的晋人状况都不好,一些武装甚至为了自己活命残害起晋人来更加凶残。   “……是是,小人也不是那么清楚,隐约知晓‘国人’的数量该是五六百万,‘国族’该有六七十万,晋人该是四五百万?”纪昌虽然不明白刘彦问这个做什么,还是很老实的回答:“大多数的‘国族’是在都城襄国。”   不其城的夜,说白了除了喊杀声和到处是火光之外,与其它地方真没有什么不同。   城内有近一千五的胡人,他们在茫然的时候死掉了一部分,剩下的人大多是集中到了一块,分为几处固守。   刘彦暂时没有太多的功夫去搭理郡守府邸之外的胡人,只要先解决郡首府地的胡人,其它地方的胡人解决起来不会有多大的难度。   徐正是招呼了被解救的晋人帮忙收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李匡就是其中一个。   被关押了一个多月,大多数被掳的晋人其实已经是废了,导致徐正招呼的时候,不过才寥寥四十来人动弹,后面是听说要放火烧死胡人,人数增加到了三百余。   三百多人中,晋人男性的数量连一百都不到,倒是晋人女性有两百多人。   胡人关押了晋人一个多月,对男性的晋人是极尽虐待,给的食物也仅是保持让饿不死的量。胡人对晋人女性倒是舍得,估计是觉得不能让晋人女子死太多,免得没有了可以淫辱的工具?   阿香与李匡擦身而过,她脸上还是那副甜蜜的笑,怀抱中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窗户木板。   李匡看到了阿香,他张嘴想要呼唤,声音却发不出去。   刘彦在等待,布置妥当了就该放火。   尔荣不是傻子,看到外面的人干什么,哪能猜不出来是要放火?他之前已经从梯子下去,消失了有那么一会。   忙碌了应该是两个多小时?期间府邸的门有被打开,里面冲出胡人想要突围什么的,出了门就被箭矢一阵劈头盖脸地射。这样几次,胡人拆来了木板挡箭,他们是冲出了箭雨,但下一刻是被长矛兵给堵了回去。   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这一次出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人身穿一身白色的儒袍,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是随意披着肩,要不是看着有胡须,真会让人误会是个女的。   “不要放箭!”白色儒生高高举起了手:“我代表郡守而来,想要与将军说话。”   “是寿阳文。”纪昌为刘彦解释:“官拜长广郡长史,亦是长广郡唯一一个以晋人身份有官职在身的人。寿家是长广郡的豪强,平时……对待同为晋人极为霸道。”他本来是想介绍一些寿家欺男霸女和胡作非为的事,可是想了想,刘彦应该不是晋人,讲那么多做什么。   “长广郡有名的大儒?”刘彦得到了答案,嗤笑:“呵呵,大儒嘛,才能为官?这年头,越是大儒就越是该死。”   纪昌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敢说什么。   刘彦没有下令攻击,他目视寿阳文走过来一个几乎是九十度弯腰的揖礼。   “这位将军,郡守说一切都是误会。将军想要什么不必大动干戈。要官位?要爵位?要地盘?将军尽管提,郡守必然上奏天王,为将军求来。”寿阳文脸上带着笑,看着其实还真的有大儒的气质,他说:“中原依然是‘国族’为尊,‘国族’虽然是在两场国战连败,可并没有伤筋动骨,请将军不要被有心人蛊惑,犯下大谬误之事。”   唔,前面是许诺和讨好,后面是隐晦的威胁,所以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讨饶的话都能说得这么有艺术。   “寿先生,家中多少口众啊?”刘彦脸上也是带着笑:“这座府邸内可有先生的家人啊?”   寿阳文再次揖礼:“这个……小人家中口众,似乎不关大事……”   “回答我!”刘彦还是在笑,手却握向了刀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渗人:“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答非所问。”   “将军容禀,小人真的是为将军而来,那个……”寿阳文轻咬了一下嘴唇:“小人家中口众不足一百,有二十七人在郡守府邸。”   “哦!在郡守府邸的都是家族的嫡系吧?”刘彦看了一眼旁边的纪昌,问:“那这个人的家人,有在郡守府的邸中吗?”   寿阳文看向了纪昌,拱了拱手,然后再看向刘彦:“纪昌只是幕僚,不是官员,所以……遭遇战火……那个……”   “没有是吧?”刘彦很迅速地手起刀落,无视正在喷洒血泉的无头尸体,笑吟吟地对纪昌说:“你是能力不足,还是怎么地?同样为儒生,在胡人那边混得可不怎么样啊?”   纪昌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看着寿阳文那颗落在地上滚动的头颅…… 第32章 男儿当杀人   开始放火了,火势不大,烟雾却是极多,顺着风势扑向了郡守府邸,引起了一阵阵的怒吼和惊叫。   刘彦的脑海中,地图上显示的是众多的红点开始躁动。那些红点在乱跑,似乎是受到了召集,红点开始向出入口的位置移动。   “你!”刘彦看向了徐正:“带人去西边,出来多少胡人,就杀掉多少。”   徐正拱手为礼:“诺!”   往西边而去的红点不是太多,徐正等二百余人肯定是能够堵住,府邸内的绝大多数红点是向着北边而去。   刘彦特意看了一下不其城的城池布局,发现北侧确实是一个逃命的好方向,府邸内的胡人要是能够突围,可以去和北侧的另外胡人会合,他们想要出城也能高密郡跑。刘彦已经将人手调动过去,驻守在那边的系统士兵会好好招待那些意图突围的胡人。   所以说,有作弊器就是干净利索,仿佛是有一颗自带甄别敌我的卫星时刻在关注,刘彦随时能够按照局势的发展进行布置。   “这位大王……”纪昌的视线是在寿阳文的脑袋和无头尸身上来回看了许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是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为了活命也是尽力献策:“柴火不足,再则若是不推倒围墙,火势恐怕难以蔓延进入府邸?”   刘彦知道啊,放火从来就是一件技术活,可不是说随便堆一些干柴点燃就算是放火大师的。他说:“没有多少闲工夫,就是把他们吓出来,早点全杀了,早点休息。”   “……”纪昌有些懵,挪了挪脚,离开刘彦抽刀顺势一挥就能杀人的距离,才说:“大王手下的精锐善战,可是……损失一员,也是大损失。”   刘彦拿眼瞅了瞅纪昌,另外一边已经爆发出厮杀声。   很显然的事情,刘彦没有足够的技术可以很好的放火,他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收集干柴或是火油,想要烧一座占地至少两顷地的府邸,真就不是那么容易!   “大王,若是大王不杀……不杀小人家人,小人愿意效劳。”纪昌想要做出讨好的表情,可是只有一脸的害怕:“请大王……”   那边,冲出来的胡人被射杀,短兵相接之后,系统士兵利用阵型在屠宰,逼得胡人不得不退回府邸。   似乎是能够听到什么喊话声,是尔荣在破骂,骂了一会又改成在示好。   是哦,杀羯族等于是在杀“国族”,后果会挺严重的。   可是!刘彦杀的就是羯族,不但要杀,还要大杀特杀,特别是他得知被胡人抓到不其城的晋人,由一开始的近五千人,一个月之后竟是剩下不到一半,杀心更是无法控制的暴涨。   这么个时代,男儿当杀人啊!   “成!你可以指挥那些人。”刘彦指向了不远处聚成堆的晋人:“能喊来多少,只要肯听你的,都归你指挥。”   纪昌大喜,赶忙道谢不已。谢完,他跑向了那些被解救出来的晋人。   刘彦不止一次看过那些被解救的晋人,心里的感受有点难以形容。   在很多的影视作品中,只是衣服上充满了补丁就被算作很惨,可是要大多数是身无片缕的赤裸,又算作什么呢?   被解救出来的那些晋人,几乎是没有身上不带伤的人。男性身上有伤也就那么回事,可是女性身上有伤,伤是在隐私部位,一看还有点特别,令人看了就真的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你是带兵杀来的人吗?”阿香想要离得更近,可是没有办法,她被士兵拦了下来。她见刘彦扭头看来,又问:“你会奸淫,会吃掉我们吗?”   刘彦眼角抽了抽,他看到阿香笑得很甜,但是甜蜜的笑容却是充满了诡异。   “会吗?”阿香真的笑得很甜,她摸了摸自己身无片缕的身躯,特别是托了托乳房:“不好玩的,干瘪瘪,饿得全是骨头了,身子臭了,已经臭了,玩起来不好玩。不好吃,也没有肉可以吃的。”   李匡想走上去,刚迈出一步,下一只脚却是抬不动。他痴痴地看着阿香,她曾经很美,身材也是可好了,现在她浑身都是乌青,脏兮兮的身子根本看不到曾经的白皙。那些都不重要,是他们遭遇了不幸,两个大人没死,没有断奶的孩子可活不成,不知道是被哪个胡人吃进了肚中。   刘彦的脸颊抽了抽,他好像是看懂了那种怪异的笑容是什么,那分明是精神要崩溃的征兆,稍微受点负面性的刺激就该发疯了。   厮杀还在继续,突围的胡人全部被堵了回去,包围的士兵接到了新的命令,配合纪昌带人放置干柴,保护随行人员的安全。   郡守府邸内浓烟环绕,尔荣与尔明城不知道是在吵着什么,听内容似乎是一个在责怪另一个无能?   “真的是反了!竟然出兵攻打我们,那个汉部是想造反!”盛怒的尔荣很突然地一巴掌拍向了尔明城:“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竟然战败?全家二百来口人,可要因为你的无能葬送了!”   尔明城被甩了一巴掌并没有反抗,他保持扶胸行礼的姿势:“兄长,我带人在前面死战突围,您带族人在后跟随,我们……”   “你是不是瞎了!”尔荣大吼:“精锐,包围府邸的是精锐!他们四百可以杀你们三千,我们能战者不足一百五十……突围!怎么突围!?”   一阵妇孺的抽泣声猛然变大,那是听到尔荣讲那些话感到绝望。   他们反反复复已经冲了不下于十五次,一次次是丢下一些人不得不退回来。正如尔荣所说,来硬的是突围不出去,来软的对方不搭理,派出寿阳文是想依靠大儒那引经据典的威力,可没成想平时很能说的寿阳文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被砍了脑袋。   “他们到底要什么啊!?”尔荣来回渡步,呢喃着:“要不集中起金银财宝,试一试能不能行?”   烟雾越来越浓了,有人慌慌张张地来报,说是敌军正在撞墙,又是向围墙内抛进了燃烧的柴火,有地方也被飘进来的火星给引燃了。   阿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刘彦的身侧,阿香身上批了一件衣裳,刘彦脸上带着微笑在说话。   “的确,烧死是便宜了那些胡人,但是烧死省力气。”   “便宜了,便宜了……”   “他们不会那么蠢地等被烧死,等待没法子了肯定是要突围,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逼降几个。小妹要是愿意的话,等一会随便宰几个玩。”   “好啊,好啊……”   刘彦是动了恻隐之心了,要是情况允许,他真的不介意胡人被解救的晋人用什么方法杀死。   事实上,刘彦也知道了李匡的身份,可是阿香却压根记不得李匡是谁,怪异的是不记得是谁,但阿香却异常排斥李匡的接近。   做男人,还有什么比那样还要耻辱的事情吗?李匡应该觉得耻辱,没有比自己的妻子受尽苦难,而男人却无法保护,反而对仇敌只能逆来顺受更加耻辱的事情了!   “喏……所以等一下你去参与厮杀。”刘彦令人丢把武器给看去非常虚弱的李匡:“要么是尽力搏杀,杀死你能杀的胡人;要么你干脆就死掉好了。”   李匡瞬间泪崩,捡起兵器,对着刘彦跪了下去,磕头哽咽:“多谢恩人!”   火……剧烈的燃烧起来了,夜空之中不断飞舞着火星,然后府邸的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在往外冲的不止是胡人中的青壮,还有老弱妇孺…… 第33章 我心不冷   所以说,放火是真的需要技巧,纪昌带着二百来人严格按照风向,某个位置放多少柴火,什么地方需要抛燃烧物,干得真是挺好。   浓烟和蔓延进府邸的火势将胡人逼了出来,走投无路的胡人充分发挥了蛮性,他们不再是觉得没有机会就撤退,是哪怕明知道死定了也极力向前冲,甚至有人受到重创还咬牙反击才躺下。   厮杀非常激烈,那是到了最后的决胜关头才会出现的景象。到了这个阶段,若是有一方能退,其实早就该有一方溃败。问题是,胡人没得退,再退就要退到火场去烧成焦炭,另一方的系统士兵则是不知道溃退为何物。   悍不畏死的作战方式,其实就是一种刚硬的打法。这种打法并不是多么厉害,其实就是不断给对战的敌人增加心理压力,使之胆怯后在占尽心理优势下,对敌人的一种精神压制。   系统士兵才不在乎对方多么的悍不畏死,结果是两帮人都来硬汉的打法,你捅我一下,我砍你一刀,每个瞬间都有人倒下。   【唔?徐正竟然带人扛住了?】   刘彦有意外的理由,他虽然一直都在培养晋人士兵,可是直至今天为止……也就是培养出了一些胆量。   是的,徐正等人面对悍不畏死的胡人是扛住了,他们尽管是心里畏惧,可是他们真的扛住了。   不扛住不行!什么时候都可以怂,看到那么多的同胞被制作成风干的人肉架子,看到那堆积如山的人骸骨,看到女性同胞的待遇,怎么可以再怂啊!   “我不想被吃掉!”阿三挥刀劈中一个胡人:“谁想吃我,我杀谁!”   “我有一个年芳十六的小妹!”手持长矛的斗阿(é)脸上表情无比的狰狞:“以前是没有法子,现在有保护的机会,我不想她遭遇那些!”   奋力拼杀的晋人士兵,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拼命的理由,没有理由拼杀的晋人则是退到了后面。   是的,并不是所有晋人士兵都加入到拼杀,总会有一些可以捡便宜就上,遭遇凶恶敌人则是退缩的人存在。   两百来个晋人,奋力拼杀的数量该是在一百四十余人,剩下的六十多个躲到了一边。此刻,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泾渭分明,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注定会成为两类人,也将会有各自不同的命运。   李匡也加入了拼命的行列,他很虚弱,压根就没有办法冲到最前面,只能是跟在向前推进的士兵后面。他是真的想拼命,不是杀掉胡人,干脆就给胡人杀了,死在推进道路上,之前是活得窝囊,最后一息也算是,不枉生而为男。   冲出府邸的胡人不算少,冲在最前面的人死光,后面剩下的就是一些老弱妇孺了。但是,千万不要小看胡人的老人,他们才是最残忍和残暴的那一类人,就是他们当年南下,夺了晋室的土地。   胡人中的老人知道怎么让晋人恐惧,可是他们面对的是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恐惧的一群士兵,任何的语言攻击,包括“回忆杀”根本就不会产生效果。结果是,老家伙竭尽所能地想要影响对手,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是因为身体机能不行了,很轻易就在那种硬碰硬的战斗中被杀掉。   空气中有焦味和血腥味,刘彦刚开始的时候对类似的味道很不习惯。他当初其实在杀人之后,虽说是没有当场吐得稀里哗啦,可是也恶心和懵了几天,毕竟人就是人啊,初次杀同类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觉。   杀人,杀着杀着其实就习惯了,人是最容易养成习惯的一种生物了。   纪昌不知道当了多少年的奴才,现在就习惯了奴才的身份,他不用任何的假装,面对刘彦的时候就是一副奴才样,完全就看不出身为一个谋士该有的骄傲。   谋士?是的,刘彦刚刚知道纪昌就是长广郡守尔荣的两大谋士之一,另外一个是被他抽刀砍掉脑袋的寿阳文。   寿阳文是坏蛋,坏到了骨子里,平时无恶不作,为羯人出谋划策残害所有可以残害的人,寿家的人仗着寿阳文的势,更是没少干些生儿子没屁眼的事情……当然,这些是刘彦命人从一些被解救的人那里听来的,其中就包括设计骗开坞堡的那些事。   “……这,小人不过是……不过是不忍心。”纪昌额头在冒冷汗,他被问及了照顾晋人的事情:“为同族,力所能及,定然是要相护,可是……小人着实是帮不了太多。”   刘彦在点头,他已经发现纪昌是一个聪明人,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对晋人至少是持同情态度。   聪明人好啊,一个对自己的同族多少有点香火情的聪明人,只要不是罪恶多端,刘彦就需要这种聪明人。   估计是到深夜,不其城的厮杀声才算是完全停了下来。   本来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夜晚,不其城却是充满了火光,原本就是显得残破的城池,数里之外都能看到不其城的火光,经过大火的肆虐还真不知道最后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大概是到了凌晨时分?刘彦带人出了城池。   从队伍看去他们该是有三千出头的人数,大多数是需要互相搀扶,不少是被担架抬着。有那么一伙人显得比较特别,他们像是牲口一样被数人同时捆绑在一条长长的圆木上,由晋人士兵监督着前行。   “什么时候杀?”阿香骑在马背上显得很高兴,是太高兴了,一直惦记着:“出了城就能杀了对不对?”   刘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竟是让阿香跟在了身边,也意外阿香竟然会骑马,那么这女的出身该是不会低。   贪图美色?拜托!好歹刘彦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天然的、人工的、半天然半人工,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会对一个骨瘦如柴、没半点身材、脏兮兮的半疯女人有贪图之心?   刘彦就是纯粹想要带着这个可能随时会疯的女人,试试能不能让她稳定下来,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把关?对!就是把关,不让自己的心完全冷下去,需要有一些藉慰。   心要是完全冷掉了,不疯既是魔王,刘彦要的不是当一个冷血魔王,是想要带着自己的族人重新崛起啊!!! 第34章 进攻,防御,看客   “怎么办?”田朔一脸的纠结:“他们已经在外面徘徊了足有一整天了!”   从箭楼向外看去,已经被清除出空地的地方,不止一股人正在来回走动着,看穿着毫无疑问就是胡人。   胡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安置地外,大概是刘彦带兵离开后的小半天?他们来之后没有发动进攻,倒是有个别的胡人想要接近篱笆墙,被吕泰带着弓箭手给逼退。   田朔当时可是被吕泰的行为吓了个半死,他是要耗费一些钱粮消灾,试图用那样的方式打发一看就是想捡便宜的胡人。   吕泰并不觉得自己鲁莽,他告诉田朔:“君上带兵外出征战,胜负未分之前那些胡人不敢过分。要是我们一开始就示弱,才是招惹祸事。”   田朔本来是有点埋怨,觉得要是激得胡人动手那可是要坏事,因为安置地真没多少人……错,是没有部族的战士了,连带一些能转移的也都去了海上的岛屿。胡人要真的动手,他们除了拿弓箭射一波,就还跑去坐船,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营寨丢下了。   事实证明了一点,胡人在没有得到刘彦败亡的消息之前,果然不敢进攻,只敢用各种小动作进行试探。   “不怎么办!”吕泰手按着腰间的剑柄:“他们真的动手,田管事带人去岛屿,我会带着愿意的人留下来死战。”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去,刘彦信任和厚待他,战死也算是不负托付。   只有付出过才会懂得珍惜,只有失去过才会知道珍贵。   营寨的建设也有吕泰的辛苦参与,对他来说那不止是付出了劳动,营寨对于他们这些在中原和北地身份连野兽都不如的晋人来说,从真正获得了安全的那一刻起,营寨就不止是营寨,是心灵的寄托!   营寨看似简陋,甚至是很可能被一冲击就该坏掉。田朔太害怕遭到偷袭,他连挟持一些人的亲人,逼得出人与他一块出去除草的事情都干了。在胡人窥视的环境下除草,对于一帮历经无数欺压和凌辱的人真的不容易,一边干活一边裤裆里尿了绝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情。安全啊!田朔不想失去安全,是那种能被效忠对象善待,不会在下一刻被砍了脑袋的安全。   哪怕不为他人……也要为自己啊!   天下之大,多少地方能够安全栖身,何况吃喝用度从未被拮据?   田朔好像是被什么突然吓了一跳:“又靠过来了!”   吕泰想都没想拿起脚边的弓,搭箭就是一射,射出去的羽箭飞了一阵恰好盯在了一双兽皮靴的脚边。   被箭矢警告的胡人,他弯腰捡起了羽箭,抚摸着笔直的箭杆,又用拇指擦了擦三棱形状的金属箭镞,对着射箭的吕泰咧嘴笑笑,下一刻是将箭矢收好。   正在靠近篱笆墙的胡人数量该是有三百余?周遭正在围观的胡人不会少于两千人,要是注意辨认的话,其实两千多人里也不全是胡人,有一些压根就是属于奴隶兵的晋人。   三百多个人停下前行站立,他们开始发出呼啸,亦是对着安置地不断地挥舞手里的家伙挑衅。   “终于要来了吗?”田朔脸色有些苍白,额头的汗就跟刚刚淋了倾盆大雨似得,他哆嗦着嘴唇:“我下去带人撤到海岛,你……”他顿了顿,看着一脸坚决的吕泰,颇为复杂地说:“难得有可以期盼的日子过,不要轻易死了啊!”   吕泰看上去很平静,稍微对田朔点了点头,走到箭楼旁边向下看,下方是大概四百来个服装不统一,甚至有些人只是遮住隐私部位的人。   他们是被招募的士兵,每个人都有家人在安置地生活。正是因为有需要守护的人,吕泰让人选择,他们选择站出来守卫,不止是守卫营寨,更是守卫家人。   “弟兄、袍泽!”吕泰的口音就是北地,带着并州人特有的腔调:“胡人按耐不住了,想来今天战事已经无法避免。”   四百多人,他们手里都有武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脸上表情,要说有多么的正义或冷酷绝对是扯淡,其实大多数人根本就是一脸的犹豫加害怕。   “没法子了!肯定是要打过,不打我们生活的地方会成为废墟,不打我们过活的粮食就要被抢,不打我们的亲人……就要被杀被吃。”吕泰看上去有些激动:“难得过上不用遭受凌辱的日子,难得遇上一个拿我们当人看的君上,难得有人肯庇护我们。”   四百多人没有一个吭声,他们听着听着,握住兵器的手尽管是因为紧张或是害怕在抖,可真的是很用力。   “君上将领地托付给我们,那些了无牵挂的人可以退缩,他们退缩之后或许会在未来逃走。”吕泰抽出了腰间悬挂的战剑:“他们是不是懦夫,吕某人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只知道领主一旦回来,临阵脱逃的人必定是要受到惩罚!”,他将战剑指向篱笆墙外,加大了喊话的声音:“我们有需要守护的人,我们犯错了不是自己遭受惩罚,想想自己的亲人。为了家人,战!”   “为了家人……”四百人中的大多数举起了手里的武器:“战!”   在吕泰喊话的时候,原本静止不动的三百来个胡人(也有晋人)其实已经重新向前移动,只是他们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一开始的时候,三百来人只是走,走了一段距离开始小跑,听到箭楼上的那个不知道谁在喊话,他们渐渐加快了速度,离篱笆墙约有百来米时迈步的频率加快。   加快速度的进攻方,他们在接近篱笆墙五十米左右的时候,防御方射出了箭矢。   看箭矢数量其实也不多,就是四五十枝箭矢罢了,第一波之后就是下一波,进攻方有中箭倒毙者,受伤自然也是有,但数量真的不是太多,也就是三十来人,等于是发射五枝箭矢才有一枝命中。   进攻的一方在喊,听喊声,几乎是什么语言都有,其中晋人的喊杀声尤其刺耳。   防守的一方也在喊,喊的像是有些歇斯底里?   双方隔着一道篱笆墙,其实是谁也看不见谁的现状,他们仿佛是觉得谁的喊叫声比较大,谁就是有优势的一方?   身在箭楼的吕泰一直在射箭,他的箭术看着非常不错,每发一箭必然会命中目标。可是,他射了十二箭之后,不管是握弓还是搭箭的手,其实都是抖得很厉害。   也对,射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讲究力道、耐力、肌肉和筋骨的忍受力,最为优秀的英格兰长弓手射二十箭就该停下,不是不能继续射,是再射肌肉和筋骨都会承受不住。要是随随便便可以连续射上数十箭,乃至是与连续射上百箭,这样的人不是拿着机械力的弓,就绝对是怪物。   手抖得很厉害的吕泰弯腰放置弓,几乎是他刚弯腰,一声“哚”,木屑乱抛,一枝羽箭钉在了箭楼的支撑柱,箭杆和尾部的箭羽还犹自颤动个不停。他自然是有发现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却没有反应,重新直起腰的时候,是继续盯着敌军看。   进攻的敌军已经在撞篱笆墙,远处又有胡人在集结,吕泰所见,正在集结的敌人绝对不会少于千人。   【也罢,防御的人太少,顾不得其它地段,那些胡人想要捡便宜正是时候……】   吕泰开始呼喊,不断不断为已经发生短兵相接的袍泽打气,他也在破骂:“该死的杂种们,你们会付出代价,你们绝对会付出代价!”   比较远的地方,一片树林的旁边,许冥和许镇骑马观看战场。   “叔父,咱们就这么看着?”   “嗯,再等等,等那些蠢货快赢了。”   “也好,一个人走空了的营地,刘彦又出兵在外,毁掉营寨不过只是能够劫掠,却是要结下死仇。”   “……所以,等一下咱们就该上场,在最危险的时刻,帮刘彦守住。”   两叔侄说着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带着十足的笑意。 第35章 晋升的条件!?   其实三百多个进攻的敌人只是接触了一波,丢下四五十具尸体就退后了。   吕泰下了箭楼检查了一下人数,刚才不到五分钟的接战,己方死伤朝过两百,有六十七人成为尸体。   “咱们……退吧?”   仅仅是一次短兵相接罢了,已经能够看出防守的一方显得太过虚弱。一次死伤两百,没了接近一百二十人的战斗力,再来一次基本上就是全灭的下场。   主要还是他们身虚体弱,再来就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本身是带着胆怯在拼,战损比真的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篱笆墙处,尸体和伤者躺了满地,负责防御的晋人士兵看着退去的敌人,他们面面相觑,像是不相信自己已经坚持下来了。   吕泰看着一群满是气喘吁吁外加神情忐忑的人,内心里叹了口气,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胡人出现了喧哗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侧的树林旁出现了一道直线,远远看着就是一排列队踏步向前的士兵。他们走路的步伐太统一了,越来越近的时候震踏的脚步声想不被听见都难。   重新上了箭楼观看的吕泰一脸的激动,他看清楚了立即对下方喊:“援军,君上的军队!”   剩余下来的三百来人,他们基本都是先愣了愣,然后发出了欢呼。   许冥和许镇自然也看到了从南边开拔出来的部队,他们仔细瞅了瞅,发现最多不会超过百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踟躇。   “这么说,是刘彦那边战事顺利?”   “不对,他们是向着东北而去,新出现的汉部军队是从南边而来。”   许镇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汉部的海船,汉部出现的军队不是从海岛而来,就是从老巢被调过来。   出现的士兵确实没有一百,其实也就五十四人,他们全是剑士。   几乎所有人都关注到了,看了许久发现后面没有部队再出现,虽然说感觉奇怪,可大多数人熄灭了找安置地麻烦的心思选择退去。   许冥和许镇是眼睁睁地看着周边的势力一个接着一个退去,内心的郁闷就别提有多么严重了。   “那些家伙以为刘彦在战场获得优势,否则不会有五十名甲士回来。”   “唔。都是这么想的,连刚刚发动攻击的离火部落也退了。”   也就是那么回事,刘彦带兵出战,他们是想着来讨一下便宜,能占到便宜固然很好,不能占到便宜也没人想要成为死敌,毕竟谁都不傻。这样一来嘛,许家想要卖人情却是没得卖了。   “主要是没人知道刘彦真正的老巢在哪。”   “那些奴隶也被转移到了海岛。”   见卖不动人情,许家叔侄也是带着部队退去。   除了离火部落,会有许许多多的势力庆幸自己只是旁观没有动手的选择。   刘彦是在两天后的临近中午时分回到安置地,他去的时候是七百人,回来的时候却是有将近三千人。   “君上啊!”田朔哭得叫那个稀里哗啦:“您可是回来了呀!”   吕泰亦是感到非常激动,仅仅不过是前后四天,他时时刻刻都是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害怕那些窥视的势力杀进来,害怕自己辜负保卫安置地的重托。   其实,刘彦一直有在关注安置地的情况,那天遭受攻击让五十名剑士出现就是他下达的指令。   在回来的半路上,刘彦遭遇了许家派去通风报信的人,他已经知道那天发动攻击的是谁。等待他将那些解救回来的晋人安置妥当,很快就会让离火部落的杂碎们知道什么叫“明犯强汉虽远必诛”。   吕泰找了个机会问徐正出兵的战事经过。   出征得胜归来的徐正当然是抓住机会一阵大吹海吹,有那么点文化素养的前提下,整个过程被讲得绘声绘色,让本来就羡慕徐正能够出征的吕泰更加的羡慕。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徐正一脸的感慨和兴奋:“这一趟下来,咱们袍泽手里杀掉的胡人不会少于这个数。”他比了一个一千二百的数字。   “啊!?”吕泰有点难以置信:“一千二百?”   “呃,呵呵,其中有将近九百是处决投降了的胡人。”徐正依然是一脸的骄傲:“可是另外的三百多胡人,可是兄弟们在战场配合君上的部族武装搏杀的时候杀的。”   说到这个,吕泰还是相信的,不止是因为徐正说得认真,看看那些出征归来的晋人士兵精神面貌就清楚了,和出征前压根就是两种状态!   很是清晰的画面,跟随出战的晋人士兵,一个个将下巴恨不得翘到了天上去,看人的时候也是充满了一种此前绝对不会有的骄傲;那些留在营地的晋人士兵,一个个看去怎么都是一副怂样。   另一边,刘彦正在给田朔、张石介绍纪昌。   张石其实还好,之前已经多出一个田朔来抢饭碗,再多出一个纪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田朔却听刘彦亲口称赞纪昌颇有谋略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就觉得幸亏新来的文士是军略方向,要不地位可是要遭受挑战了。   刘彦又询问了一下,出战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田朔正要好好邀功,之前慌张、紧张、怕死什么的是绝对不会提,只说自己与吕泰是多么的忠贞,又是多么的临危不乱,总之就是往突出自己了说,算是艰难地将领地保了下来。   刘彦时不时点头,偶尔还会称赞几句,要说将田朔的话完全信进去才有鬼。不过他暂时没有太大的功夫去理会这个,很是需要回到谷地,将长广郡的郡守印绶给放到城镇中心。   没有错,刘彦干掉了尔荣,获得了郡守印绶。他在获得郡守印绶的时候,沉寂了非常久的“系统”突然出声,提示获得晋升“时代”的道具,但只获取长广郡一地的印绶压根就不够。   系统是这么提示的,要么就是获得一枚一州最高级别的印绶,要么就是获得八枚郡最高级别的印绶,也可以是二十四枚县级别的印绶,然后就可以从“封建时代”升级到“城堡时代”。   那个时候可是把刘彦给激动的啊……差点昏了过去!他一直都在研究,从来就没有个头绪,现在总算是知道怎么来提升“系统”的级别,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刘彦知道想要做到那些很难,但至少是有个方向了啊!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占领下地盘,比如说除了获得印绶之外需要统治多大的地盘,按照“系统”的尿性,那是相当有可能。   【不是相当啊!幸亏是我特别注意。占领不其城的时候,系统上面分别是出现了一个新的数字单位,可是撤出不其城之后那个数字消失了!】   刘彦是感到高兴又发愁,他是在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系统给的提示,好像是占领一座城池就能提升五百人口的上限,就是不知道到底听对了没有?   简直就没有什么能够比以上两件事情更让刘彦高兴的了,这也让他需要好好琢磨清楚,接下来到底是要怎么搞了! 第36章 总有动心的   那可是晋升到“城堡时代”啊!会有新的系统建筑物出现,会有新的强力兵种。至少刘彦觉得非常重要的骑兵就真的会有了,“封建时代”的侦查骑兵根本就不能叫骑兵,因为侦查骑兵没有什么战斗力。   回到了谷地,刘彦直接就是奔着城镇中心去,一路上也就是很随意地扫视几眼,除了田亩的数量增加,还真的就没有什么变化。   郡守印绶被放进了城镇中心,刘彦仔细观察了一下脑海中的操作页面,一些资源提示条那边果然是多出了一个新的数字,显示1/8!   【找到方法了啊!】   刘彦心里的激动真的是不足外人道,他为了摸索从“封建时代”到“城堡时代”耗费了整整一年多,一直都没有找到方法,不断询问“系统”,“系统”却从来都不会回复。可以想象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郁闷和崩溃。   现在,总算是找到了至关重要的“道具”了!   【问题是……叫我攻下一个州,又或是八个郡,二十四个县城……这个……跟攻下一个州没有什么区别吧?!】   刘彦才多少实力,后赵虽然说开始衰弱,但想要从后赵那里攻取一个州,且不谈能不能攻下来的问题,真的要攻下来也要面对后赵的举国反扑吧!?   有了点时间,刘彦开始巡视起领地,满脑子却是在想着该怎么完成“升级任务”,亦是观察操作画面有没有什么没有留意到的地方。   资源的显示方面:52579木材、245200食物、3205黄金、3430石头、2700铁。   看着好像挺多,事实上也不算少,但是真换算下来,刘彦肯定是要为粮食的短缺头疼。   前些日子稻田刚刚成熟收割了一次,收割起来是十三万左右的食物单位,多出的那些是捕鱼和其它收获。   【人口系统单位500/500,非系统单位24249。那么就是还有一万多没有归心……】   系统人口其实在刘彦决定要开战的时候是肯定会满的,他既然要打绝对是会以最合适的姿态。   “攻下……或者占领一个县城,可以增加500的系统生物单位?”刘彦注视着柜县所在的方向,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那样的话,柜县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很轻易就可以攻下。只是攻下是要驻防管理才算……现在合适吗?”   就在刘彦回到安置地,刚刚进营寨田朔就跑了过来,说是许家的许镇过来了。   许镇过来存在交好的意思,最重要的还是谈一谈之前没有商定下来的兵器陆续交易问题,请求说是每个月至少可以交易五十件兵器。   “每个月最多五件!”刘彦说着却是用着怪怪的眼神看着许镇:“你们是柜县最大的家族吧?”   每月五件?许镇也觉得这样的数量十分合理,他们专门研究过交易得来的兵器,得出来的结论是兵器绝对乃是上等货色。这等优良的兵器,想必制作起来不会简单,自己需要武备士卒,亦是需要进行必要的储藏,向外出售的数量可想而知。他正琢磨着临近的地方肯定是有刘彦的兵器作坊,听到问话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不敢,柜县地薄人少,我们……”许镇可以看出刘彦表情有点奇怪了,他定了定神说道:“不知道许家有什么可以为将军效劳的地方?”   “有,有,绝对有。”刘彦立刻就笑了,他盯着许镇:“许家……可想要成为柜县的实际统治者?”   许镇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内心里却是在琢磨刘彦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难明白,许家现在虽然是柜县的第一大族,可是统治柜县的人依然是来自羯族任命的县长,许家的势力再大也只是能够在一些层面横行。   类似的情况其实在后赵非常多,因为羯族的人口并不多,每个县只是派出少量的人,各地上的县城基本是由其他种族来控制民间,羯族派来的人则是控制那些种族。   “不不不,不想。”许镇非常地认真:“若是将军想要攻取柜县……许家真的要怀疑与将军交好是否正确。”   待在旁边旁听的田朔和纪昌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他们的想法一致,许家一个侄子辈都能有进退取舍的判断,无怪乎许家可以成为一县的最大家族。   是的,现在羯族是有些衰弱,但羯族还是中原的霸主。后赵是在两场国战败了,但是统治力依然没有露出混乱的态势,许家现在就是柜县第一大家族,干没干掉县令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何必去冒风险。   刘彦“呵呵”笑了几声,他是觉得自己好像将某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亦是错误地将自己的观念带来。要知道他是知道后赵近几年就好崩溃,其他人可能也发现,但能指望一个小小县城的家族会有多少的野心?   “将军攻打不其城,镇不知道有什么内情。可是将军攻下不其城之后也没有占领,是选择退到领地……”许镇是一脸别想推我们许家落火坑的表情:“将军知道攻打与占地的区别,何必说那些呢?”   “我出兵干掉县令和附属武装。”刘彦笑道:“你们争取成为柜县县令。”   许镇还是摇头。   “乱世将至,许家连搏一把的胆量都没有?”刘彦似乎是在表露自己会干什么,提了几句比较模糊的话,又说:“那么交易兵器的事情继续。许家想要赎回被俘氐人的事情……不用开口了。”   许镇还真的就是来想要赎回刘彦在不其城俘虏的氐族人,那也是氐族人现在处于上升期。一个处于上升期的民族,他们总是有着一种很强的族人观念,无论行不行总是会尝试一下。   “将军若是想要攻打柜县,不伤害许家以及盟友利益,我们可以坐视不理。”许镇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还能笑,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刘彦,说道:“只是……将军刚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再攻打县城,恐怕……”   这一下轮到刘彦郁闷了,他就是想要取得一个县城,然后让人口限制突破五百的限制,希望与许家达成交易,由他率军去攻,但是让许家投靠于他,哪怕是虚情假意的投靠,哪怕是心怀鬼胎的统属,只要能够让系统认为柜县成为他的地盘,那就算是完成目标。   刘彦现在可以生产的系统单位太少了,翻一倍不止是力量上的加倍,起到的效果绝对会是递增效应。   系统士兵毫无疑问是精锐,但是精锐也需要有数量,要刘彦可以统领五千系统士兵,他还真的敢与整个后赵作对,只是五百的话……没见他已经将发展重心移动到海岛,不就是欺负后赵没有专业水军吗?   这里刘彦可能估计错了一点,后赵才不是没有水军,光是被石虎抓捕起来造船的工匠就有两万,只是攻打晋国的时候……水军基本都葬送了,然后造船的工匠在水里不得起来,数个月出现重大损失。后赵战败后,石虎发泄似得对工匠进行了屠杀。   “也好,当我没谈。”刘彦摆了摆手,示意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让许镇赶紧消失。   许镇是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去,他已经不是那么搞得懂刘彦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就觉得做事有点不经大脑。   等待许镇离去,纪昌小心翼翼地说:“君上……您要扶持许家?”   刘彦点头又摇头。   “君上若是只想控制柜县,不改换旗帜的话……”纪昌一脸的深思,建议:“许家不动心,总是会有其他的家族动心。”   刘彦立刻就笑了…… 第37章 操之过急?   “大问题,大大的问题。”   田朔觉得非常之的烦闷,他就发现了,那个叫纪昌的家伙出现之后,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大大的挑战。   不过田朔不是傻瓜,多次相处下来已经明白了一点,纪昌在军略上有不错的才能,行政能力估计也是有,但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嘛,田朔知道的,那是作为新来者的纪昌不愿意得罪人。他更加知道,现在自己所在的势力容不得内斗,想要一决高下没问题,但真的是不能把势力给葬送,连带自己也该被玩死咯。   “这片地方根本就无法侍弄农田,整那些田亩是想干什么?”田朔是在灵山岛上,他也记得自己没有叫开垦出农田啊?他问:“是怎么回事?”   被问话的人就答:“是领主的家仆过来整理的。”   田朔立刻闭嘴,不再说三道四,就是内心里十分好奇刘彦到底拿那片地要干什么。   家仆?这么个年头,可以做一方势力首脑的家仆那是相当幸福的事情。   田朔大概也知道所谓的家仆是,那些不喜欢说话,看着木木呐呐,干起活来却异常厉害的人。他扭头看向了大陆,心里颇为郁闷地想:“现在,该是那个家伙陪在君上身边吧?”   发生了令刘彦比较没有想到的事情,纪昌这个家伙竟然会练兵!   对,就是练兵。要知道现在可是公元340年,甭说识字的人极少极少,哪怕是识字基本上也不是谁都能接触到兵法,更不用说操练士兵这么高深的学问。   练兵的学问啊!自古就被帝皇所忌惮,没见从韩信之后,谁练兵最好,下场就越惨吗?比较出名的就有汉之条侯周亚夫,这位仁兄功劳不可谓不大,但说被弄死就弄死了。   纪昌的练兵手法在刘彦看来其实并没有太高深的东西,可是在其他人看来可就不那么想。   什么年头啊,会练兵的人都是人才,这样的人肯定是有渊博的家世。陈群搞了九品中正制,此后家世就代表着一切,哪怕中原和北地都被折腾成这样子,可一些人的旧有观念真不是说变就变的。   吕泰和徐正是在得到纪昌的同意之后跟随一同练兵,刘彦自然是看出纪昌想要与两人处好关系。   【就是练个服从命令的章法,没有练体魄和精气神。】   刘彦自己有几年的当兵经历,清楚练兵之初就是练服从,不过那是现代的军旅方式,对于古代的练兵,在认知上其实是比较模糊。他当然也没有相信那些影视作品,说起来天朝的影视作品最是虚幻,极少有认真考究的东西。   【连《三国演义》都快被当成正统历史了,能指望啥?】   张石也是在忙碌,他做的事情比较难,是负责打探消息。   柜县真的不大,人口亦是少得有些可怜。整个柜县的人口也就数千,大部分是集中在县城之内。当然,这里说的人口,是被官方统计在案的数量,不包括一些建造坞堡的豪强。   不过,柜县现如今似乎也没有多少豪强,之前的动荡让一些豪强受到冲击。   后面,作为郡守的尔荣又听从寿阳文的意见,对郡内豪强梳理了一遍,因此整个长广郡幸存下来的坞堡真的不多。   “这一次奉命负责带兵器去与许家交易,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张石一直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在刘彦这边待下去并且站稳脚跟:“民政比不上田朔,军略上与新来的纪昌也比不了,做些杂事也不失是一个方法。”   这些日子刘彦一直都在打探情报,不止是柜县,包括周边离得较近的郡县。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该怎么让系统升级,又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问题是需要占领一个州,才能升级到“城堡时代”着实是显得太过操蛋了一些!   张石对柜县的打探不是没有收获,比如柜县的县长正打算卷着家人和族人跑路,然后其余的胡人也是人心惶惶,一切只因为刘彦带人攻打郡首府不其城,杀掉了几乎所有人。   还用多想吗?刘彦敢率军攻克不其城干掉那么多人,柜县又算是什么玩意,连不其城都能攻下,一个小小柜县还打不下来?   柜县的人之所以暂时没有跑,那是因为他们获知了一件事情,是郡守尔荣清除坞堡的时候,攻击到了刘彦的亲戚,激得刘彦带兵去攻,也是想要夺回被掳走的人,这些消息自然是刘彦听从田朔意见放出去。   其中,许家亦是透露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称刘彦的大仇已经报了,没有攻打柜县的想法,不知道是在帮忙,还是帮倒忙。   刘彦没有攻打的想法?才怪!他都已经开始在预备了,派出张石去县城送货就是在踩点,不会超过一个月就会攻打柜县。   其实是比较显白的道理,刘彦连一郡首府的不其城都打了,正着急想要增加人口上限,又很想尝试占领一个县城之后能不能再造一个城镇中心,可能可以会放着羸弱在柜县在嘴边不吃下?   刘彦暂缓一个月没有其它原因,就是想要让晋人士兵在这一次攻击柜县作为主力,由系统士兵进行掠阵。   是,系统士兵十分生猛,死了只要有资源也能无限生产,但是刘彦已经清楚明白一件事情,他想要让晋人恢复汉人的荣光,不能只依靠那些系统士兵去拼命,该让晋人流血的时候绝对不能心软。   攻下不其城不久,现在正式周遭势力最害怕刘彦的时候,现在攻打气势十足,可以压制胡人士气,让晋人士兵在作战时少些损失。   “君上。”张石行礼,先是介绍了一下到柜县的交易情况,随后说道:“暗中访查,柜县除却许家之外,有西骞一家或许有可作为。”   西骞这个姓氏一听就不是汉姓,刘彦听下去果然是那样,西骞家族是匈奴人。   刘彦毫无疑问是想要控制柜县,但是他明白不能明目张胆的控制,做了一样的举动,但是给后赵政权留些脸面和不留脸面,遭遇到的打击不会一样。所以咯,扶持一个家族控制柜县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刘彦还不清楚这样到底会不会被系统认可。不过,这个随时都能改变,大不了不用代理人自己占,不算什么事情。   “派人接触一下。”刘彦在琢磨着,几乎所有胡人……包括晋人都将他视为匈奴人,或许是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的:“简单明了一些。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   张石已经明白刘彦的风格,就是什么事情都有些赶,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可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是低头应“诺!”,见没有什么吩咐也就离去。   刘彦是站在一栋三层高的木楼,他的这个位置可以很好地看到正在接受操练的晋人士兵那里。   安置地这边现在基本都是士兵,非士兵都是被安排到了灵山岛和就近的那个无名岛。   灵山岛的岛上打井会有淡水,可是说实话,水源根本就不足够接近三万人的食用。就近的无名岛则是没有淡水。因此,每天都需要有船只装满淡水在两个岛屿来回奔波。两座岛屿都需要储备大量的淡水,另外搭建木屋的木材自然也不能缺少。   根据刘彦所做的事情,几个文士已经知道那是在做最坏的准备,恰恰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真的搞不懂刘彦明知道会承受无法想象之后果,为什么还会选择去攻打不其城。   “咱们的君上啊……怎么说呢?”徐正满脸的复杂:“非常人可以视之。”   纪昌没有吭声,所谓的“非常人”,可以是褒义词的赞美,也可以是贬义词的蠢蛋。他比较倾向于刘彦是一个易于冲动的人,对于被这么一个人掳来并效力于麾下,其实是一种非常忐忑的心情。 第38章 交好冉闵?   有三万多的晋人,除却女性不算,可以作为兵源的晋人不会低于两万。   刘彦暂时根本无法武装起两万人,甚至可以说哪怕能武装起来也没有考虑那么干。他建造了二十个作坊,每个作坊要是有足够的材料,每天能够生产出六件兵器或是一套甲胄,想要武装两万人就是半年时间。材料其实也是一个大问题,因为铁矿普通人开采起来代价会很大,可以使用的系统农民又太少。   目前作为士兵的晋人有两千,军民的比例就是在十五比一,这也是现阶段迫不得已的做法。   没有被招募成为兵源的晋人,他们每天都需要进行劳作,大多数人是干一些砍伐木材的活,懂水性的人则是渔猎,至不济就打打猎采集果子。   从不其城俘获回来的近三百余胡人,他们是在晋人士兵和系统士兵的监督下干活,做的就是采集铁矿。   天晓得青岛这个地方本来有没有铁矿,反正刘彦就是发现了铁矿,并且已经开始在开采,总算是不用再过“资源收回”的苦日子。   铁矿是有,但刘彦并不清楚储藏量该是多少,就好像他拿捏不准金矿的储藏量一样。   “嗯?也许是一个主意。”刘彦说道:“但是有可能会被接受?”   场合是在一处高楼,几个管事的人早就知道刘彦习惯登高望远。他们是时隔好些天之后才能与刘彦聚在一块吃饭,还是在这种被海风吹拂的场地吃冷饭。   刚才田朔起了个头,由纪昌补充,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携带重金到襄国去疏通疏通,哪怕是不能完全消除攻击不其城的恶劣形势,怎么也能缓和一下?   刘彦倒是想到一件事情了,似乎那位现在叫石闵以后会改名叫冉闵的人,目前应该是在后赵声名鹊起的阶段?   【也许……是应该派人接触一下。只是该怎么个接触法?】   此前,石虎在昌黎之战中大败,后赵各路军队都弃甲溃逃,只有冉闵带领的一支军队有反击也未遭创伤,由此冉闵威名大显。   后赵攻打晋国的荆州和扬州,几路军马或许多有大胜,可是未有人能像冉闵那么耀眼。赵军是先胜后败,几乎所有人都在长江一役蒙受重大损失,还是只有冉闵几乎全身而退。   几次优良的表现,再有冉闵显示出惊人的统兵才能,令石虎很是喜爱,刘彦却是不知道那些记忆正不正确,只好等待派出人手实际详查。   “君上?”田朔已经唤了数声,等待刘彦总算是有反应,说道:“金子总是会受到欢迎,重金贿赂哪怕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不失是缓和关系的做法。”   其实田朔想说的是,只要肯砸金子,朝堂之上的那些朝臣可能不会帮忙说什么好话,但是绝对不会落井下石。在某些事情上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帮了大忙,很想劝刘彦千万不要舍不得投入。   黄金自然是对刘彦无比重要,一些强力兵种和科技研究都需要用到黄金,但是需要用到黄金去到某些场合“开路”的时候,他哪有可能会吝啬?毕竟想要生产士兵或是科技研究,前提是势力还在。   “那就好,那就好……”田朔大大松了口气:“一边与天王的军队作战,一边修好关系,不是咱们独一家。”   刘彦听得不是那么仔细,问了一下。得到答案,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奇怪。   说白了,羯族人口少,全族几乎是超过八成窝在襄国,地方上是依靠其他种族统治。羯族对地方的控制力是随着石勒的死开始降低,叛乱时有发生,只要不是太嚣张或自立,整个后赵朝廷其实都有些习惯和麻木了。   “啊?”田朔有些傻了:“由小人带人前去???”,他是惊讶于刘彦敢将数十斤的黄金托付,又恐惧去襄国。   “似乎现在也就你能干这样的事情了。”刘彦一脸的鼓励。   田朔立刻指向了一直没吭声的张石,说道:“张管事会比小人合适。”   张石先是一愣,随后很明显地一咬牙,对着刘彦说道:“田管事能够帮助君上处理内政,纪幕僚能够在军略上位君上出谋划策,小人文武皆是不就,愿意为君上行这种三寸口舌之事。”   刘彦注视着张石许久,脸上表情从严肃转为微笑,微笑带着欣慰:“好啊,各司其职,不愁咱们的势力无法壮大。”他对着在场的每一个都是深深地注视了一眼,被扫视过的人不管真假都是露出被夸奖后感动的表情。看完之后,他说:“那便由你去。”   张石很慎重地站起来揖礼:“不敢辜负君上!”   揖礼其实就是一种几乎是弯腰九十度的礼节。这年头还没有夸张到动不动就跪拜的程度,估计也是胡人没搞懂要奴役一个民族就要先打断那个民族膝盖骨?   刘彦后面特地让张石独自说话,其他人倒也是理解,毕竟“君不密失臣”,作为一个首领必要的时候可以表现坦荡,可是到了需要行使机密的时候依然那样可就不妥了。   “石闵?”张石当然知道这个诺大名头了:“君上的意思是,石闵为主要交好对象?”   “是。其他人随意,但是他一定要建立交情!”刘彦无比的严肃:“我心中有数,若是石虎要遣人来攻,不是李农就是这个石闵,后者机率最高。”   张石张大了嘴巴,他很想说“咱们就是个小势力,虽然攻克了不其城也杀了郡守一应人等,但还不需要第一猛将来吧”之类的话,可总要给效忠对象留点面子,只能是唯唯诺诺,内心里却想着除了交好冉闵之外,那些大儒肯定是要大大收买一番。   事情是交代清楚了,但是做起来其实还是需要有许多的准备,比如黄金上面就需要临时加紧开采。连带从不其城抢来的整理一下,最后刘彦给张石准备的是一百斤的黄金,更有数十柄特别加工了剑鞘的战剑。   等待张石出发,刘彦也开始着手攻略柜县的最后步骤。   “君上,小人觉得……”纪昌没敢皱眉,就是真心觉得刘彦莽撞。他讨好地笑着说:“君上再给小人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无法用计获取柜县城池,君上再动用军力?”   已经打探得很清楚了,柜县满打满算也不会有超过八百的战力,那还是全数家族都会参与守城的战力。   “其实没有太大的所谓。”刘彦觉得还是往明白了讲:“我很希望那批招募的士兵可以因为胜利增加胆气,只要最后能带给他们胜利,不讲究怎么获得柜县的控制权。”   纪昌当即就愣了,近一个月来刘彦无不是表露要杀个血流成河的架势,纪昌还以为刘彦根本不屑于用计较温和的方法。   刘彦才不知道纪昌因为自己在不其城的鸡犬不留举动会留下那样的印象,两人又是商议了许久,决定决定以一个月为期,计谋不行,那就只有操家伙来场痛快的。 第39章 这就是谋士?   纪昌开始有得忙了,他是真的很想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同时,他真心发现汉部是一个绝对特别的势力。从首领到部民,无一不是透露着一种诡异。   事实上,纪昌被掳来之后,他一开始就是想活命。后面他看了刘彦对晋人的态度,亦是发现汉部的发展潜力,是真不想这么一个能够善待晋人的势力就那么因为首领的莽撞而消失。   柜县不大,能够称得上家族的不多,西骞家族不是什么大家族,阖族不过四十多号人,有部下近二百余。他们的家主叫西骞柏辽,是一个看上去起码五十岁的老头子,不过却是显得相对健壮。   纪昌来柜县,不拜访许家纯属故意,他就是给许家制造精神压力来的,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达到想要的结果。   “没有问题,只要刘领主没有灭亡,我们家可以为之效力。”西骞柏辽其实没有五十多岁,看着像老头,实际年龄是三十四。他抖动着自己的大胡子:“难得我们族里出现了一个英雄,还是一个有奋搏精神的英雄,绝对配合没二话。”   纪昌一直含笑,他来见西骞柏辽,奉上兵器二十把,上好扎甲一套,几乎没有费太大功夫就争取到了西骞柏辽的支持。却不知道是看在兵器和甲胄的份上,又或者是真认为与刘彦同为匈奴?   刘彦当然不是匈奴人啊!可是汉部自己的人不清楚,也没有人敢去问。外面的人就更没有机会去问,刘彦自己又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不是匈奴人,结果也就是这样了呗。   很现实的事情,刘彦在没有真正壮大起来之前,他根本不会去公证自己的身份,借匈奴人的身份来发展,和喊出恢复汉人的荣光,真的会是不同的遭遇。   “只是……”西骞柏辽收敛了一下笑容,说道:“西骞家人丁稀薄,恐怕是无法效力了。”   “无妨,我主部族武装精锐。”纪昌一副满满的自信,甚至是露出了强者才会有的倨傲:“这点长广郡无人不知。”   西骞柏辽本以为是要在出兵问题上扯皮,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托词,还准备讨价还价,没想是这个结果。他愣了几秒,点头笑着说:“确实!真不知道是哪个大部落的后裔,竟然有那么多的精锐?”   纪昌笑吟吟地看着西骞柏辽才没有回答的欲望,其实他想回答也不知道哇!然后,他站起来作势要告辞。   “等等……”西骞柏辽有些迟疑:“先生且先坐会?”   纪昌当然是推辞,只说还有好几家需要前去拜访和洽谈。   西骞柏辽拍了几下手掌,早先退下的舞姬又出来,说道:“先生再欣赏一会歌舞。”不给拒绝的机会,快步走了。   舞姬并不是多么上等货色,但是能够养舞姬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这也说明胡人开始向汉文化妥协,毕竟此前胡人可没有养舞姬的习惯,是从晋人那里学来。   没有多久,西骞柏辽带着一个年轻一些的青年人过来,径直介绍:“这是我的长子西骞建同。有必要的话,他会带上二十名好手为刘领主效命。”   纪昌与西骞建同见礼,又是一副没怎么重视的模样,听到西骞柏辽会让儿子跟随自己,才算是笑得开朗了一些。   接下来,纪昌又是走访了几个家族,他做出的声势很大,像极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代表刘彦过来笼络或是联系。   许家自然是知道纪昌来了,两叔侄有派人暗中跟窥探,但一时间没有琢磨透刘彦到底是想搞什么。   按照许镇的理解,刘彦可以蠢,但手下总该是会有聪明人,刘彦要做一些明显是会引来恶劣后果的事情,那些聪明人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   许冥却认为,刘彦可以将部落发展起来不会是蠢人,不过是在试探许家的态度。而许家已经明确表态了,那样一来不管刘彦想做什么,许家的利益总不会蒙受损失。   此时此刻的柜县县长却是有那么点心急如焚,仲孙鸿真就是县长的名字,他老早就想卷包袱跑了,只是许冥一再信誓旦旦说刘彦不会对柜县怎么样,带着一种侥幸的心理才留下。   “还说许家没有与刘彦勾结!”仲孙鸿真很是盛怒的模样:“分明就是想拖住我,让老子给宰了!”   羯族啊……被匈奴人带进中原的时候还是奴才,翻身也就是那么几年的事情。他们对治理国家其实并不拿手,要不也不会治理成现在这幅鬼模样。   仲孙鸿真平时只敢几件事,为朝廷收集赋税,交给郡首府,然后就是吃喝拉撒睡。说起来,他算是比较不会搞事的一地主官了。   “什、什……么!?”仲孙鸿真被吓到了:“姓刘的,派人来拜访我!?”   纪昌还真的就是明晃晃地来拜访仲孙鸿真,他是带着那些投靠家族的人过来。   仲孙鸿真的第一个想法是,刘彦已经成功收买了大部分人,明晃晃过来是要搞事,下意识就想要溜。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门口已经出现了一大票人。   “县长安好。”纪昌还是显得比较平和,甚至是脸上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后面的人陆续行礼,就是动作不齐,表情什么的也比较怪异。   “你们……”仲孙鸿真扯着难看的笑容,眼睛在四处乱飘:“是来……做什么的?”,他其实是在心里破骂,守门的是不是全死光了,怎么那么容易被闯进来。   “为送礼而来。”纪昌向左右看了看。   一个看着魁梧的人从肩膀上解下一个长形包裹,解开包裹是一柄没有带鞘的斩铁剑,可是把仲孙鸿真吓得有些够呛。   有拿兵器的,亦是有拿财帛的。两种物件摆在了仲孙鸿真的面前,让他愣神了很久,最后冒出一句:“不杀我?”   纪昌今天笑得比过去的五年都要多,他笑着说:“听闻县长家中老母病重,特地前来送礼。”   “……?”仲孙鸿是有些废材,但不代表不懂好赖,听不出来。那是刘彦派来人,让自己滚蛋。   滚蛋好,真的是滚蛋好,借口对方都给找了,虽然说老母是在柜县,但襄国那边还是有亲戚朋友,总是能够找个借口跑路。   仲孙鸿真跑了,印绶什么的当然是给留下,结果是刘彦拿到了印绶,又听纪昌说柜县随时等候前去接收,他除了哭笑不得就是真心开怀。   【谋士啊!】   是的,谋士啊!难怪军师在战争史上那么被重视,就是他们总能够找到很好的办法,用最轻微的代价来获取想要的结果。   刘彦哭笑不得的是,纪昌说的一些话。   “君上,咱们取得了柜县的控制权,要是有必要还能随时让出去,影响不大。”纪昌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又说:“君上想要练兵,小人也已经尽最大可能孤立了离火部落,可以让君上高枕无忧地练兵。” 第40章 狂喜?狂喜!   纪昌搞不懂刘彦为什么非要占领柜县,更加搞不懂的是之前为什么可以轻易占领又没有。他搞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也没有必要每件事情都问个仔细,只需要刘彦想要柜县,是一种哪怕名义上的占领,那他就尽力办到便是了。   对,纪昌窥探到的情况就是,刘彦无比渴望占领柜县,是哪怕要付出巨大代价都要占领,但是占领的方式很顺便,顺便到哪怕是扶持一个傀儡都行。   没法解释,甚至是根本说不得,刘彦只能是似是而非地讲解一下,其中就有关于拿柜县作为前哨站的理念。   纪昌一听吓了一大跳:“君上要在这个时候扩张?”   真是够了啊!后赵虽然是有些虚弱的迹象,可远远不是一个部落所能够挑战的。纪昌不得不隐晦地打听一下刘彦是不是代表某个国家,又或者是代表哪个大族。   刘彦还是说得比较含糊,他越是这样纪昌就越是有种安心的感觉。   其实纪昌是往其它方向理解了,大概是觉得刘彦背后肯定是有坚强后盾。   刘彦等待纪昌离去却是蹦了起来!   【又一个印绶……】   刘彦是安排部队前去柜县,造成占领的事实,然后快马加鞭去了谷地,将柜县的印绶放进城镇中心。   印绶刚被放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刘彦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到眼睛好像是会凸出来掉到地上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在谷地响起,笑声里充满了狂喜,还有一种怎么听都有点类似于“我已经无敌了”的嚣张韵味。   刘彦是真的狂喜啊!他刚才脑海里面响起了一段提示,说他首次攻占县城保证一个月不丢失的条件,奖励再建造一座城镇中心。下一次的奖励可造城镇中心,是在攻取一郡之地后。   可以不断建造城镇中心?那可真的是值得狂喜,刘彦不免也会有些迷糊,因为按照“帝国时代”的设定,该是到了“城堡时代”才能建造城镇中心才对。   想到“系统”难得发善心提示,说是城镇中心建造之后,人口上限会增加到1000人,刘彦简直就是有一种要昏过去的幸福感,以至于又是一阵“哈哈哈”的狂笑。   确定了!攻占城池,并且是得到印绶交给系统,就会解开一些限制!   刘彦狂喜的同时,内心里还不知道是多么的埋怨“系统”。   【别人的系统不是萝莉就是御姐,反正绝对会是大美人,最后还能实体化成为“亲密”伙伴。到了我这里,系统就是一个闷得问什么都不回答,没有必要绝对不会出声的存在!】   没有理由不狂喜,刘彦就一直担心说城镇中心被摧毁会失去最大的依仗,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在担忧。   下一个城镇中心应该建造在哪?不会有任何的二话,刘彦绝对是会建造在灵山岛!   【之后,应该合理安排系统生物单位,之前为了攻打不其城却是制造过多的系统士兵,接下来应该好好安排!】   没有办法的事情,系统农民真的是超级农民。这么说吧,一个系统农民可以顶至少十个晋人,是在效率和任何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在建造某些东西上。   【坚守一个月?】   刘彦喜悦之后就该细想一下了,比如该怎么将柜县给守下来,然后丢了对柜县的统治权之后,建造出来的城镇中心会不会消失……   “啊?君上要驻防柜县?”纪昌开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刚刚见过面的刘彦怎么会风风火火地过来,一听不免有些愣神:“君上不是大张旗鼓攻打柜县,甚至……我们也没有攻打,不过是县长有事离开,暂时交给我们保卫罢了。”   “……”刘彦一听就明白了,柜县是被他们控制,但方法温和,没有谁去到处囔囔,在天下大乱的中原,一个破落县是不是还处于朝廷的管辖,谁会去闲操心。   刘彦好像是走进了什么误区,以现代人的思维来理解目前的人们,又用错误的思维来理解当前的局势?   “君上,对于离火部落?”纪昌又看到刘彦一脸的严肃,以为是在专注思考什么,等了一小会,才说道:“宜早不宜迟。”   刘彦颔首:“那么,徐正和吕泰的那些兵,什么时候可以拉上战场?”   “小人以为,他们现在就能拉上战场。”纪昌说道:“士卒还是需要在战场培养。再则,有君上的部族武装掠阵,哪怕是有意外,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招募的晋人已经有两千之众,刘彦预计还会再招募一千,采取淘汰制度。   刘彦最近处理了不少人,主要是对一些临阵退缩者。他也不是直接清退,是专门的区分出来,给编成了类似于辅兵的兵种,待遇上开始与那些敢战者有明显区别。   “君上设立淘汰制,战兵与辅兵待遇有差。敢战厚赏,畏死重罚,这是君上的英明。”纪昌也不知道是在拍马屁还是说出内心的想法,一脸的敬服:“治军,重在赏罚分明,如君上者,不多。”   刘彦撇开了脸,他大概是听出了一点意思,纪昌分明就是看那些系统士兵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其实……刘彦真不觉得自己会练兵,他也没有想过用现代训练士兵的方法来训练冷兵器的士兵,因为从一开始套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还是略略知道一些,冷兵器的士兵看的不是战斗技巧,应该是胆气为先,愿意服从上官的军令,要是没有胆气和不服从,武技再厉害又有什么鸟毛用!   两人正谈到一般,一阵吵闹声从远而近,听着像是拓跋秀在闹什么。   说起来,自攻打不其城回来之后,刘彦就没有再怎么搭理拓跋秀。   “滚开!”拓跋秀看似蛮横,被拦住后动了粗。   守在外围的晋人士兵不太拿捏得准刘彦到底是要怎么对待拓跋秀,只是按照职责挡着,却是不敢过于粗鲁。   “你就负责安排针对离火部落的战事。”刘彦说着扭头看向撒泼的拓跋秀,眉头皱了起来。   纪昌其实也是不知道刘彦与拓跋秀是个什么情况,应命之后逃也似得离开,像是不敢粘上一点点首领的私事。   刘彦命人让开,让拓跋秀过来。   “刘彦,你给个话。”拓跋秀过来之后反而是心平气和的模样:“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要关到什么时候。”   拓跋鲜卑?现在他们在塞外的实力不算弱,但刘彦暂时关于拓跋鲜卑的印象是来自于比较模糊的记忆,没有得到相关的情报印证之前,一系列的事情无法做出部署。   刘彦静静地盯着拓跋秀看,比较突然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拓跋秀深呼吸一口气:“给个话!”   风和日丽的天气,似乎是一个登高望远的好日子?刘彦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抬脚往外走。   要不是刘彦今天高兴,任是拓跋秀那种模样,他可不会有什么凝香惜玉念头,绝对会直接让人关起来。   拓跋秀带着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屈辱感默默跟在刘彦身侧,她比较郁闷的是看到刘彦时不时会露出笑容可是很快又收敛,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被……戏弄? 第41章 祸害鲜卑?   调戏个鸟毛线,不说刘彦有没有饥不择食到这个份上,以他的审美观来看,拓跋秀也不是“菜”啊!   “你可以选两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我会放他们离开。”刘彦已经登上了安置地最高的建筑物,是一处类似于塔的建筑,专门用来瞭望远处。他用眼睛环视周遭的环境,一边说:“让他们告诉你的兄长,我希望与他达成一些合作。”   拓跋秀脖子一梗:“笑话,你不过是一个小小部落的首领,我兄长乃是代国的国主,能合作出什么?干脆点,想要勒索什么给个数,拿到东西赶紧将我放了。”   代国?被慕容鲜卑虐了好些年,等慕容鲜卑放纵了才能建立国家的代国?   鲜卑族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古代游牧民族,属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兴起于大兴安岭。为魏晋南北朝对中国影响最大的游牧民族,起源于东胡族,分布在中国北方。秦汉之际,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打败,分为两部。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均以山名作为族名,形成乌桓族和鲜卑族,受匈奴奴役。所以鲜卑族的风俗习惯同乌桓、匈奴相似。   说起来刘彦是真的知道慕容鲜卑,记得这是一个即将崛起的鲜卑大部落,近些年正是慕容鲜卑高速发展的时间段,已经生出了南下的心思。   无论是兵法还是国策上,总是强调远交近攻,刘彦需要在北方有一个朋友,慕容鲜卑太强绝对不合适,拓跋鲜卑却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那么,你值什么?”刘彦心情正好,揶揄道:“要是你的兄长愿意给得丰厚一些,无偿不可啊!”   拓跋秀呼吸一窒,男权社会多少年了,女性在方方面面几乎是得不到重视。她是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的亲妹妹没错,可要说拓跋什翼犍愿意耗费重大代价来赎买,那……还真的是在开玩笑。   “看吧,你都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值钱,说什么大话。”刘彦一脸的笑吟吟:“所以老实点吧,成为我与拓跋什翼犍……是这个名字吧?成为我与他沟通的桥梁。在这么件事情上,你也能获得利益啊!”   拓跋秀长久无语,她是真的在仔细的分析:“如果你的实力够大,合作才有得谈。若只是手下只有一万多的领民,合作恐怕是不可能的。我的兄长建立代国,治下数十万众,能战者超过十万,小小部落怎么谈合作呢?”   一万多领民?刘彦愣了一下,拓跋秀难道看不到那三万多的晋人?他却是不知道一点,中原和北地的晋人并没有被当成人看。   “我能贩售兵器,上好的兵器;我还能贩卖食盐,上好的食盐。”刘彦微微昂起了头:“代国或许能够自行制造兵器,但外部有人肯交易,恐怕你兄长也是乐意居多。兵器再加上食盐,只要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真的有雄心,不会视为不见,哪里会管我实力强大还是弱小。”   拓跋秀或许聪明,可是因为女儿身的关系,接触到的东西有限,于大局观上肯定存在不足。她现在就认为刘彦说得非常有道理,兵器和食盐意味着什么不用多想,刘彦也只是要进行交易,不是要结盟。   “所以吧。”刘彦不再看有些发呆的拓跋秀,重新将视野延伸到远方:“负责联络双方的你,肯定是会从中获取可以想要的东西,至不济可以拿回扣,也算是为自己挣下偌大嫁妆。”   “胡说!”拓跋秀反应了过来,不知道是嘴硬还是真实,说道:“我有自己的牧民,有自己的牧畜,有自己的部下,比你还强!”   刘彦撇了撇嘴,一副说什么都不信的模样。   “我有六万牧民,有牛、羊、马数十万头,有三千部下!”拓跋秀好像是有点炸毛?她再次梗着脖子:“要不然刘虎怎么会想要抓我!?可不是单纯因为我是兄长的妹妹。”   不管是不是真的,对于刘彦来说,拓跋秀强弱关他屁事,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有数十万的牛、马、羊身上。   “你干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拓跋秀没有害怕,更多像是得意:“所以别小瞧我……”   “你真的有那么多的牧畜?”刘彦摸着下巴,说道:“这样的话……你既然是在这里,要不我们先交易吧?兵器和食盐,怎么换取牛、马、羊,你可以找田朔商定。”   这一下轮到拓跋秀撇嘴了,她是真的有那么多的财产,可是财产在塞外。她用着略略鄙视的目光看着刘彦:“赵国边军数量是不多,但不至于会眼睛瞎了,任由塞外部落将牧畜驱赶过来和谁交易。”   很现实的事情,拓跋秀从一开始鄙视的就是,刘彦好像完全无视了后赵,似乎当后赵是空气,哪怕是代国真的想要与刘彦交易,能绕得过后赵吗?   刘彦哪能没有考虑过后赵,他是想要用海路与拓跋鲜卑交易。   不过……刘彦确实是不了实情,代国并没有海边的领土,哪怕海路真的能交易,让拓跋鲜卑怎么把货物弄到海边?   “海路?”拓跋秀近期看的东西不少,是知道刘彦有一支水军,她竟是点了点头:“错怪你了。我们现在与慕容鲜卑的关系和睦,与段氏鲜卑交好。代价合适的话……他们或许会同意过境。然后……你……你该不会也想和他们交易吧?有那么多的兵器和食盐吗?”   刘彦脸上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掩饰起来。这就是不了解局势的缺点了,他之前以为代国有海岸线的,没想是自己想错了。   段氏鲜卑是什么?刘彦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知道这个段氏鲜卑后面不知道怎么搞得,跑去了云南那边建立了一个大理国,就是不知道那个段氏究竟是不是这个段氏鲜卑。   与慕容鲜卑交易?还交易兵器!?刘彦知道慕容鲜卑会南下,还没有找死找到这份上,但是食盐方面却是能够放开了供应。   “我怎么都觉得……你不带什么好心。”拓跋秀死死盯着刘彦:“听闻你是匈奴刘氏,塞北也有许多的匈奴刘氏,是不是知道代国将要与塞北大战,意图离间我们鲜卑?”   天地良心,刘彦根本就不是匈奴人,他更加不知道刘虎要攻击代国,就是想要结一强援,然后有个途经获取牛、马、羊。   后面就是一大堆的闲扯,刘彦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理着,脑海里是一再观察地图,几乎是将能够观察的地方全观察了个遍。   【攻击不其城在路上建造的那些建筑物还在,就是能够看到有红点在周围游荡;柜县……没想到获取柜县的控制权之后,任何一栋建筑都是视野的延伸……】   柜县里面的情况很是复杂,代表自己人的绿点没有多少,大部分是代表中立的白色,有一些代表敌对的红色则是在整个城池分布着。   就在拓跋秀气愤地说个没完,刘彦专注观察情势,田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君上!许家许镇前来求见君上!”田朔是昂着脖子在往上看:“就在辕门处。”   刘彦下意识将地图的视野转到了安置地的出入口,一看眼睛眯了一下,那里有二十来个代表敌对的红点! 第42章 令、牌、节、符   许家之前还是蓝色代表盟友的显示呢,刘彦获取了柜县的控制权,说变就变了。   刘彦不知道系统地图显示颜色到底是怎么区别,但是想一想也明白许家肯定要变脸。他连和拓跋秀招呼都没有打,很直接地抬脚离去。   拓跋秀是看着刘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将目光收回来。她真的不是那么懂刘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行事充满了怪异,似乎也是有点不懂审时度势,更对一些常识有着致命错误的理解。   【这样的人……能活的久吗?】   刘彦的行事确实与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大的不同,毕竟他就是突然“插入”,之前有二十多年的生活习惯怎么会一两年就改变?要不是有自动翻译系统,他说的一些话,估计也没人可以听明白。然而……这就是穿越者的不同之处啊!   许镇是来了,带着二十多人前来。他的态度很恭敬,甚至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恭敬,没有问及刘彦在柜县所做的事情,恭恭敬敬地用着敬语,主要是询问一些后续交易的细节。   关于交易的事情,刘彦其实不用出面,他好赖也是一部首领的对吧?但他亲自接见了许镇,态度上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恳请贵方能够增加兵器的数量。”许镇一脸的请求,又说:“价钱上好说。”   刘彦不着急表态,左右它言了有一小会,大多是在问柜县的变化。   虽说仲孙鸿真跑了,但是柜县表现上看去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刘彦并没有对柜县发出什么行政指令,各家之前该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中间,刘彦让田朔过来,他则是找了个借口离去。   田朔无比的纠结,刘彦没有做任何的暗示,让田朔拿捏不准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许镇。   “许家……该是一种害怕和提防的心态。”纪昌刚才有在现场,他说:“君上寻找许家合作,许家拒绝。他们现在肯定是在担忧君上算账,过来请求增加交易的兵器数量,是在试探。”   刘彦当然看得出来,他其实对许家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是一种恼怒的心态,但不至于说就要拿许家开刀。   “君上,我们要对付离火部落,却是要看许家有没有什么暗地里的动作。”纪昌一脸的严肃谏言道:“若是许家安安分分,君上少许敲打,给个教训便是。若是许家暗中有动作,还请君上立即灭掉许家,最好是鸡犬不留。”   刘彦只是点点头。   “君上,小人看了一下,再有半个月便是雨季。”纪昌见刘彦没拿许家当回事,只以为是刘彦早就心中有盘算。他想了想又说:“君上要攻打离火部落,小人以为再有三天就是出兵之机。”   “三天?”刘彦有些意外:“那些士兵可做好了准备?”   “君上,出征大事,哪有看士兵的呢?”纪昌尽量委婉:“该是由君上庙断。”   “那就三天。”刘彦走了几步停下来:“纪昌啊。”   纪昌叉手为礼,做着等待训示的姿态。   “这场战事由你和吕泰负责,是不是要连许家一块灭了,也由你俩断定。”刘彦算是明白了,牵扯到局势变幻的事情他不拿手,至少是思维没改过来之前必定会有太多的失误。他又开始抬脚迈步:“由吕泰为主将,你为参军。”   纪昌恭敬应“诺!”,下意识看着渐渐离去的刘彦,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很多人都在猜测刘彦背后倒是有什么什么后盾,有的话又会是哪个种族。纪昌短时间观察下来,刘彦不像是一个需要听命于人的人物,从刘彦很多事情上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这一点。   【有自己的部族成员是极为肯定的事情,不然无法解释部族武装怎么能够补充得那么迅速。另外,君上的部族可以自行制作兵器和晾晒食盐,也能猜测部落不会太小。就是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除了极少的部族成员(系统农民)会经常出现,怎么看不到更多?又是为什么部族成员和晋人分开呢?】   还有更难懂的,比如纪昌就奇怪被刘彦收留的晋人不像是照奴隶的待遇,分明就是按照自由平民的待遇来。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比如田朔就没有告诉他关于一些东西放进仓库就会自行消失,不然脑子应该更晕。   田朔怎么就觉得纪昌会是地位上的威胁,打定主意除非是刘彦让纪昌插手,不然田朔绝不会与纪昌沟通民政上的事情,更别说透露一些诡异的秘密了。   “啊?君上命我为主将,负责征讨离火部落事宜?”吕泰张大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先生莫要开玩笑了……”   纪昌很想说是在开玩笑,他还没有琢磨明白一点,刘彦的部落是缺少统军人物到什么地步,竟然任命身为晋人的吕泰为主将。又或者,刘彦这是在试探他们两个人?   “那……节符呢?”吕泰看上去很紧张,他说的节符就是受命时的一种令牌。   “……”纪昌有点愣了,像是猜测刘彦百密一疏那般,呢喃:“对啊,任命军事需要节符,或者是‘纛’,君上没给啊,甚至正式的文书也无……”   纛是古代用毛羽做的舞具或帝王车舆上的饰物,也可以是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到了上古先秦之后,一般就成了胡人主将的必需之物。   吕泰还在诚惶诚恐,没有注意到太多的事情。他现在很感动刘彦的信任,又害怕自己无法担负重任,毕竟是获得一千士兵的指挥权,似乎还是刘彦头次任命主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纪昌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他的表情像是在害怕,又像是纠结,满脑子都在思考什么东西。   “先生?”吕泰发现了纪昌的异常,有些迷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那关于出征的一应辎重,敌军的情报,还请参军多多费心。”   “……”纪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一直到出兵日,纪昌等候的节符和纛都没有出现,他是到了最后的日期才心惊肉跳地向田朔要物资,没想田朔却像是早就准备就绪的样子马上拿出来。他没敢提醒吕泰什么,也有拿吕泰去试探的意思,等待得知吕泰向刘彦复命,没有拿节符和纛也调动了一千士兵,脑子开始有点不好使了。   【是真没有讲究那些东西???】   要是按照现代手法的描述,纪昌是一脸的懵逼了,先是哭笑不得,然后是一脸的严肃加急切。   “嗯???”刘彦见到纪昌一脸严肃的过来,话都还没有开始说就“噗通”跪下,夹着食物伸到嘴边的筷子顿住,诧异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君上!!!”纪昌双膝跪地,腰却摆的直挺直,一脸的痛心疾首:“君上啊!法令不明,诸事无符无节,岂是大有为之作态!?”   “……”刘彦眨了眨眼睛,稍微发愣之后反应过来了,放下筷子快步走过去将纪昌扶起来:“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该法令严明,有令、牌、节、符。”   被扶起来的纪昌一脸的感动,甚至都流下了泪水,让刘彦见了真的是一愣一愣的。 第43章 杀鸡儆猴   出兵了,汉部再一次出兵了!   其实柜县几乎是有能力的家族都在注意刘彦的动态。这也是常理使然,毕竟刘彦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想不引人注意都困难。   “出兵了?”许冥一脸的便秘:“怎么就出兵了呢?”   许镇却是脸色大变:“叔父,我们支援离火部落的一应物资还没有交付吧?”   许冥讶异道:“不是今早就会运去吗?”   许镇瞬间就是脸颊僵硬:“追!赶紧将物资追回来!莫要让刘彦知晓我们支援了离火僚!”   许冥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一些家族做了相关的沟通,无不是暗中支持离火部落。不过,其实这代表不了什么,他们进入中原才多少年,能够在一个地方和平相处来下肯定是存在联系。再则是,他们这些家族都希望离火部落能够与刘彦冲突一下,好看看从中能不能有什么获利。   没得说,许镇只是一脸煞白地与许冥说了几句话,许冥立刻就火急火燎地让许镇赶紧去追运输队。   得知刘彦出兵,柜县一片暗潮汹涌,大多数的家族就真的没有想到刘彦会那么强硬,完全没有按照套路!   什么套路?就是刘彦应该派人前去离火威慑一番,让离火部落选择是臣服还是死硬对抗。   西骞家族得知汉部出兵的时候也是讶异,主要是因为没人来通知他们该缴纳多少出征税,然后家族应该出多好人去充当士兵或劳役。   不止是西骞家族,柜县那些表示服从汉部的家族,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收到指示,他们只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看结果。   刘彦的出兵让太多的人懵了,因为大多数家族觉得汉部想出兵需要有一个过程,离火部落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才会一方面备战,一方面等着汉部过来开条件,其实早就打算条件合适就直接降了。   “什么!?”离火部落的首领离火燎听到消息像是触电一样地蹦了起来:“汉部出兵!?多少?”   来报的人说:“一千四百!四百部族武装,一千奴隶兵。”   “四、四百……部族武装???”离火燎脸色非常的不对劲,又青又白的转换,有些失魂落魄地呢喃:“至于吗?至于嘛!”   真的是要被吓尿了啊!柜县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刘彦是怎么攻打的不其城。汉部打不其城也就是出兵一千一百的力量(前面七百,后面加入四百),四百部族武装先是干翻了三千多,后面又出现四百部族武装,是非常轻易将不其城杀个鸡犬不留。   “赶紧地!”离火燎反应过来就大喊大叫:“集中老幼,让他们备好马匹!其余人全部集合,随我前去找……投降……”,卡了一下,问:“汉部主将是谁?”   “不、不知道哇……”报信的小兵兵被自己的族长给吓到了:“小人立刻去探。”   离火部落就是一个近几年发展起来的杂胡家族,从离火燎敢趁刘彦带兵攻打不其城的时候去偷袭,还是唯一一个真的敢动手,不难看出脑子肯定不是怎么灵光,至少是做事有欠考虑。   吕泰可不知道战争还没有开始打,他们的敌人就已经想要投降了。他现在正骑跨在战马上一脸的严肃。   一千四百人,除了极为少数的一些侦查骑兵,余下皆是步军。   四百部族武装一如往常表现的那般,排着整齐的队列踩踏一致的步伐,看着横横竖竖无比工整的队形,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出绝对是精锐。   整数一千的晋人士兵,他们很努力地想要学部族武装也排列整齐地踏步行军,可他们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模仿,反而是因为刻意要模仿时不时队列会混乱一下。   “将主。”纪昌也是骑着战马,他用马鞭指着军队:“接近离火部落的城寨三里内时,需要停下来整顿一下队形。”   吕泰颔首道:“参军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君上要的是杀鸡儆猴。”纪昌深怕吕泰无法领会,强调道:“因此不管将主看见的离火部落是什么反应,哪怕是跪地请降,也请将主立刻下令进攻!”   吕泰还是点头。在出发前,刘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吕泰多听取纪昌的建议。那么按照吕泰的理解,就是纪昌有从刘彦那里获得了命令。   “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我们这次的成败,顺利程度,将会决定部族接下来的生存环境。”纪昌也算是操碎了心:“是不是能够轻易获胜……”,说到一半眼角一跳,看着前方:“他们还是选择出来投降啊……”   吕泰也看到了前方的情况,那是接近一百人正在接近,为了表现出某种诚意许多人是牵马前行,队伍后面似乎还赶着不少装满的马车?   突然出现的一幕令比较多的人都是纳闷,几乎全部都是看向了吕泰。   “将主。”纪昌深呼吸一口气:“进攻吧。”   吕泰亦是深呼吸一口气,大吼:“前队,推进!”   将近三百个晋人士兵听到了吼声,他们的表现比较迟钝,反应也是不一,还是在队中的各级军官重复军令,才算是呐喊推进。   “摆布左右两翼!”什么都靠吼的年代,吕泰的嗓门需要足够大:“两翼推进!”   又是一串军令的重复声,两翼的七百人开始加速,现场只留下四百部族武装。   是的,离火燎带着人来投降了,他尽最大的诚意,带来了族中大半的青壮,装载着一些物资……许多物资还是近期一些家族送来,现在被拿出来犒军。   “稳着点,注意点对面,别露出什么敌意。”离火燎时不时会呼喝上几句,然后看向汉部的方向:“准备好的旗帜随时准备举起来。”   什么旗帜?是一种杏黄旗。   可能需要啰嗦几句,一直到两宋时期,投降或代表没有敌意举的就是杏黄旗,可不是白旗。《水浒传》中的宋江立起了杏黄色的“替天行道”大旗,表达的就是渴望能够被朝廷招安。一直是需要到两宋崩溃,文明支离破碎,白旗才成为代表投降的用物。   离火燎看到汉部的军队推进了,脸色大变喊:“举、举、举……”,这边的旗帜是举了,可是汉部在推进的部队不但没有停下或是放缓速度,好像喊杀声更大,怎么推进的速度也在加快?他心里不断破骂,嘴上却毫不犹豫地吼:“跑,全部跑,让家人也赶紧逃!”   莽撞的人不代表傻,只是很多时候容易做错事情。有些时候事情错了有机会改,很多时候却是错了就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离火燎很利索地翻身上马,他拼命地拍打马屁股加速,脸上却是一脸的死灰:“怎么会怎么样呢?汉部不按照套路来啊!这是……要杀鸡儆猴?”   周边正在暗中窥探的各方势力,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汉部根本就没有与离火部落有任何的接洽,直接就发动进攻了啊!   “唔?”纪昌听到斥候回报,皱眉了:“发现许家在追回一支运输队伍?”   斥候恭敬回禀:“是的,参军。地点离这里不足两里。”   吕泰正在关注前方,离火部落不战而溃,出击的晋人士兵彻底的兴奋。他需要关注离火部落是真的溃退,又或者是要使计策什么的。   许家去追运输队的当然是许镇,纪昌知道这个消息立刻建议吕泰分兵前去围堵,可是下一个瞬间又有斥候来报,说是许镇带着运输队又重新前进,还是向着自己这一边前来。   “有点意思啊!”纪昌带着深沉笑容:“是要借机发难,还是……”   吕泰已经确定离火部落是真的溃逃,却是没有注意到其它事情,点了一百部族武装,拍马亲自带队进攻。 第44章 纪昌的狠   此刻,周遭向着吕泰所率部队前去的武装不算少。   若是以鸟瞰的视觉俯视,方圆十余里内十数人或是数十人的小股武装,认真的数一数绝对不会少于二十队,那么就是差不多一应家族都有派人到来。另有两股看着上百人的队伍亦是在靠近,稍微猜测既能猜出属于谁,柜县就那么几个能够拿出近百武装的家族。   纪昌知道“风俗”,刘彦没提,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风俗?既是某个家族或是部落归附谁,他们归附的对象在出征的时候,能够向那些归附的家族收取出征税,亦是会进行抽丁。   刘彦为什么没提?因为他不知道呀!   纪昌却是将这一次视作试探柜县个家族态度的良机,因为刘彦明摆着就是要攻占长广全郡,现在不是大动干戈的好时机,但是对于一些不服从或者有敌意的家族,他认为及早除掉免得留下成为祸害。   离火燎骑马跑得快,他带着一些同样骑跨战马的人跑了,丢下了数十个手足无措的族人,亦是丢下了近二十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   吕泰只记住了一句话,此战为的是杀鸡儆猴,那么就是逮住人就是杀,哪管是不是跪地请降。   初次出战的晋人士兵,他们见到敌人跪地请降,内心里仅有的担忧早就抛开了,接到诛杀的命令,略略一犹豫也就挥动了兵器。   杀胡啊,是杀胡啊!知道这对晋人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多少年来所渴望做而又不敢做……敢做又没能力办到的事情啊!   现在,他们被一个强大的部族收留。这个部族看着非常强,至少很多晋人觉得很强。然后,他们可以披着一层强大部族的“外衣”,对着胡人举起兵刃,让胡人看到扭身就逃,逃不过就跪地请降。多少人眼睛看着,脑中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天呢,天呢,视我们连野兽都不如的胡人跪地乞降了!】   不是做梦啊!?这样的滋味是多么地甘美,简直就是在梦中都无法办到,偏偏事实发生在了眼前!   “杀!”李匡用尽全身的力气捅出了长枪,枪头从目标的身体上刺穿,带着一朵朵的血花,他狰狞咆哮“杀!杀!”,将枪头从尸体拔出来,向着下一个杂胡扑去。   与胡人有血海深仇的晋人多了去了,渴望杀胡人的晋人亦是多到没法数,真正到了能杀的时候,许多人却是会踟躇。   有了第一个敢于动手的,其他人有了榜样就彻底红了眼,胆子大的就是狰狞扑上去一阵兵刃加身,胆子小的闭闭眼也就挥出了兵器。   接近三十余个跪地请降的杂胡,他们没有多久就全成了破碎的尸体,那是多数晋人士兵初次杀人,敢于挥出第一次兵刃,接下来就是发疯似得折腾得自己筋疲力尽。   纪昌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新兵上阵不懂得珍惜体力,也就是这样才会让新招募的部队出来打这种程度的战事。简单,能见血,还是以多打少,真的很难得才能可以找到这种优良的练兵机会。   吕泰带人干掉一批,换了批手下开始往离火部落的营地而去。   周遭的武装已经有进入纪昌视野,他们一出现的时候立刻放慢了速度,游弋在外围不敢轻易靠近,哪怕是有靠近也是一两人单独过来。   “寇司家?”   “苏乐家?”   “汝鄢家?”   乱七八糟的姓氏非常多,纪昌接受拜见的时候是一脸的傲气,充分表现出强者该有的强势。   其实那样就对了,面对胡人,特别是面对杂胡,谦逊和谦恭根本换不来尊重,对待他们就应该横一些,逮住机会往死里整,但又不给整死。   纪昌好歹是为羯族郡守效力过的幕僚,他太清楚杂胡是什么德行了。他也在等,他们带来的部队已经只剩下两百部族武装留下,其余都是被吕泰带去攻打离火部落的城寨。   两百个部族武装列队静静地站立,没有人坑声,没有人眼睛乱飘,就是那么像是一根柱子似得挺在那里。他们是纪昌的胆量来源,亦是藐视前来问候杂胡的底蕴。   看看那些凑过来的胡人,他们根本就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几乎是能不引起注意就绝对会安安静静待着。然后,偷偷摸摸地瞅两百列成方阵的汉部部族武装,瞧那眼神,羡慕之中带着恐惧,恐惧之中似乎还有点崇拜?纪昌怎么就觉得心里很是爽快呢!   “参军!”   “说!”   外围伺候来报,说是许家的许镇带着辎重过来犒军。   纪昌“呵呵”一笑,不无觉得许镇有些小聪明,却是让许镇单身一人过来。他想:“若是许镇敢一人过来,定是要灭掉许家。这种家族有人才,越有能耐就越是个威胁;若是不敢前来,恰好攻下离火部落的城寨,有了现成的借口,可以挥军去灭掉许家!”   许家啊,柜县第一大家族,刘彦屡次邀请被拒绝,纪昌坚持认为不炮制一下难以压服柜县其余家族。   另一边的许镇踟躇了,局势的发展真的是充满了诡异,认为汉部不会寻死出兵,偏偏刘彦就出兵了。许家真心是觉得刘彦太过……找死?偏偏许家现在骑虎难下了!   天大的实话,刘彦找不找死,那是需要后赵朝廷反应过来之后。许家是在柜县,就在刘彦的兵锋旁边,要是许家一个应对失误,灭族就在眼前!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天气也不是那么热,许镇不但是满头大汗,甚至是背后的衣裳都像是从水里捞的那般湿透。他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然后双腿似乎也有些飘,愣愣地看着远方人多但是安静的场面,眼睛因为涩到了汗水有些刺痛。   纪昌在默算:“再有六十个呼吸,他若是不过来,我便下令士兵过去斩杀,然后……伺机挥军许家!”   二百部族武装用来灭许家绝对是够了!纪昌就是敢这么有恃无恐!他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刘彦对待胡人就是一种暴虐的情绪,就是好像刻意忍耐?   纪昌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刘彦是哪族,不过没关系啊,他是儒生,还真的就信了“蛮夷入华夏则华夏之”的理念。只要刘彦肯善待晋人,他觉得效力能够得到安全,甚至是得到安全之外的回报,就肯下死力谋划!   许镇一直在咬牙,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做出的反应将会关乎到许家的阖族生死存亡,不敢轻易做出抉择。   纪昌没搭理那些在奉承的各家族代表或是族长,他已经数到了第五十一,再有九个呼吸就该招呼部族武装杀上去,干掉包括许镇在内的许家人,然后大概是最迟明天就能挥军,干净利索地灭掉所谓的柜县第一大家族。   那个时候不管其他家族是什么心态,纪昌都会建议刘彦一个一个的灭,敢于有意见就灭!在柜县这块地皮上,他们有这样的实力! 第45章 来生当个汉人吧   尽管离得有些远,可是许镇能够从纪昌偶尔飘过来的眼神中感到满满的恶意。他已经耽搁了有一小会,差不多是在纪昌默念到“五十八息”的时候总算是有了动作。   纪昌还真的就是对许家有着满满的恶意,他不知道刘彦到底是怎么想的,许家从汉部获得的好处不算少,刘彦想要找代理人控制柜县第一个也是选择许家,但许家很是不知好歹。刘彦笼络许家不成的消息绝对是已经暴露出去,按照纪昌最直接的看法,汉部不处理许家,怎么震慑其他家族?   又有斥候来报,说是另外一股近百人的队伍是西骞家与另外两家的家族武装。   差不多是斥候前脚到没有多久,西骞柏辽就领着另外两个中年人过来。他们三人乘马接近五十米左右就下马,牵着缰绳缓缓靠近,远远地西骞柏辽就在大呼:“先生,我们来得迟了。”什么恕罪之类的。   许镇也动起来了,他没有带武士,是带着马车夫和马车靠近,远远地边走边擦汗,脸上表情在僵硬和讨好中不断地变换。   此前的气氛其实是有些压抑,纪昌没有掩饰自己对许家的恶意,那些小家族的人闷声就等着接下来会上演什么戏码。被西骞柏辽带着另外两个家族的族长过来,一声吆喝让沉闷的气氛稍微化解了些。   “先生,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主上的征召,这不……”西骞柏辽指着不远处的近百武士,又说:“后面还跟着十五车粮秣,来为主上效劳。”   征和召需要分开来读,征是征税,召是召集武士。要是从上古先秦的理解方式,刘彦现在成为了众多家族的大领主,包括西骞柏辽在内的许多家族则是成了小领主。在大领主将要征战的时候,小领主还真的是需要交纳征税和出人效命。   纪昌对刘彦扶持起来的代理人还是需要有一些表面上的尊敬,寒暄了几句,渐渐安静下来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许镇等徐家人。   “呵呵,先生呐,许家……呵呵,听说天还没亮……”西骞柏辽故意用着怪异的腔调,嘲讽似得说:“天没亮就有大量马车出了城寨,向着离火燎的部落而来啊!”   纪昌对于西骞柏辽的上眼药只是笑着对应,他内心里其实是在蹙眉,许镇不是一个人过来,然后也没有带武士过来,与他之前下定的决心似乎有些不搭边。   古人讲迷信,一旦内心决定了某件事情,按照所想发展,哪怕是错的也会只杀不放过,但是与设想不符就会选择放弃。   【也罢,且听听许家侄子是怎么说。】   西骞柏辽肯定是要给许家上眼药,刘彦最先找的就是许家,这一点柜县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清楚。许家不灭,西骞家随时可能会有反复,真的是于心不安呐!   胡人不讲究以德报怨,包括西骞柏辽在内的一些胡人,他们都在等着瞧许家的好戏,要是刘彦被羞辱还无动于衷,他们就该好好想想是不是也该不拿刘彦当回事了。毕竟啊,现在就是一个人善被欺的年代啊!   许镇离得近了就是一个揖礼,踩着小碎步过来,然后又是一个揖礼深深地对着纪昌敬下去:“许家特来为吕将主与纪参军以壮声势。”   一阵“哈哈哈”的笑声从西骞柏辽嘴中发出,然后是他带来的另外两个家族的族长,连点一些围观的胡人亦是发出嗤笑。   纪昌板着脸:“却不知道,是给离火家壮声势,还是我主?”   这里其实是能够看到离火部落,远远看去那边已经是冒出大量的黑烟,怎么看都像是吕泰已经率军攻入城寨。   离火部落的人口并不多,听闻他们的城寨是从一个被灭的晋人家族那里豪夺,之前就被攻破,然后离火部落仅仅是对破坏掉的坞堡简单地修缮。   胡人对于修城不拿手,对建立坞堡就更不拿手了,纪昌在出兵前有针对性地派人进行侦查,哪里的部位最脆弱,可能比住在里面的离火部落那些人更清楚。   许镇喉咙被卡住,憋了一句:“时势无常,却是许家错了,还请贵主释怀。日后,许家必当以刘君主马首是瞻!”   君主???纪昌眼睛一瞬间睁大,然后又眯了起来。   君主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许镇或许是为了尊重,但周边人多嘴杂,不排除有威胁的意思。   纪昌就往许镇是在威胁的方向想,却是一时间也笑了。   【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到目前这种局势,竟然还不服软,那是自己取死!】   “先生,许家与主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西骞柏辽有那么点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如就处理了?”   许镇扭头看向了西骞柏辽,许家在柜县长久的老大风范作祟,是知道在这种场合应该忍耐,却实在是忍不住之前对许家像条狗一般只敢吐着舌头讨好的西骞柏辽,现在竟然敢说出要灭许家阖族的话来,下意识就恶狠狠地一眼瞪过去。   西骞柏辽被瞪得一愣,说实话也是一种习惯就要退让,耳朵里却听纪昌说了一句话,表情瞬间无比精彩。   纪昌已经一再权衡过了,许家要处理,必须要杀鸡儆猴,不然压不住柜县的其他家族。他再一次权衡,又想过刘彦没有反对的意思,终于是就说:“我主是有需要你们效劳的地方。”他抬手指向许镇:“杀掉他……”抬起的手又指向另外一些许家人:“和他们。之后,挥兵攻打许家,缴获你们可以获得三成。”   许镇一瞬间张大了嘴巴,他真的是愣了,脑袋好像是炸了一般:“怎么可能!?他们到底是不是文明人啊?怎么做事不按照套路的啊!”   西骞柏辽等一些人,他们也是听得愣住,等待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哇嘎嘎!”的怪笑,一些反应快的,又一直想要找机会讨好汉部没找到机会的,一个人率先操家伙动手,然后是一大片的人跟上。   “等等!等等!许家愿意为刘领主效劳了!”许镇几乎是扯着嗓子狂吼:“先别杀我,别杀我!带我前去见刘领主,他会接受许家的投靠,会接受的!如若不接受,到时候再杀我也不迟!”   纪昌不再吭声,就是用着嘲讽的神色看表情扭曲了的许镇。   许家汉化太严重了啊,行事准则是还留下一些胡人的套路,但是思维已经太趋于晋人。要是汉家天子当道,又或者是非石虎当家,许家再经过数十年肯定是会发达,可谁让许家碰上了这么个年头,刘彦的起家之地也是在附近呢?   要是纪昌吭声或是有什么暗示,扑上去的胡人还真不会杀许镇,但纪昌没有任何的表态,让许镇在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中被西骞柏辽一狼牙棒猛击脑壳。   被击打出去滚了几圈,许镇却是眼珠子爆了一颗,另一颗眼珠子满满都是莫名的不解,就像是根本想不明白局势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46章 鹰犬走狗   不应该啊!真的不应该啊!   许镇哪怕是到死都是一种不理解的心态,许家对刘彦有用处,哪怕是不再作为头号代言人,但是留下来的好处是大于坏处。   笼络许家可是展示怀柔的一面,使得柜县其他家族安心,使得柜县安定,还能够给西骞家一种危机感,迫使西骞家为了坐稳头号代理人的位置尽心尽力为汉部做事。   所以啊,说许镇汉化太严重了绝对没有错,至少思维上的汉化应十足,却忘记胡人哪有什么怀柔,对于无法掌握或者敌对的人或家族,第一个念头就是消灭。   纪昌或许有不足外人道的地方,他期望的汉部是一个晋人独大的势力,胡人势力可以有,但是绝对不能够做大。他希望的汉部,是一个能够为晋人提供安全的势力,可以遮风挡雨。那样一来,刘彦还是重用晋人,不用去搭理什么胡人了吧!   现场开始了厮杀,许镇一死,许家其余人先是错愕,然后该逃的逃,一些则是跳起来发狂反击,但是在众多家族的武装合力搏杀下,很快没有逃掉的许家人就被杀光。   “对于这种不识时务的蠢货,就是该有这样的下场。”西骞柏辽很高兴,除去了许家,西骞家作为汉部的头号附属家族才能安心,他说:“先生,现在发兵攻打许家?”   纪昌颔首:“就如西骞家主所言,发兵攻打许家。”他环视另外那些家族的人,说道:“攻克许家,所获你们可以取得三成。有大功者,我会特别禀告我主,给予额外的赏赐。”   一个长得粗犷的杂胡越众而出:“先生,不要缴获,要兵器行不行?”   纪昌看向了说话的人,没有记错是一个叫申能朗羊和库的部落首领?名字很奇怪,一点都不符合汉家的审美。   “缴获该取。”纪昌笑了几声:“想获得兵器,拿许家嫡系成员的头颅来换!”   申能朗羊和库“嘎嘎”笑了几声,招呼自己的武士去了。   在场的胡人家族都是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们早对许家能够与汉部交易兵器感到羡慕和嫉妒。要知道这么个年头,金银财宝绝对没有兵器来得重要,要是能够有渠道获得兵器,估计只有傻子才会不珍惜。他们一听许家嫡系的人头可以换兵器,无不是一个个异常兴奋,赶紧招呼自己的人向着许家进发。   “这……”西骞柏辽看着招呼都没有打,一个个带着自己部众就走的家族,对着纪昌皱眉道:“先生,攻打许家还需要一个主事者吧?”   纪昌点了点头:“所以,我会带着部族武装前去。”   西骞柏辽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汉部是想要让诸多家族与许家火拼,好降低所有家族的实力,便于未来控制。正是因为这样想,他才没有火急火燎地带人离开。他就是想要接过指挥权,有了主导权可以降低自己家族的损失,一些交好的家族亦是能够卖面子,还能在这一次攻打许家中坐实汉部第一走狗的身份,没想……   “到了地头,西骞家主还应当用心才是。”纪昌看到西骞柏辽脸色不是那么对劲,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主的部族武装可以暂时听从你的调度。”   “啊?这!”西骞柏辽从失望中又获得希望,一听还能指挥部族武装,虽说不敢当真,可是露出了大喜的表情:“没得说,主上是我族英雄,柏辽一定效死力!”   如此这般,大队就想着许家而去。   另外一边,吕泰确实是已经带人杀进了离火部落的城寨。他现在很是佩服纪昌,因为纪昌一开始的谋算都在一一实现,离火家一开始就做好了举族搬迁的准备,被他们在预料的位置堵住去路,一阵拼杀之余,事情进展非常顺利。   这一场战事,部族武装大部分时间是作为看客,负责拼杀的是晋人士兵。这些晋人士兵从一开始的犹豫,到后面觉得杀胡还挺容易的,变得雀雀欲试,慢慢开始有点像是士兵了。   其实离火部落真的不强大,能战者不到近百,去请降的时候死了三十来人。后面,又是一心逃跑,本来应该有的十分战力,到了他们拼死反抗时发挥根本不足战前的三成。   李匡已经杀掉了三人,他将杀掉的敌人脑袋阁下绑在裤腰带,奔跑厮杀的时候腰间三颗血淋淋的首级就是那么晃啊晃。   不止是李匡,许多有斩获的晋人士兵,他们也是将杀掉的对象脑袋割下绑在腰间,以至于浑身血迹又是腰悬头颅,看去十分恐怖。   杀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没杀之前心怀恐惧和迟疑,杀了第一个只要心理能够承受住压力,杀人就是一件刀子一挥的事情。   将斩杀的敌人脑袋砍下,带着血腥味绑在腰间,那是出征不其城的那批士兵带头,似乎有谁,好像是阿三还是叫什么还得到刘彦的夸张,就这样成了汉部士兵的风俗。   离火部落阖族也没有多少人,被逮住一个就是被杀掉一个,找不到人杀的晋人士兵开始撞开所有建筑物,里面有什么能抢的就是装上。   杀进了城寨,里面不止是有胡人,他们亦是发现了被关起来的近三百晋人,吕泰自然是进行解救。   “杀死离火燎了!”   “敌酋已死!”   “胜了!”   欢呼声开始了,七百晋人士兵加两百部族武装,进攻一个不过是两百来人的部落。这个部落连老弱妇孺能拿家伙的算上也才近百能拼命的,其实算不得是什么大胜,但他们就是欢呼,就是高兴。   看着一个个脸上笑着喜悦笑容的袍泽,吕泰心中非常甘美,他没有比这幅样子看起来更好的画面了,是自己的同胞有了拿起武器的自信,有了敢于拼杀的勇气。   【其实我们不弱的,缺少的就是一个肯率领我们,肯带我们走向强盛的首领!】   吕泰是信了刘彦的话,刘彦一再自称自己是汉人,行事作为也真的有强汉的韵味。   汉人?且不管到底是什么血统,做汉人总是比做晋人好,目前晋人已经成为软弱和懦夫的代名词,充满了各种的屈辱。吕泰深深就觉得成为汉人非常不错。如果是强汉的那个汉,不是匈奴的那个汉就更好了。   一天之内,两场战事,真正开打是从邻近中午时分开始,到了午夜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吕泰按照刘彦的命令将离火部落被杀了个鸡犬不留,收集了缴获的物资赶去接应纪昌,到了地头却发现纪昌带着两百部族武装在看戏,那些柜县的各家族已经杀进了许家,各种杀戮和残忍时刻上演。   “看到了吧?”   “……”   “君上有句话说得比较对,胡人与野兽无异,只可利用不能信任。”   “我们何等的幸运,遇到了一个愿意重用和信任我们的主上。”   两人说着相视而笑。   是啊,对他们来说,真的是无比的幸运啊…… 第47章 万世根基   从始至终,刘彦一直都在观察出征事宜,就是只能瞧出一个大略,毕竟脑海中的地图也就只显示地形和红、白、绿、蓝的几种甄别,可不像看电影似得,能够画面和声音都能显示真切。   比较有意思的情况是,吕泰和纪昌在攻击离火部落期间,绿点周边是有代表中立的白色和代表盟友的蓝色,但绝对是红色的标点比较多。攻击离火部落之后,地图显示的各种色彩一直在发生变化,一些中立的白色变成了蓝色的盟友标记。   让刘彦觉得比较奇怪的是,纪昌或者吕泰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一支蓝色的队伍一刹那变成了绿色,之后更多的红色变成了白色,白色中的一部分转为蓝色。   能从颜色上区分敌我绝对是吕哲的幸运,毕竟想看出一个人是忠是奸,真真就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所以嘛,才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这句谚语。刘彦的幸运是,这么错综复杂的环境中,至少清楚别人对他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   【唔,也只能是借鉴。看那些变化,简直就是说变就变,现在是自己人,不代表永远都是自己人。敌人亦是可以变成朋友,朋友却能瞬间变成敌人。】   许家就是从红色变成了白色,又从白色变成蓝色,最后却是成了红色。   自从纪昌询问是不是要对许家动手,刘彦就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朋友,因为刘彦给纪昌的态度比计较直接,认为需要干掉就千万不要手软。争霸路途啊……就是这个样子,哪有什么恒久的盟友,谁是挡路石只能是一脚踹开。   直说了吧,刘彦对待任何异族的态度就是,愿意合作可以愉快相处,但不排除随时翻脸的选项。然后,异族想要融入汉部也不是不行,但总是需要有选择的甄别,比如汉化程度和贡献。   【咱好歹是有金手指的人,不说吊打全世界,此生光复中华大地总是有望的吧?所以该有的矜持,还是需要的吧!】   刘彦现在正在做什么?他来到了灵山岛,到处游荡着在视察哪里适合建造城镇中心,一圈的晃悠下来,发觉这个到处都是岩石的地方,想要找个隐秘一点的位置还真的是有点困难。   灵山岛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一般某个地方名字中带有“山”字,那就绝对是多山地带。   灵山岛要是从高空鸟瞰,就是一个像极了葫芦的岛屿。它有多少面积,刘彦暂时还不清楚,他一圈的逛下来,只有向西的那一部分是有大面积的平地,东侧则是全部的岩礁,“葫芦”顶端狭隘,岛的中心部位则大多是石山,只有很少的一些类似于谷地的所在,但土质真的是有够差劲。   这么一个岛,容纳两万人就显得非常拥挤,对于用水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刘彦出征不其城回来之后,岛上的人大部分是再一次被送回了安置地,只留下不到千余人。   要认真的说起来,灵山岛周边还真的是海产丰富,特别是靠近渤海的东面,那里的渔场还真的是有够多。每日光是从那边进项的食物单位,就让刘彦看了笑得眼睛都能眯起来。   渔猎啊,对刘彦还是非常重要的,只是对季节有着太严格的限制,毕竟海鱼基本都是会跟着洋流在移动,可不是什么季节都是待在同一个地方,这就形成了一种自然的繁衍。另外,什么季节的鱼最大最好捕,其实也是跟季节有关。   “领主一个人整个岛转悠好久了。”   “啊?是、是啊。”   刘彦自觉武力值有保障,压根就没有带护卫。他的穿着其实也就那个样子,条件有限绝对华丽不到哪去。   普普通通的穿着,一副闲汉模样的到处逛,正在干活的晋人一开始还有些约束,后面瞧出不是在监督干活,胆子大的开始能嘴碎几句。   要说起来,晋人对收留他们的刘彦感情上还是挺复杂的。是从忐忑地觉得会不会被当成牲口,到待遇还不错带着恍惚的错愕之心,自觉被善待之后心想是努力干活回报。   再后面,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当成奴隶,要说起来绝对是忧虑更多一些,毕竟太长久连野兽都不如的生活下来,谁还相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好事?   而似乎……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啊!?至少他们没有被虐待,有战事了也没有被拉出去,用身体和性命消耗敌军的体力。   “我现在还记得啊……”小四舔了舔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那天让排队上船的画面。”   “是啊,好多人都被吓得半死,以为是要运到海上淹死。”赵三一脸的荒谬:“那个时候我就说了,想淹死我们,哪里不是淹,非得用船运?”   当然,他们都不会说一点,那就是哪怕怀疑要被淹死了,似乎也都是一副认命的模样,反正没有见到谁反抗。   “听说是要弄什么户籍?以后我们算是灵山岛的居民?这里其实蛮好的,不会有胡人过来。”小四一脸热切的期盼:“听田管事讲,卖力干活可是会成被选入汉籍?”   “咱们还需要卖力干活,听说成了士卒的那些人,却是立刻就能加入汉籍。”赵四怎么看都是一表情的后悔:“当初选拔士卒,我怎么就没把吃奶的劲头给使出来呢?”   田朔啊?他刚上岛,打听到刘彦所在的位置,屁颠屁颠寻了过去。现在,他就跟在刘彦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呢。   “这么说的话,第一批汉籍不过超过一千五百?”刘彦已经刻意在留长头发,海风吹来了腥味,也将他的发梢吹得一直弄到眼睛:“数量……有点少了。”   “君上啊,那可是汉籍啊,是汉籍!”田朔解释:“物以稀为贵,有一千五百的数目,是考虑到划给战兵一些需要的甜头。平民却是不能让太轻易加入汉籍,有所劳有所得,付出了努力和汗水得到,才显得弥足珍贵。”   刘彦笑着看田朔,他从那一些话中听出了等级的味道。   加入汉籍,等于是刘彦的族人,有什么好待遇也是优先倾向于这一批人。按照晋人的理解,那就和刘彦是亲近的人了。   有了第一阶位的等级,那么当然是会有下一阶位,要说起来晋人对设定等级可是很有心得,特别是他们之中的一些儒生,不懂得阶级地位就不会有什么成就,毕竟这就是一个先讲出身,才讲才华的年代。   阶级很重要吗?当然重要!只要文明存在,阶级必然是会存在,没有阶级哪来的拼搏动力,该是全文明好吃懒做等死才对。   族人,是族人,不懂什么是族人,看看那些胡人就明白了。石勒从奴隶翻身成为国家统治者,羯族直接从奴隶就成了最为尊贵的国族。胡人成了中原霸主,一些与羯族走得近的种族就成了第二等级的胡人,哪怕是杂胡也成了比晋人更加高级的存在。   “弄详细些,该有什么待遇,就该有什么责任。得到和付出要对等!”刘彦对于有这个制度还是比较认可:“但是记住一点,有升就该有降。”   田朔恭敬叉手行礼。他这么一个在九品中正制体系里面玩耍了那么久的人,后面又经历了胡人当权的环境,什么套路没有见过?自然是清楚有赏就该有罚,要不就该像僵硬的晋朝廷一样,有才华的人得不到施展空间,一群猪一样的人物却能依靠血统醉生梦死。   刘彦继续溜达起来,他都已经是溜达第三遍了,真心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建造城镇中心的地方…… 第48章 谁都不蠢   刘彦是没有发现啊,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当跟屁虫的田朔,眼睛里面满满都是泪水。   “太好了……”田朔是给激动的:“万世根基啊!赏罚分明,有才得以施展,无能便要退位,这是要强盛的制度啊!”   看似挺简单的,但制度还真的就是决定了一个势力的格局,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势力是不是能够走向强大。   万丈高楼平地起,想要起高楼就要有牢固的地基,田朔有激动得掉眼泪的理由,因为该是道理其实统治者身边绝对会有人建议,可统治者能不能接受,接受之后统治者会不会执行,执行力度是什么样,那可真的就是一件很没有谱的事情了。   【呀!如果制度被执行,作为提议者的我,必定要恩惠无数人,不敢比肩陈群,但……要是君上发展到可以建国,那我岂不是该名留青史?】   功利心重的文人都有一个相同的毛病,当官了就追求财又追求名,为了财可以出卖国家,为了名利却能连自己的父母妻儿全部都给卖掉……无外如是!   一想到有可能会名留青史,田朔了然一身没有父母妻儿好卖,暂时好像也没有成家的机会?他只能卯足了劲,浑身都是力量,想要为刘彦肝脑涂地。   两天后,吕泰和纪昌带着部队凯旋了。   跟随凯旋部队回来的一些人,他们是各个家族的族长,都是带着厚礼过来,为的就是表现臣服。   刘彦只是接见了有限的几个家族族长。他这样做完全符合时代的特性,区分出少数,蔑视大多数,既是让多数觉得合情合理,又让少数觉得荣幸。   “尊敬的主上。”西骞柏辽一脸的谄谀:“我带来了牛羊两千头,美貌女子二十,‘金’五百斤,为恭贺我主。”   “金”其实是铜,可不是黄金。事实上一直到隋唐,多少“金”什么的还真的就是铜,黄金的话该是称呼全名。   胡人南下中原,金钱的概念得到普及,可是因为他们的肆虐,铜钱成了稀罕物。作为统治阶层的胡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制作铜钱,吃的就是晋国朝廷留下的老本。   另外的寇司家和苏乐家,他们也是恭敬地奉上了礼单。   礼单耶?好高级的东西!其实也是胡人和晋人学的,要不就是嘴巴喊一喊送什么。   刘彦不需要对他们多么和蔼,不过是一些走狗罢了,给个笑脸已经是恩惠,要真的是和蔼相待,信不信等西骞、寇司、苏乐三家回去,就该是合谋造反?   为什么?非常简单的道理啊!上位者对附属家族来个无缘无故的和蔼,不是图谋家业,就是动刀子前的假惺惺迷惑。   西骞、寇司、苏乐可还没有为刘彦做什么贡献,汉部前一脚雷霆万钧地灭掉了离火部落和许家,分明就是一个霸道到没边了的新兴势力,谁相信刘彦会是一个和蔼的人?那样不显得矛盾吗?   刘彦没有说多少话,形式地勉励几句,让各个家族好好过日子。   “主上,听闻主上需要奴隶,苏乐家愿意将三百奴隶全数献于主上。”苏乐完我看着是一个白种人,却不是羯族,是来自西域的杂胡,他一脸的正经:“若是主上有需要,苏乐家还愿意到各处为主上购买奴隶。”   所谓的奴隶其实就是晋人,也包括一些战败了的胡人。   刘彦刚才正在观察脑海中的地图,看着里面的白色、蓝色、红色,比较认真地辨别红色是哪些,就等着时机合适了开始“算账”。一听那些话,他眼睛看向了一脸恭敬的苏乐完我。   要不怎么说胡人的名字奇怪呢,用汉语来听怎么都觉得别扭,可那是音译,甭管是叫什么名字都有胡人本族的意思,例如苏乐其实就是龟兹那边吹胡笛出身的。   “你家的就不必了。”刘彦注意到这句话说出去,三个族长紧绷的脸都放松了下来。他说:“愿意代为购买奴隶却是极好。”   三个族长有松了口气的必要,要真的苏乐完我稍微那么一提,刘彦顺着杆子就应下来,信不信这仨在地图的显示颜色立刻就变了?   几个人都表示可以代购,甚至不要本金,只说买多少就支付多少。这一次刘彦没有拒绝,是含笑认可了下来。   “主上,柜县已经夺下,不其城也空了。”西骞柏辽很是有狗腿的自觉,介绍了一下周边的形式,说道:“邻近还有计斤(胶县),那里可要夺下?”   说起来,计斤城是西汉时期的名字了,东汉的时候叫介亭,到了司马氏晋国的时候也改了一次名字。但是司马氏晋国根本就不会受人尊重,东汉武力不明显,倒是西汉让胡人无比的敬畏,后赵建立政权之后搞了一下各州郡县的命名,一些地方名字给恢复了西汉时期。   刘彦之前可是重新派出部队占领烧成了白地的不其城,是想要看看系统有什么反应。重新占领不其城之后,操作页面是多了一个1/8的提示,但并没有其它反应了。   “君上自然是会占领计斤。”纪昌可是作陪来着,他刚刚分明看到刘彦有些无动于衷,深怕闹出什么幺蛾子,斗胆地插话:“不说计斤还有不附的家族和豪强,光是计斤紧邻高密郡也要夺下。”   刘彦才不是无动于衷,是他在权衡夺下计斤一县会有什么后果。或者说,夺取了计斤之后系统会有什么变化。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都还在思考,纪昌竟然插话了。   纪昌还是很小心在观察刘彦脸色的,毕竟他身为属下,没有经过请示就开口,还是在这种正式场合,被上司命人拉出去打死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幸好,他看到的是刘彦对自己露出鼓励的表情,心里像是流过一股甘泉,想道:“君上如此信任重用于我,我怎么能不尽心尽力为这样的主君效劳呢?”   说到底吧,刘彦就是还没适应下来,什么都是从能不能从改变系统,或者是获得系统奖励,作为出发点。至于说什么战略啊、局势啊、时势啊,只是照着历史的发展情势制定一个大方向,细节上却是不用想有多么高明了。   浑身都是干劲的纪昌却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偶尔看向刘彦时,那眼神让刘彦对视了有种……怎么说?就是让刘彦汗毛有种要竖起来的感觉。   酒宴就是意思一下,然后该滚蛋的全部滚蛋,倒是西骞家的西骞建同被留下,虽然没有直说,作为人质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   “君上!”纪昌的恭敬简直就是恨不得表现更加明显:“攻柜县也是攻,既然西骞柏辽建议攻打计斤,想来是要试探君上的气魄。”   没有地图,刘彦其实连计斤城在哪都还不知道。他绘制的地图都是在南面,也就是上次到处溜达,给认真绘制,对于北面则是一片空白。他是攻下了一郡首府,可是按照胡人的尿性,典籍什么的没有,舆图什么的还奢望有?   要知道一点,古代啊,地图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第49章 汉部战歌?   是不是要攻打计斤城额外说,面对西骞柏辽的试探,纪昌认为不能表现软弱,可是也不能表现目空一切。他很明白地点出计斤城是现阶段的一个战略要地,然后又扯了一些周边郡县该是什么反应。如此这般,已经是点到为止了。   “君上。”纪昌满脸的责任感:“我们先攻不其城,杀胡人无数……”   “什么无数,就是不到四千。”刘彦最不喜欢夸大其词了。   “……然后又占柜县,灭离火与许家,已经展现出强硬。”纪昌没有受到刘彦插话的影响,径直说下去:“震慑周边胡人的目标已经达到,却是不宜累月激战。”   刘彦还有一个保护柜县一个月不易手的任务,本身也没有想要再次攻打哪个地方,闻言点了点头。   “广布细作,时刻注意周边动向。”纪昌用着火辣辣的眼神看着刘彦,说道:“周边幸存的坞堡,却是不易对付,他们太封闭了,细作不好进去。”   “……”刘彦知道晋人的豪强和大族都是建造坞堡,许多的坞堡防御设施甚至要比城池难攻。   事实上,中原和北地的坞堡真的就是密布。刘彦上一次出去溜达,亲眼所见许多的坞堡,看那建造所选择的地形,再看已经有棱堡的雏形,立刻发现想要攻打真的不容易。当时他就心中了然,难怪胡人是会选择无视,只因为攻打起来付出的伤亡和收获不会成为正比。   刘彦可以收拢那些豪强或是大族吗?他有仔细的思考过,得出的结论是恐怕很难。至少是在真正的壮大起来之前,那些豪强和大族根本就不会考虑投靠,能在乱世……不,是比乱世还要糟糕的胡人当道环境生存,晋人的豪族谁又简单?   “君上?”纪昌还陷入某种狂热之中:“君上应当派出人手,向各地的坞堡进行征税。”   刘彦点着头:“既然你已经负责军略,那么就与负责民政的田朔商议,有了结果再禀告于我。”   纪昌揖礼,一脸的神圣使命。他的确认为应该征税,那是一种彰显统治的手段,亦是让被征税的人知道,谁是他们现在的统治者。   征税是一件技术活,纪昌是需要与田朔好好沟通,然后再拟出一个名单,介时少不得又需要一番敌我审视。   其实……刘彦有些不是那么想和纪昌单独相处了,他总觉得纪昌自从作为一次参军带兵出战,此后就一直是一副怪怪的精神状态。   “另外……”刘彦说道:“士卒那边还需要加强训练,不止是令行禁止,还要寻找方法提升士气,坚定他们敢战之心。”   “诺!”纪昌应完,略略迟疑地问:“小人有听君上吟唱过一赋,却不知道能不能予士卒传唱?”   “赋?”刘彦知道自己是会一直“剽窃”后世文人的一些诗词,但好像没有“剽窃”过赋啊!   赋却是两汉流行,最为出名莫过于《长门赋》,到了两晋其实也流行,但……着实是没有多少传世的赋流传后世。   “就是: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纪昌用着夸张的表情:“提及了前人英豪,有楷模作用;提起了志气,能够激励人心。当真是绝世好赋!”   刘彦当然是喜欢,可是……这个是那个什么的军歌,真的能行?   纪昌揖礼几乎到底:“请君上允许!”   这里有值得讲究的地方,算是纪昌再一次对刘彦的试探,那赋还是词?反正里面就是充满了对扫平胡人的意志,他就是想要知道刘彦究竟拿胡人是什么态度。   那个不是允不允许的问题,是……刘彦需要再琢磨应该怎么改一下。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懦弱误此生;   况乃族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地胆怯,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胞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人不顾生;   齐从军,净胡尘,势扫胡人不顾身!】   按照儒家写诗词歌赋的押韵和典故,看着绝对是不会有什么毛病,就是不知道现在的人晓不晓得什么是“民族”,又或者是什么是“同袍”。另外,也许直接点明要扫平胡人也是一个大硬伤?   刘彦对诗、词、赋本身就不在行,他接受到的教育不是这些。至于歌?现代歌在这个时候行得通吗?   其实哪怕是现代的国学大师回到古代,估计也不会比真正的古人强上多少,毕竟现代的国学,对于古人来说就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古人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那样。   纪昌不是什么儒家大师,他就是一个伪儒生,将内容强记起来,已经开始在琢磨是不是找个大儒润色一下,然后再找音律大家给编个乐曲。   刘彦那里还是有不少歌可以作为军歌,老套一些的什么《精忠报国》,敢用这个不说晋人懂不懂,他自己都觉得无比别扭。或许《男儿行》是非常不错的一个选择,杀气重,每一个字都透着血淋淋的血腥味。   其实……《岂曰无衣》才是最合适的,连想都不用想。这首军歌已经伴随着太多的人,刘彦也已经在做专门的考究,必定会将《岂曰无衣》给设定为军歌。   夕阳在照射大地,一片血红色的黄昏,明天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站在高处向着整个安置地环视,一股股的炊烟升向了天际,整齐的木排屋透着规整,街道上的两边蹲着一些人,远远瞧去就是利用难得的闲暇在唠嗑。   【安置地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只是短时间内着实不适合扩建,至少要先看清楚石赵会有什么举动。】   伐木伐得有些过于凶猛,安置地周边的树林被清空了很多,那些地方要是捣弄一下,肯下力去翻整可以重点豆子什么的。   听闻田朔近期就在搞农耕的事情,想要带人将安置地周边的杂草什么的全清理了,然后再弄沟渠引来水源,说是要在安置地外面开垦农田。   田朔的举动遭到几乎所有人的重视,刘彦大概也明白有农田的意义不止是增加粮食,要是有了农田那些晋人会更加心安。他明知道可能废了老大的劲,最终极可能会在战火中成为灰烬,却也是不忍阻止。   真的,田地对于晋人来说,不是田地那么简单,是生活,是希望,是寄托……   刘彦已经在考虑了,是不是要丈量一下土地,对收留的晋人进行分田。他只是稍微对纪昌一提,却是遭到了纪昌的谏言。   “田亩是国之重器,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他们何德何能可以平白无故获得赏赐?”纪昌一脸的恳求:“君上,能够成为汉籍,可以给予田地分配,却不好一而视之。”   “……”刘彦再一次被古人教训了。   纪昌很忙,比刘彦都还忙,告罪之后迈步频率很快地离去。他需要摸清楚柜县还有多少个豪强或是大族的坞堡,又要进行必要的情报窥探,还要与那些投靠的家族扯皮,算得上是在痛苦中忙碌,又在处理诸多杂事中感到快乐。 第50章 闲则生事   结寨以成坞,垒堡以图保,战乱之秋的岁月里,许许多多的豪强和大族就是这么保证自己的生存。   有些大族自然是无法以一家之力建立坞堡,那么按照血统亲近,又或是联姻合作,集中物力、财力、人力来建造一座防御功能强大的坞堡,成了上上之选。   “尔荣上次听从寿阳文的谋算,清除的坞堡颇多。”纪昌说话的对象是田朔:“现在幸存下来的那些坞堡,不好对付。”   田朔曾经是一地的县丞,自然无比清楚坞堡不好对付。他就是不太明白纪昌为什么一面喊着不要累月激战,另一边又想要寻找敌手。   “我们的这个势力崛起时间太短,不能没有敌人。”纪昌本不需要分析,却耐心解释:“太多流民刚刚迁来,安逸将令他们心生懈怠,一旦闲了就会小事不断,大事就要乱。对于朝廷(后赵),只要有大军开来,我们只有躲避海岛的份,断然无法与之抗衡,不宜再行挑衅。对结寨自保的豪强却是没有这等忧虑。”   田朔是管民的嘛,非常认同纪昌对民众的评价。   管理民众,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方式,汉部新兴,那些人不存在太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不过是当成一个避风躲浪的港湾,风平浪静生活下,一些不安分的人寻衅生事是必然。   这也是流民聚众的特性,怎么防都没法防,因为自有了陈胜与吴广,总是会有一些脑子坏掉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没那个能力还总喜欢吼嗓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对于一无所有的人来讲,鼓动群众暴乱,趁机谋事,成固然可喜,败也不过是烂命一条,有什么好可惜的。正是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不会对什么进行珍惜,文艺点就叫“无恒产者,无恒心”,开启乱世的一般就是这种除了烂命一条没什么好失去的人。   田朔在摇头晃脑:“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乃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   “……”纪昌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可是田朔现在念这么一大串是什么意思?   那是《梁惠王章句上》中孟子说过的一些话,其实并不全,但没必要全部引述。   简单一些的讲解,就是:没有固定的资产而有一定的道德水准,只有士人才能做到。一般的民众,只要没有固定的资产,便没有一定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   纪昌要说的不是什么大道理啊,他就是想说,那群流民背叛和暴~动起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代价,希望田朔可以拉拢一些背叛需要代价……也就是有家有室的人,成为安置地的中层阶级。   “有道理……”田朔听得双眼发亮,就是看纪昌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怎么看都像是警惕:“纪昌兄……是要涉及民政?”   纪昌连忙摇头否认:“我为君上辅佐军务已然抽不开身,民政还要田朔兄多多辅佐君上。”   田朔这才脸上绽放笑容,挽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连连称:“不敢,不敢。你武,我文,共同辅佐君上,必然会成就一番佳话。”   春季马上就结束,夏季很快就要来临,安置地周边的杂草每天都在清除。被清出的草,它们是被整理着放置起来,趁着还有韧性时,会有人组织编草鞋、草席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必要的蓑衣以及斗笠。   汉部现在干什么都是有功劳,新的告示已经宣布,达到一定的功劳会被接纳成为汉部一员,日后就能自称汉人。   “听闻还有单独的茅舍,功劳够大还有官媒给介绍小娘。”   “胡说!介绍小娘是建立战功,优先为猛士成家,可以留下香火。”   “小娘的数量不多,早知道当初去报名参加士卒选拔了。”   汉部现在有34162人,这个数字每隔几天会有出现变化,但女性的数量毫无疑问一直很少。   34162人之中,超过八成五是男性,年龄段亦是比较年轻力壮化。说起年轻力壮,谁没有个生理上的欲望,正是逮住一个不同性别就能拿眼猛瞅上一整路的阶段啊!   安置地的人数为什么一直在变?有逃过来恳求加入的,有病死去掉号牌,有各种意外死亡,其中却也有犯罪被处死。   说了,年轻力壮,能吃上饭了,不需要干活的时候闲得很,有那么一些精虫上脑的家伙有机会有调笑一些女性,少不了一些被精虫左右了思维的混蛋用强。   安置地才多大?女性尖叫一声,随时随地都有人会过去发现。要是女性不敢反抗默默忍受,那却也是无法。   仅仅是两个月不到,因为强奸而被处死的人,数量已经超过三百五十个。认真讲来,这样的数字已经颇高,每每有强奸犯被公开处斩,却依然无法遏制强奸案件的发生。   这还是男女分开安置的前提下,后面更是分开了进行干活,偏偏尝试“越境”的混蛋没见减少,已经逼得田朔为了少死一些躁动的混蛋,给女性大多优先分配了衣裳,不再是赤裸或者暴露。他又是取得了刘彦的同意,跟吕泰协商过后,在女营周边布置下岗哨,没想……   “什么意思?”吕泰一脸的懵,他是在睡梦中被人给喊起来,有些茫然又有些错愕:“阿三犯事了?”   田朔颇有些凶:“对,就是你任命的哨官,竟然知法犯法,监守自盗,要用强的对香娘子!”   这一下吕泰是真的完全醒过来了:“阿三?香娘子!?”   阿三就是那个阿三,迫切希望能够有一个婆娘,杀敌比较卖力的那个。因为屡次有斩获,成了一个什长,男女间隔带设立岗哨,被吕泰任命为哨官。   香娘子则是阿香,那个有点半疯不疯的少妇,她来到营地后,一直在负责伺候刘彦饮食,和房间打扫。   “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吕泰比较尴尬,对着田朔说完,忍不住又呢喃:“不应该啊,阿三作战勇猛,平时是有些愣,但不应该啊……”   “是香娘子的丈夫,也就是那个李匡,斩了三颗首级有立功的那个李匡。是他当场撞破,并呼人!”田朔有些痛心疾首:“李匡我管他去死,重要的是香娘子啊!她可是君上的侍女,君上难得有一个使唤着趁手的侍女,现在……现在……这!”   吕泰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所知道的阿三,不是那样的人啊?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他们一伙人过去,阿三早就被绑住,也堵住了嘴巴;阿香衣衫略略凌乱却是半蹲着一直笑,看去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只是她看阿三的时候,眼眸里时不时会闪过难以察觉的戏谑。   吕泰总是要问一问,他让人将堵住阿三嘴巴的东西拿出来。   “官上,冤枉啊,真的冤枉,我没有要对香娘子不轨。是碰上了,她招呼我过去说话,等这个……”阿三用头对着李匡,又用眼神示意:“是他出现,然后香娘子就拉自己的衣裳,又大喊大叫。我真的没有想要干什么不耻勾当啊!” 第51章 狗屁倒炉   事情的过程并不难还原,分开每个人,让他们描述当时的情况,再配上一些证人的佐证,事情经过是怎么样很快就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田朔表情很不好:“这么说,是一个误会?”   并不简单的是误会,阿香招呼阿三,等待李匡来了却撕拉自己的衣服尖叫,李匡自然是以为阿三想要对阿香怎么样。   李匡是阿香的丈夫,只不过阿香一直不认得他这个丈夫……现在看来阿香肯定是想起了李匡的身份,也不排除阿香是看到李匡才陷入疯魔状态,但可以肯定阿三在这件事情里绝对是无辜者……至少他真的没对阿香怎么样,不管是没来得及,又或者是真的不想。   “禀告君上吧。”吕泰说道:“我们处理不来这个。”   田朔颔首:“是啊,阿香是君上的……侍女。”   这算是第一次军官级别的军与民矛盾事件,处理不慎要是被当成日后处理一些事情的“旧例”,容不得他们不谨慎。   将几人分开,或是关押,或是软禁,目前是深夜的状态,军国大事当然是要将刘彦从睡梦中喊起来,像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了。   刘彦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在床上躺着发了会呆。   要是往常阿香就该端来梳洗的用物,今天却是没有什么动静。   要说起来,成了上位者被伺候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除非是过度地用于装逼,不然哪个上位者身边又缺少可以使唤的人呢?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阳光从窗户照射入屋,亦是能够听到一阵阵的鸟鸣声,仔细聆听还能听到一些说话声从远处传来。   刘彦从床上爬起来,利索地将衣服穿好,走到床边向外看去。   中央食堂那边像是往常那般,早就排起了长龙。那是排队在领取每日的朝食,日日重复,说话声就是从那里远远地传来。   视野转到了篱笆墙的外面,早就用饭了的人被带出去,他们正在清除杂草,这样的事情已经干了接近十天。   按照田朔的想法,周边五里之内的杂物都该被清除掉,或是作为农田,或是作为空地,说是哪怕不干什么,总不能留下给人施以火攻。   有危机感是一件好事,证明田朔是真的对汉部有了归属感。刘彦对这个一有机会就喜欢当跟屁虫的家伙,还是一种比较欣赏的态度,毕竟这么个年头找一个懂内政又有实际动手能力的人真的不容易。   【唔?奇怪了,阿香今天怎么没过来。】   不是被伺候得有了惰性还是什么,就是刘彦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迷惑。   说来也巧,刘彦前一秒还在奇怪,下一秒门外有人呼唤。   声音一听就是贼年轻的小娘,刘彦让进来,一看也就真的就是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主人,奴婢前来伺候。”她看着很是清秀,端着脸盆做了一个福礼,放下脸盆将肩上的布巾恭敬递上:“请主人梳洗。”   布巾上有几根柳条,还有一小撮的盐巴,这个是用来作为漱口用。   刘彦没有多说什么,看了几眼小姑娘,内心迷惑,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才问:“阿香……算了。谁让你过来的?”   “回主人,是几位大管事。”小姑娘看上去紧张极了。   刘彦“哦”了一声。他看得出来,小姑娘的出身可低不了,要是没有受过类似教育,根本就不懂伺候人。这点可是不分古代还是现代,因为伺候人从来就是一个技术活。要说现代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会一个撒娇技能,除了撒娇可能连自己梳洗、穿衣、吃饭……都不会。   田朔等人确实是隐匿点心思,他们是从众多的小姑娘中才挑出了向依这么个可人儿,难得的是向依出身大户人家,受过琴棋书画的教育,还学习过礼仪。   这个绝对是真的,乡野村中的姑娘哪会做什么福礼,看着也不该是斯斯文文的清秀气质。气质啊,不是想装就能装的。   刘彦梳洗完毕,打开门走出去,没有走几步路,却是看到田朔和吕泰带着一些人站在走廊,数个人就像是桩子那样地锄在那,还是等他们看到刘彦才反应过来进行行礼。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田朔通报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做任何的评价与论断。   刘彦是一边走一边听,等待田朔说完,他们也刚好是来到了中央食堂的顶层。   一路上都在重复每天的步骤,排队的人看到刘彦都是弯腰行礼,刘彦走到哪,哪里的人都是弯腰行礼。   弯腰好,可不要动不动就膝盖触地跪拜。不过现在也没有动不动就跪拜的习俗,还是叉手、弯腰、低头做一个行礼的姿势就够了。跪拜是对上天和先祖,面对君王的时候也是特别场合才需要跪拜,不然也是弯腰行礼。   说起来也怪,刘彦就是喜欢登高望远,可以看得更远,就是风有点大,吃东西的时候要是不赶紧吃完,很快就该凉了。   “按照现有律法办事。”刘彦一碗粥就是三两口,佐菜是一种小鱼干:“不需要特别禀告我。”   田朔却不会当真,毕竟阿香是刘彦的侍女。   要知道一点,侍女可是一种非常特别的身份,主家干什么时候通常无法避开眼睛,与主家接触多了也必然有感情。首领或君王的侍女更是这样,她们或许对于首领和君王就是一件伺候人的工具,但是对于之外的人却是必须要尊重和慎重对待的人物。   “那个李匡,斩首三级,那应该是个队率了吧?”刘彦又说:“阿三,怎么现在还是一个什长?按照晋升制度,该是一个队率,近一步提拔也是未尝不可。我也一直琢磨着该给介绍一个对象。”   田朔将刘彦的那些话当成了暗示,就是赶紧地让阿香和李匡夫妻俩待一块去。然后,阿三不能处理。就是他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   刘彦又哪里一句话会暗示那么多啊。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就是一家两口子,妻子回忆起来有天大怨气给丈夫找不痛快,阿三纯粹就是倒霉给在特定的场合撞上了倒霉的事情。   得了态度,田朔就好处理了,却是不能搞得人尽皆知。   刘彦后面还专门见了阿香一次。两人谈什么没人清楚,后面阿香终究还是没有与李匡住到一块去,亦是没有再担任侍女一职,是被排了一个带着妇女养蚕的活。   不是有一句话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农桑亦是一件大事。田朔开始在注重农事,桑是与农并重的头等大事。   “唔?可以适当的透露。”刘彦的谈话对象又变成了纪昌:“那些豪强,却是不容易与之相处。”   纪昌这些天就是在忙碌这些事情,他说:“小人已经通告幸存的豪强,却是需要再振振威势。”   “演武?”刘彦自己说着都在摇头:“不适合再去刺激那些家族。”   纪昌当然知道不宜大动,不然真的是会刺激到那些胡人家族,徒惹更多的麻烦。他说:“君上,一些坞堡……却是要处理。”   攻击不其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消息传递到后赵都城襄国最快就是六天的事情,却不知道后赵朝廷会是什么反应。   坞堡……要是不从内部瓦解,真的就没有一个好攻的,那就要看纪昌的能力。后赵反应过来之前,不将那些豪强或大族稳下来,等待后赵有反应,各地坞堡真的是会成为巨大隐患。   刘彦稍微惆怅:“据我所知,能够结寨自保的豪强和大族基本没有善茬,特别是他们能在上一波的清扫中幸存袭来。”   “是的,君上。”纪昌一脸的阴霾:“一个个狡猾如狐,为虎作伥者亦是甚众。”   这就是刘彦惆怅的原因了,他想要重振民族志气,再塑强汉辉煌,无比任重道远! 第52章 再有十七天   绵绵细雨,随着风势来回摇摆,仿佛天幕苍穹之下,一道道的悠帘之后,争相演艺窈窕身姿,于朦胧中展露舞蹈。   青州算是北方吗?那就要看是身处什么位置来看待青州。   从长江以南,青州自然是在北方,更北的地方则还是依然被称呼北方。   从塞北看青州,无疑问青州则是变成了南方。塞北的胡人大略听说过一些事情,青州并不适合放牧,因为那里的山地颇多,只有东北部和北部称得上是平原。   从后赵都城襄国看青州,青州估计是东南方位?   刘彦其实并不知道后赵都城是个什么模样,他按照自己所见的城池来猜想,估计也繁华不到哪去。甚至觉得襄国的城防该是不怎么样,要不然冉天王为什么会在慕容鲜卑激战的时候,不是驻城而守,是选择带着精锐出城野战?   襄国是后赵自己取的名字,本来的名字叫作邺城,曾经是四世三公袁绍的老巢,曹操后面也将邺城设立为都城,传闻还在邺城以南的一河间隔之地建造了极为豪华的铜雀台。   细雨蒙蒙的视野中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其实哪怕是晴天,刘彦也根本就看不到千里之外的襄国。不说什么中间隔着千山万水这么夸张但是有诗意的话,就因为地球为圆形,视线不受阻隔的话,千里之遥的距离看到的该是地平线。   青州临近夏季的时候会下一段时间的雨,听一些当地人讲,每一年的雨季会连续下多少天的雨并不固定。   刘彦喜欢下雨啊,再有十七天,系统给的“使柜县一个月不失守”任务就会完成。到时候,他就可以在灵山岛建立第二座城镇中心。   此后除非是后赵有水军,有水军还要能够攻陷灵山岛,要不就等于是刘彦立于不败之境地了。   “……雨季该是给春耕下的。”田朔一脸的惋惜:“只来得及播上近百亩的种子,也有些略晚。却是不知道秋季能够打多少斤的粮食。”   近百亩?晋代亩与现代不是一回事。另外,似乎真的有那么多田亩。就是种的可不全是麦子,大多是以豆子居多。   这么个年头,种豆子这种粗粮才是主流,像麦子则算是精粮。至于稻米?北方几乎是不种稻米,只有长江以南才是种稻米为主。另外……稻米现在可没有杂交稻,稻苗是不是适应北方,可真的不是那么好说。   下雨了嘛,这样的天气,大部分的活是没办法干了。属于适合猫在家里酣睡,或是没事卯足了劲和妻子造小人。至不济,有孩子了,就被静不下来的熊孩子惹得恼怒,收着劲抽着玩。   当然,以上的事情对大部分晋人来说,是一种极度的渴望或者是说奢望的事情。大部分的晋人能活命就已经是侥天之幸,还奢望有亲人?   “君上,雨季的时候,小人建议安排猛士与娘子相识。”纪昌今天穿的是一身亚麻色的长衫,头发却是随意披在了肩膀,可真有点晋魏风度:“好提升军伍士气。”   又是登高望远,话说刘彦怎么就那么喜欢在高处?他们一伙人,大概是十多个,基本都是安置地里管事的人,身在一处五层楼顶层特别加盖的亭子之内。幸亏是亭子够大,不会被泼到雨,可是风吹来的时候着实有一种冰凉。   前些天刘彦就让人在该处弄好了石头隔层,他自己则是亲手搭建起了烧烤架子,为的就是在雨季空闲时期稍微乐一乐。   这不,忙碌还是有用处的。他们一些身份地位高一些的人围成了一圈,外围是那些身份地位低微一些的人,两个圈子就是围着一个烧烤架子。   刘彦才不在乎什么君子远庖厨……亲自切了细片的肉,又给串好。准备了油、盐、豉、葱、姜的有限的几样调料。其实现在是有代替辣椒的植物,只是刘彦给忘记叫什么,想让人搞中华大地老早就有的芥末,却是时间上来不及。   孟子在给梁惠王说“君子远庖厨”的时候,也不是说士人不能烹饪,指的是一种不忍杀生的意思,哪里是指不能做饭。也不知道后面的那些儒家士子到底是怎么整的,给牵扯到烹饪上面。   对了,要清楚的知道一点,日本芥末中的黄芥末就是从中华流传过。还有,所谓的和服是简化版的汉服。榻榻米一直到了两宋时期依然还是中华的……那些所谓的大名也是宋人的种,因为从隋唐到两宋,日本统治者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派女人来到中华“渡种”,说是为了改善基因。所以,日本的贵族有一段时间称为“华族”可不显得搞笑。   一边谈着话,一边烧烤,虽说没有太多的种类,可是自己动手自己吃,怎么都算是一种趣味。   有些让刘彦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郁闷,一帮人听闻几乎什么都是刘彦亲手准备,先是一脸的感动,后面吃什么都恨不得两眼泪汪汪来表演演技,以示自己感受到了效忠对象的善待,一定会忠贞不渝、死而后已。   安排相亲嘛,很是不合适现在的观念。   按照当代的习俗,刘彦完全就够资格直接点着谁,让谁娶谁,让谁嫁谁。被点名的还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没有了父母,刘彦是他们的统治者,甚至可以说他们很自觉地认为自己是刘彦的财产,刘彦有充分的资格进行安排。   第一次一块烧烤,气氛不是让刘彦很喜欢,不过也不勉强。换作他与领导,特别是能决定自己命运的领导一块吃饭,能放得开吗?所以,将该谈的事情谈妥,刘彦让他们自己捣腾,招呼了几句话也就走了。   刘彦离去,围在火炉子烤架边上的人也就纪昌、吕泰、徐正、田朔,要是张石在的话,也够格占个位置,不过张石是带着使命去了襄国。另外的七八个人,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外围,用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态度,看着顶头上司们边吃边聊。   “新军的训练不会停止。”徐正一边说,一边用手哈着嘴巴,他刚才着实是被烫着了:“正,要建议君上再行招募。”   吕泰接过话题,说道:“一番淘汰下来,正卒(战兵)只剩六百余人。是该建议君上再行招募,辞退掉那些连辅兵都不堪用者。”   军事上的事情,田朔从来都不打算吭声。这也是他们的默契,该是管民政的绝不过问军事,管军事的人也不该插手民政,各自有各自的“地盘”。   汉部现在超过八成全是青壮,要说起来,能够养得活军队的话,招募两万人也是有得招。管军事的一帮人却是比较理智,一直是将士卒与平民的比例控制在十五比一的阶段。   “听闻,许多坞堡并不接受君上?”徐正脸上出现了阴测测的表情:“他们有后悔的日子。”   纪昌“呵呵”笑了几声,仿佛并不介意:“汉部新晋崛起,攻灭郡首府,再占柜县。豪强与大族都在等待朝廷那边的反应。未分胜负,不会有多少人站到我们这一边。”   “等他们做出选择……”吕泰面无表情地说:“就该轮到君上来选择是不是接纳。”   其实纪昌也不是没有收获,大多数的坞堡还是选择缴纳一些税,积少成多之下,也算是为汉部的后勤减少一些压力。   能够幸存下来的豪强和大族,他们绝对不会轻易下注。往明白了说,雪中送炭没有,锦上添花却是大把。他们正在等待后赵朝廷的反应,大多认为只要朝廷大军开来,汉部就该覆灭,哪怕是汉部不覆灭,估计也只能窝在海岛,不成气候。   “君上有言,不日将会再调四百部族武装前来。”纪昌的信心估计是来自于这个?他说:“如此这般,我们便有八百精锐。”看向了田朔,问道:“雨季结束,田朔兄就要带人挖壕,造土墙了吧?”   早就有人建议刘彦将防护设施的篱笆墙加强一下了,但是刘彦很明显不是那么上心。   一开始,建立篱笆墙就是为了防止野兽乱窜,可不是为了作为防御工事。   现在,有了一批管事的人,再加上越来越多的晋人归心,他们一致想要让自己生活的地方多点安全感,建造夯土墙的建议再一次被了提出来。   田朔却是一脸的怪异,说道:“君上……只让挖壕沟,还分段挖壕沟,并未允许建立城墙。”   一瞬间,所有人都是看向田朔,他们是满脸的不解。 第53章 终于来了!   安置地这块区域不适合建城,刘彦一开始选择该处,是因为这片地方可以拱卫谷地,并不是这片地方的地势有多么好。   建城需要详细的探勘,一般情况下是必须要有足够的水源,很明显安置地边上并没有足够的水源。再则,是太过临近海岸线,真真不适合建城,什么时候来个台风或飓风,房子受得了吗?   并非胡说八道,古人建城有两个要素,既是所谓的依山傍水,水为首要,山却是为了获取柴火。要知道古代并没有自来水,烧火也基本依靠木头。水或许可以依靠打井,木柴怎么办?   简单的说,为了度过这个不知道会维持多久的雨季,晓得田朔准备了多少干柴吗?光是装木柴的柴房,就堆满了接近五百间!在雨季前,他甚至都命人做好了可以冷着吃的食物,怕的就是雨季的木材湿润无法生火。   刘彦暂时没有建城的打算。一是,实力太弱,建城等于是呼唤后赵朝廷赶紧来灭;二是,采集的石料一直在累积当中,量不足以支撑建城所需。   对,刘彦就是在等,等站稳了脚跟,然后系统农民也足够,要么不建,建就绝对是要建出一座雄城!   “嗯?”刘彦正打算回去小憩一下,缺不了路上被拓跋秀堵住了:“你……又干什么?”   说起来,拓跋秀近期可是很安分,她现在又出现,且看一脸的严肃,看来是有什么话说。   “我答应你了。”拓跋秀身上其实是湿淋淋的模样,亏得是穿羊皮,要不就该衣裳湿透黏在躯体。不过话又说回来,腰粗、屁股大的躯体,有啥好看的?她注视着刘彦,说道:“放出两人。”   亏得是刘彦记性不错,不然被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估计是要愣住。   与拓跋鲜卑交易,是刘彦预定中的一个战略。拓跋鲜卑不强,甚至可以说是略略有些弱(他以为),那么互相交易的期间进行互补,刘彦可以获得稳定的牛、马、羊,拓跋鲜卑可以获得武器和食盐。   可以想象,有了足够多兵器的拓跋鲜卑,能够按耐住不扩张吗?食盐对于草原的部落也是一种稀缺物,应该说现在有在生产食盐的地方压根不多。有了这两样东西,可以预见拓跋鲜卑肯定是要壮大,壮大了之后的拓跋鲜卑与慕容鲜卑还能这么和平相处下去?   刘彦很干脆地答应,然后抬脚就要走。   “等等!”拓跋秀还是一直注视着刘彦的眼睛:“你很有信心能够应付石赵的复仇大军?”   刘彦连回答都懒得,真的就是抬脚就走,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雨季似乎比往年还久一些,断断续续下了十三天,等待天气放晴的时候,安置地立刻就回到正轨。   “有三百余新婚?”刘彦正满心激动等候最后的四天,近期却是不怎么管事情,导致一些事情也没得及处理。他记得是有过那么一次集体婚礼,很难得还拿出了一些荤腥:“新婚家庭没发生什么事吧?”   有点杞人忧天了,古时候的婚姻,都是从陌生走到熟悉,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情就要跳跃到夫妻间的亲情。这样的婚姻,再加上习俗的关系,不如意也是凑合着过日子,极少有因为不合心意就大吵大闹的。恰恰就是因为大吵大闹的少,才会特别被记载,多了就根本没有记载的必要,谁会去记载某个人一天的三餐正常用食?   田朔是来禀告挖沟渠的事情。   雨季刚刚过去,泥土是松软,可是也容易造成积水,很明显是不适合挖沟渠。   “那就继续砍伐木材。”刘彦记得是要弄田亩,又说:“分出一批人侍弄田地。听说再过一个来月还有雨季,赶时间清出土地再种上豆子,秋季多少也增加一些收成。”   田朔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立即应“诺”,然后扭扭捏捏地提了另外的事情。   与周边的坞堡有关,几乎所有坞堡都有相同的动作,那便是与汉部有了接触之后,各个坞堡提出了联姻的事情。   不是与刘彦联姻,那些豪强或大族或许想,但一是顾虑刘彦的身份,二来不想投资那么大。他们希望的是与刘彦的一些重要部下联姻,出嫁的亦不是嫡系女,是庶出女。   “看你们的意思,有觉得合适的,那就纳了。”刘彦说的是纳,就代表不是正妻:“三妻四妾什么的,随意吧。”   所以说刘彦就是一个穿越的,三妻四妾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身份不到一定的地步根本就没有三妻四妾的资格,三妻四妾那是诸侯王才有待遇。普通人也就是一个正妻,不能有妾,只能是侍女或通房(陪睡)。   所以,田朔听到就愣了,然后露出无比的渴望。他是这么理解的,以为刘彦许了他们这些人一个诸侯的职位,兴奋得差点脑充血。然后,他像是找到了人生目标,恨不得扑过去抱住刘彦的大腿,只能尽力忍住,不算在心里诅咒发誓,一定要为刘彦肝脑涂地。   坞堡那些家伙真的不好搞,局势不明朗之前,送出一个庶出女正合适,既是与汉部有了关联,又能够随时割舍。毕竟庶出女,说白了就是非正妻的女儿,本身在家族就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亲情?对于一个家族的生存和兴衰,亲情是什么东西?   本来包括田朔在内的那些人全部不打算接纳,纪昌却是给出了不同意见。   “纳了吧。”纪昌给出了建议:“不作为正妻,算是留下余地,也安他们的心。”   就是一个互相之间的表态,坞堡给了庶出女,汉部的这些人接受,善意互相都给了,然后双方继续各自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也别指望谁在付出更多。   好像是有点错误?纪昌说道:“半数以上的坞堡,请求进行兵器交易。君上,小人以为,或许可以给些甜头。”   刘彦对那些坞堡的回应没有什么可恼火的地方。能够幸存下来的豪强或是大族,不够谨慎早就灭了,不下注就不下注了呗,不来添乱就好。他一直想着要安安稳稳地过上四天,将新的一个城镇中心给建好,本身也不想额外多生事端。   很多时候,越是想安稳就越是事与愿违,西骞柏辽与苏乐完我几乎是前后脚来到安置地。   “主上,消息,大大的消息!”西骞柏辽一脸皱纹都快把自己的脸皱成干瘪的皮球:“周边数个郡都有在调动,似乎有些不妙哇!”   苏乐完我给出了差不多的消息,也是周边数个郡有军事调动的信息。   两人先后说完,却是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应,他们还以为刘彦包括几个汉部的主事,会惊讶或是慌乱,没想看到的是平静的对待。 第54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慌乱有用吗?没有用。   对于会有报复,刘彦早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应该说一直都在等着后赵针对不其城和柜县的事情做出反应。他最为担心的是,襄国那边开来大军,真要这样的话,没得说,收拾东西上岛,等着玩游击战便是。   纪昌等人可能内心里会有慌张,但是早就通好气的一帮人,哪怕是心里再慌张也不会在西骞柏辽和苏乐完我面前表现出来。   很是煞有其事地平平静静,聊了一下该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措施,他们的镇定倒是将西骞柏辽和苏乐完我给唬住了。   “新一轮的税赋就由柏辽来做,完我可以从旁协助。”刘彦指派任务:“至于武士和劳役就随意吧,愿意派人就派人,不愿意就加在赋税上面。”   其实柜县那些家族也没有多少人可以派,哪怕是全部的家族出人,合起来也就是不到五百。   西骞柏辽与苏乐完我多次眼神对视。他们来时显得慌张,一个是被扶持起来的新任柜县第一大家族,算是涉足较深,怕被报复;另一个是兵器和食盐的交易还在进行,获得了大利益不想放弃。   现在,他俩见刘彦与汉部众文武管事十分镇定,心下稍安。   “主上,可是部族会有大军过来?”西骞柏辽似乎没有拿自己当外人?他殷切地问:“不知道会是多少援军?”   刘彦只是笑,示意由纪昌来答。   纪昌“呵呵”笑了:“自然是会有援军过来,部族武装不会低于一千,部民武士将会超过五千。”   “这就好,这就好……”西骞柏辽是真的内心里松了口气:“只是,我们还要派人前往朝廷。若是财帛不足,西骞家愿意为主上支应。”   苏乐完我亦是赶紧表态:“苏乐家同样愿意为主上支应。”   刘彦可没有表现得多么地欣慰或是感动,平淡地点点头,不做额外的评价。他越是这样,西骞柏辽和苏乐完我就越是安心。   在西骞柏辽走之前,他表达了想要将家族嫡系送来安置地的诉求,说道:“柜县城防处处漏洞,柏辽亦是需要为主上效力,恐怕难以保证家人不受侵扰,还请主上庇护。”   刘彦这才给了西骞柏辽好脸色。他知道这是西骞柏辽真的下注,并且算是豁出去不下船的表现。   别人给出诚意,刘彦也不能过份冷落,自是要好言宽慰一番,再给予一些看似更多的信任。   周边的郡县有动静,刘彦派出的细作却是没有消息传回。这点颇是令人警惕。后面却是证明有些想多了,细作很快就传回了信息。   “君上,已经确定是襄国那边命周边郡县各级官员自行运作。”纪昌脸上竟然带着笑颜:“这样一来,虽然有些许麻烦,但考虑各郡、各县只能是自己行事,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也对!刘彦屡次出兵的数量并不是太多,虽然是攻克不其城来个鸡犬不留,也是拿下了柜县,但真的没表现出实力强大的模样,后赵朝廷轻视了也是正常。   “再有一个月又是雨季……”纪昌一脸的思考:“君上?您派张石前往襄国打通关系,张石可有什么回禀?”   说来也是怪了,张石已经出发近一个半月,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要不是刘彦能从地图中看到襄国那边看到代表自己人的绿色标记,还真会以为张石等人路上被杀,或是卷款跑了。   考虑到现在远距离联系基本靠人来回传递,联系人路上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无法传递回信息,那就要再等上一段时间,真的是够人头疼的了!   纪昌见刘彦没有回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看向了老实待在一旁不轻易吭声的徐正和吕泰,眉头皱眉了起来。   【却是能用之人太少……】   不是刘彦没有进行人才挖掘,人才既然会是人才,那就不是一种满大街随便找就有的货色。   现在是公元340年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文盲的时代,能奢望人才满地爬?   事实上,纪昌已经觉得刘彦够运气的了,竟是能搜罗到这么一个班底,要清楚一些数十万人的大部落也不过如此了。   “如今……之计,重视周边动向,看谁最积极,君上就该拿他开刀!”纪昌向着刘彦揖礼,说道:“我们应该尽量展现强势,行雷霆万钧的迅势,震慑其余人。”   长广郡不是太大,县也就那么几个,大多数其实跟柜县一般模样,只有几个少数的县人口才算多一些。   比较诡异的是,不一定是县城的人口聚集得多,一些还保持游动放牧的部落,甚至是结寨自保的地方都要比县城的人口多。   按照行政效率,每一个接收到襄国命令的朝廷命官或是部落、家族,他们进行准备的速度都不会一样,那么集结包括出兵的时间都会不一样。如此一来,也就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在接下来,刘彦也该下令备战,包括物资、民夫等等方面。   “君上,招募新卒无法避免。”纪昌表情有些严峻:“斥候与细作的双方信息无不显示,近乎周边全部胡人皆是有所行动,连带柜县早先臣服的那些家族也有异动。”   所以咯,羯族是只要一天还是中原霸主,对于胡人就绝对是有着天然的号召力。只要动动嘴巴,有的是愿意为之效劳和卖命的人。   之后的第二天,刘彦已经获得了张石那边送来的消息。   襄国那边拿长广郡这边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反响……至少是朝廷上的反应比较平淡?   不突兀,羯族是中原霸主,可是羯族对地方的控制力真的不高。事实上这也是如今时代的局限性,正朔的晋朝廷都是这样,羯族又还能怎么样?   说没有什么反应或许也不对,因为石虎发了脾气,可是发泄一通之后,没有下发什么指示。   下令给长广郡周边命官和各族的人是石鉴。他是石虎的儿子。   石虎的儿子蛮多,大多没有什么话语权。石鉴能有话语权,是因为获得了石闵(冉闵)和李农等一些人的支持。   那么也就是说,刘彦这边要交好冉闵,那边冉闵却是鼓励石鉴,用剿灭刘彦的功勋来增加在石虎心中的份量,好搏得迈向太子位的坦途?   刘彦得知这样的消息只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很明显的事情,张石去拜访没被冉闵杀掉已经是运气……或许还看在那近五十斤的黄金和一件甲胄、一柄战刀的份上?冉闵根本就没有把刘彦这个势力放在眼里。   “张石第一个任务失败,正在尝试巴结朝廷中的大儒。”刘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结交大儒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后赵朝廷的大儒没有兵权,话语权不高。他们表示,只有我们这边表现出实力……或者价值,才适合向石虎进言。” 第55章 寻觅猎物   这个年头,比较知名的大儒很多,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大儒都有脸去投效胡人政权,哪怕是投效了也不敢太过的声张,主要是之前没有过胡人政权统治中原的经历嘛,肯放下脸投效胡人的大儒无不是想要实际利益,又害怕遗臭万年。   现在比较出名的中原大儒,如鲁徵、杜广、徐光、尹弼之流,虽说是效力于胡人,但他们可真的不敢做一些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极为可能是因为无权?应该是吧,至少现在投靠胡人的大儒,极少有表现出自己价值的人,也是胡人对于大儒的重视还不够高。   已经肯效力胡人了,大儒的脸基本上已经算是丢尽,那样一来还讲节操就显得矫情,对于有贿赂自然是收得心安理得。收了礼,能够干出点什么事,他们也说得比较明白,需要看机会。   在胡人的政权中,有话语权的无不是带兵的将军,还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嫡系精兵。当然,他们哪怕是有话语权,基本上也是有限得很,需要寻找门面投靠,例如世子之类的人物。   冉闵会知道刘彦是哪根葱吗?很明显不会知道。估计,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表现。   守卫柜县不失的最后四天倒数到了,刘彦暂时放下其它事情,乘船去了灵山岛。他已经物色了建造城镇中心得位置,是一处岛上中心位置难得的空地,那边石块依然是多了一些,但无所谓啊。   城镇中心不一定要造什么东西,农田可以弄磨坊,砍柴有木柴仓库,其余不是还有矿石仓库吗?   对于刘彦来讲,新的城镇中心最大作用只有一个,那便是谷地的完蛋了不至于没有替代品。   鉴于新的战事随时可能爆发,刘彦调动了所有的农民上岛建造新的城镇中心。   一直是到新的城镇中心建造完毕,刘彦想象中会出现什么幺蛾子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生?这个简直不符合“主角定论”,不是主角干点什么事情,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该是多灾多难的吗?连随意逛个街都肯定要有某二代跳出来,等待主角去打脸。刘彦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人生主角”或“位面之子”什么的人。   当然,刘彦其实更多的是高兴,灵山岛上的城镇中心起来,人口的上限达到了一千,比较郁闷的是本来想要多一些农民的计划破产,该是“召唤”更多的士兵,最好是威慑力比较大的甲士。   “啊?”纪昌满脸的惊喜:“君上,会有五百甲士过来增援?”   所谓的甲士就是剑士,其实不能算是真正的甲士,因为真正的甲士是重甲步兵,剑士穿的扎甲不过是一种轻便甲。   刘彦不是装逼,他非常平淡的点头:“是的。”   其实,刘彦内心的不爽可能更多一些,发展高峰期却是面临不断的战事,幸亏他有额外的依仗,要不换成任何一股势力,怎么都会受不了吧?   纪昌是真的大喜,是五百甲士,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兵卒。在这么个年头,甲士就不是什么人都养得起,光是那些装备就显得价值不菲,更不用讲刘彦的部族武装显得异常地……怎么说?对,是令行禁止,还有悍不畏死!   “五百甲士,可以抵得上至少四千乌合之众了!”徐正也是狂喜:“我们还招募了三千士卒。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七百甲士和其余二百精锐,又有五千可以从旁助战的兵卒。”   五千兵卒,真正敢战的不过超过八百,另外的四千二百更像是凑数,也就能够壮壮声威什么的。或许……还极为有可能成为拖累!   最近汉部一直都在严正关注周边动向,亦是在寻找第一个可以下手的目标,却发现大多是属于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那些势力有在集结,但是真正开拔向刘彦所在的人却是一个没有。   “谁都在等第一个动手的人。”纪昌问了一下五百甲士什么时候能到,得到答案立刻说:“君上,我们可以抢先动手!”   刘彦能够理解纪昌的意思,现在最好是抓住主动,选择一个看似强大的对象用雷霆万钧的架势灭掉,威慑那些想要动手的。然后,看看张石在襄国那边有什么成果。   “猛虎架不住群狼……”田朔点着头:“再则,一直没有个结果,什么事情都要耽误了。”很是碎碎念地抱怨农耕什么的没办法干,刚刚播种的田地会不会被战火摧毁什么的。   选择谁来作为又一次的“杀鸡儆猴”是个技术活,需要了解周边势力的具体实力,然后还要摸清楚各个势力有没有什么牵扯,会不会打了一个像是捅了马蜂窝似得惹了一大群。   刘彦自己做不来这种细腻的活,他发现纪昌似乎也不是那么招架得过来,内心就无比渴望可以有更多有能力的人可以为自己所用。   “传闻北海郡先前有一位能人,只是……”徐正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只是搬走了。”   刘彦好奇一问,所谓的能人姓王,再一问,王家搬到了魏县。   徐正干巴巴地说:“末将知道这个消息,是有家乡人传闻,王猛受山中老人点化,遇到了先贤。”   得,又是一个神话中的故事,刘彦本来是不怎么想理会,因为历史上什么遇到仙人之类的故事太多了,基本上就是为了造势,极可能是一个什么野心家。后面,他却是发现有些不对了。   “王什么来着?”刘彦很突然地瞪大了眼睛:“王猛?”   或许是刘彦的反应太大了,将所有人几乎是吓了一大跳。   王猛啊,那可是王猛,苻坚手下的第一能臣,出身青州北海郡剧县(今山东潍坊寿光东南),影响了某一段历史时期,号称一人能兴国的王猛!   其实王猛现在的名声并不大,并且估计也还年轻得很。   刘彦却是不知道王猛现在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正在急忙问:“魏郡,那是在哪?”   这个问题能详细答出来的人就值得讲究了,可不是简单的熟读诗书什么的可以答得仔细,更不是粗略看看地图也行。   结果是,大多只知道在洛阳边上,但是在哪里却没有一个能够答得出来。   这也算是正常吧。哪怕是在现代,问一个人哪是哪,不是那个地的人肯定是要查一下,还不一定能查得详细。何况是公元340年?   突如其来的话题迅猛,可是没有结果也就很快揭过,又是在商量应该先找谁开刀。   “只能是计斤城了!”   两天过去,纪昌双眼就和熊猫似得,应该是过于操劳和休息不足。他看上去就和一个瘾君子一般,不但有着大大的黑眼圈,眼袋亦是有些吓人,再加上脸色苍白,令人怀疑会不会在下一刻直接倒下。   “君上,按细作和斥候探查的结果,有四股值得我们下手。”纪昌点着粗略的地图,那根手看着颇像一根干柴:“按需要和接下来的部署,却是计斤城最为合适下手。计斤城集结了三家,再加上城池内本来的势力,那片区域的家族等于是集中在了一起。我们……”,他做了一个握掌成拳头的手势,往下一挥:“灭掉他们!一可以震慑其余窥探的人;二可以攻占城池,留下少许部队建造烽火台,防备高密郡有大军突兀呼啸而来。”   吕泰与徐正一听,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双双又看向了最后能拿主意的刘彦…… 第56章 掌握主动   纪昌现在其实是比较后悔没有阻止刘彦把寿阳文给杀了,寿阳文虽然是有点助纣为虐,可是才能上面真的不差。   【寿阳文出自东莱书院,却不知道那里还有无能人?】   是的,纪昌深感自己全权负责军事、谋划、情报分析很是捉襟见肘,很是希望能有人来分担重任。这也是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汉部的人,想要汉部能够生存并壮大下去,才会有的觉悟。   “东莱书院?”刘彦听得比较仔细,是书院,不是书苑。他慎重点头:“我会派人前去,若是还在,必然亲自前去拜访。”   书院啊,教书育人的所在,比之私塾高级不是一倍两倍,像是三国时期的颍川书院就是这么回事。而书苑则是一般泛指藏书,进行某一些文艺探讨的所在。   胡人当道,能开书院的人必不简单,可以教出人并为一些势力效劳就更不简单,证明有人脉,又有实际的教育能力。   纪昌深怕刘彦不知道严重性,少有的多啰嗦了几句,然后才又转回到当前的局势上面:“计斤城现在集中了约一万二千余人,由十来个家族拼凑。其中有三个有名的大族。我们的细作很轻易能够窥探,除开少数胡族武装,绝大部分是由被掳掠的晋人组成。”   绝大多数的晋人在胡人的武装中是作为奴隶兵的存在,整个中原能够作为非奴隶兵又是独立成军,大概也就是乞活军这么一支较为庞大的部队了。当然,中原的坞堡也有自己的武装,他们也不能算作奴隶兵。而且要公正地说,坞堡武装的战斗力比之胡人真的不差,相等数量交战一定是坞堡的一方胜,只是豪强和大族太过一片散沙。   拿晋人去拼,不管是对拼消耗,或者是什么,屡屡胡人交战都是晋人最先流血,只要是有战争,这种事情在中原几乎已经是成为了惯例。   “选择计斤城为首要进攻对象,我们若是动作迅速,抢先击溃或歼灭胡族武装,可以解放剩余的晋人。”纪昌目光非常坚定:“能够成为胡人奴隶兵还能活下来,都会是合格的兵源。君上介时可以整合,我们将有更多的资本与其他势力交战。”   应该说是比较合适的作战步骤了,但想要解决肯定是要出动全部的部族武装,那又等于是将安置地交给晋人士兵守卫。   上一次这么干,虽说有柜县和周边的那些家族在觊觎,可是至多也就是一两千人。这一次却不是那么一样,不但是长广郡大半家族有动作,周边的郡也是有行动。   果然,田朔迟疑道:“那么……城寨要留守多少?”   “恐怕只能留下少许。”徐正解释:“大军出动需要运送辎重、粮秣等等,除了辅兵还需要有接近一千五百人的徭役民夫。”   民夫打战都是要的,一些运送物资的事情,包括扎营、野炊等等,其实就是辅兵和民夫的活,战兵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事情。   想要快速攻下计斤城,只能是动员绝大部分的力量,那样安置地也就顾不得许多。   “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刘彦没有表现出什么无奈,反而是比较轻松地说:“若是遭遇战火,安置地毁了也就毁了,我们另寻地方建造一座合适的城市。”   田朔想了想点头,原本的烦恼似乎也没有了,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地方适合建城。   如果周边的势力想要进攻安置地,事实上汉部哪怕是能够守住一次、两次……三次,也没有可能将有生力量耗费在一座可以舍弃的城寨上面。他们实力本来就低于敌人,只能是选择掌握主动,怎么会被动挨打呢?   有了作战目标,还需得有作战计划,汉部这边的动静其实也是在己方势力的窥探之中。   “他们有水军。”连城伯可不是爵位是伯爵,是采用连城这个姓氏名叫伯。他来自一个还保持游动的部落,已经在安置地边上觊觎了汉部有四五天:“这样几乎没有劫掠的价值了。”   必须再严正声明一次,刘彦现在并没有水军,哪怕是有船只也是渔船和粗制滥造的普通船只,并没有舰船。能够屡次来回折腾,那是造了大型的木筏排,借鉴于“铁索连横”的典故,将一个又一个木筏排连接,再配上简陋的风帆,也是由船只导向。   连城伯来的时间比较晚,他看到的是汉部的领民被船只接走,周边也看不到牛、羊、马等东西,留下的一看就是服务于即将爆发战事的一些战士或辅助人员。   以己度人,明知道要开战了,有价值的东西肯定是要转移走,那也是连城伯认为自己的没有参战价值的原因。   他们会过来,不过是听闻半岛崛起一个新兴势力,听说显得极为富庶。来了一看,新兴部落人口是挺多,可要说有多么富庶真的就是骗人。因为他们没有见到成片的牛、羊、马又没有看到繁华的城市,看着不过是一片木头盖起来的城寨罢了。   与连城伯有类似想法的都是一些还保持游牧习惯的胡人,他们的思想还保持着“淳朴”,对于他们来讲只有牛、马、羊才算得上是第一劫掠目标,随后是人口,再来才是财帛等物。   汉部的城寨看不到牛、马、羊,人口也基本是被转移到海上岛屿,那么保持游牧习惯的部落就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好劫掠。   青州还保持游牧的部落不算少,目前还保持游牧的地方是北地较为多些,另外就是翼州那种平原较多的地方。   哪怕是不用脑海中的地图观察,刘彦也非常清楚有许多的眼睛盯着他们。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群狼环伺了,并且是那种只要逮到机会,肯定是要有实际行动的狼!   “君上!”田朔今天找刘彦,是经过深思熟虑,他一见到刘彦就说:“既然是要放弃,不如就直接放弃,不留守军,不留领民。”   田朔是怕啊,要是安置地要留人,他就得留在安置地。稍微想一想可能会遭到攻击,不会像是上次那种小打小闹,他真的是觉得一股股的尿意侵袭而来。   刘彦却是比较认真的点头:“那行。”   田朔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就是拆除城寨吗?调来农民建造木材仓库,将建好的木屋一个个的平推,木材放进去就会被仓库“吃掉”,虽说是费了些功夫,但速度并不慢。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木材被丢进同一个仓库不见满,虽说大多数的晋人已经习惯,可怎么都会有种诡异的感觉;那些窥探汉部的势力,他们则是愣愣地看着汉部将自己的城寨给拔了,是非常干净利索地拔了!   “也好,放弃城寨……”看着非常憔悴的纪昌笑得比较洒脱:“这样一来主动权可算是完全掌握了!” 第57章 来吧,什么难题都接了!   也算是置死地而后生的一种?好吧,并不是。但,汉部将自己的城寨给拔了,然后将近七千人的部队带着辎重移动起来,着实是令一大帮人完全傻眼。   “近八百的甲士!”连城伯看得瞪大了眼睛:“竟然有这么多的甲士!?”   所谓的甲士就是身穿轻甲、手提盾牌的剑士,他们要是从严格意义上算起来,真的不能称为甲士。不过,八百身穿扎甲的剑士排成了方阵推进,可真的是够唬人的。   针对晋人士兵的布置上,刘彦采取了比较简单的方式,既是尽可能多地分配长矛,使之成为长矛兵,少数拥有武艺傍身的人才会安排短兵。   事实上长矛兵只要能够保证军阵的完整,不需要教导太多的武技就可以上阵厮杀,对于缺乏训练的晋人来说最为合适。   在远程输出上面,刘彦原以为会比较简单,但事实再一次令他有些措手不及,总数接近四千的晋人士兵竟是只挑选出不到五百的弓箭手。   然而,真实情况也真的是那样了,射箭真的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光是怎么把箭好好的射出去就是一个学问。再有,弓箭手可不是只会射一种箭就叫弓箭手,至少需要掌握攒射、漫射、抛射三种技巧,精锐弓箭手则是需要有一定的精准度。   合兵将近五千,再有两千五左右的民夫,徒步的步兵再加上装载辎重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君上,我们只有五天的时间用来拿下计斤城。”纪昌看去依然憔悴,可是满满地睡了两天看着总算不是快死了的模样。他说:“五天之后,很有可能就是一轮新的雨季。”   刘彦轻轻点头,注意力却是在另外一边。   汉部首次出动这么大规模的部队,怎么保持队伍的行军就是一个大学问,徐正与吕泰需要带着少数的精兵不断在整支队伍的各处游动,约束士卒,也是在不断地纠正某些部分的行军速度。   徐正在巡视的时候不断喊话,他告诉出战的将士,这一战对他们有什么意义。   其实没有说太高深的思想,亦是没有太过深奥的道理,徐正只让将士扪心自问在汉部过得怎么样,刘彦对待他们又是如何。   然后,徐正还会给予一些引导式的喊话,可没有说“这一仗打完,回家就娶老婆”,只是简单地告诉将士们“这一战要是败了,想想还有没有这样的日子?愿不愿意过回以前朝不保夕的生活”。   刘彦见到徐正这样的行为很是欣慰,带兵不易,想让将士令行禁止也不易,想要让队伍拥有向心力更加不易。   汉部崛起的时间太短,本身亦是没有能够称道的“历史底蕴”,怎么来让士卒拥有求战意识是个老大难题。   【想要拥有自己的“历史底蕴”,除非是公示汉人身份,那样至少有两汉的雄风遗泽;另外就是让他们自己去创造汉部的历史。】   吕泰带兵又是另外一个模样,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能不吭声几乎不吭声,但做什么都是以身作则,亦是做到与士卒同吃同睡。   截然不同两个统军的属下,让刘彦看到了各自的闪光点,亦是看到不少基层军士相对活跃。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怎么样,不止是看最高军事统帅,能够将命令一层一层执行下去的军官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刘彦有心想要搞基层军官培训,可惜的是屡屡想要做的时候就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从安置地向计斤城进发,一同前往的还有二十名的系统农民,刘彦是打算在立营之后就让他们建造兵营、靶场、铁匠铺。   兵营和靶场自然是考虑到需要进行兵源补充,毕竟敌军可是超过万人,要是计划出错,可以预见会是一场阵地战。   铁匠铺的建造理由则更加简单,作战的时候兵器肯定是会破损乃至于是毁坏,毁坏自然是用辎重里进行补充,毁坏却是需要修理。再则,刘彦与纪昌已经有过沟通,日后计斤城将会是防御高密郡的桥头堡,亦是需要做好在那边将敌人吸引过来,打一场长久阵地战的准备,早做一些后勤准备不会有什么错。   “计划可能……会有一些变化。”纪昌带着一种郁郁,说道:“周边窥探的人太多了,几次尝试驱赶,屡屡驱赶走了,等待咱们的斥候退回,那些人又黏过来。”   本来的计划是,行军途中分成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的精锐作为前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抵达计斤城,对胡人的核心部队展开攻击;第二部分的部队紧随其后跟进,或是作为预备队,或许作为后期的威慑;第三部分自然是后队的辎重。   刘彦有派出斥候在周边,很清楚周边是什么情况。   在汉部周边二十里内,不说是密密麻麻布着红点,可零零散散的红点真的是多到令刘彦深深皱眉的地步。二十里之外,刘彦发现的敌军就不下于五支,其中有三支数量绝对超过五千,另外两支则是大约一千余。   “那些人……”纪昌说的是游动放牧的那些,他带着忧虑:“看到西骞柏辽重新立起朝廷(旗帜),不知道会不会攻。”   说的是柜县那座满是防御漏洞的城池。刘彦给西骞柏辽的指令简单到骇人,是让西骞柏辽在汉部出兵后的第二天立起后赵的旗帜,表示柜县又重新回到了后赵的体系中。   本来刘彦以为竖立起了后赵旗帜,柜县会被系统判定为失守,可因为柜县内的绿点和蓝点仍然超过半数,系统判定的是柜县没有失守。这样倒是让刘彦松了口气,他是深怕被判定失守,结果灵山岛上的城镇中心没了。   这年头,部分的胡人深度汉化,一些晋人……汉人却是进行胡化,纪昌明显就是后者。   纪昌是真的忧虑那些胡人会不会无视西骞柏辽挂出的旗帜,毕竟柜县可是汉部第一个正儿八经占下的县城,虽说没有产生太大的利益,但显得很有意义,对汉部也是一个士气上的鼓励作用,失守了难免是要有些副作用的。   要说起来,刘彦的担忧绝对比纪昌深,可是他就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刘彦知道某些事情光担忧不能解决问题,现在能够解决问的是,赶紧把计斤城攻下,将敌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第58章 纷纭杂沓   计斤城的胡人知道汉部的部队在向自己开来吗?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获知了消息。   集结到计斤城的胡人势力,比纪昌情报获得中的其实要多出不少,远不止是十来个家族,是将近三十个家族。   “没想到是汉部主动出击。”长相算不得粗犷,其实是颇为斯文,说话的人叫姚尹买,他年纪不大,却是计斤城诸多人推举出来的“盟主”,负责这一次对汉部的作战。他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过去了。”   姚尹买是谁?他是姚苌的兄弟。姚苌又是谁?要是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日后姚苌会是后秦的开国君主来着。要是还不知道,那么说是姚弋仲二十四个儿子中的之一,估计该是有印象了。   姚弋仲,羌族人,在后赵有持节的地位(很大的荣誉也被信任),官拜十郡六夷大都督和冠军大将军。   在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年代里,家里出了一个大人物,家人肯定是要受到照顾。哪怕只是君王给面子,那个大人物的各种亲戚也注定是会有官职,大人物的身份越是显赫,亲戚获得的待遇就越好。   显然,姚尹买就是从姚弋仲显赫身份获得蒙荫的人。   胡人占据中原,其它的东西可能学得比较慢,但是在生活享受上绝对是快得多。   有宴就要有酒,有酒就要有声乐以及舞姬,一群人碰着酒盏,听着怪怪的音乐,看着美娇娘舞动妙曼身躯。   开始的时候,他们因为是在谈事情还有点斯文的模样,可是随着正式谈完,各种荤话就该不断冒出来。可能是因为饮酒的关系,渐渐开始变得放荡,甭管是真是假的斯文抛到了一旁,先是对伺候自己的侍女下手,竟是出现了当堂交媾!   当然,胡人干出这种事情真没有什么太稀奇的地方,对侍女下手的也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家伙,真正有点矜持的谁会去找侍女,该是舞姬,或是大户人家会饲养的女伶。   要说起来,姚尹买是真的鄙视那些当堂交媾的人,眼神里丝毫就不掩饰轻蔑,扭头对着旁边的一人说:“杂胡就是杂胡,永远上不得台面。”   如罗菊武“呵呵”笑了一下,深表同意地点头。他是氐族人,三十来个家族中算是比较强大又有身份地位的人,只是年纪要比姚尹买大上不少,该是能做姚伊买的爷爷。   “汉部有甲士。”丘林次符无嘴角带着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刘姓,问了很久,没有人承认是自己部族的人。”   丘林是匈奴的姓氏,并且是比较古老的姓氏之一了。在挛鞮这个姓氏消失之后,匈奴人中的“黄金一族”也等于是没有了,一些古老姓氏反而成了匈奴中比较受尊重的一批人。   姚伊买对丘林次符无似乎比较尊重?他举盏对着丘林次符无邀饮了一下,喝光放下酒盏才说:“现在匈奴刘姓不少,可是大部分是在塞北。我实在想不出塞北有哪个刘姓的部族有胆子,也有实力到青州搅风搅雨。”   如罗菊武又是“呵呵”笑了几声,才说道:“可能是冒充的吧?”   “谁冒充,又是冒充谁?”丘林次符无略略有些不悦地说:“我们是衰弱了,但没有人能够承担打着匈奴名号,还能不受报复。另外……羯人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哪怕是要争世子位,也不会是这样的方式。羌族的强族大多在关中和西北。氐族分得太散,青州这边,或者是青州附近,谁能训练出近千的精锐,甚至是拿出甲士这么玩闹?”   姚伊买比较认同的点头,只有极为少数的强大部族才能拿出那等实力,没有足够的底蕴谁敢那么玩?他可是打听得非常详细,刘彦打不其城的时候,随随便便就丢了四百精锐。   是精锐,不是随随便便抓来当奴隶兵的渣渣。羯族强大,真正的精锐也不敢说丢就丢了,其余像是羌族、氐族,有精锐也是藏着掖着,非生死存亡之际压根就不会动用。就目前而言,就是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到底是哪个部族这么的奢华,可以将四百精锐说丢就给丢了。   “也不会是鲜卑。”丘林次符无看似颇有见识:“鲜卑历经内战,慕容鲜卑当前一家独大。可是,慕容鲜卑正在料理辽东诸族,准备再一次征讨高句丽,哪怕是有做南下准备,哪里舍得拿出精锐来进行消耗。”   姚伊买怎么就看丘林次符无带着一丝丝的嘚瑟呢?   丘林次符无还真的是有略略带着嘚瑟,他其实是对匈奴部族中有一支异军突起,持的是一种欣慰外加喜悦的态度。   只有一个民族有强盛过,才会知道衰弱了是多么的可怕。要说匈奴,兴盛衰弱的次数绝对不少,太了解一个民族中出现强者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情了。   简单的说吧,羯族不是因为出了一个石勒就举族强盛嘛?在石勒真的崛起之前,羯族之中也不是没有人与石勒作对,但是石勒确定崛起之后,羯族之内再无绊脚石,成了举族支持。   带着一种相对复杂的心态,丘林次符无就是想知道刘彦到底是不是匈奴人,是的话又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其实他已经有了态度,刘彦强就适当地暗中支持辅助,刘彦弱就直接灭了没二话。   三人一直聊着,是在满堂禽兽交配的场景聊,后面也是各自带着舞姬,或是让安排女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差不多是当夜吧,姚伊买将要睡下的时候,很是特地的问起汉部的动向,得到汉部在傍晚就已经安营扎寨,再三询问安营的情况,有多少炊烟,问明白了才让人退下,自己也是安心就睡。   另外的一些人,如罗菊武和丘林次符无也是做了相应的事情,倒是一些杂胡该怎么乐还是怎么乐,连手下都没有进行管束,搞得整座城池是不是会有人发出怪异的啸声。   计斤城一下子涌进了一万三千多人,从原本的空荡荡到满城拥挤,要是不看到处的断壁残垣,只看到处的人游荡,那一堆这一堆篝火,还会以为是个多么繁华的城池。   在这么个城池里生活着两种人,一种是胡人,另外一种是奴隶兵。普通晋人?不是被驱赶,就是成了菜人。   从数里之外,远远看去还能看到计斤城上空被火光映白了的云层,可以想象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况。 第59章 为了理想!   时时刻刻周边都有人在窥探,要说汉部还能分兵进行偷袭战,那只能说刘彦或是纪昌,还是某个谁,智力和行动力都到了逆天的地步。   没办法,汉部本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计斤城一个出其不备,显然是计划没有开始进行,就走入胎死腹中的地步。   “只能正战了。”纪昌精神头原本好了一些,没有多久又成了看去的一脸的煞白,原本漆黑的两鬓也有了丝丝的斑白,那是用脑过度了。他说:“既然君上说会有援军不断来援,堂堂正正的一战更有震慑效果。”   说得也是,偷袭战可以打出辉煌或者不错的战果,可是难免有投机之嫌,很难会给人一种“我很强大”的底蕴。毕竟,真的强大又何必偷袭?   堂堂正正之战?那就不能是一场攻城战,只能是选择合适的地形展开野战。刘彦却不认为胡人会这样配合,计斤城或许残破,可是城池毕竟就是城池,再残破也会有防御上的效果。   “君上,他们会出城与我们交战的。”纪昌说完自己呢喃着:“他们不出来,我们也会制造他们不得不出来的理由……”   事实证明刘彦有些多想了,他们隔天继续往计斤城行军,到了中午时分有斥候来报,说是计斤城的敌军已经出城,是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胡人不会攻城,亦是不会守城。”纪昌像是不用多费脑筋,心情好了一些:“他们人数比我们多出整整三倍,周围还有对我们有敌意的部队在游弋,果然还是来了。”   刘彦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地方,他正在观察脑海中的地图,寻找合适的战场。   长广郡这边算得上是多山的地形,可是所谓的山海拔并不高,有些甚至只能用“包”来形容,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平坦地形中的坡地罢了。   适合作为战场的地方很快就被找到了,那是一处可以摆下四五万人的旷野,虽然是有一些山地,但已经算是平坦地势比较广的地带,最为难得的是那里还有着河流。   抢先抵达预定战场,辅兵和民夫负责砍伐木头安营扎寨,再派出斥候探索周边,刘彦却是亲自指挥系统农民建造大批量的兵营、靶场、马鞍、铁匠铺,甚至是市场也给弄了出来。   系统出产的市场亦是一个比较逆天的存在,里面可以交易木材、食物、生铁、黄金,比例是随着贩售的数量在产生变化。   刘彦发现这个“神器”之后并没有进行运用,那是他认为“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要不等待急需的时候,因为频繁使用比例被调到了难以接受的地步,他该怎么哭?   “君上,敌军距离我们不足五里。”徐正一身戎装,身穿系统出产的扎甲,为了体现出匹配统兵将领的身份,特地配上了披风,看着倒是英武。他正在抱拳行礼:“末将请求率兵前去寻觅战机。”   刘彦笑着点头:“率你本部,我再划拨二百部族武装由你指挥。”   徐正大喜,他本来还等着开口要一些精锐,还没有开口刘彦先指派了。   后面吕泰过来,不是来求战,是请求带着本部查看周边,同时是驱赶离得过近的几支小部落。   刘彦亦是同意吕泰的请求。   “徐正善于进攻,正好用作先锋;吕泰性格坚韧,做事一丝不苟,适合守成。”纪昌很是有意思,他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君上认为,徐正此番出战会有战果?”   刘彦摇了摇头,却是不太想接茬。   现在的系统士兵智商堪忧,要是没有刘彦指挥,信不信直接一头撞上山,又或者是到了海岸边都不会停,直接一个接着一个蹿下海去?   纪昌见刘彦不搭腔,以为是在担心此战,说了一些分析局势的话。   “不!”刘彦比较坚定:“此战,我们必胜!”   纪昌先是愕然,然后轻松地笑了起来。   胡人作战,不是绝对的精锐充当前锋,就是拿一些奴隶兵,徐正很是谨慎地派去善骑的斥候,很快就掌握到了正确的信息。   姚伊买派出开路的两千前锋,杂胡小部落占了五六百,余下全是由晋人组成的奴隶兵。   当然,刘彦等人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军是由姚弋仲的子嗣来统率,倒是已经查探到了敌军数量与情报中的差别。   其实到了现在,计斤城有多少敌军都不会改变计划,是一万以下的敌军要打,是一万乃至于更多的敌军也是要打,刘彦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这一场艰难的生存之战。   【没有风雨,何来的彩虹?这一战打下来,哪怕是资源耗空,只要能够激起晋人血性,打出一支敢战的部队,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光是依靠系统可能成事,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刘彦就是要当圣母,培养晋人的血性。他不得不这么干,因为事业的基础就是将晋人改造成为汉人!   临战,营寨屹立,气氛空前的凝结。   李匡是与众多的袍泽在小跑,他现在无论看什么都是带着一层的血色,心情比较难以形容,大概就是一种忐忑外加有一丝的期待?   这一战打完,汉部会吸收一批族人,李匡对被吸收成为族人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心思。他怎么也曾经是一个家族的族长,有文化底蕴,有武艺在身,晋升怎么也比真正的普通人容易。然而,那些都不是关键,是他清楚身在底层是有多么的身不由己,没有机会向上爬也就罢了,汉部却是允许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还要让阿香原谅,我还有一些族人需要照顾,我要身份,我要地位!】   有奋斗的目标是一种好事,阿三也有奋斗的目标。他已经娶上了一个婆娘,很是年轻的婆娘,年芳十八的小娘,屁股大,看着好生养。他之前奋战是为了得个婆娘,有了婆娘就是该为子孙计。   徐正没有骑马,他是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这一股人,数量是一千二百。一千的晋人士兵在中间,左右两翼是各自的一百部族武装。   会成为这样的阵型是经过纪昌的要求,徐正将纪昌的话原原本本的记牢。   纪昌是那么说的,临战要让士卒看到强大的同伴,部族武装的随行会最大程度给予士卒更多的勇气。尽可能地让每一个士卒看到部族武装,那就是士气的保证,一切只因为部族武装在汉部就是胜利的保证!   好吧,比较扯,但有部族武装跟随,至少让晋人士兵知道自己不是被抛弃,这个倒是显得无比真实。但凡有什么事,晋人一直都是被抛弃的对象,他们那么容易心虚,就是源自于此。   所有的景物都在从眼角划过,没有人特别去注意周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色,有的就是将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偶尔看向两侧的部族武装,一些胆小的人总是会带着热切,还有一种名曰信任的情绪。   屡次交战,部族武装都是最先投入战场的部队,然而这一次不一样,这点晋人士兵已经被事先告知。他们对此没有什么异议,那句话说得比较透彻,想要获得什么样的待遇,就该有什么样的付出,别人的施舍有限,自己争取才能长久持有,哪怕是为了过上好日子,让自己的待遇更好,怎么都应该拼了!   有骑马斥候回来禀告:“曲长,敌军先头部队距离我们不足两里!”   徐正拿眼看去,是能够看到地平线上敌军的影子了…… 第60章 莫名期待   汉部的晋人士兵早就变了个样了。不是说变了什么,是至少有衣服可以穿。那是用了将近三个月收集麻,编织成为麻衣,一种短袖束身,款式为长袍的衣裳,下身也是麻布的裤子,显得略微松垮,需要进行绑腿,脚上则是草鞋。   除了士兵之外,其余的人却是没有类似的待遇。这是刘彦区分士兵与平民待遇上的差别,穿衣和饭食上都进行了严格的区别。毕竟纪昌和田朔说的对,不能什么都一样,待遇没有区别的话,为什么有人要拼命,另外的人却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保护?   统一的制服可以使人有莫名的归属感,认为周边全部都是自己人。有衣服穿和赤裸会是两个感觉,人类是自懂得了遮羞才有了真正的进步。现在,有衣服穿的汉部士兵,他们远远地看着同样为晋人,却是身为奴隶兵的那群人,看到的就是一群大多赤裸身躯拿着木棍的人。   “看到了吗?”徐正一边奔跑一边高喊:“一样身为晋人,但是我们在汉部过得像一个人。”   基本上是都看到了,对面的晋人与牲口没有太多的区别,不止是穿着上,还在是在待遇上。那边有胡人正在进行驱赶,被驱赶的晋人只要是动作有些慢了就是迎来皮鞭,甚至有晋人一再被驱赶没有反应而被当场格杀。   现在是奴隶兵的晋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四五个月之前可能还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可能是某个豪强中的贵人,或是哪个大家族的佣人、少爷、家主之类。然而,不管以前怎么样,自他们落入胡人手中,就是连牲口都不如的奴隶兵。   “表面上的功夫不错啊!”丘林次符无骑着马,是来自河套的矮脚马,看着没有多么的威风凛凛。他对着一个年轻人说:“看到左右两翼的那些人了吗?”   年轻人是丘林次符无的儿子,他叫丘林艾一连,阿尔泰语系中就是“坚韧的草”的意思。他点着头:“甲士,每边大概是一百。离得太远,看不清楚甲具的款式。”   “是扎甲。”丘林次符无说道:“姚伊买有派人前去不其城的交战旧址,费了很大的功夫寻回了几块腐化非常严重的甲片。最年老的铁奴(铁匠)都认不出是什么款式,想从甲胄和兵器来判断刘彦是哪个部族的人,落空咯。”   丘林艾一连突然说了一句:“他们没有停下。”   丘林次符无“呵呵呵”笑了一串:“不错啊,不枉费我建议出城野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牵动缰绳,控制战马动了起来:“儿子,退后吧,找个地方看看那个汉部是怎么作战的。”   父子俩,包括族中随行的近五十骑兵,他们就那么明晃晃地脱离杂胡的大队,向着不远处的一处高坡去了。   期间,丘林次符无还会频频地关注持续推进中的汉部,他太想知道汉部是不是匈奴的哪个部族了。   徐正注意到了胡人那边的动向,奔跑的时候稍微愣神,抓住机会就喊:“看到了吧!敌军没有战胜我们的底气,他们的主将怕死跑到了一侧!”   一个人的喊声自然是不可能传播给所有人听,可是会有人不断重复下去,小跑中的大队立刻就是一阵嘿嘫的笑声,士气很是为之一振。   双方的距离一直在拉近,汉部这边一直维持着小跑,胡人那边却是停下来在整队。   胡人的整队很简单,杂胡将奴隶兵堆在了前面,杂胡自己则是缩在了后面。有杂胡会设立一道“红线”,向奴隶兵明示,开战之后不允许退到什么地方后面,谁越线就会被处死。   杂胡的喊声一直在重复,晋人奴隶兵大多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他们之中很多不止一次遭遇过类似的事情。对,退后真的会被处死,那些胡人自己不上去拼命,对敢转身逃跑的晋人却是极狠。   庆悦在抬头看天,天上很蓝,只有少数的云朵,很漂亮,但非常的空洞,就好像他家破人亡之后的心一样。   站在庆悦旁边的人叫关悦(男),两人因为都有一个“悦”字,平时也就处到了一块,算是因为有了同样的名而多了一种亲近感。   “对面那个就是所谓的汉部啊?”关悦压低了声音:“关于汉部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庆悦依然看着蓝天,没有应声的意思。他还是屡次被碰了肩膀,才无奈说道:“传闻,有能信的传闻吗?”   “传得有鼻子有眼,是‘国人’自己在说,可不是咱们晋人自己说的。”关悦又突然叹了口气:“其实传闻真的又怎么样,和咱们没关系。”   所谓的传闻,是一些杂胡嘴碎被听到。杂胡笑话汉部不懂得利用晋人,作战的时候竟然是放着廉价好用的奴隶兵不用,拿自己的部族精锐去消耗。传闻也仅限于此,杂胡大多也只是觉得汉部的首领愚蠢,认为与这种愚蠢的部落交战,他们赢定了。   胡人认为汉部愚蠢,晋人却是觉得汉部善待晋人,听传闻的时候既是羡慕,又是有一种莫名的复杂感。   几声呼喊让关悦闭上嘴巴,他手里拿着削尖了的木棍,和许多人一样双手紧紧握着,眼睛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汉部士兵。   【哇,全部都穿着衣服,想来传闻是没有错了。咦!?手里的是兵器,不是木棍、农具等等东西?汉部怎么会给奴隶兵装备制式长矛?不合理呀!】   两军对阵,有那种踩踏整齐步伐推进的部队,给人带来的压力不是一点半点,至少是听着汉部两百甲士整齐踏步推进,原本还有说有笑的杂胡全部安静了下来,然后是身为奴隶兵的晋人略略骚动,引来胡人一阵严厉的呼喝。   关悦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他自己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可以逃到长江边上,亲眼看过赵军与晋军大战,但看到有两百甲士踩踏整齐的步伐推进,依然感到震撼。   接下来更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了,关悦看到的是汉部的军队,两翼的甲士突然加快了速度想着左右两边奔跑,中间的那些长矛兵则是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整队?   没错,徐正是命令晋人士兵停下来,他呼喝各级的军官监督士卒排队,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接着一个并肩,一千人除了少数的弓兵,其余全部排成了有五个梯次的纵队,然后一排排地将长矛对准了前方。   庞大的长矛方阵在成型,要不是左右两翼有部族武装在移动,杂胡可不会待在原地傻愣愣地瞅着。他们就该是趁着敌军在摆布阵型的时候,驱赶奴隶兵上前冲阵。   冲击一个正在排列却没有成型的军阵,效果还是会非常不错的。然而,杂胡不敢,因为奴隶兵一上,他们就该自己面对两百看似非常精锐的甲士。   “如传闻一样。”丘林次符无马鞭指向了正在游弋的甲士:“且不论个人战力怎么样,汉部的部族武装在协同作战上,当真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是数量很少。”丘林艾一连带着一种满满的不服气:“听闻,刘彦的四百部族武装,就是被三千杂胡给堆死。”   “那是……刘彦不懂用兵啊!”丘林次符无语气非常复杂:“老子就是无比好奇,这个刘彦到底是哪里冒出来,怎么会那么糟蹋精锐!”   丘林艾一连闷闷地不吭声了,他真的不懂自己的父亲在期待什么,刘彦是不是匈奴人,对于他这个年轻人来讲,真的不太明白有什么用。 第61章 安敢戏耍   李匡很尴尬,他是手按在腰间的战刀手柄上,与之阿三几乎是肩并着肩,迈着步伐跟随大队一块推进。他会尴尬,自然是因为上一次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阿三。   一千人成了五个纵队,每个纵队是两百人,横二十人,竖十人,第一排是平举着四米的长矛,第二排的长矛是从空隙稍微向上略略抬起些,第三排、第四排……整个两百人方阵俨然就是一个尖矛的丛林。要是知道什么叫马其顿长矛方阵,看上去就是那个模样。   与之马其顿方阵有些差别的是,汉部的长矛兵没有装备盾牌,队列上也无法太过整齐。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两个多月前还是平民,被招募加入汉部军队,两个月就练了一个简单的会听从口令,还是近期才学到了三招。   哪三招?就是握住长矛的杆进行“刺”的动手,然后是“收”。还有没?有的,就是“抖”,抖动长矛,让长矛的杆晃。最后的抖动长矛,是组成方阵之后,众多的长矛一起抖动晃着可以最大程度的起来防御射来箭矢。   阿三当然看到李匡了。得说一句实话,阿三是用嫌弃的目光在看待李匡。不嫌弃不行!阿三就没搞懂李匡一个看上去挺聪明的人,怎么家族的坞堡会被轻易骗开,不但是坞堡被里应外合破掉,还连累了一大帮的人。阿三坚持认为,所谓的“一人无能害惨全家”讲的就是李匡。   “你瞅啥!”   “……”   “瞅啥瞅?瞅前面!”   “……哎。”   “再瞅就削你。”   面对阿三的“挑衅”李匡忍了,不忍不行,阿三是队率,李匡是什长,虽说李匡不是阿三麾下,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就够呛,别说李匡还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旁边的士卒可没人关注两人在干什么,他们越是新兵呼吸就越沉重,只会眼珠子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那里有将要和他们展开血战的敌人。   徐正知道没有太多的时间折腾,见到已经有三个纵队成型,喊道:“甲、乙、丙……全部听口令——呀嘿!进,进,进……”   甲、乙、丙是一个计数,华夏的军队从来就是这么计数过来,比如甲的纵队,然后甲纵队里面还会分甲一伍、一什、一队……二伍、二什、二队。   刘彦建军,搞得是两汉时期的军制,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队;二百五十人一屯;一千人一曲,又分别设立伍长、什长、队率、屯长、曲长。其实中间还会有两个别部司马,但现在汉部连基层军官都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完成该有的建制。   三个纵队推进,军队每喊一声“进!”,士兵迈步之后就是齐声回应“呀嘿!”。   当然,别奢望三个纵队可以保持多么整齐的队列,走着走着其实队列就会变得有些扭曲。之后,负责调控的军官就会发出口令让停下,稍微整顿再继续前进。   在远处坡地观看的丘林次符无,他看得眉头皱了起来:“什么路数?怎么看着有点像是晋军?”   没办法,胡人作战从来不讲究什么阵列,他们也着实是讲究不了什么阵列。没有文化,不懂兵法都是次要的,是胡人自挛鞮冒顿之后,再无严谨的军队制度,既是分每个层次的军官。   胡人作战从来都是一拥而上,顶多就是懂得留下必要的预备队,像是现在,等待两军相距接近三百米,杂胡已经在命令奴隶兵冲锋。而杂胡自己是在向后退,分出了左右两翼,摆明了就是对一直在左右两边游弋汉部的部族武装充满了忌惮。   关悦和庆悦,近一千四百多晋人,他们在呐喊,喊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冲锋了。   “止!!!”徐正抬起的手没有放下,他又大吼:“弓箭手上前!”   弓箭手不多,也就是六十来个,他们小跑着到纵队的前面,听着口令挽弓射箭,连续数波,反正就是等待让从左右两边跑开,再退后,回到阵列后方。   箭矢从离弦,到飞向半空,又是一阵的飞翔,需要一个过程……   庆悦漠视耳边不断传出的惨叫声,他就是与关悦手持削尖了的木棍,几乎就是麻木地向前奔跑罢了。   很突然地,关悦突兀一脚踹向了庆悦,几乎是庆悦被踹得跌飞出去,一枝箭矢就落下来插在刚才庆悦的位置,犹自还颤动着尾部的箭翎。   跑在最前面的奴隶兵已经与汉部的长矛兵发生了碰撞……不,不是碰撞,是一面倒的屠杀。   长矛组成的尖刺之林在“刺!”和“呀嘿!”,然后是“收!”,再一声“呀嘿!”,闪着寒光的尖锐矛尖会带起血的花朵,会勾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面对那夺人性命的尖刺之林,任何人都要发怵该怎么闪身过去,哪怕是有人真的侥幸避了过去,那又怎么样?除非是能够杀死敌军的主将,引得敌军全体崩溃,不然少数的几个人从来都难以左右一场正面较量战局。   真正不要命在冲,但是试图有所杀伤的奴隶兵很少,大多是做做样子,特别是跑在前面的人被捅死、刺死,其余的人都是下意识放慢往前冲的步伐,期待有谁能够做第一个扭身就跑的人,好从众逃命。   不能奢望奴隶兵能够拼命,他们拼命又不会有什么回报,死了也没有人在乎,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喊“降了!”,除非是有人质在胡人那边,要不该是多么想不开才会选择进退不得的送命。   “让那些人滚开!”徐正挥着手:“喊话,降了的自己跑到左右两边!”   自然会有人去喊话,也别奢望纵队会停下来等待降兵退开。纵队会继续推进,没来得及跑开被弄死纯粹就是活该,杀斗场就是这么的无情。   “起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唔?!不是那个“君不见”,那个纪昌还没有找人润色和编曲。是《无衣》,就是这一首伴随着秦军、汉军……只要是华夏正朔都会吟唱的战歌。   “搞什么鬼!”丘林次符无尽管离得远,可是还能听清楚汉部在唱什么。他一拍额头:“岂曰无衣?这个不是晋军唱过的歌吗?怎么……”   “那个刘彦,莫不是晋室掺在青州的沙子?”丘林艾一连有些幸灾乐祸:“不然他的部队怎么会唱晋军才会唱的战歌?”   丘林次符无一脸的阴戾:“安敢戏耍?”   其实……晋军老早就不唱《无衣》了,倒是前凉还会唱,但前凉就是晋人组建的国家……   哪来的什么戏耍嘛,从始至终就是丘林次符无自己在瞎猜,然后又是自己一厢情愿。 第62章 态势升级   《无衣》是一首好战歌,四字一段完全符合华夏的审美,字句里面的意思也是无比的简单。   吟唱着岂曰无衣,再有轻易取得胜利,第一次上阵的士卒立刻不紧张了。他们反而是有些兴奋,眼睛里盯着前方的胡人,有种想要快点过去与之厮杀的欲望。   阵列被求战的欲望加快了速度,导致队列开始变得有些扭曲,徐正发现这一现象并没有下令整队的意思。   士气正旺,恰是乘胜追击的时刻,停下整队会让士卒从某种狂热中醒过神来,一旦有时间可以休息,到时候就该是产生疲劳。热乎经过去,士卒还有底气敢拼杀吗?   杂胡却是有些慌了,他们刚才看着比较仔细,汉部组成了尖刺之林,真的就不是那么好突破。   “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   “是啊,那种阵型正面交战太吃亏了。”   “向后退吧,拉开距离,吸引他们向前,或是阵型乱掉,或是按耐不住放弃阵列涌来。”   “对,暂时向后退。”   杂胡可没有什么坚守阵地的信念,他们是遇弱则凶猛,遇强就会毫不犹豫地认怂,多少年来就是这么过来的。   徐正看到杂胡有点像是溃退却是没有兴奋,反而是下意识觉得不好。   【糟糕了,赶紧下令……】   “杀!”   汉部的三个方阵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吼叫,纵队果然再次加快速度,结果是奔跑起来立刻乱掉了阵型。   没办法阻止了,面对完全兴奋起来的近千士卒,真的是无法再阻止了。   想要阻止这种躁动,除非是有谁能够压住近千人的嘶吼,来一个全场“广播”,否则是想都别想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部队。   徐正尝试了一下,没有效果之后,他注视了一眼不远处坡地上的三四十胡骑,将战刀指向了停下后撤的杂胡:“为了部族!”   早就躁动加快速度的汉部士卒,他们再也控制不住了,先是少数跟着吼“为了部族”,随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呐喊,一片片“为了部族”的嘶吼声中,再也不顾什么队形,反正就是冲。   有带兵经验的李匡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是没有用了,只能是跟着呐喊前冲。   谁都是一副亢奋的模样,阿三亦是一副狂热的姿态挥舞着战刀,好像吼得大声一些就能够吓到对面的胡人一般。   退了一段距离的杂胡是停下来了,他们本来的意图就是用后退来扯乱汉部的军阵,目的达到肯定是要准备厮杀。   “那些白痴。”丘林次符无在骂杂胡:“敌军士气正旺,竟然不一退到底,停下来是做什么?”   丘林艾一连请示道:“阿爸,咱们是撤,还是……?”   丘林次符无看向了依然在战场左右两翼游弋的甲士,要是没有这两队甲士,他倒是可以带着骑兵从侧翼给汉部的长矛兵来一阵冲击,可是一有甲士,二来汉部的普通士卒是长矛兵,骑兵哪怕是能冲阵,到时候损失肯定也大。   “又不是我们匈奴人,让他们打生打死去吧!”丘林次符无的心情异常糟糕:“咱们回去!”   丘林艾一连看向了东南面,那里出现了一支部队,远远看去颜色与汉部的别无二致,立刻知道是汉部的援军正在开来。   一直在关注坡上胡骑的徐正,看到胡骑撤退立刻是松了口气,不过却是无法看到后方有己方的援军正在开来。   徐正看到杂胡似乎也出现动摇,再次鼓劲:“敌军主将已经逃了,众袍泽,杀胡就在今朝!”   汉部士卒爆发出欢呼,冲锋的速度再一次加快。   杂胡是动摇了,他们的奴隶兵只是稍微与汉部的军队稍微接触就投降,倒是他们自己士气受到了一些打击。   然后,汉部能够列阵而战,杂胡内心里其实是有一种深深的忌惮。那是一种无规则和无次序,对有规则和有次序,来自内心深处对比之后的落差。   两军很快就对上了,随后战场时候爆发出更多的声音,兵器的碰撞,嘴巴里发出去的吼叫、惨呼、呻吟,人与人之间的交错,再有鲜血的抛洒,构成了战场混乱的一幕。   就真的是混乱,从第一排的人开始有碰撞,混乱就无法制止的发生了,敌我双方根本就是混着拼杀。这种混乱只有等待一方转身逃跑,又或者是直至一方的人完全倒下,否则根本就得不到终止。   徐正拼杀了一阵就有计划地向边缘移动,他需要下令给后方的两个纵队,让他们进行迂回,最好是配合两队甲士和正面战场形成包围圈。   是的,局势看着对汉部极度的有利,徐正想要在这里全歼胡人,为这一场战争来一个开门红!   晋人的确不是不能打,是没有人能够领导他们。看看那些在混乱中手持长矛拼命的士卒,他们也会狰狞着脸庞将武器捅向胡人,杀死胡人也会兴奋地昂天咆哮。   有一方士气大振,必然就会有另一方心悸恐惧,杂胡就是被“削”掉一大层之后,再坚持了一下,眼见说好的援军没有到来,坚持不住直接崩溃。   是丘林次符无拦住了后续开来的部队,汉部有援军开来,数量该是有两千左右。他们安排的后续部队是比汉部那边多,但已经有奴隶兵阵前投降的例子,他不得不怀疑这一批新来的奴隶兵是不是也会投降。   对,丘林次符无是觉得自己被汉部戏耍了,那么之前与姚伊买、如罗菊武商议的事情就需要改变一下。   之前,丘林次符无还是很希望汉部可以挺过这一次难关,察觉汉部不是匈奴的某个部族,心里觉得被戏耍又是极度恼火,恨不得将汉部所有人碎尸万段,那么自然不希望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贸然引爆更大规模的交战,深怕吓得汉部龟缩或直接逃跑。   要知道一点,已经有人将汉部城寨拆了个干干净净的消息送抵,包括丘林次符无在内的几个首领也知道汉部在某个海岛有落脚地。   既然是知道了,他们第一个念头就绝对是,汉部要是发现打不过,肯定是要逃。他们没有水军,汉部一旦出了海,没有水军的他们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重新部署,将汉部全灭!”丘林次符无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他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你回去告知姚伊买,让他向周边的那些部落下达召集令,让那些部落协同作战!”   丘林艾一连干净利索地拍马就走,他觉得远处汉部传来的欢呼声很讨厌,前所未有的讨厌。   姚伊买好歹是姚家人,姚弋仲现在风头正盛,官职又高,对于一些部落还是会有号召力。   一旦周边的兵力再给姚伊买统合起来,那么他们的总兵力就会超过两万。或许……不会只是两万,周边还有大大小小的部落或是家族再凑过来。   “敢冒充?”丘林次符无也是觉得汉部的欢呼声刺耳,他冷笑:“定要灭掉,不然……人人这样,我们还……”声音越说越小,脸庞却是越来越狰狞。 第63章 空前恶劣   “胜了?”   “胜了!”   是直至扭头四顾,发现周边全是与自己穿相同衣服的人,士卒们才发现已经没有了敌人。   大多数人是有一种木木的茫然感,明明四周已经安静下来,可是耳膜里似乎还不断响着吼叫声和惨叫声。   稍微等一小会,吼叫声和惨叫声消失,迎来的却是一阵阵的耳鸣,强烈的晕眩感亦是侵袭着脑门,使人控制不住一屁股就直接坐下去。   李匡就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上,他是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反应过来赶紧就近割起了胡人的首级。   许多回过神来的人都在割胡人的首级,阿三就割得十分的起劲。他的家伙是战刀哇,割起脑袋来可利索了,不一小会腰间就绑了五六个。   有人割脑袋,有些还是在喘大气,甚至有不少是直接双手撑在血淋淋的地面,张口“哇啊哦”地在吐。   “喏,给你。”阿三向着一个看顺眼的家伙递出一个首级:“军功啊!”   这人看着很脸色惨白,胳膊上还在冒着血。他下意识愣愣地接过阿三递来的首级,看着阿三走向了其他人帮忙割起脑袋,反应过来后,笑了。   不少军官正在大声喊话,说是别割错了脑袋,一经发现拿袍泽的尸体冒功就要原地正法。军官又让检查,发现受伤未死的袍泽亦是算军功。   徐正与后面过来的吕泰正在讲话。他是听了吕泰的话,才算是知道刚才有一股胡人的援军正在逼近。   “这股胡人作战意志不坚定。”徐正并未受伤,他是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指向了已经被围起来的那些战俘:“对奴隶兵的管控也没有松懈。”   徐正没有接受胡人的投降,堵住之后将六百多个胡人全杀了。他对那些投降了的奴隶兵亦是没有放松警惕,回去后打算建议刘彦进行甄别,挑出胡人杀掉。   吕泰是带着两百部族武装和自己本部一千人过来。他会过来,自然是因为刘彦发觉不对劲。   刘彦发觉的不对劲不止是计斤城那边的援军,其实还有一股大约一千余的骑兵从远处高速在靠近。   还保持游牧习惯的部落不会缺乏战马,可是能够凑出一千余骑兵的部落可就不多。青州并不适合放牧,那一千多的骑兵是个怎么回事,自然是有待推敲。   徐正与吕泰带人回营地已经是临近中午。   当得胜归来的士卒出现的时候,没有出战的士卒都是伸长了脑袋张望,看到回来的人数看着挺多,不由皆是发出欢呼声。   打了胜仗归来的士卒情绪很是高涨,他们会举起手里的武器示意,一些腰上系着敌军首级的士兵甚至会十分刻意地显摆。   他们杀掉的胡人足有六百三十二个,走在前排的人就是腰上都有系着敌军首级的士卒,以至于所过之处丢面被留下了血迹。   没有出战的士卒看着出战的袍泽腰悬头颅,走路的时候是极力挺直了腰杆,别说有多么的羡慕。   那可是斩获啊!汉部已经有明文,斩获多少首级就是多少军功,能不能加入汉籍就看有没有斩获,能不能成为人上人也看有没有斩获,羡慕也就成了应该的。   李匡腰上就有两颗敌军的首级,有了两颗斩获或许还达不到晋升,可是注定要引起更高级军官的注意,对他来说却也够了。   “如此神速?”徐正有讶异的理由,他带部队出去前,营盘还没有个影子,回来营盘却是外围立起来了。他赞叹:“不愧是君上精心培养的领民。”   说的是那些系统农民,也的确是非常的厉害,不过是将近四个小时,外围的已经起了一道绵长的篱笆墙。   也就是篱笆墙罢了,系统农民关于防御设施就会造篱笆墙和石料墙两种。因此,篱笆墙起来了还需要辅兵和民夫去挖壕沟,现在辅兵和民夫就是在干挖沟渠的做业。挖沟渠的泥土会被集中起来,它们还有另外的用途,既是作为构建夯土墙的材料。他们会在外围构建起至少一道的土墙,与之沟渠形成营盘的外围防御体系,另外还需要布置拒马、坑洞等等,甚至需要设立陷阱,那就是一个长期的作业工程了。   “君上,情况比我们预料之中更加的糟糕。”纪昌对于沙盘早就不陌生,他指着代表汉部营盘的地方,再用手比了一个大圆圈:“我们周边有太多胡人的势力,算上计斤城所在地的敌军,总数不会低于三万。”   刘彦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慌张,他颔首:“营寨要构筑得完善一些。或许,我们就要在这里与他们打长久的阵地战了。”   汉部选择扎营的地方比较讲究,西侧边是河流,西南侧则是一座比较陡峭的山,北面和东面是平坦地形。这样的地形至少可以不用管西南侧,对于西侧因为有河流亦是不用太多担心,只需要在北边和东边构筑好完善的工事。   “或许……我们应当更可能地靠近海边?”纪昌带着一丝的忧虑:“若是战事不顺,也好有个退路?”   胡人着实是太势大了,纪昌还不清楚另外一件事情,有个叫丘林次符无的匈奴人因为自己猜测失误正满心的窝火,处心积虑要弄死他们。   “不用了。”刘彦胸有成竹绝对不是假装,他有足够的底气:“将城寨的防御工事建设完善,我们可以在这里与他们慢慢耗。”   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谁能和刘彦更有底气的打消耗战了吧?只要他有资源,可以无限地出看似精锐的部队一直对拼。如果允许,他真的是很想打所谓的消耗战的!   “君上,幸不辱命!”徐正浑身浴血地过来,拱手为礼,很是兴奋:“属下全歼敌军,无一人逃脱!”   看吧,刘彦就纳闷“古人”为什么说话非得带着夸张的语气,明明是干掉了一部分,收降了一部分,偏偏喜欢用全歼这样的字眼。   那却是刘彦用现代人的思维在了解,徐正那样的战果还真的就是全歼,并不是说要杀掉全部的敌军才算。   一战下来,刘彦并没有指挥随同而去的两百部族武装参战,等于只是在两翼掠阵。他创造出了足够的条件,徐正总算也不辜负,带着部队打了一场胜仗。   【还要清点己方伤亡,多少人失去了再战之力……】   当然,刘彦可没有泼什么冷水,用着满意的态度大大地勉励了徐正一番,又特别点明报上此战有功者的名单。   “敢战者厚赏,哪怕残疾了也该由部族来奉养一生。”刘彦还是比较忧心上午的一战死伤情况,不免带上了一丝特征:“条件不允许,否则我还是很希望能够立祠,记下战死士卒的名字,以供后人缅怀奉上香火。”   刘彦感叹完了低头看向了沙盘,全然没有发现一帮手下听了他的那些话完全愣住了。   对于刘彦来讲,不管是立祠还是立碑都是很多小说里用得烂了的梗,可是对于徐正、吕泰、纪昌、等等无数活在当代的人来说,那简直是随时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待遇啊!   看似在观察沙盘的刘彦,他其实是在看脑海里面的地图。   营盘周边零零散散的红点不算少,那些必定是胡人的斥候之类。要是向外继续延伸出去,太多的地方似乎陷入“战争迷雾”,地形可以看到,但因为没有“视野延伸”着实是无法发现有无敌军。   【光是能够发现的大股胡人就超过一万五,小股零散加起来也有将近四千。再算上计斤城将近一万六……更会有后面慢慢聚过来的胡人……】   刘彦已经无比清楚自己接下来该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不会低于三万的敌军,他需要带着六千晋人,还有随时可以再补充的系统士兵,与敌军在这一片大地上,上演血战! 第64章 胡汉最明显的区别   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感觉着实是太令人厌恶了,只是刘彦手里并没有太过精锐的斥候兵,否则真的派出去收拾那些盯梢的胡人。   其实类似斥候拼杀的事情汉部也有在做,只是不成规模,后面损失稍微大了一些,刘彦干脆对那些盯梢的胡人置之不理。对他来讲,连待在原地打阵地战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还怕被时时刻刻盯着?   “还需要尽力清除可以造成火势蔓延的杂物。”纪昌看去简直就是憔悴无比,短时间内整个人看着瘦得几近成为骷髅架子:“还请君上派人,对河流进行必要的探勘,切不要发生上游被筑坝,以至于被水攻的事情。”   刘彦已经不止一次劝纪昌多多休息,真的是担忧这一场仗还没有打完纪昌就该先倒下,又或者是在胜利的最后一刻纪昌成了最后一个死去的人……被累死。   “胡人势众,我们想要坚持下来,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纪昌的两鬓是真的全白了,满是血丝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沙盘:“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呢?”   水攻?   火攻?   一切事情的发生总是会存在征兆,可不是某件事情说发生就发生了。   比如水攻,总该是要在上游筑坝,那样一来河流的水位肯定是会降低,没注意到,导致最后被水淹了还真的是活该。   再来说军事历史上最为厉害的火攻,那亦是需要有着天然的地势和环境,例如山谷,又或者是什么盆地、城市。当然,要是没有注意到山谷或是盆地、城市被满布柴火,甚至是没有闻到火油味,被烧死也绝对是活该。   真正的军事战例上可没有那么多的水攻或火攻什么的,恰恰就是因为例子太少了才会被铭记作为特例,符合越是稀少越要大讲特讲的规律,要真的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讲来干什么,谁会一本正经地介绍一个没毛病的活人该怎么去呼吸啊?死人会呼吸才是需要讲的。   接下来的日子挺简单,就是在构筑营寨中度过。为了保证防御工事的修建速度和牢固程度,除开那些着实是不会干活的系统士兵,就连刘彦也是加入到了构建防御工事的行列中去。   计斤城那边的队伍退了回去,是第三天又重新开拔出城。这一次人数远比上一次少许多,认真观察的话,会发现奴隶兵的数量大大减少。   也对,奴隶兵战力太差,没有牵绊的话也太容易临阵投降,要是敌军愿意接纳奴隶兵的投降,带上反而是成了拖累。   精简后的计斤城部队数量降至七千,其中包括姚伊买兄弟带来的一千羌族骑兵。   带着一千骑兵来支援姚伊买的人叫姚靖,他是姚伊买的弟弟,颇为有些勇名。他还给姚伊买带来了新的消息,燕公石斌正在准备插手代国与刘虎的战争,期望姚伊买可以快点解决青州汉部,然后去燕公石斌那里谋得职位。   差不多是姚伊买带着七千左右的部队开拔向汉部营盘所在地,外围的三个大部落也开始汇聚。   连城伯派人联系了另外的两个部落首领,提出暂时结盟的意愿。按照连城伯的意思,听从朝廷的指派攻击汉部没有问题,可是光有命令怎么足够,总是需要一些赏赐。   “姚伊买?让他先运来一千石的粮食,再送来五百奴隶。”连城伯还是比较有诚意:“作为交换,我们出动八百骑兵和两千五百步兵,参与针对汉部的战争。”   姚伊买当然很快就收到了连城伯的要求,丘林次符无力主先答应下来,如罗菊武却认为连城伯完全就是狮子大开口。   “三个部落联合起来,只出动八百骑兵和两千五百步兵,还可能是奴隶兵居多,竟然开口要一千石粮食和五百奴隶?”如罗菊武像是尽最大的忍耐力才忍住破口大骂。他还是呸了一口,才说:“义阳公(石鉴)才开出多大的价码?那家伙一下子就想吞下十分之一?”   让胡人去为朝廷作战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要有回报,不然哪怕羯族是所谓的“国族”,大多数胡人也根本就不会鸟。   石鉴开给青州各地的价码着实不高,是一万石的粮食和若干的财帛。像是丘林次符无和如罗菊武,他一个是为了过来观察汉部是不是匈奴人,另一个是认为汉部强大不到哪去,才会过来长广郡凑热闹。   得说实话,一万石粮食真的不少算了,特别是植物类的粮食,可不是什么肉脯之类的玩意。至于财帛?饿了可以吃不,渴了能够喝吗?又或者到底有没有购买力什么的……答案是后赵的生产体系早就崩溃,基本是一种有钱没地方花的地步。   “先答应下来。”丘林次符无阴险地说:“说好攻灭汉部再给予酬劳。”   姚伊买也是这样的意思,反正先将人拉过来,能攻灭汉部,到时候看缴获而定,分多少就是一句话的意思,三个杂胡部落罢了,难道还敢叽叽歪歪。攻灭不了汉部?那还分个屁啊!   双方会合,短暂的休整以及行军队列和位置重新分配,壮大了的胡人部队再一次向汉部逼近。   满心打算赶紧灭了汉部,然后就去北方找燕公石斌某个职位的姚伊买,他遇上了比较恼火的事情。   下雨了啊,竟然没有任何的酝酿,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极短的时间之内乌云密布,然后开始下雨了。没有做相关准备的胡人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一个个成了落汤鸡。   找在天气出现变化时,一直在注意天气变化的纪昌找到了刘彦。   “君上,胡人不识天时(天气变化),断然没有做相关的准备。”纪昌语速比较急:“小人请求君上出兵,就在胡人路上会路过的树林,侵袭他们!”   其实,现在敌我双方的距离真的不远,也就是相距四五里,要是在地势绝对的平坦环境中,互相之间可以看到对方。问题是,周边地形不是绝对的平坦,再有树林并不算少,相隔四五里看不到对方。   汉部是在出战之前就已经预先知道会再次迎来雨季,准备了大量的蓑衣、斗笠、生姜等等必备物资。其实这也是华夏部队与胡人部队的区别,华夏部队重视天气变化,只要有足够的条件必然习惯做好万全准备,胡人却是不讲究那么多。   刘彦点头,问道:“长史认为应该派出多少,又该派什么样的部队?”   “精锐!”纪昌咬着牙:“这是难得的机会,全部的精锐,再加上所有敢战之士!” 第65章 倾盆大雨   精锐和敢战之士全上?刘彦稍微一愣,立即点头:“好!”   纪昌揖礼到底:“谢君上信任!”   八百部族武装,哪怕是全部损失了也没有关系,刘彦已经命令农民全部在造兵营、靶场、马鞍,损失了也能很快地补充上来。   对于召集敢战之士刘彦也是认可,士兵总是需要战争来检验,不敢作战的士兵纯粹就是浪费资源。   八百部族武装得到领命立刻出发,对于敢战之士的集结很快也在营地进行。   “我去!”李匡上一次参战的运气不错,没有受伤:“每战必然有我!”   一个又一个士卒开口,都是参加过至少一次作战的人。更多的士兵则是安静着,他们或许是迟疑,又或者是担忧,总之没有开口。   最终,集结起来的是不到七百敢战之士。对于将近四千人能有将近七百人愿意参战,刘彦是一种比较复杂的态度,不说是欣慰什么的,就是希望不要有那么多人真的将战争看得那么简单。   大概是八百部族武装出发后的二十分钟,吕泰和徐正带着将近七百敢战之士也出发了。   “留下必要的警戒部队。”刘彦也在准备亲自上阵,一边披挂甲胄,一边说道:“不要让任何人闲着,哪怕是下雨也要继续构筑营寨工事!”   负责留守的纪昌自然是应:“诺!”   营寨的规模并不算小,主要防御的方向是北面和东面,构筑防线的工程要相对集中一些。   天气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从北面的海洋上卷来了密布的乌云,原本平和的风势亦是在变得汹涌。   杂草在强劲的风势下来回地摇摆着,卷起了一些枯黄了的草屑,它们在半空中肆意地飞舞。   树林亦是出现了频繁的枝叶声音,逐渐变得昏暗下来的天色中,远了看去仿佛百千棵树在摇摆着三头六臂,近看却是平添了一种诡异的眼花缭乱。   合起来差不多一千五百的部队,他们并没有集中到一块,是分成了三个部分隐蔽了起来。   阿三此时此刻就趴在地面上,他的周边是紧闭嘴巴一脸看似紧张的袍泽,要死不死的是李匡竟然是在他的正对面,两人趴着抬头就能互相看见。   从石勒开始,到了石虎,石家就是本着将中原变成牧场的理念,他们也真的快要成功了,原本繁华的城池变得衰败,四处的农田变成了荒野,然后荒野中的草木变得非常的茂盛。   刚刚开春的时候,遍野到处新芽冒头,到了春季中旬到处都是齐人高的草丛。现在是临近夏季,草木本该停止了长势,可是经过上一段时间的雨季,草木受到充足的雨水滋润又疯长了起来。   真要是站在旷野,想要看到道路真的是好难。解释茂密的绿荫,走路基本就是需要在草丛中开出一条新路。   草原的植被情况可要比只经过数十年“改造”的中原茂密许多,甚至草原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树林,要说起来胡人早就适应了在草丛中行军的环境。   “汉部有两支部队出了营盘?”姚伊买已经派人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他们也的确是找好的避雨所在,并且密切注意汉部的动向:“是来袭击我们的吧?”   要说起来,胡人进入中原还是有被改变一点什么,例如对敌人军情上的重视绝对是他们先辈的数倍。   姚伊买有经过很正统的汉学教育,基本上胡人的家族地位越高,受到的汉化教育就越完善,有太多的儒士还是比较渴望能够教化蛮夷。但是要说读兵书,那可就有些未必,毕竟兵书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胡人打仗靠的是经验和直觉,姚伊买对汉部并不是表现上看去那么不屑。一个能够有八百精锐的部族,要说起来姚伊买该是自大到什么份上才会真的不屑?相反,姚伊买很是重视对汉部的动向情报收集。   “进了树林?”姚伊买皱眉,他派出了不少的侦骑,满是草丛的旷野还可以关注汉部动向,但是进了树林可就难了。他说:“大概是哪片树林?”   逢林勿进对华夏的将军们有用,对于胡人可就未必了。像是姚伊买派去的侦骑,不下于二十个侦骑是跟进了林子被汉部干掉,最后逼得胡人侦骑只能是尽可能地关注整个林子的周围,不敢再进。   正说着话,一声雷声“轰隆”作响,一时半会倒是还没有雨点滴下。   听到雷声的胡人有些乱,甚至出现了小部落或小家族带人脱离队伍要自行避雨的事情。   姚伊买派人约束,再问了一下情况,得知汉部躲避的树林离他们还有两里左右,心下稍安也就让部队赶紧找地方避雨。   雨说下就下,从第一瞬间就是倾盆大雨,胡人是在一片叫骂声中四处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一些主将则是有人支起了帐篷。   “很明白的事情,汉部这种天气出兵,除了要伏击我们不会有其它的选择。”丘林次符无一脸的不屑:“早就被玩烂了的路数,只要我们派出足够的侦骑在周边,部队也抱团,他们来了也正好。”   如罗菊武则是看着帐篷外,眉头深深皱起来:“太大了,哨骑和侦骑的视野范围有限。”他又指向了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胡人在四处乱跑乱窜:“说抱团是奢望,他们不跑得太远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知道为什么,姚伊买有一种浓浓的迟疑感,他一遍又一遍地思索过了,自己除了对气候的掌握比较差,其它方面似乎没有疏漏?   “雨势阻拦了视野……”丘林次符无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被阻拦了视野,难道汉部就不会?”   由徐正和吕泰带领的部队,他们走到了一半,大雨直接是用泼的在下,被迫就只能是停下来。   其实,倾盆大雨的天气下,不用停下来,要么是路况好,要么只能像是系统士兵这种“非人”的存在了。   现在,刘彦就是亲自带着八百被称呼为部族武装的部队,冒着大雨在快速的推进。   大雨会给他们提供掩护,下雨和打雷的声音会掩盖掉奔跑的脚步声,刘彦有脑海中的地图可以分辨方位,甚至是能看着那些代表敌人的红色,视野什么的,无非就是肉眼的视线,只能看十来米完全就不妨碍在大雨中突进。   双方的距离正在被不断拉近,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66章 谁算计谁   雨势一直没有减低的迹象,因为一开始就是倾盆大雨,一些低洼的地段聚集了太多的雨水成了水坑。   一只又一只大脚踩在地面上,松软的土地被踩踏得多了就变成了泥泞,有时候不小心没有注意脚下被滑倒并不是什么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旷野要找避雨的地方?特别是在有打雷的时候,那可真的是不太容易。人都有基本的常识,打雷雨天可不能去树下避雨,天才晓得会不会有闪电过来,连人带树给劈成了焦炭。   “什么!?”姚伊买有震惊又有喜悦:“发现了汉部的部队?”   丘林次符无点头:“因为雨势的关系,看不太真切,不过能够确定那是汉部的部队。就是无法确切知道有多少人。”   被发现的是由徐正与吕泰所率停下来的部队,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其实也看到了突然从雨幕从出现的胡人侦骑。   胡人侦骑发现了汉军,他没有试图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是直接调转马头就跑。   当然,徐正与吕泰所率的士卒倒是追了,甚至有人试图射箭,可是箭矢被射出去没有多远就掉到了地上。   有点军事常识都该知道一点,雨季里面用牛筋做的弓弦会变软,下雨的时候亦是不适合射箭,因此雨季作战基本都是肉搏。要是看到雨季还能箭矢满天飞,笑笑也就罢了。   “竟然只有不到两里?”姚伊买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感觉:“雨势让我们无法行军,他们也被迫停了下来。”   丘林次符无嗤笑道:“刘彦这是白费心机了。”   姚伊买没有多做评价。他很明显地发现丘林次符无对待汉部的态度差异,心里虽然奇怪,却也没有想要问的意思,毕竟两人又不熟。   雨还在继续下着,没有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胡人干脆就只能是原地自己弄一些能挡雨的东西。有盾牌的就举盾蹲着,没有盾牌的就脱掉衣服拿手撑着,更有砍来带有叶子的树枝,或是寻找叶子面比较大的植物,反正都是猫在了原地。   “听到了什么没有?”   “什么?”   雨滴在了草丛,“唦唦”声非常的大,亦是有太多的胡人在说话,除了雨声就是说话声。   “没……估计是我听错了。”   几乎是什么声音都有,但是注意倾听绝对是能够听到点别的。   “还真的有什么……”   “唔?”   “你的手放在地上……”   “……?”   刘彦早就想要骂娘了,系统士兵跑起来就和“克隆人”似得,同一时间抬脚,同一时间落地,声音大了不说,要是人趴在地面离得近了绝对能感受到震动感。   所以呗,偷袭什么的刘彦早就不带指望,他能够打的就是正面突击进去,杀一波先看看胡人的反应。   越来越多的胡人感受到了异常,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仿佛传来雷声的方向,有机灵的人早就跑去报告自己的首领。   发现不对劲的胡人是向着自己熟悉的人靠拢,然后手持武器看着有异动的方向。他们因为视野模糊无法看太清楚远方,只能是绷紧了神经,眼睛被雨水涩得难受。   胡巴就是握着剑柄在看传来阵阵“雷声”的方向。他能够分辨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雷声,不同于马蹄声,那滚滚而来的声音太有节奏感了……   【什么东西会让声音这么……整齐?骑……骑兵?!】   对的,但不是骑兵,是骑将,刘彦手持长矛,骑跨着战马,用着奔驰的速度在单骑冲锋。   胡巴还没有反应却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他也真的是飞了起来,是被刘彦用长矛给抽飞,一边飞还一边不断嘴巴里狂吐鲜血。   刘彦压根就没有降低速度,就是在可视距离内胡人都一脸的呆懵中,挥舞着长矛不断地抽飞一个又一个,对着胡人凑堆的地方杀去。   滚滚雷声越来越近,胡人却是吼叫了起来,他们指着远去模糊的那个骑兵的背影,仿佛是觉得无法理解那样的嘶吼着。   在接下来,胡人却是惊恐地叫了起来,他们看到的是排列整齐的敌军,就那么一整排的冒出来,手持利剑和盾牌,进行着高效的杀戮。   “什么情况?”姚伊买正在听取汇报,耳边传来了吵杂的动静:“你继续说。”   前来汇报的胡人侦骑一脸懵,反应过来之后说:“主人,刚才是要说发现汉军抵近,现在……汉军杀来了。”   “……?”姚伊买一脸的荒唐,看去却没有多么的紧张,扭头看向了有些呆住的丘林次符无,说道:“先前被发现的那支汉军是诱饵,是为了给真的杀来的这支创造机会。”   丘林次符无问道:“那么主将有什么布置?”   “如罗菊武想必已经开始行动了。”姚伊买吩咐旁边的人给自己穿上蓑衣,然后才对丘林次符无说:“杂胡死多少,我从未有过在意。”他嘴角勾起了冷笑:“我的靖弟,会让他们来得,回不得。”   一阵错愕,丘林次符无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在这之前,姚伊买可是告诉他和如罗菊武,说姚靖是带着一千骑兵去汉部营寨附近游荡。   是啊,杂胡死多少,五大胡族才不会在乎。   所以,在刘彦率军杀过去的时候,外围都是杂胡,羌族、氐族、匈奴都是在核心的位置。   一万多人,分布又广,该是杀到什么时候才能杀到核心位置?更加不用提大雨天气下,人踩来踩去早就将地面踩得泥泞,要是汉军敢杀进核心,姚伊买会很高兴地让如罗菊武来个里应外合,根本不用再麻烦姚靖,他们就能够将前来袭击的汉军埋葬掉。   刘彦正在上演割草,尽可能地引起胡人的恐慌。他也真的办到了,一人单骑在胡人之中左冲右突,说过之处留下一片死伤。   八百部族武装是摆布成了一直线,每个纵队是四排,非常稳健地平推,任何挡路的胡人将被全部斩杀。他们平推了近一百米,身后留下的是一具具躺在雨水地上的尸体,地面的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浑浊,是带上了红色的鲜艳。   雨势中视野遭受到最大的遮掩,前方的胡人在被屠宰,后面看不到前方景象的杂胡慌了。   慌了的杂胡在寻找自己的首领,可是声音太过吵杂,谁都在喊话,惨叫声又是彼此起伏,着实很难去寻找到谁。   姚伊买不在乎杂胡死活,早就下令自己的本部固守,有杂胡敢冲击也是选择驱开,实在无法驱赶就格杀。   杂胡对于五大族的恐惧像是天性,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敢真的硬闯,因为他们清楚五大族不但不将晋人当人看,对他们这些杂胡也是一般模样。   刘彦能作弊,他一直都在观察脑海中的地图,很快就发现了诡异的情况。   【胡人的中心位置红点密集,那些慌乱到处蹿的红点与中间那些有相隔带?】   突袭是引起了类似营啸的事件,但胡人的核心部位情况着实是太诡异了,令刘彦无法不产生警惕,他开始下意识地指挥部队驱赶杂胡向中间位置,打算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下一步的抉择。 第67章 一场乱战   能够纵观全局,和无法分清局势,战争有了这个区分就会让胜利的天枰倒向对全局有控制力的一方。   刘彦对部族武装的指挥不需要靠吼,可以说这个又是比较逆天的手段,毕竟能够将士兵有如手臂一般的指挥,占据的优势绝对不是一点半点。   只要不笨,发现胡人核心位置的情况,就该觉得不对劲,刘彦敢于继续杀下去,是凭借可以纵观全局和自己的高强武力值,再来也是战机难得,自然是要多造成敌军更多的杀伤。   总归来讲,战争无非就是让敌军的有生力量不断减少,谁无法再拿出可以作战的士兵,谁就会战败。难道不是吗?   部族武装的杀戮还在高效地进行,他们每推进一步都会有胡人倒下成为尸体,频繁的惨叫声让剩余搞不清楚状况的杂胡内心更加恐惧,导致掉头就跑的杂胡更多。   毫无疑问的是,杂胡崩溃了,他们面对高效的杀戮,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连一点坚持都没有,是转身立刻就逃。   部队向前推进约二百米,接战的杂胡越来越少,目标达到的刘彦早没有再上演割草,他是退到了军阵旁边。   【呵呵,原来是有所依仗?】   从脑海地图中,刘彦看到本方的后面有大量的红点正在聚集,不用多想,肯定是胡人要玩什么内外夹击。   夹击嘛,军事用途上会使陷入两面作战的军队产生恐慌,可是刘彦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带来的部队会发生恐慌什么的。   【前队继续平推,后队掉头。想要两线交战,奉陪就是!】   说白了,战争打的就是协同能力,沟通也就显得无比重要。   现在,一万多的胡人中,大部分并不是有效战力,到处轮跑乱窜的那些不会低于三五千,核心位置的胡人约有两三千,从后面包夹过来的大概是一千余。   胡人设置的战场挺立体的,但是刘彦万分怀疑胡人到底要怎么保持协同,平时还能决定令旗信号,在这种视野受限的情况下,难道就靠吼?   得到命令的部族武装后面两排转身掉头,他们在沉默中开始迈步向前。   该是向前的部队依然在向前,他们已经清除掉了挡路的敌军,要是不降慢速度很快就会接近到敌军核心部位。   在刘彦脑海的地图中,显示的情况是,两道绿点布成的线开始分裂,向着前后分别推进。向前的绿点在平推散乱的红点,向后的绿点撞上了想要包夹的红点。两个方向的厮杀声,配合着雷声频繁不绝。   如罗菊武是带着本部来进行包夹,可是他还在准备的时候,汉军却是有部队掉头杀来。他无比的迷惑一点,汉军的主将是怎么在视野受限的情况下发现后路的动静,又怎么能协调部队杀来。   多想却是无益处,最令如罗菊武发懵的是,汉军也着实是诡异,沉默的冒出来,不吭声直接扑上来就是一阵拼杀,过程中竟然没有嘶吼,哪怕是吭声也仅是受创时会发出闷哼,又或是战死才会发出一声惨叫。   【这就是攻克不其城,将满城杀得鸡犬不留的那支军队吗?】   真的就是精锐的模样,表现出来的协同能力太强了,好像是长久了长年累月的配合。在这种视野受限的环境下,能够依然保持配合,对阵失去互相配合的军队,结果是什么不用过多的言语。   如罗菊武感觉非常的心疼,仅仅是几个照面而已,他的部下倒下了一大片,第一瞬间竟是有点挡不住的迹象。   氐人是真的是差点没挡住啊,他们又不是什么精锐,说白了就是地方的部落武装罢了。欺负没有什么反抗之心的晋人挺威风,真的上战阵遇到正规军又该是另外的模样。他们要比杂胡好一些的就是,内心更加坚定,不至于稍微有点挫折就那么快崩溃。   “该悠着点,赏格要拿,损失却是不必。”如罗菊武对着身边的人吩咐:“去告诉姚伊买,有什么后续手段快点使出来。汉军实在凶猛,后面又有汉军的后队在杀来,我顶多困住这股被夹击的汉军一盏茶时间。”   什么消息都要靠人传递的年代,如罗菊武其实是在为自己寻找后路,他真不愿意损失太多的实力。毕竟,姚伊买有个好老子,有了战功可以获得厚赏,他如罗菊武就是一个没有官职的氐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雨势开始逐渐转小,凑堆围在一起的徐正、吕泰等将近七百人,他们见到雨势有转小的迹象恢复开进。   其实相距两里左右,他们能够听到前方激烈的厮杀声,只是用听也能感受到战事之惨烈。   “周边有一队胡人。”   “数量约有五百,远远张望,暂时没有抵近厮杀迹象。”   徐正是边小跑边与吕泰沟通,他们并不急切地想要过去正面战场,被吩咐的就是为刘彦保障后路。   “稍微向主战场靠近,吸引这支胡人过来!”   “甚好!”   队伍在缓慢的前进,那股约有五百的胡人果然是得到消息开始靠近,他们接近到了百米之内的时候,徐正与吕泰发动了攻击。   接近七百的晋人士兵还是手持长矛几乎肩并着肩,脚步比较杂,但能够同一时间推进,士卒踩踏着地面,溅起了一阵阵的泥水。他们在高吼“为了部族”,仿佛那么喊出去就会平添无数胜算。   一直在跟随的胡人见汉部发动攻击,胡人是适当地向后退,好像根本没有交战欲望。   “怎么办?”徐正很讨厌这种连接触都不干直接退后的胡人,他认为不能让后路有这么一支成建制的胡人部队存在,迟疑道:“我率人杀过去?”   吕泰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点头。   率领五百胡人的首领是丘林艾一连,他带着的五百胡人就是自己家部落的人,不过超过七成以上是收拢的杂胡和晋人,匈奴人却是只有三成不到。   年轻气盛的丘林艾一连半点都不喜欢监视的任务,倒是对厮杀颇有兴趣。但他不能无视自己父亲的命令,面对徐正带着不到三百人敢于迎上来,他内心里无比恼怒却也只能是忍耐下来。   “哈哈哈!”徐正态度嚣张:“胡人,杂碎尔!只要我们敢战,他们哪敢触及锋芒!”   丘林艾一连可是听得懂的,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就是要被气炸了! 第68章 先杀一个   姚伊买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了。很多时候,计划还需要一定的执行力才能够发挥得出来,他不断下达指令……而似乎并没有太多有效的回馈?   雨势在减小了,雷声却是变得更加频繁,姚伊买透过帐篷向远方看去,那里的山正在冒出浓烟,该是山上树木勾了天雷?   “汉军,推进到了什么位置?”   “禀主人,距离我们的埋伏圈不足二百米。”   姚伊买脸色算是好看了一些,他放弃掉那些杂胡,就是要让刘彦带着部队突进埋伏圈。   杂胡在任何大族眼中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一切只因为大族召唤起杂胡真的太过容易,根本就不会珍惜。   另外,按照现在的普世价值观,杂胡为大族服务是天经地义,利用的一方觉得理所当然,被利用的一方也都习惯了,就好像是收税与被收税的角色那样。   姚伊买并不是奢望说一次埋伏就将包括刘彦在内的汉军全部干掉,但造成严重损失却是有把握。按照他的想法,任何人受到埋伏总该是惊慌失措的吧?一旦惊慌失措就该露出破绽,那就是如罗菊武率军从后方夹击的时刻了!   好吧,姚伊买压根就还不知道如罗菊武的状况非常不好,这就是信息延滞的缺点了。   刘彦自然也发觉雨势在减小,他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在收缩部队准备脱离。   以寡击众,真的就是要分情势,敌军视野受阻是突袭的好机会,一旦敌军的视野恢复,发现来突袭的部队数量不多,原先那些跑散了的杂胡又该重新扑上来,那被粘住就该糟糕了。   徐正与吕泰正陷入麻烦,他们无论怎么挑衅,那股约有五百的胡人就是远远吊着。这种情况令他们很是忌惮,毕竟他们收到的任务就是保证退路,有一股胡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就不算退路有保障。   “雨势开始变小,君上应该已经要……”   吕泰话声未落,不远处的厮杀声一静,然后又突兀爆发出一阵惊恐连连的喊声。   发生了什么事?   却是刘彦收缩部队,自己控制坐骑开始有计划地后退,视野恢复后看到了一个看似胡人指挥的家伙骑着马在比手画脚地大叫。刘彦几乎是第一瞬间就下意识控制坐骑开始冲,是对着如罗菊武发动了冲锋,因为他知道阵前杀将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战场之上,发生什么都是存在了一些偶然,刘彦就是在偶然间发现如罗菊武看似很特别,又发现胡人正在如潮水一般地后退,等于是清空了他冲向如罗菊武的障碍。   刘彦在冲的时候可不会大喊大叫,接近目标的时候更不会学一些猛将傲娇地喊一声“看招”啥玩意的,结果是他离得近了如罗菊武才反应过来。   如罗菊武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知道刘彦本身就是一员猛将,想都没想就要策马往自己部下那边凑,嘴巴里也在大喊:“拦住他!保护我!”   氐人眼见自己的主子有危险自然是要奋不顾身上前保护,刘彦却是非常轻易突破慌张冲来的敌军,又在一阵追逐中追上了如罗菊武,异常轻易就将武力值只有53的如罗菊武连人带马的颈部捅了个对穿。   刺死目标的刘彦已经弃掉了长矛,他抽出战剑环顾,发现周边的胡人,几乎全是在看那个从后背被用长矛连马钉在一起的家伙,怎么能不明白自己杀掉了一个似乎比较重要的胡人。   如罗菊武一死,现在先是一静,随后惊恐的呼喊声中,在场没死的氐人彻底癫狂了。他们不要命地扑向刘彦,被干掉了一批就是下一批,颇有些前仆后继的架势,还是直到刘彦调动部族武装过来挡住才算是得到制止。   【妈的!杂鱼疯狂起来也很可怕啊!】   刘彦可真的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刚才好几次差点被不要命胡人飞身扑下马。可以想象,他要是掉下马去,再给人不断堆上来,再猛也没有发挥的余地吧?   一时间的狠劲过去,胡人却是不敢再疯了,他们带着仇恨在退却,看到刘彦驱马过去将如罗菊武的脑袋削掉抓在手中,不少氐人干嚎着难听的啸声,却是加快了后退的步伐。   丘林艾一连的火气已经累加到一定份上了,他差不多忍不住要上去教训一再挑衅的徐正,却是发现了主战场的怪异动静。   徐正自然是发现对面的胡人将领要忍不住了,他要再加把劲的时候,却是看到那个家伙带人一退到底。他向吕泰喊了一句话被一阵雷声打断,只能抬手指向了西北侧的方向。   吕泰扭头看去,却是看到刘彦驱马在前,后面跟随着部族武装。   而在这个时候,身在后侧的姚伊买还不知道战场的情势已经彻底的恶化,他一直在问汉部的军队到底进入埋伏圈没有,得到的答案也不尽相同,有说汉军正在缓慢推进,又有说发觉汉军有后撤迹象。   有太多的信息了,姚伊买需要从众多的信息中分辨出真假,还要从真的信息中进一步进行推断,最后才是拿出决定的时刻。   “让如罗菊武发动吧!”直至现在,姚伊买都还不知道如罗菊武的脑袋都已经被砍了。他看向了丘林次符无,说道:“你儿子带着本部在监视另一支汉部杂兵?”   丘林次符无一直都在倾听帐篷外的动静,他没有回答姚伊买的问话,反而是说:“主将,此间外,却是声音渐渐平息?”   这个时候,有一个满身皆是泥泞的人冲进帐篷内,急声说道:“如罗菊武阵前被斩,汉军主将率军有序徐徐而退!”   两个“什么!?”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丘林次符无和姚伊买嘴巴里喊出来,都是带着深切的震惊。   “如罗菊武……被斩?”丘林次符无有点难以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还没下令包夹吗?”   姚伊买也就是稍微震惊一下,截断丘林次符无要说的废话,大喊:“谁离敌军位置最近?”   来报的人看一眼丘林次符无,对姚伊买禀告:“丘林艾一连领兵五百,位置处于敌军后撤路线。”   “主将,我儿只有五百部众。”丘林次符无非常急切地说:“那边还有汉部七百人,更有士气正旺的汉部部族武装在回转,我儿绝对挡不住,恐怕阻碍片刻都难!”   姚伊买是想要让丘林艾一连挡一挡,他要亲自带着部队追击上去,一听丘林次符无的反应,无奈苦笑出声:“非战之罪啊!”   丘林次符无只有连连称“是”的份,他也真心觉得如罗菊武有够倒霉的,竟然是与汉部的第二次接触战就被斩了。他更不想自己的儿子,包括自己带来的精锐为了姚伊买的“大业”去流血。   这个时候,帐篷内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是雨势又转大,雨点拍打着帐篷,一片杂声中的姚伊买和丘林次符无在面面相觑。   “天助刘彦……”   为什么那么说?雨势又变大,是有姚靖在半路上会截杀刘彦所部,可总要让姚靖能够找到刘彦哇! 第69章 可知穷寇莫追?   战场确实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偶然凑到了一起产生某些效应,文艺又笼统点的讲叫天时、地利、人和。其实也没有太过复杂的东西,无非就是局无常势,令人难以绝对掌控罢了。   雨势是又开始变大了,刘彦与徐正、吕泰等人会合,两部合成一起,借着雨势开始后撤。   汉部开始后撤,姚伊买的麻烦却刚刚开始,他不能在帐篷继续待下去,之前的计划失败,原本弃如草芥的杂胡突然变得有些珍贵,自然是需要趁敌军退了赶紧收拢安抚一番。   刘彦率军后撤,脸上是充满了谨慎,大雨重新阻碍了视野,但他就是知道有一股敌军不远不近地跟着。   吊在汉部后撤部队旁边的是连城伯带领的队伍。   连城伯带人不多,也就是五百骑兵罢了。他不需要太靠近汉军,甚至都不需要看见汉军,只需听着那犹如阵阵闷雷的整齐脚步声就可以跟随。   “首领……我们……”   “嘘!”   大雨的声音、雷声和马蹄声本来就干扰了听声辩位,再说话连城伯可就不那么好判断汉军位置了。他跟上汉军是受姚伊买指派吗?明显不是。不过是他想要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便宜,并非是一定要拦截交战。   五百左右的骑兵并不算一支小的力量,按照通常的判定,一名骑兵能够抵上至少三个步兵。要是汉部露出破绽,连城伯是绝对会挥军而上,哪怕不是全歼,仅仅是咬下一口,对于刚刚败了一场的姚伊买来讲,连城伯不但是帮忙赚了一些面子,多少也是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平时觉得威风凛凛的整齐迈步声,今日却是已经让刘彦连续两次苦恼。   本来嘛,智商堪忧的系统士兵也就是打打阵地战,要不是今天气候特殊,真的无法造成有效的突袭。让他们放轻步伐,或是不那么整齐迈步?刘彦承认自己办不到。   “我会命令一部分部族武装停下,你们也摆布好阵型。”刘彦看了一下身穿蓑衣手持长矛的部队,狞笑着说:“敌军是听声辩位,等下给他们来个惊喜!”   徐正瞬间会意。   的确,大雨对视野造成的遮掩度太大,需要离得足够近了才能发觉前面有什么,是能够利用起来,给予追击的敌军创造“惊喜”。   没有太过复杂的过程,徐正与吕泰一层一层地传递下去,接近七百的敢战之士缓缓降慢速度,刘彦亦是在控制部族武装的速度,让晋人士兵的停顿不是显得那么的突兀。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阿三与众多袍泽一样,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倒不至于被雨扑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李匡愣了一下,说道:“是要埋伏追击的敌军。”   阿三其实不是在问李匡,他都不爱跟李匡说话。   渐渐地,将近七百的晋人士兵和四百部族武装先后停了下来,晋人士兵再一次肩并肩将自己的长矛指向了前方,片刻之间形成了尖刺之林。部族武装的动作最为迅速,几乎是晋人士兵刚排好队形,他们就无缝地切进去,成了“依偎”晋人士兵长矛阵的最佳依靠。   是的,发现不止是自己被勒令停止下来,有部族武装互在身侧,任何一个晋人士兵都清楚自己可不是被抛弃丢下断后,他们眼睛会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部族武装,双手紧握着武器。   大雨磅礴,可视距离应该是不到四五米,连城伯自然是看不到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地方在发生什么,他们是用不急不缓的速度驱马还在追赶。   连城伯有足够的耐心,他亦是没有太强的患失患得心思,有机会就上,没有机会再等待也就是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整齐迈步声,连城伯虽然看不见太远的地方,眼睛还是会忍不住会跟着脚步声移动的方向在扫视。   【有些奇怪啊!汉部那边的脚步声怎么越变越整齐了?】   或许刘彦自己都忽视掉了一点,刚才是部族武装和晋人士兵一同小跑撤退,虽说整齐的脚步声会掩盖掉杂乱的那一部分,可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是会传出去。现在,晋人士兵停了下来,还在继续移动的是部族武装,声音必然是变得“纯粹”了许多。   连城伯心里有疑惑,迟疑着是不是要谨慎一些什么的,而似乎是略略有点晚了?   阿三已经屏住了呼吸,不用眼睛去看,只需用耳朵去听,可以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   呼吸急促或者屏住呼吸的晋人士兵太多了,他们是随着马蹄声越近心情越紧张,直至耳边传来一阵“稳住!”的吼声,视野之内也看到了从雨幕中露出身形的胡人骑兵。   那声“稳住”自然是出自刘彦的嘴巴,他一直都在注意尾随敌军的动向,发觉马上就要发生接触,肯定是要提醒。   要说实话,连城伯被突然的一声吼给吓了一跳,下一刻就是略略呆住,反应过来嘴巴立刻吼:“迂回,迂回!”   连城伯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是他已经回过神来,汉军的脚步声太整齐了,整齐到完成不正常的地步!   胡骑的速度并不快,但只有四五米的视野,许许多多没有反应过来的胡骑已经撞上了长矛,差不多是连城伯喊“迂回”的瞬间,一声声的惨叫和战马嘶鸣声立刻出现。   “全体都有了!”徐正得到示意,用着最大的肺活量,吼:“进!”   一声“呀嘿!”,手持长矛的士兵踏步向前。   每每一声的“进!”,就是一声“呀嘿!”回应。喊的人都在尽可能地发出最大的声音,与之惨叫与战马嘶鸣混成了一片。   胡人骑兵是真的懵了,那些被杀的人几乎是刚刚发现前方有兵刃,没有反应过来坐下战马已经承载着他们撞上去。   没来得及做出规避动作的胡骑被通了个透心凉,来得及规避的胡骑却是不免因为动作太大而掉下马背。前队停下,后队撞上去,人仰马翻就会发生,再有汉军的长矛兵不断挺进,马队的混乱变得更加严重。   连城伯简直有种肝胆欲裂的感觉,汉部的每一声“呀嘿”都有他的一排部下被杀,算上一开始始料未及撞上去的,不到六十个呼吸,五百来个骑兵倒下的人数绝对超过一百。他在狂吼“撤退!”,可是要明白一点,一个人哪怕是声音再大,在满是吵杂声的战场也不可能让多少人听清楚在吼什么。   不需要太复杂的指令,众多的长矛手肩并肩推进,每一次踏步都是一次刺出长矛,简单的战术却有着难以对抗的效果,晋人士兵在收割着生命,他们杀得畅快淋漓!   雨中的埋伏,进行的时间不长,不到五分钟的厮杀罢了,直至连城伯成功带着接近三百的部下脱离,厮杀才算是停止下来。   也许是老天想要让连城伯看清楚什么,雨势竟然又开始变小。他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些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士兵在割取他那些战死部下的首级! 第70章 欺人太甚   连城伯看得那个叫睚眦欲裂,天空闪电有如银色飞舞那样,随后是连续数道炸响,他昂天狂吼,湿润的头发随着脑袋的晃动在甩。   闪电是在当空闪烁,使人怀疑看到的银蛇会不会于下个瞬间劈到自己头上,那仿佛世界要崩裂一般的雷声亦是敲震着耳膜。   刘彦当然看到了连城伯昂天狂啸的画面,他却是撇着嘴感到不屑。   恨啊,悔啊,痛啊,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想追上来捡便宜,便宜没捡到,落了个损失惨重,以为是在拍连续剧,为了增加画面感呢?昂天吼叫个什么鸡巴玩意!   连城伯自然也看到了汉部中唯一一个骑马的刘彦。他是带着极度仇恨的眼神在看刘彦,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什么和什么的一大串。   该怎么恨还怎么恨,但是别想连城伯上去拼命,他是带着剩余的部下,呼啸一声撤退了。   “君上?”徐正脸上的表情很是高兴:“我军仅是二十余人受伤,无重伤、无阵亡。”   刘彦一直对“古人”数字的不敏感一直很苦恼,二十再带个“余”,难道就差那么点功夫清算一下正确的数目?他是看着远去消失在雨幕的那些胡人骑兵,脸上略略带着思考。   【一里附近再无追赶的敌军……现在是回身再给胡人来一记狠的,还是罢手退回营地?】   胡人刚刚遭受了一次突袭,应该还是在整顿的时候?在这种天气下,姚伊买想要重新收拢逃散的杂胡不会轻松。   刘彦并不知道自己对战的主将是姚伊买。他是在思索一件事情,胡人遭受了一次袭击,他也率军撤退,那么胡人是不是处于松懈?   “徐正。”   “属下在!”   “你可有胆子率军再去袭营?”   徐正愣了一下,然后咬牙行礼并未吭声。   “胡人刚刚被袭一次,我们做出撤退举动,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返身再去。”刘彦看似信心十足:“这一次袭击,会比第一次容易,或许……会直接决定此战的最终胜负。”   深感压力的徐正一脸慎重:“属下愿往!”   一旁的吕泰一直欲言又止,最后深呼吸一口气,请命道:“君上,属下亦愿往!”   刘彦让徐正去做准备,留下了吕泰。   作为汉部的首领,哪怕是之前不懂,后面一再被纪昌提醒,刘彦也该懂得作为首领应该有识人之明。   徐正带兵灵活,脑子也比较灵活,喜欢冒险,亦是敢犯险,恰是适合多变的战场。   吕泰为人略微死板,不说是没有灵活多变的脑子,但为人刻板和律己就不像是能够处理太复杂的东西。   或许刘彦对两人的看法并不全对,但对于他来讲,至少徐正是已经有了带兵野战的考验,吕泰却是只有一次防御城寨的经验。   “也好,你带三百部族武装,作为后队跟上。”刘彦才不会告诉吕泰真相,比如所谓的指挥部族武装是他自己在弄。他又慎重地说:“若是徐正突袭失败,你便是接应他们的后手。”   吕泰看似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行礼应了声“诺!”,只有那双紧抱的手露出青筋才暴露他内心的紧张。   安排妥当,刘彦自己也不会闲着,他需要知道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样一来就需要将之前布出去的侦查骑兵相对的调动一下。   徐正带着晋人士兵走了,他们还带着刚刚得胜的高昂士气,有些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胡人的营地进发了。   吕泰所率的部族武装比较特别,他们还需要待在原地等一小会,至少是需要与徐正的部队拉开一些距离。事实上,吕泰并不知道一点,所谓的部族武装是被刘彦操控了一个“跟随”的选项,让他们跟着吕泰。   没有人天生就是统帅,哪怕是有再好的教育,有再多的知识,缺少了实践也只能算是纸上谈兵。刘彦清楚自己不会是什么天才,至今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一是运气使然,再来就是因为谨慎。   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所能看到的地图视野,确认周边除了胡人营地有红点聚集,其余地方再无发现,刘彦对再一次的袭击充满了信心。当然,他却是没有发现一点,自己的那个营地周边冒着一支为数千人的骑兵,这支骑兵就是姚靖所率的羌族马队。   对的,就是马队,并不是所有骑马的士兵都叫骑兵,严格的区分出来就是马队而已。不过吧,还都是习惯称呼骑马的士兵叫骑兵,姑且也就先那么称呼着。   姚伊买还真的就没有想过退去的汉军会再次杀来,以至于外围爆发了战斗,是等待声音传过来才算是反应过来。   “欺人太甚!”姚伊买暴怒,他也真的是应该怒,但怒完了就该接受现实:“杂胡收拢进行到一半,再次遭受袭击必定要再次离散,想要聚拢却是不易。”   丘林次符无认可姚伊买的判断,说道:“汉部一再取胜,士气高涨。我想……还是严防死守?若是贼军进攻我们核心区域,尝试能否造成重创?”   与之来时的信心满满相比,他们现在只感觉异常烦躁,行军作战是极度依赖士气的一件事情,士气高涨的时候可以将不能可能的事情做到可能,士气低落哪怕原本可以办到也会办不到。   姚伊买听见了外面的歌声,他侧耳倾听,明确听到汉部是在吟唱《无衣》这个他知道的战歌,突然说道:“汉部不会是晋国掺的沙子。”   丘林次符无其实也早就反应过来,汉部真的要是晋国那边掺的沙子,该是极力地进行掩盖,哪会是明目张胆。不过什么猜测都无所谓了,他们看着好像无法全灭汉部,就是造成重创也就是那么回事,他还是琢磨该怎么收藏吧。   徐正率军袭击,轻易地杀进了原本就慌乱的杂胡之中,一片的腥风血雨再次上演。他其实是比较关注胡人的核心区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等待苦战,没想核心区域的胡人就是坚守。   没有足够的视野,看不太清楚到底在发生什么,徐正也知道胡人的谨慎是应该的。他带着部下更加卖力地剿杀那些乱跑的杂胡,只觉得满心的畅快。   后面,吕泰也率军突入,两股人也不靠近胡人的核心区域,摆明就是核心区域的胡人不出来就尽力清除杂胡,只要清扫光杂胡,那些所谓的大族才不愿意给自己造成损失,那样在后面的交战就会显得轻松非常多。   厮杀持续的时间不短,杀到后面,雨势重新转小,但哪怕是可视距离恢复,核心区域的胡人也压根没有杀出来的迹象,徐正与吕泰短暂地协商,决定见好就收,却不知道姚伊买会不会让他们如意? 第71章 知道吗?诗的力量!   返身进行第二次袭击,愉快地对外围的杂胡一阵收割,退却之后,大概一个小时又再来一次,第三次的袭击直接让姚伊买再也忍不住了,暴跳如雷地选择对攻。   下雨天气的厮杀比往常会显得更加的残酷,哪怕是武技再娴熟的武士,只要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比一个不会武技的士兵存活率绝对高不到哪去。   羌族和匈奴族的武士就打得比较窝火,他们无法做出太高难动作的事情,只能是选择硬拼,然后在那一排排长矛的尖刺难以闪避,成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不因怒兴兵还是说得比较有道理,姚伊买出动本部对上了士气正旺的汉部,晋人士兵与之打得有声有色,他们没有做太复杂的东西,无非就是尽可能地与袍泽肩并着肩,听取口令刺出手中的长矛。   有了晋人士兵和部分的部族武装正面推进,再有刘彦亲率部从侧翼杀入,几乎没有任何意外,胡人立刻动摇了。   “主将,寻找时机撤退吧!”丘林次符无脸色很糟糕,他说:“接二连三地被袭,杂胡已经全无战心,拿本部对上士气高昂的汉部,不值得啊!”   姚伊买当然知道不值得,可是……一开始就是他准备放弃杂胡来设立陷阱,等待杂胡正的被抛弃,他们却率军撤退算怎么回事!?   但……姚伊买也知道这么下去不像回事,难道真的拿本部去拼?真要是剿灭汉部有大功劳也就罢了,朝廷没人拿汉部当回事,要不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来赚取功劳。他们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将汉部灭掉,得到与失去能够成为正比吗?   听,汉部那边士气高昂,他们列队前进,有人在唱,唱的什么?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   煌煌正音,掩盖了惨叫和其它的声音,仿佛天上的炸雷亦是无法阻挡。   “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歌声异常的嘹亮,阵阵的踏步声在滚滚向前,面对吟唱的对手,不但杂胡心惊胆战,那些所谓的大族亦是步步后退。   “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四字一段的歌声好像是有某种魔力,姚伊买刹那间面色如土,他读过书的,真的读过书,只有读过书才知道那是在唱什么,才能了解诗歌之中的文字有什么威力。   丘林次符无没有读过书,可是他能够看到对面敌军士卒脸上的狂热,那是一种真正的狂热,反复吟唱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挥舞着兵器,每一个人仿佛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是在干天经地义的什么事情。   不是华夏人,不会知道《诗》对华夏人的重要,他们就是吟唱着《诗》对一个又一个异族展开征战,又是吟唱着《诗》对一个又一个异族斩尽杀绝,使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埋葬掉对手之后变成自己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   异族不懂《诗》深藏在晋人血脉中的影响,身为现代人的刘彦略略能够感觉到,但实际上也并不是那么深刻。   看看那些吟唱着“普天之下”的晋人士卒,他们舍生忘死地踏进着,遇敌就是刺出手中的长矛,脸上神情之专注,眼神之坚定,与之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诗能提升晋人的战斗力?】   类似的想法就是在刘彦的脑海中划过,他一直都在关注胡人的动静,发现已经有胡人正在撤退。   【却是不适合追击……】   的确,雨势虽然减小了,但是土地也被踩得太泥泞,厮杀的时候都会摔倒,追逐奔跑更加不便。再则,虽然是期间有休息,但晋人士兵的体力真的是消耗太大,应该留下一些力气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   胡人退了,晋人士兵大声的欢呼起来,也不知道又是谁给起的头,一个、两个、三个……能动弹全又割起了胡人的首级。   李匡受伤了,他的胳膊被木棍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挨了一下钝器,导致割脑袋做得比较辛苦。   “没死啊?”阿三却是没有在割敌人首级,他搀扶着一个受伤袍泽,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吉利,难得解释了一下:“我是说,你胳膊怎么了?”   李匡苦笑:“没注意,不知道被什么敲打了一下。”   这算是两人自那一次误会之后,首次有点像是聊天的模样,可战场并不是什么聊天的好所在,很快那边就传来了集合的命令。   也许是天公作美,雨势越变越小,随后竟是停了下来,收拾战场的人变得更加容易。   收拾战场无非就是给没死的敌人补上一击,寻找己方还能喘气的,将甲胄、兵器等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集中起来。   “君上。”吕泰找到刘彦时,是带来了不少的马车。他拱手为礼说道:“敌军溃逃,留下不少战马与马车。”   那着实是好,刘彦刚才还在苦恼该怎么将伤员带回去,这一下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其实,他们后面又搜罗了一下,给搜出了不少的东西,肉脯什么的怀疑是人肉没敢要,但是少量的牛和羊却是不错,植物类的食物则基本没有。   天空依然是乌云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重新下起大雨,考虑到不宜太久逗留,没有进行太多仔细的搜罗,刘彦该带人撤了,这一次是直接撤回营地。   因为得胜回转归途,晋人士兵大多兴高采烈,他们大部分是乘坐马车,倒是显得略微惬意。   刘彦本来也是蛮轻松,但是到后来脸色却变得异常的严肃,只因发现了姚靖的那支队伍。他当然不知道姚靖的队伍是骑兵,却能够思考得出,该是胡人主将派去攻击营地?   【营地看着并没有慌乱,那么是纪昌带人严谨把守,没给袭击的胡人机会?】   思考着,辨认着,刘彦可不想与那支队伍对上,他开始有意识地转变道路。   细雨蒙蒙,地形又不是绝对的平坦,只要不是凑近到一定的距离,真的很难去发现远处有什么。   因为有侦查的优势,刘彦压根就没有和姚靖的马队碰上,但是回到营地却也是夜晚。   仅仅一天罢了,出战人数约有一千五百,活着回到营地的却只有一千一百零一人。因为有割下首级记功的习惯,纪昌很快就点算出数量。   “君上,此战获得首级两千七百四十一颗。”纪昌看起来无比的兴奋:“并非每个敌人的首级都会被割下,笼统来算该是有五千左右的战果?”   刘彦正捧着姜汤,站在搭建起来的木排屋看向了外面。   出战归来的士卒都会被奉上一碗姜汤用于驱寒,喝了想要再饮呼唤提着水壶的辅兵便是。一片欢歌笑语在士兵那边没有停过,不知道是谁又开始带头,他们又吟唱起了《秦始皇纪·琅邪台刻石》。   “经此一战,胡人已经知晓要灭汉部并不容易。”纪昌看着信心十足:“君上又命令记功之后在营盘之外垒起了‘京观’,必定会震慑宵小。以小人看来,恐怕不会有不开眼的部落会来邀战。”   刘彦有欣喜也有担忧,说道:“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在这里至少呆半个月。”   “理应如此。”纪昌一脸的思索:“此战,敢战之士死伤六百余……”,他见刘彦眼睛看过来,知道自己效忠对象喜欢明确的数据:“战死和失踪二百七十三人,重伤四十五人,几乎人人都带有轻伤,但……他们会是我们的种子,汉部的种子。有他们在,君上便可以在流民中创建真正的军队!”   【种子吗?是的,种子!】 第72章 喘息之机?   雨势一直在持续的下,有时候是磅礴大雨,有时则是细雨蒙蒙,纪昌专门派人到上游查探,上游那边已经在形成洼地,最为担忧的有人筑坝水攻却是没发现。   连续大雨之下,很多地方都形成了洼地,个别低洼的地方甚至形成了临时的水塘,有经验的告诉刘彦,大概是需要到了正夏的时候水才会完全的蒸发掉。   “往年的时候,那些放牧的部落会在驱赶牛、羊、马前来,今年……”李匡保持着恭敬,语速比较慢:“有君上大军在此,他们哪敢再来?”   刘彦知道李匡的名字是因为阿香,但是刘彦可没有想要插手这对夫妻私事。他接见李匡,一是因为李匡作战骁勇,二来是因为李匡是当地人,了解当地的气候,亦是知道往年当下时节会发生什么事。   要说起来,他们待的地方其实是处于半岛的位置,算是胡人相对不乐意来的所在。   半岛啊,按照刘彦的思考,他们会先谋取这个半岛,等待时机合适了就该是向外进行扩张。   刘彦勉励了李匡几句,又特别说了一下阿香,在李匡一脸的感激中,让李匡离去。   说起来,刘彦真的越来越像一个上位者了,懂得一有机会就收拢人心。他也明白只能是这样,部下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看似简单的慰问中培养起忠诚。他需要哪些晋人的忠诚,真的需要。   “君上,我们虽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有近四十来人染上了风寒。”纪昌看去并没有多么担心,说道:“小人已经将他们进行隔离,并按照君上的指示尽量保持卫生整洁。”   风寒啊?在小小感冒就有可能要了小命的年代,发热发烧绝对不是什么小病。刘彦出征之前有准备斗笠和蓑衣,但并不是有了雨具就能绝对避免身上被雨水弄湿。   不但是蓑衣和斗笠,更是准备了大量的生姜,连带药材也是有所准备。染上了风寒的士卒被隔离时,可以说是异常的惊恐。可是,随后看到刘彦亲去探望,还有医匠过去诊脉,又有药水,他们立刻是放松下来。   也对,隔离什么的太可怕了,就好像是患上了什么绝症似得,哪怕原本是小病,也该因为内心的担忧变成大病,那是一种很科学的心理暗示。正是清楚心理暗示的可怕,刘彦才会亲自到场嘘寒问暖,又立刻让医匠过来。   “我们有做好充分准备,胡人却是没有这等讲究。”纪昌在幸灾乐祸,他说:“却不知道淋了雨的胡人,会有多少人不是死在战场,是因病而亡?”   现在,两个半的“京观”垒在了汉部的军营之外,那一颗颗有着各种狰狞表情的脑袋被水浸泡得更加恐怖,它们会警示那些实力弱小的胡人滚得远远的。   有能力聚集起数万大军的胡人,汉部已经在正面战场击败了他们。   按照纪昌的猜测,计斤城的胡人大军一败,先后被汉部战场斩杀近五千,那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要是算上失踪和溃逃的胡人,计斤城那边肯定无法再聚集第二次的大军。毕竟,胡人做事看利益,汉部给他们的印象明显是风险大于利益。   雨大大小小连续地下了六天,除了一些极为不开眼的小武装还在汉部营地周边转悠,根本就没有出现成规模的敌军。   等待第六天天气放晴,汉部营地边的两个半“京观”彻底是把那些胡人给惊到了。他们也的确是应该被惊到,一颗颗从发型一看就是各族人的脑袋垒在了一起,有两个半的人头堆,那么没有被汉部砍来垒成“京观”的脑袋又有多少?   胡人一般还是非常多的识时务者,他们察觉到难以占什么便宜,近乎是野兽的直觉,便会立刻远离危险。结果是,本想来占便宜的胡人不断离去,在离去的途中个别的胡人武装还杀了起来。   连城伯也是带人在汉部营地外游弋了几天的其中一支。他是一个极度记仇的人,觉得吃了亏就想要报复回去。   姚伊买和丘林次符无带着人马溃退后,连城伯趁乱夺了一批战马和牛、羊,又捕了一批杂胡和奴隶晋人。他连对姚伊买和丘林次符无都敢那么干,对于直接干掉他们二百来人的汉部又怎么可能放过?   汉部建了一个龟壳……至少在连城伯看来,那满是拒马和沟渠,再加上渐渐形成规模的一段又一段土墙,看上去就是龟壳。他们是想要报复不假,可是没有傻到直接冲进去的地步,大多只是用着仇恨的目光扫视汉部的营盘。   天气放晴了啊,汉部却是没有挪动的迹象,甚至是趁着天气转好又开始建设起了防御工事。   “君上,此处建设城寨,哪怕是战后亦是可以留下作为哨岗。”纪昌经过几天的修养,看去虽然还是像骷髅架子,可脸色真的红润了一些:“这里可以作为柜县与计斤县的中间连接点。”   他们对于计斤城是志在必得,有了第一次胡人纠集着来找麻烦就会有第二次,那么汉部哪怕是不为占领地盘,也该是有一些卫星城池。   其实纪昌很清楚一件事情,现在绝对不会是汉部扩张的好时机,毕竟朝廷(后赵)是连续在两次国战损失惨重,但要说失去了对国家的统治力则是未必。   现在,对于汉部来说最应该做的不是扩张,是积累实力和进行必要的建设!   “半个月后,我们前去取计斤城,随后……”纪昌盯着沙盘,指向了一个位置,说道:“君上,事后还请允许小人前去查看此处。”   汉部需要一个更好的落脚地,建城虽说未必,可是总要建立类似于坞堡一样的防御工事。   刘彦希望的是能够拱卫大陆上的那处城镇中心,给纪昌交代的是,哪怕是真的要建坞堡也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看沙盘,纪昌选择的建立坞堡位置就是在那处谷地的一侧,比之前选择的安置地的地势更好,还能够存有保卫谷地的作用。   当然,建立坞堡的位置还需要勘探有无适合作为港口的海岸线,汉部在海外可是有两个岛屿,其中一个岛屿都已经确定要大力发展。   事实上,纪昌已经从刘彦对谷地的重视发现了什么,可是他作为一个聪明人就知道一点,刘彦要是不提他也假装不知道谷地的重要性,但行动上还是要尽最大可能保卫谷地。   刘彦却是有点回味过来了,纪昌说的是去“取”计斤城,那也就是说纪昌认为计斤城不会有反抗,不然就该是用“攻”或者“克”的字眼。   要是拿下了计斤城,柜县、计斤和即将建立的坞堡,三个地方的位置也就成了掎角之势,那样只要在一些要道地点再设立一些岗哨,汉部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利用掎角之势内的地盘。   “田管事一直惦记着农耕……”纪昌说着自己轻笑起来:“确实,想要部众心安,没有什么比农耕更合适了。”   刘彦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他可以理解为纪昌认为接下来他们会迎来平稳的发展期,内心里也渴望真的该消停一下。然后,他是该带着人好好地种种田,也有个空档了解一下天下局势什么的。   “君上,却要去书张石。”纪昌眼眸有些深邃:“有了这一战的胜利,民间胡人或许不会再来,朝廷那边……却是……”   唔?!他们是将民间的部落、家族什么的给吓唬住了,可别将朝廷的大军给招惹过来,那可就真的舍本逐末了! 第73章 欲望产生动力   既然是打算将现有营地转为哨岗一般的存在,工事建设自然是不能停顿,反而是要更有计划地来进行修建。   因为是哨岗的作用,空间肯定是不需要太大,但要求绝对是要牢固。兵堡的话,刘彦倒是有不少的方案,不过他很清楚因为“时代”的不同,说的方案并不一定管用。   对于怎么去修建一个类似于兵堡之类的存在,刘彦与能说得上话的人稍微沟通,纪昌给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认为一些本来为各家族长的人有着充足的经验,其中就有李匡。   除了李匡之外,司宏壮、谢子瑜、钟兴这三个人被纪昌给挑了出来。他们有一段类似的经历,都是在上一波胡人(尔荣)清扫长广郡地方豪强、大族的时候倒的霉,自己被胡人抓去差点做成了肉脯,家破人亡之余还有亲戚幸存都算是幸运。   “一些人还是需要用起来。”刘彦并不是太担忧那些原本为一家之长的人能搞出什么动静,他说:“有功劳亦是可以适当地进行提拔。”   现在这个年代难啊,想要找个识字的人都不容易,有一些特殊专业的人才更难找。要是因为担忧谁谁谁曾经是什么人而不敢任用,刘彦就干脆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干好了。   一个集体总是需要进行分工,作为领导者哀叹手下可以用的人少证明发展进入了高峰期,只有停滞发展的势力才不会显得人手窘迫。   刘彦让李匡、司宏壮、谢子瑜、钟正兴各自负责一个方向,开始对兵堡……好吧,还真的就是兵堡,开始了更进一步的建设。   兵堡预定的留守人数为一个屯,也就是五十人,将会建立一个主建筑物,留下一个校场,需要的仓库和另外一些设施。考虑到还需要带有驿站的用途,占地也就超过了两亩,却是需要建立起至少一道的夯土墙。   后面,李匡等人给出了更专业的意见,必定是要有地窖,也必须要有连接外面的地道,防止被合围的时候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刘彦很乐意接受正确的意见,将众人的建议记录下来,先开工一些现在能够做到的,等待战事完全平息再来弄后面那些,忙碌其它的事情去了。   马上又有新的行动,有功之士也该进行赏赐和提拔,算整体军功,亦是要算上斩获,也算是适当地鼓舞了一下士气。   按照首级斩获记功不是那么靠谱,刘彦就亲眼看到不少人是战后在割首级,不过谁又会那么较真?只要能够拿到敌人的脑袋来报功,必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不了。   对那一批敢战之士进行赏赐,待遇完全从优。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为军队基层军官的种子,个别一些表现突出的人当众提拔,再由刘彦亲口勉励上几句,一系列下来,用于作战和没有积极性的人,很快就区分了出来。   “或许可以借鉴先秦的军旅之策。”纪昌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缕缕的白烟飘着,让那张消瘦的脸有些迷幻:“耕战之策。”   刘彦马上就听进去了!   先秦的耕战之策确实合适乱世争锋,只是那有一个前提,没有这个前提进行不下去。而这个前提是汉部目前所没有的。   “先将半岛拿下!”刘彦也捧着一碗肉汤,碗里的肉绝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他一脸的思索:“拿下半岛,耗费再大,也该建立一套防御体系。”   对的,刘彦发狠起来,建造一道“长城”将半岛圈起来都肯干,只是他自己也清楚那样做很傻?但……再傻,到了真的需要的时候,也是需要干啊!   真的要在半岛建造“长城”的话,总长度可是超过一百公里,结果是刘彦稍微那么一提,纪昌听了脸彻底的僵住。   “君上……”纪昌没办法不僵住脸庞:“数百里的城防,似乎……”,不是似乎,是压根就造不起来吧?也不想想之前各个战国造长城动用多少人力物力,又是造了多少年。   耕战之策需要的前提就是土地,恰恰汉部现在就是没有一块可以安全耕作的土地,让刘彦连建“长城”的念头都出现了。   刘彦很尴尬啊,他也就是稍微一提罢了。为了减少尴尬,他将手指向了远处在游荡的胡人:“这些家伙,在外面终日游荡。”   纪昌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也是将视线转移过去。   汉部营地外面的人自然是流连不去的连城伯所部,在所有胡人都离去之后,只有他们还坚持游弋着,可见连城伯是一个多么不愿意吃亏的人。   “胡骑……”纪昌苦笑:“那股胡人骑兵不好解决。”   他们已经试过派出诱饵,也试过设立陷阱,但连城伯显然也不傻,结果双方你来我往了数天,似乎也就这样了。   “是个威胁。”刘彦不止一次遭遇过这样的胡人:“他们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有这股二百来人的马队,我们受到的限制太大。”   哪怕是有百般计谋,面对一伙怎么诱惑都没有用,只是远远地盯着的马队,怎么使出来?   “君上,明天便是出兵拿取计斤城的时间……”纪昌眼睛没有离开连城伯的马队,说道:“大部队离开,不知道他们是跟随,或是留下来觊觎营寨?”   “那可就看部队带多少辎重了。”刘彦是瞬间会意,他觉得和纪昌是越来越有默契:“可惜没有号鼓旗帜,否则倒也能伪装一下。”   “君上,现在却是不宜亮出旗号。”纪昌刹那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得非常诡异:“等待,一直等待,君上总有亮出旗号的一天。”   亮出旗号?那还真的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干的事情,后赵朝廷可没崩溃,现在亮出旗号等同造反!   刘彦其实还蛮期待自立旗号,他并不觉得那是造反。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后赵的什么人,造的是什么反?   再次出征的时日一到,一大清早营地就是一片的人声沸腾,他们需要先排队领取食物,基本就是几块烙饼加上一竹筒的热汤。   阿三是军官,他们这些军官在烙饼上没有多,可是多了一块肉脯,哪怕是竹筒里面的肉也会比较多。   像是普通士卒,烙饼虽然也是一样,但竹筒里面的汤就真的只是汤,连根菜叶子都别想有。   更加高级的军官,例如徐正和吕泰,他俩现在可是有亲兵的大人物了,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去领取食物,并且在食物上面绝对要比低一级的好上更多。   军队是阶级最为严明的所在,刘彦一早就知道这个,他本来就有分待遇的想法,是在纪昌的帮助下完善起来,就那么执行了下去。   他们现在也就只是在事物上能够分出待遇区别,等待有了更好的机会,不止是食物上面,住的、穿的、用的……等等相当多的地方肯定也是要分出一个等级。   事实上就是这样,人与人总需要有区分待遇或是级别,要是永远都是一样的待遇,谁愿意去付出更多?只有付出了有回报,人才有更多的拼搏欲望!   “咱们留下?”钟兴长相斯文,他看着即将开拔的部队,对着李匡说:“大部队离去,周遭有一支胡人马队,我们……任务不轻。”   李匡自然也是在看准备出征的队伍,闻言点了点头:“君上与长史肯定有所计较,只是我们的身份还不足以知道那些。”   两人长久沉默观看,可以从他们的眼眸里看到一种渴望,一种想要往上爬的欲望! 第74章 愚蠢的聪明人   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他们是向着计斤城而去,压根就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行踪。   一直留在周遭的连城伯得到哨探的禀告,拍马过来看到的就是那长长的歩卒的队伍。他特别看了一下马车的数量,稍微想了想觉得数量上略略奇怪,汉部出征的部队带的辎重不多不少,应该只能是维持个十天的人吃马嚼?   “这样的举动是做给我的看吧?”连城伯为人记仇,但觉得自己不是傻子,嗤笑道:“我料定,他们还会回来。”   旁边的胡人也笑了,他们相信自己首领的判断。   连城伯起了戏耍汉部的心思,他猜测自己只要做出进攻营地的举动,刚刚出发不久的那支部队肯定就要回来。   为了能够达到更好的戏耍目的,连城伯很是耐心的等待了一下,甚至为了装得更像一些,忧虑派出侦骑会让汉部主将迟疑,都没有派出侦骑跟着汉部出征的大队,仅仅是保持着周边的必要眼线,免得被围上。   大概是过去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连城伯认为时机到了,他派出了必要的人手查探周围,然后召唤来了马队,故意将动静弄得很大,对自己的部下说:“等着瞧吧,那些狗一般的东西很快就会吐着舌头奔回来了。”   营地之外的胡人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留守营地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发觉?李匡是在出现胡人骑兵的时候就立即上了营地最高的哨塔,他在哨塔上还看到了一个放有茶具的案几,那却是喜欢登高望远的刘彦留下。   说是茶具,其实东西蛮多,大大小小的几个杯子,再加上过滤用一个像漏兜一样的玩意,还有几柄像是搅拌刷一样的东西。除了茶具用物,却是还有大小两个炉子,甚至有类似于木盆的东西。这一套东西是西塞柏辽敬献,会有那么多是因为目前这个年代喝茶是用煮,而不是用泡。   与李匡一同上了哨塔的人是谢子瑜,他俩已经盯着那队约两百多人的胡人马队看了有一小会。   胡人的马队在来回的小跑着,看去动静颇大,听着马蹄声亦是阵阵地滚滚而来。骑兵要是闹点什么动静,声音可真的就是小不了,看着也比步兵的队伍威风许多,骑在马背上的胡人还刻意地吆喝着,显得威风凛凛。   “不敲响警钟吗?”谢子瑜看上去略略有些紧张,营地里也就三百来人,哪怕是其中有五十个部族武装,人数也着实是略少。他看了看明显也慌乱了一些的营地留守人员,再看看那些正在下令的基层军官:“至少……不是让他们各处懒散着,该命令弓箭手各自进入位置吧?”   李匡却是无动于衷。不是他不感到担忧,也不是不想敲响警钟,是纪昌在临走前有交代,不用去管大部队走后出现的胡人马队,只需要按照吩咐的模样,该干么还是做什么。   营地虽说还不是兵堡,可是防御工事经过将近五千人长达半个月多的一再建设,看去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外围拒马和沟渠密布,一些重要地段竖有土墙,骑兵根本就不可能顺利就冲进营区。   得说实话,李匡真的不是那么明白纪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交代,他只知道一点,胡人马队动静是颇大,可是并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另外,他认为自己最好还是按照纪昌说的办,再怎么说纪昌都是刘彦的心腹亲信,要是让纪昌知道他没有按照吩咐,稍微想一想他自己都觉得会在某个日子里面倒霉。   正在带着马队奔跑的连城伯,他当然有在注意汉部营地的动向,十分诡异的是,汉部的营地似乎是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连城伯喝了一声“哈,驾!”,牵动缰绳控制坐下战马改变方向,他必需去高一些的坡地,好好瞧一瞧汉部营地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胡人的马队上了坡地,他们向着汉部营地看去,尽管是有些远,可是能够看到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乱成一团,反而是……在晒太阳?   连续六天的雨季,天色放晴也就是近两天的事情,人是应该晒晒太阳,不说是晒太阳补钙啥的,就是简单的接触一下阳光,问题就出在这里,胡人马队闹出的动静不小,汉部的那些士兵不该慌乱地布防吗?   连城伯在“呵呵呵”地笑,他对自己的侄子连城博达说:“晋人之中有一种叫作儒生的家伙,他们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故弄玄虚。”   什么意思?就是连城伯知道晋人里面有一些识字的人,那些人喜欢玩弄阴谋诡计,比如现在汉部的士兵看似慵懒地在各处晒太阳,这样的举动不过是刻意做出来的假象。   “等待我们靠近了,他们埋伏在我们视野死角的地方就会冒出大量的弓箭手。”连城伯满是笃定地说:“若是我们想要冲进去,他们会假装抵抗一下就放我们进去。然后,刚刚离开的部队就会突然出现,将我们堵在营地里。”   连城博达不断点头,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连城伯。   “我偏偏不上当,不会靠近营地,就这样牵制汉部出征的大军。”连城伯一脸的戏谑:“这样不管他们想要干什么,绝对不能无视我们的存在。有我们在,他们什么事情也干不成,只能是时时刻刻提防着我们。”   连城伯只差没有明白说了,他根本不会去与汉部交战,没有好处又会产生损失的事情,去干了做什么?他就是要恶心死汉部,就像是苍蝇一样地“嗡嗡嗡”,偏偏又不靠近,气死汉部上下。   营地里的汉部那些人真的是在晒太阳吗?毫无疑问还真的就是在晒太阳。可是,要离得近了看,每个人看去脸色都比较怪,只有极为少数看去脸色正常。他们之中大多数是带着一脸的迟疑或害怕,然后这些人四肢还会抖……不,应该说是颤栗才对。   没办法,勇敢的人基本被带走了,不勇敢但是想要奋起的人也没有留下,留下的就是一些看似烂泥的家伙。他们也真的就是烂泥,这一仗打完很多人连辅兵都没得当,该去好好的种田或是干其它事情。   “那些……胡人,奔来跑去是在作甚?”谢子瑜像是有点明白过来了:“君上料定胡人不敢来攻?”   李匡当然不会解释是纪昌而不是刘彦说,身为人臣有什么荣耀基本都是君主的,谢子瑜那么讲也不存在什么错误。   另外一边,刘彦亲率的队伍是真的如连城伯料想,停在某处等待连城伯攻击营寨,然后杀出来吗?   根本就没有埋伏那么一回事,他们是出发之后就笔直向着计斤城而去,连一点点的迟疑都没有。   “……小人清楚那种游牧的胡人心思。他们不会做有损失却无好处的事情。”纪昌带着十足的把握,一脸的好笑:“那股胡人马队,他们只会疑神疑鬼地在营寨外围游荡,或许是会尝试接近营寨,但无论留守部队是什么反应,疑神疑鬼的胡人马队都不敢突进营寨。”   其实,纪昌还确定一点,那支胡人必定是被打击过的其中一支,这样的胡人会知道汉部的强悍,人数多倒是敢上,可是只有两百多人哪敢真的进攻。   刘彦既然选择相信纪昌,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疑虑。他是在想,纪昌设计的这件事情有点像是空城计的另类版。   事情还真的就如纪昌所料的一样,他们轻易地拿下了没有设防的计斤城,另一边的营地,连城伯来来回回地闹动静,可就真的不敢杀进营地,搞得后面留守的那些“烂泥”都有些麻木,真的是该干么还是干么…… 第75章 反掌之间   连城伯发现不对劲是在侦骑汇报没有发现周遭敌情的时候,他却是认为一定是汉部隐藏起来的部队躲得太好了,不相信汉部的大军就那么离开。   一直是那样折腾,直到第三天的凌晨,刘彦又是率领出征的大军归来,连城伯才得意地告诉自己的侄子。   “看到了吧,比起他们,我们比较有耐心。”连城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们埋伏了两天,失去耐心自己出来了。要是我们真的以为他们不在,去攻打营地,就该受到围攻了。”   刘彦这支部队对计斤城还真的就是“取”,那里的胡人能跑的已经全跑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就被汉部占领。   城池被占领后,当地的胡人表示归顺。这一次纪昌却不建议像是不其城那样将城内的胡人斩尽杀绝,反而是建议刘彦向那些胡人表达了最大限度既往不咎的态度。   汉部还弱小,不能表现得过于排斥胡人,过于排胡会让自己自绝于天下,对待计斤城的胡人该是像柜县那般,扶持一个家族灭掉计斤城原本的最大家族,借用胡人的手去统治胡人。   胡人会扶持晋人去镇压晋人,汉部凭什么就不能扶持胡人去压制胡人?查清楚计斤城最大的家族是哪个,刘彦快刀斩乱麻地选了一个中游的胡人家族,灭掉了计斤城原本最大的那一个家族,一天之内就将事情办好,留下必要的守卫部队,带着部队踏上了归途。   其实对于计斤城的占领刘彦本来是有所期待,可惜的是直至占领下来,他也没有等来什么“奖励”,仅仅就是脑海中关于对县的占领从1/24变成了2/24,然后屁都没有多一个。   回传营地,部队开进去做必要的休整,刘彦问了一下李匡,得知外面的那支胡人马队三天之内折腾得挺起劲,可一次实时性的试探进攻都没有。   “先生妙算啊!”刘彦该称赞的时候从不吝啬:“那么,接下来还是按计划行事?”   纪昌对于自己的判断正确还是无比高兴的。他向刘彦提了一个建议,不能让那支胡人马队像是跟屁虫似得一直跟着,那样会对他们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造成很大的不便。他的建议是,派出斥候寻找那支胡人马队的部落所在地,也尝试与那支胡人马队接触。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当然好,不能的话就从那支马队的部落下手。   这样一来,连城伯就迎来了汉部的一伙人邀请对话。   出去对话的是自己请命的李匡,他带的人并不算多,仅仅是十来个骑马骑得好的人。   连城伯早就对自己的判断出现了怀疑,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面对汉部有十来骑表现出谈判的姿态过来,他非常特意地吓唬了一下,见似乎没能吓到那伙汉部来人,想围起来就会被控马离开,又是折腾了大半天,选择带着二十来骑过去。   “交易或者交战?”连城伯脸上可不存在什么诧异,他反而觉得非常理所当然,问道:“交易的话,交易什么?”   李匡看着相距越五米,看着有些狡猾的胡人首领,喊道:“汉部出产兵器与食盐,你们可以拿奴隶、牛、羊,或是我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前来交换。”   “兵器和食盐!?”连城伯这一下总算是感到吃惊了,但不是吃惊汉部愿意拿这两样出来交易,是汉部竟然能制造兵器和出产盐巴。他眼睛转悠了一下:“交易可以,但是你们要先赔偿我们一百把兵器!”   “我家君上早知道你会如此说。”李匡适当地表现出不屑,又喊:“我家君上不计较你等来犯已经宽宏大量,赔偿的事情休提。交易的话,十二头牛一柄战剑或是战刀,或是三十五头羊,和三匹战马交易一件。盐巴……奴隶……”,喊了一大串数据,静下来看着连城伯。   关于赔偿的事情连城伯也就是随便说说,但他却不打算就那么完事,威胁道:“你们与我们交易,不过是忌惮我们,如果……”   “那好,继续交战便是。我们不用放牧,可以随时随地、时时刻刻寻找你们的部落在哪,此后你们别想安安稳稳放牧!”李匡显得不屑又是高傲,牵动缰绳对同伴喝:“交涉失败,走!”   “等等!”连城伯态度算是端正了一些:“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要骗走我们?”   “信或不信,取决于你。爱跟不跟,取决于你。”李匡并没有停下离去动作的意思,扭着头交代:“我们愿意等待你们三天,想要交易按照刚才的数目携带货物前来。不想交易,你我继续拼杀。”   连城伯看着驰骋离去的十来骑陷入了沉思。   兵器和盐巴啊!兵器在乱世的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便是朝廷的正规军也不是人人拥有武器。至于盐巴?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卖盐,大部分人是用其它的有咸味的东西代替。   “叔叔?”连城博达舔了舔嘴唇:“这却是机会难得。”   要是不难得,连城伯会犹豫吗?他是真的担忧那不过是汉部设下的陷阱,什么交易都是假的,就是要设局弄死他们。但那是兵器和盐巴啊!有再多的财帛都不是想要买就能买到的东西!   “立刻派人去问问柜县那边的家族,看看汉部是不是真的大量出产兵器和盐巴!”连城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方法:“要是真的……肯定是要交易啊!”   这里离柜县是有些距离,但是快马驰骋也就是一个上午就能来回。连城伯很快知道了答案,柜县那边不止一个家族与汉部在交易兵器和盐巴,兵器的数量是有限,但盐巴的交易数量并没有被限制。   另外一边,纪昌却是在和刘彦交流,寻找连城伯部落的事情没有放松,对于有机会灭掉连城伯这个部落也在策划,就看连城伯是不是真的那么谨慎。   “无妨,灭不掉就真的交易。”刘彦当然会控制兵器的数量,对于盐巴则是会放开了供应:“我们需要大量的人,灭不掉这个部落,就由他们的口去告诉更多的部落,说我们这里可以用奴隶换取兵器或盐巴。哪怕换来的不全是人,马、牛、羊我们也极度需要。”   纪昌立刻就是一脸的兴奋:“君上睿智!”,他行了一礼,接着说:“如此说来,不灭那股杂胡部落却是好处多过于坏处。我们不宜主动再行征战,却是可以利用他们输送来人口。人口啊,君上!有了人口,我们会不断地壮大,到时候……”   “先攻取整个半岛!”刘彦看去振奋,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攻取计斤城竟然没有奖励再建一个城镇中心,系统人口上限也没有增加。他无比坚定地说:“短时间内不可能攻取整个青州,那就建设出一个稳定的后方!” 第76章 谋求人口   汉部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能够亲自出去截留流民的机会就那么几次,再多却是不会有。大部分的晋人不是在结寨自保,便是成为了胡人的奴隶,想要获得人口去动那些坞堡明显不合适,唯有从胡人那边交易晋人奴隶了。   中原和北方的晋人数量不少,但谁也没有一个正确的数字,刘彦的胃口不大,只要治下能够有二三十万的人口,他就有把握在未来的五年将半岛发展起来,随后就该是在后赵诸王子的内战中寻找到更大的机会。   是的,尽管刘彦对“五胡乱华”的历史真的不是太熟悉,但关于后赵因为争权夺位爆发内战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有数年的时间来累积实力,一切就看到时候有多大的力量,能在那一次的动荡中做到什么地步。   与连城伯的交易进行得不是那么顺利,胡人的警觉性太高,汉部又没有足够多的骑兵,双方第一次的交易是二十柄战剑换取了两百四十头牛。   “这股胡人部落到算是聪明,没有在牛上面下手脚。”纪昌说的是牛大多健壮,公牛和母牛的分配也算是合适。他比较轻松地说:“再交易几次,该支部落就会失去警惕,介时君上想灭……易如反掌。”   刘彦已经派出了斥候去纪昌选定的位置侦查,他们回去之后就会立即将计划付之行动,按照坞堡的规模先建立一个框架。   “确实,按照坞堡的规模是略小……”纪昌不是那么懂得建城:“只是……君上?我们与之交战的叫姚伊买,听闻此人乃是姚弋仲之子。”   姚弋仲何人也?纪昌深怕刘彦搞不懂状况,非常详细地介绍了一下姚弋仲的身份。   当然,纪昌其实也不知道姚弋仲的过往,但是光在后赵能持节,官拜十郡六夷大都督,武职是冠军大将军,听名头可就真的是够唬人的了!   刘彦当然担忧,所以就等待着纪昌可以给出什么好建议来。   “此战结束,回转之后还请君上派人前去东莱郡。”纪昌嘴角带着笑意:“东莱书院该是知晓君上此战得胜,即便是为了后路……也该派人前来为君上效力。”   东莱书院啊?刘彦还是比较期待,可他真的不认为东莱书院会对他产生多大的帮助。这个年头太奇怪了,越是有名气的大儒越不愿意给晋人效力,对于胡人的招揽反而是趋之若鹜。   “这个……”纪昌不见任何的尴尬,实话实说:“胡人遍布中原,晋室南迁。中原未见有大英雄、大豪杰,与胡人之争皆是失败……”   就是说,大儒们并不认为除了胡人之外,谁能够在中原站稳脚跟。有太多太多失败的例子,死的人也着实是太多太多,一次、两次、三次,竟然没有人敢去为除了胡人之外的势力出谋划策。   刘彦沉默了,他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一段历史,这段历史在后世的民族大团结需要的前提下一直被淡化,没人能够真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大儒认为,该教化胡人,使之胡人成为‘华夏’。”纪昌一脸的嘲讽:“先前或许是对的,可是景侯(张宾)谥后,大变样了。”   张宾啊?辅助石勒建立后赵的一个谋士,被称为“算无遗策、机无虚发”。他尽管是辅佐石勒的第一谋士,尽管受石勒和群臣敬重,可生前也就那个样,等死了才被追谥号为景侯,追封为“散骑常侍,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堪堪配享丞相同等待遇。   看吧,第一谋士,石勒能够建国仰仗于张宾的出谋划策,可是生前与奴隶无二般,死了才有哀荣,然而却是堪堪与丞相同等的待遇。就是这样还有无数的儒生羡慕,然后以张宾为例子,开始了儒生大肆投奔胡人的潮流,甘当在胡人看来是条狗,晋人看来是叛逆或奸佞的角色。说,到底贱不贱?   “你的意思是,东莱书院不会派来能人相助于我?”刘彦眼睛眯了一下:“投奔胡人争先恐后……”,后面的话没有说,那是他觉得应该尊重同为儒生的纪昌,毕竟纪昌对于他来讲已经显示重要性。   “却要看东莱书院怎样看待君上。”纪昌说的是刘彦的身份:“君上如能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东莱书院该会下注。君上的地位越高,东莱书院派来的人能力就越大?”   刘彦可没有犯傻到问“比你怎么样”之类的话,他眯着眼睛:“这么看来,东莱书院却是一个为虎作伥的窝啊!?”   还真的能够那么理解,一个看官职派人辅佐的书院,官职只能是后赵的官职,又还能是哪,难道是晋国啊!?   对于这样的书院,刘彦开始产生了恶意,思考着东莱书院要是不给面子,哪天就该全部抓起来,该杀就杀,反正就是一帮为了权势地位不顾民族同袍的垃圾。   当然,刘彦可不会将那些话讲出去,现今年头的民族和国家观念都非常稀薄,大多数有的就是优先家族,认为光宗耀祖才是重要,至于什么民族和国家……呵呵。   对于会不会被后赵朝廷认为是大威胁,刘彦会有自己的行动,他十分清楚没有什么是黄金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锭黄金无法解决,那就两锭,或者更多!   在营地留下五十人一个屯,大部队踏上了归途,他们会先返回原先的安置地,将在岛上的人接出来大部分,随后前去将要建立坞堡的地方。   西塞柏辽等人一直在关注此战的胜败,姚伊买和丘林次符无率军撤退之后,胜败已经非常明显,毫无疑问是汉部以寡击众获得此战的胜利。   对于汉部的胜利,柜县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自然是亲近汉部的那些家族,愁的就该是那些在汉部拔寨离去后有异动的人。   刘彦回到安置地,命吕泰亲率本部前去柜县。   吕泰的本部还在前去柜县的路途中,柜县那边的一些家族该跑路的立刻跑路,他们并不觉得汉部首领刘彦会是一个仁慈的人。   当前年头也不会有什么仁慈的人,归顺再背叛,身死族灭才会是唯一的下场。   急于表现的西骞柏辽和苏乐完我等等一些家族,他们主动拦截了那些要逃跑的家族,双方爆发血战的时候,吕泰带兵出现了。那些想要逃的家族或是在抵抗中被杀戮,或是投降之后男丁全部被砍了脑袋,只余女眷。   “吕曲长,却不知道主上有什么指示?”西骞柏辽比较迫切的想要表现一番,他十分清楚汉部撑过了这一次,除非是过于刺激朝廷,不然朝廷就该是以安抚为主了。   吕泰从来就没有太多的脸部表情:“却是要告知西骞族长,君上要你主持奴隶购进一事。日后,由你向周边购买奴隶。”   西骞柏辽是一脸的惊喜。他也绝对有惊喜的理由,只有这样才算真正地进入汉部的圈子,更别说在经手期间可以赚取一定的差价什么的。   “另外……”吕泰依然是一副的死人脸:“君上交代,柜县各家族按照丁口,选出优秀子弟,为君上效力。”   “自然!自然!”西骞柏辽的大儿子早就在汉部了,可惜的是这次没有随军出战,是被安排在了某个岛上。他寻思了一下,问道:“却不知道主上可要谋得长广郡郡守一职?”   “已经有人在做。”吕泰不愿多讲,又是交代了一些什么,拱手:“如此,告辞了。”   西骞柏辽十分热情地亲自将吕泰送走,他看着吕泰远去的背影,寻思着等待刘彦成为长广郡的郡守,西骞家抱上了这么一根大粗腿又该得到什么样的发展。   而似乎……西骞柏辽好像比较笃定刘彦能谋得郡守一职? 第77章 冉闵的动作   知道后赵有多少个郡吗?多到连石虎自己都可能记不清楚的地步。   在后赵这个政权中,州一个级别的有十二个,它们分别是冀州、并州、豫州、兖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徐州、凉州、荆州部分地区、幽州部分地区。   每个州至少有十个郡以上,个别大一些的州甚至会有二三十个郡,可不像是两汉政权时期那样,郡这个行政级别有那么高。   另外,因为胡人不懂治国……或者是石赵巴不得中原变成一个庞大的牧场,他们对于极多数的地方采取的是减少丁口策略。啥意思?就是将人口集中到比较重要的几个州,让那些不重要的州变得地广人稀。   其实,要认真算起来青州还算是不错了,换作是在司州或是幽州,整个州的人口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十万人,好歹整个青州的胡人和晋人合起来还有个四五十万(数据不靠谱)。   整个后赵,相对繁荣的地方也就是在冀州了,概因后赵的都城襄国(邺城)就在冀州嘛。   说襄国繁荣,那是要对谁而言,张石来到襄国已经接近一个半月,丝毫没有感觉到所谓都城的繁荣到底是体现在什么地方。   襄国是都城啊!可是就在这个都城的街道上,看到了尸体却是非常频繁和普通的事情。什么尸体?有各种械斗,有骨瘦嶙峋的饿殍。虽说是胡人和晋人都有尸枕街头,但终究还是以晋人居多啊……   “王聪,你是世家子吧?”张石走路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选择很路边,他身上穿的不是正统晋人的款式,是一种……怎么说呢,该是汉部独有的束身款?   王聪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汉部的款式,其实要是时间往后面再“挪”上数百年,那一身衣服就是隋唐时期的武士服,但跟现在的晋人款式真的不一样。   晋人喜欢风流倜傥,对襟、束腰,衣袖宽大……当然,这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穿得起,平常人连一块布估计都买不起。   张石等人是身带使命而来,代表的是汉部,穿上有异于晋人的款式,腰上悬着战剑或战刀,不管是从装束或者是从精神面貌,看着就是不是晋人。这样一来,他们在襄国尽管还是有些麻烦,但总算不会被普通的胡人骚扰。   “回管事,聪虽然为王氏,但……只是很远的旁支。”王聪颇有些阴霾,或许觉得脸色不对,调整了一下转为苦笑:“若不然,也不会被丢下。”   张石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身在中原的晋人,被汉部收留的那些,谁身上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比惨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增加自己的负面情绪。他们既然是被收纳进入汉部,还能被刘彦委以重任,该是思考着怎么把事情办妥,然后获得新生。   襄国比起其它城池略略好一些的是,看去不是那么破败,街道上的行人也显得更有人气一些。人是多了,认真观察的话,白种羯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彰显出了身为“国族”的嚣张,他们无论是身穿什么样的衣服,或者是面对什么人,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傲娇脸色。   什么人在街道中看起来是最显得小心翼翼?毫无疑问会是晋人。这些晋人不管是富贵的还会是贫穷的,不管是身为奴隶还是官员,他们基本上走路就是尽量靠在街边,走起路来经常是左右四顾,不用特意观察也能看出内心里的担惊受怕。   也对,除了有数的一些晋人,大多数的晋人在后赵政权之中连野兽都不如,他们哪怕是被杀也不过是杀人者赔几张羊皮的事情,哪能不是时时刻刻生活在没有安全感的恐惧之中?   张石和王聪等人这一次就是要去见一个稍微有身份的晋人,那人名叫蒋干。   这个蒋干与三国的那个蒋干同姓同名,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他是冉闵府中的一名门客。   张石有打听过这个蒋干,打探到的消息是,蒋干与张乾、萧全、缪嵩、刘猗等人皆为冉闵之心腹亲信,亦算是冉闵所建幕府中比较重要的人物。   冉闵在后赵的地位并不低,应该说是武职中与李农混得最好的两人了。他们可以在一定事情上影响到后赵的国政,但要说石虎有多么信任则就是胡扯了。   事实上,历史到了晋朝的时候,又恢复了春秋时期的模样,各种显贵乃至于是大门大户又大肆招募门客和部曲,风气之盛行与服用五石散别无二致。   五石散是啥玩意?这东西是在东汉末年于一些名士之中流行,等于是一种另类的毒品,名士们认为服从五石散可以强身健体,似乎还有放松精神的作用?   张石本来是已经放弃掉接触冉闵,改为去从那些比较贪财的朝中文官入手,可是昨日他却突然得到了招呼,说是一个叫蒋干的人约见。   后赵政权的文臣并没有太大的权力,特别是张宾那一代文士该死的全死了之后,也是石虎压根就不喜欢儒生,曾经在石勒那一朝混得风生水起的儒士们能干的事情已经不多。   蒋干自然没有明晃晃地留下帖子或是报上修成侯家门的名号,他相信那个汉部的什么人肯定会去查探清楚。   修成侯是冉闵的爵位,冉闵现在官拜北中郎将,又有一个游击将军的衔。事实上后赵的官职略乱,一个人身兼数职很平常,越是显赫的人脑袋上的官帽就越多,比如姚弋仲还是十郡六夷大都督和冠军大将军呢。   是什么事情让冉闵起了与汉部接触的兴趣?大概就是数日前有消息从青州的高密郡传回,说姚弋仲的儿子姚伊买率军征讨一个新兴部落,结果连续两次兵败,姚伊买纠集起来的杂胡死伤超过七千,一度召集起来的三万众两战四散离裂。   新兴部落什么的,还有战胜姚伊买之类的,冉闵对这些不会有什么兴趣,中原这片大地上每天都有新的部落出现,然后又会有老旧的部落破灭,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他们重视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无意间从柜县那边发现汉部出产兵器和食盐,似乎数量还不算小?   兵器啊,哪怕是朝廷在兵器制作上规模都不大,一个新兴的地方部落竟然除了武装自己之外,还能够向外进行贩售?   除了兵器,竟然还有食盐?知道什么叫“盐铁之政”吗?哦,对,胡人不会懂什么叫盐铁之政,要是懂,不会将国家治理得这么糟糕。但是,冉闵懂,并且非常懂,那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可以使国家兴盛,也可以让国家衰弱。   冉闵知道朝中的那些大儒之中肯定也会有人懂什么是盐铁之政,只是汉部派过来的人用黄金牢牢地堵住了那些大儒的嘴,没有喂饱之前大儒会拖一下汇报的时间。他要趁那些大儒没有改口之前,先将可以拿的好处拿在手里,这样一来本来不屑一顾的举动就该变一变了…… 第78章 皆饵,愿者上钩   张石是在一间小筑见到的蒋干,蒋干给他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个武人,也就是……有着十足的锐气。   “汉部有自己的冶炼技术?”蒋干穿的亦是一种束身装,与之汉部有区别的是,他身上的款式比较花俏。他看着屈膝跪坐在正对面的张石,又说:“还有晒盐的秘法?”   小筑的环境很清幽,有青竹与流水,看布局该是经过高手的布置,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变成了一处踏青所在。   张石根本不想回答,一张口就问那种话,可以想象接下来会谈到什么,他都有种要站起来离去的冲动。   胡人想要什么就是抢,冉闵的幕府以晋人居多,但别奢望能够有多么文明,想要什么东西也就是“抢”一个字。   蒋干见张石不吭声,“呵呵”笑了几声:“汉部的首领想获得什么?”   张石总算将视线转到了蒋干身上,说道:“我家主上希望在朝中有靠山……”,他微微皱眉,低叹了一声:“将军一来便问冶炼与晒盐,贵家主上想来不会是一个好的靠山。”   蒋干也不生气,他说:“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张石点头:“我家主上既然拿出货物交易,却是没有想要隐瞒有冶炼和晒盐的秘法。”他见蒋干脸上出现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而后说:“只是敬献给谁,不是敬献?”   晒盐之法或许还有点用,但是冶炼技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有点鸡肋了。冶炼技术朝廷就有,官员想要冶炼之法简单得很,但有了冶炼之法还要有工匠和固定的矿石来源。   对于很多人来讲,工匠不难获得也不难培养,难的是固定的矿石来源,那根本就不是单一一个家族所能掌控的东西,很多时候哪个家族意图控制一个矿脉,那离灭族也不远了。   冉闵真正想要的是汉部的完全投靠,让汉部的生产力成为他的生产力,也就是说刘彦这个人可有可无,但矿石渠道和那些工匠什么的会捏在手里。   知道汉部有出产兵器和食盐的势力多么?只要是有去探听,想要知道并不困难,毕竟刘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隐瞒。冉闵这股不会是第一个伸手的势力,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要卖出货物,换取自己需要的资源,还想要保密?这是什么逻辑?小打小闹无法满足刘彦的胃口,那就是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隐瞒的原因。再则,是会有一些势力动心,但那也正是他所希望发生的,借此与那些动心的势力接触,各取所需。   蒋干听张石那么说反而沉默了。   对啊,汉部可以献出来,但是献给谁不是献?   “汉部首领想要得到什么?”蒋干又问了一次。   “我家主上的价码是,200战刀或战剑换取长广郡郡守一职。”张石顿了顿,抿了一小口的酒水,又说:“每季可以敬献一千斤的食盐,寻求在朝中有事了,可以有帮口的靠山。”   蒋干蹙着眉头:“兵器呢?”   “除食盐,兵器不在敬献之列。”张石非常认真地说:“除了一千斤的食盐是敬献,想要更多只能是交易。”   蒋干眯着眼睛看张石,略略有些不怀好意:“也就是说,汉部并不打算投靠修成侯?”   “投靠?修成侯敢接受我家主上的投靠吗?”张石带着一丝的荒谬:“贵方有打探我们的消息,想必该知道一点,青州那边不过是我家主上的产业之一。莫非以为,我家主上在青州那边是全部的力量?”   可以理解为,刘彦压根就不是后赵这边的人,在某个地方有着自己的部落。至于部落是在哪,猜去啊!   没人会真的以为刘彦的实力就表现出来的那么点,要知道刘彦前前后后已经拿出了至少一千二百可以称作精锐的部队。   精锐之所以是精锐,那就不是一种可以随随便便训练出来的部队。能够拿出一千二百精锐,哪怕那已经是刘彦的全部精锐,背后怎么也该有两三万水平差一些的士兵。这样一来,可以有两三万士兵,那部落的规模怎么也有个十来万吧?   按照冉闵幕府的一众人猜测,刘彦的来路绝对不会简单到哪去,不可能是塞北,该是在辽东那片区域,刘彦应该也不是什么真名字。   辽东那边有什么势力吗?还算是蛮多的。最强的有慕容鲜卑,然后是段氏鲜卑、高句丽、扶余等小部族或国家。   因为刘彦是刚刚进入各个家族势力视野不久,短时间内压根不可能收集到太过详细的情报,那么也就只能是依借有限的情报再加上足够丰富的想象力,来努力地减小范围,最后再进行确认。   知道冉闵那些智囊们最后得出的是什么结论吗?他们认为刘彦不会是鲜卑或是晋国掺的沙子,排除了有实力无动机的那些强国,诡异地得出刘彦是高句丽那边的人!   还真的是有点事实依据啊!高句丽接收了相当多的晋人逃民,然后高句丽在文化上其实是高度的汉化,冉闵的智囊们还拿出了“证据”,刘彦的部队作战风格酷似晋军,但比晋军坚韧不是一点半点,刘彦的部队战袍和甲胄风格完全就是“汉军”风格,恰巧高句丽那边也维持着“汉军”的风格。   当然,知道了不代表要说出来,蒋干表现出要吞并汉部为己所用,不过又是一次试探,见张石那么淡定,基本更加坚定汉部就是高句丽那边的“棋子”。   “……是啊,朝廷前年与慕容鲜卑战了一场,战而胜之。”蒋干自己将话题扯到了对鲜卑的战事上,他带着笑意说:“鲜卑南下被当头棒喝,已经掉转兵锋,似乎是……将目光转向了扶余和娄挹、濊貊……”他眼睛盯着张石看,故意拖了一下尾音,才说:“当然还有高句丽。”   张石内心是千回路转,适当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举起酒盏抿了一下。他的一连串动作就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也真的是要进行掩饰,但实在也不是那么清楚自己效忠的对象到底是来自哪。   “想要修成侯出力,每季一千斤的食盐太少。”蒋干自以为计谋得逞,开价:“每月一千斤,再有二十柄战剑。”   “多了……”张石的语气不是那么坚定:“每季度两千斤,兵器……可以二十柄。”   “不!就在下说的那个数目。另外,贵方还需要将出产的兵器留下部分自用,其余贩售于修成侯。除青州之外……”蒋干一副吃定你们的表情:“其余地方的食盐也由修成侯代为转售。”   “容禀。”张石艰难地开口:“若是修成侯能够说服姚家、李家、鲁家、杜家、徐家、尹家……我们自然无意见。”   蒋干立刻翻脸:“什么意思!?”   “我家主上并未做刻意隐瞒,不止修成侯知晓我主的事。”张石苦笑着说:“既然修成侯来了,想必……其他家族也不会放弃吧?”   蒋干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差,心想:“的确……是个大问题!” 第三卷 汉部崛起 第79章 自掘坟墓?   张石并不知道刘彦为什么要选择冉闵,在后赵朝廷的官员中,冉闵绝对不是风头最劲的一个,亦不是最有身份地位的一个。   在后赵这个朝廷中,羯人身份才是“高贵”的前提,许许多多的要害职位都是由羯人来担任,哪怕是那个羯人除了血统没有其它的才能。   羯人作为“国族”他们没有才能可以占据高位,有了才能更是会被大用。只要有了官职和身份,想要人才效力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那么在张石来看冉闵就真的不具备耗费巨大代价拉拢的价值。   很简单的事情,要说是刘彦想要选择晋人出身的人作为靠山,李农在地位上或许不会比冉闵高,但李农与许多的人都能搭上话,再则李农看起来也好像比较容易“喂饱”的模样。   是的,在张石的感官中,冉闵有些过于贪婪了,不是指什么,目前只要是能当官又有身份地位,谁都会贪婪。张石所谓的贪婪是,他觉得冉闵好像所谋甚大?当然,那也只是张石的感觉罢了,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接触了蒋干,不代表事情就那么定下来,张石还需要与相当多的家族进行接触,完全就是一种虽然身为肥肉,却能选择被谁叼走的态度。   “是有些大张旗鼓,但那是君上的吩咐。”张石心中的压力其实很大,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无法应付局面:“真希望……能够招揽到可以用的人才啊!”   套用一句后世的用语,张石是有想要招揽人才,但“然并卯”,真正有才能的人根本不会搭理一个看似地方的胡人部落。   “属下不明白……”王聪一脸的迷惑:“其余人都是选择食盐,为何修成侯碰了兵器?”   说的是,哪怕是想要占便宜代为销售,目前也就只有冉闵提出代销兵器,而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担保,也没有谈货到付款,该是多少款项之类的事宜,令人不得不迷惑到底是几个意思。   “在下倒是有点知道君上为什么会选择修成侯了。”张石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修成侯义子的身份是其一,其二是晋人出身,最为重要却是修成侯……有欲望,一种君上喜于乐见的欲望。”   王聪明显感到困惑,那些却不是他这种小人物有资格去干涉,只得说道:“襄平县公那边……”   “时辰是快到了。”张石抬头看一下天色,说道:“那便过去罢。”   襄平县公说的是姚戈仲,当然不会是由姚戈仲自己亲自见张石,张石远没有重要到这种份上。就好像冉闵虽然期盼汉部能为自己所用,可是冉闵根本不会亲自出面接见张石一样。   代表姚戈仲出现的是一个白种人胖子,不是羯人,是一个西域胡,应该是婼羌和西域的混血杂胡?   对了,婼羌其实不能算是羌人的一支,但目前讲究民族的年代,姚戈仲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可是西北区域的羌人大统领,只要能与羌人沾点边的都划拉进自己的阵营。   “……要求不高,一次性300把兵器,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马信远就是他的名字,他带着看似憨厚的笑容:“尔后,固定的兵器和食盐交易,我们要占贵部的三成,每次财货两清。”   还真的是有些宽宏大量了啊,姚家展现了自己的气度,根本就不计较姚伊买与汉部的征战过往,直接就是向着利益看齐。   “襄平县公的意思?”张石陪着小心,他可以和蒋干那种人物扯皮,也能向蒋干展现风度,对于马信远这样的杂胡却是不能。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襄国有名的酒肆,消费高,但是什么都有提供,就是环境显得略微吵杂。只因为什么雅间之类的只提供给高官或是“国族”,其余人再有钱也只能是选择分隔的大堂餐位。   马信远在啃牛肉,啃得满嘴的油腻。他都懒得回答张石。什么叫是不是姚戈仲的意思?哪怕真的是姚戈肿的意思,尽管汉部表现出了不简单的一面,有了给人拉拢和利用的价值,但到了姚戈仲这个级别,除非是王子的级别,不然谁够胆子问是不是姚戈仲本人的意见。   “别跟我讨价还价。”马信远适当地露出了不耐烦的态度,放下手里没有啃完的牛肉,拿起杯子大口灌了几口葡萄酿,用着衣袖抹了抹嘴,才说:“那是一个你们必须接受的条件。”   张石陪着笑了笑,说道:“我会禀告我家主人。”   “刘彦要是聪明会答应的。”马信远挺了挺肚子,似乎还打了个饱嗝,脸上适当地出现了不屑:“另外有一件事情,贵部首领要是足够聪明,选出五百精锐和一千五百的正卒,等待我家公子前去接收,他们会被带去北疆,参与对段氏鲜卑或者拓跋鲜卑的战争。”   这一下张石连伪装都做不下去,先是错愕,然后是震惊。   贸易归于贸易,但是出兵接受指挥就是完完全全的投靠,意义上存在巨大的区别。要是汉部出兵听懂姚家子弟的指挥,立刻就会被划入到姚家阵营,到时候可能会减少无数的麻烦,但新的麻烦必定是会出现。   张石在思索,他要是情报没有错误,冉闵是归于石鉴一方,姚戈仲是归于谁?好像也没有特别归于谁,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忠诚于石虎?   “大惊小怪!”马信远的不屑根本就没有掩饰:“燕公受命征讨不服,眼巴巴想要效力的人多的是。那是我家公子见贵部的部族武装不错,打算让他们露露脸。”   张石立刻就回过神来了,他心想:“难怪姚家那么轻易就将交战的事情揭过。”   出兵效力什么的,张石当然不敢答应,马信远却好像是吃定了汉部一样,两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最后,是以马信远拿着张石奉上的好处,乐呵呵地走了。   “原来……姚家是站到了石斌那一边?”王聪略略迷惑地说:“可是,看着不像啊?”   张石没有多说什么,胡人做事看的是利益,随时都能改变主张。   接下来好像是到了什么高峰期一样,之前对张石爱理不理的那些家族都有了动作,或是谈利益,收贿赂,讲交情什么都有,就是对食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连王子都将目光转过来了……”张石苦笑连连:“事情……完全失控了啊!”   对的,就是失控了,就好像是汉部成了一颗石子丢进了湖面,然后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大鱼小鱼开始都跃出了水面。   张石觉得自己效忠的那位好像有点玩脱了,没有低估稳定兵器供应的威力,但好像对食盐的重视有些不足。   对的,食盐啊,人绝对不能没有吃盐,那会产生各种疾病,同时也会使得人的机能产生不健康的状态。   肯定是有人从柜县获得了汉部出产的食盐,粗糙一些的不用多说了,但是谁见过像细沙一般雪白的食盐?   粗糙的盐巴肯定是主流,盐巴的利益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毕竟整个后赵出产盐的地方真的不多,可不是有海岸线就等于有盐巴出产,导致除了一些人家比较讲究是真的吃盐巴,更多的家庭是用有咸味的东西来进行代替。   “事态……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张石的小心肝在哆嗦,他抖着嘴唇对王聪说:“你做好准备,明日就回去面见君上,将事态完完整整地禀告君上。”   王聪大约明白是什么事态,十分慎重地行礼:“管事放心,聪必定原原本本汇报予君上!” 第80章 新的起点,与谋划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晒盐的方法死死抓在手里。”李奇脸上的表情很无所谓:“将不适合的东西掌握在手里是自取灭亡,将可能引起大危机的东西丢出去,想要的人都能得到,那就不再是危险,会变成机遇。”   真的就是那样,刘彦丢出了两个诱饵,谁想要咬住什么钩,都会让汉部具有操作的空间。一旦有了操作空间,汉部无论是被敌视还是受欢迎,总该是“存在”被接受,那个时候就看该做出什么选择。   纪昌已经听取了刘彦的盘算,对于刘彦有这样的“舍得”是震惊外加欣喜的态度。   就是啊,身为君主,不一定要有绝世的才能,只要懂得用人,必要的时候肯舍去什么,那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纪昌满脸微笑地问:“君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干涉即将爆发的北疆战事?”   “北疆战事?”刘彦不敢言干涉,他们的实力还太弱小:“不过是见缝插针,期望能够获取好处罢了。”   海盐晒法其实早就有了,甚至还略略有些古老,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十分的盛行。到了两汉时期出现盐铁法,晒海盐其实依然十分的盛行,只是被限制在官府的掌控之中。这里的掌握指的不是海盐的晒法,是贩售盐的渠道,以及取得食盐贩卖的许可。   现在(公元340)的人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将海盐晒法给遗失了,导致在用盐上面非常紧张,刘彦就亲眼看过拿石头增加咸味的做法,甚至有一种从动物皮毛上增加咸味的煮食法,稍微一看就觉得非常不健康,但是为了增加咸味那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谁让没有盐巴呢?   后赵有自己的盐场,但是规模上只能说是小得可怜。盐场不是设立在海边,是位于西北的几处盐湖,使用的是天然晒盐的方法。然后,规模小,产量小,权贵当然是无所谓,但平民呢?   “君上,只怕……不会那么简单。”纪昌喜欢上了文士服,就是晋国那边十分流行的宽松大袖衣裳。他这样的穿着站在海边,海风吹来衣服猎猎作响,袖子更是一直在飘:“胡人喜欢不劳而获,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自己建造盐场,只会不断从我们这里索取。”   是啊,有些人可以拒绝,有些人却是无法拒绝,其中就包括那些所谓的王子,然后还有几个重臣。   刘彦抛出去了兵器和食盐,兵器不会是主要的产品,只有食盐才会是主要产品。   兵器为什么不会是主要产品?挺简单的事情,谁都知道一点,制作兵器需要铁矿,有了原材料才有兵器的出产,那么矿石来源就会成为问题。   或许会有人想要从汉部这里知道哪有铁矿,可是他们注定找不到,找到了也不会属于某个家族,是会被朝廷接管。没人会耗费大力气去干不会有好处的事情,抢不如勒索或是购买。   食盐不会有太多的问题,他们或是自己搞盐场,甚至都不用去建造盐场,只需要能够从汉部这里获得稳定的食盐供应,他们完全可以作为中间商获取大量的好处。   刘彦和纪昌在哪?这里现在根本没有名字,后世的话……刘彦大概记得是叫黄岛区,是半岛中的半岛“钳子”区域,上下都有两个湾地,上湾地属于多山区,下湾地地势平坦。   汉部会在这边地区建造坞堡,将上下两个湾地牢牢地把控起来,使之可以成为开发起来的领地。   纪昌现在就是指着地势平坦的下湾地,满怀期盼地说:“一些农夫实地查看过,那边可以开发出一千五百亩以上的良田。”   要是开发农田的话,不会只是下湾地,其实与黄岛区隔了一道海沟的对面,也就是后世青岛市的地区,那边才是最好的开发地,已经将那边纳入到开发的计划之中,前提是稳定下来,是真的要稳定下来……真正意义的稳定!   真要向开发农业的话,有大片的荒地可以开垦起来,但是开垦起来之后呢?等待有敌军开来,然后再次被战火毁灭吗?   “君上,两个湾地可以容纳下三万人绰绰有余,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口。”纪昌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人群,用着满是感慨的语气:“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讲,人口过多是负担,但是对于君上来讲,有人才有……”,未来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去,那个并未被限制自由的鲜卑公主来了。   说起来,刘彦放两个拓跋鲜卑的人离开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拓跋秀却好像是被代国遗弃了那样,两个月都过去了还有没有半个拓跋鲜卑过来联系。   “听闻你过一段时间要去东莱郡?”拓跋秀看去清减了许多,她也早就不穿羊皮袄,换上了类似于武士的劲装:“可不可以带上我?”   以前刘彦倒是误解了,拓跋秀没再穿那种肿胖的羊皮装之后,这妞看去倒是很前凸后翘还有腰,不全然是腰粗屁股大,说句真实的就是身材太好了。不过,有一点没变,她脸上那雀斑一直都有,但好像不再被风沙肆意刮之后,皮肤也在变好。   “带上你,然后你在半路上逃跑?”刘彦对于大变样的拓跋秀也就是那个样子,要不是纪昌有一些建议,他好歹是一部之长,想要解决生理上的问题,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像是贴身侍女向依就是一个很好的暖床对象。唔……向依也的确是暖了床。   “你之前将营寨拆了,现在又换了个新的驻扎地,我的人可能联络不上我。”拓跋秀不再多余的啰嗦,直接说道:“你如果想要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至少让我跟部民可以联系上。”   刘彦指向了正在大建设的区域,说道:“你说的当然可以,但首先前提是等我忙碌完这些。”   拓跋秀也在看忙碌的场地,看到的是带着十足热情在劳动的人群。她现在其实已经发觉到刘彦的不同,是对待晋人身上的不同,没有将晋人当做奴隶,这点令她产生了一些想法。当然了,有什么想法,前提是都需要先与自己的部民取得联系。   “我这边有一些消息,听不听?”刘彦没有过多的矫情,直接说道:“石虎的儿子石斌正在召集人手组建大军,欲要北上用兵……”   话都还没有听完,拓跋秀脸色一变,前些年石赵已经与鲜卑打过一次,最强的慕容鲜卑败了,连带段氏鲜卑和拓跋鲜卑也搞得元气大伤。她所担心的是,代国与塞北的刘虎水火不容,眼见代国与塞北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这个时候石斌再出兵北方,稍微想想都知道石斌是要干什么。   “看来你是猜到的啊?”刘彦用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说:“石斌没有掩饰自己要干什么,他就是要先攻击段氏鲜卑,然后进军代郡。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了,刘彦现在还不知道姚戈仲让汉部出兵听命的事情,要不肯定就幸灾乐祸不起来。   “我的部众……”拓跋秀好像是快哭了:“我的部众会被充公,那就是我的人为什么没有回来……”   刘彦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那是鲜卑一族的特色,公主什么的完全就没什么关系,可以说很不值钱,没了就没了,但是爆发战争之后部众却是一定会被整合,好用于战争。   拓跋秀红着眼睛,抿了抿嘴,问:“我是不是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刘彦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啊,是很严肃的在思考。站在他旁边的纪昌却是笑了,笑得有些奸计得逞的模样。 第81章 君主无家事   刘彦需要一个身份,于鲜卑那边有一个可以被接受的身份,那么拓跋秀的存在就提供了某种可能性。   汉人……或者叫晋人,想要发展需要有铁弗的这一层身份,那是被胡人接受成为自己人的前提,要不晋人别想在中原或是北疆拥有什么发展。   经过与姚伊买的一战,刘彦起到了一层担忧,他很明确地告诉纪昌,自己的身份似乎并不是那么可靠了,因为汉部表现出来的许多东西与晋人几乎没有区别。这个只是其中的一层,另外就是刘彦想要在辽东那边有发展,贸易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还有未来可能出现的在沿海发展领地。   纪昌对于刘彦到底是哪一族其实已经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目前的汉部,几大管事者都是晋人出身,只要保持这种趋势,刘彦哪怕是胡人也无所谓,是晋人……好吧,刘彦一再坚持自己是汉人而不是晋人。刘彦是晋人或是汉人已经成为次要,最为重要的是汉部能够生存下去。   在沿海地区发展领地?纪昌将这个理解为刘彦想要更大规模地发展水军……或者叫海军。汉部已经享受到了海上的好处,例如因为汉部在海外有岛屿可以栖身,等于是有了一个安全的退路。   千万不要小看退路的重要性,要是汉部没有在海上有退路,纪昌怎么都不觉得周边的势力会选择罢手,该是进行沟通,然后纠集起来发动更大的进攻。然而,就因为汉部在海上有栖身之地,那些势力很清楚就是战胜汉部也不会获得太大好处,还需要面临没完没了的报复。   “你们……为什么笑成这样?”拓跋秀女性的直觉在提示着某种危机:“想打我的什么主意?”   刘彦“咳咳”了几声,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想接纳你,成为我众多的女人之一。”   拓跋秀听得一愣,给出的反应却是比较怪:“理所当然的事情。”   “……”刘彦反倒是有些纳闷了:“你……一直都在笃定这个?”   “当然!”拓跋秀直截了当地说:“自你提出要与辽东各族交易,我就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幸亏刘彦从来都没有发表类似于嫌弃拓跋秀没身材和没相貌的话,要不脸可就没有地方搁了。他稍微一想就笑了,心想:“好像还真的是足够理所当然,一个外来人想要与辽东各族交易,怎么都需要一个桥梁,拓跋秀就是充当桥梁的存在。只是……这个女人似乎有些聪明过头了?”   “相信我,兄长也早就有足够多的心理准备。”拓跋秀非常平静地接受现实:“要是我们能够在一次征战中起到一些作用,想必兄长提供的嫁妆会更丰厚的。”   刘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看看拓跋秀很自然地用上了“我们”的字眼,那是连一个过渡期都不用直接接受了“联合”。   本来嘛,刘彦和纪昌还以为会需要经过一段艰难的劝说什么的,甚至是要强迫……好吧,看看拓跋秀的反应是不用了,但刘彦怎么有一种自己“上当了”的错觉?   拓跋秀又说了许多话,包括怎么与代国取得联系,汉部应该做到一些什么,她最后咬着嘴唇:“你可以集中一些兵器,在两个月内送到代国吗?”   按照打听到的信息,石斌在大肆纠集人手,最快却是没有半年以上难以做好出征的准备。考虑到大军出征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石斌用半年的时间来纠集部队,需要用两三个月来进行整合,随后还有辎重等等方面的需求,那样一来今年可别想出战塞北了。   刘彦带着比较复杂的情绪,问道:“多少?”   “主要是以枪头为主,以及少量的战刀。”拓跋秀嫣然笑着:“两千个枪头,二百把战刀。如果能够提供箭镞就更好了。那些是你给我兄长的聘礼。”   纪昌赶紧打眼色,胡人婚嫁,聘礼越多,回礼的嫁妆就更多。要是认真算起来,拓跋秀索要的物资真的是挺多的,可能也就是一个开头,后面肯定是还有索取,但汉部要是能够提供,他认为最好还是提供。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刘彦有一种买老婆的既视感,忍着内心的荒谬,又说:“最好一次到位,不然临时准备相当麻烦。”   “食盐,长久的食盐供应。”拓跋秀理所当然地说:“由我来负责与辽东各族的食盐供应,那是属于我的月例钱。”   不是土生土长的刘彦明显不太懂什么是月例钱。   其实,拓跋秀提的那个很实在,现在哪怕是王室也是这么回事。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家庭,夫妻之间的财产根本不存在混淆,有家族的公共财产,有家主的财产,各房妻子也该有自己的一些赚钱渠道。妻子的赚钱渠道就是所谓的月例钱。   纪昌却是眯了眯眼睛,这个为了获得某种身份便利的主母,似乎非常有主见,好像……是坏事又是好事。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建议刘彦这么做,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刘彦抱着一种没怎么所谓的态度答应了拓跋秀的……请求?然后纪昌找了个借口离去,像是要特意留下两人独处的机会。   “你的野心很大,作为我的男人,你也必须要有大的野心。”拓跋秀显得比较强势:“代国的公主不止我一个,想要让兄长重视,还需要我们本身的强大。代国目前有危机,但肯定能够发展起来,先帮兄长度过眼前的危机,日后我们获得的好处肯定更多。”   得说一句实话,刘彦现在有些懵,他尽管是占据主动,但就没有想过事情不出现波折,成了省略过程,直接有了结果。   “夫君有野心是好事,却要懂得藏拙,您表现得过于强势了。”拓跋秀似乎没有发现刘彦陷入某种混乱,她是选择离刘彦更近一些,缓缓地说:“可不要再出动大军征讨,做做买卖就挺不错。”   刘彦真的是有些错乱,瞧瞧,现在女的都那么奔放吗?都还没有正式结婚,夫君的称呼都冒出来了?还是胡人的女人比较直接?对于拓跋秀的意见,他倒是非常认可,现在真的是不适合再有什么大动作。   必要的、正式的婚礼还是需要有的,但不会是近期,肯定是要等待张石那边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拓跋秀听刘彦说完,矜持地点头:“自然是由您做主。”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刘彦听了感觉好受了一些。他之所以混乱,是觉得纪昌说的那个铁弗身份会很有用,也知道真的会很有用,因为例子有了太多个,比如刘虎不就是匈奴人的铁弗吗?刘虎就是借着这层身份发展了起来的。   可能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交易达成之后,刘彦与拓跋秀的关系确定下来,纪昌又加紧忙碌了起来。   纪昌在忙碌什么?他在物色晋人身份的女子,寻找着、思索着,该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够配得上刘彦,并且是要在刘彦与拓跋秀正式成婚之前,抢先一步先让身份足够尊贵的晋人女子嫁给刘彦!   “先生这是在玩火。”田朔似乎是担忧,又像是嫉妒:“君上要是知道自己的私事被你这般操作……”   纪昌看出来了,田朔这是嫉妒,无法掩饰的嫉妒。他看似平淡地说:“君主无家事,与胡人联姻是为了将来可以有个助力。寻找一位高贵的(晋人)女子却是为我等将来,想必……你也希望自己未来的子嗣是效忠君上与(晋人)女子所出吧?”   另一边的刘彦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真实想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胡人女子罢了,现在弱小也罢,以后强大也好,对待胡人的男子或许是斩尽杀绝,女人杀了则就显得可惜。   那个铁木真不是说了吗?男子汉人生最快乐的事,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有财产,使其根绝,其亲属痛哭,再奸淫其妻女。   父系社会之下,娶一个胡人算什么,不过是需要,刘彦要是能够办到的话,绝不会只弄一个代国的拓跋鲜卑公主,该是每一个胡人种族中最尊贵的女人,能弄到手就弄来…… 第82章 新的威胁   刘彦有自己的势力了,也有了一些对他效忠的人存在,而这个其实只是开始,一个强大过程的起点。   凡事有了起点就会顺着一个惯性继续发展下去,随着忠于刘彦的人越来越多,述求也会越变越多。   对于一个新兴的势力来讲,君主的贤明只是必需的一部分。君主敢于用人,能够做出正确的取舍,那不过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罢了,称不得多么的优秀。   对于效忠于君主的人来讲,一个优秀的君主还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属于自己的血脉,在君主老了死去之后,君主奋斗下来的事业有人可以继承。然后,那帮效忠君主的人,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可以继续有效忠的对象,有本事就继续发扬门楣,没本事就借着老子的功勋混吃等死。   “君上,派出的人手已经归回。”纪昌说的可不是找个身份匹配的晋人主母,他说的是东莱书院那边。他说:“书院没有搬迁,只是未能确定书院几位祭酒以及主讲在不在。”   从东莱书院获得一些人才是早就确定的策略,但纪昌也说得无比明白,刘彦需要先获得朝廷的官职,要是以一部首领的身份,东莱书院或许会派人过来听从差遣,可别想有太突出的人才。   刘彦对于东莱书院的好奇心很大,问了又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仅仅是知道书院的山长叫宫陶先生。宫陶是不是名字尚在两说,估计也不是,大概是个雅号或是什么的。然后,几个在青州有名的大儒都是那里的主讲,所谓的主讲并不是一直待在书院,只有祭酒才是真正的教书人。   青州在历史上有出过什么有名的读书人吗?显然还是有的,比如孔家……   对了,刘彦还真的就专门打探过孔家,诡异的是孔家压根就不存在,可能是南迁又或者是暂时性的隐姓埋名什么的。找不到孔家也就罢了,刘彦也没有打算与孔家有什么纠葛,到了一定的份上,孔家反正会再次出现,然后安然地享受“圣人之家”的地位。   刘彦登高望远的习惯估计一时半会是绝对改不了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上湾地的马头山。   马头山虽说是山,可海拔真的不怎么样,并且这边说起来环境还不错,不像大多数沿海的山满满都是怪石。   按照参详下来的结果,这里会建立一个馆,说得更明白点就是一个办公的所在。然后,刘彦也需要有一个专门的府邸了。   刘彦对于住的地方还是很希望可以讲究一下,毕竟有更好的环境,谁愿意往差了住啊?   再则,以刘彦的身份,不自己建一座还过得去的府邸,汉部该是要被看低。不是开玩笑啊,堂堂一部首领住茅屋,那该是落魄到什么份上!   另外,像是纪昌、田朔、徐正、吕泰……等等的一些人,怎么彰显身份,没有特别的待遇,又该怎么吸引更多有才能的人投效?   从马头山的最高处瞭望,东面是茫茫大海,海风吹来其实还挺凉;西侧是一片看着相对平坦的地形,那里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人群在忙碌,大多是在进行木材的砍伐,也有在规整地面,毕竟那边是要建立村子来着;北侧就是一半的海面,另一半离得近了像是一块小盆地,有当地人说可以搞什么渔业养殖,再远一些是又是一个山(窟窿山);南边地形与之西侧差不多,但是远远可以看到不错的海滩,是一种沙滩,可不是礁石林立的那种。   要是在和平年代,搞一片休闲区其实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毕竟有山有水有沙滩,地理位置真的是非常不错。   刘彦还真的就不知道一点,时间向后推移一千七百多年,这片地方还真的就是寸土寸金的所在,满布着各种会所,沙滩别墅区也在这里盛行。   不过,现在是战火纷飞的年代,看去就是满目的荒芜,因为是位于海边也不是那么适合作为民居,毕竟现在的房子除了茅屋就是木屋,再好一些就是夯土屋子,风力稍微大一些就该被刮飞或刮塌。   “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发展区域……”刘彦其实不喜欢太靠海,夏天也许还行,但是其它季节生活在海边绝对是一种折磨:“分散式的村庄,布局上不能出错。”   田朔赶紧行礼:“君上,不敢有所疏忽。”   其实将人口分散了安排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工业自然是能够集中人口,但农业只能是尽可能地人口分散,毕竟地皮就是那么大,更加不是每一亩土地都能种粮食。   按照纪昌与田朔的布置,现有的三万多人口会被分成五十来个村庄,选出必要的村长之类,再配合上军事管控。然后,村庄再根据地形分配土地,当然是一种官家的拥农模式(合作公社),只有立功了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私田。   说白了吧,刘彦提出要屯田,就是曹操曾经干过的那种模式,可纪昌与田朔态度很接近,都认为根本不适合集中屯田。为什么?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地盘啊!曹操之所以能够大规模的屯田,那是因为曹操至少有一大片属于自己的领地,汉部现在连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都没有,算得上是“蜗居”在这一片狭隘的半湾地。   因为可用耕田不会多,凑在一起屯田就真的不合适,对于农事比较拿手的田朔给出了一个建议,认为分散式的拥农模式不错,农夫农忙时伺候田亩,非农忙就按照纪昌所说,军管操练便是。   该是怎么发展,刘彦还是觉得多听听几个管事的意见比较好,毕竟他虽然有两千多年的前瞻性,但先进的就未必是合适的,只有符合实情的才是正确的。   “会有机会的。”纪昌有着充足的信心:“我们已经表现出实力和价值,国族对于外围领地从来不放在眼中,君上谋取长广郡郡守一职……除非有其他大族争夺,否则十拿九稳。”   长广郡还有什么人可以与刘彦抢夺郡守一职吗?还真别说,肯定是有。所以咯,汉部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郡守一职被抢,那很不好意思,到时候可不管什么不能再出风头,该是直接弄死新一任的郡守。   和平的日子就是惬意,安排种田和开发,对可安排的地皮做出布置,这种安逸的日子是随着王聪从襄国那边回来,才暂时出现变化。   “什么?姚家让君上出兵两千听从号令?”徐正囔囔:“与我们交战的姚伊买,他是想要借机报复吗?!”   还真别说,哪怕是姚伊买想报复,汉部又能怎么样,一个是朝中重臣,还是全体羌人的领袖,以姚家的实力和影响力,汉部还真的别想消停。   纪昌脸上表情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问道:“是由姚家派人直接提出?过后,姚家可还有什么人前去找张管事?”   王聪很努力地回忆并确认了一下,说道:“一直是由马信远出面,别无其他姚家人。”   纪昌听后脸色尽管依然阴沉,可是很明显放松了不少。   汉部与姚家目前并不在一个等级上,若是姚家想要食盐和武器份额真的没有什么,那本来就是被丢出去的“骨头”,但是要汉部出兵听从号令可真的就是触及了刘彦的底线。   “我不会出兵,哪怕是出一个兵。”刘彦的脸色亦是非常的阴沉:“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石虎,除非我乐意,否则想都别想让我派兵听从号令。” 第83章 非友即敌   听了刘彦看似霸气(中二)的那句话,有人欣喜有人心优。他也不是单纯表现什么霸气,是太清楚那些人的秉性,只要底线被成功突破了一次,汉部就会变成予求予夺的对象,没完没了各种过份的要求都会接踵而来。   “我们不会出兵为任何人流血。”刘彦一脸的坚定:“我们只为自己流血!”   徐正与吕泰对视了一眼,他们将刘彦的态度理解成珍惜士卒性命,不会派出自己的士卒作为别人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去丢到某个艰难的攻坚战场,又或者是被丢下作为断后的棋子。   作为汉部目前已经有过独立统军作战的两人,他们对于有这样的效忠对象内心的感动无以复加,都能从对方眼眸里看到一种名曰兴奋的情绪。   乱世,不庸碌无为死于荒野,不被胡人宰掉做成肉脯,有可以发挥所学的地方,再有一个值得效忠的对象,对于武人来说是何等的幸运?   文职方面的人却是心生忧虑,尽管地理位置不理想,甚至可以说与内陆相比起来简直糟糕,但前一脚他们还在憧憬着可以在上下湾地有什么民政上的建设,后一刻却听闻强大的姚家成了新的威胁。   田朔两条眉头像是毛毛虫一般的挤动着,脸上的表情纠结到了一定的程度。他频频给纪昌打眼色,意思是让纪昌劝一下刘彦。   大丈夫嘛,应该能伸能缩,为了长久的未来,暂时忍气吞声一下,是不是应该?   古有勾践为夫差尝屎……呃,不,是卧薪尝胆,忍人所不能忍,才有三千越甲可吞吴。   在田朔看来,暂时忍一忍,该派兵就派兵嘛,反正流民那么多,随随便便招够数量,再随随便便操练一下,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按照他的理解,姚伊买是面子上过不去,丢两千人过去让出出气,换来汉部的安宁发展,似乎……还是很划算的吧?   田朔可能没有听清楚,姚家需要部族武装,并且数量不少,对于部队的精锐也有要求,根本不可能随意糊弄。   流民还真的就不是什么稀缺物,汉部一直有和外部在做奴隶交易,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获得一些人口。   获得的人口并不全部是晋人,杂胡其实是占了其中一定的数量。田朔根据刘彦的安排,杂胡基本是往死里用,不是去挖掘沟渠,便是被安排开山挖矿。对晋人的话,田朔是比较温和,但若说有什么过分的优待则是想太多了。   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汉部虽说对待晋人绝对是中原最好的一个势力,但是任何的作为总是需要带来利益。那些晋人到了汉部,该有的劳作不会少,基本是充当伐木工和农夫。比起那些杂胡一来就被丢进某个矿场,可以当伐木工和农夫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君上……”纪昌是经过长久的沉默,经过详细的思考才说:“姚家……我们得罪不起。”   算起来,刘彦现在得罪不起的人多了去了,后赵那些朝中的重臣有一个算一个,基本没有一个能得罪,但那又怎么样?   “君上,认为修成侯会为了我们与襄平县公交恶吗?”纪昌要么是用错了词,要么是不知道冉闵与姚戈仲本来关系就恶劣:“君上,我们还是做出一些妥协吧?”   田朔立刻接着嘴就说:“君上,两千士卒罢了,随随便便从流民中挑选,稍微操练一下……”,他说到这里迎接到了徐正和吕泰不善的目光,又看刘彦表情冰冷,选择闭嘴。   “财帛上,又或是……拿出姚家感兴趣的?”纪昌极力劝导:“长广郡郡守一职我们志在必得,那……关乎到我们的将来啊,君上。”   大人物随随便便动动嘴皮子,到了汉部这一边就成了巨大的麻烦。这种现象让刘彦更加渴望可以快点强大起来,也知道必要的时候低头是一件无可奈何的选择,总算是点头。   “修成侯与襄平县公有间隙,或许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纪昌早就知道刘彦并非是要投靠冉闵,只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他沉思了一下,才继续说:“朝中的那些大儒贪婪,也能在他们身上多喂些财帛。此等人虽无实权,一张嘴却能……”,说着“呵呵”笑了几句。   看得出来,纪昌对那些所谓的大儒是一种鄙夷的态度。要说之前,他还真的没有什么资格去鄙视,该说是羡慕又极度那些人可以在庙堂……虽然是胡人的庙堂,但真的是得享高位。   现在,纪昌服务的对象是大汉主义者,且不管是不是汉人,但就是一个真正的大汉主义者。按照一些常识看来,哪怕刘彦再弱小也能算是正朔,那样纪昌就显得无比的高尚,可以在精神境界上占据制高点。   “就那么办吧。”刘彦将自己的底线说了一下,最后改变话题:“军中士卒,战兵数量,辅兵数量?”   这个还是需要纪昌来答:“战兵数量五百二十一人,辅兵数量一千三百零四人。”   古时候喜欢在兵力讲“号称”,将战兵和辅兵的数量混淆,民夫也被算进去,再乘于多少倍,一二十万的实际人数都敢夸大了喊出百万大军的数量。   “按照君上的要求,战兵数量会增加,从辅兵中挑战敢战优秀者,增加到一千。从前次随军民夫中挑选辅兵,维持在两千人。”纪昌比较特别地看了一眼徐正和吕泰,然后将视线转到了刘彦身上:“再有君上的八百部族武装,我部短期内并无太大忧虑。”   长广郡……要说敌对势力,还真没有能够威胁到汉部的存在,可是刘彦从来都没有小看那些能够结寨自保的豪强和大族。   这么说吧,拿黄岛区周边来讲,有一家姓李的豪强,他们的嫡系血亲和旁支加起来就有四五百人,依附于李家的庄户超过二千。一个家族罢了,可真的要火拼却能凑出近五六百的武装。   类似于李家的豪强在长广郡至少二三十个,还有更强的大族。晋人在中原真的不是没人,是他们以家族的形式各自结寨自保,各家与各家之前除非是有血缘关系,不然基本不存在联系。好吧,哪怕是有血缘关系也有联系,但是到了遭受胡人进攻的时候……基本就是闭门自保。   这么看的话,汉部除了拥有三万多的部民,没有了那层“胡人身份”,表面上看来真不比那些豪强或大族强多少。   “获得了郡守的职位,君上就可以向他们收税,先让他们习惯我们的存在。”纪昌脸上的表情说着变得有些阴冷:“君上的事业需要更多的人成为助力,东莱书院是其一,各家豪强亦是不乏能人。若他们无法成为助力,还是全部去死较好。”   刘彦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任何事业都存在分割线,不能成为助力那就是敌人,没有什么中立一说。   目前对于汉部来讲,投靠的胡人家族不算少,反倒是没有任何的晋人豪强投靠。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就好像汉部去进攻不其城的郡守,晋人也没有任何表现一样。   汉部需要对周边的豪强展开统治,马上就该对他们进行该有的统治,那么一切将会是以收税作为开始。   “现在他们就是在观望。我们已经获胜,近期没有敌对势力再次来攻,那些豪强要是不过份愚笨,该猜得出朝廷会对我们进行安抚。”纪昌保持着阴冷的神色:“我们需要先挑出一些识时务者……” 第84章 着什么急   刘彦可不会傻到认为那些晋人就天生该站在支持他的立场。   目前的晋人是一群最为复杂的群体,他们自私又自利,不是他们愿意自私和自利,是晋国朝廷舍弃了他们,然后恶劣的局势又逼迫他们去进行这样的选择。   “是的,他们没有安全感,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忧虑和朝不保夕之中。”纪昌对此深有体会:“我们现在不需要给他们安全感,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太大的恶意。”   汉部会派人向各个豪强或大族收税,类似的事情上次已经做了一次,愿意交和不愿意交都有一个名单。因为汉部要的税并不过份,甚至可以说就只是象征意义。当时,大部分的豪强和大族都选择交,仅有极少部分的豪强和大族无视掉。   “继续收税。”刘彦有专门了解过,黄岛区附近存在豪强。他说:“如果有豪强拒绝,他们就是我们下一步的打击对象。”   生活在中原地区的晋人豪强不会有太多的蠢货,蠢货无法在复杂的中原生存下去,刘彦倒是真的想看看,汉部已经解除掉了威胁,那些原本不肯交税的豪强之中会不会存在蠢货。   “我们没有攻城器械……”徐正说出了自己的需要:“再则,攻城器械能造,士卒却还需要些许时日演练攻城。”   也就只有汉部有相关的理念,既是刘彦觉得没有训练就将人驱赶上战场是一种谋杀,徐正才会说出看似混账的话出来。   那是真的,没有训练就拉上战场,不说这样的部队能起到什么作用,汉部的人口也没有富裕到可以随意拉去牺牲掉的份上。接下来汉部大概会是一直征讨豪强,那些豪强基本有城寨或是坞堡,汉部的士兵就需要演练怎么去攻城。   不得不说的是,田朔在管理民政上确实有经验,比较诡异的是他说自己懂得怎么制作攻城器械,又说懂得制造的器械并没有多么复杂的东西,攻城梯必然会,云梯、艨车(攻城车)、井阑,几乎比较实用的都会一些。   攻城梯?还有不会造的吗?刘彦却知道,还真有不会造的,毕竟现在不是信息爆炸的年代。现在的人接收到的信息太少了,再则就是民智未开,没有足够的文化作为基础,跟现代真的就是两回事。   “小人祖上……”田朔想要胡扯,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小人曾经奉命监管工匠,却是特别注意,学到了一些。”   其实类似的技术刘彦也有概念,但需要的是反复的进行实验。他让田朔带着工匠试做,田朔却傲娇地说需要负责的太多,让一个叫王涉的人负责便可以了。   王涉是一个看着非常老实的人,见到刘彦的时候慌慌张张行礼,看那紧张的模样似乎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小人祖上代代都是工匠,曾经为汉国(前赵)将作监卖过力气。”王涉见刘彦和蔼,镇定了有一小会才能将话说得利索:“若是让小人制作器械,小人能够办到。”   刘彦特别问了一句:“会做床弩吗?”   “会、会的。”王涉低着头没有看到刘彦脸上出现喜悦的表情,说道:“只是……需要大量合适的木头,牛筋需要特别熬炼,对于一些小物件的打造……”,说了蛮多的东西。   刘彦一直在点头,任何一样器械都不会显得简单,需要用很多的零件来搭配。他也清楚床弩的制作会显得更复杂,要不然整个华夏的冷兵器战史就该是床弩广泛被应用,不是到了强盛的年代才会看到床弩被应用在某些战场的记载。   “床弩的事情先不着急。”刘彦用发现宝贝的眼神看着王涉,吩咐:“先建造一批云梯和艨车。”   站在一旁的田朔有些尴尬,等待王涉离去,他小碎步跑着过去向刘彦揖礼:“君上,小人……”,讪笑着,偷偷看刘彦的脸色,见到刘彦没有发怒,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小人其实不怎么会造器械……”   哪怕是之前没发觉,现在刘彦也该看出来了。但他并没有追究,很多时候属下的才能就是上司的,任何时代都存在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他还能苛求田朔什么?他想要制造器械,田朔把人给找出来,那就够了啊!   当然了,刘彦对田朔还是需要进行必要的敲打,只是一边有向依这么一个小娘正在准备着饭菜,刘彦将手别在背后语气不重不轻,语速更是不缓不慢,还真的有点上位者的模样了。   上位者该是什么样?威严,保持着旁人难以接触的威严,然后该行使权力的时候千万不要犹豫。   对了,拓跋秀其实也在,她是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刘彦在训导属下。   拓跋秀本来很期待过来可以吃上刘彦亲自炒的菜,但一来看到有属下在就不奢望了。她现在在考虑一点,是不是应该要求一下,毕竟屋子旁边就有厨房,似乎炒一盘菜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炒菜?两宋之前没人研究,因此炒菜并不存在。事实上炒菜应该是在两宋才会出现,目前的食谱真的不是太多,奢侈一些的基本是鱼生,那就是传说中的脍。   刘彦与拓跋秀的关系变了,那些没有被弄死的鲜卑武士恢复了自由的身份,拓跋秀没有留下半个,全数派遣回去代国,向拓跋什翼犍汇报几件事情。   一,她拓跋秀被刘彦俘虏,本就是任刘彦随意处置,刘彦选择的是联姻。   二,刘彦以后就是拓跋一族的铁弗,愿意拿出若干兵器作为聘礼,拓跋一族不能吝啬,她原本的部族应该作为嫁妆,然后拓跋什翼犍更需要再拿出一些什么增添嫁妆。   三,她以后会负责与代国的食盐和兵器交易,集体该怎么交易拓跋什翼犍可以派人前来商谈。   拓跋秀没有对拓跋什翼犍说起刘彦也会与辽东其它族群交易的事情,她也不需要再和拓跋什翼犍去说那么多,等待聘礼与嫁妆互换,她除了出身于拓跋一族的身份之外,与代国的关系会成为过去式。   真没有开玩笑,相对起华族,胡人的女子出嫁就完全就是属于夫家,姓名前面要冠以夫姓,例如拓跋秀与刘彦成婚,要么就是叫刘秀,要么就是刘拓跋秀。(不存在胡扯,现代的湾湾或香港都依然有一样冠以夫姓的习俗。)   “走了?”拓跋秀没接受过汉家教育,可不是那么懂身为未婚妻该干点什么:“对那帮人别太好了,应该抽的时候,可劲地拿鞭子抽。”   刘彦听得一愣,略略不悦地说:“别拿胡人的那一套用在汉部身上。”   拓跋秀皱眉:“本来就是啊,对部下怎么能不严厉,不严厉……”,见刘彦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抿着嘴没再吭声。等待了一小会,见刘彦坐到了对面,她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要睡我?”   刘彦本来都从桌面将水杯拿起来凑到了嘴边,稍微喝了点,听到拓跋秀很突然那么问,还是赶紧将嘴巴里的水咽进去,但依然忍不住一阵咳嗽。   “你不将我睡了,我不安心。”拓跋秀做了一下嗅自己身上味道的动作,带着迷惑:“没有羊膻味了呀?”   “……”刘彦有些懂了,难怪最近拓跋秀显得有些粘,现在更是大摇大摆地来蹭饭,下一步是不是该搬进来住了?   睡,刘彦肯定是要要拓跋秀给睡了的。但……刘彦还是决定先等等,不是等什么玩意,还真的是在等拓跋秀身上的羊膻味变没了…… 第85章 军队正规化   “你应该站在这里!”阿三长大了嘴巴,露出了泛黄的牙齿,狰狞着脸庞咆哮:“再次犯错,就是五鞭子!”   被几乎是贴着耳朵大吼的士卒满脸的惶恐,他已经连续两次犯错。   二百五十人是身穿亚麻衣,一手持着长矛,另外一首拿着木盾,赤着脚立在沙滩边上。他们已经连续训练了将近半月,一直是在进行队列地排列和变换。   各种各样的口令被喊出,士卒根据口令踏步前进或是停下,不同的口令中刺出长矛,又或是将长矛的后端锄在地上斜出去成为一个尖刺的刺猬。   让长矛兵携带盾是经过研究之后的附属品,显然是刘彦想起了一个叫马其顿的国家就有这样的一支军队,那支军队的来源是佣兵,却能依靠长矛阵这种简单的阵型纵横欧亚两个大陆。   当然,刘彦也在寻求组建骑兵,但那需要一个过程。   汉部正式组建军队也就是近半年的事情,虽说晋人士卒们已经上阵打了不少次战斗,可要说正儿八经的训练真的很少,特别是在阵型的操练上面。   因为组建的时间短,多次又是被迫上战场,军队哪怕是在建制上都比较乱,还是在这一次计斤城战斗结束后,一些士卒被提拔成为基层军官,才算是将该有的“指挥链”给补充完整。   是的,军队需要士兵和军官,像是伍长、什长这种基础的军官更不能少。如果觉得伍长和什长官职卑微不该重视就大错特错,没有了他们来直接约束士卒,一支军队也就等于没有了协同的基础。   汉部的军队规模小,哪怕是再小的部队却也要“五脏俱全”,一些敢战之士建立军功,他们成了这一支部队初代的军官。有了军官的框架,军队的建设才算是进入正轨。   之前刘彦为什么没有将部队的指挥链完整起来?不需要多说的事情吧,没有经过实战检验,没有空闲的时间训练和培训,军官是那么好挑的?   因为敢打敢拼,阿三向上爬的速度颇快,半年之间爬到了屯长的职位,成了二百五十名袍泽的上司。在他之上的军官其实并不多,毕竟汉部的军队规模真的小,一千的战兵也就是一个曲的建制,官职到了曲长就已经是到头了。   汉部目前的曲长只有两人,徐正与吕泰,他们虽说是曲长,可是本部的建制并不完整,每人麾下仅有五百战兵。辅兵却是不能被算作正规战力,那是战兵的补充品,亦是服务于战兵的必要存在。   一千战兵并不是固定的数量,战时的战损消耗,非战时的淘汰制,等于是无论是不是在战争状态都处于残酷的优劣淘汰。   “谁想吃糠咽菜!谁能大鱼大肉!”阿三有脸庞狰狞的理由,他上一次演练的时候输给了同僚的那一屯,整整吃糠咽菜了三天,其本人更是一再被同僚取笑。他大吼着:“再来一次!”   海风其实挺大,吹来的时候还会带着浓浓的腥味,满头大汗的晋人士兵却是没有太多的功夫去计较什么海风,更是没有闲暇观看好像挺赏心悦目的风景,只能是听从命令进行移动。   大部分晋人士卒都是长矛兵,他们需要学的东西看似很少却非常重要。个人武技上来来去去就那么下可以比划,士兵要学的是杀人的技巧,不是好看的舞蹈,什么最实用就是学什么,哪来那么多的花俏。学会了刺、收、挡、抖,就是一直在进行队列的演练。没有太特别的,既是方形长矛阵罢了。   一个集体是由多人组成,一个人就是一个个体,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肢体调节能力。想要将集体变得有默契,不会有什么捷径,只有一次又次的演练,让他们哪怕是处于满脑子恍惚,身体都能不由自主地根据指令做出某些反应。   本来吧,纪昌给予刘彦的建议是,让部族武装参与到普通部队的合练,可是很明显建议是无效的。   怎么说呢?刘彦是可以向那些系统士兵下达命令,但也仅限于是移动和作战状态,太复杂的指令,例如让系统士兵配合谁,听从谁的命令,类似的指令智商堪忧的系统士兵根本就办不到。   长久以来,刘彦如果不是不止一次亲临战场,还真的是有一种在玩游戏的感觉。但……真的怪不得他,系统士兵的智商就摆在那里,只能是期望晋升到“城堡时代”会发生一些良好的改变。   在接下来,刘彦会对晋人士兵的装备再次升级,一切只因为新的城镇中心建好之后,“系统”的逆天能力在灵山岛竟然“变”出了新的金矿、铁矿、石矿。这样一来,只要是劳动力充足,刘彦的资源绝对不会缺。   得益于一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导致搁浅的巨鲸,刘彦按照自己在网络上看过的处理方法,对那头死去仅仅一天的巨鲸展开处理,去除掉不需要的部位,留下了可以利用的东西。   鲸鱼其实是很好的东西,它可以说浑身是宝,但比较可惜的是刘彦仅仅知道鲸鱼肉怎么处理之后可以吃,骨头可以有什么用途,鲸鱼皮可以怎么利用,对于制作香水、蜡烛,或是其它却是不甚了了。   “可以摸索一下的。”刘彦不是一个人,有不少人是跟随着一块散步。他扭头看了一眼田朔,说:“慢慢摸索,但是需要特别注意一点,不能随意进行品尝,捣腾的时候记得准备布料捂住口鼻,以防中毒!”   其实,除了刘彦之外,特别是晋人,对于那头死掉的巨鲸是一种敬畏外加恐惧的态度。   依稀记得当初,田朔看到巨鲸死在沙滩张口就问了一句:“朝廷的哪位王爵薨了?”   啥意思?有一句话叫“大鱼死,王侯薨”,也就是一旦海边出现了巨型的鱼死了,国家肯定会死掉一个王侯。   那个时候刘彦差点一巴掌拍死田朔,要是死一条就会死一个王侯,刘彦不用干其它事情,直接玩命地杀鲸鱼就好了,等待杀得后赵的王侯都死得差不多,取中原就显得容易了吧?   要不是不懂得怎么利用鲸鱼,刘彦还真的就有心要捕猎这种大鱼,要深切知道这玩意的肉可是巨量,一头就足够数千人好好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当然了,实际上是一头约有三十吨的鲸鱼就给刘彦贡献了将近四十八万的食物单位,那个时候他真的有种要脑充血的感觉。   是四十八万的食物单位,要是依靠栽种粮食,那该是多少亩和多少成熟次数的产量?当时刘彦就决定了,一定要发展捕鲸产业,哪怕是不为吃,不去研究香水、蜡烛啥玩意,就为了增加食物单位!   远处的喊声传来,刘彦停下脚步看向了沙滩的位置,那里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士兵方阵,看着是在进行军阵的演练。   负责操练的吕泰明显是发现了刘彦的这支队伍,得知刘彦在场跑了过来。   吕泰是十分恭敬地向刘彦行礼,然后又向换上了劲装的拓跋秀行礼,之后才恭敬地说:“君上,可要过去看看将士们?”   刘彦无视了吕泰那热切期盼的眼神,军队是该重视,但不能无限地惯着。他对军队已经是从优厚待,再表现得特别,极可能让军队变得骄纵。   吕泰看似有些失望?他重新振作了一下,又请示:“君上,那属下就回去了?”   刘彦点头,看着吕泰小跑着回去,扭头对纪昌说:“军队的各层军官选拔出来之后,训练有点像模像样了。”   纪昌乐呵呵地应“是”,他看向了正在操练的士卒,说道:“他们按照屯的建制,每七日会进行一次对抗。君上已经缺席了数次,今次是不是……”   刘彦还是摇头:“该给的待遇已经给了,没有给的也正在加速建设。”   纪昌却是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是有种欣慰感,只是看到田朔咧着嘴在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对,刘彦这些天表现出来的是比较重视民政,但那又能代表什么,现今天下为乱世,任何民政都是在为军事服务! 第86章 长广李家   “我们要主动过去?”李坛该说是一个比较年轻英俊的青年。他是李家的嫡长子,本身接受着相对良好的教育,却是因为这样颇有些傲气:“不过是一个新兴的部落,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父亲何必过多重视。”   日头正盛,照射到护城沟渠,反射在本夯土城墙,两个身穿晋人喜爱的宽大衣袖站立在约有二丈的土城墙之上,他们是一个中年一个青年。   微风在吹,远处麦田里面起了波浪,风势到处,青萌的麦秆一排排地低头。   不存在什么多余的树木,有的就是提供灌溉的一条笔直的溪水,却是不知道李家为了这一套灌溉所需,动用了多少人力,又花了多少的时间。   李明之已经四十四岁,他从幼年到这样的年纪,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因为中原局势变幻无常,他当过晋国的子民,经历过汉国(前赵)对晋人的肆意屠宰,又度过了赵国(后赵)相对温和的时期。   说后赵对待晋人温和,那是在石勒的时候了,当时张宾还活着,尽管羯人残暴,可石勒听从了张宾的建议,相对优待晋人中的士人,或是收税,或是吸纳晋人中的佼佼者为朝廷效力,连带对普通的晋人至少不像现在这么肆意杀戮。   “年景不一样了。”李明之那双眼眸里有着略略的浑浊,只有历经沧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羯人对晋人的温和随着扬州之战已经结束……”   其实,石虎先称帝,在“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既定规则下,等于是直接与晋国朝廷成为敌对。后来,石虎又在一些文臣的劝说下改称天王,但石虎领导下的赵国与晋国的关系根本没有改善。   “当今天王登位,从未将我等晋人当做人看。如此,为父才从堂堂的一县县长,成为乡野村夫。”李明之有太多的故事,是年轻气盛的李坛听得觉得不耐烦的故事。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高气傲,可现在根本就容不得晋人存在心高气傲这种情绪:“汉部新兴,若是灭亡在上一次的征讨也便罢了。他们撑了下来,朝廷不会为了汉部大动干戈。要是汉部有派人前往襄国活动,刘彦必然成为新任郡守。”   都是能猜出来的过程,有太多的胡人都是这么当官的,干掉了弱小的对手,派人前去襄国上表臣服,然后大肆挥金撒帛,不出意外绝对能够达到目的。这也是朝廷控制地方的手段,鼓励地方胡人强族互相残杀,那些人杀得越狠,朝廷就越好统治地方。另一个手段是,一旦要对外用兵,地方上的任何家族都需要出人。两个方法都是“减丁之法”,听闻是出自张宾之谋。   “不算被杀得鸡犬不留的不其城,汉部已经占领柜县和计斤县,不会再向其余县城动手了。”李明之的目光在坞堡内的各部来回扫视:“汉部解除了外部的威胁,目光必然转到周边。我们离汉部选定的栖息地太近了,只能主动示好。”   就是这点李坛才不服气的,他们有防御完好的坞堡,有数千的庄户,能集结起一支不弱的武装。过去,他们不止一次遭受到胡人的进攻,屡次都能依靠完善的防御工事支撑下来,从未有一股胡人可以进入到李家的坞堡,李坛相信哪怕是汉部来攻,亦是奈何不得李家。   “父亲,胡人……不可靠。”李坛那张年轻的脸上还没有续须,他带着深切的怀疑:“我们不与之交恶便可,何必讨好?哪怕是汉部来攻,我们挡下的胡人还少吗?”   李明之看着自己儿子那朝气蓬勃的脸,内心里不能说没有感慨。   李家有家学,有相对于其他家族来说显得珍贵的典籍。那是李明之在担当县长的时候,利用职务的便利进行私藏的书籍,有四书中的《孟子》,有五经中的《春秋》,虽说都不是完整版本,但世间除了那些千年世家,谁又有完整的版本?   最让李明之遗憾的是,统治中原的是胡人,不……应该说遗憾统治中原的胡人不惜才和爱才,否则以李家的底蕴培养出来的李坛,无论怎么样都该在官场有容身之地。可惜的是,朝廷(后赵)不会是晋人一展才能的舞台。   “按我所说去做便是!”李明之还是在看坞堡的各处:“去了,别将那一脸的傲气挂在脸上。”   李家的坞堡不小,外围挖有壕沟,壕沟被引来了活水,再配有厚实的夯土墙,土墙并不是直线,是一种有棱角的不规则形状,这就是外围的防御工事。他们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知道有棱角的城墙才能发挥最强的防御效果,至少是防御的一方在弓矢上面会显得更有射界。   算作内部防御的地方,一排排夯土的房舍连起来,哪怕是外围被攻破,那些连起来的房舍可以充当另一层防御设施。   哪怕是房舍那一层工事再被攻破,进攻的一方还需要面对李家真正的核心,既是建造成为圆形的土楼。   土楼看去颇大,它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墙壁厚度达到了一丈,整个土楼只有一个出入口,整个建筑的高度有五层的分布,注意观察可以看到第三层有不少呈现圆形但是狭隘的窗户。   土楼第三层的那些狭隘孔洞平时是窗户,需要的时候就是箭孔,看去大概就是每三米有一个。   在土楼的内部,中间是一个很大的露天天井,一层不存在住房,就是用以各种劳作的空间,地下还存在用以存放物资的地窖,顶层有可以晒麦子的平台。顶层平台到了战时,可以安排弓箭手,可以囤积檑木或石头。   (一整个其实就是现代客家土楼加强版)   李家的坞堡占地范围不小,里面存在可以耕种的土地,但大部分的田亩其实是在土墙外面。   现在是夏季了,春天种下的种子已经长成了麦秆,到了秋季的时候,李家坞堡外的农田就该是麦穗垂头,形成一片的金黄。   “为了能够在秋季有收成……”李明之将视线收回来看着李坛:“怎么也走这一趟啊!”   是啊,与新兴的汉部交恶对李家没有好处,能够守住坞堡,外面的粮食怎么办?   就算是不为别的,汉部有在向外出售兵器和食盐,李明之早就动心,只是迟迟不好付之行动。李家这一次不管是为了实际的安全需要,或者是为了能够与汉部交好获取兵器和食盐,都该行动起来。   为了展现足够诚意,李明之选择派自己的嫡长子李坛前去汉部目前栖身的所在。李坛不会是孤身一人前去,会带上足够的武士,必要的礼物亦是需要拉上几车。   李家的坞堡离黄岛区真的是略近,李坛是从日出那一刻出发,走到临近中午的时候,远远地就被汉部的人给拦了下来。   “我等乃李家堡来人,为敬献贵部族长礼物而来。烦请通知贵部主事者。”李坛骑着高头大马,配合身上那身合体的劲装,看着尽显少年英武。   拦住李家这一伙人的是斗阿(é),他现在已经是什长了,负责把控一处要道。   李坛带着的人不算多,大概二十来骑,然后是四辆马车,马车上装载有礼物,大概三十来个的武士有些是徒步,有些则是坐在马车之上。   斗阿扫视了几眼李坛。得说实话,他不喜欢李坛脸上的倨傲,那种表情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态度上也就显得比较粗鲁。   “检查一下。”斗阿挥了挥手,颇为厌恶地稍微昂起头,对李坛喝道:“全部下马!”   陈群搞九品中正制,使人一出生就分三六九等,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太艰难了。人一出生就命运固定了,那该是何等悲剧?以前是不太搞得懂,但斗阿现在有些略略懂了,对动不动就一脸倨傲的世家子自然没有半分的好感。   李坛脸上闪过怒容,一想李明之的嘱咐,冷哼一声还是下马了,只是看斗阿的表情非常不善。 第87章 汉部见闻(上)   李家四辆马车装载的东西不是什么奢侈品,三车装包的麦子,一车是装着布。布分麻布和绢布,不过绢布只有少少的五捆,颜色上也仅是分了蓝色、红色、绿色、白色,其中白色布占了两捆。   三车粮食大概是三千斤左右的麦子。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那已经是秋季收粮之前,李家库存的十五分之一存粮。那一车的布,要是裁剪起来也能做将近六七百人的衣裳,绢布则是专门准备用来献给刘彦本人或家眷。   当然了,李家可不知道刘彦事先并没有家眷,现在也就是拓跋秀一个未婚妻。事实上绢布在现在的年头属于稀缺物,很少有人会是一身的绢布衣裳,主要是制作内衣。毕竟,麻布太粗糙,与皮肤直接接触的感觉可想而知。   李坛看汉部的士卒拿利器捅装袋的麦子已经显得火大,看到斗阿竟然要拿战刀去捅布,当即就出声:“那些布里面,有要献给贵部族长的绢布,够胆就捅下去。”   斗阿可是知晓绢布是什么,要捅下去的动作顿住,扭头看向了一脸怒容的李坛,收起了战刀,扯着嘴角冷笑:“来到汉部的地头,收起脸上不该有的倨傲,可别因为被人看不顺眼徒惹麻烦。”   “……”李坛听得愣了一下,他已经知道被刁难是为了什么,内心里有些悻悻然,脸上表情调整了一下,却依然是冷着脸。他或许认为冷着脸就不是倨傲?   斗阿挥了挥手让放行。   事实上吧,负责看守要道的斗阿这些日子碰上类似的队伍不算少,有胡人,有晋人,大体还是过来的晋人比较多,基本上都是带着礼物。   “这个李家堡看去富庶啊?”小黑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人,他是斗阿麾下的伍长,与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没有什么姓氏:“其余过来的人,能赶上两辆车就算不错了。”   斗阿却是知道一点,那是小黑不爽李家派来的愣头青竟然没有孝敬。   胡人过来自然是通报,或是友善,或是谦卑,个别的胡人会给负责看守要道的汉部士卒塞一些好处。   若说胡人塞好处的比较少,过来拜访却没有孝敬的只有刚刚过去的李坛这一行人,要不其余的晋人队伍多多少少都会给点好处。   斗阿目光看着正在远去的李坛一群人,嘴角勾了起来:“我有一种感觉,他会惹麻烦,很大的麻烦。咱们就不好要死人的孝敬。若是他们能活着出来,到时候再做计较。”   小黑“嘿嘿”笑着,应道:“长史想要找周边不开眼的家伙不是什么隐秘。”   渐行渐远的李坛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头,他看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那些目光里面的恶意。   “少郎君,咱们……没有给予过路钱。”看着老态的人是李家的管事之一,他叫李忠,很是俗态的一个名字。他刚才会忘记提醒,纯粹就是看汉部的士卒看呆了:“手上的兵器确实精良,个别人身上穿着的皮甲从未见过,却不知是何物。”   “没给就没给。”李坛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父亲的一些交代,后面尽管脸色难看却是改口:“还是拿些好处,就算是施舍了。”   李忠应了声“是”,掉转马头回去了。   旷野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旷野,然后是遍地的荒凉,能有条路已经显得比较难得。   李坛年轻,却是可以从所学的知识中得出一些结论,知晓那是汉部的活动踏出来的路,代表着汉部来往的队伍多,且显得频繁。   靠近海边,风吹来已经能够闻到腥味,李坛等人顺着路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坡地时,看到的是一处篱笆围起来像是驿站的所在。   的确也是驿站,里面有汉部的人,亦是有一些胡人和晋人,李坛看到了一些熟人,那是周边家族的来人,远远地拱手就算是打过招呼。   “东西放着。会专门贴上木犊,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模样看着苍老的老王头,他其实也就是三十二岁罢了。他盯着李坛,指向了另外一边:“将马也牵过去,担忧丢失就留下人。”   李坛顺着老王头所指的位置看去,那边的马厩确实是有不少的马匹。   “少郎君,汉部……看着不简单。”李忠需要特别提醒:“为了老主人的大事,少郎君……”   李坛懂,就是觉得有些憋屈。   驿站里面的人真的不少,西骞建同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是作为驿站的负责人之一,老王头招待晋人,他负责招待胡人。   这里算是黄岛区的第一道哨卡,不允许马队进入,然后过来的人有什么货物也是暂时囤放,对谁都没有例外。   “你们拿着牌子,一个队伍只有一个牌子,丢失的话记得马上补办,否则会寸步难行。”老王头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又是交代了一些事项,才说:“你们刚好是第十支队伍,准备一下,与其他人一块过去吧。”   李坛特意看了一下手里的牌子,上面有看不懂的符文,那是一个墨汁写的“20”。   驿站内的晋人算上李家就真的是十队,他们没有被要求留下兵器,是在一队身材高大,一路上沉默不语的甲士领路下,走过了坡地,向着东面继续前行。   得说一句大实话,李坛看到甲士的时候很意外,他能看得出汉部的甲士其实称不得甲士,因为那是一种较为轻便的扎甲。但他注意的不是这个,是那些戴着面甲的汉部士兵无论怎么看都“很统一”,任何动作都给人一种磨子里印出来的感觉一般。   “汉部的部族武装,以协同高效,作战悍不畏死而闻名。”伏伟与李坛是旧识,但其实不太熟,但现场他就认识李坛一人,下意识就想要多多接触:“看到了吧?”,他指向了远处:“到处都在劳作,建立村庄,整理田地。”   李坛当然看到了,过了坡地一眼望去,俨然是处处都在建设,给人一种百废待兴的既视感。他其实真的不想看到这一幕,汉部在大肆建设,也说明是真的想要长久待着。这样的事情对于李家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离汉部太近了。   整个黄岛区会建立起五十个村落,每个村落基本是六百人以上,现在那些人就是在建设自己的村庄,因为事关己身当然是会比较尽心尽力。   管理村庄的人直接由刘彦亲自任命,有村长也有保长,村庄管建设,保长却是要组织平时的训练。   这一伙大概三百来人的队伍走着走却是发现前面的甲士停了下来,甲士在往路边移动,那个由老王头派来看似小厮的家伙,跑着招呼:“让道,让道,部队要过来了!”   其实远远就能看到了,也能听到阵阵的脚步声,那是一支看去至少千人的部队,他们身穿统一制服手握长矛和圆盾,踩着纷杂的脚步,一杆杆长矛直竖向天看去颇为壮观。   比较让李坛觉得诧异的不是越来越近的汉部大军,是远远听着好像是在齐声高唱什么,听着煞是有一种雄壮的气息,只是词听着有些奇怪。   “终军,为武帝收服闽越的那位少年英豪;班定远,是五十骑叱刹西域的大英雄!”跟着一块让到路边的李坛听得入神,他扭头看了看,周边的人也都在倾耳倾听,每个人都听得非常专注,只是大多数人是一脸的茫然。   也对,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典故,能听懂就怪了,但不妨碍他们听得入神…… 第88章 汉部见闻(下)   近千人合在一起,看去就是密密麻麻的一条大长龙,他们踩着纷杂的脚步在缓缓前行。可以看到的是,大概是五十人为一个纵队,会有一个身穿皮甲、手按腰间战刀的人行走在纵队的左侧。   “当前的两人,该是徐正和吕泰两位汉部的统兵之将。”李总压低着声音:“听闻此二人虽为晋人,却是深得汉部首领信任。”   李坛自然是有看到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少数骑兵走在另一侧的马队,当前的两人穿着一身下黑尚红的战袍,披着黑色的扎甲,身后还别有披风,骑马前行的时候披风飘扬着,看去显得威风凛凛。   汉部的马队不多,将近三万五的人口也就只整合出不足两百,一般是作为传令兵,也会分配给一些军官充当临时的护卫。   离得近了的时候,战歌已经停了下来,李坛其实也没有感受到多么强的气势扑来,顶多就是觉得那么多的士兵列队前行有些壮观罢了。   确实是壮观的,毕竟一个身穿同样款式制服的群体,怎么看都会有一种集体感,再配上精良的装备,军队的模样就算是出来了。   李坛不由自主地会将那些手持长矛的士卒与身穿轻便扎甲的人相比,最后发现似乎并无太大的可比性。甲士身高全部超过一米八,看着十分的强壮,列队踏步时亦是步伐整齐。长矛兵的升高落差有些大,最高的人一米八乃至于一米九,相对矮一些的是一米六,但基本看不出什么强壮。   队伍匆匆而过,停顿在路旁的人静静地观看,是等待部队过去了才有议论声。   “汉部这是要出兵何处?”   “未见辎重和民夫,瞅着不像是要出兵。”   “那这般大动干戈……”   李坛没有加入谈论,他盯着远去的部队,似乎还撇了撇嘴?在他看来,汉部的军队其实也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大部分没有经历过血战,比之李家的壮丁仅是在装备上有优势罢了。   李忠当然看到了自家少郎君脸上的表情,他暗暗心优,祈祷千万不要因为李坛的性格闹出什么才好。   汉部选择的栖息地并不算是多么好的地方,要是当地人都清楚一点,越是靠近海边越不适合发展,尤其是在农业上面。   农业讲究什么?不谈农夫是否进行照料之类,只说风调雨顺一点,海边的风势太大,似乎一年也总有那么几天会有大风,辛辛苦苦栽种的粮食到了大风季节要损失多少?   另外,海边的土地盐渍化相对严重。当然了,古人可没有“盐渍化”这么专业的名词,他们简单地称呼为“厄地”,也就是不适合栽种。   继续向着东边前进,可以看到的东西非常多,更加可以看到已经渐渐形成规模的村落。   “很是奢侈啊……”   “是啊,夯土墙的茅屋,甚至能够看到石头墙。”   “每个村落都有篱笆护住。”   类似的谈论一直在持续,他们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那些,是汉部这边的晋人太多太多了。那些晋人看着不像是奴隶,且不管是什么穿着,看着是有人在现场监督,但奴隶在干活的时候不该是充满了干劲。   很明显,汉部是要在这个狭隘的半岛地区发展,又似乎是想要在某个什么位置建立城池,远远地可以看到其它道路上有收集石头和土料的马车向一个区域集中。   建造城池什么的,几乎是想太多了,到来的晋人基本是理解为要建立兵堡之类的防御(警戒性)建筑。   汉部的晋人,状况有好有坏,要看平时是干得什么活。   “那边,那边需要栽种更多的桑树!”阿香看着很正常,不像是要疯了的模样。她指着一片空地,吩咐:“要至少八亩!”   阿香的身边有不少的少妇或是小娘,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然后是一些一看就是干粗活的男人。   李坛看到阿香的时候愣住了,连迈步都给忘记。   李忠不小心撞到了李坛,要说些什么却看到自家的少郎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顺着视线看过去也呆住了。   穿着普通,可是阿香正在发布指令,确实看着比较显眼。   “远房嫂子?”李坛看着有意外也有惊喜:“忠叔,我没看错吧?那是嫂子!”   上一次长广郡的郡守清理郡内的坞堡,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攻破不少坞堡。很多幸存下来的坞堡吧,其实都是互相之前有那么一些血缘关系,显然李坛的这个李家与李匡的那个李家是亲戚。   “站住!”小石最讨厌的就是对一些交代不放在心上的人,快步走过去拦下李坛:“找死吗!?”   李坛突然间的举动吸引了近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与之有说有笑的伏伟立刻就是摆出与李坛不认识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嘛!要不是都忌惮汉部,他们又何必眼巴巴地跑过来。再则,过来的家族,要么是期望可以从汉部购买兵器,要么就是真的需要购买食盐,谁会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   “那是我的嫂子!”李坛被拦下,总算是有点理智,没再迈步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请让我过去,或将她请来?”   小石很是不爽地看着李坛:“有什么事情,回来的时候可以再办。”   李忠拉了拉李坛,压低了声音:“少郎君……”,本想劝说正事要紧什么的,可偶遇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亲戚似乎也不是什么闲事?   “嫂子!”李坛是没有动,但他喊了,惹得小石满脸的不善,可他会在乎吗?他对着将视线转过来的阿香,高声喊:“我啊,睿才啊!”   阿香视线一直停在喊自己表字的李坛身上,眼眸里先是带着茫然,后面渐渐地清明,但回过神来立刻移开视线,颇为泼辣地喝:“听清楚了?还不做事!”   长相憨厚的青壮叉手为礼,应了声“诺!”,带着几个同伴就该走了。他们需要从很远的地方移种桑树,那可是关乎到养蚕的大事。   李坛想迈步,一方面是有小石拦着,还有就是李忠死死地拽住,一脸气急却是无可奈何。   阿香掺和着众多姐妹的叽叽喳喳中去,她们这个村庄全部都会是女子,她可是作为村长的身份,会带着将近七百多的妇人就是做一些女子会干的活计。   类似全是女子的村庄会有十个,近乎于是没有亲人,又是单身的女子分了十处安置。会分开安置,是男女混合……老是会发生一些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因为强奸被处死的男人在汉部已经不下于六百,别提那些遭受侵犯后自尽的女子。有些事情并不是说要遏制就能停止,最后搞到没有办法只能是分开生活。   女子村落养蚕只是其一,还需要种麻,那么就需要有织布,等于是会担负起汉部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正是因为这样,也许也有因为阿香曾经当过刘彦侍女,现在还能时不时过去伺候刘彦的因素,田朔在一些事情上是存在优待,比如在选址,还有对一些劳动力的指派上面给予方便。   “夫人……方才那位好像是……”   “闭嘴!”   阿香脸色并不好看,她自然认出李坛来了,但……自活着出了不其城那个地狱,真的是不想再与过去有什么关联。   “这样蛮好的。”阿香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周边的景色,发丝在被海风吹拂,裙摆也是在半飘着:“姐妹们,动起来了。将麻田清一清,可别留下杂草了。”   全是妇人的村庄并不算太大,村落也是由刘彦转门派了部队过来修建,主要是希望有士卒能与妇人互相看对眼,看能不能促成良缘。效果是有一些,但十分有限。   认真的算起来,汉部接近四万的人口,夫妻一户的却是极少极少,大部分都是单身。   汉部晋人的数量因为有发送号码牌,精确的数字是37871,这个数字还一直在增加,只是女性的数量一直与男性存在巨大的差距,令一些有远见的人感到忧心忡忡。 第89章 男女那点事   男女比例差距太大,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是一件令人无比头疼的事情,其中以男多女少的情况会显得的后果最为严重。   汉部37871人中,女子只有8791,其中已婚的女子2178,剩下其实都属于适婚年龄,毕竟这年头只要及笄就能够嫁人。   按照纪昌等人的建议,刘彦将那些女子进行官配,也就是由刘彦来选择哪个女人应该嫁给谁。   对的,官配,其实这个也是现今岁月的一种常态,由官府来进行做媒,让适龄女子嫁人是自西汉就有的一种律法。那是因为武帝(刘彻)与匈奴展开血战,国家青壮的损失太大,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出现的律法。   但……华夏正朔不是已经衣冠南渡到长江以南醉生梦死去了吗?北地和中原压根就不讲什么律法,一些旧有的风俗和习惯也变得支离破碎。由官府负责适龄女子婚嫁什么的,除了几位少数的豪强和大族仍然在进行,其余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了。   刘彦一度差点答应纪昌,可是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田朔撮合了一对夫妻,不知道什么情况新婚不久的妇人竟然自尽,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要是个别事例也便罢了,不少新婚夫妻的男性一方,他们发现自己的妻子不是完璧,竟是会动辄打骂,结果是多次发生女子自尽或是请求合离。   “好吧,处女情结!但先秦的时候,华夏不讲究处女情节,到了两汉的时候也不讲究处女情节,讲的是婚后女方的对丈夫的忠诚和妇道。”刘彦脸上没有太特别的表情:“现在是一个特殊的年代,秦人和汉人不计较的事情,晋人非常在意。”   纪昌再一次来找刘彦,是想要再一次进行建议。他就是不明白一点,其它事情上很好说话的刘彦,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却显得有些……怎么说?是婆妈?   平心而论,先秦和两汉为什么不讲处女情节,那是一种社会风气使然,毕竟统一天下的始皇帝,也就是嬴政的母亲赵姬不是完璧嫁给了他爹秦庄襄王赢楚(异人);西汉武帝刘彻的母亲,也就是汉景帝刘启妃子之一的王娡也不是完璧,是嫁人产女又嫁给了景帝刘启。   皇帝都那样了,什么都向皇家看齐的民间是什么样,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   “秦与汉都有过强盛时期,他们至少是对胡人异族有着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在秦和汉的时代,男人们在意妻子的妇道和忠诚,却是能够接受妻子的过去。”刘彦脸上总算有表情了,他用着嘲讽的脸色说:“到了晋人这里为什么就那么敏感?答案只在于晋人软弱,他们变得自尊心超强而又脆弱,开始看中女人的那层膜,好像他们最后能够得到安慰的就只有女人的那层膜了。”   纪昌被刺痛了,他知道刘彦说得那些是对的,晋人能够保护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对于那层膜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不管不着。”刘彦摇着头:“但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都在我的统治之下。我非常不喜欢再次听到有哪个谁,因为新婚之夜自己的妻子没有那层膜,惹出一些纠纷出来。”   刘彦其实也是在意那层膜的。事实上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会不在意,但要分时候的,是不是?晋人男性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去埋怨那些被俘的女子被奸污,他们要想想自己为什么无法保护女人不被胡人奸淫,不是在得知妻子没了那层膜之后变得狂躁。好吧,狂躁杀胡去啊,动辄打骂自己的妻子,是男人吗?   “记住,我们是汉人。是‘国恒以弱灭,唯汉以强亡’的那个汉,汉人!”刘彦顿了一下,又问:“还有什么其它事?”   “君上,又有一批豪强过来。”纪昌叹了一口气,已经不打算在女人的“分配”上多说什么。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按照君上的吩咐,他们会先在四周走一走,然后会被带到那边去。”   所谓的那边,指的是汉部与众多家族交易的场所,一个新建但是临时的城寨。那些胡人或是晋人家族,带来各种汉部需要的货物,主要是在奴隶上面,与汉部换取兵器或是食盐。   李坛现在就进入了几乎全是木头捡起来的城寨,他脑子里却一直在思考着一件事情,阿香是被汉部掳掠的呢,又或是被汉部解救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既然阿香活着,那么远方堂哥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   “少郎君?”李忠不得不出声,其他人都被招呼过去,只留他们李家一行人待在原地太显眼了:“少郎君!”   “嗯?”李坛终于是回过神了,他一边举目四望,一边问道:“忠叔?”   城寨还是挺大,听着也是一片的吵闹,那是因为人着实是多了一些,看着也是挺戒备森严,只是李坛有些纳闷那些看去瘦弱不堪或者应该说骨瘦嶙峋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安排来这里,说是会款待午食。”李忠很是感慨地说:“汉部也算是……”顿了顿,不知道什么话被重新咽回去:“不过有的吃,又在汉部地头,且听安排便是了。”   这个时候,一直队伍引起了李坛的注意,那是一直由数个骑士引领着马车队进入城寨的队伍。   李坛会注意,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李匡!   骑士进了城寨下马,迎上去了一些看着像是小厮还是什么……总之就是干伺候人事情的人,他们为骑士解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弄来了一些李坛看不懂的东西,又有营地里的士卒大队出现,围住了那些马车。   马车的棚子被打开,能看到上面坐或是躺卧着人,汉部的人手在大声地吆喝着,听上去是在大声讲解马车里的人该进行什么配合。   李坛已经在快步走向李匡,他还没有靠近的时候被拦了下来,想要出声招呼李匡的时候,却是看见李匡态度极度恭敬地向一个高大魁梧……似乎还很有威严的人汇报一些什么。   “君上!”李匡面对刘彦肯定是要恭敬:“今次,运回赎买女子八十七人。除路途中死去了九人,余下皆已经带回。”   是的,刘彦亲自到了现场。他倒不是刻意过来,纯粹就是暂时没什么事做,溜达着就来了,听闻李匡亲自带回了一些赎买的女子,过来看看。   马车之上的那些女子太瘦了,大多数也是赤裸,看去显得有些脏兮兮。她们用着惊恐的眼神在看待四周,仿佛只要有一些什么风吹草动就将尖锐惊叫。   “菜人,全部都是菜人。”李匡说着话的时候嘴唇在抖:“属下自作主张,买下了十二位被砍去双腿的妇人……”   “菜人吗?”刘彦目光转过去,看着那些惊得像是兔子的女子,说道:“只要她们能够创造价值,有无双腿……没什么关系。”   汉部最近一直是在尽可能地购买女性,不管是晋人还是胡人,只要是生育适龄就购买。刘彦一直相信一句话非常的有道理,民族的强盛取决于女性,让一个民族得到延续也是取决于女性,谁拥有更多适龄可生育的女性,民族就会有将来。   “我们会需要更多的女性!”刘彦真的打算将这一件事情当成头等大事:“将事情办完,休息几日,但暂时就不要去刺激阿香了。”   身为首领去管属下的家世,刘彦真的是把李匡感动得都快痛哭流涕。   李匡却是不知道,刘彦纯粹就将他和阿香当做一个典型了,毕竟……这两口子估计要比大多数人凄惨许多,若是他们能够复合,不止是刘彦会感到欣慰,对于汉部未来在这相关的方面也会有足够的借鉴作用…… 第90章 可劲折腾   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周边愿意出售奴隶给汉部,可是每一家都在尽可能地避免出售青壮,主要是以女性的奴隶为主。   或许,他们是知道一点,青壮要是好好养一段时间,将虚弱的身体将养回来,训练一下再配以兵器可以成为士兵。他们担忧青壮到了汉部手里变成兵源,十分有默契地大量塞女人。   女人……乱世之秋,算负担多一些,太多的人不会去思考没有了女人,该怎么有下一代的传承。或许,当今也只有刘彦会思考到这个?   一些胡族中,女人其实也能够成为兵源,特别是以游牧中的部落最普遍,健壮的妇女跟着大队打家劫舍,干得不比男人差多少。   问题是,晋人中的女子与胡人中的女子不一样,是从骨骼身材到性情上的不同。胡人健妇天生地养,自小生长的环境就是那么回事,再加上种族带来的性格,普遍不会畏惧厮杀。晋人中哪怕是有健妇,但敢于上阵厮杀者绝对寥寥。   “女人多?很好!”刘彦的这个势力现在缺的就是女人:“来者不拒。另外……尽可能更快地购买那些菜人。”   李匡恭敬地九十度揖礼:“诺!”   刘彦挥了挥手,自己也开始走向了安置女人的区域。   菜人这个名词不是首次出现在五胡乱华时期,甚至可以说菜人的历史非常悠久,久到覆盖到人类群体诞生就有。不过,很久以前菜人是原始部落征战的产物,等待人渐渐有了智慧和社会,吃同类只剩下一些野蛮且残暴的人才会干的事情,至此人群和社会产生了文明与野蛮。   三国时期,菜人十分流行,结果是经历东汉末年的黄巾暴乱,再加上诸侯混战,人吃人和瘟疫,让一个人口众多的帝国十分主动地走向地狱。   站在汉人的角度,异族拿本族的人当成菜人,那是一件令刘彦感到无比愤慨的事情,但他们太弱小了,只能以能够办到的贸易方式进行一些救赎。   这座城寨的作用就是安置那些刚刚被购买来的奴隶,有晋人也有胡人,大多就真的是女性。城寨有分隔几片区域,那是刘彦为了防止出现疾病蔓延的事件发生,亦是男女进行必要的分开安置。   刘彦是首领,走到哪都可以畅通无阻。他来到了安置女子的地方,走过之处有无数人弯腰行礼,那些行礼的人有早已经加入汉部许久的妇人,亦是有到来不久的新人。   女子安置地,看上去非常干净,只是因为是女子的安置地,难免是会有一片云燕纷飞的景象。   刘彦不猥琐,但他喜欢看那些女子带着笑颜,脸上的微笑总是要比满脸的苦楚好上许多。至于说会看到一些裸体的女子?刘彦本人没有多想,那些赤裸的女子虽说会害羞,可是她们不会尖叫。   赎买啊,就是奴隶,她们等于都是刘彦的财产。且先不谈刘彦有没有将她们视为财产,她们的思想中自己就是那位汉部首领的财产。   “夫君怎么过来了?”拓跋秀暂时是这片安置地的总管事:“却是需要更多的衣料。再有,夫君不需要再为这边安排肉食!”   所谓的肉食是鲸鱼肉,那是刘彦让渔船尝试捕杀,但其实并没有捕杀成功,反倒是损失了近十条渔船。新的鲸鱼肉是又一条自行搁浅的鲸鱼,类似的事情经常有发生,只是从前没人敢去屠宰或者处理。   刘彦的系统中,存进去会成为食物单位,想要再取出来并没有被限制。   大多数被购买来的奴隶身体太虚了,现阶段汉部有不少牛羊,可是并非屠宰的季节,牛羊没养膘就杀,实在败家。   为了让更多的人从极度虚弱中缓过来……好吧,说白了就是汉部缺女人真的缺到了窘迫的地步,让刘彦显得异常重视,拿出了鲸鱼肉添加到食材。这样一来,那些新过来的奴隶在食谱上,与之战兵的待遇变成了一样。   当然了,那也仅仅是将养时的待遇,等待身子骨养过来了,该是什么待遇就要用自己的劳动价值去体现。   “我部是需要众多的女人。”拓跋秀指着那些已经渐渐修复了健康的女子:“将她们赐给有功将士,将士怎么不对夫君感激淋涕。”   这么说吧,当今年代……乃至于是以后,估计是到近现代之前,女人的社会地位也就只有在女帝(武则天)时代高一些,其余的历史阶段也就是两宋时期妇女的地位存在一些“平等”。不过,那是两宋手工业发达,妇女有自己的收入,再加上官府有意加强妇女地位。   刘彦其实也不是那么排斥将女子作为赏赐物,他所担忧的是强行结合所产生的一系列后果。   “以互相看对眼为前提吧。”刘彦一点眼神闪躲都没有,是非常平静地看着一队浑身没有片缕的少女从身边低头走过去:“她们已经足够多的不幸。”   少女本应该是花季,却是看不到雪白的皮肤,大多是被晒成了小麦色,身上亦是存在各种的疤痕,基本是为鞭痕。   想要找到符合刘彦审美观的女人其实比较难,毕竟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年代,两手不沾阳春水压根不可能,更加别提什么化妆,除非是极度天生丽质,否则也就是那个样子。   是的,刘彦所见,除了极少的一些少女,大部分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的关系,少女基本是没有太饱满的胸脯,一层层的排骨再加上平平的胸,话说……有美感吗?   “一个月大概购入三百左右的女子,数量略少了。”刘彦看过相关的数据,胡人女子并不少,大多是杂胡:“让那些娘们学会说汉话。”   拓跋秀性格彪悍,可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温顺,答应了下来才问:“若是新建立女子村落,依然是归奴奴来管吗?”   奴奴,是妻子对丈夫的自称,这样的称呼还要一直持续到了南宋被蒙元所灭。   刘彦只是看一眼满脸期待的拓跋秀,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双方确定关系,也就是现代人的刘彦才会显得很是“不合时宜”,他可不知道自己那么做,让包括纪昌和田朔在内的一些人忧心忡忡。从某些方面来讲,刘彦不过是在做现代男人都会做的选择,却是迫使纪昌和田朔等人更加急切想要寻找身份尊贵的晋人女子。   纪昌和田朔也已经有目标了,他们将目光盯向了乐(lào)陵郡的望门崔姓身上。   是的,崔姓是望门,一直都是。崔姓源于姜姓,始祖传为姜太公,鼻祖为炎帝神农氏。要说起世家传承,崔姓应该算是最为古老的一家之一。   当然了,纪昌和田朔盯上的崔姓并不是主家,该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什么的,但依然是望门。   其实按照纪昌最理想的想法,该是向晋国那边入手,最好是买个司马皇室的贵女什么的。   没开玩笑,衣冠南渡的司马皇室几乎丢下了一切,可以想象迁移到了南方之后该是穷到什么份上。他们丢下了大片的国土和子民,到了南方也就只剩下一个皇室的名头,皇位还是篡夺而来,等于是得位不正,只能是尽力笼络那些本地的强族与豪强,特别是谢氏与王氏两家,几乎是依靠着两家的支持才能够继续当皇室。   皇帝做到了司马皇族的份上,皇族的血亲女还真的就是可以买。司马皇室的闺女本来就是被用于笼络长江以南名门望族的工具,只是需要一定的身份地位,更加需要有足够的财帛。可见司马皇族落魄到什么份上。   司马皇族落不落魄关纪昌屁事。纪昌所想,既然拓跋秀是代国的公主,那从晋国买个公主……好吧,公主不好买,但买个翁主过来撑场面,不算过分吧? 第91章 文明或野蛮   纪昌想要到晋国“买”个贵女,有个不得不正视的前提,那便是刘彦至少需要是一国之王,若是身为赵国臣子恐怕是不带多大希望。   胡人各自立国,称帝的却是极少,那是华夏正朔还在对他们产生压力。瞧瞧石虎就知道了,他没有石勒的魄力和能力,登基之后没有多久就去掉了帝号,改为天王。其余的胡人建立国家,称王现象比较普遍,称天王的更是不少,就是没有一家称帝。因为他们太清楚了,不称帝干什么晋国基本不管,事实上是晋国也根本管不了。   有那么一个事实,胡人建国称王,可是胡人的国王基本有晋国那边册封的官职。哦,是了,后赵这边的石虎当皇帝的时候没有晋国的官职,但他改称天王之后,晋国倒是派来了人给予了官职。   为了能够让刘彦成为一国之王,纪昌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至少是先将周边的豪强和大族给压服。当然,对崔姓女的追求还是比较实际,不过也存在一个前提,是成为长广郡的郡守。   等待刘彦成了长广郡的郡守,纪昌会亲自到乐陵郡走一趟,无论如何也不能是庶出女。纪昌认为刘彦成为郡守不过是踏出第一步,要是时机允许就该谋求成为青州刺史或州牧。纪昌知道乐陵郡的崔家本身就是旁支了,再给庶出女就显得太寒酸,怎么也该是嫡系贵女才行。   一旦望门崔家嫁出嫡女,纪昌无比清楚这会对刘彦的事业产生巨大的好处!不止是崔家会在刘彦身上下注,还有地方上豪强与家族会有一些态度上的转变。   黄岛区附近的豪强这几日该来的基本是来了,纪昌先前已经接见了一批,今天将接见第二批。每一批是以十家为准,有特别需要的时候,纪昌会私下再个别接触。   李坛如愿与李匡交流上,两个李家是亲戚,可说实话也就只是亲戚,平时虽说有接触,但家族层面上算不得多么亲密。倒是,李坛与李匡两人的交情不错,那也是李坛见到阿香或是李匡会显得激动的原因。   “这么说来,承基已然是汉部管事之一?”李坛有些欣慰,又有些惋惜:“如此也好……”   古时候表字不能乱称呼,同时表字也不能乱取,李匡表字承基,可以看出是担负着多么重要的使命,“承载基业”啊,自坞堡被内外夹击攻破,他就没有了基业。但,他没有打算放弃,既然汉部的首领可以做到有功则赏,他就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向上爬。   李匡脸上带着迷惑,问道:“睿才此番前来是?”   李坛将自己的目的说了说,最后又说道:“有承基在,可否给予引荐?”   李匡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那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李坛购买兵器或是食盐,汉部本来也想要卖,只是希望李坛别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降低价格什么的。李坛奉父命,想要得到纪昌的接见,李匡也能猜测那是李家坞堡离汉部新的安置地太近,显得没有安全感。   “睿才。”李匡像是动了感情,左右四顾了一下,将声音压低到两人可以听见的音量:“长史在寻觅下一个攻击的目标,睿才可听详细了?”   “这个家父已经明了。”李坛扯了一下嘴角:“今次,小弟带来了三车粮食与一车布匹。若是这般汉部还攻我李家,该是要人人自危了吧?”   李匡笑了笑,点了点头。他的内心里却是比较郁闷,本来是想要达到某些目的,想来是难以利用李坛一家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直至有人来召唤李匡。   “我明日便会离开,睿才若是有事可遣人去计斤城向南二十里的兵堡寻我。”李匡说了这么一句,快步离去。   自然也是会有人来招呼李坛,他是被带着进入一间木材搭建的大堂,来到时里面已经坐了其他九家的代表,却是不见汉部这边主事者在场。   大堂的布置比较简单,几排支撑架被固定在地上的长桌。长桌的左右两端又各自有着可以移动的长椅,早先到场的几家闲聊的当口,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过来的是汉部那边的人,她们端着一些盘子,盘子上面自然是各种餐具以及食物。   自上古先秦到如今,分餐制的习惯一直都被保留和执行。各家代表,他们的桌前很快就摆放了各种工具以及不同造型的种类。   餐具比较杂,该有的盂、盘、碗、盏、盅、勺、匙、箸、匕、叉皆有,其中盘、碗、盂自然是用来盛放食物,盘中有青菜或是肉块,碗中却是清水,盂则是盛放汤。对了,清水可不是用来喝,是用来清洗如勺、匙、箸、匕、叉。   有底蕴的人才能从汉部的用餐安排上瞧出什么,他们一瞬间变得脸庞严肃,就是因为坐在长椅,不是蒲团,要不就该是屈膝跪坐调整成为正襟危坐的姿态。   “太别扭了。”伏伟忍不住扭头对着一个看似英武的中年人说:“汉部待我等,到底是汉礼,还是……”   英武的中年人叫盖宁,他撇了一眼不太熟的伏伟并未吭声。   是的,如果是按照胡人的礼节,不会有那么多的餐具,就该是端来大盆,其它什么餐具都不会有准备。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点身份的人在这个年头身上都会有匕首。匕首的用途有两个,一是用来割肉,二则到了必要的时刻也能防身。   如果是想要按照汉礼,不该是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案几,还应该有蒲团,需要侍女在旁斥候,必须还要有炉火等等。   一些人正懵着,一个身穿文士服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事先有过打探的人会知道来人是纪昌。   来人正是纪昌,他走到门口却是没有进入大堂,似乎还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什么,竟是扭身离……离开了?   众人正要面面相觑,有一人匆匆忙忙地进来,来人叉手为礼:“诸君,却是劳烦随小人来。”   李坛二话没说站起来,自见了李匡,又与之聊了聊,他可算是心情轻松得很。   一群人先后起来,跟在来人后面走,他们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跟相熟的人眼神交流,大多是看到了迷惑,也有惊讶和不屑,大多却是谨慎为主。   没有多远,不过是从一个大堂来到对面,他们走进去,目光扫视了一下,先是看到纪昌已经屈膝跪坐在正位的一个案几后面,现场亦是分隔左右各自空着五个案几,然后该有的蒲团也有。   是了,看看摆在案几上的用物,再看每个案几旁边都有香炉,那就是真的是按照汉礼来摆设了。毕竟,除了大堂显得简陋,该有的基本都有。   “诸位……”纪昌摆着长袖:“且坐。”   还是李坛带的头,倒是让纪昌多看了几眼。   纪昌一直在盯着看,豪强基本上都是很开眼的家伙,从他们各自选择的座位,基本上就能看出实力的强弱。   “在下纪昌,添为我主幕僚,军中职长史。”纪昌该有的自我介绍不能省略,双手放在小腹的位置,眼睛扫视着众人:“诸君,且自我介绍?”   一家又一家的代表原本已经屈膝跪坐,不得不又一个一个的站起来。秦尊左、汉尊右。现在依然大多是遵循汉礼,自然是从右边的人先自我介绍,越往后面的人就是实力越弱,这一点他们自己分得比较仔细。   “如此……”纪昌说话不紧不缓,姿态也算说得过去。他安静下来,目光很是犀利地一个个注视过去,问道:“诸君,想要文明,或是野蛮?”   那些各豪强过来的代表这才恍然,刚才那一幕幕是刻意为之,并不是汉部这边接待的礼节上出错。   文明,或者野蛮?他们可以理解为是服从,还是抗拒。 第92章 所谓豪强(上)   正在发生的这一幕,却是令大多数人措手不及。他们之中或许是存在想要投靠的家族,可是大多数家族只是前来交好,存的是互通有无的心思。   纪昌说的话太突然,他们城府浅一些的人就将情绪露在脸上,大多就是吃惊和戒备,就是没有多少人会有什么欣喜。城府深一些的人,他们脸上则是带着微笑,只是那笑容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   按照汉家礼节,有宴必然有酒,有酒就会有舞姬和伶人。汉部好歹也是转战了三个城池,缴获自然是有,连带舞姬和伶人也是得了一些,恰好就是用在这样的场合,就是别想乐师有多么专业,曲子亦是来来去去那两首,倒是舞姬和伶人姿色还算过得去。   声乐皆有,气氛却是热烈不起来。各家代表沉默着思考汉部是什么意思,若是强硬该如何,却是没有一家想要死扛,要清楚汉部能够向各家收税,那是打出来的,不是来自朝廷任命的官职。   纪昌也清楚现在得不到什么正式的答复,礼节性地陪了一小会就告辞离去。   东道主离去,所有人都在目光交会,但他们没有人先开口。   亲身来到汉部,他们都有亲眼看到了一些东西,如汉部正在大肆建设栖息地。其实能够从这里看出不到的东西,例如汉部扎根的强烈意愿,自然还有对待晋人的态度上面。   他们亲眼所见,比起其他的胡人部族,汉部的晋人过得都非常不错……不,已经不是简单的用不错可以形容,该是生活在天堂才对。至今汉部出现来招待他们的也基本都是晋人,他们将这个理解为一个信号,那便是汉部愿意亲善晋人。   汉部不是一个流动性的部族,亦是看不到有太多胡人的影子,倒是与晋人的生活习惯别无二样。那么汉部到底是胡人的势力,还是晋人建立?   “这……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了。”伏伟很乐意表现得活跃,远远对着坦然吃喝的李坛举杯遥敬,说道:“方才看见李家大郎与汉部一员将校谈聊?”   李坛之所以坦然,那是自认为从李匡那里知道了汉部的态度。李家离汉部太近,该软的时候绝对会软,借李匡那层关系,只要不是汉部不让李家活下去,汉部有李家容身之地,便是出人出物又怎么样?   伏伟见李坛只是举杯回敬却不搭话,笑了笑转向了旁边的盖宁,说道:“盖二老子,却不知道今次来汉部,是购入多少兵器?”   嗯?二老子,等同于二当家,那么盖宁在盖家其实就是家族的嫡系血亲排行老二。   盖家离汉部其实也不远,他们这一次过来还真就是寻求大批兵器购买。盖家位处平原,每年到了临近秋季就是最危险的时刻,其实这点并不是太大的秘密。中原游牧的胡人部落不少,恰是因为盖家处于平原地段,几个部落都会放牧到盖家城寨区域,那时盖家等于是陷入了最危险的时刻。   要说起来,盖家可以搬家,选择去有地形优势的地方建立新的栖息地,可现在不是和平年月,搬家就等着半路被截杀,胡人会去抢夺掳掠,哪怕是晋人也必然会是落井下石。盖家该怎么搬?   盖宁给予伏伟的回应是“呵呵”两个字。   一个活跃着想要试探众人的态度,得到的回应都是冷漠。这样一来就更加没有人说话,只能是各自安静地吃喝。   在招待各家族代表的吃喝上面,汉部做得还是比较用心,例如独有的炒菜,那种留下了色泽而又有种特别的油香味,吃起来又不觉得老,与之水煮绝对就是两个样子。有了青菜又怎么可能没有肉?各种各样的食物要是在平时,他们不会吝啬所能用到的各类词语来赞美,但是现在嘛……省省吧。   李坛吃得有津有味,很快就将自己案几上的食物吃完。他扭着头问伺候的侍女:“可以到外面走走吧?”   看着该有二十来岁的侍女愣了一下,她没有回答只是福身一礼走出去,没有一小会又回来,脆声道:“郎君可以随意走动。”   李坛点了头站起来,起身之后比较自然地让侍女帮忙整理因为屈膝跪坐乱掉的衣着,眼角发现伏伟也站了起来,他蹙眉了蹙眉头。   出了大堂,李坛深呼吸一口气,空气里到处都在飘着肉香味。   “汉部可真是富庶呀!”伏伟跟了上来,抽动着鼻子闻,又说:“方才吃了几种肉,有羊肉与牛肉,一种却不知道是什么肉?”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李坛念了几句《逍遥游》,随后转身看着伏伟:“你我不熟。想知道什么,能付出什么代价?”   伏伟立刻开朗的笑了。很多时候可以付出代价知道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其实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情,他问了几个问题,李坛能答的都答了。最后,他满脸诚恳地说:“这是这样的话……两百斤?”   说的是粮食,也能是铜钱,但只要不傻都会选择粮食。   李坛比较无所谓,昂了昂下巴看了几眼满脸带笑的伏伟,晃了晃头,之后不再搭理。   “伏家打算依附汉部。”伏伟重新追上了李坛,脸上的诚恳还没有歇去:“盖家想必也是如此选择。”   伏家与盖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家族丁口不算少,但是年年需要防备放牧部落的侵袭,景况一年比一年差,哪怕是能支撑,今年过后是明年,数年之后呢?   “我已经与长史私下有过交流,只需派出家人效力于君上,无需再多缴税,无需迁徙,无需上缴丁口,除战时出人,再无其余要求。”伏伟摸了摸鼻子,脸上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声音了倒是充满了乐观:“知晓伏家为什么选择依附吗?”,他自问自答:“不是寻求保护,是汉部有晋人的容身之地!”   李坛一脸无所谓下深藏的是不屑,他不是在瞧不起伏家,是瞧不起汉部那些所谓的将校或是管事。当然,他对纪昌还是挺服气,只因为长广郡的家族哪怕是消息再闭塞,都该知道纪昌身为谋士角色上的表现,虽说那是因为胡人没有谋士相抗衡,但已经展现能力了。   对于已经表现出能力的人,只有真正狂妄到没有脑子的家伙才会选择无视。李坛之所以出来,是想要再看看汉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将所闻所见牢牢地记住,回去之后好详细告知李明之,那关乎到李家的下一步选择。   至于伏家的选择?李坛从刚才伏伟在宴上的表现已经看出端倪,知晓伏家会选择依附,倒是对盖家的依附比较不看好。   伏家从来都是软趴趴的,不止一次臣服过谁,屡次都是依靠服软的态度换取生存。伏家会依附汉部,但根据李坛所知,伏家从汉部吸血才是真的,很难会做到什么尽心尽力。   这种势态下还能在中原生存下去的家族,有一个简单的吗?没有的,李坛太清楚了,与生存相比,气节是个什么玩意?他们都在面临选择,可以让他们做出选择的太多了,汉部要是能够在长广郡站稳脚跟,除非是汉部要让人生存不下去,否则不会有家族选择硬抗的!   “徐正、吕泰等辈不过是先行一步。”伏伟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李兄身有武艺,又懂兵法……”,他直勾勾地看着李坛:“前途不可限量呐!”   李坛给的回应是一个傲然的表情。 第93章 所谓豪强(下)   “这么说,先生想要找个家族立威却是有点难?”   “君上,会有的……”   “嗯。只是先生,我们需要的是整合他们。先生可懂?”   “昌,明白。”   纪昌其实也是有表字的,叫显之。现在,但凡只要是有点身份的人基本都会有表字,因此表字也是权贵与普通人最基础的区分。   刘彦也应该有表字,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取什么才好,也没有人有足够的身份给他取表字,这绝对会成为一个难题。   满屋皆是油香味,刘彦拿着铲子在翻炒大蒜,蒜经过油炒会爆出浓烈的香味,等待蒜合适了再将切好的青菜放入,顿时蒜味就会混上清香味,光是闻着就令人嘴中泛出唾液。   蒜是张骞出使西域传回,至于是从哪个国家获得可就有些不好说了。   刘彦喜欢亲自动手烹饪,对于他来讲这是一种乐趣。不是没人劝过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啥玩意,可是他翻出《孟子》中的《梁惠王章句上》,劝的人就该闭嘴了。   本来就是嘛,最讨厌那种断章取义又什么都不懂的腐儒了,明明是一句解释不忍杀生的话,到了腐儒的嘴巴里就成了做大事的人不应该像妇人一样伺候厨房。腐儒对一些话的断章取义,造就和教出的一帮不识五谷,只会读书却手脚不勤的废物。   现在早就没人会奉劝刘彦不应该亲自动手烹饪了,反而是热切期盼可以被邀请共同用餐,但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拥有殊荣。   “肉应该切得薄,不能抄得太老。肉太老就会失去鲜嫩多汁的口感,嚼起来不好吃又费劲。”刘彦在指点向依,听着又像是话中有话。   汉部需要那些豪强的服软,哪怕只是一种表面上的服软。水煮青蛙是一种很好的方式,不要一开始就展现得太过强势,那会将那些豪强吓得龟缩在坞堡,有什么策略也都难以使出来。   善意都是互相的传递,开始有了交流,有什么手段也才能使出来,这点纪昌自然是明白的。可是,那要看汉部有多少时间,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乃至于是局势,都会有不同的选择,纪昌还记得有姚家的那个大威胁,若是给汉部的时间太少,选一个家族来作为杀鸡儆猴会是最直接和有效的方式。   “张石有最近的消息传回,不出意外下一次就该传来确切的消息。”刘彦在端着一个盘子,盘底是已经炒好的菜豆和瘦肉。他看了一眼纪昌,说:“先生可还有在注意东莱书院?”   菜豆原产地是在印度,传入华夏却有一个复杂的过程,那是两汉征服了西域,经由民间贸易,菜豆从西域传入华夏。   闻着着实是太香了,光是闻就令人食指大动,纪昌看似是停在刘彦脸上,实际上视线是看着那看着青色和满是油光的瘦肉:“是修成侯,还是……?”   “不,不是修成侯。似乎也不对?修成侯是有帮些忙,没想出了大力气的却是那些大儒。”刘彦将盘子放下,准备开始教好学的向依怎么熬汤。   千万不要小看一名单身了二十来年的青年,除了右手的手速无比之高强外,住的地方有厨房必然也是会学上几手,毕竟囊中羞涩经不起老是下馆子哇!   “如此,只等待合适的时机递上拜帖。”纪昌看到了刘彦的眼神示意,笑眯眯地走过去端起了两个盘子,左手是炒青菜,右手是豆角炒瘦肉:“介时,君上可以带着大军一路前往东莱郡?”   留下向依继续忙活,刘彦与纪昌都是端着盘子要出去,迎面却是田朔过来。   “参见君上!”   田朔先是行礼,随后说了一些话,是在汇报栖息地的建设情况。其实这个家伙根本就是踩着饭点来的,汇报的那些东西除了极小的变化,大体与前一次没有太多区别。   要是不出意外,等一下拓跋秀也该过来了?   李坛在闲逛,他身边依然是粘着伏伟。两人中一个冷着脸,另外一个却是在喋喋不休,伏伟越是说话,李坛脸上的表情越是冷淡。   刘彦与纪昌端着盘子一路交谈,田朔端着一个盆子紧紧跟在后面。按照刘彦往常的习惯,他们必然是会前去周围最高的建筑物,于高处一边望远一边用餐。   喋喋不休中的伏伟比较突然地安静下来,使得李坛颇为意外地顺着伏伟目光的视线看过去。   李坛的视线第一时间看的是纪昌,又特别看了一眼腼着脸的田朔。他从穿着能看出田朔在汉部的地位不会低,毕竟九品中正制早已经深入人心,该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能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裳。   身材高大且壮硕的刘彦自然也特别吸引了李坛的注意力,只是光从穿着来看,身穿一身短褂款式衣裳的刘彦……怎么说呢?光是看穿着,刘彦颇为像是某种闲杂人等。   真的就是短褂,要是看过僧侣的练功服,绝对一眼就瞧出来,只是刘彦身上穿的是灰色的短褂,再有腰间的皮带悬着一柄战剑,才算是显得相对特殊。   刘彦所过之处,人们必然弯腰行礼,这样一来该是什么身份,只要李坛和伏伟不傻肯定是能猜测出来。   人们习惯从上位者身上寻找特点,就是观察某个上位者来断定那个集团会有什么样的成就。李坛眼中的刘彦有着比较浓厚的武人气质,要说有着绝对的上位者威严则是有些未必,可……要是看刘彦走路的姿态,似乎还真的能够看出龙行虎步的影子?   要说起来,刘彦的长相只能说是一般,但因为有着数年的军旅生涯,姿态上未免会显得比较刚硬。阳刚的上位者,再有旁人的尊敬,旁人看到的就是一名有着威严的君主。所以吧,威严什么玩意的,还不是依靠他人的表现,要是单单一个人要显示威严,那该怎么做?   “看到了吧,对待部属十分的和蔼。”伏伟有着一脸的尊敬,说的话声音也着实大了一些:“伏家定然是要效劳于此等英豪。”   听到了声音的刘彦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盘子递给了迎上来的拓跋秀,然后对着伏伟问了一句:“伏家的少年郎?”   刘彦其实看着也大不了多少,他也没有刻意的老气横秋,当然也没有表现得多么和蔼,只是说了那么一句,然后继续迈步走路。   没人会无视刘彦特意停下说的那句话,一些旁观到的个家族代表,他们用着相对羡慕的目光看着一脸矜持的伏伟,一切只因为汉部要找某个或者某些家族开刀建立威严并不是秘密。汉部的首领对伏家的伏伟说了那么一句,那么伏家怎么也该是安全的吧?   现在,要说起来各个家族真的是相当没有安全感,谁也都知道汉部会找个家族杀鸡儆猴,毕竟汉部做事的规律已经被摸清楚了,柜县是挑出一个干掉,计斤县也是那般,那么到了这里……会变?   谁都不想成为汉部拧起来杀掉的那只“鸡”,那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带着礼物过来。   还是那句话,能够在胡人肆虐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不会存在真正的蠢货,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能干。他们亲自来汉部看过了,第一次是交易,从交易中也能被品味出一些特别的东西。有更果决的存在,例如伏家肯定是事先有过诸多的了解,认为合适直接下注。   不会只有伏家下注,他们会因为自己的选择产生不可控的命运。如赌博一般,汉部崛起他们也跟着家族兴盛,汉部败亡他们却不一定会跟着下地狱,毕竟……多头下注是所谓的家族最爱干的事情了,信不信这边投效汉部,下一刻这些家族立刻会有些人会分家别居? 第94章 多方云动   张石没有再次传回消息,他是亲身回来了,带回了让刘彦不知道该是觉得高兴还是郁闷的消息。   “朝廷已经任命君上为长广郡郡守,只是……侍中申钟会亲自前来?”纪昌在蹙眉,他不知道申钟是谁,但是看侍中的身份并不算低,无法判断后赵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要是按照往常,不过是递一句话,不会有什么大官亲自前来的步骤,印绶什么的更是自己按照规格刻一个。这一次却不一样,侍中申钟带是没有带什么旨意,但是他会带来印绶。   还真的就是那么回事的,胡人对政权的控制力度不重视,对印绶之类的更不在乎,要是在华夏正朔的朝代哪会有什么官职印绶自己刻的荒唐事,偏偏在胡人的统治下就显得比较普遍。   “申钟为天王侍中,但小人打探了一下,此人与修成侯关系莫逆。”张石果然是一个适合搞外交的料,知晓信息的重要性,又说:“随行者中另有襄平县公的人。便是一直与小人接洽的姚府管事马信远。”   “修成侯与襄平县公关系不睦,他们的人走到了一起?”纪昌脸色颇为难看:“君上,今次却是不简单了。”   刘彦不怕有什么困难,特别是这种明显来勒索的麻烦。   不是装腔作势,刘彦其实比较怕的是各方势力的冷淡,那种连谈都没得谈,一言不合直接就是大军压境的局面。他也时时刻刻都在防备这个,例如抓紧了各个岛屿上的建设。   纪昌叹了一口气:“君上,如此一来,我们进攻史家与楼家的事情……”   汉部已经选择好了两只“鸡”,准备杀给其余的家族看。史家与楼家一强一弱,其余家族都有过来拜访的时候,两家没有到来。汉部这边查了一下,楼家与史家看似有所依仗,是傍上了同一根“大腿”,那是一个人口约有两万多,拥有近三千控弦之士的流动式放牧部落。   “继续准备。”刘彦并不觉得襄国的来人可以打断既定的发展计划:“只是调动那些归附家族,以及那些看似中立的家族,却是要先生多多费心。”   直接下注投靠汉部的家族不算多,掐指一数也就四个,他们分别是伏家、盖家、王家、李家。这些家族之中并无特别强悍的存在,倒是略略有些共同的特点,不是离汉部过近,便是到了秋季会遭受游动部落的直接威胁。   “伏家与盖家,就是受到塞娄纳阿部落威胁的吧?”吕泰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两个家族,一个看似太过奸猾,另一个投靠之后虽然没有明白讲条件却显得磨蹭:“如此……便是一战面对三家。”   “一开始只有机会先解决一家,接来下是面对两个敌人。”纪昌思维很清晰:“灭第一家的时候,却是要尽可能更快,不能给另外两个有太多的反应时间。”   吕泰不住点头,连带徐正也是眯了一下眼睛。他们最近除了训练士兵走队列和操演方阵,便是在熟悉那些制作出来的攻城器械,必要的攻城演练也是特别垒起了土墙,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努力。   无论什么时候,刘彦面对任何战事总是一种淡然的态度。他有这样的理由,毕竟身怀金手指,战争什么的只要有资源就能打,只要不是太大规模的战事,支撑下去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别人的精锐死一个少一个,他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补上。他要是有忧虑,那也是忧心新组建的晋人部队损失过多。   不是刘彦的什么保姆心态,是创业之初种子部队显得太珍贵了。他知道系统什么的可以让发展变得顺利,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光是依靠系统是不够的,只有那些晋人变成了汉人,是真正的汉人,复兴才有真正的依仗。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由汉人组成的部队不是一千,是有三五万敢于战阵听从号令拼杀者,都坚信自己会是民族崛起的斗士,事业才会算是真的走上正轨。   “塞娄纳阿部落有超过一千的骑兵。”纪昌可没有什么轻松:“我们全部是歩卒。”   徐正与吕泰对视了一眼,可以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压力,是巨大的压力。   “加紧时间将人手整合起来,长矛阵并不难演练。”刘彦不是在开玩笑:“目前我们也只能依靠长矛阵。”   汉部人口已经要接近四万,不算刘彦的部族武装,战兵有一千,辅兵接近二千。一个人口接近四万的部族……对,就是部族,当今无汉人,刘彦就要创建一个属于汉人的部族!人口接近四万,总的武装力量只有三千,怎么算都算是少了,只因为像是胡人的部落只要是青壮都算是兵力。   这么说吧,胡人就是在这一点上与华夏族群不同,华夏任何一个集团都会考虑到一点,既是战争要打,可是生产亦是不能停下。其实,也是胡汉之间的生活习惯,乃至于是社会体系的不同。   “我们增兵吗?”田朔最为关心这个:“若是增加兵力,兵源不会是问题。”   纪昌、徐正、吕泰,有资格在场商讨的人无不是看向了刘彦。   汉部应该增加士兵的数量吗?或许是应该增加,但不是从内部,是从那些豪强身上抽调本来就有经过训练的庄户。   “伏家三百、盖家三百、王家和李家各两百,如此便是一千。”纪昌显然已经有比较成熟的想法:“再让周围的豪强出人,或多或少能凑出近千?”   汉部这边已经有比较详细的地图,周边有多少家族都会在地图上标出来,只是那些家族有多少实力可就不是那么好查了。   解决掉会靠过来游牧的部落,对于所有人都会有好处。并且,攻打类似的部落,朝廷那边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对,甚至应该是赞赏。   事情该谈的谈完,没有谈的也该是等近一步的消息或是情报,其余的人都走后,只留下刘彦和纪昌。   “那个李家的李坛是统兵的人选。”纪昌站起来走到刘彦的左侧边,看着远方忙碌的景象:“君上以为呢?”   刘彦还是没有改掉喜欢登高望远的毛病,亦是看着远处在忙碌的人群,那边会建造出一个坞堡,或许也不止是坞堡那么简单,占地会超过十顷地,有外围城郭,会有棱角形状的城墙,再有内部的军营,等于是一个缩小版的城池了。   那会成为汉部的军事重镇之地,再配上黄岛区周围会建造起来的兵堡,一套防御体系也算是初有规模,可似乎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立起来的事情,需要至少两年左右的时光。   “李坛?”刘彦脑海中出现一个看上去颇为英武的青年:“看着略微傲气了。”   “那便是选盖聂?”纪昌说的可不是战国时期的剑神盖聂,是同名同姓的盖家族长。   刘彦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纪昌:“先生有什么特别考虑吗?”   纪昌是有一套完整的考量。他希望那些家族可以快点融入汉部体系,不是那种游离于外。这样一来的话,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典型重用,可以增加那些家族对刘彦的信任感。   “那便是盖聂了。”刘彦本来是比较倾向于徐正,可是纪昌的考量也不是无的放矢。他说:“融合自然是必要,但我不希望看到什么小山头。”   刘彦的势力才多大?本来就显得弱小,内部要是一开始就山头林立,看看现在的中原吧!   中原的豪强和大族整合起来,要说凑出一二十万的可战之兵绝对不在话下,甚至可以说资源也能支撑得起战事必要的辎重,但他们就是四分五裂,结果是被相对“团结”的胡人压制。   “一个月!”刘彦继续看向了忙碌的人群:“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准备战争,对敌军的情报收集,一个月后出兵灭此朝食!” 第95章 长广郡郡守   申钟来了,是由一支约千人的队伍护送,从冀州的襄国而来。他来之前有想象过汉部该是一个什么样的部落,实际的到来后,发现与想象中几乎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平坦地形的旷野里,一个营地用木栅围起一个大大的圈,里面帐篷林立,头人等一些高贵的人则是住在木头住的屋内,普通族人在外围放牧着牛、马、羊,部落的勇士没事的时候玩玩蚩尤戏,又或者是骑着马乱跑……   是的,申钟等人看到的汉部,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游牧部落罢了,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汉部的晋人着实是太多太多,似乎还在营寨的周边搞起了农田,于不少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个怪异到了极点的怪胎部落。   蚩尤戏是啥?就是角抵嘛!与摔跤可不一样,玩耍蚩尤戏的时候脑袋上需要佩戴两个角的装饰物,将对手压倒在地上,掰掉对手装饰物的角算是得胜。这种游戏可不是胡人才会玩,实际上是华夏比较古老的游戏之一,到了南北朝时期尤其受欢迎。   刘彦对于申钟这支队伍当然是亲自带队出迎。   为了迎接来自襄国的朝廷使者,刘彦做的事情其实挺多,包括换上了胡人的服装,搞出了这么一个怎么看都显得简陋的营地。   没办法呀,现在中原是胡人的天下!   真正的胡人,一些胡人在拼命地想要汉化,因为他们觉得汉化就是变得文明,可以变成比一样是胡人的那些人高贵很多;另外的一些晋人则是玩命地想要胡化,认为只有胡化了才会被“主流”社会接受。不得不说,两个极端所带来就是一个荒谬且显得畸形的社会写照。   刘彦搞这么一出不是拼命想要胡化啥玩意,实力还是太弱了,他纯粹就是被迫的伪装成为胡人。   迎接朝廷的队伍,部族武装自然是要被派上用场,近四百的剑士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每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高大和壮硕,面甲后面的那双眼睛又是那么的漠视生死,怎么看都是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这便是攻破不其城,对城内数千人斩尽杀绝的甲士吗?”申钟是一个中年人,长相粗犷,留有绕腮胡,人骑乘战马倒是看不出身高。他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充当仪仗队的甲士,随后将视线转到了刘彦身上:“倒是一名雄壮的男子。”   充当随员的纪昌面无表情,内心里却是产生了警惕,他将申钟的整句话理解为,申钟在暗示朝廷并不是完全无视汉部干的那些事情,申钟本人看待刘彦不过是一名武夫,暗指汉部该是受到什么人的支持才强大起来。   襄国来的队伍看着并不属于一伙,服装之上只有区别,队伍的分布上更显泾渭分明。   申钟的那批人,虽说是骑在马背上却是身穿晋人款式的武士服,由大约一百余人侧卫。这一百余人看去虽说穿着不统一,可是看去精神面貌显得极为彪悍,他们是冉闵的部曲,一个皆是汉人中的骁果之士。   刘彦非常关注那些冉闵的部曲,看着大多身高在一米七以上,看去并不是非常强壮,但他们后面的战绩绝对足够辉煌。   一些情报并不难获得,刘彦已经从张石那里得到一些情况,冉闵所代表的是中原一部分豪强和大族的利益,那些晋人归附着冉闵给予多方面的支持。除了相当一部分的晋人依附冉闵之外,一些为了生存而团结起来的人,他们组建了一支乞活军,乞活军的领袖李农亦是与冉闵走得相当近。   比较奇怪的是,申钟的护卫皆为歩卒,其余的队伍却是骑兵颇多,像是张石指出的那支姚家的马队,看去穿着颇有特色,但绝对不是后世羌族的民族服装。另外的那支,经由张石的介绍,却是氐人领袖苻洪的人。其余几个小队伍,基本上就是后赵能够数得上名号的人派来。   “羯人虽然是国族,但是数量着实不多。”纪昌压低了声音:“羌人与氐人也有各自的领袖。羌人的领袖是姚戈肿,氐人的领袖便是苻洪。两族的人口被石虎下令移居襄国附近,是为了监视两族。”   刘彦不动声色地点头,他还知道石虎也将一些晋人中的强者限制在襄国周边,乞活军就是这样的一个代表。   作为传旨的申钟,所代表的自然是朝廷。申钟当是由刘彦亲自接待,剩下的人则是由张石。   算起来,这是刘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后赵朝廷的人相处,前面那些官员的相处嘛……基本是用刀剑说话。   在申钟的面前,刘彦没有刻意表现得粗鲁什么的,毕竟一开始申钟就低声说明了来意,是合作代表修成侯而来,什么朝廷命官当成一个过场就是了,那么刘彦再进行刻意的伪装就会显得没有合作诚意。   刘彦喜欢直接的人,以他的教育……着实也表现不出什么贵族风范。   贵族啊,不是自小培养,哪里会有什么贵族的涵养,要说伪装,能够做到任何一点生活细节都不出错嘛?   汉部的部族武装十分抢眼,他们站立不动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动作,行动起来整齐划一,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说不是精锐。   可以将四百的部族武装看作是刘彦在纪昌建议下安排的一场秀肌肉。现在这么个年代并不简单,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没有说话的资格。而汉部需要有说话的资格,需要让一些人知道汉部并不是一块可以随意被撕咬的肥肉。   四百甲士当然是不够的,但是已经达到了一个度,随后还会有其它的展示,可不能太过分。   “贵部,着实是发展强盛。”申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评价了一下部族武装,又说了一下那些成群的牛、马、羊,看似随意地又提了一句:“晋人在贵部,生活亦是挺不错啊?”   只要稍微详细地端倪一下,汉部这边的晋人真的与其它地方不同,且不谈有件衣穿,身材绝不是瘦得皮包骨,反而看去一个个脸色红润,明显就是不缺少食物。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刘彦说道:“我们有一支强大的水军。”   申钟在点头,他听出来了,刘彦可不是在炫耀水产的来源,分明是在说汉部随时可以放弃陆地,因此威胁什么的话就别说了,大不了刘彦带人乘船跑路。   队伍进入营地,到了正中间一处准备起来的碎石高台,一个不是那么正式的仪式进行,刘彦从申钟那里接过印绶,就算是长广郡的郡守了。   “这件事情上修成侯下了不少的力气。”申钟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刘郡守,你有征讨长广郡不服的权利,可知晓了?”   所以说吧,与说话不明白说,喜欢用各种暗示来表达的人交流起来,真心是累。说白了,申钟在警告刘彦,不要与姚戈仲那边凑到一块去,好好地待在长广郡玩,那么出了什么事情冉闵会在朝廷那边帮刘彦兜住。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等于是冉闵需要从汉部得到想要的,同时也是冉闵与姚戈仲的矛盾进一步加大。两只大老虎矛盾加大对汉部是好事,有了冉闵的威胁,姚戈仲就没有多少精力针对汉部这么一只小爬虫,那么只要在经济利益上尽可能地满足姚家派来的马信远,似乎派不派兵去参与石斌即将开始对北疆的战事,都是比较无所谓的事情了? 第96章 厉兵秣马   朝中斗争激烈,不同的族群之间存在竞争,相同的族群也是存在争权夺利,尤其是因为争夺太子的位置,各个王子拉帮结派,不用谁去添柴加火就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局面。   要说各个王子竞争那么激烈是为什么,绝对少不了一些人的煽风点火,其中的始作俑者却是身为后赵实际统治者的石虎。   “所以,想要安然生存下去,贤弟可不能有太多动作了。”短短的两日,申钟开始和刘彦称兄道弟了。他看似醉醺醺的模样,搂着一名伶人,一边东倒西歪,一边说:“姚戈仲那边,不过是在西北有影响力,青州这边根本就起不了什么风浪。”   汉部有在做相关的情报侦查,青州这边的情报收集最为重视。   青州不小,却是不存在太大的胡人家族,倒是晋人的大族在这边占有优势,但晋人不是“上层社会”的主流,不具备政治权力的时候,那些晋人大家族虽有实力却没有足够的影响力。同时,青州这边没有出现冉闵那般的人物,以至于晋人实力明明不弱却未能得到有效的整合。   刘彦知道申钟没有醉,说那些也基本属于胡说八道,但他着实不明白一点,冉闵与姚戈仲到底是关系恶劣到了什么地步。   那是比较早之前的事情了,事实上冉闵不止与姚戈仲交恶,与苻洪的关系也是相当差。这从申钟有意无意地提点,让汉部不要与姚戈仲、苻洪走得太近就能瞧得出来。   “修成侯乃至先帝义子,多次征战显威。”申钟直勾勾地看着刘彦:“不要胡乱站队啊!”   刘彦胡乱应承着,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站队什么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站稳脚跟。他与纪昌已经有比较完整的发展方案,下一步是从东莱书院那边入手,然后是整合长广郡的晋人力量,缓慢地再向四周辐射。   一场私人的酒宴是以申钟载倒在伶人的怀中打呼噜而结束,刘彦亦是喝得有些多了。在申钟载倒之后,有卫士搀扶着回去休息,刘彦依然静静地坐在原位。   没有多久,纪昌与张石结伴而来。他俩方才是负责招待其余人,各自喝了不少的酒,进来后行礼坐下。   有侍从端来了解酒汤,三人各自饮了一些,互相对视之后十分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姚家索取甚多。”纪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八百柄战剑,换取之前误会消除。君上无需派兵助战,但要供应大批食盐支持军用。马信远狮子大开口,要我们五成的食盐销售,小人最后谈妥是西北的食盐销售皆交于姚家。”   西北其实是有食盐出产,还是掌握在姚家手中,汉部这边出产食盐对姚家产生的利益威胁不是一般的大。姚家在后赵的西北影响力和实力最大,出了关中影响力和实力有限,不然该不会是以这种方式来断了汉部食盐进入西北,是使用更强硬的手段。   “朝廷有严格的限制,姚家无法越线。”纪昌脸上并未有多么轻松:“但是君上,姚戈仲毕竟是襄平县公、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想要讨好他的人大有人在。”   刘彦颔首:“只要能够解决难题,不必吝啬于财帛。”   “苻家一次性购置三百战刀、一千枪头,后续每季一百战刀、五百枪头。”纪昌有些意外地说:“却是没有要求食盐。”   他们并不清楚一点,苻家本身就有盐场,与之姚家在盐场的大利益本就有冲突,之前双方为了争夺食盐市场爆发了比较激烈的冲突,以姚戈仲这一方面获胜而告一段落。这样一来,苻家盐场的出产是单独卖给氐人,不像是姚家大批量大范围出售,又因为苻家争不过姚家,哪会再插手。   后赵那复杂的人际关系,谁是谁的盟友,谁是谁的敌人,压根就不是刚刚崛起的汉部所能够理清楚。汉部现在也根本没有太多的选择,谁都不得罪是当前的行事方式,那么当一块肥肉被宰割其实不是坏事。等待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个时候再行抉择便是了。   其余不是顶级的家族,他们过来也有自己的述求,如兵器购置,再有少量的食盐需求,林林总总加起来的数量并不是太多。他们比较重视的是,汉部不要去找他们扶持的那些势力不痛快,不然……就别怪有什么反制措施。   “君上,我们的兵器出产……”纪昌还真的就不知道汉部每月的兵器产量,现在却是不得不问:“支应此些人等,会否影响本部武装?”   理论上,只要是铁矿和木材能够供应得上,刘彦再多造一些铁匠铺就能增加产量,但是凡事需要有度,并不是因为一时需要就挥霍无度。   目前,汉部每月的铁器产量比较复杂,看是什么品种的产出,小物件的箭镞,到大物件的战刀和战剑、枪头,以及防具上的甲胄、盾牌。单以兵器论,汉部每个月武装起两千人不成问题,之前亦是留下了不少的库存。   以上是刘彦的金手指所致,非金手指的一些方面,田朔正在努力地搜罗铁匠,实际上也是有些许出产,但产量上非常有限。   “下一步便是与塞娄纳阿、史家、楼家的交战……”纪昌点着头,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们的兵力或许不足。”   现在没有八百部族武装那么多了,刘彦后面只是进行了一些剑士的补充,与之其余兵种合起来只有六百,留下了五十作为不时之需,其余都是农民和渔船。   战兵有一千,辅兵两千。从四个归附的家族搜罗了一千的壮丁,这些壮丁基本都是经过基础的操练,配上精良的兵器,战力其实不错。再强迫那些没有归附的家族出人,数量亦是有个两千五百左右。   另外,刘彦可没有忘记那些胡人的家族,他要求各个胡人家族按照自己的实力,让家中的嫡系血亲带着骑兵前来效命,整合一下也有接近五百的骑兵。   不看质量看数量,刘彦手里算是有了七千六百的部队,但实际上能够用的也就是不到三千。   “史家与楼家,我们会先拔除一家。”纪昌实际上是选择最强的一家作为优先攻击对象:“这样一来,等待另外两边反应过来,也只是剩下两家。”   “君上如今是郡守了,可以调动周边更多的势力效劳?”田朔插了一句话,但说完却看到大多数人都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   尔荣当了数年的长广郡守,纠集胡人也就是纠集了将近四千,刘彦才当多久的郡守?   “或许是个主意。”徐正眯着眼睛:“塞娄纳阿部落人口三万,有大批的牛、马、羊,确实是一块肥肉。”   刘彦却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时间上不允许,再则……”纪昌笑了一小会,说道:“只要部族武装能够持续补充,我们不需要那些杂胡。”   上次的征战已经存在问题,召集杂胡看似兵力增加,可是不管是尔荣还是姚伊买,他们的部队数量也仅仅是增加,实际上能够起到的作用只能在顺风仗的时候体现,一旦战事不利,那些杂胡平时就是一张多出来吃饭的嘴,战时还可能因为溃逃影响到真正的那些部队。   “君上刚刚成为长广郡的郡守,灭掉史家与楼家是给那些豪强大族看,灭掉塞娄纳阿是要震慑那些游牧的部落。”纪昌好歹也是站在郡守府层次数年的幕僚,太清楚现在的统治者需要达到什么目标:“这一战要是顺利,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和威慑力,将长广郡建设成为我汉部崛起的坚实后盾!” 第97章 汉人庇护者?   冉闵所需太多,多到了令刘彦眉头皱成麻绳的地步。   五百把战剑、一千柄的战刀、三千枪头,这些东西要是按照晋国的市价,足够三五亿钱,而这并不算完。申钟要念出了一个清单,扎甲需要两百套,马具五百副,箭镞需要二十万。   老天!冉闵这是要干什么?那些只是前面一年的所需,也就是说后面还会在增加,然后申钟这么和刘彦:“拿出那些,朝廷里面的事情我们帮你摆平!”   不止是冉闵需要,那些清单里面有一部分是李农的开价。   李农在后赵的地位实际上是比冉闵高,冉闵在很多方面是需要仰仗李农。这点当然不是申钟说,是刘彦看过后世的一些文献。   面对申钟的狮子大开口,刘彦直接就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那个数目,要真的可以罩刘彦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其实是不夸张的。问题是,冉闵有那么大的能量吗?显然没有。   “申老哥,明人不说暗话,拿出那些自然可以,但……”刘彦笑眯眯地看着申钟:“光是修成侯的一句承诺,显然是不够的。”   申钟的脸庞本来是有些僵硬,听了刘彦却是笑了。对他来讲,刘彦没有拒绝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既然是漫天要价,自然是可以落地还钱。   “想来刘贤弟是一个有恒心的人。”申钟没头没尾的说了前一句,看着刘彦看许久,像是要把刘彦整个人看穿似得,很突然地又说:“贤弟是汉人,还是汉人?”   刘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现在的汉人的确分两种,一个是匈奴人建立汉国的那个汉人,另一个是还打算恢复强汉荣光的那个汉人。   两种人在目前其实都有各自的麻烦,匈奴人再强调自己的汉人,那就是羯人的敌人,毕竟羯人就是推翻了匈奴汉国才建国。说自己是要追寻强汉荣光,恢复汉人的荣耀,那就是全体胡人的死敌,毕竟两汉皇朝压制胡人太久了,强汉再现,胡人要么是甘愿为奴为仆,要么就是变成尸体。   “不提也罢。”申钟似乎是变得比较惆怅:“众人皆醉,唯修成侯独醒啊!”   刘彦是听懂了,张石那边的情报没有白收集。   有相当多的豪强和大族是依附于冉闵,那是他们要借助冉闵生存下去,同时大概也是如申钟那般隐晦地暗示。   暗示啥玩意?就是冉闵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对某些人进行庇护,大家应该结成一股绳什么的。真当自己是汉人的话,想要在朝中抱大腿,舍弃修成侯又能有谁呢?   刘彦就郁闷了,冉闵是依靠这样的方式,去团结一个又一个的豪强或是大族的吗?而似乎这样做真的让冉闵搞出了一些成就,至少冀州那边的豪强和大族真的不少是支持冉闵?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来者是李坛,他非常正规地行礼,说道:“君上……”,看了一眼申钟,迟疑归迟疑,依然还会是说:“容禀!”   刘彦不止一次接触过这个看着英武,性格好像有些孤傲的青年。他当兵的时候孤傲的人见得多了,一般情况下骄傲的人基本是有些真本事。不是他气量大还是什么,愿意容忍李坛的骄傲,是见惯了看似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晋人,突然出现了一个显得骄傲的家伙,似乎还真的是有些本事,开心还是多过于厌恶。   当然了,容忍是分场合和时间,现在刘彦就是目光扫过去,挥手示意李坛什么都别说,转身,滚蛋!   李坛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似得,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说起来比较搞笑,李坛已经被刘彦收拾过,那是李坛表现得不可一世,向汉部的那群士兵邀战,结果是被路过的刘彦发飙,非常正规的切磋下,李坛一个瞬间直接被刘彦给撂倒了。   “少年英才啊!”申钟笑眯眯地看着离去的李坛,对刘彦说:“我族不缺英才,只缺可以统御他们的人呐!”   刘彦有点受够申钟什么都拐弯抹角了。   “听闻贤弟要征讨不服?”申钟明明就是一个看着粗犷的武人,却喜欢慢斯条理:“却不知道,是攻打坞堡或是部落?”   费劲的交流让刘彦压根就不想吭声,抬手指向了东面。   远处有正在操练的部队,看一些人推着艨车,对着看似墙壁的地方冲撞,是来来回回地冲撞。再看一排排举着盾牌形成龟阵,但盾牌空隙却伸出一排排尖锐长矛的方阵,他们迟缓地移动,来来回回地折腾。   另有一处,从晋人豪强那里征来的壮丁,他们是听从自己家族代表的命令,几个家族混在一起操演方阵。   那些各个家族征调来的庄户,刘彦都给予了武器的列装,大抵还是以长矛为主,但还是挑出了近三百人使用短兵器。   豪强家族中,身怀武技的人会比流民多得多,配上战刀和一个小圆盾,有懂行的人再以两汉时期的朴刀盾兵的方式操练,有成效的话绝对是会成为一支精兵。   其实,方才李坛过来想要说的是,他无意中发现汉部有成批的甲胄库存,请求给予朴刀盾兵列装。他觉得,有身穿甲胄的朴刀盾兵,和没有穿甲胄的朴刀盾兵,于冲阵攻坚上绝对会是两个效果。   刘彦手上是有不少甲胄,就是那种轻便的扎甲款式,数量足有五百套。他库存这些甲胄有自己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挑选出一个精锐的武士组建攻坚部队,可李坛要是想要拿去列装由各个家族整合起来的士兵,基本上是属于想太多了,也显得李坛情商上的幼稚。   “汉部,兵强马壮啊!”申钟眯着眼睛在看操练的士兵:“与之其余部族不同就在于此。”   得了,刘彦都懒得再变换什么脸色,申钟无非就是抓住刘彦不是胡人部落这点在不断地试探,可真的是够了!   事实上,民间的胡人部落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练兵,都是到了要打仗的时候招呼牧民操上家伙,临阵了懂得留下预备队已经算是会用兵,要不都是直接一拥而上。只有在政权规模的胡人才会练兵行为,但脱产者的战兵数量也不会多,像是后赵只有一支脱产的职业军队,就是拱卫襄国的龙腾卫士。   汉部兵强,这一点刘彦只是笑笑,说到马壮却是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召集了投效胡人家族中的善骑者,汉部自己能够被称为骑兵的也就不到五十人,剩下的近五百人顶多就是骑马的步兵。整合起来,总数就是接近六百多左右的马队。   “不知道贤弟打算什么出兵啊?”申钟一脸的感兴趣:“老哥我不会那么快离开,可要好好见识一下贤弟如何大杀四方。”   看出来了,另外那些从襄国来的人,待了不到五天就各自离去,只有申钟这一伙人留下没走。   “另外,贤弟想要操练攻城军阵,或许老哥这里能帮一下忙?”申钟一脸我很仗义的表情:“护卫我前来的百名卫士,不乏攻城行家。”   刘彦立刻就感到有兴趣了。他有特别观察过那些卫士,看着就是真正的汉家儿郎,而汉家儿郎对于攻城之战绝对不会陌生。   “修成侯庇护的人多了,总会有些人才的嘛。”申钟又开始了,明明就是一个大老粗,为什么非常装腔作势说一些拐弯抹角的话呢?他开价:“十柄战刀,保管教会!”   刘彦并不觉得贵,其实还非常划算。他试探地问:“修成侯麾下能人辈出,却不知道接不接受……雇佣?”,唔,是买人! 第98章 各有所需   刘彦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冉闵那边的人所窥知,不然申钟不会特别跑这一趟。   当然,刘彦还是搞错了,冉闵那边是知道了刘彦晋人(汉人)的身份,但是他们并不认为刘彦可以拿汉部的所有主意。   事实上,关于刘彦是高句丽那边在后赵掺沙子的这一定论,冉闵那边一直非常笃定。他们之所以派出有绝对份量的申钟过来,是要拉拢或者利用刘彦。   拉拢有一个前提,便是收刘彦为己用。利用就更有说头了,只要控制了刘彦,冉闵这一方不就可以源源不断从高句丽那边获取资源了吗?   “所以,并没有发现汉部在海岸边有盐场?”申钟不装疯卖傻的时候还是一个很有威严的人:“将海中某个岛屿存在盐场的事情也排除了吗?”   宁文博保持行礼的姿势,回道:“禀侍中,汉部领民对我等警惕心太强,难以询问。”   “这样啊?”申钟摆了摆手,示意宁文博退下。他将视线转移到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侧的那些人身上:“刘彦想要买人。”   恭敬站立的人闻言都是立刻挺直了腰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的身份,既是冉闵的私人部曲。   要真切的知晓一点,部曲可不是谁都能够当上,同时身为某个人的部曲也等同于是签下了卖身契。   冉闵的部曲与其他人的部曲略有不同,虽说都是部曲,但冉闵收下的人几乎全是各豪强或大族派去的家中亲族。这些豪强和大族派家中子弟为冉闵效力,里面的因由非常的不简单,并非简单的庇护者和被庇护者的关系。   如果了解历史会对一件事情感到意外,那便是冉闵从来都是以寡击众,屡屡更是以弱胜强!   邺城保卫战,冉闵一千对七万,胜,斩首三千。   邯郸之战,敌军十万,冉闵胜,杀敌一万。   苍亭之战,敌联军,冉闵二十万大军,胜,杀敌两万八千。   襄国之战,冉闵十万兵马对石袛、石琨、慕容鲜卑三方十余万精锐,因听信道士妖言,贸然出战,败,全军覆没。   第二次邺城保卫战,刘显七万大军,冉闵胜,斩首三万,刘显杀石袛。   第三次邺城保卫战,刘显叛乱,进攻邺城,冉闵再胜。   常山救援战,冉闵八千骑兵增援,胜,刘显灭亡。   廉台之战,慕容恪近二十万鲜卑精锐,冉闵不足万人,血战杀敌,突围而走,最后战马倒毙被俘。   一共记载九次大战,七次获胜,扫平冀州,灭绝石羯。要知道,羯人是超越匈奴的强悍异族,其重骑兵战斗力惊人。冉闵是如何能取得如此战绩呢?历史记载,冉闵麾下将士极盛之时达三十万,超过了石羯鼎盛之时。但是,只要知道乞活军是什么,就不会觉得人数多就是好事。   在论述冉闵最强盛时期的兵力之前,需要简略的介绍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这就是五胡乱华期间北方汉人最大的武装集团——乞活军。   乞活军是胡人残杀晋人,大肆破坏中原的产物。伴随着匈奴和羯族的崛起,北方晋人遭受了几乎灭顶之灾。幸存的晋人为了自保,自发的组织在一起,他们以流民集团的方式,一边武装自卫,一边四处迁徙求生。这种流民武装集团就是乞活军。而乞活军的统帅是李农!   李农是谁?是石勒的好哥们!也就是说,实际上李农并不是冉闵的部下,他会支持冉闵,但是却没有可能完全听命。   冉闵为什么能够屡屡以寡击众?无它,是因为中原那些依附他的豪强和大族,这些人一直都在向冉闵输送优质的人才和兵源!   事实上不管是申钟或是其余的什么人,他们在后赵朝廷担当什么官职,有一个身份终究是无法分割,那便是晋人的身份。   晋人在后赵这个羯人当权的国家生存艰难,他们需要一名领袖。而李农不会是一个合适的领袖,虽然李农有着人数最庞大的晋人武装力量,可因为是主体是流民,注定是与豪强、大族存在阶级上的对立,那只能是冉闵了。   “为了我们的理想,你们需要有一些人在刘彦手下做事。”申钟一脸的诚恳:“修成侯需要你们对汉部进行渗透,不是掌握这个部族,是能够了解他们,为我们接下来将影响力渗透青州,贡献你们的一份力量。”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有着基本的民族大义概念,不然也不会被说服,成为冉闵麾下的中坚力量。   中原和北地的晋人不好过,有个绝对的领袖才能让众多的家族抱团取暖,冉闵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既然都已经抱团取暖了,那么去为集体贡献一份力量是应该的。   说起来,晋人之中真的不乏能人,固然是冉闵武力高强,但军队从来都不是讲究个人武力的地方。冉闵可以在后赵拥有话语权,依靠的是账下那支精锐。当然了,冉闵还少不得李农那边的支持。   汉部需要一批合格的军官,来为汉部的军队各项事情上产生作用。军队并不是将人召集起来,发配武器什么的,然后就是军队。军队需要进行各种专业的训练,那就需要用到合格的军官。   刘彦手下的人才太少,尤其是在正规的军队人才上面,流民和地方豪强出身的人怎么会有正规军队相关的知识?他们所在的层面只注定了一点,有相关的军事知识也会有限得很。   从冉闵那里获得一些专业的军官是刘彦突发奇想的念头,可是想法一出现就无法控制了。   “君上,这样……不会被渗透吗?”纪昌满脸的纠结:“恐怕不好吧!”   刘彦是有这方面的忧虑,可是一想也就不那么担忧了。   一个势力要是能被一些身份摆在明面的人控制住,刘彦认为就此投靠冉闵也不会是什么坏事。毕竟,冉闵那些人就真的是摆在明面,还不是暗地里进行渗透,这样他们都会被控制,谈什么独立自主,哪天不是被冉闵渗透控制,该是被另外的人渗透控制。   “如此……”纪昌有些振奋,有些欣慰:“便如君上所定吧!”   刘彦是怎么说呢?他告诉纪昌,汉部的发展前景无可限量,现在看似冉闵派来的人是忧患,但谁又知道在未来这些人不会是汉部反而渗透向中原豪强、大族的棋子呢?   既然君主有那样的志向,身为属下的纪昌只能鼓励不能泼冷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另外的人好好谈谈。   是的,豪强和大族,刘彦也是将目光盯向了他们。现在他已经是郡守了,可以将触手伸向那些豪强和大族,有足够的时间来整合他们。   “那么就是先攻楼家!”刘彦拍手定下了进攻对象:“这样的家族,理应成为第一个攻伐对象!”   已经有快骑向四方传檄,自然不是什么号召起来攻击谁的那种檄文,是向四方公布刘彦成为长广郡郡守的消息。   汉部需要再一次地向长广郡地界的所有家族收一次税,这一次仍然是象征性的意义,算是给那些先前没来表示表示的各方势力一个机会。   “这是确认敌我的一次动机?”申钟看上去很感兴趣,他已经卖了二十来个人给刘彦,换取到了不少的兵器。他得知汉部很快就会有一轮新的军事举措,要求道:“那便如上次约定?”   “成。”刘彦不排斥申钟带人观战:“到时候还要老哥多多给些意见。”   申钟抚慰着胡须:“好说,好说。” 第99章 炎黄庙   “这么说,炎黄庙的‘续香’没有被司马一族带到长江以南?”   今天是刘彦带着部队返回的第二天。他们出征不服,灭掉了楼家又与扫楼纳阿部落打了一场皆为获胜。   出征的部队归回时,得知灭掉楼家,战胜塞娄纳阿部落,栖息地立刻就是陷入了狂欢之中。他们享受胜利,只有不断的获胜才能证实汉部的强大,身处一个强大的部族才会有安全感。   不要小看安全感的作用,那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兴衰,更能决定民族该会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得知出征获胜,那些原本因为大军出征时时刻刻忐忑的人恢复了镇定,他们带着心有戚戚焉的心情歌颂出征战士的勇猛,被称赞的将士则是满心的骄傲和战胜对手的执行。   士兵需要自信,这点刘彦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正在慢慢地……竭尽所能地让汉部的将士心怀自信,没见部族武装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吗?   回归,他们经过一天的歇息恢复了一些状态,隔天清晨聚到一块,一边吃着朝食一边进行商谈。   炎黄庙既是炎帝和黄帝之庙,两位算是华夏族群公认的先祖,长期以来就接受朝拜祭奠,只要是华夏族群开创的皇室必然会尽心尽力修缮炎黄庙,因为只当了皇帝是绝对不够的,还需要获得万众的认可成为炎黄苗裔共同的族长,如此才能号令天下,使得万众甘心为其所用。   “数千年来不止有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会祭拜炎黄庙,匈奴、羌族等等一些古老民族也会拜炎黄。说某些族群,是因为某些各种各样的原因迁徙出中原之外,不是空穴来风。”纪昌在讲述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记载:“汉匈大战期间,一些黄种匈奴人认为他们与汉人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并非被杀怕了胡乱找借口。金日蝉为此忠于汉室,并至死不叛。”   刘彦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只要是华夏族群,不管是谁当了皇帝必然会在固定的时间,去固定的地点祭拜炎黄庙?”   这个却不是纪昌或者其他人所能答上,需要中枢的核心人物,或者是累世的世家大族才会清楚。   事实上,华夏历朝历代有一个习俗,各朝皇帝会修缮位于关中(陕西)的炎黄庙,开国之初便会从炎黄庙引香火到都城,会建造特别的庙宇位于自己的宗庙之旁敬奉。日日夜夜有人照顾从炎黄庙引来的香火,哪怕是皇帝自己直系祖先的香火断了,都不敢让引自炎黄庙的香火断掉。   然而,司马皇室丢掉了几乎所有可以丢掉的东西逃到了长江以南,他们不止丢弃了子民、土地、财产,也是将炎黄庙丢给了胡人。这是第一个国家未灭,却是不再敬奉炎黄庙的皇室,还是第一个让引自炎黄庙香火的“续香”熄灭的皇室。光是这样,司马皇族都注定是要遗臭万年,外加被永远地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   司马皇室丢掉了传国玉玺,他们没有隐瞒这个消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白版皇帝”,他们却是不敢将引自炎黄庙香火断掉的消息透露出去一分一毫。没有了传国玉玺的司马皇族顶多就是“白版皇帝”,但要是被知道引自炎黄庙的香火断了……问题绝对是大条!   “刘汉(前赵)和石赵(后赵),并未有破坏炎黄庙。”纪昌满脸的严肃:“他们不敢,亦是无法承担。”   炎黄,是不止一个民族公认的祖先,其实不止是中原这边的人认可炎黄,匈奴、羌族、氐族……等等很多的族群也是认可炎黄。当然了,羯人和鲜卑并不认可炎黄是自己的祖先,他们一个是从西域被匈奴人带到了东方,另一个的起源地是极北区域,还真就跟炎黄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谈到这个问题?不是要建立英灵殿嘛!结果困惑要不要获得炎黄庙那边的承认,话题就牵扯开了。   刘彦发现了一点,给予那些晋人好吃好喝,可能会有一些晋人产生归属感和感恩戴德,但这一招并不完全管用,特别是在融合那些各家族的上面。   从那一次在楼家战场遗址的祭奠上,刘彦讶异地看到了不分年龄与来历的那些人,包括胡人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首次出现了共同的向往,立刻恍然物质方面或是能够使人产生归属,但从精神层面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君上要派人去关中,自炎黄庙引来香火?!”   纪昌、田朔、徐正、吕泰、盖聂、李明之、王泉、伏寿、西骞柏辽、苏乐完我……有一个算一个,有些人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像是众多的情绪突然间爆发,结果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剩下的人则是茫然地看着突然变奇怪的同僚,似乎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老天!炎黄庙的香火是能随随便便引来的吗!?那是身为炎黄苗裔的族长才有资格干的事情啊!并且,炎黄一族的族长从来都是正朔的皇帝,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所谓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说,那不全是关于皇帝位的竞争,还是炎黄一族族长的位置该由谁来坐。毕竟,一个族群怎么可能存在两个族长!?   纪昌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一直不断重复“这个……这个……”,其余的话根本就是被锁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家中有传承,或是看过相关点击的人,他们才会知道引自炎黄庙的香火意味着什么,升斗小民只是知晓炎黄是共同的祖先,不会明白从炎黄庙引香火有什么意义。   刘彦要从炎黄庙引香火,等于是要争一争炎黄苗裔族长的位置,立志只高远直接就是比那一句“我要当皇帝”还震撼人。   皇帝可以自称,哪怕是只有一个人,不怕死都能自称帝号,异族、胡人等等一些族群也能够当皇帝。但是!炎黄一族的族长可不是自称就能办到,更加不是简简单单地引香火就算数,还要让人认可!   “那等于是向晋国开战……”李明之的脸差不多绿了,他突然间发现李家上了贼船,这条船的掌舵者还是一个疯子:“不但是晋国,任何一个国家或势力都会视我们为敌!”   刘彦是来自后世,在他们的那个年代,知道炎黄庙的都不多,明白炎黄庙有什么意义的则是更少。他纯粹就是最近才知道了炎黄庙有什么意义,想要以此来团结族人,真的没有想太好高骛远的事情,例如与全世界为敌什么的。   上位者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说错了也绝无趴在地上舔干净的可能性。部下们的表现却是让本来不太明白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刘彦生出了心思,他在想:“炎黄苗裔的族长?我……也不是不能拼一下!”   说到底,司马皇室这种家族都能爬上帝位,丢掉了中原和子民都还能安然地坐在帝位上面享乐,比起司马家更有资格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哪怕是前凉的张氏都比司马家有资格坐帝位,毕竟张氏一家起码还庇护了晋人免于被胡人蹂躏!   当然,刘彦现在就是想一想,可不敢真的派人去关中的炎黄庙引来香火。正如他的那些部下所讲,小身板扛不住大风浪,现在还是低调一些……   唔!所谓的低调是英灵殿照常建,甚至是祭拜先辈英豪的庙宇也能建一下。   “君上要建造殿堂侍奉孝武皇帝?”纪昌本来脑子还有些没有从炎黄庙的事情里回过神来,恍恍惚惚间听到刘彦要建孝武皇帝的什么殿,脑海里像是闪过一记闪电那样:“刘……刘氏宗……宗庙?!”   刘彦只是有一个想法,现在连建城都没能力,还建宫殿?那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以前很多细节在一刹那开始在纪昌的脑海里回放,他一直都奇怪一点,刘彦为什么非要说自己的汉人,还是强汉的那个汉,绝对不是匈奴的那个汉。现在,他仿佛是被雷给劈了一般,既是震惊又是兴奋得浑身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该眼睛突出,血管也要爆炸!   “刘,强汉的那个汉!”纪昌整个人都木了,脑袋里却又奇怪:“只是,尊孝武皇帝?不该是尊太祖皇帝,或是光武皇帝?”   好像某人有些想多了,但包括刘彦在内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有功夫去看谁脸上是什么表情…… 第100章 因时应势   英灵殿绝对该建,那是有利于提升军队士气好事,不管是从身到心都将给予将士最大的归属。那么问题来了,刘彦应该将英灵殿建在哪?   “选择陆地建?”就目前阶段而言刘彦心怀迟疑,沉默了一小会,问道:“建成之后……可以在未来的某个时候,选址另建,再行搬迁吗?”   主要还是因为刘彦不知道当时的风俗,他只知道一点,意义深远和重要的建筑不可以随意更改和移动。英灵殿没有任何疑问就是含有重要意义的一栋建筑物,甚至是决定了军心士气,不建也就罢了,一旦建起来容不得丝毫出错。这样一来的话,太多方面需要绝对的慎重。   全都听懂了刘彦的意思,可是没有人敢于贸然开口。   纪昌看了一眼非汉部核心的那些人,有这些人在,一些太过敏感的话题不便提起。   汉部的核心人物都清楚一点,大海是他们的退路,迫不得已的状况下可以选择乘船出海,去海上的岛屿暂避。这个也是汉部有恃无恐的原因。   那些归附的家族背后都有各自的产业,他们有太多的坛坛罐罐,绝无可能说抛下一切带着族人出海。   其实不止是这些有人在场的家族,任何一家都是相同的情况,要是让他们知晓汉部有迫不得已情况下会出海的选项,就该迟疑是不是该归附汉部了。   还是那个老毛病,刘彦极度的喜欢待在高处。   这不,十来人此刻身处的位置是安置地的最高建筑物,是一个用木头配合着石块搭起来的塔。看着,该塔怎么也有七八米高,想要登上顶处需要走里面的环形梯。   海边呢,高处的风其实蛮大,几个伺候的侍女是在一面被特意挡起来的墙壁由向依带着边煮茶,她们将茶煮好之后会放在盅封好,放置在盘里拿到正在商谈的大人物那边,看谁的茶盏空了就掀开木塞给满上。   古时候高到一定程度的建筑物都是称呼为塔,楼和阁却是一定要分开,楼是楼,阁是阁,可不能一概而论。汉部现在也没有一座能称得上府邸的地方,大多数的管事与普通平民的区别仅是能够住单间。于这一点上,刘彦也是同样的待遇。   其实,要是到了现代,上位者住什么地方都无所谓,甚至会因为住的地方简陋而被盛赞。要清楚的知道一点,古时候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威严,什么样的身份就该有与之匹配的待遇,或许会有人称赞某些人住的地方差是廉洁,但更多其实是会进行非议,例如有失体统什么的。   河东区的上下湾地进行大建设已经是将近三个来月的事情。从塔上看去,下湾地那边正在起建府宅。或许是出于相同的选址眼光,建造府宅的地方恰恰是现代的海景别墅区。不过,海景什么的在现代会得到任何和喜欢,现在却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需要考虑的是怎么经受大风的考验。   “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片地方。”刘彦抬起了手,指了指周边:“这只是蜗居。”   所有人都在顺着刘彦手指的方向看,看到了一片片的村庄,一些正在忙碌的人群,自然还有开垦了一部分的土地。   不是说这片区域有多么不好,其实这片地方的地形还是很不错的。听当地的一些人讲,这边并不是飓风或台风经过的多发地,相比起其它的海岸线,风力也是最为缓和。   “建设一个城镇,使之繁荣。”刘彦往明白了说:“却不会永远成为治所。”   所有人都非常理解地点头,特别是纪昌更是猛点其头。   话说,最近纪昌看刘彦的目光和神情都很不对劲,刘彦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有深究。他们之中,纪昌是用看待强汉皇室后裔的眼神在看刘彦。而刘彦?刘彦一无所觉,只是觉得纪昌要塑造上位者威严才带头这么干。   治所可以理解为行政中心。一个治所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很有讲究,要不建城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繁琐。   纪昌自认为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刘彦的心态,觉得刘彦该是很想打回长安或是洛阳,选其中一处作为最终的行政中心?他稍微想一想就会觉得头皮发麻,有因为其艰难程度,也有因为刘彦的心志之高……或者说高尚?   长安和洛阳啊,两汉各自的都城,它们现在其实并不繁荣,甚至可以说异常破败,其中以洛阳为甚。自董卓一把火将洛阳给烧了之后,到了后面谁也没有过多的财力去进行重建。   长广郡适合作为治所的地方是在不其城,毕竟连续数百年都是选择那个地方必然是有其原因。汉部现在适合去不其城吗?也许是合适的,可前提是要真正地安稳下来,那么就是让长广郡的人接受统治。   前几天,汉部灭掉了楼家,与塞娄纳阿部落的一战亦是获胜。刘彦率军返回栖息地,一为休整,二来是等待下一步的时机来临。   塞娄纳阿这个部落目前是在长广郡和高密郡的边界线游荡,他们这种游动式的部落可以这么干,汉部却是没有办法,特别是在刘彦成为长广郡的郡守之后。若是刘彦率军接近高密郡,紧张的不会是塞娄纳阿这个部落,该是高密郡的本地人会高度紧张,那个时候可能引起连锁反应。   汉部目前不能树敌太多,塞娄纳阿这个部落是首要之敌,再来就是长广郡境内那些没有臣服的家族。   “新一轮的征集已经在运作了。”纪昌现在变得动不动就行礼:“会向各个家族调集善骑者,预计能够整合出一千左右的马队。”   见识过冉闵的部曲怎么作战,谁也不会随随便便将懂得骑马的就叫骑兵。现在,李洪等一批人就在不远处,他们有些是在教导怎么骑马作战,不少则是在训练步军。   聘请冉闵的部曲进行练兵,没有人会再去说代价过高,甚至是异常欣喜有这么一些人能够用正规的方法来为汉部练兵。   这一次回来,刘彦已经再次下达了征集令,征集的是辅兵。他们会从上一批的辅兵中挑选优秀者,补充出战阵亡的缺额,再挑选出五百人训练为刀盾兵。整体来讲,汉部本部的战兵增加到了一千三百,辅兵仍是两千的数量不变。   从四个家族调来的兵力却是减少成为七百。七百各家族的庄户壮丁会吸收掉成为汉部直辖,来自四个家族的负责人被任命军职。   从胡人家族那边抽调的骑兵战后剩余三百七十二个的战力,加上汉部本身的骑兵合计起来是五百八十九。纪昌的计划是尽可能多地从各个家族调集善骑者,将骑兵部队固定在一千的数量,类如步军那样设立淘汰制,不合格的骑兵就充作骑兵队的辅助骑手。   如此,不算不部族武装的话,等于是刘彦麾下会有两千步军和一千骑军,步军的辅兵两千,骑军的辅助骑手却是暂时还不好进行计数。   “君上,我们的快骑不断警告那些依附塞娄纳阿部落的家族,最大程度地进行恐吓,想来会有作用。”纪昌又笑眯眯地说:“因为我们出战得胜,会有更多的家族愿意下注,再则……目前我们有官身又有足够的粮食,君上愿意的话,可以发出号令召集游牧小部落的杂胡骑兵。”   之前不召集游牧小部落的杂胡骑兵,是情势和局势都不对,召集过来该是拖累和威胁居多,可现在局势却是不一样了…… 第101章 就食令   刘彦现在是郡守了,汉部又在屡次对外用兵中获胜,等于是官身和威势都有了,可以在天然上对更多的杂胡产生足够多的震慑。   招呼游牧小部落的杂胡骑兵参战,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不限制区域和来路,真的是随随便便能够招来,只是因为来源杂,要是无法进行有效的整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真的是尚属两说。   汉部开始向四方派出快骑,招呼各个家族和部落,可以带来青壮“就食”,但有对年龄进行特别要求,明白说只提供几岁到几岁那些人的食物。   仿佛是石子丢入湖面产生了涟漪那般,汉部作为中心点,消息开始传递。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夏季,不知道有多少家族或部落正是到了缺粮的时刻,听闻消息的人虽然知道汉部对年龄层有严格要求,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当回事。   一些有不动恒产的家族自然是没有办法拖家带口,他们集中起了可以带走的青壮,带上一些财帛或特产,期望到了汉部可以协商一下粮食买卖的事情。   保持游牧的部落可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他们会整个部落进行迁徙,向着汉部指定的方向而去。   一时间,长广郡到处都有队伍在进行移动,他们行动在旷野、山间与流水,向着柜县那边汇集而去。   “不少本来有仇的人路上遭遇了进行厮杀。”纪昌表情一片严峻:“君上,我们是否制止?”   战乱年代,能够生存下去的家族,还真的就是没有一个善茬,那样一来肯定是存在敌人。他们在旷野遭遇到了,也许会觉得是个良好机会,下绊子还属于轻了,觉得能打赢绝对是直接扑上去的几率最大。   “游牧部落的情况最严重?”刘彦在看情报:“上次尔荣召集他们,有发生这种情况吗?”   纪昌可是在尔荣身边当了数年的幕僚,对那些情况再熟悉不过。他苦笑着回答:“也是有……”   “那就不用管!”刘彦笑着说:“让他们去厮杀吧,有利于我们后面整合整个长广郡。”顿了顿又说:“不过等到了集结地,情况一定要控制下来。”   “职需要君上给予部族武装的指挥权,再请李洪等人配合。”纪昌太清楚杂胡的本性了,又说:“还是需要挑出几个不配合的,再次杀鸡儆猴。”   所以说,目前就是一个杀戮的年代,国家与国家,势力与势力,逮住机会就是杀来杀去。哪怕是上位者召集人手,上位者为了震慑也会挑出一些蹦的高或是碍眼的家伙杀掉。   汉部的军队正在加紧时间操练,刘彦给步军搞了战鼓,让军官熟悉鼓号,让士卒听着战鼓随着节奏踏步。   听鼓踏步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此前早就有军队这么干,既是所谓的“闻鼓而进,鸣金便退”。不过,刘彦在这里进行了一些改变,让鼓手敲击有节奏的鼓声,士卒跟着鼓声进行迈步,却也能做到了相对的整齐。   “贤弟这一招真是不错!”申钟来到汉部之后经历过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只是……贤弟不再组织多一些的士卒?”   汉部的人口数量一直都在变化,刘彦从各处购买奴隶一直都没有中断,他们灭掉了楼家之后,野战中战胜了塞娄纳阿部落一千骑兵,各家原本不出售青壮的策略变了一下,不再只是提供女性奴隶,男性奴隶的交易数量增加。   最新一期的统计,汉部人口46831人,女性占了11791。有35040的男性,其中九成是青壮,不说穷兵黩武之类没谱的话,申钟认为刘彦就算是武装出一支两万人的部队都不算过份。   其实又有什么过份的!?要清楚的知道一点,胡人只要是青壮都是兵源,大多数游牧部落甚至都还保持着全民皆兵的习惯,一个人口三万的游牧部落只要愿意,弄出半数的士兵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也是因为这样,大多数的中小部落只要惨败一次,离部落灭亡却也是不远。   汉部目前秋收需要的劳动力并不算多,旧的安置地那边大约是近千亩麦田,就是新的安置地这边的建设在战时挺一下也是应该的,那刘彦弄出一支数量两万的部队,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申钟故作讶异地问:“不会是贤弟的武备……不足吧?”   讲真话,刘彦这边兵器时时刻刻都在出产,但要是组织一支两万人的部队还真的是数量不足。不过,武备不足不是主要原因,是武装起青壮容易,但那些被武装起来的青壮能上战场吗?   想一想一开始的时候,刘彦带着晋人上战场,那些晋人能够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人从来都不是给一把武器就算做是士兵,汉部这边的农闲时操练不过才进行数月,这个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态问题,大多数人面对厮杀还是会胆怯,总是需要一个过程。   实际上刘彦认为目前麾下的部队已经不算少了,步军的战兵会维持两千的数量,骑军会整编出一千,再有三千辅兵和那些辅助骑手,那就绝对是超过了六千的作战部队。总的来说,这样的比例其实已经略略“不健康”,由此也在加大奴隶的贸易量。   若是按照目前的兵力,汉部需要有二十八万的民众,既是达到了四十比一的比例。但是,刘彦显然一时半会不可能有二十八万的治下民众,这样就迫使他将系统单位保持一定的农民,用以填补军民带来的生产比平衡。   “塞娄纳阿在召集附属的士兵。我们的探子回报,目前塞娄纳阿的部队数量已经超过七千。”伏伟现在是真正意义上效力于刘彦了,他被安排了介于武官和文官之间的职位,暂时是作为刘彦的侍从官:“原先归附于塞娄纳阿的那些家族大多是持观望态度。”   刘彦发出了“就食令”,那些听到过来就有粮食的家族和部落大多相应,闹出的动静颇大,是会让属于塞娄纳阿那边的阵营心生顾虑。按照刘彦之前得到的信息,塞娄纳阿平时举行“古曼台”会聚集起一两万人,今次却是只去了不到五千?   那对于汉部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证明汉部的强大已经被接受,更多的家族害怕来自汉部的报复多过于害怕塞娄纳阿部落。   “……只是,他们一直待在郡界边缘?”伏伟还是很乐意作为刘彦的侍从官,他对此亦是极度重视,认为是难得的晋身之资:“听从指令前去柜县外围集结的人,已经超过一万五。”   这就是结症所在了,属于汉部这边阵营的人数越多,会去塞娄纳阿那边的人就会越少。此消彼长之下,塞娄纳阿部落敢不敢与汉部交战还是一个问题。但!汉部这边并不一定是需要与塞娄纳阿部落交战,刘彦要的是对长广郡形成有效的统治!   “君上!”纪昌脸上满是笑容地过来了,他一过来就说:“最新情报,塞娄纳阿带着部众正在迁移,是向着我们的反方向移动!”   也对,游牧民族会为了仇恨发动战争,但是情势对他们不利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选择死磕。他们会选择进行迁徙,实力累积不够的时候绝不会贸然交战。   “先生的第三步却是实现了。”刘彦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得先生相助,实乃彦之幸。”   其实该说什么“吾之子房”啥的,但刘彦能说上一句文绉绉的话已经挺不容易的了,毕竟前二十来年的生活环境与现在就是两个样,说话方式乃至于是一些生活习惯哪里又是一时半会能改?   汉部是需要立威,但不一定是要进行规模浩大的战事,将反对势力进行驱逐也是一个方式。塞娄纳阿部落要战,汉部这边自然应战。塞娄纳阿部落避战,汉部也不是非要逮着,甚至塞娄纳阿部落躲避进入高密郡,必要的时刻汉部还能喊着追杀塞娄纳阿的名号干一些实质扩张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整合那些家族和部落!”纪昌双眼满满都是振奋:“这样一来,君上的大势就算是成了!” 第102章 扶旁制主   陆陆续续赶往柜县城外的人一直没有断绝,从某些侧面刘彦也终于明白尔荣的处境,生产力被破坏得太严重了,粮食短缺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特别是长广郡在秋季的时候还需要向青州治所广固城输纳赋税。   “也就是说,今天长广郡需要向广固城输送粮食?”刘彦一脸的不乐意:“我才刚上任!”   纪昌愣了一下,缴纳赋税跟什么时候上任根本就不存在关联好吗?   刘彦有心情恶劣的理由,哪怕是从上任之日算起,到了秋季该缴纳赋税的时候也才过去四个月不到,却是要给广固城缴纳一千五百石的粮食,麻布一千捆,帛更是需要二十捆!   “尔荣召集杂胡征战,为的便是凑足那些赋税。”纪昌在算:“我们从不其城缴获两千石粮食、麻布二千捆、帛三百六十捆,足够支应今年的赋税。”   刘彦在意的不是汉部拥有多少资源,是压根就不想给后赵什么东西。   “塞娄纳阿部落逃窜到了高密郡……”纪昌示意伏伟拿来山川舆图,摆好后指着山川舆图:“高密郡与青州治所广固城相连,他们不会好受。有了一支新的部落游牧,将会抢占资源……”   刘彦只需要知道扫楼纳阿短期之内不会再进入长广郡,除了这点根本就不在意塞娄纳阿部落会有什么遭遇。   “……以塞娄纳阿的行事手段,一旦有大部落要动用武力,他们只会继续流窜。”纪昌说的也是杂胡部落的特性,杂胡部落也就那么些家底,实力大损不是被别的部落吞并就是被灭亡。他看出了刘彦有些不耐烦,直接进入正题:“我们发出‘就食令’,该来的基本已经到来,却有原本投靠塞娄纳阿的一些家族和部落未有前来。既然已经召集起了那些人过来聚集,塞娄纳阿率部逃窜,我们便去打那些出兵响应塞娄纳阿的家族或部落好了。”   刘彦立刻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汉部发出“就食令”,那就一定要按照承诺的给予那些响应的人饭吃。这无关信誉问题,是“就食令”发出没有给那些配合的人饭吃,集结起来的人就该不是等待汉部的指示去攻击谁,该是直接攻打汉部。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纪昌点了不少标注出来的位置,皆是原本属于塞娄纳阿阵营那边的聚居点,他又指向了其余几个地方:“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后面点到的却是一些儿中小型的游牧部落。   要是按照纪昌所点出的数量,汉部接下来需要攻打的地方有点多,甚至是存在防御工事完善的坞堡和城寨。   伏伟站在旁边看得触目惊心,要是真的那样打,哪怕是那些家族和部落互相不支援,该是打到什么时候?然后汉部这边又该流多少血哇!?   “坞堡……”刘彦对于攻打坞堡存在一定的迟疑:“可以的话,进行劝降。”   “是的,君上。”纪昌点着头:“塞娄纳阿部落避战逃窜的消息一旦传开,会有非常多的家族过来投降,但……我们只能有选择性地接受投降。”   长广郡的人口总量是多么没有个数,那是因为已经有“四朝”没有进行过普查。人口普查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事,魏晋的时候没有办到,前赵(刘汉)和后赵更不可能办到。   聚集到柜县外围的人已经超过两万,至于是不是真的按照汉部要求属于未知,也并不可能真的去计较。   纪昌问出了早就想问的:“君上对于那些人是什么看法?”   刘彦还能是什么看法?华夏族群从来就不是一个以血统论族人的集体,讲的是文化的认同。不过,他是一个大汉民族主义者,要是真的可以,自然不打算接纳异族,问题是现在……不可能真的那么一刀切。   “如李、伏、王、盖四家那般。”刘彦思考了一下又说:“如西骞、苏乐……等那般。”   纪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就是整合所有可以整合的,不能整合的就全部去死。   这是一个在现今年代无比明智的决定,吸收掉更多的晋人,使这些晋人成为汉人,再将那些胡人充作仆从军,吸纳胡人中服从者和卓越者,不断成为汉部的养分。   当今天下皆为晋人,汉人少之又少。所谓汉人指的是想要恢复强汉光荣,可不是指血统,要论血统就不存在晋人。   刘彦不可能完全接受晋人,就如同不能完全排斥胡人那般。不是他不想,是以现今的天下大势不可能真的一刀切,哪怕是他有系统这个金手指都不行。   看看随后的历史呗,东晋十六国之后,步入南北朝,一直是到杨氏重新一统天下,有谁是按照血统一刀切的吗?没有!   “到了可以的时候……也许能够那么干,但是没有问鼎天下……”刘彦的思绪有些乱,想着这种不知道该怎么理清的东西,脑袋快搅拌成为浆糊:“算了,看实际情况。”   血统论?文化论?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刘彦暂时没有太大的资格去选择,他还是想想该怎么爬摸滚打地生存下来比较实际。   攻击谁,接受谁的投降,在接下来刘彦忙碌的就是这个。有太多的人过来投降,对比性也就存在,成了愿意花多少代价,才能够让刘彦接受他们的投降。   “遣来自家中嫡系,或是旁支?”纪昌被问到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彦是那么打算,投降可不是口头的服软,该是趁着汉部现在势大,定下一套内部的运转规则。他原本是想要让各个家族将家中嫡系子弟派来,可后面一想派来旁系也许更管用。   “嫡系血脉在我们这边效力,可以钳制那些家族。”刘彦笑了笑又说:“但是派来旁支,对主家看似没有多大威胁,实际上只要主家不合我们的心意,只要我们扶持那些旁支成为家主……”   纪昌听得两眼放光,他突然发现刘彦也不是不懂权谋之术,并且提出来的事情……还真的是后者更具备可操作性。   的确,主家嫡系本来就会成为家主未来的掌控者,让嫡系作为人质,心一狠抛弃那个作为人质的嫡系再挑选一个就是了。汉部扶持旁支,让旁支成为某个家主的主事者,那些依靠汉部才上位的人,天然就对汉部更有依赖性,因为一旦失去汉部的支持,他们就该面对家族的反扑!   “扶持旁系……好,好!”纪昌有些失态,那完全是寻找到了汉部壮大的关键手段:“还需要详细商讨和布置!”   自然的事情,一个有效的方案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敲定,需要将所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地方挑出来,归纳一下再思考反制手段,其间的复杂和繁琐,绝对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   刘彦只负责提出概念,怎么去完善是纪昌的事情,他过一段时间还要前去柜县那边,向那些聚居起来的人展现自己的存在感,给予足够的好处,进行必要的震慑,再让他们像狗一般的听话,扑向汉部需要攻击的对象! 第四卷 纵横半岛 第103章 知易行难   “杂胡如犬,不可喂之太饱,不可过于放纵……”刘彦在念的是从东莱书院传来的信笺:“说起来,这个东莱书院有意思啊!”   纪昌也就是听,根本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东莱书院的王羽过来了一次,刘彦安排纪昌的建议派人前去拜访,人没有请来,信笺倒是带回来了。   刘彦要是“土著”,他对于东莱书院在没有发生之前就能猜测到某些事情,应该是感到非常惊奇。比如汉部没有发出“就食令”就被东莱书院那边抢先猜到,又比如扫楼纳阿部落不战而逃,再比如会有众多的家族和部落响应“就食令”。其实,要认真的算起来,那些不过是逻辑和推演。   关于逻辑和推演,绝对有专门的学科,不止东方有,西方也有。   逻辑和推演在东方基本是被附上神秘色彩,大多是神神叨叨的东西,例如什么阴阳八卦,又有算命啥的。结果是本来应该发扬光大的知识,成了军事的一些手段,更成了一些宗教骗子的行骗手段。   西方甚至专门有人在研究逻辑和推演,列出了专门的学科。不,不是西方,应该说是中亚,就是萨珊王朝统治之下。西方知晓相关的知识,是后面的事情了。就有如欧罗巴人还是不断东征,才从阿拉伯人那里获得属于欧罗巴之前的历史记载那样,有了东征取回去的文献才为文艺复兴开启大门。   一件事情,因为什么样的选择会出现何等的后续,于这个年代能够猜测出来的人不会太多。东莱书院掌握着相关的知识,刘彦从这一点就知道东莱书院的不简单。   “君上不必恼火。”纪昌认为自己还是劝一劝,免得刘彦对东莱书院的傲慢动怒做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他却是猜错了,刘彦是有些恼火,但更多是好奇。他说:“从信笺看来,他们已经知晓君上的身份。这……才是他们迟迟难以下决断的因由。”   尽管刘彦一直说自己的是汉人,可很多人都不会理解,他们只会认为刘彦的身份一旦曝光,就该是受到围剿的时刻。   其实,纪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要不然他也不会建议刘彦与拓跋鲜卑联姻,为的就是那个铁弗的身份。   塞北的刘虎是晋人,但是拥有铁弗的身份,不但被匈奴人接受,鲜卑人、羯人、羌人、氐人等等都接受了刘虎。   当然了,刘虎足够强大,再有那层铁弗的身份,那就是刘虎虽然是晋人,却能够在塞北拥有自己部族的原因。   类似于刘虎这样的人不算少,他们能够生存的前提就是足够强大,只要自身强大,身份反而就是次要,只有弱小者才会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围攻。弱小者想要从弱小走向强大,却不是那么的简单,就目前而言成功者……几乎是无!   东莱书院不知道刘彦这边有一个拓跋秀,他们不愿意现在过多与刘彦接触,又弄了信笺献策这么一套,令刘彦对东莱书院产生了一种看法。   “如果所谓的智者都是这般模样……”刘彦说的是明明身为晋人却拒绝为晋人豪强效力:“那这个书院,到了我实力足够的时候,需要他们做什么?”   “需要他们为君上的霸业出谋划策,需要他们为君上治理天下啊,君上!”纪昌不知道刘彦哪来那么大的火气,转移话题道:“未来三个月,直至秋收之前,我们需要攻打五个坞堡……和十三个部落。”   关于攻打坞堡的事情,近期汉部在大肆建造攻城器械,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申钟竟然对打造攻城器械相当拿手。   刘彦以食盐贩售和兵器的代理优惠作为代价,请求申钟帮忙督造。按照申钟的原话,那就是便宜刘彦了,提供了投石车、攻城塔、井阑、等等的蓝图。似乎这些蓝图还是申钟答应了刘彦之后临时再画的!   那些东西是申钟怎么学会或者获得的?那就要从上一次冉闵受命去攻击前凉的事情说起,故事太过漫长,只说攻击前凉的时候从邙山的某处取的。   邙山是哪?北邙山有着众多的帝陵,主要埋葬着东汉、曹魏、西晋众多皇帝,甚至是有重要臣子的陪葬。话只能说到这,再猜不出来蓝图是怎么得到的,那就过份了啊!   话又说回来,自董卓和曹操没钱就搞挖墓这么一回事,不管是诸侯还是胡人的大王,没有财帛了都喜欢对诸侯王和皇帝的墓下手,都已经成为惯例了。挖出来的东西比较杂,陪葬物里面除了财宝之外就是各种皿器,自然也会存在一些竹简。竹简里面的东西更杂,什么样的内容都有。   “先生就安排后续的事宜。”刘彦已经去柜县那边露脸了一次,归来后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有交代太多的事情,对纪昌表现出足够的信任,长鞠一礼:“拜托先生了!”   纪昌避开了刘彦的行礼,等待刘彦起身反而更加慎重地揖礼几乎到底:“必不负君上厚望!”   刘彦含笑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该战场的几乎全部在场:“诸君,我部未来如何,尽在诸君手中掌握。望各司其职!”   所有人都是庄重行礼,齐声应:“诺!”   刘彦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出,他出去后看了一眼早就在等待的拓跋秀,迈动的脚步没有停下。   拓跋秀快步跟上,她此刻看去与汉家女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发饰是两汉时期最为流行的堕马髻,身上穿的衣物也是讲究。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对襟、束腰、衣袖宽大的款式,袖口衣襟下摆缀有颜色复杂的缘饰,下着条纹间色裙,腰间用一块帛带系扎下裳,看去俨然就是一副汉家贵女的装扮。   “消息确切,代国迁都云中郡盛乐宫,已经与刘虎所部交战。”拓跋秀在说的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她又说:“我的部众已经被从前线退下,他们会成为嫁妆。”   那就是说,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已经收到了第一批礼物,并且同意了刘彦与拓跋秀的婚姻?   刘彦所不知道的是,他到现在已经改变了拓跋秀的命运,她本来该是担负重任嫁去慕容鲜卑。现在,拓跋什翼犍应该选出新的姐姐或是妹妹,来完成既定的国策,也就是与慕容鲜卑联姻。   “那么,代国想要什么?”刘彦很满意拓跋秀的态度:“若是能办到,不妨大方一些。”   “要兵器,特别是箭镞,大量的箭镞和食盐。”拓跋秀满脸的认真:“夫君现在不应该吝啬,给的越多,回报越大。您需要众多的骑乘好手,他们会为您驰骋疆场!”   箭镞?的确,箭镞的重要性太大了,冉闵需要大量的箭镞,拓跋什翼犍也需要大量的箭镞,相比起其它的军需物质,箭镞的消耗量太大,但是只要有足够多锋利的箭镞,所带来的优势绝对不是一点半点。   汉部自己在用的是一种三棱形状的箭镞,该种箭镞传承自先秦,是秦军当时的标配箭镞。到了两汉,可能是工艺或者什么原因,汉军之中虽然也有三棱箭镞,但是被称为破甲箭,似乎还真的非常珍贵?汉军的标配箭镞成了一种矛尖的类型。   刘彦向外卖的就是普通的箭镞,根本不可能提供三棱箭镞。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拓跋秀,是说道:“等拓跋什翼犍自己派来使者,到时候再谈。”   拓跋秀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点头。 第104章 有效整合   汉部又有大动作了,聚居到了柜县的那些人,他们吃了别人提供的饭,就该听从命令行事。再有,汉部算是大方,不但给了饭吃,更是拿出一些粮食作为赏赐,只要求众人能够听从号令进行征战,若是得胜还将会有厚赏。   本来就是缺乏粮食才听从新任郡守“就食令”来到柜县,他们拿到了属于自己份额的粮食,虽说一些不符合要求的人被遣送,但好处已经到手,谁也没有太过抗拒,甭提这一次的“就食令”竟然还有后续的好处。   众多的家族和部落,他们带来多少人,各自整合成为一队,按照人数多寡,给了临时的安排。   “对,不给予官职是因为没有必要,但为了方便指挥,就该知道哪些人手下有多少战力。”魏骏驰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却是有些阴冷:“吃了提供的饭,就该有把命送掉的觉悟。”   那么说绝对不过份,要是刘彦没有发出“就食令”,那些听从召集令的货色大多也是会死,大约是各个家族四处寻找目标攻杀抢掠,死在攻坚上面。或是,等待身体被饿得衰弱之后被抛弃,留在荒郊野外饿死,也许是被野兽咬死。   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每年的夏季接近秋季的时候,就是中原各处战事最为频繁的时刻,为了获得能够活下去的粮食杀来杀去。   本来该是由尔荣下达“就食令”,偏偏尔荣发出“就食令”之后就被汉部干掉,那个时候等于是一套既定的规则没了,要不是汉部在随后有大动静,与姚伊买集结的那批人狠狠地交战了一次,长广郡早就该乱起来了。   刘彦率军出征,也就是灭楼家、攻塞娄纳阿部落的时候,当时其实就已经是乱了起来,就像是看到戒备森严的坞堡或是城寨,又比如那些一直流窜的游牧部落,他们不敢招惹势大的汉部罢了。   话又说回来了,刘彦没问,也没有人提醒,他还是在发出“就食令”之后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原本也不是不知道到处在攻伐,只不过以为是乱世常态。   刘彦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但他绝对不会白白拿出粮食来便宜人。   “对,家族旁支前来效力,每年会有固定赏赐。”   纪昌看上去挺有官威,他现在有三种身份,一为刘彦幕僚,二是汉军长史,三官拜长广郡丞。长广郡郡丞是后赵朝廷体系下的正式官职,却也是他最无所谓的一层身份。   无需特意观察,谁都能看出纪昌最近平添了一种威严和……难以形容的逼人锐气。他自以为猜出刘彦是强汉血脉后裔,内心里为“正朔”效力的使命感爆棚。虽然,他没有直白对刘彦或是任何人提过,但真的是感觉无比的自豪,真心是打算为刘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不过话说……强汉那一脉的皇帝,西汉皇帝似乎对待功臣都相当不地道?   纪昌面对的人非常多,有选址固定居住的家族,有保留游牧的部落。他已经讲解了有一会,个别听不懂的又是反复问,说得有些口干舌燥。   吸收各个家族或部落的一些旁支,让他们来汉部效力,给予相应的报酬,对于很多人来讲无疑是一件美事。汉部崛起,特别是扫楼纳阿部落不战而退之后,观望的人都该知道此后长广郡是由谁做主。   强如塞娄纳阿部落都躲避汉部,他们这些和塞娄纳阿部落完全不能比的势力,除非是被逼到不得已的地步,谁又愿意去轻易得罪正在崛起的汉部?   强者拥有一切,那是永恒存在的普世公理,只不过现今年头将这件事情放大,也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响应“就食令”前来聚居的每一家,他们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会被汉部索取什么。一般情况下,是会出一些嫡系子弟作为人质,自古以来也都是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在先秦战国时期最为普遍,给人当质子真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他们奇怪的是,汉部竟然要的不是嫡系长子?   “派来勇士到汉部效劳,勇士于战场缴获可以私留三成。”纪昌这句话说完,下面那些人就立刻按耐不住交头接耳起来。他停下来让人议论,等了一小会才大声继续说道:“根据这些勇士在汉部效劳的情况而视,汉部会酌情减少你们应该缴纳的赋税。”   没什么好说的,后赵的政权体系下,税赋什么玩意的其实基本是靠下面的官员自己去搞,中央政权只给州治所级别的下达指标,然后州级别的治所再向郡级别下达自己的指标。到了郡守府这边,郡守在完成州治所的份额要求之后又有自己的指标,然后是县、乡、村……一层又一层的扒皮。   通常情况下,视贪婪程度和拥有的实力而定,每一级官员定下的份额都不一样,夸张一些的会在原有的指标上加个数倍乃至于是数十倍。每年几乎都会有一些家族灭亡,那是难以完成赋税额度起兵被剿灭,又或者是按照份额缴纳之后变得虚弱被敌手灭掉。   汉部不会去搞什么赋税全免那一套,胡人不会因为谁的仁慈感恩戴德,相反会因为仁慈而看低。汉部该给的恩赐会有,但并不是平白无故。   传达的意思需要令人思考,该进行的事情也不会停止。在接下来,汉部开始进行适当的整合,早先归附刘彦的四家负责前来听命的晋人这边,西骞家和苏乐家负责胡人这边。   事实上,听从“就食令”带着人手听命的晋人豪强绝对比往年多,里面的原因比较复杂,有尔荣对长广郡的晋人豪强、大族折腾了一波,有汉部竟然会攻击坞堡并攻克,还有……   “汉部首领果然对待晋人不一般!”   “嗯。汉部之中……大多数主事者皆为我等一般的晋人!”   只要肯查,一些情报很轻易就能获得。汉部的核心主事者还真的大部分就是晋人,看去反而是胡人身份的主事者较少。这样一来就让地方的那些豪强心思活络了。   胡人那边自然也是发现了汉部的情况,不过大多数胡人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刘彦像是一些人喜欢用听话的晋人。喜欢任用晋人的首领并不少,因为石勒给了那些人一个好的榜样。   经过十来天的整合,纪昌下令开拔,他们第一个征战的对象距离柜县并不遥远,是一个拒不听令的小家族,本身亦不是坞堡,是一座胡汉混合起来的城寨,将会被用来让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见血和磨合。   这一次长广郡地界内需要被清扫的很多,除了第一个攻击的城寨,跑不掉的坞堡和城寨会放在后面,最先动手的是那些游牧部落。   说“第一个”其实不然,柜县这边在整合期间,徐正和吕泰已经率军对一些游牧部落开始了征战。只是,他们开始行动之余,第一个目标是扑了空,第二个倒是逮住了,可是接下去又连续扑空了两个。后面,他们改变了策略,是到要离开长广郡的要道守株待兔,总算是让征战进入正轨。   挥刀劈死最后一个挣扎的杂胡,李坛昂天狂吼,他是满身的浴血,周遭的汉部士兵皆是如此,鲜有厮杀过后还能一身整洁。   这里是一处狭隘要道,此时此刻铺满了尸体……   “收拾战场!”   “诺!”   发泄了一通的汉部士卒如往常那般开始收割首级,他们会将割下的首级系在腰间,并坚持认为这种行为很“汉部”,绝对不能抛弃这种习惯! 第105章 关于未来的思路   轰隆的马蹄声奏响,徐正带着马队冲进了迁徙中的部落车队,一片腥风血雨开始出现。他们是先解决掉了这个部落的二百来个骑手,追赶了两千多才算追上,并毫不客气地进行一阵杀戮。   杀斗场旁边是李洪等接受雇佣的冉闵部曲,他们留下了三十人接受刘彦的聘请,余下的人保护申钟回去襄国。   对付杂胡部落,李洪等人极少出手,他们坚持认为光是训练绝对无法练出什么骑兵,除了骑乘之术之外,哪个合格的骑兵不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   算起来汉部的那些骑手已经足够幸运,他们在冉闵麾下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运气,可以挑选什么实力弱的小部落,根本就是一开始就与强者碰撞,不知道死了多少同伴,活下来的人这么厉害,并不是无缘无故。   这是他们剿杀的第三个部落,并不是属于塞娄纳阿那个阵营,是没有响应汉部的号召,那么自然也是在被杀戮被掠夺的范围。   刘彦本部,包括那些用“就食令”召集起来的人,针对长广郡境内的征战会持续至少两个月。   一切符合后赵政权的“减丁”政策,不让地方有什么家族或是部落壮大起来,毕竟一旦有非羯族壮大,羯族在匈奴那里发生过的事情岂不是要重演?   “我们会借这个机会吸收掉一部分。”刘彦可以想象出现在的长广郡是什么样的景象,绝对到处都是暴虐的军队在横行:“不留痕迹地消耗那些不听话的,尽力拉拢亲善的。”   感谢有塞娄纳阿这个一个部落跳出来,让汉部有了下一个合适的敌人。一个部族的崛起不能没有敌人,可是又不能有无法战胜的敌人,像是塞娄纳阿这种部落对汉部就正合适。   “您是故意让长广郡出现两个……唔,阵营?”拓跋秀新学了一个词,那便是阵营。她真的不是那么懂刘彦为什么喜欢爬上风大的高处,风太大吹得人眯眼睛,头发也会狂舞,对于很努力才弄出的发型是个坏消息。   不止是刘彦喜欢搞阵营这一套,所有上位者都喜欢区分阵营,只是手法上会略略有区别。像是石勒时期,后赵的阵营就是诸胡和晋人,石勒虽然是从匈奴人那里夺了江山,可是并未对匈奴人赶尽杀绝。   慕容鲜卑也在搞阵营,之前还联合其他的部族针对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拓跋鲜卑,可是现在开始在喊大鲜卑了。   哪怕是虚弱不堪的晋国也在弄什么阵营,长江以南的土著是一个阵营,南渡的各世家是一个阵营,北进派和西进派又是阵营。   “段氏被灭了。”刘彦脸上的表情略略阴霾:“是被慕容恪率军所灭。”   那是刘彦从申钟嘴巴里才知道,事情发生在:东晋咸康四年,成汉玉恒四年,汉兴元年,前凉建兴二十六年,后赵建武四年,代国建国元年。   是慕容鲜卑联合后赵,从南北两个方向灭掉了段末秠建立的段氏辽王国(史称辽公国,因为段末秠是东晋的国公)。那么石斌集结人马就有些耐人寻味,说攻击段氏鲜卑该是清剿余孽,但段氏鲜卑不是又被慕容鲜卑容纳了吗?   刘彦是不清楚一件事情,慕容鲜卑先联合后赵攻击段氏鲜卑和宇文鲜卑,后面慕容鲜卑却是遭到了后赵的突袭,后赵突袭先得胜,逼得慕容鲜卑退往辽东,但是在后面慕容鲜卑又击败了石虎亲率的后赵大军。   还有一件事情刘彦更加不知道,那就是一个“侍奉五主大贱人”的诞生记,那个家伙叫阳裕。   消息传达缓慢的年月,同时消息又是闭塞得很,很多事情哪怕是听到了都不一定是正确,例如传闻恒温慷慨激昂地准备出征成汉的这个说法。实际上恒温是被逼的,他要是不西政成汉,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就要活不下去了。   “不是石虎邀请李寿一同瓜分晋国吗?”拓跋秀显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她说:“燕国(前燕)有大儒到代国作客,将赵国(后赵)将要与成汉共击晋国中分江南的事情作为谈资。此乃秀亲耳所闻。”   刘彦压根就不知道那些,他只知道晋军在荆州和扬州的北部边境败给了后赵军队,冉闵在那一战似乎还大显神威干掉不少晋军,杀掉晋国素有武勇名声的蔡怀。   “哦……”拓跋秀点头:“庾亮是大诗人和礼法大家,可他不懂军事。”   “呵呵!”刘彦不是在嗤笑庾亮,只是有些嘲弄:“晋国难逃之后,最喜欢的就是派大诗人统军。”   “所以晋军一直在大败。”拓跋秀就真的是在嗤笑了:“我听闻你的一些部下想要派人前去晋国,为你求来贵女。”   这么件事情刘彦也有耳闻,但他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不止是晋国那边,似乎还有去乐陵找崔氏还是什么的,反正那些部下就是很热心地想帮他建立“后宫”。   刘彦明显看出来了,拓跋秀根本就没有在乎那些事情。他对拓跋秀说过的一句话印象无比的深刻,原话是“你会知道谁对你的大业帮助最大”。   “那个地方便是选作英灵殿的地方?”拓跋秀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包:“不在狭隘的半岛?”   刘彦蹙眉:“我随时可能放弃陆地有这么明显吗?”   “并无。”拓跋秀实话实说:“相反,您大肆攻伐长广郡不服,展示了雄心,大批晋人与杂胡不敢违逆,纷纷宾服。”   说到底刘彦终究是一个现代人,对于古时候一些词不能乱用并未知晓,例如“宾服”就不是能乱用的词,那是谁向王者臣服的另一种说法。   “整合长广郡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吗?”拓跋秀抚摸着战马的马鬃:“留下塞娄纳阿这个部落,是为了下一步向高密郡进军?”   刘彦知道拓跋秀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这一次却是猜错了。   后赵现在虽然有挫折,但并不是谁都能够挑战其统治地位,刘彦可没打算找死,他是对于将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感到异常迫切,可现在去玩什么攻占青州,等着被后赵集合大军拍死吧!   “这边……就慢慢发展吧。”刘彦扭头看向了东面,那里除了大海之外,跨过渤海不是还有一个半岛吗?他比较突然地问:“慕容鲜卑建国了?”   拓跋秀答道:“(东晋)咸康三年便已建国。”   “再逛逛吧。”刘彦双腿踢了踢马肚子,手也是抖了一下缰绳,坐骑缓缓地踏蹄行走。他问:“段氏鲜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是怎么样呢?”拓跋秀觉得穿裙子骑马太痛苦了,特别是现在穿裙子里面压根就什么都没穿,庆幸马背上有垫子,扭了扭不太舒服的部位:“寄人篱下,代国便有段氏那边的直系族人。”   刘彦明白了,慕容鲜卑为了自己的霸业会攻击任何一个鲜卑部落,但是慕容鲜卑不会对那些部落赶尽杀绝。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慕容鲜卑对拓跋鲜卑的态度究竟怎么样。然后是,他这个鲜卑铁弗的身份对慕容鲜卑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在慕容鲜卑接下来进攻高句丽的时候分一杯羹什么的。   “啊?”拓跋秀听了刘彦的话明显呆住了,并且一呆就是很久:“可……可是,我们没有那个实力……打穿通道吧?”   不,不一定是要从陆地,其实从海上也行。但是,刘彦接下来就该苦笑了,不说有没有足够的船什么的,跨海作战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第106章 高句丽?   运力从来就是一个大问题,例如刘彦想要去高句丽,然后是各个家族向汉部购买物资,其实都是存在运力上的限制。   汉部可以答应数额庞大的订单,因为越是庞大的订单越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完成交易,需要分批来进行。   分批?刘彦该考虑在辽东半岛寻找一个地方作为据点,分批将人手送上去了。   后赵没有自己陷入内乱之前,强如羌族族长姚戈仲与氐族族长苻洪都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乎是窝在青州长广郡的刘彦?   刘彦大约记得后赵再有几年就会自行崩溃,可是具体是几年真的不知道。毕竟吧,他现在没有办法上网了,难道还能时时刻刻百度一下?   想要在后赵地盘上夺取一个州,至少是后赵没有陷入内乱时属于不可能,能够占得一个郡估计已经是极限?   已经踏上归程的申钟,他隐晦地点拨过刘彦,朝廷允许下面的部族互相厮杀,是为了保证羯族的领导地位,可允许扩张拥有限制,一旦突破了朝廷的底线,该是大军压境的局面。   要是到了“城堡时代”,人口上限是一万不是一千,刘彦自然是不用去管那么多,只要有资源就能生产足够多具装骑兵,到时候大不了就是打消耗战,谁耗死谁还不一定。   问题是,刘彦现在的系统不是“城堡时代”,可以消耗的也就是一千……哦,没了,农民再加上渔船,又留下了五十个名额,只有六百可以拿来消耗的系统士兵。   规模在数千的战斗中,六百名士兵绝对有作用,特别最长三个小时就能再补充一个,反反复复地拼消耗,刘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输。但,后赵会每次出动数千吗?只要来个五万的正规军,刘彦连打都不会考虑,就该直接带人上船出海了。别提,后赵本身有两支绝对精锐,随时还能召集数十万的附属武装。   说到随时可以召集的武装,刘彦对这个是有了亲身体会,他成了郡守,借着后赵朝廷的权威下达“就食令”,随着时间越是往后推移,响应号召的人越多。前天,他问了一下数量,竟是有接近两万!   两万啊!那才是长广郡一地,后赵有多少个郡?石虎一声令下召集个百万乌合之众绝对是轻轻松松,只是有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喂养罢了。   “打造大船?”田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刘彦,说道:“君上,这个……造小船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大船……不止没有相关的木头,匠师那方面……”   对了,现在哪怕是有会造船的相关人才,基本上也就是造内河船的居多,会造海船的基本就是没有,至少在中原绝对没有!   讲真话,没在开玩笑,神州大地有两条大水系,一为黄河,二为长江,历来哪怕是有水战基本也就是围绕着黄河或长江进行。因为根本就没有来自海外的威胁,上古先秦、两汉、至今,谁会去研究海船?   刘彦对于海船的结构知晓一些,也就是内河船基本是平底,海船则是需要园舭型。他手下有了一批工匠,只是数量极少,在少数一些会造内河船的工匠带领下,他们已经尝试造海船进行了接近一年。   有试航型已经出产,船身长达三十米,船身宽八米,吃水深三米,载重量二百八十吨。好吧,其实就是柯克帆船,为十四世纪最为活跃的船只。就是别问刘彦为什么会懂得画蓝图,谁都会有一些别样兴趣。但是,他也就是会这种船的蓝图了。   对了,说到造物,刘彦还会一种大杀器,那便是火药。事实上现代人只要是有兴趣,稍微查一查就知道火药配方是什么,但刘彦现在根本不会让它面世,就如同知道马镫和马蹄铁的重要性,但就是宁愿手底下无法组建骑兵,也不愿意让马镫和马蹄铁提前出现!   知道现在出现马镫和马蹄铁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吗?固然刘彦可以快速训练出一批速成骑兵,但撑死了数量不会超过五千。中原有多少胡人?塞北有多少胡人?辽东和以北有多少胡人?刘彦弄出马镫和马蹄铁,信不信哪怕就算有系统这个金手指,也会被胡人无穷无尽的骑兵碾压成为渣渣?   很多的科技造物绝对不是会就可以在任何的时机造出来,或是造出来的那一刻是会拥有优势,但总要看自己实力与他人的对比吧?   “尽力找!”刘彦满脸的坚定:“不止是自己找,发动一下看能不能寻找到货物来源。”   田朔自然是唯唯诺诺,他非常明白船只的重要性,有足够多的船只,或者是更大更好的船只,汉部就会越加强大。   造船需要木材,大量的木材,并且不是什么木头都适合造船,需要种类合适,更需要的是足够粗大!特别是龙骨而言!越是大的船只,龙骨需要的整根木头就是越巨大!拼接?刘彦表示不会,更不想某天海船在大海里出现龙骨迸裂的意外,沉到海底看看有没有龙宫。   青州并不存在什么巨木,甚至可以说中原被开发太久太彻底,参天巨木真的是不多了。想要真正意义上的巨木,一是去秦岭十万大山,二是到蜀中,三则是辽东,反正青州是绝对没有。   目前而言,就是建造柯克帆船都显得无比艰难,主要是受限于材料,不止是合适的龙骨,还有帆也是问题之一。   当然了,刘彦发展海船的意志无比坚定,他经过一番详细的思考,后赵境内无法大动干戈,是不是可以试一下到其它地方?   晋国?刘彦挑战不了后赵,对于从沿海登陆晋国,在晋国那边打下一个州,恐怕……会被人海淹没。   辽东?辽东是地广人稀,可相比起打下青州,打幽州难度更大,那需要面对的是正在崛起的慕容鲜卑!   “唔?高句丽?”拓跋秀被刘彦唤来的时候,听刘彦将话说完,愣了半晌:“知晓一些,现在是高斯由,也叫高刘或高钊,是高句丽的第十六代王。可是……其它所知有限。”   刘彦有些惋惜,他原以为各族鲜卑一直辽东区域活动,怎么也该知道自己那个老邻居,没想拓跋秀却是不知道。   “夫君若是想知道高句丽,可以向奴奴的兄长要人询问。”拓跋秀眨着眼睛,一副全心全意为汉部利益考虑的模样:“甚至可以转由奴奴的兄长,向燕国那里购买来自高句丽的战俘。”   是一个思路,前燕与后赵打了一阵子,虽然前燕赢了后赵,可是慕容一家子很明显发现与后赵打消耗战很吃亏。将兵力和战线向后缩的前燕,他们谋划着梳理一下辽东,甚至是针对宇文鲜卑再来一次大征战,一系列的事情都在谋划当中。   好吧,刘彦本来以为宇文鲜卑该是被灭了,没想到的是宇文鲜卑还健在,只是上一次被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联合起来坑了一次,宇文鲜卑已经陷入极度的虚弱状态倒是真的。   “可以购买来自宇文鲜卑的战奴。”拓跋秀一直在强调一点:“我们需要骑兵,非常非常多的骑兵!”   拓跋秀认为一个部族没有骑兵简直荒谬,像是汉部这种五六万人口的部族竟然想要骑兵还需要召集杂胡?有这样的部族么!   刘彦在点头,但思绪却是很飘……很飘……他必需要了解高句丽,他们在后赵需要消停了,种种田和练练兵,只能寻找新的地方折腾。   今年或者明年弄不了多少海船,但是累积个三年,三年之后可以去高句丽那边快乐玩耍一下吧?   “听闻,从两汉时期,便有相当多中原或者沿海的人去高句丽躲避战乱?”刘彦不是在问拓跋秀,他摸着下巴思考:“看过一些文献,李治搞定了高句丽之后,从高句丽那里可是抢回了不少商、周和两汉的文物和竹简,甚至一些失传了的技艺也重新获得?” 第107章 勿谓言之   每每中原战乱总会有人奔逃,曾经有商代的箕子朝鲜开了个头,后面也有不少在中原待不下去的诸侯外出建立自己的王国,如被大秦帝国灭掉的古蜀国王室开明氏到后世南亚建立的瓯雒国,等等有名没名,或是存在时间异常短暂的一些王国。   战乱迫使太多原本居住在中原的人离开故土了,逃离中原的人还一般需要有一定的能力或是实力,否则又哪里有能力逃出?   “是呀,高句丽有非常多的前朝遗民。”拓跋秀想了一下又说:“河朔那边也有前朝遗民,甚至还有自称秦部的大秦遗民。”   刘彦听到这个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世界脊椎的某处都还有自称秦汉遗民的存在,他们经过两千多年竟是还保持着华夏族群的生活习惯,大多数人甚至保持着五官的样貌。要知道那里可是夹在阿三众多邦国中一两千年,竟然保持着生活习惯和面貌,可见有多么坚持。   河朔有秦国遗民?这个刘彦倒是不清楚了。   刘彦对高句丽的兴趣越来越大,想起了到隋唐时期高句丽王国中那些自称汉人的存在,那么现在要是去高句丽,怎么也会有收获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去高句丽的前提是有跨海作战的能力,汉部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刘彦只能是暂时先按耐下来。   “老朽以为,此地恰是合适。”一个看去老朽的男人,年龄也确实是偏大了,所谓的大是活过了五十岁。他颤巍巍地指着不远处的土包:“此山无怪石,皆为泥土,开挖起来便利。”   过三十就能自称老夫,过四十称老朽完全没有问题,田朔可不会觉得受到侮辱什么的。他在不断点头:“那么就是这里了。”   他们在选择建造英灵殿的地址,不但是会建造英灵殿,还需要一块面积颇大的墓地。   是的,最终刘彦还是将英灵殿选择建在陆地,不是到某个海岛上去建。英灵殿会供奉沙场战死的将士,墓地则是准备给一些领地内病亡,或是日后老死的人,只是一个预备地。   不是没有人对刘彦不先选址拥有非议,可是刘彦只说了一句“有军队才有一切”,听了的所有人都闭嘴了。   建造英灵殿成了汉部的首要大事,连那些征战在外的军方都在时时刻刻地关注,田朔本来是想要第一时间总揽关于英灵殿的一切事务,后面总算是没有昏了头脑。   建造英灵殿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是由人臣来主持呢?谁主持都会获得军方无上限的好感,只能是刘彦亲自主持。   “大概一年的时间来清理和地基建造,用两年的时间,可以将除了主建筑之外的设施修建起来,整个完成需得五年。”张茂已经五十三岁了,和平年代活到这把年纪已经非常难得,战乱年代能够活到五十三岁就更难得。他颤巍巍地拿着一块木犊勾画着:“若是劳力和材料充足,时间会缩短一些?”   劳力?经过对长广郡的梳理,汉部应该不会缺乏劳力,有劳力也就会有足够的材料,田朔想要知道的是具体的数据。   受到刘彦的影响,汉部的核心管事彻底明白了精确数字的重要性,简单地讲一件事情:伤亡一千余,那个“余”是多一个,还是“余”之后还有九百九十九?   幸亏张茂是一个对数字要求也相当严格的建筑大师,他可是有帮两个王朝建造宫殿的经历……虽然不是主事之一。他说了几个比较详细的数据,最后说道:“若允可,将老朽师兄弟……接来,或许能够加快进度。”   张茂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是心情忐忑的。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汉部,本以为是要完蛋了,在田朔执行刘彦挖掘人才的命令中,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生活开始出现大改变。   在汉部,晋人不用担心随时可能变成肉脯,有才能可以获得相等待遇,才能越大……或者说能力越大,待遇就越好。这样的前提下,谁会隐瞒自己的才能?他们获得与之匹配的待遇,汉部提高了整体实力,刘彦只感觉美得很。   张茂在汉部生活得很好,还能享受到其它地方不会得到的尊重,自然是期望自己那些师兄弟能过来,一是一块享福,二来也是增加匠人在汉部的实力。   “兄长,那两人是……?”   “看周边有护卫,该是汉部的重要人物。”   “那我们……要不要上前拜会?”   “唔……”   史家的史克和史格两兄弟,包括得到要道岗哨允许才进入的接近五十来个史家庄户,他们驱赶着十来辆马车,看着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在道路之上。   他们带来的东西颇多,不过上次投降之后可是进行了相关的赔偿,这一次带来的东西除了要交易之外,就是献给刘彦了。   汉部发出“就食令”,这段时间长广郡可是一片腥风血雨……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是包括襄国在内就没有不腥风血雨的地方。要清楚的知道一点啊,石碣当政破坏力太大了,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不到处掳掠哪来的粮食?所以就是到处都在乱,要等待冬季才会消停下来。正是这样,人口才会一直减少,要不怎么称乱世?   最终,史克和史格还是决定上前拜会,他们这种投降得快才幸存下来的人,可能是最希望抱住汉部某个主事者的大腿,怕的就是什么时候汉部觉得不痛快了再找麻烦。   “史家?”田朔让随行护卫让人过来,又特意地瞧了瞧史家的车队,暗想:“史家还真是富庶啊?先前赔了那么多,送礼送了不少,竟是还能再拉出十车,就是不知道车上皮草质量如何?”   拜见总是需要奉上礼物,要不可怎么巴结人?史家两兄弟得知田朔在汉部的身份,本来准备的礼物又是一换,至少是提高了五个档次,奉上了一件青狐披风。   田朔没什么客气地收下,史家就是给塞娄纳阿这个部落经营皮草的。哪怕是以前不知道,汉部现在也该知道了。   史家兄弟知晓了田朔的名字,也等于是知道田朔的大腿是何等粗大,那可是汉部的民政主管事!他们竭尽所能地巴结奉承了一下,等待田朔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恭敬告辞离去。在他们看来,多认识一个汉部的上层人物,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大人物动动嘴巴也许就能够救下自己的命。   按照后赵的规定,晋人不能够进行狩猎,胡人却是不在那条法令之下。因此,中原类似于史家给胡人部落经营皮草买卖的家族不算少,类似的家族大多富有,并且都是偏向比较“软”的家风。或许,是因为商人特性?   田朔可是清楚地记得留言有交代过,未来长广郡需要很多对商业有经验的人才,那将是汉部崛起的助力,汉部输出商品吸纳入人口,就靠一批批优秀的商人了。乱世商人几乎没有生存能力,想要获得优秀的商贾,只能是从各个家族入手。   汉部现在能够输出的商品种类并不多,主要的拳头产品是兵器和食盐,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除了青州之内,其余地方的销售权基本是已经交了出去。   刘彦不交出去不行,汉部太弱小了,不能得罪那些真正的强者,至少是现在不能得罪,出卖利益换取平安是最正确的做法。   然后,刘彦现在有那个能力踏出青州到后赵各个州郡做买卖吗?答案是没有!那将除了青州之外的州郡贩售权交出去,又有什么利益损失?   “对!”刘彦满脸的杀气:“已经超过期限的,别再谈投降的事。全部灭掉!”   徐正这一次回来带了不少的战利品,他将货物托付出去第一时间来见刘彦汇报战况。   汉部针对属于塞娄纳阿部落阵营的清缴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月,一些心存侥幸的家伙没有在期限未过之前投降,不到黄河心不死地等来了汉部这个阵营的大军,这个时候才选择投降,不能被刘彦接受。 第108章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这不是一个以德服人的年代,讲的是强者恒强,弱者就该任由强者予求予夺。   汉部早就发布了檄文,规定投降的时间,将投降的代价都明明白白说清楚,肯付出那些代价可以得到和平,不肯就是敌人。   有聪明人就会存在愚蠢的家伙,甚至是聪明人都会心存侥幸,结果是等待征讨的大军逼境,才想要投降?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当然,那并不完全是刘彦霸道,是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就食令”发出,响应者众多。因为汉部需要供应聚居而来的人粮草,消耗量颇为庞大,若是不消灭一些家族进行补充,汉部又不是开善堂,再则召集而来的那些人肯定是要给些事做。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应付式都会派来人手,不派就该等着成为被开刀的对象。每年差不多是这个季节,也是朝廷命官检校郡内的时刻,等于是朝廷中枢鼓励地方官去进行杀戮。   其实最为重要的是,每个郡都太小了,一个郡容不下第二个强者,吞掉众多弱小的敌人,让那些乌合之众变得狂躁和自信,就该在郡守的驱使下,对着拥有足够实力威胁的势力杀去,何尝又不是朝廷中枢削弱地方的一种手段?   汉部也会向着有威胁的势力动手,但是事情在这里出现了一丝小小的意外……   “清扫了那些中小实力,接下来便是那支突然出现的大军。”纪昌一脸的纳闷模样:“塞娄纳阿离去,贺奎曼部落也离去,没想到会有部落越境过来长广郡。”   贺奎曼部落是一个人口仅次于塞娄纳阿部落的杂胡部落,原先是臣服于尔荣,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汉部灭掉尔荣的时候没有出兵。   这一次,贺奎曼部落更是直截了当在塞娄纳阿部落离去的后脚,跟着也迁移出长广郡。   根据刘彦的了解,哪怕是到了青黄不接季节,后赵境内的游牧部落都很少会跨郡活动。那是因为每个郡都有比较强的势力,哪怕最强大的势力不担任官职,可是当地基本就是属于他们“狩猎场”。   自己的“狩猎场”,怎么能够允许有外人进入呢?碰上了肯定是要激战。   刘彦等人所不知道的是,丘林次符无也是倒霉,选择进入长广郡纯粹就是被迫。   上一次大战,姚伊买作为“盟主”输得那个叫稀里糊涂,一些怒气肯定是要发泄出去。他本来是想要退却之后再聚集杂胡,但是从襄国那边传来了让他赶紧去为石斌效力的命令,只得是放弃亲自再找汉部麻烦。   姚伊买是谁?是襄平县公、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姚戈仲的儿子!看到那么一大串的爵、名、官、职之后,怕了没有?!   怕的人大把,所以姚伊买很轻易就又集结了四五千杂胡,让这些集结起来的杂胡配合丘林次符无,又命令丘林次符无率军进入长广郡。   “现在,他们在这里。”纪昌点了一下山川舆图,位置是平昌郡临近长广郡的地界。他阴沉着脸:“我们的斥候侦查,到来的敌军数量超过一万五,有超过三千的骑兵。”   长广郡周边的郡不多,就是高密郡、平昌郡、东莱郡、东牟郡、东莞郡。其中,高密郡和平昌郡的首府离长广郡比较近,余下的东莱郡、东牟郡、东莞郡首府都离长广郡比较远,后面这三个郡与长广郡的边界线上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城池。   事实上,现在每个郡也真就没有多少城池,乡野间的村落更是少到可怜,没有结寨自保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汉部现在并不知道新出现的敌军是由丘林次符无率领,仅仅是知道跨郡进入的敌军首领是匈奴人。   讲真,除非是自己亮出旗号,不然斥候哪有可能轻易知道敌军的主将是谁,能知道敌军大概的建制就算是很不错了。   “敌军一直是待在边境线,没有深入?”刘彦看着地图上关于敌军的标记:“郡内还有六股敌人没有清除……”   剩下的基本都是结寨自保的不服者,他们有派人寻求投降,并未被刘彦所应允。新出现了一支规模在一万五千人以上,不管有没有敌意都需要汉部警惕,纪昌的建议是提高那六个家族投降的代价,结果他们的投降,再来专心对付那支数量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汉部发出“就食令”,聚拢了两万的杂胡,连带本部合起来就是有接近两万六千的数量,但心里清楚除了极少数的本部……不,哪怕是本部都有不少乌合之众。这样的情况下与那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对上,情况并不乐观。   军队不是数量多就是强大,多少数量庞大的军队不是一触即溃?要是军队的数量大就是强,直接比士兵的数量定胜负好了。   在接下来,刘彦已经将兵力从散乱的状态重新集结起来,他自己也该前往坐镇。   比较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刘彦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聚拢部队,差不多就是在部队被聚拢起来的时候,丘林次符无带着大军后撤回到平昌郡,派出了丘林艾一连作为使者到了刘彦的军中。   “迫不得已率军过来,是因为姚伊买。”丘林艾一连很清楚地说明来意:“我们不想大动干戈。”   刘彦对丘林艾一连没有半点印象,倒是记得丘林次符无是上次一战的三大首领之一,另外一个叫如罗菊武的家伙被自己杀死。   “我们率军过来,已经完成了对姚伊买的交代。这次过来绝对没有敌意!”丘林艾一连看出了刘彦的迷惑,说道:“我们与你们交战,哪怕是赢了也会伤筋动骨,休论能不能赢。一个部落若是衰弱必然会被吞并,我们不想被吞并。这一次过来却是要与贵部化干戈为玉帛,进行公平的交易。”   话讲得太清楚了,刘彦却是要知道丘林一族在随后怎么和姚伊买交代。   “给面子,他是大人物的儿子,不给面子我们又不是他的属下。”丘林艾一连非常奇怪的看着刘彦,理所当然地说:“一切以部落的生存为重,难道不是吗?”   刘彦无比满意丘林艾一连给出的答案:“说吧,交易什么。”   丘林艾一连报出了带来的货物种类,大多是皮草和奴隶,少量的药材,然后说:“我们知道现在向贵部购买大量兵器不现实,那些货物交换两百战刀和一千矛头,余下皆换食盐?”   刘彦看向了纪昌。   纪昌思考了一下,对丘林艾一连说:“交易的前提是,你们交出一千由姚伊买召唤的杂胡给我们。他们也会被算作奴隶交易的一部分。”   丘林艾一连没有迟疑,非常痛快地答应:“那就这样!”   刘彦让交出一千人等于是秋林部落的“投名状”,丘林次符无答应就等于彻底与姚伊买翻脸。这次的会谈也才不会显得儿戏,丘林艾一连显然知道才会答应得那么利索。   接下来,刘彦没有亲自参与,是由纪昌、田朔和丘林艾一连商议了一下交易的细节,例如第一次交易多少,双方各自多少人,什么时间和地点。   谈妥了,丘林艾一连也就滚蛋了。   一开始觉得诡异,后面其实也能理解,部落的生存为首要,只有部落存在才有生存,是没有人会碍于什么玩意将自己的生存葬送。   “他们要去塞北了。”纪昌是等丘林艾一连走了才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答应襄平县公的子嗣后出尔反尔,甚至与将要拼杀的对象交易。”   刘彦将想要说的话咽回去。他本来是想说,丘林次符无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例如设置陷阱什么的,可是问出去明显就是不信任纪昌的判断,那该让这个首席谋士有多伤心? 第109章 阴魂不散   长广郡的战事停止下来,一切的军事动向都是以防备平昌郡方向的那支大军为首要。得到喘息之机的一些人,有在加固自己的城寨和坞堡,有展现更大的诚意想要消弭战争。   汉部对塞娄纳阿那边阵营的势力清除干净,接下来肯定是会找新的目标动手。如此一来,一些人就不得不为自己多想想了,他们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想不成为被攻击的目标?除了尽最大的诚意为汉部效劳这一条路,似乎还有为汉部寻找敌人这一条路?   “跨郡攻击?”刘彦目光盯着王泉:“攻击东牟郡?”   王泉归附汉部三个多月来表现并不活跃,中规中矩地满足汉部的要求,剩余的绝不过多冒头,与之极力在展现自己存在感的伏家、盖家、李家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   东牟郡是在长广郡的东北方向,辖境相当今山东蓬莱、栖霞、海阳以东地区,在司马皇室篡取天下之后置立,不过很快就又废置。刘渊建立汉国(前赵)之后重置东牟郡,石勒取代了匈奴刘氏建立后赵又恢复。   “君上,东牟全郡人烟稀少,郡守乃是杂胡,并非大族。”王泉小心翼翼地看着好像意动了的刘彦,又说:“小人家族中有商贾在东牟郡长期活动。上次商队返回,带了一些消息。”   王泉很是恭敬地将一些木犊献出,见刘彦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的内心不由开始紧张了起来。   木犊上面写的东西比较复杂,因为没有标点符号的关系,行句也是从上而下,读起来是从最右边开始读,读完看向左边的一排直竖文字,刘彦看得比较费劲。   看起来王家对东牟郡的了解真的不少,例如郡守的外貌和家族情况,局内有哪些比较强大的家族,甚至罗列了一些各个家族的矛盾和冲突。   刘彦没有将木犊看完,见到纪昌进来,对着王泉说:“你下去吧。”   王泉恭敬行礼,原地倒退了几步,到了门边才转身离去。   “参见君上!”纪昌揖礼,等待刘彦出声才重新立起腰杆。他奇怪地看着正在离去的王泉,心里好奇却也没有多问,直说来意:“最后一次交易的货物已经装车。大军也已经集结完毕。”   刘彦“嗯”了一声,请纪昌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木犊,说道:“王家给的情报。”   当初接纳归附李、伏、盖、王这四个家族是纪昌经手,大致了解四个家族的情况。   李、伏、盖三家算是比较传统的豪强,他们结寨自保,基本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模样。王家虽然也是结寨自保,可是他们不但自种自耕,还经营商业。   “想必……是那些家族的意思。”纪昌说的家族颇多:“我们早知道他们会有相应的担忧。”   说的是一旦属于塞娄纳阿部落那边的阵营清除干净,必然还会继续寻找对象攻伐。那无关刘彦是否愿意,集结起来不能无所事事。   “东牟郡……”刘彦很意动:“派出人手探查东牟郡,看看王家给的情报是否属实。”   纪昌先应“诺!”,后面说道:“君上,属下按照君上吩咐,已经说服大多数的家族,他们之中只有少数坚持派来嫡系子弟,大多数是选择派来旁支。”   汉部需要加强对长广郡的控制力度,让郡内的那些家族派人前来听候差遣必然会做。这些过来的人会组成一支卫队,性质类似于铁木真的怯薛军。   刘彦已经大致看过文书,会有将近两百来自各个家族的子弟。有些家族派来的人多,最少只有一人,胡汉皆有。   “他们大多拥有不俗的马术。”纪昌含笑道:“君上手中会多出一支具装骑兵。”   刘彦现在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胡也罢,晋也吧,能用得上的基本都要用,就像西汉时期的刘彻愿意接纳整个东瓯王国内迁成为大汉帝国的一份子,后面又不断接纳匈奴降兵和杂胡为己所用。   创业之初啊,不能将自己的路给断绝了!刘彦要是想搞汉人至上啥的,先建立一个国家,使得这个国家成为一个帝国,再进行吧。   汉部与丘林部落的第三次交易已经完成,双方都极力想要友好交易之下,中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今天是双方的第四次交易,也是最后一次交易,没人会因为前面交易的顺利就放松警惕,刘彦就亲自率军到了距离交易地点的五里外,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得讲一句天大的实话,这是一个不讲信誉的年代,谦谦君子会被认为脑子有问题,要是能够占便宜,不管是刘彦或是丘林次符无,他们绝对会动手。可能是丘林次符无动手会最肆无忌惮,反正他们是游动的部落,抢了就跑的话,刘彦难道还真的追击?   或许是因为双手都抱着同样的心思,结果是发现对方都有预备下大军,投鼠忌器之下,交易到了完全交割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一些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事情。   也对,偷袭和明晃晃直接来有着绝大区别,偷袭是以小代价取得大收获,一旦都有准备就等于是对攻,他们老老实实地交易就是不想有什么损失,真要能够接受损失就不会存在什么交易。   丘林次符无率军离去,他像是要故意卖个人情,命部落里的晋人文士写了封信,向刘彦透露姚伊买绝对会再报复的信息。   对于姚伊买会找机会报复,刘彦早就心里有素,从没有认为与姚家有了交易就真的是达成了和解。   有了矛盾,只有实力相若,谁也奈何不了谁,才会出现和平,不然都叫暂时的平静。   或许姚戈仲没有将汉部放在眼中,如大象看待蝼蚁一般,认为随随便便可以踩死,反而是不着急。姚伊买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他可不是什么大象,一切来得太容易也就不存在什么长远目光,有仇报仇才符合心性。   有一个襄平县公、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的子嗣……不,是两个,除了姚伊买之外还有姚靖,对汉部心怀恶意,刘彦怎么都会感到头疼。   “至少今年和明年,他们只能搞小动作,不是吗?”刘彦说的是姚伊买和姚靖去了石斌军中。   “君上,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纪昌讲了一些事情,后面才说:“就怕两人向石斌进言,让石斌下达什么命令给汉部。”   是给汉部,不是给刘彦。这里的区别非常大,刘彦是郡守,除非是得到石虎的许可,不然石斌没有那个权力去命令一名郡守服从。对部族下令却不存在什么“手续”上的问题,那是属于石碣王子的特权。   刘彦对后赵这个政权到底是个什么样基本是认知比较模糊,详细问了一下纪昌,越问脸色越不好。   后赵这个胡人的政权真的是太复杂也太乱了,不止是行政体系,连带各种关系也是乱七八糟,好像是身份到了一定的程度,都能够对地方上的家族、部落、等等什么的发出命令。   “并非是一定要听从,可……”纪昌早就习惯,他满是忌惮地说:“可一旦拒绝也就等于敌人。”   理解,刘彦实在是太理解了。他不是在向长广郡的那些家族下令吗?听话的自然没有事情,不听话肯定就是要打击。他都能这么干,推而广之,可以想象整个后赵是个什么模样! 第110章 作鸟散兽   投靠与姚戈仲同级别的大人物?且不谈汉部能够投靠谁,该谈的是汉部有什么价值,可以在找到靠山后,靠山愿意为了汉部与姚戈仲死磕。   花更大的代价交好姚家,只要清楚现在是什么时代背景,就会明白刘彦除非愿意被姚家任意鱼肉,否则根本就不可能真正地解决。   杀死姚伊买和姚靖?那是将矛盾结得更大。   另外,别提什么将杀死姚伊买和姚靖杀掉,做得天衣无缝那种蠢话。只要刘彦和汉部依然是蝼蚁,姚戈仲想要找麻烦不需要任何的证据,咬死发生的什么事情与刘彦有关,刘彦能上哪说理?   “只有我们变得强大!”纪昌太明白现在是什么岁月了:“君上,整合郡内力量,却是要加速了!”   没有错,一切都是虚幻,以目前的情况来讲,大概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实。   汉部有强大的迹象,统合了长广郡,与那些大人物所掌握的实力依然无法相比,但至少拥有谁想来攻,可以崩掉门牙的能力。   刘彦却是还笑得出来:“稳妥地做事,不用慌张。”   又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地方?要是面对一个姚家的小辈都这样,那刘彦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纪昌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脸上表情变好了一些。他在想:“姚戈仲在西北势力那么大,早被石虎所忌惮,该是不会随意将手伸到青州?”   在后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势力背景,过界是一件徒惹非议的事情,可能还会遭到一些人的反击。   原先跨郡而来的丘林部落在侦骑的尾随下,从平昌郡进入高密郡,似乎是会合了留在高密郡的部落牧民,驱赶着众多的牛、马、羊向北而去。汉部的侦骑是跟到了青州与冀州的边界线才回来,他们向刘彦禀告了一路的见闻。   偌大部落迁徙,特别是在青黄不接的季节迁徙,可想而知是要遭遇什么情况。丘林次符无先后遭遇到了几次攻击,可是那些攻击他们的势力很快就倒霉,会有同样身为匈奴人的部落出现,与丘林次符无合力将攻击他们的部落灭掉。   从长广郡到乐陵郡,丘林次符无会合的部落有九个,从原先大约两万人直接膨胀到了十七万。他们进入冀州之后继续北上,表现出来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   “他们要去塞北,去参与匈奴对代国的战争。”拓跋秀脸上有一些忧虑:“匈奴虽然还号称五部,可……并未有五部了。匈奴的本部大多衰弱,是一些铁弗部族崛起。那十七万人撤出(后)赵境,该是收到了萨满的召唤。”   胡人的萨满司职比较多,最为重要的是主持祭祀的那批萨满,他们算是每个族群的核心。   一个族群的首领,可能无法号令整个族群,偏偏萨满的话却有非常多的人会买账。同样拥有威望,首领和萨满说出去的话,肯定是萨满的话最管用。   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匈奴彻底衰败,匈奴人开始烂泥扶不上墙,倒是能够在铁弗的率领下强势崛起。现在有一个刘虎,他是南匈奴单于的后裔,南匈奴大多数时间与强汉通婚,有着强汉刘皇室的血统,这个也是刘渊有脸自称继承强汉的理由。以后还有一个匈奴与鲜卑混血的刘勃勃……不知道刘勃勃是谁?那赫连勃勃呢?   好像……刘彦也是铁弗吧?只不过是鲜卑的铁弗。   可能话比较难听,但绝对是真实的事情。西晋崩溃之后,只要是位处长江以北,想要发展起来必定需要有胡人的背景,可以像是冉闵那般作为胡人的义子,要么是像刘虎那般成为胡人的铁弗(女婿),否则绝无发展起来的可能性。   真不是危言耸听,刘彦就收到了一些儿消息,有人正在四处打探他的信息。他用膝盖骨都知道打听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哪个族群,只要能够找到他是晋人的证据,到时候还真的有可能会发生众胡围攻的事件。   众胡围攻发生过,并且不是多么久远之前。正是这样,看看那些明明有强大实力的晋人大族,他们只敢躲避在城寨和坞堡,哪怕是出来都是效力于胡人,就该明白晋人没有某层皮真的很难在中原发展。   刘彦清楚的记得一件事情,后赵内乱之后冉闵崛起,随后就是鲜卑呼啸南下。到了更加后面,鲜卑也该衰弱一段时期,一些鲜卑铁弗却是混得风生水起。这也是刘彦一再犹豫后,接受纪昌联姻拓拔鲜卑的真正原因。   说白了,想要有所成就,哪怕是刘彦有金手指,有一些掩护还是免不了的。   时节到了秋季收割时分,汉部在长广郡依然还有两个没有清除掉的目标,可是到了这个点,压根就不是刘彦不想解散军队就能办到。   一些懂点规矩的会由族长或是首领亲自来拜会刘彦后才告辞,另外一些蛮子要么是派人来说一下,或是干脆连告辞都没有,竟是领着人直接跑了。   将近三个月的征战,前前后后增增减减,到最后剩下的是不足一万七千人?   在所有人都没有在意的情况下,汉部有进行过统计,消灭的敌人该是四千左右,俘虏的敌人有七千六百;听从汉部指挥的乌合之众,最鼎盛时期有两万三千,中途跑掉了大概两千多,战损了五千左右。那么后面还真的就是只剩下不到一万七千!   上一刻还是大军啊,下一刻竟然作鸟散兽?要不是有一大片狼藉的营地,谁能相信这里曾经是一个人数超过两万的大军营?   部队转眼离散让刘彦不断苦笑,最后骂道:“真是他妈的!一点最基础的纪律都没有,难怪胡人难有百年国运。”   “除了那些被点名留下来的人,另有三千三百人自愿归附汉部。”徐正看去颇为兴奋,他说:“自愿留下来的人中,不少是骑乘好手。”   大概、应该、也许……那些留下的人中,不少该是徐正这段时期不断的努力吧?他可是渴望能有一支骑兵很久了。   汉部需要骑兵,那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并不是说别的,只要看看屡次作战的记录就晓得了。   三个月来,汉部进行野战有十三次,十三次全胜,但是只有一次是独立自主完成了全歼。其余的十二次,到后面都需要召集来的乌合之众那些马队的配合才围歼。   步兵打胜仗,想要完成全歼除非是事先安排部队埋伏在敌军的溃败路途,要不哪怕双方都是步兵,想全歼也不存在可能性。   历史上的全歼,没有一次是真正杀死所有敌人。所谓的全歼,只是让敌军失去建制,难以再会整、再战,既消灭部队建制,不是将所有敌人杀光。   要是步兵对上了全部是骑兵的敌军,胜只可能是小胜,不会有多少的斩获,败了恐怕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战马、粮秣、兵器……我们全部不缺!”刘彦几乎是用着蛊惑的语气对徐正说:“需要什么,提供什么!我要看到的是,明年的今天,我们有一支数量不低于两千的骑兵!”   徐正瞬间感到了满满的压力,他求助似得看向了纪昌。   纪昌看到了徐正的视线,下一秒是将头给别开。   徐正脸上表情一僵,赶紧向魏骏驰和李洪看去,却见两人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刘彦是有信心汉部能够训练出骑兵,他们不缺战马和相应物资,再有冉闵那边雇佣的三十来人,怎么可能会弄不出一支骑兵?差别就是,这支骑兵到底是样子货,或是能够在战场创出威名。   没有人比刘彦更渴望有一支精锐的骑兵了。他为了能够有这么一支精锐骑兵,甚至都答应了一件事情,由拓跋秀委托在塞北的部落管事,大肆购买拓拔鲜卑和慕容鲜卑抓捕的战俘。   就是,陆路或者海陆没有通畅之前,刘彦别想获得那些战俘…… 第111章 代国来人   古时候生活节奏一般很慢,那是受限于交通,亦是受限于生产力。大事件以及政局上面,以传播的速度为准,极为可能是几百里外发生了某些什么事情,需要到一两年……乃至于是更久,才会传播过来。也许……不注意打听也就永远不知道!   这是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代,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刘彦对生活的慢节奏深有体会。   为什么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蜡烛是有,不过是蜜蜡,非等闲人可以用得起。油灯?油也不便宜,再则是容易引起火灾,没人会乱点。夜晚没有照明,除了想一想事情,异性之间做些爱做的事,没有光线还能做什么。   刘彦喜欢登高有着别人难以理解的理由,不是爱吹风冷,毛病的人才喜欢吹冷风。是他希望能够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不止是眼界,还有内心的远见。他不太清楚五胡乱华时期的历史大事件,无法像一些“同行”那样拥有知晓各大历史事件的优势。只能尽可能地根据局势来进行布局。   研究和发展海船势在必行,刘彦知道自己不是晋人,是汉人。他一点晋人的模样都没有,无论是从气质还是思想,但他不是匈奴人。   在这个年头,不是匈奴人就不是汉人,等待所有匈奴人都不认可刘彦是匈奴人的时候,他就该遭受围攻了。   恰是有这种担忧,刘彦真的比较怀疑在陆地上发展有没有用,一旦诸胡围攻的事情真的发生,再多再好的发展必定也是毁于战火。   此时此刻,刘彦再一次地登高望远,借着月色看到的是夜幕中一座座的村庄,自然也有那些勤劳的部族民众开垦出来的农田。   汉部是夏季才到河东区这边,春耕早就过了,但是安置下来,进行了分村,连刘彦都无法制止晋人对于在田地里劳作的狂热。   明明田朔是给各个村落安排了很多活,可那些晋人哪怕是干安排的活累得半死,都会在将需要干的活干完后,像是勤劳的老牛那般扑向村落的田地,一遍又一遍地清理杂草与石子。   刘彦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夜晚,他路过一处村庄,发现有人摸黑在田地里劳作,他好奇问了一下,被问的人老实巴交地讲“为了来年春耕呀”。他听到回答,内心的感触现在都还记得,那是一种酸楚,更是彻底明白晋人……或者说农耕民族对耕作的渴望。   一阵脚步踩在木梯上的声音,刘彦转身对着楼梯口,上来的人是纪昌和拓跋秀。   “君上!”   “夫君。”   刘彦只是“嗯”了一声重新看向了远处,那里的山在月光中显得无比朦胧,山的那一头该是大海。   要是没有什么事,纪昌现在应该是待在办公场所,顶着油灯那暗淡的光线审阅公文,或是干一些对军队未来规划的事情。   拓跋秀倒是会经常来这里,她清楚刘彦每天不到亥时(21点-22:59分)之后不会睡,会来找刘彦聊聊,或是两人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远处。她会看北方,刘彦大多数时候是在乱看。   “君上,有快骑连夜赶回。”纪昌恭敬地将手里的木盒子递出:“因为没有特别标记,小人事先看了一下,是关于塞北的事情。”   刘彦还在奇怪怎么是拓跋秀和纪昌一块过来,看完木盒里面的白绢内容,立刻了然。   塞北的匈奴萨满在大肆召唤各处的匈奴人,这件事情刘彦早就知道了,他所不知道的是后赵朝廷允许各处匈奴返回塞北,严令各州郡不得阻拦。   “我们这边没有收到类似的命令?”刘彦既是迷惑,又是有些感觉不对:“查,看只有我们这边没有收到,或是非边郡都没有收到。”   纪昌很明显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要不然也不会满脸的严肃。   必须要查,若是只有他们这边没有收到命令,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被孤立?这样一来什么建设都别搞了,赶紧收拾家当乘船出海才是正理。   “那些鲜卑骑士,目前是在哪?”刘彦问的是来自代国的骑士,数量本来是有近一百,到了长广郡却是只剩下不到五十。   “在李匡那边?”拓跋秀显然是有些急,她说:“我需要用最快的时间见到他们。”   李匡那边?那就是在距离高密郡最近的位置。   “急什么。”刘彦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是与匈奴萨满在大肆召回匈奴部落有关。他问:“你没有看过……”,后面的话没讲。   “他不给奴奴看!”拓跋秀有些气愤地指着纪昌,又说:“要不是奴奴碰巧心里好奇多问,不是逼急了他甚至不会说是代国有人过来!”   刘彦看了一眼纪昌,没有责怪也没有赞赏,倒是后面安慰了拓跋秀几句,开始问正事:“匈奴……刘虎所部很得匈奴人心?”   “回君上,刘虎确实很得人心。”纪昌将自己所知的介绍了一下,大致介绍了一下匈奴的现状,最后说道:“最有可能在塞北恢复匈奴荣光的人,只有刘虎。”   听了那些话,刘彦内心里的感觉比较奇妙,匈奴该是衰败到了何等的程度,竟然是将恢复辉煌的希望放在一个汉人身份的女婿身上?   必须说明的是,刘彦果然不了解五胡乱华这一段时期的历史,一直以为刘虎是汉人的身份,实际上刘虎是地地道道南匈奴单于后裔,身上虽说是有汉人的血统(匈奴单于很多代与汉人女子成婚),但……匈奴要不是母系社会的话,刘虎真不是汉人啊!   翌日,来自代国的鲜卑骑士过来了。他们是先见了拓跋秀,才见到了刘彦。   “铁弗!”长相粗狂,脑袋上留了个金钱鼠发型的鲜卑壮汉做了个扶胸的礼节,说道:“我们需要兵器,大量的兵器!”   刘彦含笑看着鲜卑壮汉,点了一下头,嘴中却是说:“秀的部众。”   “铁弗,他们……需要上战场。”破多罗埃力满脸的羞愧:“请放心,只要支撑过这一场难关,公主的嫁妆不会少。”   “那么……就是说,你们要兵器,不会支付什么?”刘彦脸上没有嘲弄,有的就是一副纳闷无语的表情。   原本挺直了腰杆的破多罗埃力背驼了下去,咽了一下口水,用着充满保证的语气:“会支付的,加倍支付。”意思就是,现在付不起账。   刘彦看了一眼在一旁多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拓跋秀。他其实对拓跋什翼犍将会获得最终胜利深信不疑,毕竟代国可是一直存在下去,要到前秦苻坚发兵攻打才被灭,那么就不会被刘虎所灭。拓跋秀没有胡乱开口让他非常满意,一些话是做而不是用嘴说,拓跋秀必须认清楚自己先是刘彦的女人,才是拓拔鲜卑的公主。   “这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代国国主的承诺?”刘彦目视破多罗埃力:“话,不能乱讲,知道吗?”   破多罗埃力本来就在奇怪这个名不经传的铁弗鲜卑话怎么会说得那么好,也在迟疑刘彦传闻中匈奴人的身份,但代国现在真的相当缺乏兵器,本就是试一试,等待刘彦拒绝,他会付出一些代价,然后就该将拓跋秀接回去。   令破多罗埃力没想到的是,刘彦竟然有松口的迹象?这可着实让破多罗埃力有些意外。   “只要你们有办法,第一批可以先运回一千战刀、三千枪头、五万箭镞。”刘彦看去无比的大方,甚至还对拓跋秀爽朗地笑了笑。他重新看向破多罗埃力的时候,这个鲜卑壮汉已经完全傻了,不由问:“没办法运回去?”   这一刻,破多罗埃力只有狂咽口水的份了,他是来接拓跋秀回去和慕容鲜卑联姻来着…… 第112章 谋取东牟郡?   拓拔鲜卑与慕容鲜卑同脉相连,其实众多的鲜卑部落都是一脉,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因为相通的血脉而有过什么血溶于水,经常会互相争战。   例如,上一次拓拔鲜卑和慕容鲜卑合起来坑了宇文鲜卑一次,又比如慕容鲜卑联合后赵坑了拓拔鲜卑,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鲜卑一族正在崛起,各个鲜卑大部族接纳了不少晋人大儒,慕容鲜卑接纳了封奕、朱彤等等一些,拓拔鲜卑接纳了燕凤与许谦等等。因为有晋人大儒加入,他们开始会在需要的时候,讲团结友爱和互助了,不过大多数时候依然显得野蛮。   今次,塞北匈奴要与代国大战,拓拔鲜卑向慕容鲜卑求助,得到的回复是慕容鲜卑帮助可以代国,但拓拔鲜卑除了需要付出一些国土和资源上的代价,还需要出一名公主联姻。   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与一帮臣子商议了一下,既然是需要获得慕容鲜卑的帮助,代国最好表现得有诚意一些,那么由哪个公主去慕容鲜卑那里联姻就显得有讲究。   拓跋一族的女性不少,成年的有六个,拓跋什翼犍一阵审视下来,似乎拓跋秀、拓跋秋叶、拓拔斤可就不错,其中拓跋秀要不是身不在代国该是最合适,毕竟其余三个公主的部众和财产与拓跋秀相比着实差了一些。   “唔?!”刘彦刚才还在奇怪破多罗埃力为什么请求单独交谈,听了一些话彻底皱眉:“让我另外挑选?”   挑选什么?就是挑选另外一个拓跋一族的成年女性。这么一件事情,那样一谈之后就像是在做买卖,可见胡人之中的女性地位高不到哪去。   破多罗在鲜卑是一个大姓,要不破多罗埃力也不会身负重任来到长广郡。他依然是那副羞愧的表情:“是的,铁弗。”   刘彦想破口大骂,既然连联姻对象都没有订好,铁弗竟然喊得那么开心!   “只能是秀。”刘彦不是看样貌,也不是信不过代国,简单的就是拓跋秀在汉部这边,选择其他人必然会有更多的横生枝节。他盯着破多罗埃力,严肃说:“你刚才说了,慕容鲜卑没有指定是谁!”   破多罗埃力一个粗蛮的勇士,确实不适合作为什么谈判的负责人。他被刘彦几句话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坑坑巴巴地说了句:“我会将铁弗的话转给国主,只是秀公主需要跟我们回去。”   “不不不,秀只能留在这里。”刘彦算是看出拓跋什翼犍派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说道:“没有联姻之前,她依然是我的战利品。天神作证,哪怕是国主也不能随意剥夺臣僚的战利品,何况我并不是代国人!”   破多罗埃力狼狈地走了。   刘彦并没有将两人的谈话全部告诉拓跋秀,只说了一些能说的,比如拓跋秀的部众会被派上战场。   “肯定是非常危险,我没有在的情况下,按理兄长不能指挥我的部众。”拓跋秀换上了一脸的哀求:“夫君,你会帮代国的,对不对?”   帮不一定,但刘彦懂得什么叫合理投资。他告诉拓跋秀,合理的情况下,汉部是会帮代国,前提却是代国能将物资自己运回去。   代国这一次会获得胜利,刘彦给予支持会有回报,人情交际,乃至于是先前已经谈了一半的战俘购买。他需要在这一次代国胜利的盛宴中分一杯羹,利用任何可能的机会使得汉部壮大。   后赵会同意代国向境内的一些人购买物资,就如同愿意让匈奴人北上参战。毕竟,匈奴和代国拼个两败俱伤才符合后赵的利益,时间会证明这一点。   然而,刘彦也没有想多么的高调。再一次见面谈不拢之后,他像是驱赶一样地让破多罗埃力离去,让代国下一次最好派能直接做主的人过来。   破多罗埃力用语言难以讲通道理,像是一个真正的鲜卑人那样使用了武力,结果是被刘彦轻易掀翻一顿胖揍,那样破多罗埃力才算是清醒过来。   经过这么一个小事件,接下来就没有太特别的事情,秋收季节到来,汉部梳理了一遍长广郡之后总算是发展走上了正轨。   “君上的意思是,后面还有波折?”田朔一脸的懵,艰难地说:“不是……已经成为郡守了吗?”   看看刘彦的郡守位置是怎么得来就知道了,后赵的官也就那个样子,特别是地方官。若是认为成了郡守就算是高枕无忧,那才是绝对的开玩笑。   另外,长广郡内可是还有三个实力不俗的家族,李家、王家、蒲家人口都是接近三万,李家和王家有攻守同盟,蒲家有坚城,汉部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是应该加强海岛的建设,陆地上反而可以放缓。”纪昌给出了自己认为合适的建议,又说:“石斌在集结大军,随时可能会向我们提出要求。”他后面的话没说,深知刘彦绝无可能任人予夺予求。   刘彦在考虑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既然低调不下去,是不是该适当地进行扩张?是在没有解决李、王、蒲三家的情况下,向长广郡之外的地方扩张。   王家给出了东牟郡相对详尽的情报,证明长广郡有一帮人希望汉部可以向东牟郡扩张。且不论那帮人是担忧汉部不向外扩张会在郡内继续清理,或是他们想看刘彦的气魄,有了姚家那边的不确定因素,再有刘彦在朝中没有太强力的人物可以帮忙说话,事情真的是到了颇为复杂的地步。   “唤来王泉,问清楚是哪些人,他不敢进行隐瞒。”纪昌又说:“那些人期望向东牟郡扩张,君上可以满足他们,只是他们需要出力!”   后面纪昌又说了不少,那也是整合郡内力量的一种方式,满足一些人合理的要求,使得那些人与汉部进行利益捆绑,任何势力的崛起之初都有这么一个过程。   如纪昌所讲,王泉根本就不敢稍有隐瞒,但事情的复杂性明显不简单,长广郡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家族都希望汉部可以继续扩张,其中就有李、王、蒲三家!   “他们担忧我们将暴力付之在郡内。”纪昌笑呵呵地说:“既然他们选择出人出力出物资,君上且满足便是。”   刘彦稍微迟疑了一下,点头:“那先生便安排吧。”   当然不是说打就打,必要的情报收集,再有是张石需要在襄国那边活动一下,然后就是寻找向东牟郡出兵的借口。   这年头已经没有多少人讲什么“出师有名”了,强者对弱者就是直接开干,谁还找什么理由。   “我们需要理由,最好是用这一次的机会,让长广郡境内的那些家族知晓一点,我们在保护他们!”刘彦连理由都找好了:“东牟郡攻击了长广郡的人,我们为‘自己人’主持正义。”   不是什么形式主义,这么干是没有可能让长广郡的所有人感恩戴德,可是会吸引一些人心向汉部。   汉部想要的是一个安稳和听话的长广郡,如非必要根本不会逮住谁就是一阵付之武力。这一点不但是刘彦,一些有智慧的人也是同意,他们一致认为武力必须要有,但有些时候武力不是一切,适当的共存非常有必要。   “李家与王家……”纪昌说得可不是已经归附并派来人听命的李明之和王泉这两家,他说:“他们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但是蒲家那边?”   “蒲家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谈。征战东牟郡不能影响既定的发展。”刘彦还对两年后出征高句丽念念不忘:“特别是海船建造上面!” 第113章 时光荏苒   两年后?刘彦打探得无比清楚,现在慕容鲜卑建立的前燕还没有大肆攻打高句丽,那也就是说他可以在前燕攻打高句丽的时候狠狠地分上一杯羹!   两年后是什么时候?刘彦并不清楚,毕竟他又不是专业的历史学家,哪里又会清楚啊!   再有两年是:公元342年,壬寅年(虎年);成汉汉兴五年;东晋咸康八年;前凉建兴三十年;后赵建武八年;代国建国五年。   那个时候,刘彦必须要对慕容鲜卑攻打高句丽掺和一脚,那是他在后赵内乱之前,完成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的唯一机会。失去了这个机会,等待后赵大乱,汉部就要面临无休止的战乱。   后赵大乱期间,比汉部实力强大的有太多太多,另有冉天王会开启大杀器,稍有不慎就是人亡族灭的下场,容不得刘彦心里不产生急迫感。   时间就是在一瞬一瞬的眨眼间流逝,秋收之后的汉部比较配合地押解应该上缴的赋税前去广固城。   押解粮食的田朔回来之后很是吹嘘了一番,是见到了青州各郡的一些高层人物,认为见识到了大场面。   “不见不知晓,前去广固城的人之中,主事的晋人占了六成。”田朔说出了一个实情:“六成之中,属于东莱书院那边出身的人又占了至少一半!”   刘彦现在对那个什么东莱书院的感官早就变成了负面。固然是东莱书院对他的态度上,更多的是怀疑接受这么一个书院的效力是好处多一些,或是危害多一些。   东莱书院的那些人,他们会互通消息,等于是接纳东莱书院的人就等于会暴露很多秘密。谁又清楚汉部在某天会不会碰上有敌军来攻,结果是汉部的兵力、布防情况等等早被对方知晓?   因为心存顾虑,也是一种心气使然,刘彦并不打算再去寻求东莱书院的效力,他不能为了一些可能的便利,让整个汉部处于可能爆发的危险之中。   关于广固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汉部有条不絮地按照定下的计划在运行,有内部的整军,有各家族派来人手,自然更有汉部牵头长广郡的那些大家族准备对东牟郡的攻略。   “出多少力气,得到多少回报。”吕泰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长久以来便是如此,但他此刻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我们所采取的方式得到各家的认可。”   人口超过三万的李家与王家,两家各自出了两千人,担负一定的粮秣,他们的武装会保持一定的自主性,但总体来讲还是听从汉部的指挥。   要不是情况特殊,没人会接受自己治下存在这种特殊的家族存在,但刘彦知道这已经非常好,以往的那些郡守压根就无法做到这一步,他能让李家和王家合作还是因为对待晋人看重的份上。   蒲家那边出了一千人,只是没有准备辎重或是粮秣。一开始他们是要求待遇与李家、王家无二般,李纯与王校没有什么意见,但刘彦这里蒲家通不过。   开的什么玩笑!?对于刘彦来讲,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回报才是真理,汉部都参与到这个游戏规则,蒲家想要破坏规则,谁给他们这样的底气!   蒲家在刘彦反对后还强硬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等待纪昌带着他们去看一下那些造出来的攻城器械,再去看看正在操练的部队(当时是部族武装)。最后蒲家愉快地表示,决定还是按照规则来。   非青黄不接的时节中,按照后赵朝廷的规定,刘彦无法行使郡守的权力,既是向治理下的各个家族下达聚拢兵力的命令(就食令),攻打东牟郡的事情也绝无可能大事宣扬,一切只能是偷偷摸摸的来。   多方有了共同的目标,于一些不明真相的家族看来就有些心惊肉跳了,他们只看到强大的家族在非必要的时候都听从刘彦的命令,心虚之下哪敢给汉部找什么不痛快。   因为是多方合作,肯定是需要时间来进行磨合,培养互相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感,又是将入侵东牟郡的事宜一再推敲和完善,今年肯定是别想有什么实际的入侵行动。   “地方之上有能人啊!”刘彦说的是李纯和王校那两个大族:“听闻,两家还只是旁支?”   没人能够给出精确的答案,只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能够成为大族一定是在三国混战时期家里有出过大官,要么就是到了魏晋时期乃是累世官宦家族。   刘彦还知道现在不是那么被接受的现实道理,每一个家族都是以实力来确定到底谁才是主家,谁能生存到最后谁才有资格称主家。那是中原战乱持续了很久之后,那些家族为了传承的延续,自行认可的规则。   看看那些来到汉部的家族子弟,地方豪强和大族真真是不缺良才,看得刘彦有种要流口水的感觉,恨不能拥有……别想歪,就是想让他们为自己效力。   信任和依赖感就是一步步建立起来,刘彦难以使用武力去拼掉李纯一家和王校一家,只能是先采取合作的方式,甚至是蒲家也是这般情况。   “会有隐患,但……就看君上的肚量。”纪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他又说:“光武帝便是依靠世家的力量获取天下。”   刘彦含笑点头。不过,他才没有想过要依靠世家,该是世家依靠他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时光荏苒,雪花伴随着冬季来临。   寒冬季节之下,大部分的事务开始进入了停顿期,唯有汉部的军队在李洪、魏骏驰、丁毅等人的坚持下继续训练。   “刘郡守的粮秣能跟上,操练怎能停顿呢?”魏骏驰看着是一个刚毅的男子,伙食跟上去之后变得更加强壮。他说:“修成侯麾下缺衣少粮,尚且努力不懈操练精兵,刘郡守不应该自误!”   话不好听,但刘彦听进去了。   冉闵那边的情况确实要恶劣于刘彦这边,可就是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只要有机会冉闵从没有放弃对军队的操练。   自然了,因为营养跟不上再操练,冉闵那边的非战斗损员的情况比较严重,可只要是坚持下来的人,无一不是精兵悍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打出那么辉煌的战绩吧?   汉部这边的营养能够跟得上,可以无视炎热或是寒冷,艰苦环境下训练出来的将士不但体格优越,甚至是在精神上亦会显得更加有坚韧。   此时此刻,李坛与众多的袍泽,他们不区分官和衔,全部都是赤坦上身,肩上扛着粗大圆木,喊着整齐的号子声列队奔跑。   “淘汰掉了三百余人。”魏骏驰一脸的严肃:“留下的不会超过五百,但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汉!”   刘彦自己有不少训练体能的方法,现在魏骏驰搞的那些就是结合刘彦给出的练兵方法整理出来。   训练过程中有死人,那是训练力度过高,身体机能负荷还是什么,未能使用有效救治手段,没能救得回来。对于这点刘彦难以表现出仁慈的一面,其余的人,甚至是包括在被训练的人,他们却是没有太多的非议。   加强了训练的那些人,伙食质量和数量是普通将士的三倍。现在这个年头讲的就是吃什么样的饭,那就卖什么样的命,受不了就舍弃那些待遇退出,否则就别叽叽歪歪什么玩意。   “放下圆木,就近寻找对手拼斗!”   一阵木头被丢在地上的响声,随后就是近千从嘴巴里吼出来的喊声,好好的训练场刹那间成了斗殴场地…… 第114章 不可为独夫   冉闵是谁?他麾下的军队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要是了解实情的人,得知之后绝对会咂舌!   冉闵虽然有“义子”的身份,但实际上就没有多少胡人真正的待见他,以至于虽然官职和军方职衔都不低,可一直都是比较边缘的人物。   为了表现自己的才能,冉闵屡次在后赵有战事的时候皆是极力请战,次次又竭尽所能地做到最好,名声才算是慢慢传播起来。   可是,冉闵尽管有了善战和英勇的名声,但爵位、官职、军衔一直被压制,甚至麾下的部队数量也一直被控制在一个量。(官职为文官,军衔为将军称号)   不过,冉闵的努力不是没有得到回报,越来越多的晋人家族选择与之接触,越来越多的家族选择投靠,他在后赵朝廷受到打压和边缘化,却是在晋人的众多家族那里寻找到了助力和心灵上的藉慰。   刘彦已经从魏骏驰、李洪等人的嘴中得知冉闵的状况,非出战时期的冉闵麾下根本就没有配上足够的军械,特别是箭矢这种物品更是被严格限制在一定数量之下。除了军械,后赵根本没有提供粮秣,等于是冉闵需要自己想办法。   “我等虽然支持修成侯,可是谁的家族不是一大帮人要养?”魏骏驰脸上的表情十分平淡:“因此,袍泽们经常缺衣少粮,却从未放弃。”   刘彦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地?难道主动提出要资助冉闵?汉部已经对冉闵足够的慷慨,兵器和食盐尽力提供,价格上要优惠于其他人,不能再帮更多了。   李洪和丁毅在负责亲自操练汉部的士兵,能够看得出他们比较尽心尽力。操练的方式刘彦自己观察了一下,根本就是奔着具装步兵和具装骑兵的方法去的!   对,没有错,他们是按照自己的标准……不!甚至是因为营养和器械跟得上的原因,他们是用着比冉闵亲自练兵还要高的标准,狠狠地在操练属于刘彦的那些士兵。   七千啊,足足七千的数量,结果呢?按照魏骏驰他们的标准,竟然训练下来竟是说连五百个合格的人都可能达不到!   稍微想一想,似乎也没有太过分的地方?又要能当重步兵,还得上马能当具装骑兵,脱掉了甲胄还得是最为优秀的普通士兵。按照现代的话来讲,那往全能方向发展的特种兵了呗?   刘彦也知道了,冉闵是从接近三十万人中挑出了不到八千的人,似乎标准还没有汉部这边高?他理解魏骏驰等人在标准上的加高,毕竟冉闵那边的环境是一回事,汉部这边方方面面的条件可是好太多,标准自然是要更高。从这里来讲,魏骏驰等人能够称得上真正的武人。   有了冷兵器训练精兵的行家,刘彦在后续已经做好安排,徐正等人从汉部的青壮中挑人,身高和体格合适就拉过来训练,那就不止是现役的七千人会进行甄选,等于是扩大到汉部的近六万人。   同时,刘彦对长广郡也会发出征召令,让地方上的家族挑选人过来,大概也是能够训练出一批。   “按照他们的训练标准,真正的精兵会有一千,次一等的精锐该是能有三千左右。”刘彦非常非常的兴奋,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这种好事,那可是武掉天王的练兵手法!他看向了汉部的那些将校:“你们……能偷师多少,别客气。”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都不太好意思,毕竟传承怎么能随随便便学?可是效忠对象开口了,可以从偷偷摸摸变成了任务,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冒着冰天雪地操练,到了春暖花开,然后是炎炎夏日,来人又被淘汰,冉闵的那些部曲当然发现汉部可谓是“举族动员”,但他们没有任何意见,反倒是有些乐在其中的快乐。   说到底,训练一批和训练多少批都是训练,有报酬能拿,私下自己的家族也有额外的好处,还能一直有人可以虐,简直就是美得很!   又是一年的夏季末尾,去年商议好的事情,今年却是该趁着新一轮的“就食令”大势之下,需要办一办了。   “我们已经大略知晓东牟郡的情况。”刘彦将会参与的那些家族邀请来,设宴一番之后,酒水什么的撤下,煮茶该有,时令水果也是端上,开始说正事:“该是有多少实力,在做诸君都已经知晓。今日,却是有事需得定下。”   来的人不算少,大多数是家族中的二三号人物,他们皆是聚心会神地注视着刘彦,接下来的事情太过重要,却是不能听落一个字。   “今年,郡内有四个家族要清理掉。”刘彦是又到了行使郡守权力的时候,官身就是这么便利。他扫视着众人,一个又一个地看过去:“才是到了图谋东牟郡。”   “敢问郡守,却不知晓是哪四家?”李纯作为李家的家主却是亲自来了。   李纯他们这种家族,不像是那些中小家族。他们这种家族有着完整的传承,族中可以担任族长的人是太多不是太少,家主死了再选一个人继承便是。不会像那些没能培养优秀人才的家族,英明的当代家主一死,结果是家族就那么完蛋,这便是底蕴上的差距,不完全是资源。   刘彦说了四个家族的名字,有两个是去年的遗留问题,就是塞娄纳阿部落阵营的残余。另外的两个就是纯粹自己找死,竟然拒绝了汉部收取的合理赋税,不灭他们,汉部还怎么统治长广郡。   李纯眨了眨眼睛,显然知道其中有什么事,却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赶紧弄死,快点干正事。”蒲彭泽看去明明很斯文,可实际性格就是一个叫粗狂:“到时候让杂胡和小家族先上,消耗掉一些不听话的,后面我们的事情会好做很多。”   刘彦在皱眉,不止是他,近乎于大半与宴的人都在皱眉,不少甚至是脸色非常不好看。   对,每年“就食令”的时节都是一番淘汰竞赛,去年是去年,刘彦统治长广郡一年之后,很多事情其实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最为明显的就是,郡内的互相攻杀急剧减少,那样一来等于是无形中创造了安稳的生产环境。   不要小看可以安稳生产的环境,战乱时节之所以人口锐减那么厉害,大多数不是直接死于兵器之下,是死于饥饿。   刘彦发出邀请,会有那么多的家族负责人过来,是有汉部越变越强大的因素在内,但何尝不是刘彦给了他们某种希望?   什么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一套对现下的历史大趋势没有用,广积粮可以办,但是高筑墙,有种就筑城试一试,来骚扰的游牧部落大把,朝廷分分钟派来大军灭你没商量。   微微笑着,刘彦看向了纪昌,然后是纪昌身侧那个看去爽朗的青年人。   青年人叫蔡优,借着献策的理由,先是经过纪昌那一关,等见到了刘彦竟是神秘兮兮地自称是汉室血脉啥的,算是刘彦的同族,但蔡优就是讲不清楚属于哪一支脉。据他所说,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从建康来到长广郡,本来两百多个武士,到了刘彦这边只剩下七个。   明明是姓蔡好吗?还是从建康来的,竟然会是汉室后裔?   刘彦可以理解为蔡是假的姓氏,但他对此只能是苦笑。他比较好奇蔡优从哪里听到自己的名号,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蔡从建康跑过来。 第115章 造船世家   从建康到长广郡的平面地图距离是六百多公里,考虑到人在赶路时没可能走直线,那么应该乘于三左右,折算一下怎么也有一千五百公里?   蔡优被一问,从建康到长广郡走了多远,路途上有什么见闻。他倒是说得条条是道,但一听那些见闻怎么都像是编的故事。   晋国现在是弱,可是腹地相对来说还算平静,不像是中原遍地哀嚎,刘彦哪怕是再无知也该知道这一些。然而,蔡优说啥?描述的晋国与中原没有多么大的区别,这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按照自己的想象在刻画。   再有,刘彦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是强汉皇室后裔,谁他妈给乱认的祖宗!   蔡优当时说完就被刘彦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神盯了很久,没想是自己嘻嘻哈哈笑了一小会,推翻了之前的那些胡说八道。他美其名曰,什么来自建康,什么强汉皇室后裔都是试探刘彦的君主气度,将自己的老底清清楚楚外加明明白白地交代出来。   所以那次见面就是一个闹剧,蔡优就真的姓蔡,不过不是什么建康人士,更不是什么强汉皇室后裔,他来自东牟郡的东阳县。   哦,现在没什么昌阳县,整个东牟郡就东牟一个城池,其余所在除了结寨自保的城寨,便是坞堡。   就是再有气度,刘彦觉得被耍也是满肚子的恼火,知晓治理一个郡,治理一个部族有多么忙吗?他真的不是那么明白蔡优是怎么过纪昌那一关,即将发怒的时刻,蔡优说自己会造船,还是造海船,家族历代就是个造船的家族,为始皇帝出海寻仙服务过,亦是为前后几任汉帝造过出海寻仙的海船。   啥!?会造海船,还为始皇帝和几任汉帝服务过?纪昌就是这么才没有计较的吧!?   刘彦用着极度怀疑的目光打量蔡优,却是同意蔡优拿来所谓海船的图纸。   知道刘彦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他看到了套筒,看到了卷轴,知晓了蔡优来自东牟郡的事实,用系统查看蔡优有六十七的武力值,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要玩什么图穷匕见的那一套。   六十七的武力值……不弱了呢!   要知道一点,长广郡这边频繁派出人手查探东牟郡,那该是东牟郡的那些人迟钝到什么份上才会没有察觉?蔡优先是一阵胡说八道,后面又搞来了长长卷轴。这样一来,刘彦完全有理由怀疑是不是要搞图穷匕见,只是诡异东牟郡那边的鱼生有些出名,怎么不搞鱼肠剑的典故?   事实证明刘彦有些事情想对了,有些事情是想错了。卷轴是真的是海船图,绘画得还挺详细,就是款式……嗯,古老?   要是只有那么一件事情,蔡优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会议,他与刘彦沟通了一夜,也就是所谓的秉烛夜谈,讲东牟郡,又讲长广郡,绕回了刘彦该是怎么样的崛起。   刘彦对那一句“不可为独夫”尤其印象深刻。他不知道蔡优说的那些是个人的见解,或者是集一个家族的智慧,只知道那些话相当有道理。   用利益去团结人,减少更多的敌人,争取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按照古话来说叫“得道多助”,所谓的“道”可以理解为利益。   汉部是没有可能以目前的状态使用武力横扫长广郡,甭论所谓的谋取半岛,可是利用可以利用的那些人,获取更多人的归附,这也叫人和。   刘彦必须问清楚一点,作为东牟郡最强的家族之一,蔡家为什么会来归附汉部。   蔡优给出的答案是,无法抵挡,再则长广郡晋人看着生活挺滋润,刘彦治理之下郡内胡晋相安。   那绝对不是理由,刘彦需要更加可以信赖的理由。   蔡优嘻嘻哈哈地给出了理由,不再讲什么高尚的虚话,只讲懂得调解胡晋矛盾,可以使得胡人和晋人皆为其用的首领都成功崛起,蔡家打听到刘彦需要造船的人才,他们恰好有造船的能力,自认还算不俗,想要来这个注定崛起的集团中占一席之地。   那一刻,刘彦满意了,这个答案粗俗了一些,但看着是真话。   蔡优又讲,蔡家不但可以效力造船,还能在刘彦攻略半岛的时候出力,是出大力!   是的,刘彦早就想要统一半岛,只是担心过大的动作会让后赵朝廷发兵来打。   现在就是一件非常明显的事情,后赵要打塞北之战,不但是要塞北更要朝前凉动手,还和成汉约定一同瓜分江南?刘彦不喊自立,或者是太高调,不会有太多的精力来管青州的半岛这边发生了什么。   蔡优给出的发展策略中,汉部完全可以闷声做事,不亮旗号谋取东牟郡这个实力弱小的郡,哪怕是再向东莱郡动手也可以不亮旗号。   对东牟郡动手会随着蔡家以及联合的四家做内应变得简单许多,打下后不向后赵中枢要官职,留下原来的郡守作为傀儡便是,汉部需要的是实质上对东牟郡形成统治。   东莱郡那边会视情况而定,要是东牟郡的模式可行,刘彦大概也会是寻找可以合作的家族,如法炮制。   集结在柜县周边的大军出发了,是以清扫不服的名义出征,会先进攻刘彦指定的那四家,过程中东牟郡会“送”上借口,使得刘彦可以挥军东牟郡。   “君上?”蔡优似乎天生就是喜欢笑?却是有一个眼睛被揍,导致有了黑眼圈。他说:“小人认为啊,那确实是一个好的造船点,只是……规模不比我家大啊?”   造船需要船坞,不是说找来木头拼搭就算完事。刘彦确认蔡家确实是造船世家,有种瞌睡有人送来枕头的感觉,尽管并不是完全信任蔡优,可还是要表现出亲近的模样。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刘彦开始对蔡优有些认识,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了蔡家家主的青年人,才华上肯定是有,亦不像是表现出来那么大大咧咧或者叫跳脱。要蔡优真的是这样,蔡家早该被灭,不会是东牟郡实力相对强大的家族之一。   造海船,特别是有近千熟练造船工匠,对刘彦的诱惑真的太大了,大到可以忍受用冒着长广郡大乱的风险,用己方本部三千人马,再加上长广郡诸多家族武装,总数近万大军来试探蔡优一家。   “既然君上的气魄大到可以拿一万大军信任小人,不如将那些工匠与设施全部搬到昌阳吧?”蔡优腼着脸,一脸的垂涎三尺:“那个什么启重机,什么吊轮,是谁发明?”   刘彦发觉自己快忍不住了,怎么会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重复地挑战效忠对象的脾气呢?   似乎还真的有,比如东方朔,比如杨修。前者明明有才华却只能当幸臣,后者被弄死。   对于东牟郡的攻略远比刘彦想象的更简单,那里无论是在强悍的皇朝或是如今的后赵,事实上都是属于偏远之地,人烟稀少的同时不存在什么坚城。   在军报传回之时,蔡优恰好在场,他眨着无辜的眼睛,再次说道:“君上,可以将工匠以及设施迁徙到昌阳了吧?”   刘彦是彻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稍后,蔡优一脸的遗憾和可惜,腼着脸又说:“那君上派人帮忙,蔡家搬过来好了。”   刘彦颇为意外,他可是清楚搬家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是很伤筋动骨的事情,没想到蔡优作为蔡家的家长可以不用与家族里的人商量就能下决定? 第116章 庙岛列岛   东牟郡全境与长广郡差不多大小,位处山东半岛最东面。   山东半岛每个时期都有不固定的行政郡,例如在曹魏时期只设立了两郡一国,西晋司马政权设立了五个郡,刘汉(前赵)时期设立了六个,石碣的后赵是延续刘汉(前赵)。   目前山东半岛的六个郡,分别是北海郡、平昌郡、高密郡、长广郡、东莱郡、东牟郡。   非战乱时节,山东半岛各郡都只能是算是偏远郡县,中央朝廷一年都不会出现关于她们的议题,甚至可能一个字都不会有人提,等于是不存在。   到了战乱时期,山东半岛在中枢的地位可想而知。不但是没有什么行政地位,人口、经济、建设等等方面,就是出于被边缘化的地位。   “所以,襄国那边暂时看不到这边。”蔡优竟然也能担任幕僚一般的角色?他侃侃而谈道:“东莱郡那边有东莱书院,却是不好下手。”   其实东莱郡实力不强,某些方面与东牟郡是半斤八两,问题就是出在了东莱书院身上。   “东莱书院……”刘彦在冷笑:“他们派人过来了。”   蔡优也不问,只要是这边的人,谁不知道东莱书院的行事作风,装神弄鬼不至于,可是多头下注是常事。真正想干大事的人,绝不会接纳这么一个势力。   事实就是这样,只有一些没有太大野心的人会接纳那么一个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书院?除非是东莱书院全力地扶持或效忠谁,但是看那个宫陶先生的套路,显然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蔡优愣愣地看着刘彦,他在思考一点,是不是能将刘彦包装成为一个被东莱书院接受的对象呢?要是计划成功,似乎助力不是一点半点!   “就是不知道君上是什么想法?”蔡优继续愣愣地看着刘彦,脑海中思考:“似乎君上对东莱书院比较反感的样子?”   刘彦是上位者,他需要观察手底下的人都擅长什么,纪昌是一个偏重于军事类型的文士。这一点是纪昌经过将近两年的观察,从纪昌发挥出来的作用中得出。   若说军事型的文士需要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作用才能体现,像是蔡优这种文士想要有所发挥,那只能是根据局势来进行布局。   直至蔡优的出现,刘彦才有种身为“命运之子”的感觉,以前对于军务有纪昌帮忙,可是一旦牵扯到政务上也就田朔一个半吊子能帮帮忙。现在蔡优出现,且先不论能力怎么样,但刘彦至少是能够从另外的角度看待扩张问题了。   “东莱书院牵扯甚广……”蔡优蹙眉摸了半天的下巴:“他们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屈服。”   换个角度来讲,刘彦要是能够收服东莱书院,等于是在青州的扩张会便利非常多,但是很明显的事情,他现在哪怕是占领东牟郡都只能是暗地里进行,清除掉不服从者,需要维持着本来的郡守作为傀儡。在这种前提下,不是说明刘彦太弱了吗?   “君上其实不用着急。”蔡优笑嘻嘻地说:“目前君上已经掌握两郡之地,治下口众已有二十万人。正是需要稳定开荒,累积实力的时候。”   长广郡不算移动放牧的那些部落,不算刘彦带来和后续赎买,本来的人口有接近九万多。刘彦过来之后,一连串的战事下来,长广郡的人口下降到了七万左右。   东牟郡不愧是被严重边缘化的郡,整个郡只有一个东牟城,其余下一座城池都没有。比较值得东牟郡那些人庆幸的是,他们位处边缘生活相对平静,只需忍受郡守的剥削。没有多少战乱,整个东牟郡人口算起来却不超过三万,口众最多的蔡家也才三千出头。   “知道庙岛列岛吗?”刘彦看到的是蔡优愣住的脸庞,以为蔡优是不知道。他说:“莱山呢?”   “君上,莱山是东莱郡地界。”蔡优是知道汉部喜欢寻找海上岛屿,没想到的是刘彦竟然喜欢到这个地步:“在莱山以北百里之外是有一些岛……可是……荒芜人……烟……”,说到后面,他自己恍然了。   传闻中,汉部在海外发现几处岛屿,其中最大的算是灵山岛。   灵山岛一样是荒芜人烟的所在,偏偏汉部在一年之内建设成了一个渔猎大岛,似乎盐业和农业也发展了一些?   “君上若是想要占领那些岛屿,职可以寻找到人带路。”蔡优一家是搞海船的啊,怎么可能对周边的海域不清楚,应该是比普通人家清楚多了。只是刘彦念的那些岛屿命令属于现代,他听不懂罢了:“那片海域岛屿众多……”,接下来就是一片介绍。   刘彦越听越是大喜,他的印象当中,庙岛列岛可是很多岛屿组成,大岛足有七个,从山东半岛一直快要悬接到旅顺那边,等于是在渤海上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中转站。   不是想要在慕容鲜卑攻打高句丽的时候去分一杯羹吗?让刘彦去走陆路,穿过冀州、幽州等等地方完全不现实,可从海路就需要一定的大船,绝不是什么船都能穿越渤海。   有了庙岛列岛作为中转站,似乎不需要吨位太大的船,可以直接突入到对岸,总比跨越接近两三千里的陆地靠谱得多。   询问了相当多关于那边的信息,蔡优能回答上的都答了。他离开的时候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蔡家不怕刘彦对海上感兴趣,怕的是刘彦对海上没有兴趣。得说,刘彦要是没有表现出对大海浓厚的兴趣,蔡家也不会归附哇!   刘彦本来是要出去走走,没想蔡优离开,后脚纪昌来了。   “君上!”纪昌行礼,说道:“东牟郡那边的各家已经安抚妥当。”看他脸上挂着笑容,该是非常顺利,果然又说:“比起长广郡这边,东牟郡的那些家族配合很多。”   刘彦也是心情很好,果然是取得地方大族的支持好统治非常多。只是,他也清楚这样的模式拥有隐患,例如一旦那些家族不乐意了,是不是也能给他们添堵?似乎叛乱的危害也比较大。   “还需要先生出谋划策。”刘彦说的是彻底掌握,又说:“今后的重心会逐渐转移,首要大事是建设海船。”   纪昌点头。   这么一件事情刘彦已经重复太多遍了,之前是大力赎买人口,长达两年不计成本做下来,汉部的人口已经接近八万。人口的赎买一直没有放松,近一年则是加上了巨木的收购,为的就是造海船!   纪昌作为汉部的长史,他必需知道刘彦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内心里对刘彦想要跨海去高句丽不是没有意见,毕竟他不知道慕容鲜卑是不是真的会对高句丽下手。   好嘛,就算是慕容鲜卑真的对高句丽下手,汉部跨海作战能输送多少人,过去之后可不可以站稳脚跟,对海战完全陌生的纪昌完全没谱。不止是纪昌,华夏历史中对海战有概念的应该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坐拥长广郡,有郡守身份,刘彦再拿下东牟郡,东莱郡因为有东莱书院这个“祸害”显然不好下手,等于是基本要被困在这两郡的局面。   必须要跨海作战,关乎到刘彦占领一个州让系统升级的大业,好迎接后赵诸王子内战的乱局。就是刘彦有些发懵,攻取高句丽一个州的话,系统认账吗?要清楚的知道一点,中原这边一个州都有整个高句丽疆土的大小了。 第117章 悔到肠子都青了   长岛非常大,刘彦目测绝对超过灵山岛,最为难得是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山地,大多数皆为平原,但……风力着实是太大了!   刘彦并不知道一件事情,长岛是天朝三大风场之一,可以想象风是多么“丰富”。他本来还考虑在这里发展农业,可稍微知道农耕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风力大的地方压根就无法进行耕种,总不能让稻杆或是麦杆歪着长吧?   后面,专业人士在岛上走了一圈,他们给出的答案是长岛的某些地区实际上能够进行农耕,刘彦听得一愣亲自前去查看,能够农耕的地方占地不算少,虽然也有风但是绝对比其它位置小上非常多。   在二十一世纪,长岛是一个县名,由三十二个岛屿和六十六个明礁以及八千七百平方公里的海域面积组成,其中有居民岛屿十个。   在公元341年,长岛却是单指一个岛的名字,它是这片岛屿群中最大的一个。   可能是历代变迁的关系,黄河多次改道,又或者是水位变动等等,刘彦所看到的庙岛列岛群并没有现代的岛屿那么多,能够称得上岛的只有七个,明礁数量则是多得多,暂时难以数清楚。   “岛上有淡水资源的吧?”刘彦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长岛除了风力大一些,绝对比灵山岛更适合放置城镇中心。他脸颊抖动了几下:“初测,可用作农耕地不下于六千亩?”   刘彦这一次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实际上他是不知道,六千亩又算得上什么,现代长岛的可用耕田可是有两百九十七顷。不过,六千亩但指的是他们所在的最大岛屿,并没有将周边的岛屿算进去。   哪怕是知道那些,刘彦依然会有想死的心思,单单一个岛粗略就找到大约六千亩可以耕种的土地,七个大岛找下来该是多少?那些耕田所需的用水本岛都还能提供,他却是早早地将第二座城镇中心给放在了灵山岛!   在接下来,刘彦又乘船在周边逛了起来,非大风季节海面上压根就没有大浪,看去哪怕是小渔船都能够随意地活动,每年秋季与冬季风力才是最大,其中冬季的风最猛。   越是看,刘彦就更后悔,他现在都恨不得将城镇中心连带土地整个挖起来,就是哪怕挖起来都没办法弄到长岛就是了。   “我们现在有多少船了?”刘彦现在所处的位置在现代叫北城隍岛,现在它并没有名字,且就用现代的名称喊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东面,看去能够看到那边的陆地:“对面就是慕容鲜卑的燕国?”   慕容鲜卑是在公元338年建国,国号为燕。   被问的人面面相觑,只有跟来的蔡优点头。   “君上,对面是燕国地界,但是一片荒芜。”蔡优肯定是来过这个地方,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每年的夏季,从这边可以非常轻易抵达对岸。那里的海岸边百里之内荒无人烟。”   刘彦等原先的核心阶层并没有泄露要跨海征战高句丽的事情,蔡优现在肯定也不清楚。   蔡优又讲了一些事情,说起了去到辽东那边与鲜卑人交易的事情,大多是拿一些坛坛罐罐的货物,少数的一些食盐、铁器等等,与鲜卑人交易药材、皮草。   “大多数(东牟郡)的家族多多少少都会这么干,只是……”蔡优闪过一丝尴尬:“其实弄回那么多的货物也没有多少用,无法卖出去。”   战乱四起,到处都有游牧的部落,组织商队成本太大,招募护卫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几乎是没有行商的环境。   在这个年头想要行商,需要背后有足够的威慑力,像是姚戈仲、苻洪那种级别,要么就直接是石碣王室,不然真的很难。   “对岸……常年没有人烟,是吧?”刘彦没有关注其它的东西:“确定吗?”   蔡优略略有些失望,他讲了那么多,不就是希望刘彦能够将注意力放在药材和皮草上面吗?结果刘彦竟然是问这个。他很小心地掩饰失望,专注向刘彦讲述自己知道的情报,内心里却是有些恍然过来,知晓刘彦是想将手伸到辽东半岛。   “君上……”蔡优有些震惊,有些不可思议:“想要渡海在辽东……”   纪昌比较明显地咳嗽了几声,截住了蔡优的话,说道:“既然东牟郡那么多家囤积了药材和皮草,可以与田主簿沟通一下,部族会以适合的价格购买。”   蔡优等到了想要的话,只是没心思去思考什么交易,满心都是在震惊刘彦竟然想要到辽东去,觉得那是无比不理智的行为。因为场景不对,他自然是无法奉劝,开始在构思该怎么劝刘彦别那么做。但是,他从纪昌的反应来看,显然那已经是在进行的计划,实在没有把握劝住刘彦。   视察进行了足足十天,不但是考察各个岛屿,还对周边的海域进行了详尽的观察。   后面刘彦调来了系统农民,他需要在合适的地点建立船坞,更是需要建立其它的建筑。   这样的举动让太多的人感到迷惑,直至返回位于河东区的安置地,蔡优忍不住想要劝谏却是被纪昌喊到了一边。   在刘彦带人前去长岛视察的十来天里,堆积下的公务不算少,他着重看了一下关于塞北的情报。   “还没有开始打?”   刘彦有觉得意外的理由,塞北之战已经“预热”了将近两年,进行战争准备的势力不少,直接的参与者匈奴铁弗部和代国,国土相连的后赵和慕容鲜卑,似乎还要加上受到重创的宇文鲜卑,也少不了段氏鲜卑的残余。   事实上,塞北那边已经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趋势,后赵与成汉眉来眼去就是因为塞北没开始打,导致石虎不好对晋国用兵;慕容鲜卑想要再收拾宇文鲜卑,更是打算对扶余、濊貊等等势力动手,但拓跋鲜卑那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匈奴铁弗部;晋国那边察觉到了成汉的异动,桓温等少数的有志之士认为应该先发制人,但绝大多数依然是在醉生梦死。   “君上!”   也不知道纪昌与蔡优谈得怎么样,进来时两人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代国的王后崩了。”刘彦点了点桌面上的一块写满字的绢布:“拓跋鲜卑极度需要慕容鲜卑支持的时候,她死了。”   这还真的是一个坏消息,不但是对代国,对汉部也是。   一年半之内,刘彦以“贷款”形式给拓跋什翼犍的物资不算少,要是代国与匈奴铁弗部之战输了,等于是那些东西都会打水漂。   “无妨,君上并未迎娶……”纪昌没有说名字,他以考虑利弊的语气说:“不与拓跋鲜卑联姻,寻求与慕容鲜卑联姻也不是没有机会。”   “不!”刘彦含笑:“我会在近期娶拓跋秀,另外……加大对代国物资的输送。”   纪昌讶异到:“君上认为代国失去了慕容鲜卑的支持,仍然会赢?”   刘彦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他只知道代国没有被灭,只要代国继续存在,投资就不算打水漂。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刘彦需要拓跋什翼犍的好感,也许还能借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联系上?   “君上,若是需要,蔡家有十艘大船随时提供君上差遣。”蔡优行礼又说:“只是……君上,那边距离高句丽太远太远,有另外的航线可到高句丽。”   一听,刘彦就愣了…… 第118章 制度规章   有那么一瞬间,刘彦和纪昌在互相对视的时候发现了对方的尴尬。   他们计划在慕容鲜卑攻击高句丽的时候插一脚,并为此一直都在做准备,造船没有中断,对于海路的侦查也是一直在进行,直至拿下了东牟郡却是没有想过要问治下的那些家族,谁掌握跨海前去高句丽的航线。   固然是需要对入侵高句丽保密,可是现在蔡优说出有新的航线,那确实挺让刘彦和纪昌觉得自己的智商出现了问题。   好嘛!竟然有从东牟郡直接抵达高句丽的航线,费老大劲谋求开发庙街列岛还进不进行?肯定是要进行的!   “那边至少会有一万五千亩到两万亩可以耕种的良田,是不会受到干扰可以耕作的良田。”纪昌深深地看着刘彦,说道:“河东区这边的田亩不堪耕作,我们是不是迁徙足够的人手去长岛和周边岛屿?”   说得太好了,必定是要迁移人手去进行开发,人数可以往多了派,比如派个四五万人?   长岛本岛安置个一两万绝对不成问题,那里可以自行成为一个县。周边有六个大岛,初步观测可以安置近万和数千,塞过去五万人还算是少。   “那边的水源非常充足,海产比之灵山岛更加丰富。”纪昌用着非常振奋的语气说:“农业抵得上至少五十个灵山岛的出产,渔猎的范围……”   十天就能看出那么多的东西?当然不是。是他们有寻来周边的人询问,再结合自己的亲眼所见,判断下来基本是八九不离十。   要是陆地可以安稳发展,自然是首选陆地,可是陆地没办法安稳啊!   石斌出征塞北在即,汉部这边从冉闵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石斌会加大对周边的粮秣和劳力的征集。   前往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对汉部有深切仇视的姚伊买在石斌麾下,谁又能保证姚伊买会不会针对汉部干一些什么事?不说是征讨汉部什么的,姚伊买只向石斌进言几句,让石斌对汉部产生剥削兴趣,对汉部就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我们更加应该及早做相关准备。”刘彦不可能派兵去参与塞北之战:“必要的时刻……大笔撒钱吧!”   蔡优越听越不对劲呐!汉部现在的本部人口接近十万,一下子向长岛那边迁移四五万,岂不是将一半的人口移动过去?他没有插嘴,看刘彦与纪昌的眼神却是相当耐人寻味。   汉部在占领了东牟郡之后并没有看似多么欢欣鼓舞,仅是分配了必要的利益给予那些参与入侵的家族。蔡优能明显看出刘彦和纪昌像是在忧虑什么,他不好问,却是决定留意。   没有多久,田朔被召唤了过来,作为汉部的民政管事,长广郡的主簿,对于迁移人口该是站在反对的立场,毕竟河东区这边正是大开发和大建设的时候,他却是在蔡优诡异的目光中大力同意迁徙。   迁徙人口对于汉部虽然会有麻烦,可并不是不能解决。汉部目前是一个部族,人口来源不是被刘彦从流民状态收留,便是用交易的方式买来,没人把自己当成什么自由人看。再则,部族模式下的部民,天然上就有服从部族族长命令的习俗,可不存在什么民主。   “迁徙……?”阿香好歹是一村之长,出现会议的时候就被召唤。她听到又要进行迁徙愣了,用着满满的可惜和不舍:“迁徙去哪?还能种田吗?有桑树吗?”   被召唤的村长,他们就没有一个不是愁眉苦脸,对河东区这边的开发已经进行了一年左右,眼见家园一天比一天美好,竟是收到了要再次迁徙的通知。   “都知道灵山岛上的景况吧?”田朔一副为大家好的模样:“你们不是羡慕可以安居灵山岛的那些人吗?这一次是去比灵山岛更好的大岛,上面有大批可以耕作的土地,与大陆存在海峡……”   是去海岛啊?大陆上要是逼不得已会迁往海岛,类似的信息在汉部的内部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们虽然知道却也没有人傻到到处嚷嚷,基本羡慕早早就被安排在海岛的人。   “辛辛苦苦将村落建起来,起早摸黑伺候田地……”   “那你可以不去的呀。”   “傻子才不去!”   相比起花了一年左右的劳动成果,他们更加在意的是一个可以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的环境。   田朔哪能不清楚他们的想法?寻找一个安全的环境生活,那个环境里再有可以耕作的田地,对于大多数的晋人来讲就是天堂。   有人天生是战士,就会有人天生是农夫,不能奢望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   有人会到前线去流血牺牲,有人会留在后方建设,不能说到底谁对谁错,只能说分工不同。   历来战争是检校一个民族的时刻,通常会是优秀的人最先死去,一批又一批优秀的人死在了战场,直至不存在优秀的人之后,国家被灭,民族消亡或被奴役。   晋国不就是在面临这样的情况吗?所以他们偏安一隅。   中原的晋人为什么会有现在这种待遇?除开晋国朝廷抛弃了他们,难道就没有自身的原因?   “是吗?”刘彦听到汇报,大多数人愿意放下已经建设的一切,去岛上从头再来,他无视了军方那些人骂软蛋的愤愤声,相对平静地对田朔说:“那就开始吧。”   讲真心话,刘彦内心的失望比谁都要浓烈。他努力了将近三年在提高晋人的勇气,是带着一批晋人重新找回了勇气,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可……大多数的人依然是仿佛怯弱的兔子。   “全面区分待遇。”刘彦面无表情地讲:“与军方有关的人,待遇一律从优。”   之前就有区分的,可是仅仅在大锅饭的伙食上面,看来是应该更进一步地显示出军方的优越了!   “平民见到军方的人必须行礼,同时获立战功的将士有更多的特权和社会地位。”刘彦已经在考虑搞勋章制度,战功有勋章,学会了什么技能有什么样的勋章。他看向了田朔:“分给私田的计划中止,非战功不能拥有私田。”   田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应:“诺!”   刘彦的勋章制度是借鉴了西方的童子军,学会任何一样技能都有相应的勋章,例如考核剑技合格就是给予一个绣有剑的徽章,会射箭就有弓的勋章。在拥有勋章的同时,待遇相应提升,甚至可以像官员一样拥有俸禄,可以是米粮,可以是财帛。   混日子去吧,那就老老实实地进行生产,给予前线后勤上的支持。既然是身处别人开辟出来的安全环境,想要有优良待遇,肯定是要和前线的将士有区别。   “生产奖励制度就是那些。”刘彦别的不会,关于制度的设定再不会就说不过去:“定稿之后通报全部的人。”   田朔再一次苦着脸应:“诺!”   非军方人士,想要获得如将士的待遇,难度是三倍以上。可总算还是有一个奖励制度,不是说完全被“抛弃”。他苦的是,自己是不是也在“三倍难度”的范围内?   “我们还有……”刘彦也不是那么确定,根据得到的情报显示,今年之内慕容鲜卑该是不会对高句丽下手。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至少半年的事情。我需要你们在半年之内做好全部的准备,不管是关于入侵高句丽,还是本土防御!”   一应人等皆是站立揖礼,齐声应:“诺!” 第119章 危机来临   诡异啊……在这一年,代国王后崩了,燕国王后也崩了,似乎司马皇室的那个成帝也是病入膏肓?   “阳裕成了燕国的左司马,前往柳城之北,龙山之西,立宗庙、宫阙?”刘彦知道这个五姓贱奴,论无耻这个家伙堪堪与封奕比肩。他蹙眉:“燕王派长史刘翔前往建康,求封大将军和燕王章玺?”   那些是发生在二月的事情了,现在都已经是临近十月份,还是刘彦特别关注才获得一些情报,但情报比较粗略,只知道晋成帝满足了慕容鲜卑的所有要求,晋国上下视辽东慕容鲜卑为晋国的干城。   太荒谬了,晋国上下为了能给石碣产生威胁,将从不外任的大将军头衔给了慕容鲜卑,那比封慕容皝为燕王还要严重和荒唐无数倍,就此打破了胡族异姓为王,外臣可以担任掌握晋国军事征讨权柄,代替晋国兵事的旧例。   “为了破解石虎与李寿的联手,不是吗?”刘彦从始至终就觉得司马皇室就是一个笑话,他说:“桓温已经开始在招募敢战之士?”   汉部是有四处派出细作,可是效果不会有那么快显现出来,没人能够回答刘彦的提问。   是的,桓温是在呼朋唤友,更是广招敢战锐士,他是司马皇族的驸马,干一些事情不需要太过遮掩,但是受到了王氏、谢氏和陆氏等一些江东大族的抵制。   刘彦能够想象得出桓温有多么难,晋国那边干正事的几乎没有,喜欢拖后腿的人绝对大把存在。他要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在东晋,更加要庆幸有系统作为金手指,要不然成就不会比得上冉闵,要是在东晋除非是造反……不然绝对是载倒在东晋这个烂泥坑。   非常真实的话,东晋那边不像后赵,后赵足够乱,有能力就可以累积实力组织军队,在东晋不但会受到小朝廷的打压,那些世家大族也绝对是要和刘彦拼了,拼起来甚至比抗击胡族要卖力和果决。   强如桓温这种有脑筋又有大决心的人,只能是整合出一支不强的力量向西攻打成汉,打下成汉之后再难寸进。另有其余一些才华横溢的人,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和才能,却是要干什么事情随时随地有一大帮拖后腿的人,结果是陷在烂泥坑抬一下脚都困难。   纪昌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在与田朔、徐正、吕泰这三个最先接触,亦是一起共患难崛起的伙伴眼神交流。   刘彦要娶拓跋秀了,婚礼不会多么隆重,但就是要娶了。   汉部可以有鲜卑的主母,但是不能只有一个来自鲜卑的主母,绝对需要有晋人的主母!   关于替刘彦张罗女人这么一件事情上,纪昌等人其实已经进行了很久,私下对乐陵郡那边的探路从来都没有停止,亦是在收集关于崔氏一族的情报。他们更是没有忘记去晋国买皇室贵女的野心,只是暂时无法将想法付之行动。   崔氏在乐陵郡是大族,但是在整个中原的大环境下,他们再强也没有办法跟胡人扳手腕。   根据纪昌所知的情报,崔氏绝对不会允许嫡系族人与胡人通婚,他们宁愿让出再大的利益,出一些不好承受的代价,从没有同意过家族的嫡系女嫁给胡人。   对于纪昌等人来讲,崔氏不嫁嫡系女给胡人是一个难题,毕竟刘彦在一些不知真正嫡系的人看来就是胡人,只有他们一些核心人物才知道刘彦可是强汉刘氏皇族后裔。   “拓跋什翼犍要兴建盛乐城了。”刘彦已经讲到了塞北:“修建盛乐城会成为匈奴铁弗部进攻代国的导火索,大战已经无法避免。”   这是拓跋什翼犍在挑衅刘虎?可是……代国现在不是衰弱期吗?拓跋什翼犍怎么会主动挑衅看似强大的匈奴铁弗部,要知道刘虎得到了匈奴众多萨满的支持,可是召回了相当多的匈奴人,传闻集结起来的大军已经超过二十万。   说到匈奴萨满召集匈奴人前去塞北参战,刘彦这边可是出大事了,他没有受到召集,等于不被承认为匈奴人,那自称汉人就不再被当成匈奴的那个汉,等于是不再有匈奴人的那层皮。   纪昌等人做了一些补救,例如汉部是一个新兴部落啥的,取名号为“汉部”,妥妥的就是“国人”,只是非五大族。对内的一些晋人家族则是选择有限度的开诚布公,例如刘彦确实不是胡人,是强汉刘氏皇族后裔(伪)则压根没有提。   说是出大事绝对有理由,概因刘彦的身份败露,非五大族成员的身份让长广郡出现了暗潮汹涌,身为五大族的一些家族暗地里有动作,一些杂胡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   不过,事情也并非是完全往坏的那一方面在发展,至少晋人中的大部分家族表现出更为亲近的态度。   有表现得更为亲近的晋人家族,自然会存在开始疏远的晋人家族,就是没人带头干点什么,他们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是按耐住。   为什么要谈周边的大势发展?是汉部意识到了危机,在准备入侵高句丽之前,必须再进行一次内部的清洗!   这一次内部清洗会比以往更加血腥,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臣服就去死,无关是胡人或者晋人。   “我们已经有八百锐士,三千次一等的正规战兵。”徐正一脸的骄傲:“算上辅兵,全军一万两千人。这是部族的武装。”   没有将系统武装算进去,那些锐士从某些方面来讲只是没有系统武装的那种“悍不畏死”,自然也不像系统士兵死了可以三个小时再招一个那种便利。锐士是经过一年半高强度的训练,训练成为,上马是具装骑兵,下马就是具装步兵。   次一等的战兵质量上可能略微差一些,不过也算是一支能够拉出去打的部队了。   数量最为庞大的辅兵,他们平时是两人伺候一个战兵,数量达到了八千人。说是辅兵,可要是看装备质量,说实话肯定是要比那些地方武装好很多,他们人人都有一把称手的兵器,其余势力可没有。   差不多两年的积累,不止是兵力上的上升,攻城器械亦是囤积了相当多,汉部完全有足够的实力对内展开清洗,城寨与坞堡不会成为阻碍。   “塞北将要开始大战,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牵扯过去。”纪昌颇为阴测测地说:“以明年的‘就食令’为准,谁服从,谁不服从,一目了然。介时,灭掉那些不服者。”   刘彦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哪怕是慕容鲜卑入侵高句丽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结束,汉部本来就是需要高句丽举国动员去与慕容鲜卑大战,他们再从海岸趁虚登陆。   “东牟郡的家族以君上马首是瞻!”蔡优不得不表态:“介时东牟郡境内若有不服从者,我等愿为君上攻坚先登!”   长广郡这边是刘彦实力不足的时候,带着汉部坑蒙拐骗弄来的。东牟郡那边虽说也有攻打,可因为蔡家带了个头,等于是自动归附刘彦。看来当初向东牟郡下手果然是走了一步好棋,至少要清洗不服从者,蔡优那些东牟郡的家族成了助力。   一眼看去,只是清理两郡之地不服从的话,汉部核心阶层表现的是没有畏惧,总的来说上层结构算是镇定,意志也是往同一个方向在团结。   “只是……”蔡优抽动着脸颊:“石斌要求汉部派兵参与塞北之战,我们怎么应对?”   不是没有可能,虽说是消息传递缓慢,但关于刘彦非胡人五大族的事情肯定是会传出去,并且被石碣的上层知晓。   的确,要是朝廷那边也开始针对汉部,那该怎么办? 第120章 各自的选择   冬去春来,冰雪还没有花开的时候,今年长广郡与东牟郡要比往年更早地恢复活力。   刘彦非匈奴人对两郡一些想知道的人不再是秘密,且不管是杂胡或是晋人,还是所谓新开创的汉部,人心纷杂已经成为定局。   汉部大军持续集结,各种军事辎重准备得如火如荼,众多家族是到了选择的时刻了。   “阿爸,我们怎么办?”西骞建同略略感到了茫然,甚至感到了犹豫:“不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吧?我们不是也没有收到萨满的征召令吗?”   西骞柏辽苦笑道:“我们没有收到征召令,是因为实力太弱小,可是出人出物资了呀。到了主上那等的实力,没有收到征召令……”   很容易查的事情,刘彦不但没有派人到塞北,甚至汉部也没有出半点物资支持塞北的匈奴铁弗部,不论刘彦原本到底是不是匈奴人,从只要是匈奴人就有出人出力那一刻起,刘彦就被排除在匈奴人之外了。   “那我们……”西骞建同在汉部待得算是愉快,亦是受到了重用,成了骑兵队的一名屯长:“……怎么办?”   “你老子我现在是柜县的县长,家族是柜县第一家族。”西骞柏辽深呼吸一口气:“塞北打生打死离我们太远,汉部却在近侧。再则,主上……麾下有一万以上的大军,他们想找死,咱们西骞家不奉陪!”   他们是谁们?是那些没有获得既得利益,或是认为获得比期待中少的那些家族。那么也就确定柜县存在这样的家族,还联系了西骞一家。   “苏乐家也是这样的选择。”西骞柏辽满是嘲弄地说:“什么族群之类的,那是建立在强盛之下。匈奴强盛的时候,羯族是奴隶,转眼羯族成了‘国族’。”   西骞建同有些艰难地说:“可是……主上正在往海岛大批迁移人手?”   “这样就对了,我打算求主上将家族里的一批人也迁移上去。”西骞柏辽严肃说:“若是只困难陆地也就罢了,主上却能随时转移到海上大岛。这样一来,那些没有实力的家伙以为主上心虚,真正有实力的人却明白不可能完全灭掉汉部。没实力的家伙蠢蠢欲动是找死,有实力知道什么叫投鼠忌器。”   议论纷纷的家族太多了,他们在面临一个新的选择,是继续跟随刘彦,或是纠集一些人发出挑战,参与到新一轮的角逐中看能获得什么样的利益。   姚家在后赵实力强劲,姚伊买虽然只是姚戈仲的众多儿子之一,可他毕竟还是姚家人。   以姚家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刘彦非五大胡族的身份曝光,本来就人心纷乱再加上姚伊买兴风作浪,长广郡想不乱起来都不行。   “君上至少还是朝廷封的郡守,其它郡县不敢跨界。”纪昌看去又有些憔悴了,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应对新出现的危局:“我们需要用最快最凶猛的速度,清洗掉兴风作浪者,等待朝廷反应过来已经成为定局。”   “我们已经在撤往海岛,他们又能奈我何?”蔡优才来汉部没有多久,原本收敛下去的嘻嘻哈哈性格好像又股做梦时:“只要我们有退路,没人敢过份逼迫!”   刘彦在颔首,后赵要是想要将汉部逼成海寇,那就来逼吧!   汉部根本就没有掩饰将部众转移到海岛的动作,半岛这边从河东区这边的海域到东牟郡周边的海域,船只来往不息。   似乎……船只往来不绝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月?期间有几个家族冲动了一下,结果是被汉部在冬季出兵,几个家族瞬间灰飞烟灭,其中一个自持有坚固坞堡的家族也就是扛了三天?   那些想要依靠坞堡来作为防御的家族,他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在汉部众多抛石车和床弩的攻击下,自己那个坞堡能够撑多久?   刘彦在季节没有到的时候发出了“就食令”,本部的大军亦是早早地集结待命。   收到了“就食令”的众多家族基本是懵了,他们何尝猜不出汉部要干什么,是要清扫不服。   心志坚定选择继续归附的家族行动起来,他们连春耕都顾不得了,能参战的人基本是集结起来,向着刘彦规定的集结地点开拔。   一些中立者在纳闷,春耕很快就要开始,刘彦下达“就食令”不是为难人吗?动员人手去参战,春耕怎么办。没有春耕,今年吃什么?   剩下心怀鬼胎的人则选择了串联,选出了暂时性的盟主,对着另外的地点进行集结。   “这么说,是有姚家的人出面了?”刘彦在做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划分,是敌是友直接点分晓,保持中立的那些再看需要。他脸色略略难看:“不从石斌那边入手,是从长广郡挑选代理人?”   真的是阴魂不散了,偏偏刘彦还没有办法直接干掉姚伊买。他要是干掉姚伊买,出问题就不会是单指长广郡,该是……更加恐怖的后果。   “何尝不是我们的机会呢?”纪昌一脸的笑意:“只是那些家族的话,正好给了我们清缴和清洗的借口,毕竟君上还是郡守。”   一些军方的人则是在摩拳擦掌,有战事对他们是好事情,毕竟长达两年都是训练,有动作也是小动作,训练久了也该让部队动一动。再则,他们已经确认一件事情,今年就会跨海作战,去入侵高句丽。   入侵一个国家啊!一听就令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也可能是吓),似乎入侵的时候高句丽还会显得空虚,他们就是乘船从海岸登陆,随后就该是抢抢抢?   “李家和王家这下该为难了。”蔡优在笑,他说:“他们派来人问,否需要两家提供粮秣。就是人手上不松口。”   现在的长广郡,除了汉部之外也就是李纯和王校他们的人口最多,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几乎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而似乎,两家与东莱书院那边的关系,对汉部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君上,两家在试探我们的底蕴。”蔡优笑呵呵地说:“是否要透露今年听命集结的家族,会得到粮食上的供应?”   刘彦含笑不语。大概也就是他才有这样的底气吧?毕竟有三百个农民在耕作三千亩一年三熟的农田,每亩一天可以产出至少两千一百斤的粮食,哪怕是平时有消耗,可是历经两年的储备,他手上可是有接近三百五十万斤的粮食啊!   所以说啊,对于刘彦来说,粮食不会是难度,从某些方面来讲武力上的东西难度也没有那么大,最大的难度是怎么让那些晋人重拾民族自信,然后才是创建第三汉帝国,再次屹立在世界的东方,乃至于是重新进入西域!   也许进入西域也不会是终点,世界那么大,国家那么多,民族更是数不清楚,汉人的视野需要更广阔!   当然,刘彦还是先将那些要暴起的家伙收拾干净,似乎难度也不会大?按照之前攻破的那几个城寨和坞堡来看,清理起来并不困难。 第121章 快刀斩乱麻   李纯与王校后面联袂而来,他们带来的护卫之中有那么几个让刘彦看着觉得眼熟。刘彦没有记错话,该是保护那个叫王羽的武士?   “王羽?”王校笑说:“那是族中小辈。”   东莱书院并不是家族私塾,会吸收一些优秀的人才,山东半岛这边的家族有子弟在书院就学似乎比较正常?   刘彦对东莱书院感官不好,却是从未在纪昌之外的人面前表现过。他客套了几句,问两家的来意。   李纯与王校互视了一眼,由后者说明来意,却是先表达两家支持刘彦清剿长广郡的一批人,但又表示死太多人不好。   两年的“就食令”下,刺头已经被刘彦清剿了一批又一批,长广郡人口是比原来减少了接近三成。李王两家明显出现了担忧,那些小的家族都被清剿干净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他们了?   有些事情需要开诚布公,刘彦知道两个家主亲自过来已经算是表现出最大的诚意。他俩虽然没有明说,可是特意带来了曾经让刘彦见过的武士,说明他们不知道刘彦到底是想干什么,略略惶恐之下,何尝不是表达两家不是没有退路。   换作以前,刘彦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发飙,现在却是看得比较平淡了。   这些家族啊,两头下注,甚至是多头下注,真真就是无比平常的事情。刘彦自知不能指望他们完全支持自己,特别是自己实力不算强大,更是处于危机之中的时刻。   “实不相瞒,我这边可能会与姚家的姚伊买起大冲突。”刘彦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又说:“你们两家的选择,我不会过多干涉。不剪除那些纠集起来的家族却是不可能!”   李王两家足够强大,但是他们想要改变刘彦的既定策略?那是想太多了。他们再加上东莱书院也没有用,强大起来的汉部有了庙岛列岛这个几乎完美的退路,长广郡打烂就打烂了,连姚家或石斌的压力都能抗住,还在乎李王两家和东莱书院这种等级的压力?   “君上,他们走了?”纪昌是和蔡忧一块过来,他们坐下后纪昌又说:“两家可有做出选择?”   刘彦“呵呵”几声,笑着说:“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德才的魄力。”   德才是蔡忧的表字,他苦笑摇头:“东牟郡各家本身便是靠海吃饭,出不出海无太大所谓。李王两家这种大族,谁家不是在陆地上有一两万亩田地?难以割舍才是正理。若是他们愿意,小人反到是要劝说君上小心了。”   刘彦与纪昌认同蔡忧的说法。   的确!要是像李王两家这种家族愿意舍弃陆地,绝对是存在大问题。   图谋东牟郡时,长广郡内部有共同利益,再则是东牟郡没有强大家族作为阻力,大家还可以求同存异。但是,现在是后赵庞然大物的姚家在谋算汉部,李王两家不是小家族,他们无法像是一些人可以轻易下决定。   “柜县的家族大部分誓死君上。”西骞伯辽保持行礼的姿势:“属下已经将愿意随同迁移的人尽数带来!”   柜县啊?算是刘彦在长广郡第一个吞掉的地区了,那些家族也是最先得利的一批,有大多数的家族愿意追随,或许是看到了汉部的潜力,恐怕更多是已经上船太久下不去咯。   果然,西骞柏辽后面又禀告了一些事情,他已经连同苏乐一家按照事先的指令清除掉了那些不愿意合作的家族。   “那些家族的俘虏你们分掉吧。”刘彦对于听话的家族必须给于甜头,又说:“谁出力最大,可以在庙岛列岛分得相应的土地。”   西骞柏辽大大松了一口气,再次喜悦地表忠心。   柜县的清洗只是第一批,接下来还会有其它地区,春耕之前长广郡乃至于是东牟郡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汉部的大军尽出,会合了愿意听从命令的那些家族私兵,一地一地清除,有些地区是在当地家族的配合下进行清缴,一些地区则是完全清除。   长广郡这边的动静不算小,特别是在春季进行这样的大动作,哪怕是有刘彦事先发公文到广固城,那边依然还是表示了相当的关切。   汉部可不会因为谁的关注或阻止停止清洗的举动,除了少数几个暂时动不得大族,其余没有听从指令的人皆是在清除的范围之内,霎时间战火在几乎整个长广郡蔓延,那一批集结起来准备反抗的乌合之众先被尽数歼灭,再来就是那些不是身处城寨或是坞堡的人,最后才是城寨和坞堡。   这一次,开战之后刘彦就不再接受投降,任何一个势力只要是和汉部过不去,除非是举族进行逃亡,否则哪怕是身在城寨或是坞堡依然被一个又一个地强攻。   攻打城寨或是坞堡,汉部有了数量众多的抛石车与床弩,屡次攻打无不是石弹狂轰,要是厚达五六米的坚固城墙也就罢了,但城寨和坞堡哪来的五六米厚,轰不动底下两层较厚的结构,难道对三层以上那种不足二十厘米厚的墙壁还轰不动?   “破了!”李坛高声地吼叫:“准备厮杀!”   汉部大军的正前方,石弹不断狂砸之下,坞堡正在发生大规模的坍塌,一面墙壁之后是下一面,不想被废墟掩埋的守军只有打开门进行突围,可是他们撞上了早就准备就绪的汉部弓箭手大规模地覆盖射击,几乎是出来多少死多少,有落网之鱼冲到刀盾兵前面也是被乱刀分尸的命运。   历经两年的高强度训练,再有伙食的营养跟得上,曾经瘦弱的青壮变成了满是肌肉的壮硕大汉,一边是仓皇突围,一边是严阵以待,结果毋庸多言。   连续地攻打城寨和坞堡,次数足够多就能累积下经验,到了后面基本是不用太狂轰乱砸,知晓城寨或是坞堡的脆弱位置在哪。要是难以轰塌也没有关系,抛石车不抛石头了还不行吗?改抛猛火油,不出来投降就全部焚烧成为木炭好了。   清洗的进展远比想象中来得快,差不多是到春耕时节,该逃窜的已经离开城寨或是坞堡想要逃离,他们大多数是会在旷野上遭遇徐正所率的骑兵和马队,投降的被十抽一杀掉一部分,余下的就是成为奴隶。要是抵抗到底,那就全部去死吧。   可能是汉部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太过恐怖,先是一家中立家族忍受不住压力选择投靠,然后形成效应,搞到最后想要两不相帮的李纯一家和王校一家也不得不表态。   李王两家扭扭捏捏地派人到了刘彦这边,各自奉上了五百石的粮秣。   对于李王两家,汉部内部商讨了一下,决定有条件接纳。这两家毕竟太大了,不是那些无法翻身的中小家族,真要开战必然是耗时日久,对汉部即将开始的跨海入侵有比较大的影响。   “每家,抽出一半的家族私兵,派来不低于三千的青壮。”刘彦一脸的不容商量,满是威严地看着王羽:“其它话不要讲,只说答应或者不答应。我很希望你们拒绝。”   王羽脸颊在抽动,他的出现比较说明问题,还想要靠那个什么东莱书院给汉部增添压力,结果刘彦完全不给废话的机会。   汉部动静搞得太大了,偏偏屡战屡胜,一场又一场地打下来军队是有损失,可军队越来越精锐和善战。   面对一开战就展现疯狂的刘彦,王羽就是有千言万语,对方只肯听答案不听其它话,还能怎么地?就是有再多的打算,不想损失过重,只能是认怂。 第122章 准备渡海   还能奢望中原现在的那些家族有多余的节操?那绝对是想太多了。品德、操行、节操,一切都要为生存让路!   王羽只代表王家接受刘彦的要求,并一再保证会按照限定的时日将人手调配完毕。   刘彦自从看东莱书院行事诡异就开始展开调查,两年过去没有查到太过详细的东西,可是一些蛛丝马迹上却查出东莱书院与曹家存在一定的联系。   曹家是什么?那要从永嘉之乱说起。曹家的曹嶷跟随王弥起义,一度控制过青州,后面是被石勒剿灭。   很有意思了啊,东莱书院竟然有曹家的背景,那是想要干什么?特别是东莱书院出身的人遍布几乎整个州,分散为各方效劳,说里面没有什么阴谋,谁信。   “曹嶷还有一个孙子活着。”纪昌可是在尔荣那边当过幕僚,知晓的隐秘不算少:“那么东莱书院与曹岩该是有关联了。”   有人认为是抓住了东莱书院的把柄,可以用这个来要挟,但刘彦对此存在迟疑。没有直接的证据怎么进行要挟?要是能够要挟,事情搞大了汉部入侵高句丽的事情恐怕是要受到波及。   就算是拿东莱书院与曹家说事,显然汉部可以查得出来,难道其他人就查不出来?没有见到谁拿这个去要挟东莱书院,可见东莱书院有反制措施。   要挟什么的不必说了,但是搞些事情还是可以的,汉部最近不痛快,作为煽风点火之一的东莱书院也不能太好过。   这样一来可就有趣了,先是爆出汉部首领刘彦不是五大族,后面又有东莱书院与曹家不清不楚的传言。   关于东莱书院的传言并不是从长广郡最先出现,是从平昌郡,不到一个月传遍了几乎大半个青州,瞬间东莱书院被推到了风尖浪口,毕竟比起汉部首领不是五大族,曹家与东莱书院的关系才是劲爆的消息。   曹家曾经统治过青州,对于类似的家族最是受到忌惮,哪怕是未经证实,当权者对于类似的事情也绝对是非常重视。   风言风语可杀人,与曾经的权贵牵扯上无小事,特别是曹家曾经统治过青州,后赵哪怕是再怎么不重视地方的统治,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暗地里谋取一个州的控制权。   这一次广固城的动作很迅速,快马加急将消息送往襄国的同时,有官员立即赶往东莱书院。   就在东莱书院陷入麻烦的当口,汉部这边更加紧锣密鼓地清扫不臣服者,战事从未有过间断。   “塞北之战到了什么阶段?”刘彦身上浴血,他不是出现在战场,是巡视领地的时候竟然狗血的遭遇了刺杀。   众多家族和部落被灭,现在想让刘彦死的人绝对不少。上位者要是没有仇家,绝对不能称作成功的上位者,刺杀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话说,也不是刺杀,毕竟刘彦脑海中有地图,地图还能辨识敌我。他纯粹就是先让部下围上去,一阵厮杀之余有个武技不错的家伙突围,迫使他亲自腰斩了那个家伙,身上的血就是那个时候飞溅到的。   回到了驻地,一帮人被刘彦身上的血迹吓了一大跳,负责防御的吕泰更是被吓得跪地请罪。   有刺客混入了汉部的安置地,说起来吕泰是有责任,但要说是不是死罪完全是看刘彦想不想弄死吕泰。   事实证明刘彦没有弄死吕泰的想法,但也不能简单地揭过。刘彦将吕泰降职和罚俸处理,军棍什么的却是要暂时记账,毕竟汉部入侵高句丽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匈奴铁弗部和拓跋鲜卑的代国,双方的塞北之战是从去年十月份就开打,双方各自数十万军队纵横草原,大大小小的战事到了冬季才算结束。总的来说,双方战事各有胜负,代国那边占据的优势比较大一些,可伤亡上双方并不是多么惨重。   今年(公元342)开春,猫了一整个冬天的匈奴人和拓跋鲜卑,他们没有等冰雪化开就开始频繁骚扰对方,主要是春季正是动物发情交配的季节,要是能够依靠袭扰让对方的牲畜交配被打乱,明年恶果就该要显示出来。   “真是勤劳啊!”刘彦不是在幸灾乐祸:“这样一来,双方可是要打得不可开交。”   “慕容皝为拓跋什翼犍选了新的王后。”纪昌蹙眉说:“之前慕容廆的女儿崩,慕容皝选了亲妹再继续联姻,慕容鲜卑很看重代国。”   前燕是该看重代国,慕容鲜卑要清除掉后方,好能够在南下的时候无后顾之忧,又怎么能不重视代国?   关于前燕,经过一年左右的多方探查也有一些消息传回,去年(公元341)燕国大肆改革,对慕容鲜卑崛起最为关键的人口户籍制度被执行。   历史上关于户籍制度的执行,被认为是慕容鲜卑开始强盛的根基,原因是只有严格的户籍人口登记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劳动力,兵源的挖掘上也会达到最大限度。   前燕除了在搞人口户籍,还在建城,似乎还是建立都城,不然没有必要建设宫阙。他们想要建的城还没有规模,名字却是已经取好了,叫龙城。   “啊?一边建都城,一边备战?”蔡优表情看上去比较夸张……或者说滑稽:“辽东……没有多少人口吧?”   说到底,蔡优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按照两汉的习惯,二十岁行冠礼(成年)还算是小年轻。可是,他现在身为刘彦的幕僚之一,再这样就别想别人会觉得有什么威严,很难服众了。   “燕国人口有多少呢?”纪昌在思考:“鲜卑本族该是五十来万,算上晋人的数量,不会低于二百万?”   现在的前燕还没有南下,止步于濡水西岸,领土大部分就是天寒地冻,人口应该不会有多少。至于前燕人口是多少,就只有他们本国的高层知道,没有谁会将自己国家的人口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刘彦现在是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触,他对五胡乱华到底发生什么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细节真的就是不清楚。   “君上?”蔡优满脸的感兴趣:“我们在对岸建设营盘的事情,是很快就要进行了?”   正确的时间是在三月底,那个时候渤海相对平静,汉部经由庙岛列岛会穿越渤海海峡,在后世的旅顺半岛进行相关的建设。   在旅顺那边,刘彦没有打算安排民屯,会以建设要塞模式的兵堡为主,情况允许甚至会直接在狭隘的位置建设城墙卡死整个半岛的通道。   要知道一点,刘彦一直都在收集石料来着,数量上已经颇为可观,虽说无法在山东半岛这边建立一道长达数百里的城墙,但是建立一条二三十里的城墙却是绝对足够了。   长广郡和东牟郡的清洗很快就会进入尾声,等待李家和王家将人手集中过来,刘彦就该亲自带着先头部队出发。   先头部队除开军队之外,还会有五十名的系统农民,相关的工程民夫自然也是会有。刘彦需要亲自前去查看地形,主要是也人在才好指挥系统农民建设。最为重要的则就是,刘彦真的想要看看能不能建设一条城墙,要是汉部能够将旅顺半岛控制住,那就等于汉部在后赵和前燕都各自牢牢控制了一个半岛。   两个地方,要是经营起来,后赵想要对付汉部,刘彦可以将人撤到前燕那边,反之亦然。再有就是,真要经营下来不止是可以作为退路,何尝不能成为入侵的桥头堡? 第123章 登陆马石津   蔡家的船是一种与内河船只没有太大区别的船只,就是那些楼船,幸亏的是至少知道海面不能船身太高,只建了一层的“楼”,又将船身尽可能地加大。   不但是蔡家,东牟郡的各家族船只都差不多是相同的款式,差别就在于船身大小罢了。   刘彦其实是比较不待见楼船,特别是知道那些楼船的船底是平的之后,要不是渡海船只不够,真没有想要用这些怎么都不靠谱的船只。   十八条楼船,多则四桅,少则两桅,尽管蔡优一再保证海面航行的可靠性,但刘彦使用没敢让它们被使用来装载人手,除了必要的水手之外只是装载辎重。   汉部这边出动的是二十二条四桅大船,也就是柯克帆船,装载着大量人手和主要物质,作为船队的领航,分布航行在最前面。   接近四月的渤海显得相对风平浪静,看去庞大的舰队靠着航行在庙岛列岛周边,岛上是不断欢呼摇手的汉部领民,船上的人也是不断摇手致意。   海上航行对于汉部的大部分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基本上就是短途的航行,除了极为少数的人之外,大部分都没有一坐船就是差不多大半天的经历。   “已经在改了,新建的船只,船底不会再是平的。”蔡优说着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尴尬:“款式也在变动,不会再怕大风了。”   说起来,东牟郡那些家属那么多年到底是在干什么啊?连内河和大海该是什么样的船底都没有摸索出来,就只是摸索出船底应该有压舱的重量。而似乎也不能怪他们,有些东西说破了看似很简单,可是不懂的时候就是不懂,任何技术的跨越不止需要积累,还需要那有时候的灵光一闪。   蔡优那些家族之所以死心塌地的选择归附刘彦不是没有理由,除了刘彦的重要之外,柯克帆船的造船蓝图方式都对他们开放。   经常出海的人会明白一点,合适的船只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他们更加明白有了那些大船,汉部根本不可能被剿灭,这种有赚不亏的事情,不牢牢抓紧可真的就是傻了。   非常真实的情况,甭说后赵了,现在又有哪些势力懂海船呢?汉部往海上的岛屿一撤基本就算安全,接下来就该是汉部不断侵袭,使得地方沿海糜烂的时刻了。   船队大概是二到三节的速度在航行,因为可以始终看到陆地的关系,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他们是从早晨卯时(5:00-6:59)开始准备,辰时初刻(7:00-7:15)出发,经过约两个小时的航行,来到了庙岛列岛这条岛链的最东端,亦是现代称作北城隍岛的地方。   从北城隍岛的海域看去,遥遥地能够看到远方的陆地,那里在现代被称呼为旅顺,在西晋时期那里叫马石津,在更早之前的强汉时期叫沓渚或沓津。东晋咸和八年(333年)王齐和徐孟率船舰出使慕容鲜卑,即“船下马石津”,于此登陆。   东牟郡的那些家族每年都会来这边与一些游牧部落进行交易,他们知道马石津在哪,但是据他们所讲港口已经废弃,整个半岛只有极少数的一些猎户,除此没有什么人了。   蔡优一路上根本不放过可以观察的一切,他几乎是整艘船走了个遍,又对各个岗位的人手需要干什么进行了详细的询问。   “君上,此等船只……看着不像是作战用途?”蔡优虽然是使用问句,但明显是有其洞察的地方:“载重力足够强,可是灵活性和航速不像是作战用的船只。”   华夏的造船者们,他们对于战船的定义比较简单,除了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慑力之外,肯定是要有人力船桨可供驱使的动力,不能是完全依赖于船帆。   柯克帆船并不是一种完全依靠船帆的船只,但是汉部的造船能力有限,显然是没有办法建造过于复杂的船只,而事实上它设计的时候就是作为运输船而非战舰。   刘彦愿意将蓝图共享给那些家族,不就是希望共同开发共同研究吗?   差不多是到了下午申时,精确时间却是没得考究,船队抵达了马石津的旧港口,由一艘船打头,其余船排成直线入港。   船队需要穿越一条狭隘的“沟”,根据领前的蔡优所讲,这边不存在什么暗礁,从那一处进去后里面是一个类似于内湖的港湾。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看去还真的像极了有一个“内湖”,外围是被一块不规整的三角形所“包裹”,只留下一道空缺可使进入。   从“缺口”入内,一眼看去马石津根本就没有港口的样子,看去却是不存在沙滩。   没有沙滩其实就对了,港口还是能够看到沙滩,大陆架就是一种从岸边倾斜而下的趋势,那样水不会深,船无法靠岸,只能是停在远远地外面,用舟登岸。   知道刘彦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吗?他在观看脑海中的地图,是查看地形,亦是在观看这边有无人的标记。一查看,他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人的标记,内心里也就接受这一片……至少是五百米范围内没有人烟的事实。   大半天的海上航行,到了目的地原本的禁令也就解除,待在船舱闷了很久的人终于是能上甲板。   上了甲板的人,他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腥味的空气,瞪大了眼睛观看一片蓝天白云外加满是绿荫的景色,一个开始欢呼,随后是众人跟随,顿时就是欢呼声四起。   “开始登岸吧!”   随着刘彦的一声令下,装载部族武装的船只最先靠岸,一个又一个甲士踩着木板,是从来自东牟郡的熟练船工所搭建的船板登岸。   船队过来是一回事,因为没有港口登陆又是一回事,总之是耗时不会短。   开始的时候是让必要的部队先登岸,物资却是要等简易的港口建设起来,这样一来没有折腾各个四五天几乎就没可能搞定。   大部分人没有坐船的经验,哪怕是航行期间海浪不猛,船只也算是稳定,可许多人从船上下到了陆地还是会感觉“颠”。   刘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除了部族武装下来的时候没有影响,只有那批特地被集中起来有充足航海经验的人了。其余绝大多数上了陆地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直接跪下狂呕的更是不少。   “君上,恐怕不得不考虑了。”纪昌说的是将不晕船的士卒进行集中:“虽然良莠不济,但……至少上了岸还能厮杀。”   汉部可是要入侵高句丽的,哪怕是高句丽的后方再空虚,总该也是要有守卫的吧?登岸的汉部士卒要都成了软脚虾,发挥不出平时战斗力的一两成,那可要成为被屠杀的屠宰场了。   刘彦有些担忧地看着纪昌,自己的这个得力属下脸色非常苍白,额头上也是布满了汗水,明显也是在晕船。   前车之鉴可是不远的呢,曹操率领号称的百万大军在赤壁几战灰飞烟灭,史书上是有记载周瑜水战的优秀能力,但更加说明旱鸭子打水战会有什么下场。那还是在长江,可不是大海。   “没事的……”刘彦有自己的全盘考虑:“我们还有接近一年左右的时间操练海军,更有无畏的部族武装会作为第一批登陆部队。”   无畏的部族武装?纪昌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安静待在树林一侧的那支部队,他现在的迷惑一点都不比之前少,长久以来就在纳闷自己的效忠对象到底是从哪里拉出这么一支军队,从来没见说过话也就罢了,似乎真的是有些无畏过头了!   当然了,纪昌尽管内心里极度地迷惑和纳闷,但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部族武装的战斗力和对命令的执行力。 第124章 战场纪律   登陆之后第一时间已经派出斥候,他们会在半岛范围内进行详细的探索,并不会因为有一些家族提供地图而就省了必要的侦查。   刘彦来到马石津不会停留太久,后赵境内虽说是已经进行了大量的清洗,但情势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他需要在前燕的境内亲自考察,寻找最合适的地点判断能不能建设城墙。   简易的港口会先建立起一处,船队的人员下船了,物资也该被弄下船。   在汉部,起重机与吊轮等等工具已经被广泛使用,有了这些工具,装载或者卸货已经不是单纯依靠人力,于效率上也绝对快得不止一倍两倍。但就是这样,四十条船的货物依然不是那么容易卸完。   卸完人或者货物的船只会自行返回,它们还会从后赵境内不断将人手运来,最终会从后赵境内运一万四千人到马石津,其中有七千是属于李王两家。   李家和王家果断认怂,每家出了一千五的武装和三千民夫,粮秣从原本的五百石增加到一千石,其余各种杂项物资没少出。这里面的原因略略复杂,是两家认怂之后刘彦丢出了一些甜枣,等于是敲一脑门子闷棍,然后给点甜头。   不止是李王两家,几乎大一些的家族都被刘彦下令抽调了人手,不是被丢到了庙岛列岛离大陆较远的岛屿,就是带过来前燕境内。   刘彦已经非常有计划地在转移人口,汉部现在的海上运力虽然仍然不足,可其它势力则是压根没有海运实力,不利用就太可惜了。   转移人口这种另类的剪除威胁手段,还是在汉部杀个尸山血海之后搞出来的,敢于反抗的人基本都死了,那么没有可能为了所谓的仁慈,干出“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蠢事。   现在就不是仁德可以令人叹服的年代,结果是第一批登岸之后,但凡有想要逃窜的,基本是连警告都没有,能射杀就射杀,不能射杀也是逮住直接削首示众。   “我们是太仁慈了吗?”李坛微微昂着脖子:“不断讲述纪律,上岸后还有十二人不听警告。”   那些想要逃跑的人,皆是来自各个家族,他们逃窜被杀的不会只是自己,还会有与之同组的人。   没干什么不教而诛的事情,早先已经一再说明,船上的时候更是重复在讲。为什么还是会有人想要逃奔?   十二人先后被杀,每一组是十人,代表着会有一百零八人被连坐。   真的不是汉部残忍,他们等于是以战争的姿态来到前燕境内,那就不存在非平民的区别,整个先遣队执行的就是战场纪律。   想要悄悄地在这个前燕并不重视的地方建立一个基地,日后或许还会成为一个开发地,保密就显得异常重要。像是长广郡和东牟郡全部都知道汉部在集结人手出海,但对外是开发庙岛列岛,压根就没有将登陆前燕地盘的事情嚷嚷得天下皆知。   “真……要全杀掉?”伏伟在狂咽口水,那可是一百零八个人,不是一百零八只鸡。他颤抖着声线:“当苦役也好啊?不是缺乏劳力吗?”   李坛用着一种瞧不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伏伟,冰冷声道:“所以你不能带兵。”   伏伟当然知道什么叫慈不掌兵,也清楚不是不教而诛,但……杀人总归不好,不管那一百零八人中到底都是什么人。   对,一百零八人之中,有晋人也有胡人,若说他们无辜绝对未必,毕竟明知道连坐还不监视组内的队友,分明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一大串的人被驱赶上了高台,先是堵住嘴巴再戴上了头套,脖子上再套上绞绳。一声令下,他们脚底站的长木被推掉,霎时间现场充满了绳索绷紧的“嘎吱”声。   将近三千人在观看绞刑,他们的眼眸里倒影着那些不断扭动的身体,有些受刑者挣扎不到三十个呼吸就停止不动,有些受刑者却是能够坚持一百个呼吸以上。   现场的气氛非常压抑,沉重的呼吸声彼此起伏,那些非汉部本部的人脸上满是惊恐,那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有担忧同组的人会连累到自己。他们在接下来必定会保持前所未有的警惕,每个人都会互相监督,不然挂在那边密密麻麻的尸体中可能就会有一个是自己。   在接下来,大建设开始进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分工,砍伐木材并理清草丛清出岸边的空地,木材会再次利用起来建造住房和库房;寻找并弄来石料,主要是港口的岸基需要,会建立起至少五个可供卸货的设施;向内进行空地清除,建造出更大的营地。   汉部预计用三个月的时间来建设马石津的这个港口,将这边地方从蛮荒之中“拯救”出来,建设成为一个能够良好运行的优良港口。   等待港口的事情进入正轨,先前派出的斥候有了回馈,他们抓捕了十七个当地的猎户,没人会去问杀掉了多少。对猎户进行审讯之后,猎户也会被处决掉。这无关道德,不存在残忍,毕竟与自己人比起来,非自己人的小命又有什么值得吝惜的地方?   “高尚者可以做哲学家、慈善家……等等道德标杆,却不能成为领导者。”刘彦不是在安慰自己,他盯视着需要留守营地的人:“你们会成为领导阶层的一部分,只需要进行对我们有利的事业。”   每人都在庄重应“诺!”,他们听得不是太懂,但不妨碍他们有各自的理解。   “的确,我们只需要为共有的集体负责就是了。”李坛觉得刘彦的一些话说得太对了,他重复:“等待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才有资格谈仁慈。”   不是吗?弱者的仁慈会被当成怯弱,强者的仁慈才是仁慈,但想要成为强者就要先了解什么是残忍。   刘彦留下了足够的人手,他带着一些侦查好手和必要的护卫出发了。   他们大概是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来到这个半岛处最狭隘的地方,脚下踩的土地在后世其实是一个公园,叫天马花园。   从所在的位置看,向北是一片平原,更远是大海;向东看也有一片平地,稍远一些却是一片连绵的山区,山区在现代叫大黑山;向东南看去又是一片平原,远远地却也能看到不少山地。   “地势很不错!”刘彦能够目测出距离:“这个狭隘地形总长度约十里,与周边的山地相距最近是八里左右……”   看地形,这片地方真的太合适建立起一道城墙,只要卡住并在周边的山地建立瞭望台,那就等于是将周边数十里完全尽收眼底。甚至可以说,要是建立城墙之后在周边的山地建立要塞等屯兵设施,掎角之势还都是现成的。   从军事角度来讲,要是掎角之势形成,屯兵一万就能将来犯的十万大军牢牢挡住,敌军若是没有水军,那就等于半岛地区完全置于安全的后方。   “秋季之前,这里不会出现游牧部落。”刘彦算了一下,爽朗道:“那么我们就是还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   凡事没有绝对,刘彦也就是说出来稳一稳众人,亦是在稳住自己。   “君上,城墙可以在五个月内建设完毕?”李坛有些愣神:“这么快?”   不是这么快,是必须这么快!刘彦会调来人手参与对城墙地基的清理,后面还会将系统的农民尽数调过来建设城墙。至于将系统农民尽数调来会不会影响生产,那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125章 时不待我   这片地方对汉部来说是比长广郡那边更加优良的栖息地,建立牢固并且雄伟的城墙卡住狭隘地,半岛的一大片地区就等于是后方,着实是让刘彦产生了新的想法。   知道后世这个半岛生活着多少人吗?其实刘彦也不知道。但是,他总归该清楚那个半岛安排汉部的总体人口绝对是绰绰有余。   半岛就是一个统称,现代光是大连就有接近七百万的人口,可以想想得出是多大的一块区域了吧?   “嗯??!”纪昌在愣神,他当然知道这片区域是绝好的栖息地,特别是他们还在半岛发现了矿山:“不好,大大的不好!”   现在的人,中原是天下“中心”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再艰难也想要在中原有栖身之地,除开中原之外都是被认为蛮荒之地。   刘彦只是稍微透露出想要大量向这边迁徙人口,纪昌的反应就有些大。   “我们有海船,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海船。”刘彦越想越觉得对头,完全可以将半岛发展成为一个集后勤和人口安置的主要基业:“并不意味着放弃(后)赵的领地。”   纪昌还是感到不妥,慕容鲜卑可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们的领地发展,汉部在后赵虽然处境堪忧,可只要官方的身份还存在,汉部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占地发展。来到前燕的国土开荒?纪昌略略有些转不过弯,当了后赵的郡守之后,再来前燕谋求官职?   “为什么要有后赵的官职?”刘彦一副理所的说:“(前)燕能够从他人那里攫取土地,我们理所当然就能从他们那里占领地盘。”   纪昌彻底张大了嘴巴,他将这个视为汉部要与前燕开战了。   “再则,咱们是要买,向慕容一家子出钱,出什么都行,不一定会成为敌对。”刘彦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岔开话题:“你先随船回长广郡坐镇,我到周边看看。”   那是本来就商定好的事情,现在纪昌却是有些不想走了。   后赵那边情势对汉部比较不好,结果刘彦到辽东这边要招惹前燕,纪昌突然感觉汉部的前途着实是有些堪忧。但是他不懂的,后赵那边汉部的生存环境太恶劣了,稍有不慎就是一个覆灭的下场,刘彦才会向海外开发岛屿,遇到了更好的这个半岛也才这么心动。   另外,刘彦有着一层考虑,前燕会南下,到时候汉部肯定是会在青州阻击,这个半岛的存在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可以的话,我会到高句丽那边也去看看。”刘彦没有太注意纪昌的脸色:“必需要先侦查一下海岸,寻找可以登陆的地点,内陆亦是要详细侦查一下。”   “什么?君上要亲自去高句丽国土?”纪昌再一次愣住,脸色有些差:“君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部下能做的事情,何必由君上亲去?”   “我们没有海战将领。”刘彦道出了一个很不好的现实:“有些东西我必需亲眼看过才心中有数。”   纪昌不说话了,汉部的发展速度是很快,可是真的缺乏相关的底蕴,尤其是在各方的人才上面。他非常严肃地说:“君上,万般不可亲自冒险。”意思是同意了,但刘彦最好别亲自登陆进入高句丽境内。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亲历亲自是可以,但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亲力亲为,到海岸边看看没什么,要是真的亲自进入敌国,做这种事情只会存在于一些演义作品当中。   刘彦自然是心中有数,他需要亲自去看沿岸,进入高句丽境内却不需要亲自,毕竟他是有“地图”来着,派一些细作进去“开地图视野”也就罢了,再结合弄到的一些郡县分布图,大致也就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的确,汉部肯定是会与慕容鲜卑成为敌人,但是在成为敌人之前可以先当一下贸易伙伴……朋友什么的。刘彦别的没记住,关于前燕的一些东西倒是记得比较印象深刻,比如慕容复啊什么的……   唔!刘彦也记得,前燕南下之前几乎是将辽东各个势力或国家打压了一遍,但是南下之后却是将偌大一个辽东丢给了原先打压的那些势力。最明显的例子,慕容鲜卑死盯着宇文鲜卑一顿猛揍,后面却是丢了一些人口给解散后的宇文鲜卑后裔,也就是库莫奚和契丹。慕容鲜卑甚至是坐视高句丽的重新坐大,要不就没有隋唐与高句丽的战争。   慕容鲜卑南下是定局,他们或许会对突然出现在半岛的汉部发动战争,但是只要汉部扛住,不需要太久,哪怕是半年,慕容鲜卑就会放弃,相比起龟缩半岛的汉部,南边的花花江山对慕容鲜卑更重要!   汉部现在有十万的本部人口,要是按照部落来算其实不小了,问题刘彦可不想当什么酋长,胡人都有雄心建国称王,他的志气不能太小。   “走!”   调来了大量人手清除树木和杂草之类,系统农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开始挖城墙座基,周边的景象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变化。   认为事情开始进入正轨,主要也是刘彦可以随时留意这边的动静,他带着人手开始乱窜。   “辽东苦寒。”李洪万份不解地对魏骏驰说:“刘郡守喜欢海岛已经是出人意料,竟然会过来燕国?”   魏骏驰看了看前方刘彦的背影,说道:“大人物的心态,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   他们离开半岛一直向着东面移动,一百骑靠近了大黑山周边,几乎是沿着山区游荡了一圈,花了两天的时间大致了解地形。   看完了大黑山,他们转向北方,意外地被一条大河(其实是聚会沟)挡住了去路。   当夜众人就是在大沟边上休息,因为是夜圆之夜的关系,时不时能够听到狼嚎声。   狼不止是在辽东有,青州那边也存在狼,乃至于是豺、虎等等大型的食肉动物。除了有食肉动物,麋鹿、梅花鹿、獐子、狍子等等食肉动物,不管是中原还是辽东,只要不是运气太背真的能碰上。   春季野外动物正是活跃的时候,刘彦这支队伍不能暴露行踪,可以猎到野味什么的却是不能生火。他们逛了将近半个月差不多是到了极限,明儿个就该向半岛那边返回。   “那些侦骑……”李洪知道不该问,但实在忍不住:“是要探索整个辽东?”   刘彦比较直接地点头:“先查看周边有什么部落(城镇),部落(城镇)是什么规模。”   “……”魏骏驰就像看疯子一样地偷偷看刘彦,内心在想:“这该是疯狂到了什么程度,青州四处树敌,来到燕地之后还想四处征战。”   那却是有些冤枉了刘彦,他除了打长广郡是主动,接下来就是被动进行应战,向东牟郡扩张也是属于被迫。   返回了马石津,仅仅是不到一个月,这里已经是大变样,原本的荒芜被建设所取代,增添了人烟又使得这里出现了文明。   回归的刘彦第一时间观看堆积的公文,基本也就是那个样子,周边的郡县却是到了青黄不接“就食令”时期,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杀来杀去,长广郡和东牟郡因为之前已经爆发过激烈的清洗,反而是目前显得比较平静的地区。   一些情报引起了刘彦的特别注意,那是关于石斌加大了征兵的力度,但他不是经过襄国中枢的公文进行征募,是派出自己幕府的人数向各郡县要求兵源。   石斌不止是在兵源上私自征募,他还要求临近的郡县给予辎重支持。   坐镇的纪昌给刘彦发来了文书,说是猜测汉部会遇到难题了,请刘彦赶紧回到长广郡,好应付接下来的事务。   刘彦本来是至少要在马石津这边待到秋季,这一下却是不得不返回。 第126章 大体态势   世间有什么是最值得珍惜,并且是一去不回的?毫无疑问就是时间!   刘彦现在缺少时间,不止是距离后赵内的时间点乱越来越近,他要是没有在后赵内乱前升级将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很难在那个时候起到什么作用。   慕容鲜卑的燕国与高氏王族的高句丽,双方的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   执行了人口户籍制的燕国,时时刻刻都在调动人手,从军队到劳力应用起来为即将开始的战争进行服务。关于龙城的建设已经正式开始,大部分的部队也是调动在。一些情报显示前燕的国主慕容皝将会亲征,慕容氏一族的优秀子弟也全部进行动员。   高句丽显然不是聋子瞎子,他们察觉到了危险,举国上下亦是开始动员。与之慕容鲜卑调动的四万大军相比起来,高句丽在军队的调动上显得更加强盛,半岛四处都有部队在朝丸都(今吉林集安西北)方向集结。精确数字是多少军队,除了高句丽的上层人物,谁又会知道呢?大概能够猜测的是不会少于八万。   慕容鲜卑有大动静,除了高句丽极度紧张之外,宇文鲜卑、扶余、濊貊、娄挹等等国家或是势力也是草木皆兵的状况,其中以宇文鲜卑该是最为惶恐。   必须知道一件事情,宇文鲜卑与慕容鲜卑虽然都是鲜卑一族,可是双方的矛盾从(东)汉就存在,日深月久并没有让双方的矛盾消除或是缓解,反而是结仇越来越大。   这一次慕容鲜卑本来是要攻打宇文鲜卑,就是担忧在与宇文鲜卑大战的时候,周边的那些国家或是势力会对战争进程起到未知变化,结果才会选择不第一个攻打宇文鲜卑。   慕容鲜卑选择高句丽作为第一个开刀的对象并不是没有理由……   在东晋太兴二年、成汉玉衡九年、汉赵光初二年前凉建兴七年(公元319年),高句丽与晋朝的平州刺史崔毖结盟,联合鲜卑段氏、宇文氏攻打慕容廆,这是仇恨之一。   知道最主要的是什么吗?是当代的高句丽王与宇文鲜卑还存在联姻关系,既是“东部大人”宇文逸豆归与“故国原王”高钊是亲家关系。   “燕国要征讨高句丽,结果宇文鲜卑在内乱?”刘彦满脸的诧异:“是慕容鲜卑的手段吧?”   宇文逸豆归是击败了宇文乞得龟才成为宇文鲜卑的首领,那是发生在公元333年的事情了。现在却有打着宇文乞得龟旗号的部落在作乱?要是没有慕容鲜卑的身影,谁信?   “叛乱的部落不大,但是数量太多也分得太散了。”拓跋秀蹙眉:“慕容鲜卑有限地支持代国,对辽东用兵,他们是想要让代国为他们的霸业流血。”   代国与匈奴铁弗部的还在继续,拓跋鲜卑在兵力上输给了匈奴铁弗部,无论怎么看都是需要慕容鲜卑支持的时刻。   “慕容鲜卑要对宇文鲜卑动手,选择高句丽先打。”刘彦摸着下巴:“他们当然也要警惕拓跋鲜卑。”   拓跋秀已经知道汉部要入侵高句丽的事情,她对此无法展现出态度,就是怀疑铁弗的身份能不能让慕容鲜卑允许汉部“趁火打劫”的行为。   是了,刘彦与拓跋秀已经在去年冬季成婚,婚礼并不怎么正规,是以简约的方式来。这样倒是挺符合两人的价值观,刘彦是现代人,拓跋秀是鲜卑人,不走周礼,随心所欲,两人开心就好。   简约的婚礼却是被一些人看成一种信号,如纪昌就认为刘彦不怎么重视,否则按照身份怎么都该走正式的流程,既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   正式成婚之后,刘彦真的就是鲜卑铁弗了,但就像拓跋秀所想的那样,慕容鲜卑连同族的宇文鲜卑都想灭掉,会不会在乎刘彦铁弗的身份真的是两说。   刘彦回到长广郡已经有两个多月,前燕境内的发展并未中断,部分的城墙已经成型,每日都有船只在往返。   说起来,刘彦还是第一次大规模运用系统农民造城墙,之前不过是在第一个城镇中心那边依靠地形建了一小段。   拓跋秀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那里有将近一百具装骑兵远远地吊着。她自认两年来虽说是没有刻意去观察什么,但是对汉部的了解越来越深。她越是了解越是迷惑,比如刘彦总是不为粮食发愁,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些精锐但是不知道哪来的部队。   刘彦也在看那一百具装骑兵,要是看装备的话,那些骑兵已经能够算是具装重骑了。   具装重骑是骑士身穿重铠,战马套上马甲,他们是刘彦系统的杀敌数突破一万的时候给的奖励,并且还不算在人口上限,就是不清楚死掉之后还能不能再补。   系统奖励的具装重骑看上去威武极了,他们的出现让刘彦更加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到“城堡时代”。   “那种甲胄……”拓跋秀不知道怎么称呼,问:“部族能够大肆生产?”   “甲骑具装?”刘彦倒是想要系统可以大肆生产,问题是不行。他说:“快了,快了……”   的确是快了,汉部不算部族武装,有三千的部队一直在操练登陆战,等待高句丽什么时候后方空虚,也是汉部军队踏上高句丽的时刻,那一天看着并不远了。   很明显的事情,系统奖励的一百具装骑兵就是“城堡时代”的骑乘兵种。只是,也不知道是“初代”兵种,还是什么。   那些具装骑兵身上依然是扎甲的款式,只是某些部位加上了类似于板甲的“部件”,很像是隋唐时期的明光铠,但又不是。   似乎……只是似乎,“帝王时代”经过升级的骑兵才是真正的具装重骑,还分了两个阶段?   不过,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系统奖励的那一百骑兵在刘彦……不止是刘彦,还是在任何看到的人看来,已经是无比的华丽了!   现在,刘彦必须确定一件事情,占领高句丽多少土地才会等于中原这边的一个州。要是在高句丽那边没有办法完成对系统的升级,他就会大肆抢劫勒索一番,可能还会搞一些租界啥的,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后赵境内,去完成攻占八个郡的任务。   “石斌那边有人过来了吗?”拓跋秀现在是汉部的唯一主母,可是她受到了纪昌等人的抵制,想要知道什么事情需要亲自问刘彦。她对这种状态自然是不满,可是在汉部没有助力的前提下,也从未将不满表现出来,就是更加迫切希望自己的嫁妆能够过来。   “是啊,没有要求派人参战,要求提供粮秣。”刘彦嗤笑了一下,又说:“五千石,也亏那个家伙开得了口。”   不是来自后赵朝廷的命令,也不是来自青州首府广固城的命令,没有任何行政公文的前提下,姚伊买以石斌幕府主簿的身份过来,大嘴一张就是五千石的粮秣。   现在姚伊买还在计斤城那边,等待着刘彦给出回复。   刘彦和部下进行了很正经的商量,不说能不能拿出五千石的粮秣,有了灵山岛、庙岛列岛和马石津那边作为退路,就是有五千石粮食也没打算给。   “不给的话,石斌有可能率军过来吗?”拓跋秀的心情比较矛盾,有情报显示石斌集结大军是为了攻击鲜卑而去,但她是汉部的主母:“还是……示弱吧。”一句话说完,像是被抽空了什么。   刘彦就是满意拓跋秀这一点,成了自己的女人,凡事的出发点就是以汉部的利益为首要。 第127章 玩太大了   刘彦不可能示弱,他已经有硬气的底蕴,先前有那些海岛,汉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现在再有了辽东那边的一块庞大栖息地,凭什么还要装孙子?   汉部现在在后赵领地的人口只有不到三万,以当前的运力,要是不计较那些物资只带人,两个月内可以将三万人完全转移走。   纪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最近一直在劝说将更多的人转移,认为后赵领地内甚至可以不留部众,只留军队就够了。   好吧,纪昌绝对是被刘彦给吓到了,再有干脆利落拒绝姚伊买狮子大开口要粮的事,他能不怕吗?   不止纪昌在怕,那些投靠汉部的家族也在怕,光棍一些的人已经举族迁移,至少是先搬到岛屿之上,有些难以割舍的则是将主要成员进行迁徙留下部分人照应家产。   刘彦已经接受了纪昌的建议,会将后赵领地内的部众再迁移一部分。他们现在依然在赎买奴隶,购买到不会放在后赵这边,是会送到前燕。   现阶段来讲,汉部对那个半岛的重视力度比较大,那是考虑到城墙建立起来之后,那边会比后赵这边更加安全。事实上也是这样,城墙建立起来整个半岛都会算是后方,不像后赵这边难以形成相对安全的开发地。   “君上……玩大了啊!”蔡优在苦笑:“幸亏是上次清洗的威慑力还在,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纪昌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自认为自己受到了国士般的礼遇,更有刘彦不断放权的信任,劝了几次没有结果,内心里虽然也是无比的惶恐加烦躁,但既然刘彦决心那么大,无非就是跟着一条路走到黑罢了。   “很快两郡就要空了。”蔡优正在被四五个侍女伺候,有的在拿捏,有的在轻巧地敲打按摩,更有伺候将食物送进他的嘴巴。他说:“几乎没人敢待在(后)赵国境内的陆地上。君上该不会就是想这样吧?”   纪昌干脆地闭上了眼睛,搬空两郡里面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蔡优与纪昌不同,蔡家累世就是大族,可是为大秦和大汉皇室造过船的。蔡优会享受,可不是要显示特别,是豪门或大族就是这种格调。   什么格调?出门要带侍女,闲暇要让侍女伺候,有空要饮酒,没空更要饮酒,行为越是怪诞也是显得像是一个名士,这既是所谓的晋魏风度。   两郡是真的越来越空旷了!那些家族,不是乘船出海,就是搬迁离开两郡,看去就像是刘彦坚决贯彻了石碣治理地方的标准,搞死更多的人,让城镇和土地变得荒芜,成为牧场。   是在开玩笑吗?绝对不是的。后赵的“国族”,也就是羯人,他们就是要将整个中原变成一个大牧场。因此刘彦这么搞看去无比过份,但只要不独立,青州首府的广固城硬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但是青州首府,襄国那边也是没有反应,根据张石传回的消息,不是收买的那些人替刘彦掩盖,是真的没有行政上的反应。   张石传回的另一个消息,石虎对于有刘彦这么一个郡守那么卖力降低人口数量似乎还很高兴,让刘彦心里有些发毛地想:“不愧是变态家族。”   “姚伊买回去了会加油添醋地煽风点火,我们现在不止得罪了襄平县公,连燕公也得罪了。”蔡优已经碎碎念好久了,他也不介意纪昌当闷葫芦:“襄平县公或许不好对付我们,燕公向对付我们却是不难的。”   “辽东那边的巨木非常多,君上想要增添人手大量砍伐。”纪昌直接无视了蔡优的碎碎念:“为的是更加大批量的建造海船。”   蔡优早知道了这事,漫不经心地说:“是啊,还会在马石津建设船坞,一开工就是三个,预计使用两年的时间建设完毕。”   纪昌直勾勾地盯着蔡优:“你会过去,家族也会转移过去,燕公杀来,杀不到你。”   要换作其他人早该尴尬或是羞愧,蔡优却是嬉皮笑脸:“相处不久,可是我很尊重你的。到时候发生战事,你该是身处第一线。我不是在担忧你吗?”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会看向不远处,那里有部队在进行日常的操练。   汉部现在的军队数量有两万一千两百人,是后面将各家族的私兵进行了整合才有这么个数量。   两万一千两百人之中,有八百可骑战可步战的绝对精锐,二千介于骑兵和马队的骑军,六千歩军,余下皆为辅兵。绝对精锐一名战士有三名辅兵伺候,骑兵需要两名骑手伺候,歩卒每人也有一个辅兵。那也就是战兵的数量为八千八百人,必要的时候辅兵也能上阵厮杀。   “君上又去辽东了啊!”蔡优将目光收回来:“有切确的情报显示,(前)燕国正式入侵高句丽了。君上这一次是打算干什么?”   “已经在高句丽的海岸线寻找到了可供登陆的地点,君上过去之后会派人前去龙城。”纪昌的语气非常低沉:“不是寻求官职,更不是寻求同盟,是……做买卖。”   蔡优是刚知道这么回事,毕竟他不是战场谋士,最近负责的又是与造船有关。   什么买卖?几乎全青州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汉部有大量的大船,部众差不多全特么去海岛了,所以朝廷只能对长广郡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甚至是无视了东牟郡被实际控制的现实。   就是那么嚣张,就是那么肆无忌惮,汉部也有这样的资格,谁让后赵没有海军?   刘彦派人去前燕,可没有提在前燕占领半岛的事情,就是谈一下汉部会从海上入侵高句丽,向前燕示了个好,又留下来一些伏笔,等待前燕发现汉部占了半岛,好有个缓冲的说法。   对了,刘彦还会告诉慕容鲜卑,他娶了拓跋鲜卑的公主,是鲜卑铁弗来的。   不过说实话,慕容鲜卑估计早知道拓跋一族有个妹妹嫁给了后赵某地的郡守,就是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拓跋秀原本该是与慕容鲜卑联姻的公主,结果是被刘彦给抢了。   “入侵……要开始了吗?”蔡优看上去有些迷惘,不是不知道要入侵高句丽的事,是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可是……只有那些部队是不是少了一些?”   刘彦调动到辽东那边的部队只有六百部族武装、歩卒三千战兵和三千辅兵。   “不,没有那么快。”纪昌叹息了一下:“不过也快了。”   蔡优当然看得出最近纪昌比较消沉,他调解道:“会等待高句丽腹地空虚再入侵,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纪昌想的是,汉部在后赵这边举步维艰,前燕那边要是知道半岛被占领绝对也会发飙,结果刘彦马上又要去招惹一个国家,等于是汉部有了三个国家级别的敌人。   压力啊,真的是压力山大啊!纪昌绝不认为是自己胆子小,是认为刘彦胆子出奇大。   “燕军短时间内不会发现。等待他们发现,半岛那边的城墙已经竣工,我亲眼看过地形和防御工事,等待大黑山那边再建起山寨,就是燕军来攻,绝不容易被啃下。”蔡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没事,没事,再则,大不了往海岛上躲呗。”   纪昌脸彻底黑了。在他看来,往海岛上躲当然是可以,可那能有什么出息?要真的是发展到那局面,汉部岂不是成了海寇性质?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第128章 时机到了   “海寇?”刘彦满脸的诧异:“我们怎么可能当海寇!”   李洪和魏骏驰互视了一眼,他们极度怀疑刘彦说的是假话。   本来的事情嘛!长广郡和东牟郡的人口一直在向外迁徙,汉部目前人口最多的地方是在庙岛列岛,辽东半岛这边的人口好像也比后赵那边多,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刘彦有放弃后赵那边发展的意思。   “不不不,千万不要误会,我不可能放弃长广郡或是东牟郡。”刘彦一脸的正经:“我现在只是在营造一种氛围,让石斌和姚弋仲认为没有对汉部出手的价值。”   刘彦对于石斌和姚弋仲都是一只蚂蚁,石斌和姚弋仲要是在征讨汉部时认为不会有多么大的利润,光是为了出口恶气的话,想讨伐汉部也该等他们自己的事情做完。   石斌要去找鲜卑人的麻烦,人手聚拢起来的名义早就发出去,不会在这个时候攻打汉部。他要是这个时候打汉部,其余部落或是家族就该风声鹤唳,毕竟能打汉部就能向其他人动手,众人不会怕就怪了。   姚弋仲似乎是在解决西北边的麻烦,前凉那边在厉兵秣马,身为西北大族的族长,被石虎派去震慑蠢蠢欲动的前凉,短时间内没有功夫来找汉部的麻烦。   “至少有两年的时间,修成侯那边不也是吗?”刘彦可是一直在关注冉闵的动静:“修成侯最近可是比较惬意的。”   冉闵最近确实是过得比较滋润,后赵的大人物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他在汉部这边不断获取兵器和食盐,经济上改善了不少,总算也不是单方面从支持的那些人索取,是有了适当的回报。   因为汉部与姚伊买交恶,提供给姚家的食盐被汉部随便找了一些理由单方面减少,存留的食盐被大部分分配给了冉闵,冉闵并未自己建立销售渠道,是转给了那些支持自己的家族。   食盐从来都不缺销路,特别是汉部那边的食盐也不是那么贵,冉闵开始对那些支持自己的家族有回报之后,收获到的是更大的支持力度。   海风比较大,是顺风。大船是顺着风势在海面上驰骋,它们一共有六艘,航行的地方是一个在后世叫长山列岛的海域。   汉部看似是铁了心要着重开发海域了,大建船只的同时,渤海这边的海况一直在侦察,估计很快就要朝黄海深处进发了。   刘彦派人去前燕,走的就是海路。派去的人会从现代的秦皇岛海域登陆,再走陆路去龙城。   龙城现在聚集着慕容鲜卑的那些重要人物,甚至是燕王慕容皝都御驾亲征。汉部的使者要是路上没有被干掉,大概是会见到包括燕王慕容皝在内的一大票鲜卑显贵,自然也少不了会见到那批作为汉奸先驱的大儒们。   代表刘彦前去龙城的是西骞柏辽,副使是李明之。两人的身份有些讲究,不会提起后赵的官职,只会是以汉部头人的身份。不提后赵官职,是因为前燕与后赵现在是敌国。   “这一片海域……可真的是复杂!”魏骏驰是用手挡住了海风,时不时还会有濛濛的海水溅到身上:“眼睛可以看到的明礁,看不到的暗礁,分布在沿海的海域。”   探索海域肯定是有代价,汉部用来探索沿海的船只已经沉了四条,那还是在到了危险海域放出小船或舟的前提之下。   按理来说,目前任何一条船只对汉部都是弥足珍贵,不应该损失在非战斗状态下。但要是这么理解的人绝对不了解海军的发展,想要发展海军又怎么可能不探索海域呢?涉及到的海域越广,损失还会有更多。所以说,任何海域发开都是建立在“领航者”的牺牲之下。   汉部现在只是对需要的海域才进行探索,其余的海域哪怕是有心也是无力。   长山列岛的岛屿并不算少,但是与庙岛列岛那边相比有太多的山了。站在甲板向各个岛屿看去,大部分的岛屿都是裸露的石岩山体,哪怕是没有石岩看着也是石块众多,更为麻烦的是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平坦的地形。   在长山列岛这边,刘彦派人找了半天根本就不存在合适的补给地点。这边没有天然的深水港,船只无法靠岸的话,建立补给一点都不合适,难道还要大船停在一两里的海外,靠小舟来回折腾运输?累不累啊!   刘彦他们这些人是要去哪?知道丹东吗?其实就是在鸭绿江边上,汉部要在那边建立补给点。   随着前燕与高句丽的战争正式开启,给汉部的时间也算是不多,丹东那边的补给点会建设,但汉部这边的部队其实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入侵高句丽的准备。   丹东那边的据点,可能是储备战利品的作用居多,还是在防备前燕,必要的时刻可以半岛那边依托城墙防御,然后从这边登陆去袭扰燕军粮道。   不止是丹东这边,实际上汉部还可以从渝水或是辽水那边入手,要是前燕真的要进攻半岛,到时候汉部有的是反制手段。所以说,懂得玩海军真的是一件大优势,特别是在后赵和前燕都没有海军的前提下。   刘彦亲自看了一下丹东这边的情况,实际上也是运气好才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他洒出斥候,又亲自溜达了下。这边的一切前提都是隐秘为重,地形上倒是没有多么复杂,有赖于的是密布的森林,周边更是不存在什么城镇,只是有没有游牧部落会游荡却是未知。   很快,刘彦就返回了半岛,他需要的是全程监督作战序列部队,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时间进入到了当年的十二月,一则消息让刘彦看后颇为目瞪口呆。消息是,前燕四万大军摧枯拉朽一般地击败了高句丽国王高钊亲率的大军。   请注意,情报上写的是,高句丽大军一触即溃,高钊只是带着少部分的残军一路狂奔,直接奔回了高句丽的腹地。   刘彦立刻下令让在长广郡的纪昌过来半岛,同时也是尽力收集情报。   往后的数天,高句丽那边的细作传回了信息,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高句丽失败的情报,但是高句丽官府强硬拉壮丁,高钊也不在前线,几个方方面面已经很能说明白了。   “君上,高句丽一战失利,大量征集青壮,这个时候入侵?!”纪昌的意思是,至少应该等高句丽与前燕大军再拼上一段时间。他皱眉道:“君上啊,我们是要趁虚而入,不是要打正战吧?”   刘彦比较清晰地记得,慕容鲜卑进攻高句丽,高钊一战既败,随后高句丽再也没有发起有效的反击,似乎是被一战就征服?   “高钊直接跑回腹地,不会再有大战了。”刘彦满怀信心地说:“高句丽在征集青壮,说明正规军已经在那一战覆灭,恰是最合适的入侵时机。”   纪昌张了张嘴,情报略微模糊,他很想问刘彦是怎么知道高句丽的精锐一战俱灭,总不能是自己猜测,但那些话没有说出去,内心想的是,既然刘彦要一条路走到黑,尽最大的努力辅佐便是!   “第一批,六百部族武装作为先头部队抢滩登陆。”刘彦尽可能地用着相对淡定的语气:“第二批是两千战兵。第三批上辅兵,并建立渡口和营盘。”   一片应“诺!”之声响彻。   李洪、魏骏驰、丁毅等人也在应“诺”,他们一直听说汉部的部族武装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一次却是要好好看看那一些从来都是沉默的家伙究竟是个怎么精锐法。 第129章 登陆后的尴尬   三十四条大船正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它们完全张开了船帆,甲板之上只有操作船帆和注意缆绳的水手。   汉部自行研造的柯克帆船,每一条可以装下四百人,航行在船队最前端的两艘之中,有着会作为第一批上岸的部族武装。   船队的三十四条船只中,柯克帆船有二十一条,余下的十三条是七拼八凑起来的类楼船。它们是在凌晨时分涨潮的时候出发,特地往海岸看不见的远端航行,会在中途直接突入到海岸。   差不多是到了中午时期,航行在最前端的那条大船打了旗号,整个船队开始转向。   “对,叫江华湾。”刘彦理所当然就是在整个船队的第一艘船上:“那边是最合适的登陆地点!”   仁川?是的,就是从仁川登陆,刘彦没打算“不走寻常路”,入侵朝鲜半岛的国家,基本都是从仁川开始,那是无数次被“证明”有用的进攻路线,刘彦该是傲娇到什么份上才不跟随啊!   船队转向之后,越是离海岸线近,出现的岛屿开始增多。   从大海看去,岛屿上看不到有人烟的迹象,看着就是一个又一个荒无人烟满是绿色的岛屿。   刘彦是第一次亲自过来,他问了一下有熟知情况的人,确实是要经过这么一片岛屿遍布的所在。   所用时间不多,大概是靠近海岸十里之内开始出现诡异的一幕,海面上出现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渔船。   那些渔船的渔夫在看到汉部的船队后很明显的愣住了,估计是从来都没有看过那么大的一艘船,让他们呆呆地站着看,好半晌反应过来就是大喊大叫。   “全部射死。”   渔船并没有呆呆地停在原地,结果是等了有一小会才进入到弓矢射程,船只上的弓箭手几轮射箭,射死了一些渔民,但也有渔民干脆地跳下渔船潜水。   “这里离海岸线至少七八里,人能游到岸边吗?”   “……”   又没有人试过,怎么能回答得上来嘛!   朝鲜半岛上并不止有一个国家,除了高句丽之外还有百济和新罗。   百济是扶余人南下建立的国家,他们征服了原来当地的马韩部落联盟,由扶余人构成上层统治地位。   新罗传闻是由辰韩朴氏家族的朴赫居世居西干创建,建立的时间是公元4年,主要的部落群体有朴、昔、金三氏,并且是由这三氏轮流担任酋长。(现在还不叫新罗,其实就是个部落联盟)   若说高句丽是一个相对单纯的陆地国家,百济和新罗则是大部分存在渔猎,碰上汉部船队的应该是百济的渔民?   靠近五里之内,渔船不再是一只两只,这一下有点让船队的人懵了。   按照最理想的入侵方式,不该是悄声无息地靠近岸边,敌国什么人都没有发现的前提下,悄悄地上岸,再悄声无息登陆和建立营地什么的。   然而,发生的现实在说明一件事情,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渔船略多,汉部的船队没有可能为了逮住那只渔船改变航向,刘彦看着那些大喊大叫的渔民,看样子不少渔民是反应过来之后是要返航?   “在航线上直接撞沉。撞不到就射箭。”   基本靠吼的时代,刘彦花了三年时间培养出了一群懂得旗语的旗手,很快就将命令传达给了整支船队。   汉部是要偷袭来着,不会耽误的情况下,直接开过去撞沉,要是觉得费劲……只能就是不理睬了,反正渔民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了满帆的大船,能够在陆地上守军开过来之前,让作战部队抢先上岸就算目的达到。   大概是在日头当中的时候,船队已经抵近海岸线。从船上看去,海岸边大部分是空无一人的荒芜,尽力观察只是看到了一个像是渔村的人烟之地。   船队离岸边越来越近,渔村里的人只要是眼睛没有瞎掉肯定是看到了,结果是整个村子立刻乱了起来,不缺乏一些人跑到了岸边想要观看。   “君上,上岸之后立刻屠灭这个村子。”纪昌冷着脸:“前期没有被发现,是我们最宝贵的时间了。”   刘彦“呵呵”笑了一下,内心里却有些诡异,他们……好像跑错登陆地点了?   也对,现在没有GPS导航,又是在看不到海岸的地方突然拐入,跑错了地方完全情有可原。   错了?要不要放弃登陆,去既定的登陆地点?这样的念头只是升起就立刻被刘彦给摁灭了。   除了领头的船只,其余的船已经开始降帆,所有能够待在甲板的人,全部都是睁大眼睛看着那艘船破开海浪勇往直前,也许是幸运或者是命运使然,那艘船一路过去并没有发生触礁什么的,接近岸边约百米的时候也是降下船帆,逼近到六十米左右停了下来。   果然,这里不是什么天然港口,但既然来了绝对没有放弃登陆的可能性。不过由部族武装抢先登陆的计划不得不改变,得是李坛带着刀盾兵乘坐登陆舟先上。   出现了差错的计划,李坛带着第一批人上岸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渔村的村民,是向着周边移动。   第二批的士卒再次登陆,然后是第三批、第四批……   越来越多的军队登陆,渔村的村民很明显感觉不对头,他们要开始四散而逃的时候,杀戮降临了。   一群渔夫哪里能够和专业训练出来的士卒相比呢?要不是为了搞清楚登陆的是哪,压根就不会留下什么活口。   “什么,百济!?”刘彦略略愣住,很快恢复正常:“船队返航之后,下一批直接贴着能够看到海岸线的地方航行,岸边会有人点燃狼烟提醒。”   说不上有多么糟糕,登陆错了就错了,直接从陆地上挺进就是。   现在,刘彦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搞清楚具体位置,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也就彻底懵了,毕竟知道了地名还要有地图。   刘彦查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图,没有多久就大概确定自己是在……好吧,他也看不出是在哪,但离仁川并不是远到太夸张的地步。   计划做出了新一轮的调整,折腾了差不多两天部队才算是全部上岸。他们扑向了北面,一路上百济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因此他们也没有太太过分的事情,就是闷头一直向北。   差不多是向北四十来里的时候,总算是与地图上的标记对上了,来到了原先的登陆地点,也就是仁川。   然而让刘彦更尴尬的事情在继续发生,现在仁川这么一块地皮并不是属于高句丽,它是位于百济的疆域范围,那是汉部的军队击溃了一支拦路的百济部队,从会说汉话的降俘那里获知。   “从这里需要走将近八十里才会抵达高句丽境内?”刘彦非常尽力才没有抽动脸颊:“还有一条江拦住去路?”   那条江叫汉江,实际上百济要感谢这条汉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保证百济在抵御高句丽的时候能够防御住。   当然,高句丽衰弱之后,百济人会从感激汉江变成郁闷,因为百济人要进攻高句丽也是需要渡过汉江。   刘彦早就知道会有汉江拦住去路,为此不是早就做好了搭建浮桥的准备嘛!他现在该郁闷的是,仁川不属于高句丽的疆域,岂不是汉部连百济也一块敌对了?   “不一定是敌对。”纪昌内心里当然也是既郁闷又无语,不过第一次搞这种跨海作战有意外才是正常,唯一有些不正常的就是连登陆地点属于哪国都没搞清楚。他说:“立刻派去使者找百济王。”   问题是,百济王叫啥?然后百济的首都是哪?好像汉部对此是一无所知的状态。简直就是太让人崩溃了! 第130章 虚与委蛇   知道出现失误的也就是仅限于有数的几个高层,中下层的人只当是计划非常顺利,愉快地将军靴踏在敌国的土地上,就等着好好地烧杀抢掠一番。   按照本来的计划,部队登陆之后该是建设建议登陆口,可是登陆地点发生错误,建立登陆口的事情自然被延后,是等待来到仁川这边之后才开始动工。   登陆口与汉江渡桥的建设同一时间进行,刘彦也总算搞清楚百济现任国王叫比流王,都城在居拔城(也叫固麻城)。   “是在汉末南下的扶余人后裔。”刘彦说道:“这里离他们的都城不算远,堪堪两百五十余里。”   要是从平原地图看,仁川离居拔城绝对没有超过一百四十里,问题看地图是一回事,实际走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建立登陆点需要大概五天,渡桥搭建起来需要的时间差不多。”纪昌满脸的阴霾,计划从一开始就出错,着实是令人既尴尬又焦虑:“君上,我们需要增兵。”   登陆的部队是略少,半岛那边还能再拉来两千的部队。既然是情况出错,增兵已经成为必然,毕竟入侵百济已经造成事实,然后他们还要去入侵高句丽。   已经派去人手前往居拔城,可是百济的比流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尚在两可之间,比较大的机率是不会忍受自己的疆域上出现外国的军队,开战的可能性无限大。   两线作战对任何国家或势力从来都是大忌,其实最合适的方式是更改登陆点,直接从高句丽的海岸登陆,但是情况有些复杂,朝鲜半岛并不是所有地点都适合登陆,要考虑的是岸边的海面深度,作战不可能是将船只停在岸边几百米外,什么都靠小舟来回倒腾。   “增兵吧。”刘彦眉头是皱着:“从两郡之地拉部队到半岛,半岛的部队尽数过来。”   纪昌欲言又止,最后同意道:“我们在长广郡和东牟郡是没有多少可以留恋的东西,确实无大碍。”   话可不能那么讲,长广郡和东牟郡对刘彦还是相当重要,不过汉部上一段时期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大人物们也都被各自的事情牵绊住,哪怕是有地方势力想要抢夺长广郡,等待高句丽的事情弄完,刘彦再带着大军杀回去就是了。   往后的数天,一切都是在建设中进行,比较令人安慰的是周边只有一些马韩人在晃荡,百济的军队只是出现斥候,没有直接开来大军。   刘彦等人当然不知道百济可谓是举国震动,就在百济的高层吵成一团的时候,汉部的使者到了。   作为汉部的使者,伏伟献上了必要的礼物,比较直接地说明了来意。   搞清楚登陆的部队是来自后赵,登陆是因为迷航,百济君臣一阵愣神也就接受现实,毕竟那支登陆的部队没有到处攻城略地,真的就像是迷航登陆。   伏伟解释了一下,又再次说出请求,汉部是要去攻击高句丽,想要租借港口几个月的时间,期间不会对百济做出什么敌意的行为,也会付一些必要的租金。   百济君臣没可能不知道汉部在建设港口的事情,更加知道汉部正在搭建泅渡汉江的大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给予伏伟答复。   伏伟又说出了一个劲爆的消息,汉部可是鲜卑人的铁弗,这一次从海路进攻高句丽是受到了燕王的邀请。   好吧,若说之前百济君臣有些怀疑伏伟是不是在说假话,等待说出汉部是配合燕军,他们就开始相信了。   燕王慕容皝率军亲征高句丽可是造成了朝鲜半岛的震动,百济和新罗本来是在火拼,结果受到了燕军攻打高句丽的影响,两国各自休兵罢战,都是将国家的主要精锐集中到北线。   真当百济是对突然登陆的汉部军队无动于衷吗?就是原本百济的军队大部分是集中在东线,后面又调往了北线,原先是与新罗大战,后面是在和高句丽对持,真是没有拿得出手的部队调到西线。   当然了,汉部这边可不清楚百济的状况,刘彦按照后世的思想下意识就认为百济不过是一个破烂国家,入侵高句丽的同时干挺一个破烂国家的破烂军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彦所不知道的是,百济于朝鲜半岛现在其实还挺厉害,对新罗的战争不断获取胜利,随后也会在对高句丽的战争中不断获胜,将疆域从汉江附近扩展到了浿水一线(既扩张三百余里疆土)。   大概是在登陆点建造完毕,汉江浮桥的建设也进入到了尾声,伏伟带着一个叫公孙豹的百济使者过来。   公孙豹的官职叫猪加,挺奇怪的一个官职名称,但百济是算得上是南扶余,保留着扶余人的社会体系。   扶余的制度,君王下职官主要以六畜名命官名,如马加、牛加、猪加、狗加;还有称大使、大使者、使者的。诸加均辅佐君王,参议国政;王城以外的道,皆属于诸加。道大者数千家,小者数百家。道下有“邑落”,各由“豪民”管理。邑落内的“下户”,皆属奴仆。   猪加的官名显得奇怪,却是百济这个国家中相对显赫的一个官职。   “公孙先生是汉公孙家族后裔?”刘彦也就是随后一问,亏得他是有系统帮忙翻译,不然哪怕是公孙豹说汉话也是听不懂。   公孙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袭白色的官袍,腰间的腰带好像是提高了一些,都差不多要胸前。那还是百济的服饰,另外百济人以白色为尊贵,与汉家并不相同。   “不知道将军在(后)赵国官职?”公孙豹保持了该有的礼节,却是令人看出心怀警惕:“这一次登陆,果真是为了配合(前)燕国夹击高句丽吗?”   说起来后赵与前燕是敌国,百济哪怕是身处“四夷”却也不是这么无知。要是伏伟没有给出一个刘彦是鲜卑铁弗的身份,说什么百济也不相信后赵的军队会配合前燕。   互相试探是一件比较没意思的事情,想要说开却不是那么容易。   纪昌一直在默默听,听到后面有些发觉过来,百济看着态度强硬,实际上却是在虚张声势,种种迹象都表明百济显得比较无奈,是一种不希望汉部在百济境内逗留,可又无可奈何的心态。   既然百济拿汉部的登陆部队没有太好的办法,那么一切就显得好办许多了。   汉部让公孙豹尽情地参观,超过六百的甲士,看着就是训练有素的两千战兵,另有三千身份是辅兵却在装备上不比其他国家差的部队。这个数量的军队在中原不会显得多,可是对于百济来说就是举国十五分之一的兵力。   后面,从半岛那边又开来了两千战兵,公孙豹是在纪昌的邀请下一同前往观看登陆。   “类似的军队我家君上还有三万。”纪昌适当地表现出了高傲:“那就是(后赵)朝廷拿汉部没有办法,燕王邀请我家君上夹击的高句丽的原因。”   不得不说的是,公孙豹着实有点被汉部的实力惊讶到了。   “是是是……”公孙豹庆幸的是百济这边没有第一时间派出军队来攻打,要不先锋的三千人绝对是送菜,后面至少也要抽调三万军队过来才可能将汉部赶下海。   请注意,公孙豹认为三万只是有可能将汉部赶下海。他突然换上了一副嘴脸:“我们与高句丽是敌国,汉部对两家一同从南面进攻高句丽的提议完全可行!”   纪昌的嘴角立刻就勾了起来,要是这样就太好不过了! 第131章 入侵开始   公孙豹回去了,他这个猪加向百济王庭报告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强调汉部兵强马壮的事实,更向身患重病的比流王阐述一个事实:“中原地大物博,历来便是人口众多的地方,那个刘彦手下有三万军队完全可信。哪怕是三万军队不像登陆的那些武备精良,恐怕也是相去不远。”   事实证明纪昌用高傲的姿态说瞎话,反而是让前去探究虚实的公孙豹更加相信。   “否则绝无可能让(后)赵朝廷对实际的割据无动于衷,更不会无视与敌国(前)燕的联姻,乃至于是出兵与燕军夹击高句丽。”公孙豹一脸的正经:“只要汉部没有在我们境内攻城略地,是真的要去攻打高句丽,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一番讨论下来,再结合纪昌给出汉部就是趁着高句丽腹地空虚,出兵要是烧杀抢掠,不是要占地盘,等等听着不像虚话的“开诚布公”,可以想象百济的君臣上下该是什么心态。   汉江的浮桥弄好,周边的防御设施也搞起来,汉部的军队开始进行部署。   虽说在船队没有覆灭之前,汉部怎么也不存在后路被断的事情,其它地方不过是撤退比较困难,但还是能上下船,但该重视的地方依然是要重视。   登陆点这边必然是要留下足够的防卫力量,毕竟百济是同意一起到高句丽那边抢一把,可是汉部对百济也不能不防。   除了登陆点,汉江的渡桥那边肯定也是要重视。   登陆后的第七天,公孙豹带来了一支百济的部队,数量也就是三千。   看百济军队的武备状况,比汉部这边的辅兵还略略不如,至少汉部这边的辅兵该有的配套绝对有。   这一发现让汉部的辅兵有些“阔”了起来,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差劲。   然而,汉部的辅兵不是那么明白一件事情,有时候装备只是其中之一,军队从来都不止是看装备确定能不能打,不然历史上就没有那么多的野蛮毁灭(征服)文明。   “我们互不统属,渡江之后,到了高句丽境内就各打各的。”刘彦可没有和百济联盟,他说:“你们想跟着也行,但是不要做任何会出现误会的举动。”   汉部与百济的沟通不是没有成果,其中就包括汉部出财帛向百济购买一部分粮草的协议,另外就是敲定了其它的一些贸易,让双方之间的敌意尽可能地消除一些。   本身公孙豹所率的这支部队就是来监视汉部,他们哪怕是要趁高句丽虚弱进攻,也该是先于新罗达成谅解,进攻的路线是在朝鲜半岛的中路,那里是百济大军集结的地点,不是西海岸这边。   刘彦应该表现得更为自信,一副根本就不担忧百济会突然“来一下”的绝对自信,越是这样越会让百济感到忌惮。他与纪昌有做过严谨的沟通,了解到百济与高句丽常年交战的事实,大致是能够猜测得出一点,有人愿意去打高句丽十分让百济乐于看到。   百济是什么态度对于汉部来说是可有可无,除非是发现百济有超过三万的大军逼近,不然汉军不会害怕百济人突然间动手。那是汉部这边发生五十个战兵面对三百百济士卒,竟是一战轻易击溃百济人的战果来进行推算。   大军渡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三千战兵先渡桥,由六百部族武装和一千战兵在后面守护,等待三千战兵尽数到了对岸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   纪昌微笑看着公孙豹:“轮到你们了。”   三千百济军在公孙豹的率领下也进行渡桥,他们足足花了三天才算是全部到了对岸,可见这支部队的组织上真的无法与汉部相比。   “不是故意在拖时间的吧?”李坛一脸的不痛快:“是相当于郡县兵一般的货色。真是有够浪费时间,不如花一天的时间尽数干掉!”   西骞建同满脸的赞成:“这些蛮夷,太浪费时间了!”   瞧,中原出生的就是不一样,看待任何“边角”地区的人,都能够抬头以鄙视的眼神说是蛮夷了。   渡江之后,汉部已经派出了足够的斥候,索性的是没有发现高句丽有大军汇集的现象,不然还真的是有可能直接弄死那些拖时间的百济军。   算起来,从登陆到渡过汉江,汉部已经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要说刘彦内心里不着急绝对是假的。他也想干脆点,但那等于是直接与百济开战,有些得不偿失,只能给让那些累赘跟着。   “也许可以用得上。”纪昌心态倒是好了一些:“至少他们能带路。”   浪费太多的时间,原本是可以造成突然间的偷袭,可要是有那些大动作高句丽还没有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国家的高句丽也着实是“次”了一些。   由于汉江是在百济境内,得力于高句丽在与前燕死拼,又是百济对高句丽的渗透从来十分防范,汉部在汉江搭建浮桥虽然是有被高句丽那边察觉到,可是高句丽方面并不清楚具体状况。是等待总数六千六百的军队靠近了高句丽边境,高句丽的边防“大使者”立刻就将情况汇报上去。   此时此刻的高句丽是什么局面呢?北线是被燕军打得一败再败,四万燕军步骑横扫了高句丽的北境,慕容皝自己都已经抵近了丸都,两翼的慕容翰、慕容霸和王寓对丸都展开了包围的趋势。慕容翰、慕容霸、慕舆埿等部连战连胜,倒是王寓竟然败给了数量比自己少的高句丽军。   王寓是谁?本是晋国将军来着,还击败过慕容一家的慕容仁,后面却是归降了慕容鲜卑。王寓现在在前燕的身份不算低,算是晋人中相对吃得开的一个,地位上却比不过那些光有一张嘴巴的封奕、阳裕等所谓的大儒。   当然了,刘彦对前燕和高句丽的战事发生到了什么阶段根本就不清楚,他们进入高句丽境内后,有了公孙豹那些百济人作为“带路党”,导致汉部用三天的事件就十分轻易清扫了十来个村落,抢了物资、抓了人口。   公孙豹是有些相信汉部来高句丽是烧杀抢掠来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汉部根本不去攻打城池,是盯着旷野中没有防御的村落。   “将军,高句丽的城池没有多少守军,以将军麾下精锐必然是一战而克。”公孙豹转悠着眼睛,以商量的口语说:“我们合兵进攻城池,城池内的人口与物资归汉部所有,城池归我们。如何?”   刘彦非常直接地问:“那谁作为主力?”   公孙豹笑呵呵地说:“将军麾下精锐,自然是由将军的麾下作为主力。”   刘彦直接翻白眼,一副懒得搭理公孙豹的模样。   李坛受到纪昌的眼神示意,骂骂咧咧地说:“当我们傻啊?城池我们攻,人我们死,得到本来就属于我们的财富和人口,城池却是你们的?”   公孙豹没有恼怒,依然是笑呵呵地说:“贵部本来就是来获得财富与人口,既然本来就没有占领城池的打算,何不当成礼物,送给我们,增进百济与汉部的友谊呢?”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刘彦问:“公孙猪加,想必也是熟读圣贤之书的吧?”   公孙豹的官名太诡异,不过他本人估计早就习惯并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有汉部这边听了想笑的冲动。他答道:“自然。”   刘彦点着头:“那就难怪了。”   真是特么的,与儒生,特别是大儒讲道理,那绝对是脑子坏了! 第132章 扫荡,再扫荡   进攻城池?刘彦觉得自己的脑子比较正常,哪怕是高句丽后方看上去比较空虚,可每一座城池里面至少会有一万人以上,且不谈高句丽人会不会全城动员防御,就是打下城池之后,汉部可怎么将人给掳走?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扫荡外围的村庄,抢掠物资减少我们的后勤压力。”刘彦骑着高头大马,目视着出现了火光的村庄,那里一片哀嚎与惨叫:“将‘野人’抓起来,分批送回半岛,看情况看决定是不是转运到长广郡或东牟郡。”   在这个年代,不是居住在城池里的人都叫野人,特别是朝鲜半岛这种既封闭又处于半奴隶社会的阶段。   能抢的东西还是比较不少,目前的时节是秋收刚过,恰恰就是地主家有余粮的时刻。除了粮食之外,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也就是少量的皮草有点价值,要不高句丽人可显得穷到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汉部在大肆抢掠,明显刺激到了百济军,开始有小股的百济士兵偷偷摸摸参与到抢劫。百济士兵见汉部那边只要粮食、皮草、人口,对铜器似乎根本不感兴趣,他们两眼放光地开始对所有能够找到的铜器进行了搜刮。   “既然百济人喜欢铜器,那铜器就归他们所有。”刘彦摸着下巴说道:“再问看看可不可以聘请,让他们暂时充当起辅兵,我们付工钱。”   纪昌听得愣了愣神,点头答应下来。   周围已经开始出现了成建制的高句丽军队,数量很多,规模上却是比较小,证明说高句丽肯定是反应过来了。   “让他们去集结,我们与高句丽来一次野战。”刘彦在看山川舆图,那都是后面慢慢补充起来的标记,至于是什么地名也是胡乱命名,会这样是公孙豹不提供帮助。他说:“这片地方恰好就是一个可以野战的地形,等待击败这一支敌军,可以尝试一下攻城。”   说实话,这鬼地方叫什么刘彦都不知道,不过从人口分布和城池分布来看,高句丽境内的人口密集程度显然是要高于后赵的大部分地区。会这样是与高句丽的国土狭小有关,但何尝不是说明后赵将中原大部分地区给玩残了,颇有真的要将中原建设成为一个大牧场的意图呢?   后面的数天,汉部继续清扫村落,那些百济部队在纪昌交付五十斤的黄金给公孙豹之后成了汉部的辅兵组织。除了给公孙豹五十斤黄金(这年头叫赤金),每一名百济士兵还能额外获得一些“工资”,商定是每天两个五铢钱,讲究概不赊欠。   “将军,有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高句丽军队正在向这边移动,会合当地的数千,该是会达到两万。”公孙豹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他身在这边,肯定是要注意别把自己陷进去。他非常认真地建议:“要不,我们还是撤退吧?”   高句丽在半岛可是“强国”来着,要不百济和新罗也不会一直被压着猛揍,似乎他们现在脚下的土地不久前就是属于百济,是被高句丽侵略给占了去,才会让百济退到了汉江边上。   刘彦与纪昌对视了一眼,他们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高句丽的情况。   想了一想,刘彦点头:“那就暂时向带方郡方向转进。”   转进嘛,这词用得太好了,不过这里可不是什么贬义词了,汉部有计划地向带方郡移动,一路依然就是对村落烧杀抢掠,就是大部分的高句丽人学乖了,竟然提前跑到了附近的城池躲避。   “君上,高句丽军开始有计划地阻击了。”纪昌拿着下面汇报上来的军情:“李匡的那个屯,遭遇到了有组织的高句丽部队。”   李匡的汇报还是挺详细,他不止介绍了交战经过,对高句丽军的装备和战斗力都进行了描述。   “类似于郡县兵之类的吗?”刘彦觉得这才算是正常,他们要退,高句丽就需要阻击:“那是为从东北边过来的两万高句丽大军创造追上我们的机会。”   “便宜百济人了。”纪昌怎么都能判断出一点,该死的百济人将与高句丽对峙的部队退后,可能还战略性欺骗承诺什么,高句丽才会从中部地区抽调部队。他冷着脸:“君上,适当让在登陆点那边的部队进行收缩吧。”   刘彦听出来了,纪昌是觉得百济人完全不能信任,应该及早做好相关的准备。   作为军谋类型的长史,纪昌完全有理由怀疑可以怀疑的一切,职责就是协助刘彦做好筹划,堵上可能出现的漏洞。   他们在高句丽掳掠的物资和人口都是在往仁川那边送,几乎是到了一批就送走一批,为了达到快速运输,刘彦将维持庙岛列岛的船只也尽数调了过来,结果就是本土那边造成了一些影响。   纵观地图,朝鲜半岛的带方郡方向是一个椭圆形的半岛,没有实地过去却是不知道地形怎么样。   不过,刘彦十分清楚朝鲜半岛就是一个多山地区,该类的地形说不利于入侵很有道理,可一旦入侵成功想要找个地方固守其实也并不困难。   花了四天的时间,到后面几乎是没有再攻击村落,他们撤到了一个叫列口的地方。   列口是西汉时期初置,属于乐浪郡治下的一个县,被高句丽侵占之后已经废掉了县的级别。   事实上高句丽的行政划分比较怪,他们执行的是部族制度,因此不存在县这个行政单位,有的就是城邑制度,既是什么部族、家族拥有一座城,然后听命于高氏王族。   “统帅两万大军的是金元道。”公孙豹满脸的严肃:“那是一员名将。”   金元道?反正刘彦除了隋唐时期的高句丽一些统帅将领知道一些,对东晋十六国时期的高句丽就是两眼抓瞎。   所谓的高句丽名将金元道,传闻是高氏王族的家奴。说他是高氏家族的家奴可不是什么诋毁的意思,在高句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王族家奴。他屡次在高句丽的南方带兵侵略百济或是新罗,似乎是胜多败少,对于百济和新罗来讲,那不是名将是什么?   刘彦内心里无比的腻歪,朝鲜半岛这个旮旯地方只是比倭列岛那边好一些,倭列岛是村庄级别的斗殴,朝鲜半岛应该是镇级别的械斗,就这样能出什么名将?   当然了,鄙视归鄙视,但刘彦还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例如必要的城寨立起来,外围的防御工事弄上。   “什么?!”公孙豹既是迷惑又是气愤:“三千百济军另外立营?”   话说,百济人只是带上了最基本的辎重,那根本就没有办法立营。   “要不,你们撤回国内?”刘彦一副为百济军好的嘴脸:“这里马上就要爆发大战,刀剑、箭镞没有长眼睛,我们的战争让我们自己来应付就是了。”   公孙豹有种要吐血的冲动,他们在汉江边上的时候刘彦没说让百济军退,等和汉部一块退到了列口才让退?   “我们会被堵在半路上!”公孙豹想了想:“我发现有你们的船队在这一带活动,要不然……让我们乘坐你们的战船撤退?”   “想都别想!”刘彦很干脆利索地拒绝:“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把船抢了?”   公孙豹好像是要解释什么,几句仁义道德的话还没有讲完,刘彦一句话说了出来。   “我们不是盟军,不可能共处一个营盘。要么你们赶紧立营,要么你们就撤退。”刘彦亦是一脸的严肃:“放心吧,哪怕是你们半路被堵,要是战死,看在相处还算愉快的份上,我们会给你们报仇的!”   “……”公孙豹的脸一瞬间就黑了。 第133章 初次交锋   “怕了吗?”   “什么?”   “敌军密密麻麻。”   “哦……”   汉部这边的士卒看着也是密布,按照平时的操练那般排成了四四方方的军阵,此时正在鼓声之中缓缓地进行推进。   转进到了带方郡的汉部军队,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花了半天将营盘立了起来,还没有布置防御工事,后一脚高句丽的大军出现了。   要是懂得目测,出现的高句丽大军大概也就是四千人左右,刘彦也就下令李坛和李匡带着本部出了营盘,对高句丽到来的军队展开试探性的进攻。   高句丽的统帅反应速度并不慢,做出了最正确的调度,将部族私兵堆到了前线,为后方的一些部队创造可以整队的时间。   “两人是亲戚?”刘彦是站在半山腰上观战,在他的视野中是,本方一千人就是非常传统的阵型。他看向了大部分凑成堆,只有少部分看得出是有军阵的高句丽:“希望血缘关系能让两人拥有更多的默契。”   鼓声响得比较有节奏感,要是注意观察的话,可以看得出汉部这边的士卒就是依照鼓声的鼓点在迈步。   不止是刘彦这边的人在看,龟缩在另一个山侧半腰的百济军,准备迎战的高句丽,视线都是随着那汉部一千人的军阵在移动着。   “什么来路?”金元道可以很负责任的讲:“半岛之上,从未有过如此装扮的军旅。”   汉部的军队现在还无法简称为汉军,一是汉部非国家形式,二是不管从战力、组织力、信仰上都没有资格。   汉部士卒身穿黑色的束裤,上身是一身红色的战袍。刀盾兵的少部分会套着金属扎甲,余下全是皮甲。长矛兵和弓箭手则全部没有着甲,只是长矛兵多了一个小圆盾,弓箭手腰间会有一柄战刀。   “不知道是哪来的敌军。”乞仠乙连力表情非常慎重:“绝对不是百济的军队,从装扮到气势,能看出不会是半岛上的军队。”   搞半天,高句丽只是知道西南边有人在烧杀抢掠,原先以为是百济趁着前燕与高句丽大战浑水摸鱼,是听了斥候的描述才知道不像。   高句丽要不是知道前燕没有水军,高句丽会怀疑出现的部队是燕军,金元道与乞仠乙连力到了现场一看,非但没有解开迷惑,反而是变得更加困惑。   高句丽不是百济或新罗这种窝在半岛边角的国家,他们是从晋国那里用武力完成复国(原来被强汉灭了,汉元帝复国一次,到了西晋是第二次),多多少少还是见过世面。他们清楚世界有多么大,哪些又是强国。   金元道与乞仠乙连力是带着部分的精锐快马加鞭过来,大部队还在二十里之外赶路。两人就是想要亲眼看看肆虐西南部的是什么人,亲眼看过之后依然看不出来路,但是看到敌军排成军阵在推进已经感到忌惮。   军阵啊,可是要长久训练才能列得出来,让乌合之众排军阵是属于妄想。全高句丽,能够玩得动军阵的部队不超过十万,大部分是在北部战线,南边为了防备百济和新罗也就是留下两万,就这两万还对百济和新罗造成了全面压制,可以想象精兵和乌合之众究竟是什么区别。   战鼓声的节奏在变快,金元道瞪大眼睛看着即将接触战场,只听那里爆发出一阵浩大的吼声,喊的似乎是“为了部族”?   话说,金元道真不知道哪个国家或是势力在开战前会有这种口号,但他听懂了口号,明白出现的敌军来自中原。   金元道看到敌军加快步伐之后乱了阵型,刚要说“原来是样子货”或“徒有其表”之类的话,却见散成了一排零散的直线。   “一切都在按照操练时的步骤进行。”李洪有些信誓旦旦地说:“敌军是乌合之众,没有我军的旗语,哪怕是他们的统军将领要调整,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   汉部现在大部分军队都是由冉闵那边过来的人操练出来,经过长广郡内部将近三个月的清洗作战,基本都是有了临战经验。   “可惜啊,没有旌旗。”魏骏驰看上去也是对出战的一千将士信心满满:“要是有旌旗,看去会更威风。”   那是!不过,让刘彦抬后赵的军旗纯属不可能,亮出自己的旗号又嫌太早,只能是忍耐着做一支“光杆”大军的所有者。   散成了零散直线的是刀盾兵,他们也不是分得多么散,不过是互相之间距离三米,要是一声令下很快就能重新按照“什”的编制重新聚拢。   梆子声响起了,是高句丽那边最先开始响,一道由箭矢组成的阴影从地面“升起”,射击的目标是排成了散兵线保持推进的汉部刀盾兵。   面对高句丽那边射出箭矢,汉部的那些刀盾兵比较直截了当地往地上一蹲,手里一米半长度的塔盾扛着形成半倾斜姿态,片刻之间就是一阵箭矢落地的声音,射到地面泥土就是闷响,射到了塔盾是怪异的脆响,射到了石头什么的就是另外的磕碰声。   “不全是金属箭镞啊?”阿三用塔盾挡住身躯,眼睛扫视着四周:“骨箭,纯木箭,竹箭……”   很多人都发现了,高句丽那边的部队分明就是凑出来的,也就是射出的箭矢箭镞才能暴露出本质,毕竟高句丽是部族的城邑制度,连国家的正规军都没有统一的战袍,从服饰真的不好辨认。   “这会是一次碾压性的胜利。”李洪“啧啧”有声了几下,轻蔑地说:“第八轮了,他们对着有防备没有出现任何伤亡的刀盾兵射了这么多箭矢。”   话声才刚落,高句丽那边停止了射箭,爆发出了一阵阵吼叫的浪潮,然后仅仅是留下了必要的预备队,超过两千高句丽士兵一窝蜂地发动了进攻。   魏骏驰笑道:“轮到我们了。”   梆子声响起,这一次是汉部的部队这边,然后是排成了纵列的弓箭手开始散开,大约是每人间隔开一米半左右,随后在口令声中有波次地射出箭矢。   弓箭手开始射箭的同时,长矛兵继续迈步向前,他们是从弓箭手让出的空隙中走过,等待穿过了弓箭手的区域再重新组合成密集的长矛阵队形,随后便是不断推进。   “这种射箭方式很有用!”李洪给出了高度的评价:“我们已经写信回去给修成侯,以后我们也会使用这种方法。”   射箭的模式可不是刘彦自创,是学自曾经的秦国箭阵,秦军箭阵讲的就是绵绵不断的波浪般覆盖射击。似乎,秦军是从有劲韩名声的对手那里学的?在火器出现后的百来年时间,波段式连绵射击会再次被发扬光大……   当冲得越猛死得越快发生在高句丽士兵身上之后,战局的走向已经变得非常明朗,特别是出战的汉部将士在一声苍凉的号角声中再次爆发出一声“为了部族!”,全体发动冲锋,对面的高句丽士兵发生了混乱,那是出现了局部的溃退。   “我们需要精锐!”金元道在调整座下战马的方向:“至少调动一万精锐!”   “可是……”乞仠乙连力刚吐出两个字,金元道已经驱马动了起来:“百济和新罗那边不需要防御吗?”   金元道头也不回:“这支军队是突然出现在半岛,现在会在我们的疆土肆虐,以后就会在百济、新罗肆虐,考验我们外交实力的时候到了!”   在半山腰观看一场碾压之战的刘彦,他看向了远处爆发出乱七八糟声音的百济军,不过他看不到公孙豹脸上的犹豫…… 第134章 半岛“搅屎棍”   正在发生的事情对于远道而来的高句丽军方而言,毫无疑问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波段式的箭阵覆盖别说是高句丽了,中原的胡人都没有见过几次,那从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有箭矢射来的感觉太糟糕了。哪怕是第一次没有被射杀,第二次、第三次……依然是运气极好,可看着周边的袍泽一个个中箭倒毙或是受伤哀嚎,谁都会感到恐惧。   局部出现混乱的高句丽军队与汉部长矛兵撞上,汉部这边只是在局部遭遇到了有效的抵抗,大部分区域就是一种仿佛豆腐被利索切开的画面。   “高句丽是部族形式,地方守备军良莠不济。”纪昌用最快的时间掌握了需要了解的情报:“这支部队不是野战性质,该是各个家族凑出来的家族私兵。”   战场之上,留作预备队的高句丽部队很直接地掉头就走,致使本来还能撑一下的参战部队加快了崩溃的速度,战事从交锋变成了单方面的追逐。   “命令李坛和李匡追击不得超出五里。”刘彦的命令自然是有人会去下达,并且比较先进地使用了旗语。   一千对上三千,似乎还比较轻易地获取了胜利,汉部这边从参战者到观战者,全部发出了欢快地欢呼。   出击的部队严格执行了命令,追击到五里左右的事情停止并返回,他们又再一次是腰间悬挂了血淋淋的头颅,昂首阔步地返回营盘,接受众多袍泽羡慕的目光。   “君上,斩敌四百二十三,俘虏七百五十六。”李匡保持行礼的姿势,又说:“发现八里之外出现了敌军建造营盘的迹象。”   相关的情报早就被斥候发现并上报,刘彦与纪昌等人商议了一下,已经决定派出部队进行试探,要是敌军表现得太过不堪一击,他们就该直接发动决战。   这样就出现了一幕,刚才交战的士卒归营没有多久,汉部营盘又辕门大开,一支规模在二千左右的部队出了营寨。   “猪加,他们……”朴直旻的精神状态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汉部再次有动静吃惊道:“又要再次出击?”   对于百济人来讲,汉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其实只能算是可观,但想要像汉部那样轻易击溃高句丽的部族兵,百济这边似乎就“王族兵”能够办得到。   王族兵是等同于中原的正规军,概因百济也是一种部族制度,分家族城邑私兵和酋长直属军队。   思想观念和一些环境所致,出现在半岛的汉部军队对百济人的冲击并不算小,他们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大陆上的军队,此前也就是和高句丽、新罗、倭国那边有过直接的冲突。   公孙豹很快就做出决断:“跟上去看看。”   百济人之前大部分看到的是汉部对村落进行的烧杀抢掠,刚才看到了一场丝毫判断不出真正实力的交战,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再近一步的观察。   率领两千部队出战的是吕泰,他可是非常渴望能够抓住这一次机会,毕竟与之有过多次独自率军出战的徐正相比,他是以防卫领地居多。   朝鲜半岛山地居多,难得才会出现平原,哪怕是有平原也是极为狭隘的一块,谁让朝鲜半岛就是一个宽度五百多不足六百里的岛区呢?   后撤的金元道很快就接到汇报,胜了一场的未知势力敌军有部队追来。   “他们真的以为我们就是那样的实力吗?”乞仠乙连力一脸的恼火:“大使者,出动精锐吧!”   战争打的是士气,金元道确实知道不能连续失败,点头道:“让部队原地休整待战。”   高句丽过来的后续部队已经开进了带方郡这边,距离汉部的营地也就是七八里。   两人都没有提埋伏什么的,埋伏是建立在有足够长的时间进行准备,可不是仓促往什么地方一猫就算是隐蔽,要是躲避在死角被堵住那才叫搞笑。   带方郡这边的山地还算是不密集,就是地势相当的不平坦,吕泰率军走了五里左右看到了对面招展的旗帜,那是一种三角形长尾的旌旗,更有一种从上而下垂直的旗帜。   高句丽的旌旗看上去款式颇多,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视觉感官。   那是真的,不但是高句丽,百济和新罗,只要是朝鲜半岛的旌旗都会画满图案,可以是圆形、三角形、长型、四方形的交绘,甚至可以是以上那些图案再加上猛兽的绘画。那是因为他们都是部族制度,每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徽。   “对面的敌军,与之刚才的不同。”吕泰适当地让部队降缓行军的速度:“队形展开!”   刚才走的地方地势颇为复杂,将要开战了肯定是要调度整体的阵型,结果是对面的高句丽抓住机会开始向前推进。   金元道和乞仠乙连力是有了分工,由金元道带着边军建制的部队推进,然后乞仠乙连力带着城邑私兵向两翼展开。   后脚赶到了战场的公孙豹等百济人,他们到来的时候,战场上局部已经发生了交战,能够看出汉部这边好像是在调整阵型的时候被高句丽压上不得不应战。   汉部这边看不懂高句丽的军旗是什么鬼,同样作为朝鲜半岛的国家,百济肯定是看得懂。   “高句丽的南部边军!”朴直旻咋呼道:“没想到金元道一开始就投入了精锐!”   公孙豹颇为幸灾乐祸地说:“看样子打成了僵持?”   战场的整体态势看去是僵持状态,不过汉部这边投入作战的是中部的前军,既是五百左右对上了高句丽的近千边军。汉部左右两翼还在调整阵型,一个个方形的军阵舒展开来,有向前推进的迹象。   “看来那个汉部在神州也是一个强大的部族啊!”朴直旻太清楚一点了,百济这边的王族兵与高句丽的边军是同等货色,不过高句丽的军队除了部族私兵和边军,还有一支王室大军:“却是不知道高句丽的王室军队与汉部交手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对了,朝鲜半岛的南部国家,一直都是称呼中原为神州,是到了近现代才改了称呼。   公孙豹刚想讲话,战场上的情势出现了变化,高句丽那边仗着部队数量优势再次投入部队。   “从中央进行压迫,迫使敌军两翼再次变阵,随后边军为主力,部族私兵跟上。”金元道满脸的严峻:“哪怕是损失再大,也要逼迫敌军撤退!”   周边有百济的军队,种种迹象表明新出现的未知敌军与百济有合作,却是不知道双方是不是盟友?   金元道可是清楚高句丽北方已经大败了一场,要是南边再出现恶化,高句丽可能亡国就在眼前,无论怎么样却是都要努力维稳南疆。   “下达命令给南边各个部族吧!”乞仠乙连力满脸寒霜:“或是快点向中枢汇报,付出一些代价稳住百济和新罗!”   要是没有汉部,百济和新罗也肯定是要趁着前燕攻打高句丽在南边兴风作浪,对此高句丽的中枢早就有几手打算。南边能够使用武力稳住百济和新罗最好,不行就只能选择妥协,只不过是出现了汉部这么一个未知的“异数”,对高句丽的西南部的情势造成更糜烂的恶化。   其实现在的朝鲜半岛还是挺有意思,高句丽的“故国原王”高钊身有顽疾;百济的比流王病入膏肓;新罗的第二任“基立王”昔讫解不但要面临百济、高句丽的军事压力,倭国那边也是不断跨海入侵。   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国家都是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再被刘彦插上一脚,更乱的局面已经注定。 第135章 实力不足,外交来补(上)   “猪加,有命令传过来,诸‘道’各部集结族兵,各大小使者接到备战指令,‘豪民’向‘下户’征集粮草。”朴直旻有些激动:“我们要向高句丽开战了?”   公孙豹无法回答朴直旻的问题,百济国内正懵着,对突然出现的汉部没有半点了解,虽然非常不喜欢自身国土有这么一支军队,可在发现汉部颇为能打之后没人敢轻易喊打喊杀。再则,百济一直以来的死敌是高句丽和新罗,要是再与一个能够使用海军登陆的势力交恶,怎么都不像划算的样子。   “怎么了?”朴直旻满脸的迷惑:“不是对高句丽开战,是要对这个汉部开战?”   刹那间,公孙豹脸上闪过错愕:“向汉部开战?”   “那究竟是要干什么?”朴直旻是个使者,使者是官名,不是派向哪的使节。他有点快转不过弯了:“其实我觉得……汉部很不错啊?”   呃,汉部看上去比较富庶,似乎也挺大方,至少百济的那些士卒帮了汉部那么些天,汉部答应多少工钱就是多少,还真的做到了概不赊欠。   说起来,百济的行政体系就是这么有意思的,除了王城之外都是划分“道”这个行政单位,一个或者诸多个“道”属于六畜中的一个“加”管理,其中“马加”是君王之下最大的官职。   百济的每个“道”都是由“诸加”直接管理,集结军队包括辎重也是由“诸加”负责,那么也就是说公孙豹需要带着部队后撤了。   “百济军要后撤。”纪昌像是在冷笑:“我们在百济境内的斥候遭遇到了截杀。”   是的,汉部在百济境内的斥候出现了失踪的状况,那是之前所没有发生过的。   汉部这边的斥候也发现了比较有趣的事情,原本在周边防备汉部的百济各支部队在进行后撤,民众也在发生转移。要不是百济的军队也一块在后撤,一切的迹象都只能是往百济要对汉部开战的方向思考。   不过,哪怕是百济连军带民一块在撤后,纪昌在第一时间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极可能是跟高句丽那边有关。   今天是汉部击退了由金元道率领高句丽军的第四天,那天交战到一半出现大雨,双方罢兵休战,没想高句丽军故作玄虚了一番竟是撤军,等待汉部这边发现的时候截下了一个尾巴,俘虏高句丽军约两千人。   金元道撤退得异常彻底,考虑到朝鲜半岛就是一个狭隘的半岛,他们撤出四十里外就真的是没有了交战的欲望。那可是四十里,整个朝鲜半岛也就五六百里的宽度啊!   高句丽军队后撤,汉部也没有非迫近再战的必要,刘彦率军过来是烧杀抢掠来着,就等着攻下一座城池,看看对系统升级有没有什么帮助。   百济的三千人马要撤了,考虑到汉部在百济境内的斥候出现失踪现象,发生的事情也显得很诡异,一些将领给出的建议是干脆设下包围圈,歼灭或扣押这支百济军。   “唔?”刘彦看向了纪昌:“长史以为呢?”   “仁川那边的登陆点有些麻烦,汉江浮桥也极为可能被断。”纪昌说起了其它的话题:“君上,不妨将攻略目标转向这个国家!”   一句话将包括刘彦在内的人都说愣了。   是啊,为什么就一定要死盯着高句丽不放?并且汉部在朝鲜半岛西海岸的登陆口岸是仁川,是在百济境内,可不是在高句丽境内。   愣了一小会的刘彦开口问:“长史,可有具体章程?”   还真的是被一开始的思维固定了,汉部出兵朝鲜半岛打谁不是打,百济看这儿比高句丽还弱一些,汉部亦是没有与百济结盟,不会存在道德上的亏失。   “借口已经有现成的。”纪昌露出了微笑:“我们有十四名斥候在百济境内失踪。”   没啥好说的了,计划变更,商议可行性的方案,纪昌却是立刻拿出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刘彦调动部队将准备撤退的百济军给围起来,直接让公孙豹过来解释。   “什么?!”公孙豹一脸的诧异:“汉部请我过去?”   汉部的军队在调动,百济这边没有可能会不发现,他们最开始是只当汉部那些人又要去烧杀抢掠,一开始像是这么回事,但道路被卡死,更多的部队出现在百济军周围,再是迟钝也该发觉不对劲了。   “国内的决策被发现了?”朴直旻脸色大变:“我们前一脚与高句丽商定,让开区域,使得高句丽的偏师可以摧毁渡桥,后一脚汉部就发现了?难道是高句丽设局在戏耍我们!?”   公孙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深吸一口气:“不一定。”他将那口气吐出去,接着说:“汉部出现在‘三千里河山’,我们自然是乐于看见他们攻击高句丽。但是!今天他们能攻击高句丽,明天就能攻击百济,最好是迫使他们改变登陆口,不能再从我们的口岸登陆。”   汉部与高句丽的交战已经被送回居拔城,除了身在带方郡这边的“猪”,也就是公孙豹之外,马、牛、羊、狗、鸡一致的反应就是,汉部攻打高句丽挺好的,但是不能再进入百济。   百济不想让汉部再进入,可汉部的登陆点在百济境内,怎么办呢?恰好这个时候高句丽的外加使者来了,高句丽的使者通报的东西不少,如高句丽和燕军在北线的激战,新罗那边与高句丽取得了谅解,等等不少事情。   当然了,派去居拔城的高句丽使者没有说一些事,那就是高句丽被前燕揍得无力招架,燕军已经攻占了丸都,国王的生母周氏被燕军俘虏,历代积累下来的金银全部被搜刮一空,掳走了高句丽五万多人口……等等一些绝对会让高句丽脸面尽失的事情。   对了,刘彦派去龙城的西骞柏辽与李明之没见到慕容皝,也没有见到慕容家比较重要的成员,是由封奕进行接待。西骞柏辽奉上了绝对丰厚的礼物,封奕却是不咸不淡表示会将汉部的意思向国主慕容皝转达,没有对汉部攻击高句丽进行多余的表态。   “高句丽国王要割土让地,那是前所未有的一次。”公孙豹很想感到振奋,可是又有着深深的担忧:“那是一个割肉之策,所以我们不能等待高句丽重新恢复元气,应该假装同意,再发动突然的袭击。”   百济君臣实际上已经打算那么干了,他们让出空隙让高句丽去攻击汉部的登陆点,就是麻痹高句丽的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是免除了直接与汉部交恶,又能让汉部与高句丽继续死磕。   公孙豹来到了汉部的营盘,还没有开口说话就是被纪昌一阵态度恶劣地指责。   “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是谁干的?”李坛才不愿意听公孙豹废话:“那是你们的疆土,难道还能是高句丽人干的?”   公孙豹很郁闷啊,汉部还知道那是百济的疆土啊?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直接登陆了,登陆之后还灭掉了一个渔村,后面还砍死了至少三百个想去查看的部族私兵。他也不能直接说,汉部那些失踪的斥候真的是被高句丽干掉的。   刘彦从头到尾闭口不言,扣押绝对是扣定了。不但是这样,他还比较无耻的派人去了四十里外的高句丽军营,商谈于高句丽罢战的事宜。   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一点,高句丽会很欢迎汉部的罢战,更加会愿意既往不咎地出粮秣给汉部,因为汉部要南下去找百济人的不痛快了嘛! 第136章 实力不足,外交来补(中)   “真是糟糕啊!”金元道说的是北线的战争进程:“丸都被燕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取,不但国主生母被抓,竟然连历代先王的陵墓都被挖……”   营帐内的高句丽人就没有一个是脸色好看,高句丽在发觉前燕的动静后,高钊很快就进行了动员,国内诸家族其实也比较配合,不到一个月连带王族亲军高句丽聚集了十二万的大军。   作为高句丽的国王,高钊是意气风发地带着十二万大军主动出击,几乎是全高句丽上下都对此战获胜满怀信心,一切只因为前燕不过才出动四万,虽说前燕的四万大军之中超过半数是骑兵,可高句丽境内是多山地区,骑兵占不了太大便宜嘛!   高句丽的军队分两线出击,北道方向很快取得胜利,他们战胜了王寓所率的燕军,斩首一千余,俘虏近两千,极大鼓舞了高句丽全军的士气。   似乎是高钊发觉前燕军队不过如此那般,以高昂的姿态,暴涨的士气,接近十万大军得知慕容皝亲率大军从险峻狭隘的南道扑来,只差喊一句“慕容皝这是脑抽,竟然带着大量骑兵走险峻的南道”,大旗一挥直接扑过去。   对于高句丽来说,比较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慕容皝脑子没有出现问题,脑子有问题的是高钊。   高钊带着部队还没有到南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明知道派出去的斥候大量失踪或战死,竟然没有提高警觉,直愣愣地走进了慕容皝设下的埋伏圈。   “骁勇善战”的高句丽人面对不断从山地出现的燕军,几个要道也是扑出难以数清的燕军骑兵,再有脑子有问题的高钊先是喊了一句“不好,中伏了!”,见前燕士兵骁勇,己方的高句丽士卒不断被压迫后退,率先挥着马鞭子突围,结果是造成高句丽全军混乱,一战竟是几成单骑而逃的局面,将十来万大军丢下给前燕大军屠戮。   历来只要是高层还能顶得住,哪怕是打得再惨高层没跑底下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坚持一下。可要是还能坚持的时候高层先跑,底下的人一看,高层都跑了,咱为什么要留下,绝对也是呼啦啦跟着跑了。   战争中真正死于沙场交锋的其实都是少数,一般就是溃败之后死的人最多,还都是在亡命逃奔的时候被追上,非常轻易就被从背后干掉。   简直是太惨,太悲剧了!高句丽从威风凛凛的十多万人带着必胜的信心出征,没想一下子就崩溃,国中精锐一战皆灭,能不惨吗?   金元道已经在痛哭流涕,是为自己主人的生母被俘,更是因为历代先王的坟墓被挖,内心里更多的是为高句丽马上就要“国将不国”。   所有高句丽人都在哭嚎,国家不幸,任何一个依赖国家作为保护层的人,谁又会幸运?北线他们暂时管不着,南边情势的糟糕却是与之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哭了蛮久,金元道终于记起了正事,说道:“那个汉部,派来了使者,要求我们献上粮秣,不追究之前的交战,我已经决定答应。”   一片吸气之声,双眼通红,鼻涕横流,众多的官员吃惊地看着说话的金元道。他们是北线崩溃,可南线还有两万精锐,不是不能打了啊?   “汉军出现得过于突兀,像极渡海而来的倭贼。他们不攻大城,只对村落烧杀抢掠,对我大高句丽没有存亡之忧。”金元道艰难地看着震惊的人们:“倭贼只为财帛,却不知道这股名唤汉军的贼寇能不能像倭贼那般,出以财帛能够雇佣。”   激烈的讨论声很快就爆发,他们一个比一个情绪激动,喷着唾沫发表各种意见。   倭国嘛,就是朝鲜半岛东南侧的一个列岛的国家统称,传闻那边还是处于半石器时代,人种矮小且十足凶悍。   倭国名称的由来与曹魏有关,相传曹睿在位期间,有一伙自称邪马台而来的矮小异族朝贡。矮小的人种来自海外遥远的岛屿,曹睿赐号“亲魏倭王”,倭国的名称就这么一直延续下来,需要等一个叫“和”的岛上民族崛起并统一列岛,才去掉“倭”的国号,自称日本。   汉部这边已经将百济军缴械,过程其实也不是那么和谐,镇压百济军的时候弄死了四五百个,连一个叫朴直旻的百济官员因为反抗都直接被砍死。   百济军的各种不服是随着朴直旻被砍死才平息,原来这个倒霉蛋是新罗种,祖上是投降给百济的什么将军,在百济这边也算是一个不算小的家族。那些百济人是见汉部连朴直旻都敢随随便便弄死,地位尊贵的都死了,那等于是没有汉部不敢砍的,只能是消停。   对了,朝鲜半岛虽然杀来杀去,可是对于各家族的直系成员其实还是以俘虏为主,被俘之后交赎金才赎回去就是。那也是百济人看到朴直旻被砍死,那些能称作官的家伙二话不说立刻投降的原因。至于死了的四百多百济人,那些都是朴家的奴兵,他们不死,一家就该全死了。所以说,半奴隶社会体系,连坐果然才是硬道理。   “你们……你们……”公孙豹差不多也怂了,他自持身份高贵又是博学之士,最为气急败坏的时候骂人都不吐脏字,就是拿一些信义啥的典故来埋汰刘彦却是有些文不对题。   “咱们不是盟友,再则是你们先出卖。”刘彦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听说你这个猪加的官职还挺高的?”   现代的思维中,与猪牵扯上不是蠢就是萌,显然公孙豹一个中年大叔萌不起来,看着也并不蠢。   “我是公孙家族的族长。”公孙豹不是在彰显身份:“直接开个价吧!”   “什么意思啊?我们是入侵没有错,但不是绑匪。”刘彦浑然不觉自己丢人了,不了解朝鲜半岛现在的文化和价值观:“不也是你们自找的?我们本来的目标是高句丽。”   “……”公孙豹的脸颊在抽动,他想的是刘彦没打算放人,那么不是永久囚禁,就是要杀掉:“你们不能这样……”   地位越高的人越怕死,古时候的知识分子相较起来怕死的更多,要不戚继光怎么喜欢选不识字又憨憨的人当兵呢?   刘彦在等待高句丽那边的人做出反应。实际上,他并不认为高句丽会答应那些看起来夸张的条件,特别是自己率军在高句丽肆虐,似乎抢了不下于二十个村庄,掳掠了将近四千人,还三次干挺了至少五千高句丽兵?   然而,事情有些出乎刘彦的意料,或者说是汉部这边不了解朝鲜半岛人种的思维。   “唔?!”刘彦接见了过来的乞仠乙连力,知道这个家伙是高句丽的“小使者”,听完这家伙讲的话,比较明显地愣了一下,说道:“诚意,我们需要看到诚意!”   小使者是高句丽的一种官职名称,朝鲜半岛的政体官职名字有比较多重复,像是太大使者、大使者、小使者对应的就是百济的大使、大使者、使者。倒是,新罗采取了与高句丽、百济不同的官职,例如“花郎”有时候是官,有时候却是指刀术高超的侠客。   刘彦有懵的理由,高句丽全盘同意了汉部的要求,解除双方的交战,提供汉部所需的粮秣,汉部作为条件是撤离高句丽的疆土。   乞仠乙连力提出了雇佣,既是要雇佣刘彦的军队对百济发动战事,又说平分百济也不是未尝不可。   “看来高句丽的北方战事非常不利。”纪昌冷着脸,他说:“平分百济听听就罢了,财帛太多他们支付不起,太少我们不需要。”   刘彦对平分百济没有什么兴趣,高句丽估计是元气大伤的状况,还讲什么平分百济,高句丽不被百济打得尽失南边疆土就是侥幸了。   “此间,有可利用之处。”纪昌眼眸里闪着一种本方叫智慧,敌方叫狡诈的眼神:“高句丽先运来粮秣,允许我们暂时租借带方郡西部和提奚(金川)这一代。若是他们同意,需要派来至少两千民夫,帮助我们在海冥(海州)修建港口。”   刘彦在眨眼睛,带方郡不算大,但好像有四个城池的样子?他本来是想攻下其中一个看看对系统有没有帮助。   看似非常过分的要求,没有像想到高句丽那边再次同意,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撤离带方郡的平民。   很快,刘彦就取得了一座城池的控制权,并取得了城邑令(高句丽的印绶),他迫不及待地观察脑袋中的标注,看到的是0/1(州)、2/8(郡)、7/24县。   话说,青州那边虽然是占了两个郡,可是县就真的很少,未取得城池之前,刘彦脑海里显示的是6/24(县),等待夺了朝鲜半岛这边的一座城池才显示7/24(县),顿时让他瞪大了双眼,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刘彦在所有人错愕的表情中先是昂天一阵狂笑,内里美得很:“哈!有效!并且还因为攻占‘异域’,奖励五百上限的人口!?” 第137章 实力不足,外交来补(下)   异域指的是华夏地区之外的土地吗?刘彦不太清楚这个,他喜悦的是占领朝鲜半岛的城池竟然被系统承认!   “朝鲜半岛有多少个县?”刘彦有一种冲动,不,应该说是躁动,恨不得将整个朝鲜半岛都攻下来:“谁知道这个?”   然而,被问到的人对刘彦为什么称呼半岛为朝鲜半岛都不一定能够理解,哪里又知道这个旮旯地方究竟有多少个县嘛!   “君上。”李坛颇为小心翼翼,像是不想打扰效忠对象的好心情却不得不提醒:“这地方没有县,他们称呼为城邑。”   高句丽、百济、新罗……似乎还有一个小部落联盟叫伽倻?管它呢!总之,不管这片旮旯地方以后是怎么样的行政单位,反正现在就真的没有县这个单位。   刘彦不在乎那么多,他直接下令:“查,这片区域有多少座城邑!”   纪昌本来想要建议刘彦直接向高句丽官方要山川舆图,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以他的智慧,怎么会看不出高句丽是到了近乎山穷水尽的一种尝试,似乎还是地方上某个高级官员的自作主张。   不难理解,高句丽的大军完蛋了,北边就像是一个小姑娘被弄脱臼了双手摁倒在地上,双腿也被扒开,就等着前燕为所欲为;南方似乎还能够拯救一下?不过得看百济和新罗是不是能够吓唬住。   对的,高句丽在举国征兵,可征兵不是要去北边抵抗前燕,他们着实是有些被前燕给吓到了。   要知道一点,前燕可是鲜卑,是慕容鲜卑,更清楚一点就是蛮族,没什么残酷的事情干不出来!   被燕军俘虏的七万多高句丽人,要是失去劳动能力基本就是被可劲折腾,结果是不到半个月七万被俘的高句丽只剩下不足五万。高句丽死去的那些尸体被吊在了道路两旁的树上,那景象足以让自认为胆大的人走一次,都能够夜夜做噩梦。   怕了没有?与将活人挑断手筋脚筋,捆牢了在吊在树上风干相比,砍脑袋弄京观简直就是太小儿科了!   汉部入侵的是高句丽的南部,受限于该时代的消息传递速度,刘彦等人获知战情的时间有延迟性。   不过,与百济和新罗相比,甚至是南部的高句丽人,汉部绝对是好上一些的。因为汉部有海上航线进行消息传递。   实际上,百济人和新罗人也仅是知道前燕在打高句丽,战事进程怎么样基本是靠猜,汉部唯一比百济和新罗强上一点的就是知晓战争大概进程。   “君上,高句丽已经到了亡国边缘。”纪昌像是笃定高句丽要放弃南方部分疆土,说道:“与我们相比,高句丽与百济是亡国战争,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地。”   刘彦现在可不是那么想了,占领朝鲜半岛的城池竟然被系统承认,占领了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只是,纪昌说得也有道理,汉部的重心在中原肯定是不容改变,用五六年的时间经营非中原的土地只是一个过渡期,刘彦是为了在后赵彻底大乱的时候有更强劲的实力。   讲真话,刘彦为什么过来半岛当搅屎棍?真的就是他迫切希望在后赵乱起来之前升级到“城堡时代”,再来也是对汉部的各支部队进行练兵,以战练兵!   有了新的作战计划,汉部却不一定是要给高句丽顶雷,要对百济发动进攻,高句丽应该先上。   刘彦很快又派出人手接受附近的第二座城池,这一次却是没有拿到城池的城邑令!   “让金元道把提奚的城邑令送过来!”刘彦看上去比较火大:“他们已经同意带方郡的西南部归我们所有,竟然没有留下城邑令!”   有些人不理解刘彦为什么会那么火大,毕竟与一枚小小的城邑令相比,造成占领事实不是最实惠的吗?   “君上,此时不宜再刺激高句丽了。”纪昌也是满心的不解,劝道:“若是君上过于强硬要求他们奉上城邑令,恐怕会使得他们认为我们要长期占领。”   汉部是连续两次击败了来犯的高句丽军,可汉部在朝鲜半岛的军力是最弱的事实并没有改变。几番作战下来,汉部战斗力减员两百二十一,等于是只剩下五千三百七十九,与之动辄数万的朝鲜半岛土著相比,数量上差得有些大。   着实是应该实质上尽情侵略,表态上能低调就低调一些,汉部毕竟是外来势力,对百济和高句丽都有摩擦,让双方摒弃仇恨先合起来将汉部赶下海,那可就糟糕了。   纪昌还真的是没有猜错,百济现在摸不清高句丽的虚实,也不知道高句丽在北方战事损失惨重,双方正在进行某些谈判。   金元道派来乞仠乙连力到汉部,他自己则是亲自在前线邀请百济的牛加、统兵主将差泽白池里相会。   高句丽需要百济暂时安分下来,金元道也已经得到高钊的允许可以便宜行事。这样一来,金元道是想要做出一些妥协,期望可以让百济安稳下来。   差泽白池里现在还摸不清楚高句丽的具体状况,就是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得出高句丽的状况很不好,一开始就是狮子大开口,要求高句丽割让与百济相连五十里之内的疆土。   “看来是不能一味地退让了。”金元道此时此刻已经知道了高句丽与前燕交战的结果,他忧心忡忡地对从汉部那边回来的乞仠乙连力说:“一味的忍让,会让百济更加得寸进尺,我打算汇集南部的所有部族,请求主人调来中部的精锐,与百济来一场会战!”   高句丽在百济边境上陈兵三万,对应的是百济集结了四万,从兵力来看百济占了优势。   乞仠乙连力与汉部沟通的结果已经呈上,金元道详细看过产生了顾虑,但总的来说外来者的汉部只能算是疥癣之疾,只要高句丽元气恢复过来,将汉部赶下海肯定是比灭掉百济轻易无数倍。   “加大筹码,约定时间,共击百济!”金元道喘着粗气:“不怕汉部不贪婪,就怕他们没有索求,明白吗!?”   乞仠乙连力怎么不明白呢?他就是心怀迟疑:“汉部的士卒看着武备精良,不像是普通的部族。”   “他们终究是外来者。”金元道满脸的不在乎:“发展肯定是以‘神州’那边为重。半岛与之‘神州’相比又算什么?哪怕他们一时着重侵略半岛,迟早会因为‘神州’那边发生什么,被迫将兵力撤回去,我们随时能够找到机会将失去的土地夺回来!”   阿勒?!看来金元道还是具备战略眼光的呀?   对汉部可以适当地满足要求,对百济却不能过于服软,金元道将自己的想法汇报上去,开始了进一步的备战。   百济那边却是因为一件事情“炸”了!原因是堂堂的猪加和三千部队被海外“水寇”扣留。   当然,百济这边并不知道朴直旻反抗的时候被当场砍死,可他们就是炸毛了。   “我们对那个叫汉部的水寇还不够忍让吗?”差泽白池里满肚子的怒火:“他们怎么能够这样!”   好像、似乎、应该……百济是对汉部蛮忍让的?毕竟国土随随便便被登陆,人杀了不少,疆域被横冲直撞。也就是百济这种部落联盟式的国家才会出现这种事情,相对比的是高句丽那边哪怕是困难,遭遇到入侵不也是立刻集结部队过去。   “高句丽不是提出暂时和平,合作将那股水寇驱赶下海吗?”可胡马力连是百济这边的大使者,本身还是几大强族之一。他阴测测地说:“不如同意金元道的提议?”   接下来就是高句丽与百济这边特使不断来往穿梭,双方很像一回事地不断扯皮并交换意见。这样的情况被刘彦派出的探子看在眼里,肯定是要上报。   比较诡异的是,高句丽和百济也不断派人前来汉部,谈的是合作事宜。高句丽沟通的是怎么与汉部合作共击百济,已经谈到了具体的方案和时间;百济这边先谈释放猪加公孙豹的事情,没谈拢就暂时让过,开始谈继续合作搞死高句丽的事情。   小小的朝鲜半岛,刘彦率军入侵之后其实已经打乱了高句丽与百济的历史进程。要是没有汉部出现在朝鲜半岛,高句丽和百济也是特使来往穿梭的画面,就是经过大约半个月的互相试探之后,双方直接就是在军事武力上见真章。   “长史?”刘彦已经快被不断来往穿梭的特使给搞懵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个邀请那个攻打谁;那个邀请这个攻打谁;三方的特使来往没有断过,各方的军事调动频繁,似乎开始各自堤防,真的有些看不出各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了。   “都是心怀叵测。”纪昌将汉部也说了进去,他说:“且不管高句丽与百济是什么意图,君上只对两边提出一个要求便是。”   刘彦秒懂:“他们不先动手,我们就摆出防御姿态,不管是一方或双方来攻,最坏也就是一个防御战。”   “正是!”纪昌笑得有些洒脱:“我们可以随时撤离半岛,他们往哪撤?”   刘彦心里还是颇为不情愿撤离半岛,已经打定主意,谁攻击他们,他就在接下来的数年专门盯着谁打! 第138章 利益代理人   汉部登陆半岛的部队不多,基本是集中在一个不大的区域……话说想分布广也不可能,半岛才多大的地皮。   有赖于半岛山区偏多的地形,汉部想要在港口区域要道建设防御性关卡基本不难,很多时候甚至只要安排一百左右的士兵就能起到缓冲作用,到时候再看是要主动进攻,或是选择防御,总是会有足够多的时间。   特使来往穿梭一直都没有断过,往来汉部这边的高句丽和百济特使,双方都尽力在表现诚意,甚至是汉部再次提出粮秣要求,两边竟然连犹豫都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快了!”纪昌盯着地图看了很久,那是汉部斥候刺探后高句丽和百济的军队分布:“总体来看,双方在我们这边的部队数量一致,看粮秣输送很像要先联合灭掉我们。”   最近挺复杂,高句丽和百济都向汉部透露与对方虚与委蛇,不管是调兵还是提调粮秣,都是为了让对方相信要攻打汉部,一再保证那些不过是假象,让汉部千万不要误会,他们是要欺骗高句丽(百济),绝对不会真的打汉部。   刘彦不需要去听从谁的解释,只需要做出防备姿态,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不管是真来打或是假打,从心理准备到实际应对方案都有,根本不会慌乱。   的确,汉部不用去相信谁的诚意更高,谁来进攻打退便是,实在低挡不住就往船上一躲,到时候就该真的是做海寇,长年累月与对方玩偷袭战,不搞死也要将对方搞残!   时节临近冬季,按理来讲到了下雪季节就该是休兵罢战的时刻,可高句丽是处在非常时期,连带百济那边也被带进“沟里”。   “下一场雪来临之前,我们就会对百济发动进攻。”乞仠乙连力是负责运五百石的粮食过来汉部,他说出了高句丽对百济的进攻时间,问道:“贵部会履行承诺吗?”   好巧啊,百济过来的人也是说下一场雪之前会对高句丽展开进攻,让刘彦免除不了会多想。他将百济那边的选择和乞仠乙连力一说,之后也会派人将高句丽的选择告知百济。   “你们没有进攻之前,我们不会有任何的动作。你们进攻之后,我们就会履行承诺。”刘彦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李匡进了大帐,想说什么看到乞仠乙连力在场给咽了回去。   “我们会有更多合作的机会,请贵部一定要相信我们的诚意!”乞仠乙连力像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见刘彦明显是有事,将说完就站起来告辞。   李匡过来是要汇报百济有军队向汉部仁川渡口移动的情报:“数量不低于一万。”   刘彦还以为这种乱七八糟的“外交战”会持续很久,汉部可以作壁上观看高句丽与百济火拼,没想到百济会耐不住性子先动手?   “公孙先生在国内有大仇家?”刘彦将公孙豹请来,告知百济一方的动态,问了以上那么一句。   可以想象得出公孙豹的脸色是多么精彩吗?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那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又是片刻的狰狞。   公孙家要是追溯起来,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的诸侯混战时期,但他们可不是公孙瓒的后裔,是汉辽东太守公孙度一脉。他们进入半岛已经接近两百年,家谱已经累积到了五代人,知道是多么艰难才撑过来吗?   半岛之上的高句丽是近年来才一支独大,之前是扶余和濊貊、娄挹争雄。至于棒子的祖先三韩人?之前是处在石器时代玩石头,后面被其余民族征服,哪怕是到了刘彦率军入侵半岛,棒子的祖先们都依然是最低等的人,大部分则是为奴为婢。   这么一片狭隘的地方民族那么多,公孙家永远是处在人口数量不占优势的环境,能混成百济的“诸加”之一,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吗?   公孙豹没有吭声,刘彦知道那是公孙豹以为在挑拨离间什么的,但只要在公孙豹心里埋下一根刺就等于是汉部的成功。   “君上,百济的特使说那是正常调动,绝对不是要攻打我军,请我们一定不要误会。”纪昌在刘彦见公孙豹的时候是接待乞仠乙连力和百济那边的特使。他冷笑着又说:“乞仠乙连力告知我们,为了迷惑百济那边,高句丽会有一万部队向我们逼近,请我们一定要相信高句丽不会干出不理智的行为。”   有趣啊!在后赵那边,谁想打谁直接得很,不打招呼就直接上了,从来就不会存在计谋或策略什么。反倒是,刘彦到了朝鲜半岛这边开始变得复杂,且不说是为了迷惑人还是什么,战前的举动还真的就是一套一套的。   幸亏仁川和海州的两个港口都是不冻港。在汉部随时可以撤往海上的前提下,刘彦可以比较安稳地看着高句丽和百济表演。   朝鲜半岛是一个总体狭隘的区域,要是肯付出足够的代价侦查,什么风吹草动总是瞒不过。   高句丽和百济各自出动一万部队踩踏着雪地,速度不算快地向着汉部所在海州地区逼近,汉部在做相关的防御准备和撤退准备自然也瞒不过高句丽和百济,差别就是三方在互相侦查上面,会付出多少斥候被干掉的代价。   “他们不会假戏真做吗?”李坛满脸都是怀疑的神色:“这样蛮夷做出的任何承诺都不可信!”   李匡真的是有些腻歪自己这个远房亲戚了。   相同的话,李坛至少重复了十来遍,每次都还非得微微昂起下巴,做出一副“我很骄傲”的模样,能够受得了的人还真的不多。   两人现在竟然是职位一样了,不得不说对于李家来说是好事,但从某一个侧面也能证明汉部的人才有多么缺。   有消息称,刘彦想要从基层再提拔起一批人,似乎还要教导识字什么的。一些人当然清楚那是因为目前军方“世家子”的数量过多了一些,类似的现象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独大总是最受忌讳,不是吗?   “这一次出征完毕,回去后就有授田了。”李匡满心都是渴望,他的家族灭了,要是能够再获得田地就能聚拢之前的族人:“让他们都来吧。”一副对即将爆发的战争充满渴望的模样。   汉部在之前不存在私田,基本都是“合作公社”模式的大锅饭,刘彦在这一次出征完毕后确实是会对有功者进行授田,日后汉部也基本会是军功授田的模式。   原先有田地的人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敌对家族自然是全部没收,主动归附总不能是收回啊!   在无视原有资产的前提下,任何人想要获得新的土地只能是获利军功,否则哪怕是有土地耕作也只能算是“租用”。   之后还会有新的法令出现,例如非军功获得的田地不能私下买卖,军功授田的土地多少年之内不能买卖。   不止是土地,其余的一些法令也会陆陆续续颁布,算是提前将汉部自己的律法体系给建立起来。   高句丽和百济的表演一直都在持续,他们发现汉部进行了龟缩防御后,高句丽军看似速度没有降慢,但高句丽军其实就是在故意绕圈子,给人一种“我很努力在赶路,可是路途很长”的模样;百济军看着就显得无比老实,他们直愣愣地开到了仁川外围,发现自己到达后汉部的部队进行撤退,没有多久视野之内的汉部士卒全部撤到了登陆点,下一刻竟是上船离去。   “最新的情报,百济军重新占领了仁川。”纪昌一脸的嗤笑:“他们发现我们的人撤退,无视了一直在谈的协议,真的夺回去了。”   特地被喊过来旁听的公孙豹脸色是彻底黑了,他可是还被扣押在汉部啊!   “看起来……”刘彦一脸肆虐地看着公孙豹,说道:“你的仇家真的是要搞死你。”   “将军,我活着比死了对贵方更有利,不是吗?”公孙豹满脸的阴戾,看上去是在极力忍耐着怒火,深呼吸一口气:“明人不说暗话,将军想从公孙家获得什么?”   “不不不。”刘彦笑道:“我们肯定是要攻打百济了,以这种旮旯地方,包括贫瘠的资源,除了定期‘收割’,真的没有占领价值。”   “有点诚意吧。”公孙豹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模样:“贵方非常迅速地接管了两处城邑,再说没有占领欲望着实自欺欺人。”   刘彦一愣,心想:“我做得有那么明显吗?”,别说,他真的是过于明显了一些。   “如将军所讲,半岛资源贫瘠,与中原相比,将军会选中原。”公孙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将军入侵半岛,如若没有猜错,该是为了累积实力?”,他看着刘彦,两人目光对视着:“培植一个本土势力,为将军收集任何资源,不是选择之一吗?”   所以说吧,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蠢货,特别是公孙豹作为公孙一家的族长,本身还是百济的诸加之一,怎么可能会是蠢货?他再迟钝,连续多次听到一些言论,怎么也该分析出刘彦有什么意图。   “很好!”刘彦差点就鼓掌了,他笑吟吟地问:“那么公孙先生,可愿意做我在半岛的代理人?” 第139章 冰天雪地算什么!   仁川包括汉江渡桥那边的部队撤退是一个陷阱,令人比较无语的是百济人好像是过于迫切地想要收回“失地”那般,明明是答应汉部要友好相处,却连通知一下都没有,将纪昌丢出去的“饵”毫不犹豫地吃下了。   “现在,让金元道发动对百济的进攻。”刘彦看着开始在集结的部队,又说:“金元道不打,那等于是互相之间的协议无效。”   本来就是说好的事情,百济人要是重新占回仁川区域,汉部会做出调军南下的趋势,到了这个阶段百济怎么也该调动起来对扑去的汉部做出防御姿态,那就轮到金元道趁百济精力被牵扯到仁川方向,率领高句丽军给百济军来那么突然一下子了。   根据当地的人讲,不出三天就会是下雪的天气,有什么军事行动只能是在三天之内完成,比较值得说两句的就是百济人控制汉江之后,他们没有拆除汉部建立起来的两条浮桥。   这样一来,高句丽如约在朝鲜半岛中部攻击百济军,汉部会告诉西部的百济军那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   “不是他们不拆,是以他们的能力,拆了之后在冰雪没有化开之前,无法建立渡江的桥梁。”公孙豹答应了刘彦的建议,同意在汉部攻取一部分百济和高句丽的土地后,成为汉部在朝鲜半岛的利益代理人,说难听点就是傀儡。   果然带路党什么的必须要存在,有利于入侵者了解当地人的很多事情,是从地理到思想的了解。   汉江结冰了,不是整个江面结冰的那种,是在江面的某些区域形成冰冻。   也对,朝鲜半岛离北极圈并不算远,东部区域每年都是冰天雪地的天气,汉部所在的位置还算不错,听闻靠东的区域不但是遍处积雪,各条水系也是被冻住了。   相同的情况出现在了朝鲜半岛东边各处港口,等于是朝鲜东岸别想有片板下海。朝鲜西岸要是在往年会有数量庞大的渔民出海,从海上获得一些食物渡过难熬的冬天。   然而,对于百济或高句丽来讲,因为有汉部的船队不断游弋在渤海靠近朝鲜半岛的海域,遇到了离得较远汉部的船不会刻意追击,可遇到能攻击肯定是要射箭或撞沉。   那样一来,百济就只有一些不怕死的家伙敢出海渔猎。这些不怕死的家伙,至少有三分之一会成为一具浮尸被海浪卷回岸边。   金元道看似一个比较果决的人?主要是他真的渴望重创百济。   高句丽在北境遭遇惨败的消息肯定是会传到百济和新罗,两国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金元道想要保证高句丽在南边的安宁,没有太多的选择。   “所以,我们可以更大可能性地相信高句丽人的诚意,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是百济和新罗。”纪昌差不多已经理清楚朝鲜半岛多方势力的纠葛,他看一眼没有表态的公孙豹,扫视一些很注意听的军中各级将领,最后对刘彦说:“我们占据带方郡局部,总比落到百济手里强,至少我们可以作为缓冲。从大方略来讲,高句丽恢复元气之前,他们会欢迎半岛有我们这支力量的存在。”   公孙豹立刻说:“是的,百济与高句丽世代征战,不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   刘彦没有多么注意在听,他在思索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三天后会是下雪天气,有什么战事必须是在三天之内结束。   根据斥候的探查,不论是高句丽还是百济,双方士兵大部分都没有完备的冬装,那么可以想象这一场冬季作战非作战损员该会是多么严重。   汉部在朝鲜半岛这边的军队目前只剩下四千人,辅兵基本是能撤已经乘船退回辽东半岛,那是因为汉部现在还无法提供足够数量的冬装。   以汉部动员接近四万人准备的结果,提供四千人份的冬装尚且这么困难(只准备了不到四个月),高句丽北境大区域沦陷,四万大军的冬装该怎么准备?百济这边就是一个半奴隶半部落形式的国家,恐怕也不容易。   “是的,君上。”纪昌非常赞同:“冬季用兵,哪怕是做好充足准备也会出现大量非战斗损员,可见高句丽是下了大决心。”   “都是仓促作战,不会是事先准备。”公孙豹非常中肯地说:“双方都是这样。所以,今年的冬天恐怕会死很多人。”   刘彦才不管朝鲜半岛死多少人,他在等待着高句丽发动进攻的消息。   没有让汉部这边等待多久,安排在朝鲜中部的斥候很快按照约定点燃了狼烟,然后是安排好的人手使用阶梯模式的狼烟。   海州这边的汉部营盘看到黄色的狼烟时,整个营盘瞬间动了起来,那是说明高句丽信守承诺对百济人进攻了。   “原先向我们靠近的那支高句丽军已经撤退到三十里外,我们南侧的百济军也有后撤的迹象。他们在渡桥边留下了部队,我们随时可以出动将那些百济部队消灭。”李匡暂时接管了斥候营,一五一十地汇报军情,最后说:“君上,我们还发现了有一支百济的队伍在渡桥,看去是特使队伍。”   汉部很快就要发动对百济的进攻,刘彦现在可没有闲暇玩什么外交游戏,他会将那支特使队伍扣下。   再有两天就要下雪,刘彦等待公孙豹的嫡系子嗣过来,已经让公孙豹留下投效书,然后滚蛋。   公孙豹是真的滚蛋了,会回到百济的政治中心去,至于他是说自己趁汉部看守没注意逃走,还是说用三尺青锋英勇地杀出去,那些都不关汉部这边的事情。他回去后该怎么干,刘彦也没有任何要求,就是只有一个,当刘彦传去指令的时候照办!   狼烟传回,汉部再一次控制住了汉江的渡桥。   抢夺渡桥的过程中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交锋,仅仅是弄死了四五十个要烧毁渡桥的百济军,其余的百济军是汉部斥候营出现的时候逃了。   六百先锋部队渡过了汉江,随后是一千部队。   刘彦等待探索周边,发现高句丽十分老实地没有玩什么暗渡陈仓的把戏,亲率两千后军出发。   海州这边会留下一千的驻军,纪昌亦是留在了海州。他在海州也不会待多久了,大概是刘彦夺回仁川并开始在百济“诸道”肆虐,他需要返回长广郡主持政务。   本来该是刘彦回去,只因为襄国那边发生了大事,本来与汉部是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牵扯到了石斌,石斌又牵扯到了姚伊买,结果将汉部也牵连了进去。   汉部被牵扯进大事的理由相当扯淡,竟是拒绝姚伊买要求的巨量粮秣要求。但是,汉部弱小,在后赵那么个政治环境中,弱小的一方不管是不是被冤枉没人会理会。   冉闵也被牵扯到发生的事件之中,要说刘彦只是被波及到边角,冉闵这一次就真的是遭遇到了大麻烦。   当然了,刘彦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入侵半岛的目标办到,花费如此海量心力,投入那么庞大的人力物力,搞个半途而废?以后汉部还怎么发展下去!   汉部的军队重新渡江回到仁川,百济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压迫上来,按照那个被扣押的百济特使原话,百济并没有撕毁合作协议,汉江的渡桥没有破坏(没成功),仁川的港口也是保存完好(百济想用),汉部要是攻击百济,那么汉部就是背信弃义的那方。   中原板荡,神州陆沉,导致中原那边早就不讲什么仁义道德,也就是刘彦才傲娇一下让百济背上破坏协议的“锅”,重新开战之前出师有名地动员军队,是喊着报复百济人背信弃义的名号重新扑进百济疆土。   事情已经干了,废话也说得够多,刘彦嘴上没说,行动上就是直接摆出“揍你丫的”。   冰天雪地之下,两千六百汉部军队逼向了近万的百济军,战斗从互相接触的那一刻就开打。   不得不说的是,朝鲜半岛的三个国家(实际是四个)都是一样的德性,因为是部族形式,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根本没有统一制服。这样一来,服侍乱七八糟的百济军对上了战袍统一的汉部,心理上首先就有一种“对方是正规军,我们是杂牌”的感官。   刘彦的动员喊话,说的是百济人撕毁协议来着。虽然是睁眼说瞎话,但真的就是百济人不顾协议重新夺回答应借给汉部的土地。   很多时候,人要是占理就更加能够理直气壮,觉得遭到欺骗或是轻视就会满肚子怒火,那就是为什么军队出征总要讲究出师有名。   当然了,出师无名也没有关系,只要是能够用其它方法激起将士的好战心理,是不是占住正义一方其实是挺无所谓的事情。   “脑袋、军功,活口、奴隶!”斗阿有婆娘了啊,婆娘怀孕了呀,他要军功授田,他要抓住活口当劳力:“杀!抓!”   冰天雪地又怎么了?挡不住众将士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而美好生活是建立在获得胜利,只有胜利才有军功,才会有活口能抓! 第140章 “搅屎棍”的天然职责   百济背信弃义在先,汉部被动反击在后。这个程序怎么也不能给忘了!   人在心理上都有追求复仇的欲望,要不怎么说哀兵必胜和正义必胜呢?   理亏的一方则是会在心理上处于犹豫和彷徨的心态,干什么都会变得犹犹豫豫。   所以说,追求师出有名还真的是很有道理!   站在正义的一方,再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一开战兵力处于弱势一方的汉部士卒士气方面无需担忧,他们武备精良又有心理优势,方一接触就是压着人数占优的百济军在打。   战场之上箭矢交错,士兵的兵器亦是挥舞成了一片,已经确定要军功授田的汉部士卒眼里,百济军就是一个又一个会走动的军功。   百济目前处于半奴隶半封建的时代,有功劳是属于贵族老爷,死人却是要奴仆去死。   没有错,百济可没有平民那么一说,只有管理者和奴仆的区分。他们不分郡县,国内有成千上百个“道”,道下有“邑落”,各由“豪民”管理,邑落内的“下户”,皆属奴仆。   不管是武备配置,还是在心志士气上,汉部这边完全胜于百济,刀盾兵在前,长矛兵拾遗补漏,整个战场态势就没有因为百济人多而占到什么便宜。   斗阿已经砍死了四个百济军,他还有多余的功夫可以停顿下来将首级割下,稳稳当当地系在腰间,导致每每走动就是腰间有四颗血淋淋的头颅跟着甩动。   战场之上割下敌军首级已经成为汉部将士的作战习惯,他们会在每每的迈步中留下身后的一条血路,血自然是来自腰间头颅滴下。   面对那样的敌人,百济军的奴仆兵想不惊心胆颤都不行。他们自认已经够野蛮了(实情),可也就是在战后才会处置敌军战死者的遗体,大多是砍下脑袋做成京观什么的(半岛传统),没想是遇到一帮更野蛮的,竟是战场上就迫不及待割脑袋。   任谁看到腰间悬着己方士兵头颅的敌军都会心生想法,那些头颅很可能就有谁认识,甚至可能是他们的亲戚什么的,有胆子有怒气上去搏命的再被杀掉,剩下的就该是胆小者居多,胆小鬼的退缩再影响到尚余勇气的人,波及就那么产生了。   就是在百济统军将领还想再挽救一下不利的战场情势下,等待左右两翼有敌军像是钳子一般地夹击,百济军没有任何意外的溃败了。   “别杀了,抓人!”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那么一声,面对崩溃掉在百济军,汉部士卒开始进入了捕奴的模式。   说起来也是挺无趣,汉部与高句丽交战的时候,尽管高句丽部族军也是没有统一制服,可至少协同上面还是有。百济军?不止是制服混乱,连协同能力也是够乱,结果是出现一成左右的伤亡直接崩溃,让战场进入了“垃圾时间”。   “将军请勿以此战结果轻视百济。”公孙白比较庄重地说:“酋长手中有三万王族军,不等等闲视之。”   话讲得明白点就是,汉部击败了一万由部族凑出来乌合之众,真正的精锐没有被汉部碰上。   刘彦没有骄傲什么的。他难道就看不出百济军是乌合之众吗?   事实上与汉部交战的一万百济军,不说制服不统一,兵器上也是五花八门,有正儿八经兵器的绝对不到十分之三,余下拿什么的都有,大部分甚至是手持农具。   两千器械精良又经过长久操练,也是见过血的部队,对上一万乌合之众,打出一比五的胜利,高兴是该高兴,但心生骄傲什么的,真的是大可不必。   一旁的吕泰在冷哼,他才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总之结果是汉部两千面对一万百济军,不到小半天的时间取得大胜。   新的命令的被下达,参战部队开始有配合地进行挤压,迫使更多的百济人投降,尽可能地减少该区域百济的有生力量。   差不多是到傍晚时分,刘彦已经能够看到十来个本方士卒就押着数百战俘回来的场景。   押解战俘的汉部士卒显得极度兴奋,被押解的战俘则是瑟瑟发抖。   百济战俘不全是害怕,看他们身上单薄的衣裳,该是被冻得发抖的成份居多?再看那老实巴交的脸庞,年龄层从十三四岁到四十来岁,说一万百济军是乌合之众真的没有说假。   “接下来就是将这些战俘运回辽东半岛。”刘彦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随后趁势拿取周边城邑。”   白天一战,仁川周边的部族该是大部分手中的武装尽丧,等于是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城邑防御?   刘彦已经知道周边有多少城邑,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个,余下皆是村落。有了公孙家族作为“带路党”使刘彦知道更多,例如整个百济其实也就是不到二十个城邑,剩下的不是村落就是寨子,不得不感叹朝鲜半岛着实是小。   一整个白天不止是汉部这边和百济在打,朝鲜中部的战事可是激烈得多,似乎是到了夜间战事都没有完全停止?   “他们只有两天的时间,想要在三天之内决出胜负,自然是要更激烈一些。”能从刘彦脸上看出明显的幸灾乐祸表情:“我们只在仁川周边扫荡,就不过份刺激百济人了。”   汉部打的旗号是报复,可不是要灭亡百济。   实际上,汉部也灭不掉百济,光是仁川周边百济就能凑出一万众,腹地的部族动员起来肯定更多,再则是汉部不能太过离开海岸,要是陷入“人海汪洋”就得不偿失了。   刘彦开始学坏了,他一边在揍百济,一边派出人手前去居拔城。   派人到居拔城当然是要指责百济的背信弃义,又表示仁川这边暂时租借的愿望,但冲突也就到此为止,汉部不会再去攻击百济其它地方。   相信百济会比较乐意汉部的“见好就收”,要知道百济与高句丽在中部可是在大战,金元道的要求之下,高句丽不断在增兵,百济作为回应肯定也是要增兵,有了汉部这边愿意再和平相处,哪怕是再不爽百济君臣上下也该明白暂时对汉部忍让有必要。   知道刘彦的实际想法是什么吗?是这一次入侵的准备稍显不足,也是朝鲜半岛“县”这个级别的城池着实少。他得知百济“县”级别的城邑只有不到二十个,刹那间内心里是透凉,等于是需要灭掉百济实施占领,才有可能凑足让系统升级二十四个县的要求。   汉部目前无法“吞”掉百济,哪怕是能吞掉百济,一要面对百济不断地抵抗和暴乱;二是汉部表现出要“吞”下百济,高句丽就该从朋友变成敌人。   很明白的事情,再怎么样百济也是一个有六七十万人口的部落联盟,汉部连带奴隶都算上也才不到二十万,这二十万的人口还有超过十分之七八不当自己是个汉人,到时候是谁会融合谁?   另外,高句丽要是眼睁睁看着汉部灭掉百济,那么高句丽的君臣该是蠢到什么样的地步?   “所以,接下来该是到了公孙家立大功的时刻了。”刘彦有些惋惜,更多的是庆幸,说着脸色突然大变了一下,索性是很快恢复正常,像是极度在按捺什么,说话的速度变快:“让你父亲争取做议和的特使。好了,下去吧!”   知道刚才系统给刘彦提示了什么吗?是提示刘彦获得了一个新的郡,说是因为是自主开发,再次奖励两百具装骑兵,同时人口的上限再增加五百人口的!   刘彦可没有忘记一点啊,汉部除了在百济这边有在扩张,似乎并没有在其它方向有什么军事动向,那个新增加的郡,是个什么情况!?   是郡啊,不是县!要说是金元道为了展现诚意将另一座城邑的城邑令送来,那也该是县,不是郡!   系统保持着原有的尿性,不管刘彦怎么询问,就没有一次得到过答案。他只有胡思乱猜的同时,努力观察脑海中的地图,一看还真的是瞧出一些端倪。   应该是在辽东那边出现的事情,汉部占据辽东半岛之后大举建设,不但是刘彦调动系统农民建设城墙,还在马石津那边建城,周边亦是被城寨给覆盖。要是再算上作为缓冲区,既是新建城墙之外延伸五十里的区域。总体来讲还真的就是一个郡!   当然了,刘彦所不知道的是,纪昌去了辽东半岛,查勘了一下建设的规模,说了一句“已经是一个郡的规模”,要建议刘彦设立一个郡的行政单位。   刘彦觉得比较诡异的是,系统似乎是存在BUG,例如占领郡就是郡,郡之下的县需要实际控制才会被系统承认,不然就是严格被区分开。他有时候都会在想,直接拿下青州首府广固城,那会不会被系统算作是占领一个州,或者是攻下石碣都城襄国算不算是占领一个国家?   那些也就是想一想罢了,刘彦怀着被系统奖励的激动心情,需要好好思考和观察一下,怎么也该继续让高句丽和百济拼死拼活地流血,再则就是该试看看能不能将新罗也拉进混战。   要是让整个半岛陷入战乱,对汉部绝对是异常有利的局面! 第141章 无往不“利”   战争不止是双方军队的较量,占领地区之后还需要留下驻军。看地区人口的多寡,驻军有多有少,最后只会是可以投入到战场的部队越来越少。   考虑到百济虽然是半奴隶半封建社会,国内的部族制度看去是非常落后,但这样的制度对占领军其实才是最要命的。那是因为部族形式,等于是有无数个自治区,这些自治区有着各自的家族体系,对乡间的影响巨大,可以充分地调动或鼓动人手作乱。   部族形式的自治区对汉部是巨大的麻烦,等于并不是击败了对方的国家军队就算是稳定占领,利益受到损害的部族肯定是要不断抵抗。至于说攻下之后不侵占部族利益?那还辛辛苦苦打个屁啊!难道就是单纯为了拯救半岛人民?   刘彦想要灭掉百济至少要拿出三万的正规军,想要占领半岛至少需要七万以上的部队。   然而,汉部现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部队,说那么多根本就没有什么卯用!   还是务实一些吧,能够控制仁川周边的两个城邑和海州那边的两个城邑,对于刘彦来说其实已经算是最务实的事情了,那还是建立在高句丽和百济在死磕的前提下。   非常认真地推演,一旦汉部表露出更大的野心,必然会成为高句丽和百济的共同威胁。所以低调一些非常有必要,低调地窝着,低调地让高句丽和百济去拼杀,那才是刘彦该做的选择。   已经取得了比预计目标更好的成绩,刘彦是时候考虑一下对占领区的稳定统治。让他去当高句丽和百济的臣子根本就不可能,那样的事情在后赵装一次孙子也就够了。那只有消灭任何的不配合,展开血腥的清理,再以百济接受的方式实施实际控制。   “租借,没有错,就是租借!”刘彦看着作为和平特使过来的公孙豹:“我需要长时间拥有这片区域的统治权,至少是所有权。用什么方法让那个土鳖酋长同意,那是你的事情。”   公孙豹在皱眉,他说:“租借问题不大,伽倻尚且能够不受侵犯的独立,将军想要获得自治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将军不愿意称臣,这个……”   伽倻是位于朝鲜半岛南部洛东江流域由弁韩发展起来的一个联盟国家,由许多小的城邦组成,吸收了少部分马韩人。这个国家的存在历史已经有三百年,是由六个小部落联合起来的一个部落联盟,因此也被称呼为六伽倻。   “没得商量。”刘彦不容半点余地:“给钱,或是给什么,总之不可能称臣。”   知道公孙豹在纠结什么吗?百济分了数千个“道”,汉部现在占领的土地就有两个“道”是公孙家族本来的领地!   按照公孙豹的想法,汉部最好还是将领地还给公孙家,要不公孙家失去了两个“道”真的是损失惨重。要知道公孙家也就是有七个“道”的领地罢了,一下失去两个该是多么伤筋动骨啊?   “唔!?”刘彦有些愣住了:“也就是说,我占据的是你们家的领地和其他家族的土地,那个土鳖酋长并没有什么损失?”   对的,百济的酋长只有从臣子那边每年的进贡,对于非“王领”没有收税权,要有例子可以将情况视作失去实际有效控制的春秋战国。   所以,刘彦哪怕是要租借,那也应该是付钱给公孙家而不是土鳖酋长。   “将军行行好吧,这一番公孙家已经是损失惨重……”公孙豹哭丧着脸:“再失去这两个‘道’,能不能保住猪加的位置都不好说了。”   刘彦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吗?哪怕是穿越前很容易心软,穿越后遭遇了那么多事情,又是身为一个部族的领袖了,哪可能会被几句话就扭转心意。   “这样啊……那我连付租金都省了。”刘彦这话说完,公孙豹直接如丧考妣。他下一句话拯救了公孙豹:“这样,我可以从中原运来货物,卖给公孙家。”   公孙豹顾不得作态,激动问:“将军可以运来什么货物?”   汉部的拳头产品也就那么几样,兵器啊、食盐啊,最近还增加了一项皮毛生意。   “兵器?铁器!?”公孙豹眼睛都瞪大了:“可、可以……可以有多少?”   刘彦可是一直在玩命地扩充铁匠铺,要说现在什么系统建筑物最多,毫无疑问就是铁匠铺,再来则是磨坊。   按照产能,系统每月可以生产500战刀(剑)、1200长矛(枪)、3500箭矢或10000箭镞,那就是为什么在冉闵一开口汉部这边同意的愿意,除开刘彦想要尽最大可能帮冉闵,那也是汉部的底蕴在加深。   除了系统出产,刘彦也在搞非系统的军工,只是因为底蕴的关系,事情需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目前非系统军工,汉部只在造长矛上有充足发展,其余兵器则是有点难度,主要还是熟练铁匠真的不多。   汉部目前最引以为傲的还是在船只的建造上面,那是刘彦倾力专注了两年,从中又吸收了东牟郡那些造船世家,现在要是能够保证材料会每两个月就有一条海船下水。辽东那边的船坞再建立起来,也许可以达到每月下水两到三艘的速度?   可以说一点,刘彦最感到骄傲的不是系统带来的一切……好吧,没系统也没有一切。他最感到骄傲的是逐渐创造出来的海军,汉部正在逐步地将渤海变成“我们的海”,那么就有可能将黄海也变成“我们的海”。   要是不出意外,汉部肯定是会跨出渤海和黄海,按照刘彦的尿性绝对是不会有日本海了。   朝鲜半岛正处于一个相对的封闭性时期,半岛上的四国时不时玩一下诸国争霸。   高句丽牢牢占据着半岛霸主国的地位,但是经过前燕的这一番攻击,恐怕在未来该是要被百济或新罗反推,陷入一段“屈辱”时期了。   百济在半岛上并不属于最弱,与倭列岛的联系非常频繁,甚至是与倭列岛的一些土鳖达成同盟在攻击新罗。   新罗在半岛上没有半个盟友,他们既是和高句丽交战又是与百济打,额外还需要应付非常严重的倭国水贼侵袭,能够坚持下来除了举国团结之外,一些“花郎”的作用亦是非常大。   伽倻?中原的一个县都比这个“六伽倻”的一国大,一帮土鳖统治着破落村庄,与倭列岛的一些土鳖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受到百济的庇护才没有被新罗吞掉。   汉部是入侵半岛了,短时间内却不能过分露出獠牙,该是先让半岛上的土鳖们习惯汉部的存在,那除了针对高句丽之外的过份军事行动可以暂时停止了,应该是巩固已经获取的利益。   刘彦用贸易搞定了公孙家族,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其实是公孙家族占便宜的情况,不止是可以从汉部这里获得兵器,主要是刘彦还答应提公孙家族在“神州大陆”上代购一些商品。   作为少数能够从半岛之外获取商品的公孙家族,是失去了两个“道”,但仅是贸易一项就反过来等于是赚了。   实际上,刘彦也不是不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是合作还是掌控傀儡,最好还是双赢的局面更好。他下一阶段还打算依靠公孙家干一些事情,或许还能将公孙家扶持成为一个典型,为以后从百济获取更大的利益埋下伏笔。   朝鲜半岛的中部,新的消息传递过来时,汉部这边正在巩固仁川这边的占领区,既是扩大仁川的港口,对占领的两个城邑进行一些防御工事的增补。   高句丽与百济的“三天之战”结束,或许是受到北境前所未有之大败的影响,金元道拼了老命想要削弱百济,双方总数七万人的大战打得无比惨烈。战役的最后结果是,高句丽以损失一万人的代价消灭了百济两万,可是高句丽并没有因为战役的获胜从百济手里占领半寸土地,反而是主动进行后撤到多山地的区域。   “正常!”刘彦享受着两个娇小倭女的按摩,手里捧着抹茶:“高句丽北境大败无法掩盖,金元道可以用人去拼消耗,却是难以挽救颓废的局势。”   要说起来,高句丽在人口上绝对要多过百济,可是一个国家并不是单纯地用人口去衡量是否强大,心气上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两国接下来就该是老实地舔伤口,谁先恢复过来,就是谁在接一阶段占据优势。”刘彦依然没有改掉喜欢登高望远的老毛病,他们是处在一个瞭望式的箭塔,可以看到海上的情况,那里有一艘本来不该出现的船只在乘风破浪而来:“我们接下来只需要在军事动态上保持安静,用贸易来诱惑两国。”   倭女是公孙家族敬献,比较有特色。汉部入侵半岛的第一批红利实际上早就产生,那既是俘获的各色人口,包括扶余人、三韩、高句丽人、倭人。数量达到了一万以上,大部分已经运回去。   看到在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出现的船只,最高的船桅上还挂着代表紧急的三杆赤红旗帜,刘彦的心其实是提了起来。他挥挥手让两个倭女退下,蹙眉心想:“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是后赵那边,还是辽东半岛那边。” 第142章 与慕容鲜卑势不两立   算上高句丽和百济占领的城邑,刘彦的系统中关于“县”已经是9/24,离让系统升级似乎是又迈出了一小步。   为了让系统早日升级,哪怕是高句丽或百济想要安生,刘彦接下来肯定是会在朝鲜半岛继续充当“搅屎棍”,不过却不会像是之前那样两头得罪,该是评估之后选择与一家结盟找另一家的不痛快。   然而,有些事情就不会是那么顺心如意。   “什么!?西骞柏辽与李明之被慕容鲜卑斩首,随行众人只留下一人,其余全被挑断手筋脚筋挂在树上风干!?”刘彦眼睛瞬间红了,他是听说了慕容鲜卑将高句丽许多降俘挂在树上风干的事情,就是没有想到自己派去的人也会如此下场,立刻就怒红了眼珠子。   前来汇报的是盖宁,使节团在前燕遭遇的事情暂时被纪昌封锁,却是一定要告知刘彦。   “君上,前燕不允许我们攻击高句丽,让我们滚出半岛。”盖宁是盖聂的嫡长子,在汉部做的是文职工作。他下了船其实还是晕乎乎的模样,一脸的煞白:“我们在辽东半岛的领地,似乎也被燕国知晓。”   自刘彦选择在辽东半岛站下地盘发展,早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会被慕容鲜卑发现,要不无视可能出现的生产影响,拼命地造城墙又是为了哪般?   “还有什么其它事情?”刘彦极力在忍耐怒火,派到前燕那里五十八人,只有一个被割掉了双耳和鼻子狼狈回来,其余全部牺牲,那是他的失误!   盖宁低下了头,说道:“长史认为我们应该开始在辽东那边备战,请君上回去主持大局。”   西骞柏辽是最先归附刘彦的第一批,并且还是胡人;李明之的李家自归附后出力甚多,从未有过违逆。   两人作为家主受命出使前燕被杀,还是以残忍方式杀死,不止对两家是噩耗,对刘彦也会是一个巨大的威望打击,要是不讨个公道,谁还肯为刘彦效死?   按照本来的发展策略,汉部应该是与慕容鲜卑处好关系,好好地经营辽东半岛,哪怕是想翻脸也该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却是不行了,哪怕是前燕不针对汉部,汉部也该反过来做出一个报复行为!   前燕让汉部滚出朝鲜半岛,可前燕根本就无法直接攻击朝鲜半岛上的汉部,至多就是慕容鲜卑有条件地放高句丽一马,让高句丽清除掉朝鲜半岛之上的汉部。   那么也就是说,接下来极为可能发生的事情是,高句丽该从“秋毫无犯”的姿态转为对汉部的敌视,用攻击朝鲜半岛的汉部来换取前燕不再侵略高句丽?   慕容鲜卑还发现了汉部在辽东半岛的占领,已经有侦骑在半岛城墙的外围不断刺探情报,接下来有可能是从高句丽撤军之后,直接扑向汉部在辽东半岛的领地吗?   “调徐正过来朝鲜半岛,吕泰与我一块回辽东半岛!”   刘彦本来是想留下吕泰,可吕泰为人略微死板,朝鲜半岛要应付的已经不是低调巩固的局面,需要的是比较灵活的徐正在牧守,倒是防御战上面吕泰可以有更好的发挥。   纪昌也该过来朝鲜半岛,这边需要一个可以全权处理复杂事务的人。他的身份足够,再来就是刘彦也相信纪昌的能力。   现在应该是抓一个时间差了,趁高句丽还没有反应,也是百济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将在朝鲜半岛占领下来的领地布置一个防御链。   “我带回部族武装,剩下的部队全部留下。”刘彦一直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天知道消息,用一天来安排,隔天就准备回去辽东半岛。他是在码头嘱咐吕泰:“等待纪长史与徐军侯过来,你交接之后再回辽东。”   吕泰紧绷着脸应:“诺!”,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紧张。   刘彦没有过多的嘱咐什么,说多了只会给吕泰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汉部与前燕交恶的事情没有那么快传到高句丽和百济那边,特别是百济那边更不容易传到,近期在朝鲜半岛的汉部只需要侧重防备高句丽。   该说的事情说完,不需要说的,废话再多对局势也不会产生什么作用,刘彦上船,不一会儿传出阵阵的指令之声。   随同刘彦一块返回辽东半岛的人,除了六百部族武装,就是李坛和西骞建同。   两艘船缓缓地驶出港口,升起了全帆,在岸边人们的目送下驶向了北方。   李坛已经知道自己父亲出使前燕被杀的事情,听到消息肯定是嚎哭,后面时时刻刻冷着脸,一双眼眸里充斥着怒火以及怨恨,好好的一个喜欢傲娇的青年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开口说话。   要说刘彦内心里有没有愧疚,那真的是不太好说。   身为上位者下达任务给属下,不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吗?要是每死一个人上位者都要心怀愧疚,那该是虚假到了何等的份上?   刘彦已经做好了补偿西骞家和李家的方案,亦是会让李坛和西骞建同得到该有的待遇。他们也算是个例吧,毕竟是在刘彦这里留下名号,那些没有留下名号的罹难者,虽说也会获得来自于上位者的补偿,但……真的是会存在差距。   从仁川到辽东半岛,航线走熟悉了再加上风力配合,上午出发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就抵达了马石津。   港口边上早就有人在等候,刘彦站在甲板远远看去,似乎该在的全在。   马石津港口内的船只看去并不多,应该是在后赵领地、庙岛列岛、辽东半岛维持着人员输送和物资转运?   “君上!”纪昌见到刘彦的时候揖礼:“可要属下等,先陪君上视察城墙?”   要是去视察城墙,没有一两天的功夫根本就不够,刘彦说:“你们乘船直接去仁川那边。”   纪昌和徐正对视一眼,干脆利索地应:“诺!”   事态算不上紧急,至少前燕还没有将大军开过来,高句丽和百济也还没有什么动作,但能够早一天做好准备就不应该拖拖拉拉,那两艘载刘彦等人归回的船只做好了补给,另外会有五艘满载粮秣和相关器械,船队等一下就会前往仁川。   刚刚下了地的刘彦根本就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是一边赶路一边从蔡优那里了解更加详细的近况。   后赵的两郡有些动静,例如一些家族暗地里跟东莱书院的往来有些频繁,令刘彦提高了警觉。   “东莱书院……有人在石斌那边效力的人吗?”   刘彦是该忧虑了,他太清楚某个集团中有一个身份不低的人反复挑唆,再加上有另外一个集团可以合作或是利用,两个集团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东莱书院从一开始就没有正视过汉部,那帮文化人在刘彦这边打破了他们处世的常规,不像对其它势力崛起的时候会派人效力。难道这帮文化人从一开始就知道刘彦与他们尿不到一壶去?   蔡优很明显就是被问愣了,他哪里知道东莱书院会不会有人在石斌那方效力?   “预防吧!”刘彦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将那些与东莱书院交往甚密的家族列一个名单,挑选出最可能说实话的家族了解情况。”   蔡优苦着脸应:“诺!”,话说,他就是对航海略有研究,对时政包括谋略只是半吊子,承担那样的责任有些大了。   刘彦看到蔡优的脸色只能在心里叹气,汉部还是缺乏人才,也许是该将主持两郡的吕议召唤过来了。   将建设精力转到了庙岛列岛,后面的大半人力物力更是转到了辽东半岛,要说长广郡和东牟郡的那些家族没有想法,绝对是不可能。   在这么干之前,刘彦就已经与纪昌商议,以其内部有那么多心怀鬼胎或是无法利用的力量,干脆就挖个坑让那些人跳。问题来了,有了石斌那边的搅和,事情似乎会产生失控?   该做出必要的调整了,但是首要还是先看看慕容鲜卑会有什么举动。   刘彦从马石津是骑马向着东北面,一路上看到的是从蛮荒重新有了文明气息。他只不过才离开将近一个月,各处已经起了村落,甚至是大冬天的都有人在翻整田地。   汉部已经有太多次的迁徙,每次都会能够安稳发展,那些人满怀希望地开垦田地,可一次次又被迁徙,要说内心里没有埋怨怎么可能?但是他们的埋怨,在集团意志的下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这一次我们绝对不后退!”刘彦将手掌握成了拳头:“不止是他们的渴望,还有我们未来的战略部署不允许我们后退半步!”   未来慕容鲜卑肯定是会南下,汉部在辽东半岛的这片领地将成为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只能是尽最大的努力巩固并保证长久有效的占领,乃至于是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扩张,绝对不容放弃!   蔡优略略偷偷瞄一脸坚定的刘彦,心里倒是认可,只有知道刘彦是在做什么样的布局,才会明白占领辽东的意志是多么坚定。他最为佩服一点,刘彦竟然只是从慕容鲜卑的一些动向就猜出日后走向,按照自己的猜测就敢下血本豪赌,不得不感慨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第143章 饱暖思淫欲   “那便是主人吗?看着可真年轻啊!”   “唔,谁?”   “那队鲜衣怒马的队伍,领前的那一位。”   “啊!”   农田中,身着绵羊毛厚裳的农夫,他们冒着冰天雪地的季节在挑拣石头和草根,期望能够在冰雪化开的季节播种下宗旨。   今年的雪季并不算大,毕竟也就是才到十二月中旬,离真正下大雪该是还有些月份?   汉部目前不算奴隶是将近二十万人口了,那是经由贸易不断向中原各地的家族输出兵器或食盐,最近还加入了皮草,再从中原各地购买奴隶。   要说起来,汉部这边的兵器质量绝对有保障,就是数量上无法满足,倒是食盐上对各个家族敞开了供应,至于食盐到了那些家族手里是卖还是自己存,就不关汉部屁事了。   任何时代什么最重要?无非就是盐铁罢了,换做是在汉家苗裔当家作主的时代,自汉孝武皇帝刘彻将盐铁收归为国有,任何的汉家天子根本不容许民间私自贩卖盐铁。   刘彦现在是身处在什么时代?是羯族人石氏当权的后赵,羯族说白了翻身做主才多少年,认不认识字都还两说。再说,羯族人最大的爱好是欺压其他民族,尤其是好吃人,除此也就是杀戮和玩女人,真是没有别的追求了。   虽说后赵朝廷里面有大儒辅佐,但那些大儒又是什么货色,是历代汉奸的先驱和先行者。他们背负汉奸骂名可不是白背,肯定是要获得利益,那么家族或合作伙伴经营盐铁之下,会多话吗?   刘彦绝对不是首个在后赵大肆经营盐铁的人,但他绝对是最弱小的那批人之一。   姚弋仲为什么够资格成为羌人的大统领,就是因为姚家掌握着西北最大的盐池,掌握着西北包括关中的食盐供应,由此累积了惊人的财富,可见姚家等后赵政权崩塌立刻独立并建国并不是没有底蕴的。   在说苻洪这个氐人的领袖,苻家少量掌握冶盐渠道,但苻家掌握着巨量的铁矿来源,氐人在五大胡族中也是拥有最多铁器的一族,要不怎么经过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怎么就能创下偌大的前秦帝国?固然是苻坚真的厉害,可前秦大军兵甲犀利也占了绝大的优势啊!   要说刘彦鲜衣怒马绝对是胡扯,他就是穿着一身类似于后世隋唐时期的深蓝色束身劲装,外面还披着一套黑铁甲胄,顶多就是在护肩、护臂、裙甲、护腿、战靴上面有一些必要的花纹雕刻,背后那一席火红色的披风看去有些讲究。   随行的一群人,只有蔡优骚包地穿着传统的晋人文士服,就是那种看去令人眼花缭乱又松松垮垮的装束。其余的人,一个个就是一身上红下黑的“华夏正朔战袍”,再披上一套简约一些没有花纹的军装。   “愣着干什么!”看着老实巴交的农夫,直立起腰杆怒斥一群披头散发的“野人”:“君上巡行,草民还不跪下!”   野人其实是没有汉部户籍的奴隶,大多是一些杂胡,或是没有经过调教的晋人。他们身上的穿着可就单薄了一些,冰天雪地里下田劳作,冷风一刮就会忍不住浑身打摆子。被人一喝,一个个面向行走在大道的刘彦等人的方向跪下。   这年头跪分两种,一种是屈膝跪坐,既是压腿直腰的坐法;另一种说是跪不如说是拜,就是双膝跪地,前身倾倒在地上,双手向内凹着撑地,手掌需要互相折叠,再将屁股高高地抬起来。   刘彦自然是扫视到了两旁的动静,自由民是站立弯腰揖礼,奴隶是跪地拜服行礼,分得相当泾渭而分明。   现在这么个年间吧,胡人还没有学会阴险的一面,就只是会杀杀杀,不过从肉体到精神层面消灭一个民族的勇气。   算起来“我大清”的奴役才是最成功,留发不留头,再彻底地打折一个民族膝盖,结果是“我大清药丸”,甚至是已经完蛋,都有一帮不当狗腿不舒服斯基张罗要复辟,已经灭亡百来年,后清的斗士们还将格格啦、阿哥啦送上荧幕,缅怀“我大清天下第一”的荣光。   要是羯族……不,是匈奴、鲜卑、羯族、羌族、氐族的其中一个打折这个年代汉人的膝盖骨,会不会有此后的杨隋复汉礼或李唐讲包容?   刘彦一直以来眼神可以说很不错,田地里的奴隶稍微扫一眼大概就能看明白出身哪里。   中原过来的奴隶大多会显得比较瘦弱,衣衫也该是在长广郡或是东牟郡那边统一发放,毕竟是冬天了,难不成就看着衣不裹体给冻死?   来自朝鲜半岛的奴隶,身上的穿着就没得换了,会是身穿朝鲜半岛当地特色服饰,大抵是一种腰带快要拉到胸前的长筒袍子,百济人喜欢白色,高句丽人喜欢土黄色。   要说起来,从朝鲜半岛那边抓的奴隶比较耐冻,再则是大概没人会在乎半岛奴隶的死活,刘彦甚至都还能看到有些半岛奴隶竟然是只穿着一条长裤光着上身。   “辽东这边发现了两处矿山,接下来会需要大批的劳动力。”刘彦并没有降缓坐骑的速度,一路上走马观花了一下,有粗略的了解,一些事情不得不谈:“再有就是保暖上,我不希望听到有人冻死的事情,哪怕是奴隶。”   蔡优原本还乐呵呵,一听赶紧紧绷着脸拱手应:“诺!”,结果是差点不小心给失去平衡掉下马背。   其实中原现在不缺乏马匹,哪怕就是汉部这种不是放牧的大部族,前前后后席卷长广郡和东牟郡,凑出来的马匹都有三万余匹,其余如牛、羊数量更是众多。   马匹当然不可能就是战马,别说是战马需要经过专业的驯服,就是骑乘之马也都要经过必要的训练才能骑。   通常情况下,马要从一岁左右开始训练,训练二到三年时间才能成为一匹合格的战马,战马的标准是在吵杂环境不惊,箭矢横飞下不惊,夹腹要跑,拉缰绳要停,甚至是轻轻踢踏要懂得降速,等等很多个方面。那需要绝对合格的驯马人才,可不是谁都能搞清楚一套流程。   目前中原的马种挺复杂,其中当然是以北方的矮脚马(蒙古马)占了多数,可是来自西域的大宛马和乌孙马也并不算少,更有相对优秀的北方三河马,来自辽东等地区的耐寒辽东马。   因为胡人入主中原,真的就是成了一个中原到处在跑马的年代,要是刘彦愿意,大量收集大宛马或西极马(乌孙马)组建具装骑兵,只要是财帛和冶铁能跟得上,真的就是组建得起来。   后赵的羯族人就有一支绝对精锐的具装骑兵,那是名唤“龙腾卫士”的羯人精锐。龙腾卫士除了有五千左右的具装骑兵,更有八千的具装甲士,恰是因为这支部队的存在,羯人才是无人敢惹的中原霸主。后面羯人还会再组织一支精锐,是叫“高力士”的绝对精锐。(其实现在已经在组建)   浩浩荡荡的刘彦等人缓缓驰骋而过,原本行礼的乡野之人重新恢复干活,他们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折腾田地,再下雪就该猫上十天半个月。   “我们以后真的能和你们一样?”虽然是被冻得有些发抖,可阿石真的很想知道,忍着挨鞭子的风险,继续问:“是经过半年的……那个什么观察期,就能和你们一样?”   陈星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农夫其实有不少心眼,应该说能被分配到监管奴隶的人,哪又可能存在什么老实人?他才不会告诉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奴隶们,他们之前可不存在什么观察期,那是迁徙到辽东半岛之后才出现的制度。   对的,任何势力在开创之初都会尽可能地更多吸收成员,但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该出现规章制度,那就会是早加入各种便利,晚加入就该苦苦熬资历。   嘴巴里碎碎念着一些有的没的,陈星的眼睛视线是一直跟在刘彦那支队伍的方向。   最近消息不少,比如征战朝鲜半岛的那批人会轮流回来,回来之后就会被分配女人,有战功的人会军功授田,似乎还能得到官方分配的奴隶?   呃,分配女人那是误传,实际上是有限撮合有功将士与民间女性的结合。然后,战场上抓捕人口,按照三人留一的概念,要是超过三个女性,有权留下一人伺候自己。   汉部后面为什么会需要所谓的考察期,大抵上就是在官署奴隶的制度上,毕竟将士服役等于无法参与生产,那军功授田怎么种?奴隶的存在就有必要了啊!   除了官署奴隶,出征将士也能自己抓捕奴隶,那是汉部要执行秦二十等爵的先决条件,一些东西上会存在改变,可什么身份获得什么样的待遇基本与秦时没有变化。   “现在是吃喝不愁,就是缺个婆娘。我是不是该在下一次的时候报名参军?”陈星能够发现部族中的武人地位是越来越高了,下定决心:“出征的家伙优先拥有婆娘,单这一条就会令无数人羡慕,甭提还有诸多特权,一定要参军立功!” 第144章 辽东长城(伪)   得益于一开始刘彦就设立“号码”制度……既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汉部该是全世界户籍制度最为严密和分明的一个势力。   多一人就增一个号,少一人就将号码登记,每三年统计一次,有多少人(自由民)一查阅就绝对是一目了然。   同时,既然都已经搞出了编号制度,男女在登记上怎么可能不一步到位,连带出生年月不管被问者怎么回答,反正就是给统一记录起来。   一系列的制度之下,汉部有多少人,男女比例是什么,年龄层分布又是怎么样,刘彦绝对可以骄傲地说:一切尽在掌握!   有自由民的登记制度,那么对于奴隶肯定就不能少,以至于汉部到底有多少可用的人力,核心成员要是不清楚,那就不叫核心成员。   差不多三年了,汉部的男女比例一直未能达到平衡,差不多是三男才有一女的差距。   因为男多女少,可以想象社会该是怎么样的情况,要是能够逮住机会与妇女聊两句,能不能搞到手另外说,总是增加脱离光棍的机会,结果是汉部男人对女人方方面面比较迁就。   想想后世天朝的女人为什么会越来越不像话?那都是被惯的。汉部因为男女比例不平衡,差不多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幸运的是,长久的男尊女卑思维下,女人可不会过度的傲娇,甚至根本就不敢心生“寻找备胎”的想法,顶多就是在择偶上会选择优异者。不过,这不是天性使然吗?择偶不选优秀的,难道还就特别选比较“矬”的?   为了能够早日脱离单身汉,参军成为比较现实的一种选择,那是因为军人的社会地位被刻意提高。若是不论社会地位,就是出征抢三个女人自己能留下一个,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光是觉得这个就值得自己去拼命了。   “话说,那个什么韩女、倭女什么的,看着就不错。”阿汤哥看起来略略猥琐,不止是长相,且听他往下说:“我上次恰好在码头,瞅见韩女穿着是曝露胸脯,听闻是当地的习俗?”   韩女?就是马韩、辰韩、弁韩这三韩的女性了。除了极为少数的一些韩人,他们现在都是奴仆身份。说韩女穿衣服露出胸脯并不是胡说八道,那是三韩的一种习俗,这种习俗哪怕是到一次世界大战后也保留,那是露乳为美的观念。   呃,另外有一点不得不提,实际上公元前342年这一阶段,甚至是往后的数个阶段,身无片缕根本不是什么稀少的事情,特别是战乱或饥荒年代,赤裸身躯真不是太特别的事情。   要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一条裤子全家穿,哪怕是在大天堂党解放后的天朝,那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有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人才会考虑为己遮羞,二十一世纪的非洲天天裸奔的人还多了去了。   汉部自然没有可能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不过知道辽东苦寒肯定是会多做准备。哪怕是已经预备御寒衣物,冻死者依然是有,汉部所能保证只是自由民不要出现类似的情况。   继续向东北而行,刘彦并不是第一次巡视,见到领地按部就班地发展内心自然愉悦,不过慕容鲜卑将要进行可能的发兵来攻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要说起来,前燕现在真的是处在崛起的时期,尤其是三千铁骑被建设起来之后,他们在辽东可真的是做到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地步。   看看高句丽吧,堂堂半岛第一强国,似乎还不止是半岛第一,对扶余、濊貊、娄挹、曲沃也是予夺予求,结果前燕只是出动四万大军进攻,一战高句丽近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高句丽的都城丸都竟然也是被轻易攻下,导致国王生母被俘,历代先王的陵墓甚至是被挖了。   丸都是一座坚城来的,搞不懂高句丽人为什么连十天都没有守住就被攻破,刘彦就该思考前燕是不是有什么犀利的攻城器械,要是前燕真的有犀利的攻城器械,那汉部建造起来的城墙能守住吗?   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刘彦这一支队伍来到了长达十余里城墙的某段,他们到来的时候直接上了城墙。   汉部在辽东半岛这边是真的建造起了十余里的城墙,得益于刘彦有“系统城墙”的便利,建造起来的城墙虽说是耗费了巨量的石料,可看着由石料筑成的城墙真的是给人一种视觉感官上的刺激。   “可惜了,没有来得及把水泥搞出来。”刘彦心里想着:“用水泥建造城墙从某方面来说才是最为牢固的。”   十余里的城墙是花了将近三个月建造而成,城墙宽六米、高九米,有完善的女墙以及城垛,每两百米还让刘彦给增设了一个箭塔。总长度十余里的城墙有三处城门,每处城门就有一个城楼设施,下方是三个可以打开的城门。   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压根就没有人相信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可以建造出这么一条长度十余里的雄伟城墙。然而,偏偏事情就真的发生了,令无数人惊奇得差点掉了下巴。   “雄伟啊!”蔡优眼眸里是震惊和欣慰:“青州首府广固城的城墙都没有这么雄伟!”   广固城作为青州的首府,该是整个青州有数的坚城,不过城墙也就是高八米左右、宽六米,并且不存在什么多少距离有一个箭塔。   “那些箭塔,会安置床弩!”刘彦却是清楚短期之内没有可能,床弩能造,却不是那么简单:“靠近城墙五里内的树林要全部清除。”   应有之意,不但是城墙五里内的树林要全部砍伐,甚至是数十里内可以打造攻城器械的树木也该尽可能地砍掉,那是为了防止敌军就地取材打造工程器械。敌军可以从更远的地方弄到合适的木材?那去搞嘛!越远,敌军的后勤压力就越大。   慕容鲜卑杀死了刘彦派去的使者团队正副使,消息并没有被封锁起来,刘彦甚至是大肆的宣传,强调复仇的愿望,并让部众提高警觉,与慕容鲜卑一战似乎无可避免了。   要说汉部内部没有出现紧张情绪那属于不可能,特别是一些新加入的部众尤其害怕,另外就是存在一种会不会又要迁徙的迷惑。毕竟汉部真的进行了好多次的迁徙,担忧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房舍和田地,又要被放弃了。   这一次刘彦没有拖泥带水,很明确地表示出了绝不退后的意志。要是光动嘴巴,存在疑虑的人肯定是会有,并且是会越来越多,可能会产生无心生产的效应,刘彦需要用实际的行动来证实与慕容鲜卑一战的决心。   站立在城墙之上,众人环顾周围,要说起来选择这一片地方建设城墙绝对是选对了。周遭的地形,除了城墙以西算是平坦,城墙以东则就是一片多山包的地形,更存在了大片的湿地,再远一些则就是多山地区。   湿地是什么玩意?就是多水之地嘛!水多了就会形成沼泽。可以想象这么一片糟糕之极的地方该怎么扎营,军队调动起来又该是何等的不方便。   哪怕是在不懂军事的人,只要站在城墙看地形,一种“优势在我”的观察力也总会是有。现在一群人站在城墙上眺望着,交谈之中多了一种轻松,那是对防御战有了信心。   “若是发生战事,十里城墙的驻兵不能低于一万众。”丁毅有些唏嘘地说:“没成想,三月之内真的建成了……”   冉闵派过来的那些人,他们认为自己见证了一次奇迹,不是没有人想要获得快速建城的方法,但刘彦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懂系统农民使用一样的工具为什么能那么高效。   这边驻军需要一万?汉部现在的战兵都没有一万,哪来的一万众防御城墙!   刘彦应该考虑扩军了,并且是大规模的扩军,战事真爆发了先生存下去再考虑建设啥的。   “是呀,君上。”蔡优现在管内务,说道:“提高军队福利和待遇,参军热情高涨,是不是考虑扩军呢?”   刘彦倒是非常想要扩军,但算上辅兵汉部已经有接近一万五千人服务于军方,等于是十三个平民养一个军人。可以这样还是汉部贸易做大,自然也饿缺不了金手指带来的生产力,要是纯农耕体系十三个平民养一名不事生产的军人,社会体系就该崩溃了吧?   种种迹象表明汉部在辽东半岛肯定与慕容鲜卑有一战,却是不知道规模会有多大。再来是后赵那边的情况也是略略不妙,有姚家从中运作,石斌开始将目光转向了汉部,东莱书院异常的活跃肯定也有问题,刘彦不得不防。   从年龄层来算,刘彦哪怕是再扩军两三万也不会有什么难度,但……青壮大多当兵了,生产能跟得上消耗吗?   刘彦有太多的疑虑,他迟疑空出来的以前系统人口上限也不是一天两天,是征召更多的非系统青壮当兵,弄出更多的农民补充生产力,还是大肆招募系统士兵? 第145章 冬季战争的开端   几乎是不需要纠结的事情,刘彦却是不得不考虑。   从始至终,因为系统生产生物智商堪忧的问题,刘彦真的很难将那些系统出产的“人”当人看,更多的时候是看成了工具和消耗品。   对待晋人却不能是那样,每回午夜时长的时候,刘彦何尝没有思考过要是某天系统突然没有了,那该怎么办?   要是过度地依赖系统,某天系统真的消失了,刘彦甭论是有多大的势力,极为可能一瞬间就崩塌。不然刘彦哪会当起什么保姆,不就是忧虑手里的晋人死一个少一个吗?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人口既是负担又是强盛的基础。刘彦现在谈不上什么人口过多形成负担的事情,但想要强盛起来就绝对不能缺少人口,他难道真的该采取残酷淘汰法则,连训练都没有就直接驱赶收留的晋人上战场,再挑出那些没死的晋人?   看着一片皑皑白雪,刘彦心中有了决定,空出的系统人口就全是士兵了,加上原有的六百剑士和系统奖励的三百具装骑兵,那就是一千九百名系统士兵。   三百具装骑兵刘彦还没有搞懂一些事情,例如具装骑兵损失了能不能补充,或是人没战死坐骑却完了是怎么个补充法?   比较诡异的是,刘彦发现这批具装骑兵有些不简单,例如配上辅助骑手和驼物用的驮马竟是会懂得配合。   目前“辽东长城”这边的驻军只有一千,等于是每五十米才有一名士卒。之前这种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城墙以东就是一片荒芜,近三十里内原有的猎户更是被汉部这边一网打尽。   考虑到开春之后会与慕容鲜卑发生战事,是时候调动部队过来,让部队先熟悉一下城关,军官也该了解周边的地形。   “你便留在这边,尽快了解周边的山川河流。”刘彦是在对李坛讲话:“另外要有心理准备,随时接受命令率军袭扰辽东。”   李坛闷声应“诺!”,神态上有一种恨不得立刻率军出去针对前燕烧杀抢掠一番的冲动。   城墙并不是笔直形状,每两百米左右就是一个锯齿状,按照属于就是“星棱堡”,那是因为这种布局的城墙可以让防御一方的弓箭手提供更大更广的射箭视角。   往简单了说吧,笔直的城墙一旦敌军突入到城墙下,弓箭手想要射箭只能只探出身躯,那样会使得城墙上的弓箭手曝露在城下敌军弓箭手的射击视觉,一般敌军突入到了城墙下,守方士兵只能是依靠滚石檑木来对敌军造成杀伤。   不规则凹形的城墙,城墙上的守军有更多的射界,不用探出身躯就可以对凹陷部分的敌军士兵射箭。这一点其实很早以前就被发现,瓮城就是那么产生的。   “所以在城门的段落需要瓮城。”刘彦带着人到了城楼的西侧,指着同等规模的城墙,说道:“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故意放敌军进来,形成瓮中之鳖的局面。”   自有了城墙,城池攻防战在华夏大地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年和多少次,有着足够的攻防经验。汉部该有疑虑的是,慕容鲜卑用不到十天的时间攻破高句丽都城丸都,究竟是高句丽人太废物,或是慕容鲜卑攻城能力强大。   刘彦足足在“辽东长城”这边待了七八天,等待新的一次下雪时节到来,离开城墙这边开始巡视地方。   要说起来,汉部向辽东这边移民了五万(不算奴隶),不论承不承认刘彦对待辽东半岛的重视已经超过了长广郡和东牟郡。   目前长广郡和东牟郡汉部只留下一万两千人,庙岛列岛的七座大岛屿甚至都有将近四万人。   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在迟疑汉部是不是要放弃在后赵境内发展,那些无法随意迁徙的家族难免会开始与外部势力勾勾搭搭。   “还习惯吧?”   “还行。”   “来年就可以种植桑麻了,养蚕还是要搞起来。”   “这一次君上不会再搬了吧?”   刘彦被阿香问得一脸的怪异。   汉部很多规章制度正在完善,特别是在民众安置上该是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女儿村的出现是其中的一个产物。   辽东狭隘半岛这边大抵是一千人到两千人为一村,每个村庄有自己的共有田地,里面还详细地区分了村庄的职能,例如完全的农耕、手工作坊、养蚕织布。   很多时候,刘彦都是将整个汉部看成一个大集团公司,偏偏这一套还不是他搞出来,以前有田朔和纪昌可以相互探讨规划,后面加了蔡优和吕议。刘彦有时候也会参与讨论,可是在其中更多是作为一个最终拍板的角色。   事实上刘彦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先进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符合当代,只有符合实情的才是最好的。就这点,他不止一次苦笑自嘲过,毕竟看了那么多的小说,哪个穿越者不是全知全能,武能率军打胜仗,文能一人治全国,简直就是牛逼得不要不要的。他倒好,竟是让“古人”去参详合适的,顶多就是进行合适的改善。   不开玩笑啊,其他穿越者谁不是从无到有,军事上不但一人可以训练出数十万大军(甚至不用训练),每次不用考虑后勤还总能屡战屡胜不失败,刘彦靠着系统竟然混了四年还没把石碣后赵灭掉,简直无能。   民政上,其他穿越者会种田、盖房和各种新技术,并且大多数是连实验都没有直接一次成功。好嘛!刘彦不会种田,毕竟没下过地哇!再来,他为了弄一个纸张已经搞了两年还没有办法弄出洁白的纸张,弄水泥也是弄了将近两年才有第一批成品,简直废物。   一直心怀羞愧的刘彦只能如履薄冰了呗!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搞,他还是战战兢兢地当个统揽全局的上位者好了。   “努力啊,说不准你能成为史上第一个女县长。”   “不是第一了,上古有的。”   刘彦愣了,他还真不知道史上第一个女县长是谁。   阿香是一个比较健谈的人,讲了娥皇女英,又讲几个比较有名的女子。   “……?”刘彦的记忆中,那些似乎都不是县长。不过他可没有必要去纠正阿香,反而是乐呵呵地听着。   正待阿香要讲到吕雉,李坛急匆匆地过来了。   李坛是单人骑马而来,落地后揖礼,语速比较快:“君上,城墙往东北方向三十里,发现有一支招展(前)燕国使节旗帜的队伍。”   那支队伍越是有近千人,开道的是代表前燕君王的“节”,另有慕容鲜卑的纛。这种形式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支能够代表慕容皝的使节队伍。   如果汉部这边的情报没有出错,前燕已经从高句丽的丸都撤军?   刘彦立刻问:“可有派出斥候往更远的地方探查?”   李坛答:“已经派出!”   好了,刘彦这一下无法在辽东半岛的领地到处溜达,前燕可以在冬季(十一月份)出兵冒着冰天雪地攻打高句丽,难道就不会在十二月份来征讨位于辽东半岛的汉部?   李坛在欲言又止,得到刘彦的允许,才说道:“君上,职请求率军攻击那支使节队伍!”   刘彦刚才还在想,是不是派出部队将那支使节队伍全弄死,等待前燕再派来人,谎称根本就没有见过使节团,那样或许能够拖延一段时间,没想李坛竟然请命了。   汉部的使节队伍到了慕容鲜卑那边,一开始还被封奕好好招待,后面竟是十分突兀被杀得只剩下一人回来。是什么样的底气让前燕敢派来使节团,不怕汉部报复吗?   老实讲,慕容皝或许还真的是不怕,前燕现在可是辽东当之无愧的霸主,还刚刚在高句丽取得大胜,恰是最骄傲和军心士气最为高涨的时刻,不说前燕不知道汉部是哪根葱,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近千……”刘彦想了想摇头:“近千人,还大部分有骑乘马匹,不好突袭。”   李坛脸上神情一阵黯然。   “野外不好搞,可以放进来再全弄死。”刘彦很明显地看见李坛原本低下的头猛地抬起。他笑呵呵地说:“你持我节符,调动周边军队,再做好相关伏杀的准备。”   李坛简直就是狂喜在应“诺!”,看刘彦的目光简直就是感激到肝脑涂地的程度。   不是刘彦鲁莽,是他无论怎么低姿态,慕容鲜卑显然根本就瞧不起汉部,必然是会来攻。   这种前提下表现软弱,慕容鲜卑难道就会因为刘彦的软弱就不来打了?既然是慕容鲜卑注定会过来,似乎还是不打算等来年冰雪化开再来,那就刺激慕容皝在冰天雪地过来好了。   “又要打战了?”阿香蹙着柳眉,然后强颜欢笑,做了一个福礼:“那小妇人就祝愿君上能够旗开得胜,武运长久!”   刘彦只是点了点头,命人牵来战马翻身而上。   前燕毫无疑问是一个强大并且强横的国家,慕容本家现在更是一个人才济济的家族,要说刘彦内心里对要与慕容鲜卑打仗不发怵,那绝对是骗人的。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既然是要打,他们是防御方,那冬季打最好! 第五卷 横扫青州 第146章 始料未及   随随便便一支使节团就上千人,要么就是在示威,表现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姿态,期望用这种方式让汉部知晓前燕的强盛;要么只能是说本身就带着恶意?   千人使节团,其中约有七百左右的骑兵,余下是乘车。暂时还不知道使节是谁,但看招展的旗帜明显能看出不像一个低调的人。   不算系统士兵,“辽东长城”的驻军从原先的一千人已经增加到三千,李坛前一脚刚到城墙中部驻军处,后一脚已经有一千七百名部族武装赶过来。   七百系统士兵是,两百具装骑兵、五百剑士、五百弓箭手、五百长矛手,他们的到来让城墙这边顿时士气高涨。   说来也是,任谁看到绝对的精锐出现,不是心里的底气“噌噌噌”地往上涨?他们还知道一点,有部族武装在的地方发生战事,绝对是部族武装顶在战事最激烈的位置。   有部族武装出现,那是代表刘彦的态度,特别是两百具装骑兵出现,又有四百辅助骑手,等于是关隘这边有了快速机动的骑军,对城防的补充绝对不是简单的一加一那么简单。   被从朝鲜半岛调来辽东半岛的吕泰,此时此刻已经全副戎装站在前燕使节团最可能走的一处城关上。   从城关之上向东面瞭望,五里之内的树木基本被清除,但好像故意制造了不少的洼地?   刘彦已经下达命令,可以虚与委蛇,再将前燕的人放进来,身份高一些的没在交战中被杀就留下来砍头,剩下的仅是留下一人,其余全杀了。   那是等于全套将前燕在汉部使节团身上干的事情奉还,差别就是要让汉部得手,前燕的人死的是汉部损失的二十倍。   经过差不多是四个小时,汉部这边从发现前燕的使节团,到前燕有人出现在城关处。   过来城关的前燕人数不算多,仅仅是五十骑。他们看到了四丈高的石料城墙很明显就是懵逼的模样,一个个只会呆呆地盯着城墙出神。   话说,三个月之前这里可没有什么城墙,现在竟然一道长得有些过份的城墙耸立着,要不是一再询问向导,他们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去了幽州那边的长城了呢!   讲真,辽东半岛出现了一条长达十余里的城墙,可把前燕派来的使节团给吓坏了。原本想要一来就发飙的郑林一想不对,那个什么汉部竟然可以在半年之内筑成这么一道雄伟的城墙,肯定不能等闲视之,一套既定程序也就开始了。   对了,前燕没怎么关注辽东狭隘半岛是半年前的事情,他们为了攻打高句丽在周边进行了扫荡,抓劳役将辽东几乎是跑了个遍,因此比较肯定的是汉部在他们不关注的半年里突然出现在这个狭隘的半岛。   郑林本为晋臣,与许许多多被司马皇室抛弃的人一样,郑家就是被丢在辽东的家族之一。他刚在高句丽一战立下功劳,被前燕国主慕容皝封为中尉,同时晋升军咨祭酒。   军咨祭酒是什么官职?其实就是军中类似于军司马之类的军职,包含了起草一些行政文书什么的,起源是在曹操于建安三年曾为首席幕僚辟军师祭酒,也就是说郑林还是慕容皝私人幕僚之类的人物。   胡人政权的官职什么的一般比较乱,概因胡人大多不识字。   同时,胡人之中的文官之位最下等,一般是给归附文人的位置。如果在胡人政权中只有文人官职,那等于是那个人根本就是和猪啊、狗啊一样的地位,有了武职则算是被重用,例如身为慕容皝头号狗腿子的封奕。   封奕是先当国相,后面被加为太尉,所以现在前燕的封家可谓是如日中天。   不过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狗腿子就是狗腿子,哪怕是成了太尉,那还是一个狗腿子。这不,封奕前一脚答应西骞柏辽与李明之什么,下一刻之前的承诺全成了狗屁,甚至都不敢奉劝几句什么,刘彦派去的那些人连慕容家其中一个成员都没有见到,直接被下令砍了。   五十来个慕容鲜卑的骑兵只是在外围看了一小会,没有做出任何联系的行为调转马头离去。   差不多是到了下午,前燕的使节团再次出现了,他们是展昭旗帜出现在了城关之外的两里处。   “骑兵数量略多。”吕泰一脸的凝重:“哪怕是我们故作低姿态让进来,他们也不会一股脑地全部一次性进来。”   李坛死死盯着出现的前燕使节团,他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够久了,得到刘彦的许可正准备率军出去游荡,干一些能够发泄怒火的事情,前燕竟然派来使节团。他呢,瞬间就觉得那是老天眷顾,杀普通的辽东“野人”,哪怕那些“野人”是鲜卑人,那又有直接弄死前燕的使节团要舒坦?   与之相对的,西骞建同虽然也是冷着脸,可是双眼里真没看见太过明显的怒火或是仇恨。   吕泰见前燕使节团已经有人驱马向前要搭话,长话短说,问道:“瓮城至多能容纳三百骑兵或六百步卒,你们谁负责出了瓮城的敌人?”   李坛依然死死盯着前燕的使节团,他握住刀柄的手冒出了青筋。   “校尉,职愿意。”西骞建同恭敬行礼,又说:“却是不知,主上的部族武装是否参战?”   吕泰加快了语速,简单地说了“自然!”两个字,让西骞建同下去准备。   西骞建同死了老爹当然会伤心,可他是匈奴人啊,观念与晋人并不一样。死老爹必然是伤心的一件事情,可要老爹死了让效忠对象升起了弥补的念头,并且还是将念头实施执行,那只能说西骞柏辽死得值了。   差不多是西骞建同下去的刹那,城关之下已经有人在喊话了,喊的是让城墙上的负责人出面应训。   啥叫“应训”?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对话,也就是说前燕的人觉得派人来说话,是给足了汉部面子。   吕泰自然没可能亲自出面,是伏伟与之对话。   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开始在城关上下回响,大意是汉部为什么没有经过前燕的许可跑来这里,实在是有够可恶和大胆什么玩意的,然后是伏伟一阵低姿态的回应之类。   “大使,汉部看似怕了,根本不敢多言。”   “嗯……”   郑林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城墙,他就是完全搞不懂一个问题,长达十余里的城墙怎么可能在半年之内(实际是三个月)建造完成,并且看城墙的规模和用料,明显就不是粗制滥造。   “让他们的负责人出城跪俯。”郑林视线转到了城楼处,因为离城墙够远的关系,可以看得比较全面,例如全副武装的吕泰也就被看在眼里:“不是刚才搭话的那个,是那个(吕泰)。”   跪俯是一个简约词,整句话该是跪下俯首称臣。   然而,郑林眉头却是皱着,他本来以为会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不过就是过来吓唬一通、训斥一通、抢劫一通,看到了雄伟的城墙之后,一切都变了。   前燕前脚杀汉部的使节队伍,后脚跑过来耀武扬威,话说是不怕汉部报复吗?   非常真实的讲,要是汉部看着是那种蛮荒不像有文明气息的野蛮部族,前燕绝对不会傻到派出使节团尝试压服,应该是直接发兵灭掉。   问题在于汉部看着有点文明气息,似乎还是一支晋人作为上层统治结构的部族?那么前燕就该换种方式,例如该敲诈就敲诈,觉得敲诈不够就该直接发兵。   好吧,事实上西骞柏辽和李明之死得有些莫名其妙,估计慕容皝连他俩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听说一个叫汉部的人要来结盟什么的,觉得受到了屈辱,想都没想直接下令砍了。   等待人被砍了,慕容皝才从封奕那里知道,那个叫汉部的是拓跋鲜卑的铁弗的势力。后面,他更是发现那个叫汉部的部族,原来不止是趁着慕容鲜卑攻打高句丽,跑去高句丽后方捡便宜,还特么不吭不响在前燕的国土上建立自己的领地了?   要说起来,慕容皝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汉部到辽东那个狭隘的半岛落地生根什么的,他气愤的是汉部“先斩后奏”跑去高句丽后方抢食。这个也是胡人政权的共同点,他们对地盘什么的不是那么有概念,对于“抢食”却非常在意。   郑林这一次过来,一是训斥刘彦这个鲜卑铁弗对鲜卑最强王族的不尊重,另一层意思就是让汉部将从高句丽那里获得的好处交出来,最后才是关于不吭不响占据这个狭隘半岛的事情。   现在新的情况出现了,汉部不止不吭不响占领了狭隘半岛,还特么的玩筑造城墙,这是明明白白的要裂土了啊这是!   鲜卑等胡人或许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领土有人跑进来生活,他们甚至从某些方面还欢迎有人跑进来,多一个可以征集青壮的地方,增加一个可以收税的部族,但筑城是几个意思?!   现在郑林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事情大了”,本来还有得商量的事情,变成了一件必须用铁与血来解决的战事。 第147章 强袭燕使团   真话不带假,胡人对领土的观念比较淡薄,那与他们长期处于逐草而居有关,并没有太明确的疆土观念。因此胡人真的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领地有什么部族迁徙进来,但前提是不能抢了丰美的草场。要是有部族进入某个大部落联盟的领土,事实上等于是这个部落联盟的酋长多了一个征兵和收税的对象,某些时候欢迎还来不得己呢。   前燕虽然是建国了,但观念还是游牧时期的思想。最为明显的就是,慕容鲜卑觉得南方的花花江山比较不错,已经心生放弃苦寒的辽东南下的念头。   这一次慕容鲜卑对辽东周边势力的征讨,可以视作将要南下前的一次梳理,是获得财富和人口的征服之战,不是进行什么灭国灭族之战。   要说起来封奕、朱彤、阳裕、刘翔、鞠运、李洪、郑林等等作为汉奸先驱的前燕晋人臣子们,他们游牧民族的观念还不是那么适应,对于慕容鲜卑要放弃辽东这片苦寒之地南下中原自然无比赞成,可是放弃国土……真的就是接受不能。   是的,作为汉奸的先驱者,那批投靠并效力于胡人的晋人们,哪怕是慕容鲜卑不肯南下,他们也会不断教唆慕容鲜卑南下。   为什么?他们都已经背叛自己的祖宗,甘愿当胡人的狗腿子,要是慕容鲜卑成了中原的统治者,那占据中原等于是成了新一代的“正朔”,不是证明自己有眼光吗?自然是拼了老命都想要帮助慕容鲜卑成为中原之主,那样一来他们就是中国的主宰者,成了眼光正确了。   想要南下,不想放弃国土,前燕的胡人与晋人产生了分歧,不过作为狗腿子,小胳膊怎么搬得动大粗腿,只能折中了来,例如奉劝本来就有意削弱辽东诸势力的慕容鲜卑,更加狠地攻打辽东各个势力,期望还能够保证“金瓯”不失。   郑林就是在这个前提下作为使节来到被汉部占据的狭隘半岛处,见到城墙怎么不可能觉得事情大条。   现在,汉部表现出来一定的恭顺和谦卑,可是不断找借口拒绝郑林要求刘彦过来请罪。   “让我们进去?”郑林狐疑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不是郑林心眼小,他是自信于汉部不敢拿他怎么样,可前燕刚刚弄死汉部几十号人,哪怕是汉部有一丝的可能性会报复,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要知道背叛小人最是惜命了,要是背叛之后没有享受过就“蠢死了”,要被笑话多少年啊?   城关之上看着没有多少守军,大开的城门看着挺森幽,郑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过他不能表现出被吓住的模样,派了近百人进城试探。   汉部这边,吕泰已经紧张得额头布满了汗水,压低声音问:“出城迂回的部队情况怎么样了?”   “禀校尉,已经出城约两刻钟。”西骞建同亦是有些紧张,不是对即将爆发的战事,是忧虑怒火攻心的李坛能不能将事情办好:“再有半刻钟,该是能迂回到位。”   城墙长度十余里,不止这边一处有进出的城门,李坛和伏伟已经分别带着部队从左右两侧迂回,协助两人的分别是李洪和魏骏驰。   对了,冉闵这边的李洪与前燕的那个李洪是重名,叫一样的名字,一人是追谁冉闵想要保证晋人利益,另一个则是换着花样苛待晋人,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大的讽刺。   吕泰没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前燕使节团是蠢货上面,肯定是要派出部队到城墙之外,不管是截留可能出现的未尽入瓮者,还是必要的发动强攻。   扯皮,不断的扯皮,一方恭顺又谦卑地邀请进城,另一方态度强硬并且嚣张地让汉部族长赶紧出现谢罪。   汉部这边在城关附近可是安排了不少部队,城墙之上更是埋伏了众多的弓箭手,随时可都是有爆发火拼的机率。   事情是在入城的那些鲜卑人要上城墙出现了变化,汉部在上面可是密布弓箭手,甚至滚石檑木也是堆了一大片,怎么可能让鲜卑人上城墙?   额头满是汗水的吕泰得知已经产生冲突,估摸着两支出城的部队也该进入位置,用眼神示意西骞建同,两人就带着部下闷不吭声地转身快步走向城门。   郑林能在前燕成为混得风生水起的其中一人,有可能是蠢货吗?要真的是蠢货,估计骨头早就能够敲鼓了。他看到汉部出了城关的人默不作声扭身就往回走,下意识大喊:“拦住他们!”   那么一喊,直接是让吕泰、西骞建同撇开脚丫子狂奔。   “大胆!”郑林瞬间瞪大了眼睛:“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立刻就有鲜卑骑兵策马上去,为数还不算少,他们进入射程之后立刻展现骑射技巧,可他们进入了射程,也是等于进入城墙上弓箭手的可射击距离。   一阵“咚咚咚……”的号鼓声突兀响起,翁城那边的城墙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他们现身的刹那,一个个反射阳光的箭镞也对准了那些原本无比嚣张的鲜卑人。   “放箭!”   弓弦的嘣动声响起,数之不清的箭矢离弦而出,它们飞射出去带起了一片惨叫和闷哼,为雪白的大地增添了红色。   翁城的布局本来就是为了杀人,待在里面的鲜卑人根本就没有可以躲箭的死角,成片地倒在城墙之上射来的箭矢之下。   城关处,吕泰和西骞建同成功地跑进了城内,不过却也有一些随同出城的士卒倒在了慕容鲜卑骑兵的骑射之下。他们入了城门是直接跑进了城门洞的藏兵坑洞,会有暗道可以使人上了城墙。   郑林却是在狐疑不定,他真的不敢相信汉部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前燕可以杀汉部使节团,那是因为慕容鲜卑的强大,强大的一方杀弱小者是天经地义的真理。   现在在发生什么事?作为弱小一方的汉部,竟然敢对强大的慕容鲜卑发动无耻的偷袭和伏杀!?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错乱了???   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乱了,比如郑林极度怀疑汉部不知道慕容鲜卑的强大,他越想越觉得正确,不然汉部怎么可能会有天大的胆子敢袭击他们,肯定是不清楚慕容鲜卑的怒火是多么的恐怖。   看着洞开没有关上的城门,再看城墙之上稀稀落落的汉部弓箭手,郑林深呼吸一口气,喊:“回去,回去!”,他发誓,一定要让脑子坏掉的汉部付出惨重代价。   到底是不蠢,只有千人,郑林怎么可能下令进攻呢?他抱着深刻的复仇心理,不断叫嚣下次来的就不会是一千人,是数万大军。   重新上了城墙的吕泰正在不断发布命令,伏杀失败只能是强攻,那就需要部队出城。他还不断看向城外,心想:“两支部队怎么还不出现,是不是掉链子了?”   真实的情况是,两支出城的部队原本是按照命令在向既定地点赶路,结果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发现有前燕部队隐藏起来。   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汉部是十分重视周边的侦查,可近一段时间精力和注意力都是被摆在明处的郑林等使节团队牵扯,忽视掉有另外的前燕部队是失职没错,但总算还是在紧要关头发现了。   此时此刻,李坛这支部队正在与大约三千左右的慕容鲜卑拼杀,是汉部的部队及时占据住了要道的有利地形,堵住了发现情况不对要过去接应郑林等人的慕容鲜卑部队。   双方在拼杀从接触的那一刻起就显得比较激烈,毕竟都是仓促想要抢占要道,阵型什么的一开始绝对没有时间摆,只能是靠士兵往上涌。   李坛接敌交战,总算是没有忘记派人告知后方,就是依靠人传递信息的时代,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消息传回去。   另一支由伏伟作为主将的部队,他们是按照计划在赶路,但斥候很快发现友军与不明的敌军交战,作为辅助的魏骏驰建议派人回去禀告吕泰,他们这支部队应该做的是去支援李坛那支部队。   伏伟却不敢那么做,他接到的军令是迂回从后方杀向前燕使节团,军令就是军令,要是能够随意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那发布军令还有什么屁用?   魏骏驰觉得伏伟迂腐,不是大将之才,生气归生气却不能改变什么。   吕泰是等来了伏伟的这支部队,在那之前城关内已经涌出部队杀向了扭身就撤的前燕使节团,截下了部分断后的敌军,但郑林等一批人已经与出城的汉部拉开了距离,还是伏伟这支部队出现才重新纠缠上郑林等跑得快的。   两个战场,靠近城墙处的这边自然是汉部占据人数优势,但郑林抛弃了车驾依靠战马的强劲机动力,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另一边的李坛却是陷入了苦战。   “什么!?”吕泰有些吃惊:“还有另外的燕军?”   紧赶慢赶的传令兵可算是见到了吕泰,将事态一讲,下一句就是请求城关这边赶紧派兵支援正在苦战的袍泽。 第148章 只是一个开端   要说骑战,一方想要不断地奔跑逃窜的话,追的那一方只能是依靠截下跑得慢的那些,像是削木头一般,满满地削下一层又一层。   需要庆幸的是汉部现在总算是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骑兵,要是像以前除了必要的侦骑全是步卒,那这一次强袭前燕使节团肯定就要尴尬了。   “建同,你率本部前去支援李坛。”吕泰可没有亲自在追杀前燕使节团,他正满心的忧虑:“速度要快一些。”   回来禀告的传令兵说得比较清楚,李坛那一千人遭遇的可是三千以上的燕军,似乎燕军大半还都是骑兵?   “顾不得许多了!”吕泰咬了咬牙:“命具装骑兵出战!”   自然会有人去传递命令,不过那需要得到刘彦的许可。   本来吧,汉部有具装骑兵是应该当成隐秘,非必要不得出动。   可是,既然已经对前燕的使节团动手,要是不杀个干干净净,难道是要留下活口,让跑回去加油添醋地增添仇恨值?   要知道啊,杀人归杀人,接下来也会爆发大战,但是将人宰光了和被跑回去一些人,最后的情况肯定是不同的。   刘彦就在距离城墙没有多远的一个村落,他是将事情布置下去后,按照既定的安排巡视辽东这个狭隘半岛的领地,算是安抚那些部众的人心躁动。   最高领导者在战事即将爆发的时候安定民心,这个真的是太重要了,看看刘彦一圈巡视下来,原本心情忐忑的民众看到刘彦还能悠闲地巡视,下意识就会觉得既然最高统治者不慌不忙,那代表情势并不糟糕,一颗小心肝也就不那么“噗通、噗通”跳了。   因为没有隐瞒行踪,吕泰派出的人手很快就见到了刘彦,短暂地汇报情况,说出了吕泰的请求。   “允了。”刘彦对于伏杀没能成功进行感到可惜,但对于伏杀失败演变成了强袭也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想法:“让吕泰定要全数杀死那支使节团的人。”   小兵兵没有说闲话的待遇,恭恭敬敬应“诺!”,又要翻上马背赶紧奔波。   这个时候有金手指的好处立刻体现出来了,刘彦先是在脑海里查看两个战场的态势,大体可以从红和绿的标点上看出什么情况,又可能查看山川地形,更变态的是能够远距离直接让在城关那边的具装骑兵出动。   这样就导致了一幕,吕泰派出的人刚见到刘彦,下一刻原本没有动静老老实实待着的具装骑兵全体出动,见到那一幕的吕泰只是愣了一下,内心里只能往“君上果然高瞻远瞩”的方向想,至于刘彦能够随时随地对系统部队下令的事情,吕泰怎么可能会知道。   具装骑兵出动,那些辅助骑手是在具装骑兵出动一刻钟之后才荒谬追赶,他们的出现可是把正在和追兵玩赛跑的前燕使节团吓得够呛。   具装骑兵啊,那可是具装骑兵来的!前燕举全国之力才搞出三千具装骑兵,一个小小的汉部竟然有……好吧,没办法数清楚有多少,但两三百骑绝对有!   郑林可是识货的啊,哪怕是距离有些远,他还是能够从汉部的具装骑兵姿态上看出很多东西,瞬间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汉部到底是哪冒出来的?竟然有如此精锐铁骑!?”   唔,就是铁骑,按照慕容鲜卑的具装骑兵标准,骑士披甲配上良好兵器,战马半披甲,那就是铁骑。   系统给刘彦的奖励还算丰厚,骑士是金属扎甲,战马是皮革甲却在重要部位有金属板,还真的是达到了铁骑的标准。   看到城墙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够高看突然冒出来的汉部,看到精锐铁骑后却是发现还是不够重视,坚定地认为回去肯定要好好将所见告知自己的主人,好好蹂躏汉部是肯定的事情。   为什么都开战了,郑林还有恃无恐认为自己能回去?   不得不说,强大的一方就是有自信。那是挺简单的一个道理,郑林认为汉部开战杀杀普通的兵卒也就罢了,对待他这个有身份的使节肯定不敢杀,哪怕是被抓住,顶多就是羞辱一番了。   抱着有恃无恐的心态,郑林甚至是故意凑近了一些,打算就近好好瞧瞧汉部铁骑是怎么样。   不在战场只能依靠脑海地图观察的刘彦,他发觉有一撮红点向具装骑兵接近,霎时是一种谨慎心理。   刘彦的心态比较正常,那可是两百铁骑啊!在他看来,要不是敌军觉得能战而胜之,怎么可能会逼近而不是避开?   城关处的战场就出现了那么一幕,原本是笔直向李坛所部位置赶去的具装骑兵,他们稍微拐了一个弯,对着估计还有五百来骑的前燕使节团奔去。   郑林当然是下意识要避,他是过来瞅瞅,哪怕是本方骑兵占据优势,可并没有自大到拿普通骑兵去与铁骑碰撞的胆子。   说起来系统兵都是变态的存在,人耐力相当持久也就罢了,作为战马竟然也是耐力十足,搞不懂是什么马种的坐骑突然加速的爆发力亦是相当不错。这样一来郑林那些人就悲剧了,想要躲避的时候,他们的坐骑可是全速跑了有一会,耐力早就下降,结果竟然是被具装骑兵追上,开始上演什么叫横冲直撞模式。   本来在围堵追杀前燕使节团的汉部其余军队,步卒部队开始向着必经之路的地方移动,骑兵部队则是集结一下,稍微整队休整,接着又是扑向了前燕使节团的侧翼。   城关之内再次开出一支部队,那还是五百剑士、五百长矛兵、五百弓箭手,他们在整齐划一的迈步声中径直赶往李坛所部的位置。   站在城关之上的吕泰,先是看着部族武装列队行军,随后视线再一次转到了两百具装骑兵与敌军骑兵碰撞的那边。   具装骑兵的首战,那是一种仿佛是钝器砸上了豆腐,非常轻易就破开了表面的一层皮,随着力道传递变成了豆腐渣子的演变。   “好……好强!”吕泰还是第一次看到具装骑兵的作战:“对付骑兵尚且这样,若是对上步卒……”   话说,高句丽人就面临过这样的情况,他们摆阵待战,可是等待慕容鲜卑的三千铁骑出场冲阵,摆在前面的几万前军刹那间崩溃,连带中军也是被溃兵冲垮,导致全军溃败,再被轻骑兵漫山遍野抓俘虏。   三千铁骑的威力简直是太大了,特别是在对付步兵上面,用所向披靡一点都不过分,要不就是十万头猪堆着,想驱散开都不是那么容易。   慕容鲜卑就是用三千铁骑一战彻底将高句丽人的胆气打没了,导致高句丽人肝胆俱裂,作为国都的丸都也是被一鼓而下。   知道郑林现在在干什么吗?他在狂吼自己是使节,不但是使节,还是前燕的中尉,前燕国主慕容皝的军咨祭酒。   一大串官职和职衔,要是碰上正常人,第一个想法是先考虑生擒,只有等待发觉难以生擒才会选择杀死。   比较倒霉的是郑林现在碰上的不是一般人,甚至有可能连“人”都不是,结果就是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被交错而过的一个汉部具装骑兵直接削首,那飞起的头颅,那双眼眸里满满都是错愕和不敢置信。   没人知道一个本来应该在前燕政权中“发光发热”的人物死了,甚至是因为马蹄奔腾着踩过,那颗脑袋被马蹄踏成了又红又白的“破西瓜”,最后郑林是被归于失踪。   郑林一死,失去了保护目标的前燕骑兵很直接地选择一哄而散。不能说是这些鲜卑骑兵溃散,他们是被打得有些惨,但四散是为了更好突围。   肆虐了一番的具装骑兵很直接地走了,留下了一大块区域的泥泞,肯定还有那些战死倒毙的战马,会合了后面跟上来的辅助骑兵,径直向东而去。   吕泰有自己要忙的事情,首要的就是赶紧规划好追击和抓捕那些四散的敌兵,重视李坛所部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话又说回来,吕泰其实不怎么担忧有部族武装前去支援的李坛,在任何人看来部族武装虽然是步卒,可谁也无法否认那是一支绝对的精锐部队。   “君上……到底是在哪有部族,怎么能够训练出那么多的精锐?”吕泰没法不思考:“以前只是步卒,最近出现了甲骑具装……”   仅仅是那么一想,吕泰强迫自己赶紧干正事,例如写报告怎么调民夫加强某些地段的防御设施。   “要不是冬季,真该挖一条护城河!”吕泰觉得自己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攻击那些坞堡,有护城河和没有护城河,难度至少相差五倍!”   另一边,李坛占据地形优势还在酣战,直至一千五百部族武装踩着整齐的步伐出现,那脚步声比之战鼓声更加浩瀚,酣战的汉部将士瞬间士气高涨。   与之相对的是,率兵作为接应的慕容厉满脸的铁青:“汉部有部队过来,是不是说明郑林那条狗奴被弄死,我们派去的一千人也被杀光?”   又没有亲眼看见,谁能去回答慕容厉啊? 第149章 有仇必报   那些话也就是慕容厉随便说说,要说汉部能击败那一千人是有可能,可要说全部弄死就属于开玩笑。   说些实在话,慕容厉不是那么在意使节团那些人的死活,那边只有少数是真正的慕容鲜卑人,既是所谓的“老族”,九成以上却是可以牺牲掉的奴才,像是郑林虽说是什么中尉和军咨祭酒,但也就是高级别一些的奴才。剩下的那些,别看装扮与慕容鲜卑差不多,可就是一些段氏鲜卑啦、扶余人啦、晋人啦。   当然了,汉部敢攻击前燕派去的使节团,哪怕杀的大部分是奴才,那也是不被允许的事情,要不慕容厉那么恼火做什么?   三千燕军,里面能够一百左右的慕容鲜卑“老族”算是多了。现在他们正舍生忘死地想要突破那支汉部用人堆起来的防线,看看前面在进攻,结果后方依然可劲地在射箭,目的主要还是杀死汉部的士兵,要是发生误杀什么的,那也是极为正常的嘛,只当是那些“自己人”运气不好了。   整齐到犹如大地在敲响战鼓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慕容厉那时候是听得入神,等待看到成排的士兵出现,远远看去似乎还一个个高大且武备精良,他竟是嘴角勾了起来。   “有点意思啊?”慕容厉有笑的理由,来之前已经搞明白了,汉部是拓跋鲜卑的铁弗,似乎还一直在支援代国与匈奴铁弗部作战?他呢喃着:“封奕那个老家伙说什么来着?要买卖往来?”   对了,慕容厉到现在都不知道汉部在辽东那个狭隘的半岛筑了城墙,要是知道估计不会是现在这幅嘴脸。   相对起慕容厉还能一副风轻云淡地瞎胡想,作为防御一方的李坛就是度日如年。   李坛是带着一千两百人出城,因为急行军的状态,掉队了大概百来人,他们与突然出现的燕军在这个狭隘的地区已经拼杀了大概两刻钟?原本一千一百来人,短短时间里还能动弹的估计只剩下不足八百?   “不当人子!”李坛浑身都在哆嗦,不是怕,纯粹是给气的:“胡虏就是胡虏,竟然不顾误伤乱射!”   胡人那么干纯属正常,李坛却是不能那么干,那就是文化与思想不同带来的两个结果。   整齐的脚步声是传来了,可是要抵达战场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是应该从什么地方切入战场也值得讲究。   就在李坛心中盘算援军什么时候可以加入参战时,前燕的进攻部队竟是在一声号角后撤退。   两刻钟就是半个小时,整整半个多小时一直是处在精神高度紧绷,身体机能也是不断消耗的汉部士卒,他们大概是第一时间认为己方援军到了,前燕的部队要撤退,结果这样的思想导致了放松。而在战场上松懈下来可是一件极为要命的事情!   慕容厉是让进攻部队撤下,看不代表是要率军撤退呀?   双方拉开一些距离,汉部这边大多是在喘息和寻找己方伤员,前燕那边汇集了一下又非常突然地裂开一个空隙,约有三百来骑兵是踏动着马蹄奔腾而上。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慕容厉就试过用骑兵尝试突破,可几次都是被汉部的长矛兵配合弓箭手成功挡住了。   李坛听到马蹄声就知道不好,大喊:“列阵!列阵!”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种套路不一定是要在开战之前就先创造机会,开战后使用一些小策略使人放松,再突然抽冷来这么一下子也是管用。   那一刻,汉部的士卒无一不是脸色大变,他们慌忙着要列阵,结果是越想要快速组成队形,情况越是混乱,再则是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使得动作有些缓慢。   李坛一看是彻底坏了,咬牙下令由两个队顶住,其余部队稍微向后撤一段距离组织阵线。   要是指挥官的任何指令在任何时候都会被执行,那就不需要军法什么玩意的,李坛是下达了命令,也有人真的在执行,但战场上首次出现了溃逃者,那就是原本应该顶住却往后跑的士兵。   说那么多,其实也就是发生在极短时间内的事情,约三百燕军骑兵不到三十个呼吸就冲到了隘口,第一时间针对那些慌忙想要组织阵型的汉部士卒展开杀戮,交错而过之后又是撞上了仓促组织起来的汉部第二条阵线。   慕容厉是保持冷笑看着骑兵连续突破三条阵线才算被挡下,内心里少不得诧异拓跋铁佛部族士兵的意志,要知道号称半岛第一强国的高句丽面对这种骑兵冲阵可无法组织起三次阵线阻挡,该是全线的士兵直接撇开脚丫子跑。   “军主,敌军在从两翼绕路。”   “知道了!”   要说起来,慕容厉的性格可暴躁得很,要不也不是在要撤退之前搞这么一出。   必须明白一点,汉部的援军到了,不止是步军,燕军这边早先就有侦骑汇报一支约千人(实际不足八百)的汉部骑兵从一侧绕路,慕容厉只要不傻,发觉汉部来了两三千精锐,怎么也该撤了,至于派去的使节团究竟怎么样,那是后续需要搞明白的事情了。   要撤退之前丢出三百骑兵,可以视作是必要的断后措施,但慕容厉这边不缺战马啊?李坛那些人全是步卒,慕容厉想要撤退根本不怕被追上,只能说是慕容厉想要让李坛知晓自己的厉害。   李坛当然是知道厉害了,可他压根不知道指挥燕军与自己交战的主将是谁。他见燕军是真的要撤了,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断咆哮:“困死,全数诛杀!”   得益于主将没有胆怯,也是刘彦公布的抚恤制度优厚,再来就是功劳最大莫如军功,虽说是损失惨重,那一些从各家族整编而来的士卒,大声回应着李坛的咆哮,喊杀声从交战到收尾不曾断绝。   后面增援过来的步军……也就是那些部族武装是两条腿,他们别想追上已经卖命驱马狂奔的慕容厉等人,只能在刘彦的指令下占据有利地形,默不吭声地职守在原地。   李坛亲手砍翻了战场最后一名能动的敌军,他是无视了那个敌军用着北方腔调的汉话,狰狞着脸,从刀尖到刀身,缓缓地将敌人刺穿。   司马皇室仓皇南逃,丢下的太多太多了,中原那么多晋人被丢弃,辽东自然也有晋人被丢下,甚至可以说辽东的晋人该是最早被放弃的那一批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随着具装骑兵带着辅助骑手的返回,正面大规模交战是结束了,但针对那支前燕使节团的溃兵却需要进行长久的抓捕。   随着大规模交战的结束,吕泰着手进行精确的敌我伤亡统计。   此战,汉部非系统士兵战死五百二十七人、重伤八十九人、轻伤不计,对前燕是斩首七百四十二、俘虏四百二十人。   要是光看非系统士兵的数据,似乎是汉部这边占了优势?然后却不知道刘彦是多么心疼损失无法补充的二十三个具装骑兵。   “效仿前燕,官员割喉斩首,士兵挑断手筋脚筋吊到树上。”刘彦的语气无比冰冷:“那些已经死了的,脑袋割下……哦,已经全部割下?计算军功,在主线要道旁堆砌京观。”   这一次刘彦可真的是说到做到了,并且是超额做到,慕容鲜卑杀汉部五十七人,汉部却干掉一千一百六十二人。比较可惜的是,那个叫郑林的使节竟是找不到尸体,也不知道是被逃窜了,还是尸体被踩成了肉泥。   李坛一直是一脸惶恐地站在一侧,好像是恨不得没人注意到自己。他这一次可算是出了气,但整场战事中也是损失最大,好好的一个曲分摊了此战七成的伤亡,要不是当时后面有援军的到来才使得苦战的士卒心里有盼头没溃散,还不知道是不是该全军覆没,毕竟他们的对手可是有大量骑兵,全数也都能骑马成为马队。   “李坛。”刘彦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脸上也是没有什么表情:“你带人做那些事情。”   什么事?就是堆砌京观,将战俘挑断手筋脚筋挂树上风干。   李坛是战战兢兢地出列,小心翼翼地行礼应:“诺!”   本来应该牢牢闭紧嘴巴的蔡优,迟疑了很久还是说:“君上,抓捕的战俘中……不少晋人,不如……将他们划入矿队,让他们……”   “不缺那点劳力。”刘彦蛮横地截断,又说:“前燕杀我汉部使节,为亡者家属,为治下民众,我必须表现出报复的态度!”   其实呢,刘彦内心是暗自撇嘴,后赵境内的晋人属于还能拯救一下的级别,前燕境内的晋人却是已经被鲜卑同化,知晓历史的人无不清楚就是那帮所谓的晋人杀起同族最狠。   不过,有些话算是说对了,刘彦不能像前几次遭遇难题那样留出转圜的余地,辽东这片领地对汉部真的太重要了,不止是现在可以种种田,累积实力啥的,对于以后来讲也是不容有失。   刘彦心想:“这里可是日后捅前燕菊花的桥头堡啊!” 第150章 睚眦必报   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   华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   周天子分封诸侯,数千诸侯国便是“诸华”也称“诸夏”,因此有“华人”的称呼,“夏人”这一称呼在上古先秦时代也是一种。   前燕境内有数量庞大的晋人,他们改了自己的装扮,还改了生活习惯,比胡人还胡人。没办法,他们说自己被抛弃了,成了胡人统治下的一员,不进行改变无法生存。若是说为了生存而进行一些改变,谁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不能让人去死吧?可他们生活习惯和装束改掉也就罢了,对待曾经的同族却是比谁都狠。   刘彦开始觉得是不是同族不是看装扮或生活习惯,是心里还认不认同是哪个族群,然后一些行为上是不是也当得起“同族”的说法。   现在有相当多的胡人穿着和生活喜欢趋于“华夏华”,也就是一些胡人高层所说的“汉化”,那么是不是说他们已经成了“诸夏”或者“诸华”?   刘彦是要复兴强汉,他也已经琢磨明白了一点,与之其它族群讲血统,华夏族群从来就是讲文化的认同度,那就是华夏作为一个族群能够延续数千年的原因,要是讲血统……近亲产下的子嗣是什么模样,看看罗马皇室喜欢姐弟不伦,生出来的孩子有多少是畸形就知道了。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刘彦的心志颇大,可不会满足于仅仅是光复中原……乃至于是强汉时期的疆域,他可是一个要带着族群开启“世界岛”争霸战的男人啊!   狭隘半岛的城墙外大道两旁,两侧树林开始挂上了别样的装束,那还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入侵者。由于没有割掉舌头,那些人还能发出惨嚎、呻吟、破骂、求饶、诅咒,几乎是每一个入侵者都会有自己的话想要说。   “同族,我们是同族,不要这么对待我。”看着挺年轻的小伙子,有着比较明显的晋人五官,他在祈求:“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有时候,死其实是一种解脱,例如四肢失去了活动的能力要被挂在树上,经过长久的风吹日晒,可能会有各种蚊虫蚂蚁爬到身上,夜间也极为可能引来食肉动物的撕咬。   不止那个小伙子在求死,相当多被挂在树上的战俘都在求死,他们之中不少可是曾经对被挂在树上的人发出恐吓,或是亲眼看过被挂在树上是何等的惨剧。   因为汉部是笔直地砍伐树木弄出道路,大道显得挺深幽。皑皑白雪的背景中,树木之上吊着随风晃动的人体,各种扭动给深幽的大道增添了令人看了会觉得毛骨悚然的画面即时感。   李坛非常享受地看着恐怖的画面,不时会对辅兵吆喝,该怎么布置战俘,该怎么去捣腾那些用石灰特制过的头颅。   是的,大道边上会制作京观,就是用一颗又一颗脑袋堆砌起来的人头堆。   不止是京观,还会在京观边上立一块石碑,石碑上会刻写那些脑袋是怎么来的,并会刻下砍掉脑袋的时间,忒装逼的还加上了刘彦特意让留下的一排“勿谓言之不预也”。   挺野蛮的对吧?但现在还真的就是一个野蛮的时代,软弱换取不来同情,求饶只会被变本加厉的蹂躏,想要安逸生存,想要生存得更有尊严,只有杀人,杀入侵者,出去入侵杀人。   “这是一个杀人的时代啊!”   赵千自认胆气很足,可是看着那些被吊在树上不断晃动的人体,浑身的鸡皮疙瘩真的是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那些被吊着的人还在不断发出各种声音,身临其境才知道什么叫瘆人,作为观看者的汉部士卒,他们却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害怕。   说白了,这真的是一个杀人的岁月,要是没有见过死人绝对不正常,过去他们所闻所见最多的是与自己相同身份的人被杀,或者是被用任何的方式虐待,只不过是现在换成他们在干那些事情。   “再检查一遍!”李坛在发号施令:“然后撤兵回营!”   数百士卒沉默着进行检查,不少人的靴子踩到了血迹。或许是有挑断手筋脚筋流下的血,不过绝对不会多,概因将战俘吊起来之前有做过简易的止血,那是被吊在树上的人有人咬舌了。   不是谁都愿意慢慢被饿死风干,胆子够又能狠下心的人,他们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希望能够咬舌自尽。可说实话在,咬舌是可以自尽,但可不是咬下舌头就能死去,基本上就是失血过多或呼吸道被堵住窒息而死。   对于咬舌自尽的人,汉部这边的士卒没有多管,个别士卒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因为疼痛剧烈扭动身躯的战俘。   残忍吗?是挺残忍,但其实也就那个样,至少汉部不吃人,不会杀了人之后将人吃成骨骸。要真切地知道一点,死了不被吃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幸福。   也许是野兽给面子,李坛集结部队要回去,狼嚎声竟然出现了,听得汉部士兵这边发出一阵诡异的嬉笑,那些被吊起来的战俘则是一片嚎啕鬼叫。   李坛颇为潇洒地挥手:“收兵!”   担不担忧有人的绳索断了下地?断了就断了呗!手筋脚筋全被挑断,就是有人下地又怎么了,只能是当条毛毛虫在地上挪动。   冬日的阳光不晒人,就是因为树林有些茂密,看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风稍微大一些就是树枝摇摆着发出各种“嘎吱”之声。   此时此刻,那些被汉部士卒吊起来的人,他们不过是转换一下角色。要清楚的知道一点,他们在辽东没少干同样的事情,对一些不配合户籍统计和迁徙的人,他们是干得兴高采烈。对那些投降了的高句丽人,他们同样是干得热情高涨。现在只不过是换成他们被吊在树上,要将之前的那些人经历过的事情,重演上那么一遍。   列成队的汉部士卒在高歌,他们在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歌声中混杂了狼嚎声和哭嚎声,背景是挂在树上扭动的战俘,两堆成为京观的头颅,还有那一块被竖立起来的石碑。   赵千在走的时候会时不时扭头看,不是说要牢牢地将那一幕记在脑海什么的,纯粹就是好奇部队撤走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狼会出现。   “应该是不会一下子被全咬死。”成朔相对笃定地说:“狼也有储存食物的习惯,不会一下子咬死太多没有反抗的猎物。”   赵千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我家是放牧的啊。”成朔腼腆着一张脸:“见多了自然知道。”   话说,成朔原先是杂胡,连个名字都没有,后面见周边的人都有名,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是名字,所以“成”并不是姓氏。   赵千则是一个庄户,“赵”是主人家的姓氏,汉部登记人口需要名字,直接给拿来用了。   出了林区,一看看去是冒着寒冷正在砍伐木材的人,他们看到部队出来都是摇着手发出欢呼。   对待敌人的残忍就是对待自己人的仁慈,汉部也远没有到可以宽恕敌人的地步,那是强大到一种程度才能有的“高尚品质”,并且是一种病态的品质。   要知道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只有在拿对方无可奈何的时候才需要假装一下和善,要是干得过,从古至今哪个不是露出獠牙使劲折腾,不然华夏苗裔就该窝在黄河流域,不该是开拓神州大地。   对于汉部来说,他们之中估计没有多少人清楚强硬对待慕容鲜卑会换来什么,只会觉得原来自己的部族已经强大了,面对入侵的时候做出了再正确不过的反应。至于将活人吊在树上风干是不是过于残暴,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回去之后休整三日。”不是临战状态,李坛没有制止士卒交谈,可他一开口,士卒就自觉安静下来了。他大声说:“三日后,我们出兵扫荡周边的胡人!”   那是既定策略,前燕竟然有军队过来造成入侵的事实,汉部是很弱小,可要是没有做出反应会显得过度软弱。   “杀了便杀了,只要不是杀了慕容族人。”拓跋秀在给刘彦讲道理:“对鲜卑人而言,软弱不会得到任何尊重,只有表现出该有的强硬才能使之正视。”   问题是刘彦现在可不想被慕容鲜卑正视,他对前燕使节团动手是出于报复,给部族上下一个必要有的交代,也是一种激发民心士气的必要作为,但内心里要是不忧虑前燕开来大军,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   “且不论其它……”拓跋秀微微昂起了下巴:“慕容是一个强势的部族,肯定会来。夫君,我们汉部有训练有素的军队,有夫君本部绝对精锐的部族武装,更有雄伟的高城大墙,与之一战便是!”   刘彦当然是要与之一战,并且正在做任何该做的准备! 第151章 法理人情   “那么……慕容鲜卑的态度?”刘彦觉得吧,同样是鲜卑人,哪怕不是同一个部族,拓跋秀应该会比任何人更加清楚慕容鲜卑的思维:“会怎么样?”   “夫君是鲜卑铁弗。”拓跋秀说这个可不是要侮辱刘彦,相反现在娶胡人,特别是娶五大族的强大部族贵女才是“政治正确”,她非常认真地说:“您的部族可以是汉部,也可以是汉铁弗部。”   什么意思呢?就是操作一些,让慕容鲜卑觉得即将开始的是一场“内战”,战事激烈或许会非常激烈,可灭族就未必了。   “是啊,段氏鲜卑那么惨,几近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慕容皝放了段氏鲜卑一马。”刘彦摸着下巴,又说:“那该怎么操作?”   拓跋秀想都没想,直接说:“让拓跋什翼犍出面吧。”   哎哟,大舅哥啊?刘彦可是帮了拓跋什翼犍不少,兵器和食盐输出,代国该给汉部的却是一根毛都没有送过来,那帮忙与前燕周旋一下,似乎并不过份。   “代国与匈奴铁弗部的战争打得比较惨烈?”刘彦对塞北的情况比较关注,但中间隔着后赵大部集结的边军,再有石斌所部开始封锁边境,得到的消息比较少:“双方连冬季都没有停战,无休止地袭扰对方的牧场,来年必定粮食紧缺。”   “匈奴铁弗部的损失会更大。”拓跋秀到底是代国的公主,比刘彦清楚的事情多了:“匈奴铁弗部的后方是杂胡林立的西域人,更有石碣不会允许他们轻易获胜。代国后方有结盟了的燕国,宇文鲜卑现在也是仰仗代国帮忙与慕容鲜卑周旋,不会像匈奴铁弗部后方那么恶劣。”   两人是边走边聊,因为是在室外,刘彦身上披着一件不知道什么皮草做的披风,拓跋秀也有一套皮草披风,她的脖子上甚至有着一条雪白的貂制围巾。   拓跋秀现在可是完全的汉家装扮了,无论是从服饰还是发饰,仪态上也专门请了晋人大族的贵妇教导,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架势,让刘彦感到由衷的满意。   当然了,刘彦不知道一点就是了,比如拓跋秀这样做才是最顶尖胡人贵女该有的尊贵模样。   学汉化、穿汉衣、用汉家礼节,哪怕是现在胡人得势,汉家的东西依然就是天朝最高级的东西,身为贵人不会,那简直就是耻辱。   要说起来,辽东是真的冷啊!气温该是零下五度左右?幸亏的是汉部这边没有什么南方人,基本都是习惯在有下雪区域的人,算是有一些忍耐力。可是,哪怕是对冰天雪地的区域不陌生能适应,辽东这边也真的是太冷了。   要是刘彦没有记错,地球现在应该是进入小冰河时期的末期,此前才导致靠近北极圈一带的胡人不断南下?   似乎是屡次到了小冰河时期,对中原王朝来说就是一次灾难,冰寒会要人命,不迁移就等着被冻成冰棍,被白灾严重摧残的游牧民族没有吃的,那只能是一路南下一路抢。   现在其实已经算是好一些了,听一些老人讲,要是早个四五十年掏出“鸟”来撒个尿,竟然是刚尿就会变成冰渣子。   “做了良好准备,依然有七十九个被冻死,冻伤是普遍现象。”刘彦比较庆幸已经搞了医疗体系,尽管这个体系非常简陋,但那也是一套体系:“塞北和更东面的地方更严重吧?”   拓跋秀在点头,每年的冬季对塞北各个游牧族群就是一个灾难的季节,牲畜被冻死大片,老人几乎是十不存三。对于那些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除非是绝对富裕的牧民,不然根本别想婴儿能熬过冬季。   要真的那么一说,司马皇室可是对塞北的游牧民族做了一件好事,大肆主动或者被动的让胡人充斥中原,但倒霉了大批的中原晋人,造成了现在中原晋人的悲惨生活环境。   以城墙作为分界线,往东看去就是一片白色的荒芜,往西看去是一片片的乡村。   辽东这个狭隘的半岛面积其实不小,后世的大连能够容纳将近九百万人生活。考虑到现在能够生活多少人是取决于可农耕田地……也就是能有多少粮食产出,再则就是没有一栋就可以生活数千人的大楼,但是生活个数十万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的部族不缺粮食,可以考虑大肆酿酒。”拓跋秀非常认真地说:“饮酒可以驱寒,塞北很多时候酒比粮食还珍贵,有人受寒痛饮一番,能救回一条人命。”   善战的族群在饮酒上面的偏好一点都不低,远的有曾经的大秦,未来还有一个“伏特加民族”,不过老毛子那是不得不喝,毕竟他们所处的区域真的是太冷了,秦人却是在战前会适量地给士卒饮酒。   汉部缺粮吗?连带奴隶有将近十九万的汉部,养活这么一大帮人需要的粮食可不算少,但架不住汉部对海洋的开发,再有足够多的盐巴来腌制海产,甚至是一些野味也能成为熏肉。有了诸多荤腥,对于植物类的粮食消耗肯定是会降低。   真话,一个人可以吃两三斤的米饭,但要是让吃下一些肉类,再吃两三斤的米饭试试?就算是想,胃也受不了啊!   鱼干什么的在汉部真的就是充足到剩余的地步,谁让渤海已经成了“我们的海”,除了汉部的渔船,其它势力根本就无法捕鱼。   怎么吃鱼是一个考验人的事情,要是以前将水煮沸,处理后的鱼丢进去煮熟,再加上盐巴,那就是一锅美味的鱼膳了。   刘彦就是受不了啥玩意都是水煮加盐,像是现在,他就是在亲自动手搞鱼羮……唔,是先让向依处理鱼骨、鱼刺,准备好调料、汤水,他再来做最后的事情。   上古先秦时期,一些中药材就已经被证明可以放在食物中增加味道,不过一般是被当成了药膳,到了刘彦这里只不过是一些控制“量”的问题,适当地放一些增添味道,会使得食物变得无比美味。   对了,去了朝鲜半岛和来到辽东这边,让刘彦的食谱里增加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人参!   闻闻空气里的香味,除了有枸杞、麦冬、陈皮的味,那就是人参的香味。   人参是好东西啊!被发现用途那却不是现在的事,具体是什么时候刘彦压根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此以后,人参就是会广泛在汉部被应用,或许还能够成为一项“拳头产品”啥的。   鱼汤要是食材弄好,接下来就是控制火慢慢熬,再掌握好熬的时间,刘彦开始弄新的食物,比如炒一条鱼什么的。   话说,没功夫搞温室啥玩意的,要不在冬季绝对有蔬果吃,现在刘彦能够搞的菜式缺少食材也就是那么几样。   “行了,端出去吧。”   刘彦一点都不认为男人烹饪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在烹饪美味上面男人的优势其实比女人大,要不看看后世各大酒店的大厨,无论中外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大厨男性绝对是多于女性。   比起大厨刘彦自然不如,但是耐不住他烹饪的花样多,口味上也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近期以来,能够在刘彦亲自动手烹饪的场合上进行参与,已经是一种别样的赏赐,像是今天就有吕泰、李坛、丁毅到场。这三人两个是军官,一个算是客卿级别的人物。另有七个参战杀死五个以上敌军的士卒被邀请过来。   说白了,这一场饮宴是刘彦要酬谢几个有代表性的将士,可以视作是一场政治作秀,但耐不住现在的人们就吃这套。   有美味,有美酒,再有刘彦与拓跋秀亲自参与,就差有歌舞,再加上可以随意玩弄的伶人,规格上其实已经很高。   与往常一样,开宴之初刘彦向有功的将士道谢,少不得是要亲手赏赐一盏美酒。在后世看来,这种作秀会恶心无数人,但每一个由刘彦亲手端去酒盏,再与拓跋秀一同行礼道谢,总是能使受到此等待遇的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少不得是要肝脑涂地回报刘彦的“以国士相待”什么的。   李坛到了被邀请参与饮宴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他之前已经被处置,毕竟吕泰给的命令是夹击前燕使节团,他虽然是为大局着想,可违反军令了不是?   军队最是不允许违抗纪律的团体,哪怕是违抗了军令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但违抗就是违抗,被砍掉脑袋算是轻的,满门受到牵连也不是什么荒唐事,已经在历史上发生过许多。   李坛不但违抗了军令……至少是没有完成命令,一个曲还打得半残,被从一曲军侯降职成为别部司马,更要在冰天雪地率军出去扫荡。此便是惩罚。   今次,刘彦设宴却邀请,等于是在军法之外给予补偿,符合两汉时期的“法律无外乎人情”。   “好好干!”刘彦对李坛这个傲娇的小年轻还是比较看好,鼓励道:“多砍些脑袋,多带点奴隶回来。”   李坛给的回应是九十度的揖礼:“愿为君上效死!” 第152章 唯所虑者   上位之人主掌在奖在罚,赏罚有度才能使治下井然有序。   刘彦创建汉部以来,讲的就是纪律和次序,对新加入的人编号排序就是其手段之一。他受于人才限制,初期难以将军队的建制完善,有一段时期甚至都没有基础军官,还是建军一年之后才真正的完善起来。   汉部现在已经是一个自由民连带人口将近二十万的大部族了,说是部族不如说是一个国家。虽说汉部从规模看上比较小,可是律法包括行政体系,真的是比一些胡人建立的国家更像是一个国家。   国家是什么?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庭之外,不就是讲究法律来维护次序吗?再有一套严明的赏罚制度,那国家基本就是成型了。   一开始饮宴的气氛并不是多么热烈,大抵是刘彦的演讲堂,向高层人物灌输理念,向普通士卒不断鼓励,因为只有刘彦一人在说话。从某些方面来讲饮宴的气氛可以说比较单调,可参与者依然满心的激荡,高层可以更加清楚刘彦想要的是什么,普通士卒听不懂到底在说什么可就是激动。   饮宴开始变得热烈是从刘彦不断劝酒开始。   有蒸馏技术了,可不代表就需要上高度的白酒。除了高度米酒之外,还准备了最为普遍的醪糟,还有一种黄米酒,剩下的就是各类果子酒。   是的,果子酒,并且种类不算少,还不是刘彦搞出来的,它们本来就真实存在,并且受到广泛的欢迎。   实际上华夏的酒类一直就挺多,几乎是每一地就会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像是赵地的酒大多是浊酒类,算是所有酒类中相对度数高一些的酒,可还是属于甜酒的一种。   几盅黄汤灌下,再有刘彦的刻意放纵,与宴的人开始有些放开了,高声地交谈,甚至还能请示之后从座位走出来演一段剑舞。   现在的剑舞大抵还是保留了两汉的遗风,可不是说单单拿着一支剑表演“舞术”,想要玩耍剑舞需要搭配盾牌,做的是一个杀敌防御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比较有力且缓慢,像是真正在阵上杀敌那般。   说是两汉遗风,不如说是上古先秦时代的遗留,那个时候的酒宴来上一段剑舞是很时髦的事情,不少武士就靠着这个能够获得贵人的赏识。   率先表演剑舞的是那个平时看去嘻嘻哈哈的蔡优,别看他总是挂着一张笑脸,进行剑舞的时候十分的“正规”,似乎是每一个动作就经过千锤百炼。   也对,但凡是有经过相对正统教育的晋人,谁都要学习一下战阵技巧,哪怕是学不到兵书,可基本的杀敌技巧肯定是要学。怎么学?学什么?刻苦勤练,学杀人呗!可以有手无几斤力,但绝对不能不会杀人,那就是剑舞之技在上层社会广泛流行的原因。   刘彦倒是知道一件事情,哪怕是在靡靡之风异常严重的东晋,高层的士族都是腰间悬着一柄剑,几乎每个人都还能来一段剑舞。   剑舞从杀人技巧的演示转化为真正的舞蹈,就是从两晋得到演化,最后还真的成了一种“舞术”,只是纯粹的好看,不再成为一种杀人技巧的演示。   中国之人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其实也是从两晋时期盛行,要深切的知道一点,论“嘴炮”能力哪家强,此时绝不是在蓝翔,是在一帮认为自己有通天之能却无处施展的晋国公子哥身上。他们享受着锦衣玉食,却难以有真正施展才能的场所,那只能是呼唤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喝上几碗黄汤各种“嘴炮”论“英雄”,一言不合也不是开干,是开始攀比自己的祖宗比较显赫。   没有错,晋国的攀比就是比自己的祖宗,谁的祖宗做过一些什么,曾经是什么官职,不是讲自己做过什么有什么功绩。   “所以那些废物才会使得中原板荡,才会沦落到干出衣冠南渡的事情。”刘彦已经下令换上度数高的白酒:“哪像我们,在艰难时刻还不忘开疆扩土,远渡汪洋杀上了‘四夷之地(朝鲜半岛)’,杀得那些棒子的祖先鬼哭狼嚎!”   刘彦说错了,不管是高句丽还是百济都不是棒子祖先的政权,棒子现在超过九成九都只能是奴隶或仆从,处于社会最底层。   汉部远征朝鲜半岛,一系列的事情还在发酵,比较普遍的现象是随着各种中原的商品流向朝鲜半岛,与汉部接触的半岛土著开始增多,尤其是百济这种部落联盟的势力,酋长根本无法完全约束下层部落贵族,倒是高句丽那边压制百济后开始对汉部警惕起来。   刘彦给纪昌的既定策略比较简单,百济这种部落联盟就像是一个筛子似得,本来就没有完整且严密的社会体系,威逼利诱啥的搞一批部落贵族与汉部交好,再贿赂一下百济酋长,让百济对汉部失去警惕,仁川那边的地皮就算是稳了下来。   纪昌干那些事情可谓是得心应手,大量的商品和贿赂开道,再有公孙豹那个家族做百济的反骨仔,既然两“道”的实际拥有者公孙家族都不在乎地皮被占,百济的其余诸加巴不得公孙家实力受损,朝鲜半岛……至少是汉部在百济那边的占领区就不会有什么事。   现如今,刘彦才刚回到辽东半岛这边不足一个月,汉部与百济的奴隶贸易已经在进行了。百济贵族是拿手头的奴隶与汉部交换商品,那些奴隶就是刘彦嘴中所说货真价实的棒子,几乎每天都有往来的船只在送去商品运回人口。   “君上。”吕泰喝得似乎是有些多了,红扑扑着脸庞过来,对着刘彦行了一礼:“末将认为应当及时挖护城河,以备慕容鲜卑来攻防止地道攻势。”   说起来,汉部在后赵境内攻打那些城寨或坞堡,十个之中至少有六个是依靠地道将对方的防御工事挖塌,吕泰认为自己能那么干,没道理开始在崛起的前燕不懂那么干。   认真而言,汉部四年之中差不多每年都有大战,可谓是真正从战火中走出来的势力,大型战事的经验或许还没有,可是中等程度的战事经验还算充足,尤其是在攻防战上累积了足够的经验。   汉部已经真真实实地与前燕对上了,特别是以弱小报复强大,要说前燕会就那么算了绝对不可能!   “燕军四万破高句丽十数万,一战而胜,君上不可小觑,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吕泰保持行礼的姿势:“调来民夫,军队亦是出动,再硬的土地也耐不住众志成城的挖掘!”   刘彦看出来了,吕泰是心里没底。   也对,前燕表现出来的实力有些恐怖,四万大军轻易战胜了多过自己三倍的高句丽十数万大军,一战还攻破了高句丽的都城丸都,确实是会令人产生恐惧和忌惮心理,吕泰要是没有心理压力才不正常。   冻土的挖掘难度不一般,刘彦是有考虑在冬季挖掘,可是很明显那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只能是安慰吕泰,又讲一些实际的,例如前燕能够在冬季进攻高句丽,那在冬季进攻汉部也不会存在迟疑。   “……挖掘护城河还需得引来活水,工程量太大了。”蔡优是文职行政,自然是往行政上的看点出发:“全部的工程浩大,非一两月可以完成。”   吕泰本想是想说让刘彦再次派来那些高效的部族农民,可是话没说出去。   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建设起了十余里的城墙段,这等效率着实是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但刘彦的系统农民可不会挖护城河,要是能挖刘彦怎么会将事情做一半?   “如此,只有从其它城防设施入手了。”吕泰脸色有些黯然:“还请君上同意调来足够的床弩。”   攻城器械的抛石车、床弩等等,汉部用了两年多的时间造了不少,虽是有在屡次作战中损耗一些,可大部分还是保存了下来。   “可。”刘彦说道:“那边让从长广郡和东牟郡调来吧。”   蔡优有不少话还没说,愣愣地看着事情越过“讲道理”的阶段直接有结果,晃了晃脑袋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享受。   饮宴到了最后的阶段就是放荡了,不止是刘彦喝高了,估计只有还有任务的李坛控制了一下,要不谁都是猛灌。   “不管是后赵还是前燕,都是我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迟早是要踢开!”刘彦真的是喝得有些多了:“老子现在最担心的是怎么把晋人变成汉人,晋人真的是太软蛋了!”   一帮喝得七晕八素的人,他们尽管奇怪为什么是称呼“后赵”和“前燕”,但还是高声为刘彦叫好。   李坛却是听详细了,话说酒后吐真言,那么刘彦真的是对即将爆发的战事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怎么让治下有骨气,而那的确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事实上现在已经还算好了,不像是一开始全部皆软蛋,刘彦只能依靠系统士兵,现在他至少已经有近万敢战的非系统士兵,不是吗?   “我们的征途不会止于神州大地,我们的征途是‘世界岛’!”刘彦说完这句,看一眼几乎全栽在案几上大呼噜的部下,身躯晃了晃,也是载倒下去…… 第153章 这是一个荒唐的年代   在现有的所有国家和势力中,汉部该是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不是单指民族混杂程度,还有最高领导人的称呼上面。   “君上”这个称呼到春秋战国几乎是没有人在用了,当时“君上”所指的是封君,“君”是周王室分封下的一个职位,比之正常的爵位低,但政治意义非常大。例如对秦国有重要贡献的卫鞅就被封君,此后就成了商君。   刘彦的这个“君”是自封的,不存在什么特殊意义,他自己大概也没有多想。   在这个年代里,不止是中原、北地、辽东、西北等等地区的晋人正在遭遇不幸,华夏文化被摧残的程度亦是比想象中严重。比较幸运的是华夏出现过一个朝代,那即是“汉”,让没有文化的胡人下意识认为“汉”的文化就是高端,“汉”的礼节包括礼仪就是高级。   酬谢的饮宴其实也是一种汉家的礼节,始自商周,到了西汉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时期一再被发扬光大,但是最为奢靡的却是孝武皇帝。   酬谢饮宴的刘彦从来不会去讲什么威严,他最喜欢直接与参加的士卒交流。   “所以还是很好的嘛!”刘彦看上去颇为放荡,一手拧着酒壶,另一手是酒盏,酒盏没了就添上,偶尔还会为同样酒盏空了的士卒添酒:“训练量大,每天都有荤腥?”   被添酒的士卒看着也就是二十来岁,左边脸颊上有一道比较明显的疤,可能是喝酒也可能是激动,那条疤现在看去就更加显得狰狞。   刘彦在搞恢复耕战体系,可能是学了个形,但关于什么样的级别有什么待遇是抓死了的。   军中每一阶级的将士,他们的待遇全然不同,例如民夫是半个月能有一次荤腥,辅兵是七天一次荤腥,战兵是三天一次荤腥。可战兵在训练大的时候会有特例,例如每餐加一条咸鱼什么的。战兵还是有爵位(秦二十等爵),爵位的不同在待遇上又有不同,比如有了爵位,每餐是固定会获得多少荤腥,就是在汤水上的碎肉、油花什么的也肯定更多。   汉部的士卒为什么喜欢上阵砍脑袋?那是因为斩敌首级是最直接的记功方式,要是肉搏兵没有首级而有人证明确实杀敌了,功劳也只能是折半。弓箭手这种不可能亲自斩敌首级的士卒只能更加折算。   另外,汉部与之秦军有区别的是有“集体功”,比如那支部队获得命令出战,不管有没有杀敌,只要是获胜了就算是一次军功累积,多少次的“集体功”之后升一级的爵位。   从普通人升到“公士”,秦二十等爵是需要杀敌军甲士(军官)并获取首级,但是到了“公士”之后想要再升可就复杂许多,例如一些爵位的升级上需要考校秦律。所以吧,在秦帝国想要当官,不管是什么官都至少需要懂得任职范围内需要懂的秦律。   刘彦的汉部之所以是借鉴秦二十等爵,不是说完全参照,那是一件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因素制约,也就是他根本无法搞到“原版”的秦二十等爵记录。   两汉的军功爵位倒是能搞到一些残篇,整理一下估计可以还原,问题是与秦帝国的二十等爵相比,两汉的军功爵位就是一堆被玩坏了的狗屎。   西汉“以金粟代功获爵”搞了不止一次,那么需要上战场拼命才能获得的爵位,竟是可以用财帛粮秣换到,那肯定就会发生一件事情,无数家庭富裕的人拿出钱财或粮食找朝廷换。   一些拼死拼活都不一定能够拼杀来的爵位,竟然是能让一些肥头大耳的阶级拿物资换?谁特么还上战场去拼命!   再有,一旦爵位易得,谁还会有什么尊重,毫无意外的就是汉的二十等爵崩溃了。   刘彦却也是明白一点,军功爵位被搞崩溃恰恰就是老刘家愿意看到且亲自操刀干的,毕竟老刘家需要休养生息,那军功获爵不被淡化,一帮武人没完没了地喊打喊杀,搞个屁的休养生息?   老刘家能将军功获爵的神圣性玩死,其中黄老学派却是出了大力气,反而是当时人人喊打的儒家是作为反对派,结果是等待小猪皇帝要北击匈奴,眼见军功获爵无法激起人们的好战欲望,只能是扶持一直在喊打喊杀的“公羊派”儒家与兵家。   现在刘彦需要刺激治下的好战欲望,咋办?只能是捡起了秦军玩过的,再好好地来玩一遍。   饮宴还算尽兴,主要是刘彦搞了蒸馏,已经有高度的白酒,一帮人除了明天需要率军出去扫荡的李坛,包括刘彦在内都是喝得昏天暗地。   隔天……是隔天?刘彦醒来的时候天竟然还是漆黑一片,他睁开经验看到的是拓跋秀在亲自照料,而以前可都是侍女向依寸步不离。   喝白酒,特别是以不成熟技术搞的白酒,喝多了醒来绝对是头疼欲裂的痛苦感,刘彦的感觉是之前有人用棒槌狠狠地给脑袋来了一下。   “夫君醒了?”拓跋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有些发亮:“天未亮,再歇息吧?”   刘彦张嘴说话,听取却是干涩极了,指了指床边的水壶。   拓跋秀轻声在哼着什么,看上去心情极度愉快,将水壶整个拿过来,要是向依肯定会记得拿杯子,然而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识。   “我这是睡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刘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太阳穴能感觉就是脉搏在不断一跳一跳,耳朵也是耳鸣得有些厉害。他左右看了看,身上倒是换了衣裳,就是原先那身被随意地披在室内的桌子上:“向依呢?”   “谈她做什么?”拓跋秀一屁股坐到床上,有些腻地抱着刘彦的手臂:“不休息,不如……来一发?”   呃,来一发还是刘彦高兴的时候说的。   那就来一发嘛,就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搞,什么乐趣基本没有,纯粹就是活塞运动了。   ……喘着粗气,刘彦又开始在揉太阳穴,他现在其实比较想念香烟,不过烟草是在美洲,哪怕是真的要搞还不知道是几年后,还不如阿三哥那边的罂粟好搞呢。   “夫人今晚怎么这么高兴?”刘彦至今还有些懵。   拓跋秀是落落大方地直立着上身在扎头发,那饱满的不能描述在油灯的照耀下显得挺拔,媚媚地看着刘彦,说道:“夫君说醉话,奴奴知道不能当真,可是高兴。”   刘彦一听就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有醉了放嘴炮的缺点,从少年时代喝大了就是这样,赶紧问:“我没有胡乱答应部下什么吧?”   “夫君没答应部下什么。”拓跋秀没说全,当时刘彦可是舞着剑乱挥,说是要尽复强汉荣光啥的,还要统一什么世界岛,让什么洋鬼子跪下唱什么征服,但真的就是没有给部下许下什么承诺。她扎好了头发,一身油腻腻地贴着刘彦:“只是答应奴奴,说愿意提供海产,还愿意向代国大量出售酒。”   “……”刘彦比较明显地悟了一下额头,想了想直白地说:“且不论是不是醉酒,君子一言,说了肯定就会办到。可是嘛……先让你兄长将那些赊欠的账目理一理给还了。”   拓跋秀当即就笑着说:“自然的事情。奴奴是高兴,不管是海产还是酒,我们会从代国获得更多的人口和战马,两方都有益处。”   那还亏得是汉部有足够的盐巴,让内陆的谁去试试一个月腌制小十万斤的咸鱼看看?现在相当多的势力向汉部买腌制的咸鱼,大多数就是为了既能够吃上荤腥还有足够的盐分。   “唔唔唔!”刘彦内心里其实是大大松了口气,目前铁弗这个身份正是到了大用途的时候,可不敢随意舍弃了。他笑着说:“代国战局整体有利,很快就会解决掉匈奴铁弗部的威胁。”想了想又说:“倒是石斌那边今年秋季就会北上,你家兄长?”   “不会有事的。”拓跋秀像是在安慰自己,又说:“夫君的细作不是从襄国传来信息,石虎要广纳美姬、大建宫阙?这样一来,想必石斌是拿小部落开刀,不会是与代国大战。”   刘彦不得不高看一眼拓跋秀,这女人竟然能够从一些细微的事情就得出与大局有关的判断,着实是不容易。   那一刻,刘彦心想:“也许纪昌他们说得对,是该再娶一个晋人女子了……”   是的,石虎是在狂征暴敛,不过那也是襄国那边刚确定没有多久的事情,冉闵就是因为石虎要狂征暴敛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   历史有记载,因为这一次石虎的狂征暴敛,全国陷入了大动荡之中,征集民夫骸骨遍野,广纳美姬弄得处处妻离子散。不止是这样,今年(公元342年)也是石虎大肆尊佛的开始,为了尊佛可干出了相当多不忍言之事。   当然了,对这一段历史不熟悉的刘彦,他压根不清楚这一年会是怎么样,只是依靠广派的细作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 第154章 家事、国事。国士?   佛教是东汉传入华夏,不过一直没有能够壮大,至于是什么原因致使无法壮大的说法很多,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说法。   另外,现在的佛教并不需要剃光头,但不能留长发束冠,或是绑纶巾什么的,只可以留下大概是后世的短发。有人说正是因为需要剃发的原因才使得佛教在华夏传播困难,说得好像颇有些道理的模样,毕竟华夏苗裔真的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之前,刘彦有着一个寸头,不止一次被当成僧侣,不过僧侣的穿着有讲究,大体是与后世无二区别,他可不是什么僧侣的装束,说自己是汉人被误会成为匈奴人也就情有可原。   后赵大兴佛教并不是今年(公元342年)才发生的事情,稍前就已经有过征兆,那是有佛图澄先传教,再有吴进(又称胡进)深受石虎信赖,导致石虎下令凡是“国人”和“国族”都能信,倒是被视为下等人的晋人不能信佛教。   石虎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刺激,在咸康八年(公元342年)就连出昏招,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坐国数载的国王。   后面,刘彦收到一个消息立刻懂了,东晋改元了,成了建元元年,也只有一个解释,是司马家族的皇帝死了。   东晋的皇帝驾崩,由司马岳继位(史称康帝)。   刘彦大概是猜出来了,给予后赵极大军事压力的晋国死了一个皇帝,让石虎那颗紧迫的心可算是松弛了下来,再有成汉的李寿反悔不再与后赵结盟瓜分江南,石虎大概是觉得很难攻打晋国,索性就开始要享乐了。   时间进入到了建元元年(公元343年)的二月份,对于刘彦来说是人生大事,甚至可以说对汉部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只有一个人显得忧心忡忡的事情,那就是拓跋秀有了身孕,汉部马上就可能要出现一个世子了!   得知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刘彦可以说脑袋是发懵的。   那一刻,将要身为人父的喜悦让刘彦难以用语言形容,硬要说就是看什么都是美好的,人生有了更大的盼头,一种为子孙后代奋斗的使命感爆棚狂升。   纪昌、田朔等等不在辽东狭隘半岛的人,只要是够资格面见刘彦的人,他们在得知效忠对象的女人有身孕后,立刻是放下手头的事情,准备好礼物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马石津。   那真的是大事啊!拓跋秀有了身孕,不知道让多少心如飘萍的人瞬间就安定下来,连带那些在恐惧前燕可能会发兵来攻的人,他们心中似乎也不是那么惧怕了。   “职已经派人前去乐陵郡,崔氏那边很快就会有回音。”纪昌有足够的胆量在拓跋秀有身孕的时候来说这些,那是一件极度政治正确的事情,哪怕是拓跋秀都要对此感到满意:“职以为,若是将辽东与朝鲜的事情一说,崔氏会答应的。”   刘彦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正牌的女人,要是将侍女向依算进去,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自由民连带奴隶在内快要逼近二十万人口的统治者,怎么能够只有两个女人呢?充分使人怀疑刘彦是不是在某些方面不太行。   不是开玩笑啊!晋国的靡靡之风可是一件从上到下都觉得美好的事情,一切都要最好的享受,女人能多就绝对不能少,看看中原的一些大族就知道了,哪怕是出远门都要有女人伺候,不带几个姿色好一些的女人贴身伺候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吗?   瞧瞧蔡优,他在中原根本不能称作大家族的公子哥,什么时候身边缺少过女人了?那些女人伺候起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闲暇时还要给拿捏按摩,甭提是有多么的腐败了。   然而,像是蔡优那样的人才是正儿八经的晋人中的贵人,是九品中正制体制中的一员。像是纪昌这种“劳碌命”的家伙要不是胡人当道想当官?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真以为是说说罢了?要不怎么有那么多晋人争先恐后地想去效忠胡人政权,那是因为再有才能也不可能在晋国有所发展。   再娶个女人?对刘彦真不是什么太值得权衡的事情,娶呗,别说是再娶一个,就是百儿八十个也无所谓。   “播种”那是看情况,就是别想刘彦花太多的时间在“后宫”身上,哪怕是想要与女人厮混,等他先将中原光复了再说。等待哪天可以旌旗所指,数十万大军狂呼酣战,为他灭国诛族,或许可以改变一下作风,玩玩言情戏什么的。   纪昌立刻就是松了口气,身为人臣不怕君主不“种马”,就怕君主不“种马”,甚至是在评价一名君主上面,“种马”可是占了很大的评分数。   要深切知道一点,一个家族是不是兴盛,不是简单地看有没有出能人,该是那个家族有多少嫡系人口,有人口才会有一切,哪怕是出英才的机率低一些,人多了不是可以广撒网嘛!   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看去斯文的男人,他叫吕议,是荆州江夏人,算是汉部之中少有来自南方的人,经过差不多两年的考校之后,暂时是东牟郡郡丞,实际上现在是负责汉部在后赵的两郡政务。   吕议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彦满是不在乎的神态,等待被点名才说:“李氏与王氏一直处于监控,两家与东莱书院来往频率大增,该是会有动作。”   刘彦点着头:“青州刺史可有什么动作?”   “动作……颇为奇怪。”吕议先介绍了一下广固城的动静,最后才说:“前任刺史刘征被罢官,由刘徵新任青州刺史。”   别说,现在中原姓刘的人真的是太多了,特别是匈奴、羌、氐这三个胡人大族中改胡姓为刘姓的尤其多,再加上晋人之中不缺乏刘姓,简直就是多到了几乎是难以辨认到底是哪族的地步。   刘徵,何许人也?刘彦这边暂时没有太详尽的情报,只是收到一些风声,例如石虎给刘徵下达了命令,要刘徵建设大量船坞并收集工匠。   阿勒!?后赵要大举造船了?听到这个消息,刘彦是不是该紧张了?   刘彦是该紧张,特别是以前刘征在的时候可以为汉部多少遮掩一二,换了新任的刺史……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说起刘征,那还是与曹嶷有关,要说曹嶷可是青州土霸王,石勒剿灭曹家之后大肆杀人,仅是在攻破广固城就想要满城诛杀,还是刘征说“你留我做青州刺史,没有居民,我做什么刺史?我干脆回去算了!”,石勒一听也对,要是人都杀光了设立治所做什么,给刘征留下了七百人……   刘征是匈奴人无疑,但长久以来对刘彦多有照顾,仅是在完成朝廷的赋税上严格要求,其余多多少少有些挡风遮雨的恩惠,哪怕是知道刘彦非匈奴人之后态度也没有改变。   对此,刘彦曾经多次试探,刘征从来都没有正面的回应,这一次刘征被罢官,回去之前写了信笺,一块木犊之上只写了一个“漢”字,不仅没有让刘彦释怀,反而更加疑虑重重。   “已经病亡了。”吕议听刘彦问起了刘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有什么含义,径直回答。随后,他说:“我们已经查明,朝廷是要在济水边上广布船坞。”   刘彦突然想起来了,后赵似乎是有大肆造船的历史,好像是集全国五万工匠到了乐安郡(济南以东一百公里),还真的是疯狂大建,可……真没有记载到底建造了多少船,或者是那些造好的船究竟是哪去了。   关于后赵境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刘彦只能是多注意。   换刺史就换吧,看看能不能用财帛喂饱,使之成为“自己人”,或是让刘徵对汉部保持善意。   对于汉部来说,比较重要的还是长广郡和东牟郡那些与东莱书院眉来眼去的家族,刘彦可是比较期待那些家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甚至万分好奇曹嶷之孙曹岩,或是曹家的什么余孽能够玩出什么把戏。   该谈的谈完,刘彦留下了吕议,让其余人返回各处,像是纪昌需要赶回朝鲜半岛的仁川那边,田朔就需要去庙岛列岛的长岛。   刘彦留下吕议没别的意思,他需要详细了解一下两郡的事态,进行一些可能需要的新部署。   没有多么复杂,无非是区分敌我,随后刘彦眯着眼睛对吕议说:“可由你全权为之。”   吕议也不推迟,笑眯眯地感谢刘彦的信任,等待要离去的时候才说:“请君上派人聘请桑虞。”   刘彦也不问桑虞是谁,点头允许。   其实刘彦要是问一下会产生比较有趣的事情,例如发现桑虞原来是个大汉主义者,还是一个比较聪明并且有名声的家伙。可惜的是刘彦没有问,那么两人只能是在后面相见,交谈之后引为知己啥的。   桑虞啊?要是历史没有发生意外,因缘际会之下,可是后赵最后一任的青州刺史来着。不过,现在历史会不会按照既定方向发展?肯定是不会啊! 第155章 慕容鲜卑的国策   “唔!?”慕容皝一张红扑扑的脸上带着诧异,倒不是关于汉部,是后赵的一些情况:“石虎广纳美姬,大肆建造宫阙?”   看来后赵发生的事情可谓是传遍天下了?不过那也是应有之意,毕竟石碣占据中原,哪怕是治国治理得和狗屎一般,光是看数据也绝对是当世强国。   后赵没有干过人口普及的事情,谁也不清楚广袤的中原,包括西北、北疆、河朔等等那些区域加起来,到底是多少人口。   石虎广纳美姬和大肆建造宫阙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考虑到现在的消息传递缓慢,刚刚传到前燕也算是情有可原。这个消息让前燕上下开心得很,慕容一家子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要南下争夺花花江山,对于前燕朝堂的高层来讲,燕军南下已经是既定的未来国策。   前燕南下实际上最大的推手是投效的那些晋人,那些汉奸的先驱者,为日后广大群体开启了“另一条道路”的人,他们肯定是要拼了老命煽动慕容鲜卑南下,要不窝在辽东这么一个旮旯地方,岂不是说明他们选择的道路错误?只有慕容鲜卑成为中原之主,那他们的选择才能算是正确!   “禀告我主!”封奕看着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有着一种看着温和且斯文的气质,躬着身子再加上一脸的尊敬:“石虎此獠已经是冢中枯骨,不足为惧。”   要说起来,封奕绝对是有才,他可是几乎凭借自己的智慧将慕容皝推上了燕王的宝座,还成了晋国的大将军。   燕王和晋国的大将军只是一个名号,要是慕容皝没有麾下数万精锐大军,就是有听上去再显赫的身份也就是那么回事,但很多时候名号还是有些用处。例如慕容皝成了燕王和晋国的大将军之后,燕地那些本来不怎么配合的晋人明显乖顺了很多,那能给慕容一家子增添不少实力,减少许多的麻烦。   每一个政权开创之初都是节俭的,领导层也会相对的英明和睿智,要不政权根本就建立不起来,像是慕容鲜卑就是到了“黄金一代”的时间点,族中有着众多优秀的族人,最为优秀的三人甚至有了龙、虎、狗的称号。   龙指的是慕容恪,他是慕容皝的第四子,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有着足够多的光辉事迹,其人还特别骁勇善战,因为长相过于俊美的关系,一旦领军作战出现在人前必定是会戴着面具。最值得骄傲战绩是仅15岁(虚岁)的时候,他率领三千骑兵突袭了石虎的大营。史书上记载后赵“互相惊扰,弃甲而遁”,“恪乘胜追之,斩获三万余级。”。   虎指的是谁很有争议,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慕容家的谁能够坐实这个称号。   狗却是指慕容皝的第五子慕容垂(原名慕容霸),这人被称作狗可不是什么贬义词,就和三国时期的诸葛家有龙、虎、狗的评价一样,狗是指能够守家,其实是一个比较赞扬的称呼。   现在嘛,前燕攻击高句丽得胜,缴获无数开始撤退,接到了来自后赵的情报,自然也有关于辽东狭隘半岛出现一个叫汉部的事情。   冰天雪地之中,大军驻营休憩,慕容一家子,包括一些信重的奴才,都是集中在慕容皝的大帐。   对于后赵,慕容一家的态度非常明显,能打击就绝对不手软,能给找不痛快就绝对是乐见其成。   汉部?哪根葱来着?哦!是拓跋鲜卑的铁弗啊!   “传闻是(后)赵国臣子,却历次拒绝石斌粮秣要求。”封奕必须补足功课,他吃了不少好处,结果没讲话说清楚,慕容皝下令将汉部的使节团砍了。他说:“此次我主率军攻打高句丽,这个铁弗似乎从后路入侵了高句丽。”   慕容皝也是下令砍了才知道汉部是拓跋鲜卑的铁弗,说内心里后悔那是绝对没有,就是觉得没有将事情问明白有些可惜罢了。   “此子是拓跋什翼犍的妹夫,不帮助石斌北伐才是正确的。”慕容儁是慕容皝的次子,年纪也就是二十四岁,但身上的军功并不少,还参与了前燕对户籍制度的建立。他笑着说:“也是够有种,不愧是鲜卑的铁弗,身为(后)赵臣子,拒绝发兵参与北上,更是拒绝提供粮秣。话说,他不担心被大军围剿?”   封奕接着话题就说道:“长广郡乃是边野蛮荒之地,民不足一两万,粮不过数百石,历来不被重视。”   那是老黄历了,还是石勒在位时杀戮太严重。   当初石勒剿灭曹嶷的盘踞,那可是一路杀过去,用尸横遍野来形容绝对不过份。数十年的时间过去,青州那边的人实际上没多少是本地原来的土著,都是从其它地方迁移过去落户。   “传闻这个汉部战船众多,不惧赵军围剿。”封奕笑呵呵地说:“或许随时可以跑到海上,那铁弗才会有恃无恐,乃至于是跑到了(朝鲜)半岛,甚至是跑到了我主领地。”   说起来前燕现在对汉部还没有明确的态度(不知道使节团被攻击),但大体上是一种只要别在高句丽那边抢食,愿意服从就可以互相做好朋友的态度。   慕容鲜卑现在“阔”了嘛,看事情的视野也不一样了,就像是已经商议好的那样,对周边的各个国家和势力征讨一下,把宇文鲜卑给打散,最后偌大的地皮就该丢下去给随便抢了。恰是慕容鲜卑的这一次举动,将辽东的那些势力基本上都给打得半死,恢复元气最快的高句丽才最后坐大。   对于汉部是怎么跑到朝鲜半岛,上去后又干了什么,前燕这边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楚,但无所谓的事情,就是让汉部从朝鲜半岛滚蛋,不滚蛋也别去碰高句丽,好好跟百济、新罗啥玩意的玩耍,别破坏前燕在辽东的国策布局。   说白了,前燕就是要在辽东这片地方打出一个局势均衡,也是在筹集军资和粮秣、人口啥的,未来南下辽东别有谁折腾。   因为刚刚取得大胜,有肉吃,有酒喝,还有从高句丽那里掳掠来的贵妇伺候,帐内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十分的热烈。   封奕可不是收了不少好处才话中屡屡为汉部说好话,更不是愧疚害死了汉部的使节说那些,实际上慕容一家子已经明确表态了,辽东那个狭隘半岛可以让汉部休养生息,毕竟汉部是拓跋鲜卑的铁弗,似乎随时会被后赵灭掉的样子,能帮衬就先帮衬着。   都说了,慕容一家子的层次高了,可不是只会盯着一亩三分田的低趣味不上档次家族,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识要创造一个阵营,只是一时半会有些摸不清楚该怎么搞,那就先从姻亲血缘开始弄吧。   慕容鲜卑与拓跋鲜卑是姻亲,拓跋鲜卑与汉部是姻亲,那算不算是有点关系?   好吧,亲戚啥的,那就是一个屁,直白点就是慕容一家子觉得汉部在帮代国,代国在与匈奴铁弗部作战,前燕这边一时半会难以帮到代国,那最好还是不要去削弱拓跋鲜卑,要是想要收拾汉部,等代国与匈奴铁弗部打完再说。   本来吧,慕容皝派一支使节团去汉部那边,就是警告一下,勒索一下,可事情偏偏就没有那么简单。   慕容厉是满脸铁青地回来,他一回来就一剑捅死了一个挡道的前高句丽官员贵妇,怒道:“我被击败了!”   顿时,大帐内一静。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地看着有些狼狈模样的慕容厉,他们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被谁?”慕容皝一阵大笑:“谁击败你?”   慕容厉先将自己遭遇到的事情一提,特别是讲了郑林所在使节团估计是被杀绝的消息(后续追捕),然后才又说:“那个拓跋鲜卑的铁弗就是一只猪!他有铁骑!”   呃,需要解释一下,慕容厉说刘彦是一只猪,在这里不是侮辱,整句该是“扮猪吃虎”。   慕容恪本来是很安静窝在一边喝酒,几乎是不想自己有多么鲜明的存在感,一听汉部有铁骑立刻将那双半眯的眼睛睁开:“七弟,你仔细说说。”   要说起来,慕容厉也绝对是够悲剧的,他率军撤退后,在黑山那片区域等了郑林有那么几天,可后面没有等来郑林,是等到了汉部大约两百铁骑和近两千骑兵的呼啸而来。   “那支铁骑很可怕,训练有素且悍不畏死。”慕容厉啃着羊腿,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就是那些骑兵大部分是样子货,少部分还行。”   “铁骑啊?”慕容恪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慕容皝,说道:“那就有意思了。听说汉部富庶,没想到是富庶到可以组建铁骑的地步。”   慕容皝却是阴着脸,他不是心疼死了多少人,是自己派去的使节团竟然被强袭,其他势力会怎么看?   “挺带种的。”封奕会说粗俗话,可很少说,这次他又说:“不愧是鲜卑的铁弗,不是吗?”   此时此刻,很快就有一些人跟在封奕后面赞扬刘彦够胆气够带种。那是因为他们不想既定的国策受到改变,对于儒生来说,一件坏事先搞成不大不小的事,再将不大不小的事淡化,那已经是一种必备技能。   慕容皝继续阴着脸,他被打脸了,胡人被打脸其实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但要看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个汉部铁弗……是够带种啊!” 第156章 国策不容轻改!   胡人从来只讲究实际,哪像是一些所谓的华夏正朔,明明是脸被抽得肿肿,还是只要面子不要里子,像是目前窝在长江以南的东晋小朝廷就是这般模样。   “铁骑?还有将近两千骑兵和数千精锐步卒?!”慕容皝这一刻对新听说的汉部有了兴趣:“汉部铁弗是(后)赵的郡守?”   封奕闻言还能怎么样?身为奴才就该有奴才的自觉,他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那些讲述出来,没有半点的加油添醋,只是实话实讲。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主,汉部铁弗与(后)赵矛盾颇大,根据推测石斌必然是要近一步压迫,留着汉部铁弗对我们将来南下有大用啊!”   屁话!要不是有这些因素,慕容皝刚才就该喊打喊杀了,那容得还称呼铁弗,就该是逆贼啥玩意的。   所以说吧,与之实际利益和既定国策相比,被打脸算个球事,帐内根本没人去说什么,有部分还乐呵呵地安慰慕容厉,说是栽在有胆子抗拒石碣的铁弗身上没啥大不了的。   “父亲,也不能没有任何反应。”慕容恪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玩味:“仅是在那个半岛,他能有近三千骑兵和众多步军,却不知道真实的实力又该是多大?”   “听闻汉部铁弗一直在支援代国兵器?”封奕挽着胡须:“我主确实不能那么算了,该命他送来足够的兵器,再派来军队听从命令。”   慕容皝能作为开国之主绝对不会是废柴,立刻说道:“封汉部铁弗一个官职,参详和斟酌一下该要多少兵器或其它物资。然后,那些铁骑全部……调来。他可以留下其它的部队。”   “臣认为辽东刺史就合适。”封奕乐呵呵地笑着说:“若是可以,再加个都尉的衔。如此方能展示我主的气度。”   话说,刘彦在后赵的官职就只是郡守,除此可没有其它的什么职或衔。   这下好了,干掉了慕容鲜卑数千人,结果前燕的太尉一张口就是辽东刺史,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哪的什么都尉。   “将马皆水都尉的衔给他!”慕容皝说的马皆水其实就是现代的鸭绿江,他看了一圈,见没有人反对,又说:“不过……这样的,要加上至少两千的精锐步军。”   反对啥?没人会去反对。   前燕将高句丽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连带高句丽王氏的祖坟都给挖了不少,高钊的生母都还在前燕这边扣押着。   只要是脑子没坏,谁看不出慕容皝在打什么主意,分明就是要让汉部遭受惩罚,然后给前燕当看门狗,要么是牢牢地看住高句丽,要么就是汉部与高句丽接着去快乐玩耍,至于双方会因为冲突死多少人,关慕容家屁事啊。   话说……那汉部攻击使节团的事情就这么算了?然后慕容厉被追着一路猛杀也不当回事了?   只要刘彦答应前燕的条件,那还真的就是那么过去了。这样的事情很扯淡,但是发生在现在的前燕并不荒谬。   在慕容一家子想来,肯定是本方的使节团过于嚣张,然后被受不得激的刘彦给动手了,一动手那就是新仇加旧恨,毕竟汉部来的使节团被杀得只剩下一个回去。   报复心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慕容皝和许多慕容家的人,他们甚至觉得刘彦这样做很对胃口。   胡人不讲究仁慈,讲的就是有仇必报,要是刘彦没有没什么反应,慕容一家子绝对会非常瞧不起刘彦的软弱。   现在得知刘彦对派去的使节团动手,慕容一家子生气归生气,可不止一人生出了“果然是鲜卑铁弗”的心理,甚至还有人刘彦的行为相当欣赏。   所以说吧,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千奇百怪,而刘彦绝对不是第一个让慕容一家子起到这种感官的人,要是历史没有出现变化,等待慕容鲜卑南下,发生比对待刘彦更荒谬的事情还一大堆。   前燕有既定的国策,那就是清扫辽东周边的国家和势力。既然是国家了,并且有了国策,除非是突发的意外会动摇国家,否则根本不可能轻易改动策略,要不还制定国策做什么?   封奕等一帮奴才是最不想动摇国策的人,他们迫切希望慕容鲜卑可以南下,给那些投靠了石碣的“同行”好看,谁让那些成了石碣奴才的晋人大儒什么的不止一次嘲笑封奕等人,说封奕等人眼光太差,竟是投靠了边荒蛮族啥玩意的。   要说起来,这么个年头当汉奸……呃,是晋奸也是分档次。像统治中原的胡人跪舔,可以安慰自己是效力正朔,跪舔边荒的胡人则被看成饥不择食或眼光太差。   真话!谁占领中原并统治中原就是正朔,可以成为“中央之国”,导致封奕等那批投靠了前燕的晋奸,一个个在被嘲笑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忍下来尽心辅佐慕容鲜卑,期望慕容鲜卑可以替代石碣成为中原的统治者,好好地也过上一把“中央之国”大臣的瘾。   “高句丽用不足三个月的时间横扫,扶余国至多就是一个月!”阳裕可是逮了好久才有说话的机会:“相较起高句丽有‘中国’文化,扶余国则是一个蛮荒之国。”   中国这个词老早就有了,史书上出现的频率相当之多,就不再一一列举。   阳裕的意思是,高句丽人吸收了不少汉人,文化和工艺上有精进。   中国这一词非常神圣,却不是单指某个民族,是指地域。   然而,中国文化从来都是领先世界,文化上的领先能够带动科技的发展,要是没有相关的文化,让原始人去制造攻城器械试试?   慕容鲜卑的一帮将领还是同意阳裕说的话,他们进攻高句丽是很顺利,可不代表高句丽的军备不行。   从某种程度而言,高句丽的军备器械上比慕容鲜卑要精良不少,看看行军中的前燕大军,除了原先属于慕容鲜卑的精锐之外,归附军中的晋人和一些杂胡手里的家伙基本就是从高句丽那里抢的。不止是兵器,归附军身上的衣物也是从高句丽抢来的,以至于看去杂得很,说五颜六色的一片绝对不是说假。   此前,燕军之中只有慕容鲜卑拥有铁质兵器,归附军金属兵器都少见,他们去高句丽“溜达”了一圈,人手一把兵器了。   倒是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奴隶军,也就是原高句丽士兵,他们从华丽完成了到寒酸的转变,那是因为他们的家伙落到归附军手里了。   眼前吊死了两三万高句丽士兵,可还有七八万战俘,要是连带掳掠的人口,加起来的总数超过十三万。   对了,因为是冰天雪地的行军,前燕从高句丽那里获得的人口该是没有十三万那么多了。   要是从前燕大军的赶路轨迹上看,从北边到南边,一路上绝对不少看见倒卧的尸体。对于前燕来讲,那是一个优劣淘汰的过程,他们只会留下足够强壮的人,不强壮留下也是浪费粮食。   前燕要去收拾下一个目标扶余国。扶余国实际上是一个历史比较悠久的国家,相传是冒顿东击东胡之后从东胡部落联盟分离出去,要真的是这样,扶余国与慕容鲜卑或许还有一些香火情,毕竟鲜卑也是从东胡分裂出去的部落。   “顺路啊?”慕容皝可不是做马车或大轿,起冒着寒风骑跨雄峻战马,他的马鞭指着西北方向:“那就顺便过去将那件事情办了。”   什么事?就是压服汉部的事情。   在慕容一家子看来,刘彦杀使节团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也不能那么算了。   “那是、那是。”封奕也是骑马,笑呵呵地说:“我主要攻击扶余国,汉部铁弗、燕辽东刺史、马皆水都尉,怎么能不出力呢?”   一片“哈哈哈”之声从很多人的嘴巴里笑出来。   慕容恪没有笑,他目光看着西北方向,心想:“既然能够以晋人的身份在(后)赵建立一片基业,还有能力训练出一支精锐大军,怎么会是一吓唬就妥协的人呢?特别是他竟然敢动手袭杀郑林,敢派军追击阿厉。”   对于那帮效力前燕的奴才,也就是封奕等等那些人的心思,慕容恪是慕容鲜卑中少数能够看得透彻的人之一。那些晋奸迫切要南下,很多事情都可以放弃,没有什么比南下更重要。因此慕容恪清楚那帮晋奸是最不喜欢额外有波折的人群。   不过,慕容恪得承认那帮晋奸的需求与前燕不但没有冲突,反而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慕容鲜卑是不能窝在苦寒的地区,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南下,花花江山既然石碣能够坐得慕容鲜卑何尝坐不得?   “想必汉部铁弗会十分乐意。毕竟,他在石碣那里不过是一个郡守,我主却要封他为辽东刺史。”阳裕其实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高喊那声之后,心里却想着:“只是娶了贵女就能当刺史,老子脸都丢光了,祖宗都卖了,才是左司马啊!” 第157章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采薇》   大概是汉部这边在拼命地备战,李坛也是不断出击袭扰辽东境内的部落、城镇什么的,某天却突然被吓尿了。   是真的吓尿了!李坛这一路烧杀抢掠蛮高兴,但撒出去的探子突然回报,说是在东南方向发现大军,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军,少说也有小十万!   原来是慕容皝觉得派使节有些不靠谱,再则就是内心里那口气真的有些憋不住。他们本来是要北上,直接走玄菟郡去扶余国,结果半路拐了一下,来辽东狭隘半岛附近了。   刘彦收到消息的时候,老实讲尽管内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发怵了那么一下下。   “十万?”吕泰直接就是满脸铁青,几乎是咆哮地问李坛:“没错吧!?”   “可能不止……”李坛是亲自摸过去窥探过的,他说:“旌旗满布,漫山遍野全是军旅,连绵二三十里。”   那一刻刘彦简直就是要破口大骂了!   对,前燕非常强大,可对汉部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备战!”刘彦尽管内心里发怵,外表看起来却是信心满满:“准备了那么久,是时候一决雌雄了!”   上位者在需要的时刻表现镇定会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刘彦那样的神态让紧张的部下心安了一些。   辽东狭隘半岛这边,整体军力在一再的调集中已经达到一万二,不过这样一来等于是削弱了其它方向的兵力,例如长广郡和东牟郡就几乎成了空架子,仅是在朝鲜半岛那边保留着最低的军力配置。   一万两千防御十余里的城墙是不是有些不够?吕泰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说:“君上,启动后备役吧!”   刘彦迟疑了几个呼吸,想了想也许是一个检校的机会,汉部搞的是类似于先秦时期的体制,既是非农忙有在民间搞操练,从去年开始还每年有“更卒”的制度,那就集结一下好了。   差不多就在刘彦下令动员的时候,一支前燕的队伍已经越来越靠近辽东狭隘的半岛处,那是由阳裕亲自请命的一支队伍,有点使节团的性质,就是数量上多了一些。   没有错,阳裕怕死得很,他可是清楚慕容皝下令改变行军路线,不意味着真的会爆发战事,那不会是想要以势压人。   当然了,会不会打其实还是取决于汉部,刘彦要是愉快地答应慕容鲜卑的条件,战事可以消弭,就是汉部要大出血就是了,毕竟前燕可不是谁都能冒犯的。   幸亏前燕的士兵都是耐寒的辽东人,哪怕不是辽东人也是高句丽人,冰天雪地下行军虽说是有损失,但那些损失是被看作合理消耗。   知道阳裕带了多少人吗?足足八千部队!这八千之中有三千慕容鲜卑的族人骑兵,余下是归附非常久的晋人归附军。队伍之中还有慕容皝的第四子慕容恪,不过慕容恪只是当成一次郊游,明白告诉阳裕不会参与任何事务。   冬季行军对燕军来说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对于胡人来讲冬季作战也是稀松平常,倒是纯粹的农耕民族才讲究冬季不战啥的。   差不多是接近狭隘半岛约二十里,有侦骑回来禀告,说出的消息令阳裕一阵愕然,慕容恪听了却是眯起了眼睛。   长度约一两里的林道,两边吊着被冻成冰棍的尸体。那些尸体是之前派来汉部的那批人,每个人都是被挑断手筋脚筋,甚至还有两个京观和一个石碑。石碑上写啥玩意侦骑看不懂,自然也就无法回报。   “熊心豹子胆呐!”慕容恪在笑,只是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看去比较冷:“竟然真的是如数奉还了。”   “……”阳裕陪着笑了一小会,心情却是比较忐忑,心想:“胆子真的太大了,可千万不要起什么波澜。”   没有多久,又有派出去的侦骑回禀,将话说出来直接是让所有人都愣住。   “城墙?长度十余里的城墙!?”阳裕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是看错了吧?汉部才多少人,可以在半年之内修建一条长度十余里、高度约四丈,不知几丈宽的城墙?”   其实是三个月之内修建起来的城墙,可要是讲实在的,若非刘彦有“金手指”并且是忍受发展停滞和消耗巨量的石料,真的是建不起来。   按照正常的情况,想要建造城墙光是准备相关材料都该是至少数年,然后看城墙的规模征集数万乃至于是数十万的民夫,花上三五年的时间,才算是能够建造起城墙。而这个还是夯土城墙,若是讲究一些的石料城墙什么的,耗时就更久了。   慕容恪带着少量的护卫脱离大队,走其它的道路花了点时间找了个开阔地,看到耸立在地平线上的城墙,那张俊美的脸庞却是“挤”了一下,有震惊还有觉得荒谬:“真的半年筑了一条城墙,还是石头城墙!”   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什么时候石料城墙那么容易建了?并且可能是什么地方出错,汉部到底是有多少人口?   另一边的阳裕却是行走在挂满了人体冰棍的林道,尸体都被冻着自然是没有什么臭味,可画面看着却是比较瘆人。   大概是野兽什么的看到了这个“储肉场”,地上被啃的骸骨和一些残肢很明显就是食肉动物的杰作,他们也是发现了大量狼、虎和一些其它动物的脚印。   “什么声音?”阳裕仔细聆听了一下:“钟声?”   ……   辽东这个半岛上原本的荒芜已经被一个又一个村庄取代,每个村庄的管事者基本就是伤残退役的老兵担任。   小寒曾经在军队是一名伍长,比较可惜的是在一次攻坚坞堡的时候没了一条胳膊,仅以二十四岁就不得不退役。   汉部为了提高军人的社会地位,也是创建军国主义社会体系,对待伤残退役兵一直十分优厚。让伤残退役的基层军官担任村长、保长之类只是其中之一,长期拥有一份抚恤之外的俸禄,甚至在介绍婆娘上面其实也有倾斜。   没有了一条胳膊自然是很难受的事情,小寒比较安慰的是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伤残而就陷入困境,他退役之后是成了村庄的保长,还有了之前怎么都不敢想的婆娘。虽说婆娘是比自己大了六岁,是个三十岁的再嫁妇,可不知道有少人羡慕他呢。   就在小寒晒着太阳,寻思着婆娘有身孕了,来年是不是该好好操练村里的青壮,给评个什么优等服务啥的,怎么也是累积一下功勋,将来孩子出生多点福利什么的,长期合作管理村庄的老伙计出现了。   “急令!敲钟!赶紧敲钟!”   小寒愕然了一下,下一刻是连滚带爬地好不容易站起来,快速奔跑时因为身体不适那么协调还摔了一跤,爬上了村里唯一的一处高塔,单手握住铜钟的绳要拉动时,远处已经传来了阵阵的钟声,并且越来越多的地方响起了钟声。   “这是……要打大战了?”小寒现在都还是懵的,深吸一口气,一边拉动绳子敲响铜钟,一边忍不住想:“那我就是能够成为临时军官再上战场了?”   警钟在辽东这个狭隘的半岛到处敲响,原本在干任何事情的人都是听得一愣,随后是一个个脸色大变丢掉任何可以丢掉的东西往家里跑。   回到家中的青壮,他们重新出门的时候手上拿的是部族下发的兵器,大多是以长矛居多。   没有家人的青壮,合居的人拿上长矛,基本上就是五个人形成一个军队编制最基础的“伍”,然后列队往村庄的广场处行进。   有家室的青壮,他们大多是一边纠结地看着婆娘孩子,一边松了又紧地握着长矛,最后在家人沉默的注视下离门而去。   自紧急征召制度确认,除了一开始的独一次进行试验,此后就没有再搞过。   遍处都是钟响的狭隘半岛,随处可以看到跑动的人,年纪太大或是太小的人,他们先是沉默地站在道路旁,等待妇女也开始向道路两旁集中,成了一副夹道目送一批又一批青壮向东边行军的画面。   不知道是谁带头,沉默被歌声打破,那是在唱《诗经·小雅·鹿鸣之什》中的“采薇”那一段,还直接让过了前面的几段,直接进入了第四章和第五章。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瞧……那盛开着的是什么花?是棠棣花。那驶过的是什么人的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啊……当然是将帅们的从乘。兵车已经驾起,四匹雄马又高又大。哪里敢安然住下?因为一个月多次交战!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嗯……驾起四匹雄马,四匹马高大而又强壮。将帅们坐在车上,士兵们也靠它隐蔽遮挡。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看来……四匹马训练得已经娴熟,还有象骨装饰的弓和鲨鱼皮箭囊(指精良的装备)。怎么能不每天戒备呢?猃狁之难很紧急啊!   一人唱,众人唱,民送娃……上战场! 第158章 小人物也有野望   “我们……这就要上战场了吗?”   “不会吧?应该是那个什么……检验,还是效验?”   “不像啊……”   “呃……”   别奢望被紧急征召起来的兵源会有多么优秀,他们是青壮没错,每年也有两个季度会操练一下,可真的没有学到太精深的军旅知识,纪律强调一下长久不被约束又再次失去纪律性。   对于汉部的相当多人来讲,战事什么的并不陌生。汉部自成立之后几乎是每年都处在战争状态,可非军方人士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会当一下民夫之类的角色。自辅兵制度完善之后,军队中就有了专门的辅助角色,战时的伺候战兵、运输辎重、保护粮道等等,就是由辅兵在做,民夫也就除了紧急时刻才会征集。   汉部的高层大概是有一年半左右没有征集过民夫了?民夫减少了征召的次数,青壮们被一种叫“更卒”的制度所约束。   更卒是什么制度?秦帝国和汉帝国大概是将更卒制度运用得最好的两个时期了。所谓的更卒制度,其实是“赋”和“税”制度中的一部分,徭役和当兵算是“赋”一种“卒”军方制度,也就是每年乡间青壮需要完成既定的徭役,徭役可以是充当劳役,也能是成为士卒。   刘彦不是要搞耕战制度吗?赋税制自然也是要搞起来。现在汉部还是吃大锅饭的阶段,税这一部分只能是针对那些家族和对外贸易上面,普通平民基本上就没有税可以缴。   汉部在辽东这个狭隘半岛安置的部众已经接近小十万,后面村落制度重更之下,每个村庄都是增加在户人口,从一千到两千不等,得看到底是什么用途的村庄。   吕绍阳是刚刚丢弃下锄头跑回家中,一进门就看到妻子神色紧张地站着。   “矛。”小少妇手里递出了长矛,看起来擦拭得相当干净:“要注意安全……”   吕绍阳沉默着接过长矛,转身走到了门口停顿下来,回头笑着说:“细君,你知道我一直在等待今天。”   “奴奴知道。”细君不是名字,类似于现代的老婆之类的昵称,她福了一礼,随后大拜而下:“祝夫君武运长久!”   偏处是钟声,吕绍阳庄重执礼,再次笑了一下踏步出门,小跑着向村庄的广场而去。   手持长矛在奔跑的人有许多,他们甚至就不需要更换穿着就是统一的服装,毕竟汉部现在依然是草创阶段,吃大锅饭就等于是什么都需要统一调度,那么不管是粮食还是服装肯定依赖于公家发放。   要说起来,能够有名有姓的人肯定是有着家世背景。要知道这是一个姓氏依然没有普及的年代,有个不伦不类的昵称是常态。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怕是姓氏普及了,但是叫二狗或狗蛋的人还少了?   汉部给部众发放的衣服是一种统一款式,一并称呼为“袍”,由于是黑色因此叫黑袍。那是两汉时期的平民服饰,汉承秦制不止是制度,由于开国之初的国都是在关中,那么首选自然就是继续传承秦人的穿衣习惯,所以叫汉服、秦服都可以,但还是统一叫华夏衣冠。   有衣就必须要有冠,要不难道还披头散发?不过“冠”自古以来就不是谁都能戴,需要一定的身份。纶巾则没有被限制,但一般是被文化人用来骚包(现代叫装逼)。平民随便弄个能够绑头发的绳子什么的,或是戴个皮瓜子……随便绑着再戴个皮瓜子比较流行。   吕绍阳有这么一个名字,只会证明他曾经是一个家族的子弟,像是一块奔跑向村庄广场处的人,叫阿一、阿二、阿三的绝对有重复,什么石头和二狗之类的一喊,绝对是一大片人应声。   汉部这边的好处是,到了军务的时刻除非是军官,要不都是直接喊编号,像是那一位因为残疾而退役当了保长的人,他现在就是在念编号。   喊到了“127810”的时候,吕绍阳在应“到”。   这也是刘彦带来的新鲜产物,便于点卯,同时也是激励士卒立功好有晋身之资,或许可以在篇篇的青史中留下一个记号。   “如此……”一只手没有手掌的保长大吼:“全员抵达。我们出发!”   远处在唱响《诗经·小雅·鹿鸣之什》中的《采薇》,稍后似乎是变了,变成了在唱响《诗经·小雅·出车》。   要说吧,汉部真的是在极力“汉化”,平时有什么活动,基本是要拿起《诗经》来教一教,教得最多的就是那些有明显军国主义色彩的诗篇。   《诗经·小雅·出车》是说什么的?全诗六章,每章八句,描绘了受命点兵、建旗树帜、出征北伐、转战西戎、途中怀乡、得胜而归六个不同的意志和画面。   刘彦觉得华夏苗裔是一个诗的民族,那是春秋战国长达数百年培养下来的习惯,偶尔复古一下有绝对的必要。   看看现在吧,一个又一个村庄的青壮召集,然后在夹道唱响《诗经》的欢送下,原本是紧张和沉默,但高声地回应着欢送的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紧张,相反还产生一种连自己都没有搞明白的使命感。   对,没开玩笑!就是一种使命感。然而,大多数人依然是懵,只是觉得好欣慰好激动,可欣慰啥,又激动啥,真的就是形容不出来。   汉部是以年轻化人口居多,一个两千人的村子被征召,那基本就是能征召出八成以上的人口出来。结果是,钟响之初人潮涌动,绝大多数的人是手持兵器踏上大道,夹道欢送的人反而才是少数。   “阳哥儿,咱们要上战场了?”二狗看去比较激动:“阳哥儿经常抱怨加入部族晚了,错过了屡次的士卒甄选,这一次该是如愿了!”   阳哥儿就是吕绍阳,他真的是加入汉部的时间略晚,错过了最好的加入军方时机,一直都在期盼可以成为军队一员,特别是在军方的人待遇一再提高,得知曾经默默无闻的一些人得以用战功获享高位,真的是感到遗憾。   “以阳哥儿的武技,斩杀一个敌人获得首级成为‘公士’可不要太轻松!”一样叫二狗,但是另外的人,他说:“到时候要是能和阳哥儿编在一什就好了。”   都是乡里乡亲,说知根究底就是讲这样的。谁有真本事,接触久了肯定知道,到了自己心虚的时候,想要依附,肯定是依附觉得强大的人。   “上了战场,大家伙互相照应。”吕绍阳可不是在谦虚,他一脸的真诚:“希望咱们村,多立战功!”   武技什么的也就是单打独斗时能够尽显优势,战场就是个箭矢飞来飞去的地方,武技再高也会不小心被射死。再说战场吧,人挤人的机率大一些,绝对是没有施展武技的足够空间,根本就是实打实的你一刀来我一枪过去,身法再也要有地方可以躲呀!   辽东的这个狭隘半岛看似很大,从最西边的海岸到城墙那边,按照现代的计程有五十来公里,按照现在的计程单位一里是三百步,大概就是四百米左右(按照中国计量史)。   吕绍阳的村庄不是在最西边,他们是花了大概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抵达城墙。抵达后,一部分是被安排在周边进行一些劳力劳动,也有被安排将檑木滚石搬上城墙的活。他就是被安排了搬动檑木的工作。   有机会上城墙,吕绍阳首次上去的时候一看,城墙上的城垛边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卒,以弓箭手的数量居多。他向东边瞭望,距离城墙该是有两三里远的地方,那里松松散散地有着不少的敌军?   对于被安排劳动的工作,吕绍阳其实是感到失望。   目前汉部已经开始执行军功获爵制度,吕绍阳是真的期盼过来厮杀,可不是干一些劳力活。他一度想要移动到看着就是大人物聚堆的地方,来一个高昂请战什么的戏码,但很清楚根本就过不去。   当然了啊,要是谁都能随随便比往身在战场的刘彦身边凑,谁能保证不会发生狗血的刺杀戏码?   前燕的军队已经来了有一小会,先前侦骑出现的频率更多,汉部这边的反应是先派出骑兵进行驱赶,后面前燕的大军开来也没有让骑兵部队撤回城墙后,是留在了外面进行必要的游弋。   守城从来都不是进行全面的兵力龟缩死守,历来这样干的就没有成功守城的范例,为智者所不为。   守城讲的是有攻有守,城外必然是要留下高速机动的兵力,比如威胁敌军粮道,趁敌军攻城的时候袭扰营盘之类的。   “八千左右只是前驱?”刘彦刚才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之前在丹东附近的隐秘补给点被拔除了。他又得知,超过十万的前燕大军正在朝这边移动:“消息准确吗?”   吕泰是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慎重答曰:“牺牲了众多斥候探来的情报,绝对准确!”   刘彦不得不严肃着脸庞,每一场战事都是双方的斥候最先碰撞,斥候的损失率往往可以看出双方的实力:“前燕能够横扫辽东不是侥幸啊……” 第159章 印绶,辽东刺史的印绶!   前燕出征高句丽不过是四万,回转的时候变成了十万以上,刘彦对此根本就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   胡人有一个特殊“技能”,那就是掳掠,基本上打战就是为了抢夺物资和人口,可能对掳掠人口的重视会居多一些,偏偏胡人总是能够成功地让掳来的人口听话。   慕容鲜卑制作了两三万吊在树上的冰棍,那么大的场面震慑之下,高句丽那边被掳的人口是该听话。   现在,八千刚刚从林道过来的前燕大军,他们每人都亲眼到了林道左右两旁的景况,那是过来汉部这边被吊起来冻成冰棍的同伴。   一些人从自己干丧尽天良的事情会产生快感,并从中获取满足感,可一旦想想自己也可能被那样,就该是一种透凉感从脚底蔓延到脑门之上,最后还会打个哆嗦。   “真的有雄城啊!”阳裕是亲眼见到了才真的相信:“这下可麻烦了。”   有两个麻烦的地方,其一是汉部有了这样的城防,还会被大军过来稍微吓唬一下就被吓软吗?不被吓软的话,对前燕提出的那些要求会同意吗;其二是慕容皝知道了汉部有雄城作为依托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慕容鲜卑恐怕会很难允许有这么一道雄伟高耸的城墙存在,国策已经制定之下肯定是会陷入两难。   阳裕指派一个文士:“你,上去请拓跋公主出来讲话。”   被点名的文士一个愣神,咽了咽口水只得拍马上前。   话说,他们都来了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从头到尾只是静立着看城墙,那上面站满了士兵,远远瞅去是以弓箭手居多,更有人头在涌动,可见守军真的是不少。   “奇怪了,城头之上怎么没有旌旗?”阳裕故意将声音说得有些大,还会偷瞄慕容恪:“可见汉部铁弗还是比较有分寸的嘛。”   阳裕必须要知道在慕容家比较有权势的慕容恪是什么态度,只要知道慕容恪的态度,大概就能猜测出慕容一家子的看法。   慕容恪好笑地看一眼阳裕,说道:“左司马将父王交代的差事办了就行。”   阳裕立刻眉开眼笑,事情因为慕容恪的一句话变得无比简单,只要刘彦肯答应慕容一家子的条件,战事就不会爆发,那样前燕南下的国策就不会改变,至少在横扫其余那些国家和势力之前不会改变。   那个文士已经到了城墙弓箭的射程之外,并没有一开口就是要见拓跋秀,比较聪明地喊话说燕王要册封刘彦为辽东刺史、马皆水都尉。他喊完了稍微试探地驱马向前一些些,进入城头弓箭射程,发现上面没有射箭才放心大胆地请求见拓跋秀。   “辽东刺史?”刘彦愣住了,诧异地问左右的人:“辽东刺史是一个州的最高官职?”   刺史和州牧有区别,目前的官职比较混乱,每个国家的制度虽然都是模仿自晋国,可晋国本身也就够混乱,既有刺史又有州牧,其实两个官职是一样大,只是职权上存在不一样的地方,例如州牧是管军又管政,刺史则不是。   刘彦会愣住,那是他左冲右突不就是想要获得一个州来升级系统吗?   现在,前燕竟然要册封刘彦为辽东刺史,岂不是只要点一点脑袋,一个州的治理权就算是到手?   想当然,前燕没可能真的是将一个州的治理权交出来,可刘彦只需要印绶,只要那一颗印绶!得到印绶,看看系统承不承认,在这个前提下刘彦可以暂时做出必要的妥协!   “夫君?”拓跋秀已经轻声呼唤了数次,等待刘彦扭头看过来,说道:“可否允许奴奴上前说话?”   刘彦陷入了犹豫,紧急征召令已经发出,陆陆续续有青壮从后方开来,城墙之上除了正规军士卒,还有数量庞大的临时征召兵,让他们看到拓跋秀与敌军搭话,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   那是一件不得不思考的事情,毕竟刘彦可是在现场,让拓跋秀上前搭话只会显示出软弱和怯战。   “你与我一块现身,但由我来说话。”刘彦无视了周边部下诧异的眼神,向前迈步。到了城垛边上,注视着下方那个文士:“汝,何人!?”   昂头向上看的文士,见竟然是男子出来,很有眼色立刻高声问候:“小人宋迁,向铁弗致意!”,顿了顿,看城墙上没有冒出弓箭手指着自己,又说:“奉左司马之命,请拓跋公主出城友好谈话。”   其实阳裕邀请拓跋秀而不是刘彦谈话,那是一种非常讲究的现实,中原板荡再加上司马皇族衣冠南渡,胡人成了中原的统治者,等于是胡人当道做主。   汉部的首领娶了拓跋公主,刘彦就是成了拓跋代国的姻亲,用任何观念来讲,“政治正确”的地方是,阳裕理所当然是与拓跋秀接触,这个并不算是侮辱刘彦,反而从某些方面来讲是在释放信号,那就是慕容鲜卑有接受汉部铁弗的意思。   要不怎么说政治是一件无比复杂的事情呢?阳裕现在就希望刘彦足够聪明,能够理解释放出来的信号,可不要真的是一个脑子长肌肉的二愣子,那真的是对谁都不好。   不是喜欢重复,是前燕的一帮晋奸先驱者,他们真的不想要横生曲折或波澜,只想稳稳当当地横扫一下辽东周边的国家和势力,为前燕南下扫平障碍,要不冬季还作战个什么啊!他们该是整个前燕政权中,最希望暂时无视掉突然冒出来汉部的一批人,认为哪怕是汉部再怎么桀骜不驯,只求慕容一家子能够同意日后再收拾。   就是那样!那批晋奸什么都卖了,连祖宗都敢卖,不就是为了求个荣华富贵吗?得到荣华富贵就想要正名,那就没有比南下成为中原正朔更重要的事情了。在这个前提下,汉部袭击前燕使节团,汉部吊死了数百人,汉部造了城墙……也就是后面造城墙很麻烦,其余都可以原谅。   虽然不知道汉部是怎么将城墙造起来,可阳裕现在并不想管那些,他只求刘彦可以愉快地接受慕容皝划下的红线,双方快快乐乐地一块玩耍,至于算账什么的,容后再说。   刘彦可不知道前燕的晋奸心理状态,但因为得知会成为辽东刺史,实际上真的是想要软处理了。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让系统升级,只要系统升级了,不管是后赵那边的不稳,还是前燕这边会爆发战事,会有更雄厚的资本来应付。那么在系统升级的前提下,妥协不过是暂时的产物!   双方都想要暂时的妥协,那么一切就显得好说话多了。   那名前燕的文士驱马回去,刘彦这边是调整一下准备出城。   吕绍阳就激动的发现一点,城墙上军官不断发出口令,弓箭手进入到最高的警戒状态,一些具装骑兵、皮甲骑兵,包括传说中异常精锐的部族武装都在调动,城门那边似乎也有打开的迹象。   “这是要……出城厮杀,还是?”吕绍阳不是在问别人,他激动地心想:“一旦打起来,我们这些被征召的人,该是会有守城的机会。那个时候就是发挥我武勇的时刻了!”   像是吕绍阳一类想法的人肯定存在,并且估计是不少,毕竟汉部现在可是一切讲究军功优先了来着。   心惊胆战眼见局势发展的人必定也是存在,他们神色慌张,做起事情来也开始出错,结果是不用等军方的人来抽,负责带领他们的保长就先是一顿鞭子和喝骂声。   事实证明是白紧张了,出城后没有爆发交战,刘彦带着人在城头的弓箭射程内,阳裕是带着人到了城头的弓箭车城外。   随后,双方各自有一小撮的人脱离大队,开始在两军阵前不知道说啥玩意,反正城头是听不到的。   这样的情况并不诡异,甚至可以说是很正常,只有要鼓舞士气的时候双方的人才会故意高声喊,尤其是会各喊各的,根本不搭理对方在说什么鸡巴玩意话。   现场至少有三万双眼睛在注视着,汉部这边是两万两千左右的正规军士兵和征召的青壮,眼前那边大概是八千人。他们没有听到高声的对话,有经验的人知道预示着打不起来的机率很大,因此这部分人比较放松。只有一些没有经验的家伙才会瞎紧张。   刘彦现在除了辽东刺史的印绶什么都不感兴趣,安静地听着拓跋秀与对方那个不知道谁?反正就是在虚情假意的讲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的渊源什么的。让他比较注意的是一个“扫描”之下武力值高达九十三的家伙,那个家伙看上去简直就是太俊美了,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客套完毕就到了讲条件的环节,阳裕简直无法想象事情会那么顺利,顺利到他只是一讲,早就得到示意的拓跋秀稍微讨价还价,可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叫嚣,表示在正式成为辽东刺史之后,汉部就会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服从前燕。   “那……就这么说定了?”阳裕是控制不住一脸的喜悦,问话的人换成了刘彦。   刘彦终于是将视线从慕容恪身上转到了阳裕身上,丝毫不拖泥带水:“对。” 第160章 废物!一帮废物!   古有勾践为夫差尝屎方有三千越甲可吞吴,刘彦现在就想要辽东刺史的印绶,为慕容皝尝屎当然是不可能的,可要是派出军队参与前燕对辽东周边国家和势力的战争,再奉上一些兵器、辎重什么的,并不是不能接受。   “君上,前燕的要求并不算苛刻。”   “唔……”   “君上,我们来到辽东狭隘半岛,安置了十来万部众,已经开垦土地,建设村庄。能不能开战……还是暂时忍耐。”   “嗯……”   刘彦的内心已经被辽东刺史印绶完全占据了,可是他不能那么直截了当地对前燕认怂,需要进行公论,找个台阶什么的,又不能过于破坏部族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   见小利而忘义啥的是身为君主的大忌,刘彦没道理不懂这个。问题那是辽东刺史的印绶啊,要是获得了辽东刺史的印绶,系统就有可能升级,之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对不会存在什么问题,要是傲娇一些的人都敢喊“我要一个打十个”了!   以吕泰为首的军方将校牢牢闭紧了嘴巴,他们其实是比较心虚,前燕来的可是十多万部队,之前前燕用四万才打得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高句丽毫无还手之力,汉部撑死也就二十来万,真心不是一个级数,哪怕是有看似雄伟的城墙作为依托,打起来心里真的没有底。   “有城墙,城墙的防御工事完善,抵挡十数万大军没有问题的。”李坛不顾诸多袍泽看过来的眼神,先是对直属上司吕泰行了一礼,随后拜伏在刘彦跟前,说道:“君上若是要战,我等武人深受君上大恩,定然誓死追随君上与燕军酣战致死。”   好吧,这一下谁不请战谁就是怂逼,哗啦啦一片的武人都是站出来拜伏在刘彦跟前,一个个大声请战。   请战的武将不少在瞄李坛的后背,内心里还不知道是有多么郁闷外加敌视。大约不是怪请战,是主将没有说话,一个军侯竟然越级,军队最不喜欢的就是不讲规则的人。   此时此刻的吕泰内心里对李坛也是满肚子的意见,甚至想着这件事情完了绝对不会愿意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的麾下。   “……只是!”李坛突然昂起头来,义正严明地说:“职窃以为,我部目前正是休养生息,以图大势的时候。”他开始讲朝鲜半岛,随后又讲后赵那边的两个郡,最后看了直属上司吕泰一眼,又看向刘彦,恭声道:“此是校尉私下与职交流说的话,校尉不好明言,职冒死进谏!”   刘彦知道那完全是胡说八道,吕泰或许会有一些看法和见解,可要让这个闷葫芦与人交流比较难。   将校们已经发表了意见,该是轮到行政官员们上了。   行政官员肯定是比较不喜欢发生战争的群体,尤其是敌军有十数万,打赢不敢奢望,僵持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战争打越久,对民生的破坏力越大。那是比较现实的事情,毕竟人要么是成士兵要么是民夫,谁去生产?没有生产就会产生恶性循环,行政官员能参与战事的少,大部分会无所事事,生产停顿也会造成基层建设停滞乃至于是倒退。   刘彦本身也不希望在这个阶段与前燕火拼,汉部已经在朝鲜半岛有了一处战区,后赵领地出现不稳,再与前燕僵持上,不管是与前燕僵持多久,其它方向就很难顾上。   “夫君,奴奴可以让兄长再转圜一下,不用付出那么多的代价。”拓跋秀是第一次在会议上出声:“让代国施加影响,是应有之意。”   拓跋秀有身孕了,有足够的资本和影响力,可以在这种场合开口说话,之前会受到刁难和排斥,现在却没人敢了。   台阶有了,不知道为什么刘彦内心里却是有些怅然若失。那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要是军方求战,行政官员求和,才是正常的现象。现在却是文武皆对于前燕的战事没有信心,说明汉部还承受不住大压力。若不是情况真的不允许,他几乎是要推翻决定,与前燕来一场生死较量,或是非常干脆地对军方大换血!   “那就允许吧。”刘彦略略落寞地说:“我们需要了解辽东的地形,正好就借这一次办了。”   一直打酱油的蔡优和吕议对视了一眼,两人看到了刘彦那一闪而过很快收敛的落寞,看得眉头深皱。他俩眼神交流了一下,知晓是该私下沟通一番,绝对不能让这么件事情影响到效忠对象的雄心壮志。   汉部建立才多久啊?满打满算不到四年!   四年的时间,从一无所有到二十来万的部众,已经是大发展了!   四年的时间,从连一块土地都没有,发展到在后赵境内有两个郡,海上十来处的岛屿,辽东占了一块地皮,朝鲜半岛那边也是有大概一个郡规模的飞地,多少人才能做到这一步?   刘彦挥挥手让除了拓跋秀之外的人全部滚蛋。   因为刘彦那一闪而过的神色实在是太明显了,以至于文武全部都是心情无比的忐忑,他们带着忐忑的心情缓缓退出,期间吕泰多次欲言又止,连带很多武人脸色奇差,可终究没人敢在刘彦看去满心怒火的情况下开口。   该滚的全滚了,刘彦本来低下的头抬起来四处看了看,房屋内仅是剩下坐在自己一侧的拓跋秀。   “夫君?”拓跋秀小心翼翼地说:“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拥有更旷阔的前景。再则,慕容鲜卑的要求……不算过份,您忍一下吧?”   刘彦先“呵呵”了几声,又是“哈哈”了几下,幽幽地念:“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那句诗词出自五代花蕊夫人的《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国诗》。用在两晋其实更加合适,概因晋人真的是废物!废物!废物!   “……”拓跋秀的汉化可没有到那种程度,听不明白诗词。   “那个李坛……”刘彦本来想要评价是个投机之辈,可广泛出现世家门阀的这个时代,只要是家族出身的人,谁又不是投机之辈?他改口换话题:“以夫人对慕容鲜卑的了解,他们真的会罢战?”   拓跋秀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若说信义,谁人又有信义?看燕国的国策。”   “国策啊?”刘彦倒是知道一点点,说道:“慕容鲜卑的国策应该是清扫周边的势力,为南下扫平障碍。因此,这一次哪怕是他们不进攻我们,等待他们要南下之前我们双方必定是有一战。”   拓跋秀再认可不过,颔首道:“晚点打对夫君有利。”   刘彦是真的起了要对军方调整的心思了,并且那份想法非常的执着。既然这一批将校没有身为武人的好战,那只能是全部弃用,再选出一批好战的武人,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干这件事情。   接下来的一两天,刘彦直接是放手让拓跋秀与前燕去沟通,自己并不出面与前燕的胡扯。   拓跋秀毕竟是拓跋鲜卑的贵女,还是代国国主拓跋什翼犍向前燕承认过的公主,除非是前燕想要与代国从合作转向对抗乃至于是开战,否则拓跋秀不会有什么危险。   刘彦其实也是略略遭受打击,不过并不是真的心灰意冷什么的。他已经决定将麾下的那些废物或者别有用心之辈,有一个算一个打算以流放的形式派去最危险的地方,什么时候变得有骨气一些再重新重用。   另外,刘彦需要给慕容鲜卑一个假象,那就是他这个拓跋鲜卑的铁弗比较重视拓跋秀……似乎这么说也没有错,再怎么说拓跋秀可是怀孕了。简而言之就是,刘彦要给慕容鲜卑自己非常倚重拓跋鲜卑的印象。   或许是汉部服软有效果,斥候战虽然还在继续,可回来的斥候禀告前燕剩余的大军没有停顿,是直接向着北方而去,走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已经渡过大梁水(太子河)。   前燕大军没来,刘彦异常渴望的辽东刺史印绶却是到手了,并且是汉·辽东刺史印绶,可不是晋·辽东刺史或燕·辽东刺史。   “夫君,他们……使诈!”拓跋秀没太注意刘彦的神色,只顾着愤愤不平地说:“是前汉的印绶,没有……”,说到一半却是听到刘彦在狂笑,且看去神态有些疯狂。她以为是刘彦受到了刺激,自己被深深吓到,连忙安慰:“夫君勿要动怒……不若,围歼没有离去的八千燕军!”   刘彦还在继续狂笑,汉之辽东刺史印啊!不管慕容一家子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他反正是听到系统一下子将人口上限一下子增加了三千,那就是等于人口的上限达到了五千!   那可是到了五千人口的上限,等于是刘彦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就有了一批可以反复拼死作战的士兵,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夸张的事情吗?   刘彦狂喜的同时内心无比迷惑:“得到汉室的印绶奖励怎么这么丰富?” 第161章 心结难释   时势就是那么无常,刘彦前一脚还对部下怯战感到忧虑,下一刻却是迎来了人口上限提高到五千上限的喜讯。   晋人的脊椎真的是差不多被打断了,胆怯和软弱像是附胆魄上的一层硫酸在消融属于一个民族的血勇,刘彦不知道冉闵是依靠什么手段激发了晋人的胆气,才让软弱的晋人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可是那一股爆发的能量席卷了羯胡之后就又消弭,此后一两百年间汉之苗裔再无发展契机。   是到了杨坚代周之后重建汉文化,汉人这个称呼是到了杨隋才再一次被诸族尊敬。虽说杨坚强调汉文化是为了巩固政权,拉拢山东世家压制关陇那批胡汉混血的家族,可是历史若无杨坚再次重塑和重视汉文化的复兴,可能就不会有汉这一族群的出现了……   刘彦知道想要一时半会让全部的晋人变得血勇有些不可能,但他知道要是不做就永远不可能。有了系统的五千人口上限,或许可以让环境变得更好一些?   纪昌是在半个月后回到辽东狭隘半岛,他已经得知自己的效忠对象接受了前燕的条件,派出部队和接受盘削,之后成了前燕的辽东刺史和马皆水都尉。对于刘彦接受前燕的条件,纪昌是一种欣慰的心态,至少是知道刘彦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   事实上要是刘彦早肯审时度势,对姚家服软,对石斌有求应之,汉部真的不用像现在这般,一度就好像是丧家之犬,只能依托海上岛屿,又跑来苦寒的辽东。   这一次要不是能够成为一州的刺史,哪怕是不能让系统升级,但至少是有足够的名份可以经略辽东,再则是真的暂时无法与前燕大战,只能是暂时忍一忍了。   答应了前燕的条件,不代表刘彦的心态变了,不过是一种战略欺骗罢了!   得到了汉·辽东刺史印,人口上限提高到了五千,就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奖励。   刘彦后面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明白一点,人口上限不是因为成为辽东刺史,是得到那个汉·辽东刺史的印绶的奖励。那么该怎么来提高人口的上限?除了占地盘,还可以依靠这种方式来增加?   “君上,燕王给的是汉·辽东刺史印,不是晋不是燕,是汉,那个‘汉’!”纪昌作为一名谋士要尽责,毫不遮掩地说:“君上派去助战的部队,恐怕要被消耗一空。”   刘彦自然知道慕容一家子的心思,什么辽东刺史根本就不是真心诚意封的,不过是一种拖延之策,要不送来的该是新刻的燕·辽东刺史。   什么意思?就是慕容皝虽然封刘彦为辽东刺史,但这个刺史不一定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让刘彦真的去管理辽东。   “我清楚这一点。”刘彦十分的镇定,甚至是带着嘲讽:“他们要横扫周边势力,我们就是他们周边的势力。”   “君上成为拓跋铁弗的这一策略奏效了。”纪昌看一下刘彦的脸色,见没有不悦才继续说:“慕容鲜卑现在还需要代国去抵抗匈奴铁弗部和(后)赵军,卖代国国主面子的成份居多。”   刘彦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呢?   宇文鲜卑也是鲜卑,可慕容鲜卑不需要用到宇文鲜卑,结果是宇文鲜卑成了慕容鲜卑一再攻伐的对象。   与胡人中的大部族联姻在这个年代是属于“政治正确”的一个步骤,看看那些与胡人贵女联姻获得发展契机的人就知道了。这一次要刘彦不是拓跋鲜卑的铁弗,慕容皝是会考虑到前燕的整体国策,可有了刘彦干掉使节团的那件事情,恐怕慕容皝不会那么干脆就选择继续执行国策,怎么都是会算账。   “调动吕泰等一批将校前去朝鲜半岛?”纪昌沉默了一小会,见刘彦已经站起身来要做出门的准备,跟着站起来,说道:“君上,或许……他们不是怯战,所谓智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别说了。”刘彦现在的心结很大,遇到战事的时候,武人就要有一种亮剑的精神,知不是打不打那该是由他来拍板:“文官没有说话,武人先谈不战的必要。这样的将校,吾不用也!”   话说,“吾不用也”是西汉孝景皇帝被周亚夫给气得吐血,然后咆哮说出去的一句。最后周亚夫能打是能打,可被关在牢狱绝食饿死了。   纪昌应该是知道孝景皇帝的那个故事,嘴唇动了几下,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闭口不再劝。   本来的事情啊,敌军强大,己方弱小,有这样的理由不用打了?刘彦不是气愤别的,他自认待军方已经十分不薄,尤其是那些将校的待遇,要有美姬就有美姬,要有宅子就有宅子,人前还能得到尊重,等待要爆发战事的时候,举列一些看着很有道理的事实,说还是别打了?   身为武人没有了敢于接敌的气概,回家去种田岂不是更合适?刘彦真的是彻底失望了,将那些人调动到前线已经算是给第二次机会,要不是看着平时有立功勋的份上,该学孝景皇帝将他们关起来一个个饿死!   准备好,刘彦打了声招呼直接出门。   纪昌还有很多话要说,自然是会跟上。   战争的气氛因为前燕大军的撤去已经消弭,有人开心有人失望。开心自然是又有安生日子过了,马上就要开春,种种田什么多好?失望则是一些相当有进取心的人,他们还希望能够开战,好在战场建功立业啥的。   刘彦对那批稍微高层一些的将校失望,对于普通的士卒可不会迁怒。   要认真的算起来,那个时候基层军官还是相当不错的,非常认真的备战,亦是有准备在战场拼杀的心理准备,整个备战过程少有出错之处。   吕泰等等那些人应被调去朝鲜半岛,他们会在那边不断地侵袭高句丽,或许还会迎来一次高句丽的反扑之战。他们该是有什么样的成就,取决于在战事中立下多大的功劳,机会仅此一次,没有什么功劳……准备到二线部队或是真的回家去种田吧。   战争气氛消失的狭隘半岛,尽管已经开春却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模样。这里的冰雪是会比中原那边更缓迟地花开,估计是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差?   尽管依然是冰天雪地的模样,可开春之后依然迎来了新一轮的忙碌,众多的人带着热切和热爱开始伺候田地,刘彦等一些巡视的人看去,到处就都是在田地里忙碌的农夫。   “我们已经从半岛运回一万四千的奴隶。”纪昌骑马也是骑得挺好,身躯随着战马迈动四蹄的频率在晃着:“如君上所讲,其中不少是汉人。”   这里说的汉人就真的是汉人,所指是东汉末年迁移到朝鲜半岛的遗民。不过认真而言,只能说那些人是汉之遗民后裔,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朝鲜半岛上的人种杂得很,许许多多是从后世黑龙江那边迁移过去的人种,扶余人算是半岛上目前处于统治地位的人种,汉人后裔地位也算是不错,没有一个能够立国,只能是分臣、地主、豪民之类,原住民的三韩等一些人种过得最差劲。   “半岛上的人口有多少?”刘彦是有亲自过去的,可因为太过匆忙的关系真看不出太多的东西:“有个三五百万的吧?”   纪昌后面已经做过详细的了解,答曰:“高句丽该是有二三百万的口众,百济约七八十万,新罗四十五万。伽倻五六万?”   瞧,还真的是有个三五百万人口,就是人种太杂太乱,基本上就是出于一个半封建半奴隶的社会体系。   汉部目前与高句丽毫无疑问就是处于战争状态,那个叫金元道的半岛名将不止一次指责汉部背信弃义啥玩意的,汉部这边却是反驳高句丽才是背信弃义的那一方,扯皮在扯,该打还是打,就是战事规模不大。   汉部与百济的关系则相对复杂,病入膏肓的比流王难以发表什么意见,诸加却是态度上不统一,一些从汉部这边享受到贸易好处的诸加不愿意与汉部交恶,另外那些则是频繁喊打喊杀。   新罗?伽倻?他们倒是有派使节到汉部的控制区,比较有意思的是新罗连汉部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立刻想结盟,伽倻只是例常的向强者进贡。   “稳住百济是我们目前的策略。”纪昌想到了什么似得笑了笑:“那对我们和百济都有好处。”   可不是嘛,百济正在酝酿要对高句丽发动战争,那里面可能有公孙豹的极力推动,可其余诸加也知道什么叫痛打落水狗,高句丽先是被前燕暴揍了一顿,现在还在与汉部厮打,百济加进去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百济现在迟疑的是,一旦他们与高句丽开战,汉部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比如与高句丽达成停战,掉转矛头进攻百济?   刘彦问:“先生可有稳住百济,让百济对高句丽开战的法子?”   纪昌点头:“无非是让百济看到巨大利益,我们减少在半岛投入兵力。”   是挺简单的啊?刘彦现在也的确是没多少兵力投入半岛,因为后赵那边的领地马上就有好戏要上演了。 第162章 怯战者,滚!   刘彦将长广郡和东牟郡能迁移的几乎全迁移了,甚至是相当多的家族也跟着汉部进行迁移,所导致的是长广郡和东牟郡人口急剧下降。   汉部大肆迁徙人口,给外界的感官除了要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又能是什么呢?所导致的是姚家想要报复汉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毕竟汉部都做好了放弃两郡的准备,那还有什么可以让汉部伤筋动骨的?石斌那边的反应与姚家差不多,基本也是觉得对一个随时能够抽身的部族下手,不但得不到什么大利益,还会惹得一身腥,索性也就没有动手。   身份高的“大象”有属于自己的尊严,他们哪怕是能够随意伸手摁死一只蚂蚁,那也要摁死蚂蚁之后有利益,要不身为大人物去与蚂蚁计较只能是丢面子,哪怕是要找对手也会是找同等级的人物。   “东莱书院?”刘彦看着正在忙碌的农夫……还是奴隶来着?将视线转到纪昌身上:“已经证实与曹家有牵扯了是吗?”   “是的,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调查结果是与曹家与东莱书院有牵扯,可曹家只是其中之一。”纪昌说的是威逼利诱那一套,而这年头最不讲究的就是节操,有好处出卖个人又算什么。他冷笑了一下,说道:“东莱书院不过是众多家族生存的手段,依靠这种方法来造势,有了名声再给胡人效力,以此来换取生存。”   那就不难理解了,刘彦崛起的过程中一再表示从东莱书院那边获取人才来效力,但东莱书院的反应出奇诡异的冷淡。   大概是东莱书院聪明的发现刘彦不会是五大族的人,至于是杂胡或者晋人根本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他们认为非五大族极难可以将势力发展并壮大。   刘彦长时间没有在青州出现,东莱书院原本还是偷偷摸摸,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却是越来越露骨了。   “李纯想做两面派?”刘彦一部分消息来源就是从李家获得:“那王校呢?”   事实上李家和王家还有“人质”在汉部手里,那是一开始就抽调的族兵和青壮,一直是安排在辽东的狭隘半岛没有归还。   “王校……”纪昌还是比较不希望有大动荡,特别是朝鲜半岛那边的事情还没有收尾。可是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他说:“王家与李家是一般选择。”   符合当代的家族遇到难题时的抉择,两边或者是多边下注,无论谁赢谁输家族都能继续发展下去。刘彦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更多是无可奈何,概因这就是现实,就是常态。   “君上,归附我们的家族获得好处众多,但……”纪昌是真的不希望现在两郡发生什么事:“或许可以以势压人?”   刘彦点着头:“你放手去做,我等着收尾便是。”   东莱书院咋爱青州有着广泛的人脉,一旦对这个书院动手,那就不会是小事,这也是刘彦尽管对东莱书院异常反感却没有直接付之武力的原因。   按照刘彦的意愿,他手里已经掌握着一张随时可以弄出四千系统士兵的牌,那一切的问题或许就不会再是问题。   “上次紧急动员,仅是在这边就动员出了六万青壮。”刘彦一直是在没有目标地晃荡,走过一处又一处,村庄看了不少:“我们根本不缺兵源,缺的是信心和勇气啊!”   纪昌老早就想要与刘彦谈及相关的话题,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一听立刻接着话题,说道:“君上,我们只是缺乏一场足够重要的大胜。”   “嗯?”刘彦直接勒马,死死盯着纪昌:“什么意思?”   “君上,任何部族想要尚武,都是在获得一场至关重要,能够传遍天下的大胜!”纪昌一脸的严肃:“我们一直在作战,可是……缺乏一场关键性的胜利。”   自那天以来,刘彦一直在困惑一点,对待军方已经够好,也是一直在培养敢战之士,怎么就培养出那么一帮孬种出来?   绝不是简单的待遇问题了,要不就不会有“温柔乡是英雄冢”“富贵使人软弱”之类的话。不是待遇问题,那就是精神气的问题了!   想要有精气神,刘彦就该让他们流足够多的血,可现在人口数量是个硬伤,别精气神还没有培养出来,汉部的青壮给消耗干净了,那可就真的是成了笑话。   毕竟,整个部族的人口也就是那么点,刘彦想玩铁血怎么都玩不起来,毕竟人就那么些,被屠一场就该没人了。   现在,部族人口二十来万,实际上也依然玩不了太铁血的事情,可对士卒没有办法铁血,那些军官难道就玩不了?   对官狠一些,刘彦已经有足够的底气那么干了,并且也是到了不狠不行的地步,看看提拔出来的都是一批什么人就知道了!   可以容纳无能的家伙,难以忍受怯战的将军,这是刘彦现在最强烈的想法。   估计是没有遭遇到绝对的劣势,刘彦之前其实没有发现那些人会那样,可有了一次已经感到失望,任何的统治者绝对不会第二次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很简单的道理,武人可以莽撞甚至是无能,那只会吃败仗罢了。可武人一旦不敢对敌亮剑,那还是武人吗?某天会不会觉得打不赢,或是等待敌人杀到自己国都城下,搞一个不战而降失国的笑剧出来?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啊!   优秀的士兵不好找,找一些想要当官的却是最容易的事情,刘彦半路上就碰上了这么一件事情,一个年轻人臂章之上有剑、刀、弓、矛的臂章,比较诡异的竟然是一个……农夫?   “回主公的话,小人叫吕绍阳。”   “主公?喊君上吧。”   主公其实才是比较合适的称呼,并且现在只要不是国家级别的势力,除开胡人之外都是喊效忠对象主公才是,只有刘彦才会复古到称呼君上。   汉部搞了技能臂章,就是会有专门的机构进行考核,学会什么技能都能够从官方领取徽章。   一个农夫竟然会有那么多的战斗技巧,偏偏没有其余的生产技能,还并未被拉进军队,这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吕绍阳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连曾经是一个家族的嫡长子,可家族被胡人灭掉,并未进行隐瞒,最后说:“小人到了这边的时候,军队并未再启动招募。”   对了,刘彦在正规军搞得招募制度,并不是征召制度。   招募所指的是向民间公开召集,并不是强制性,也就是一种类似于雇佣性质的机制。   征召所指的却是强制性的征募,就好像是徭役那样,必须完成,没有自主选择机会。   “会再次招募。”刘彦得知是某个家族的嫡长子,看到能够考核获得那么多徽章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了:“你若是进入军队,可直接来寻。可作为我的近卫。”   吕绍阳直接就是推金山倒玉柱那般地拜倒在地上,隆重称呼了一声:“君上!”,等待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刘彦的队伍已经走得比较远了。   辽东的春季比中原那边要晚上一个月左右,预示着这边真正开始春耕也是要晚一个月。   事实上因为地域的不同,春耕的相当多事情也存在差别,例如中原的小麦种子就难以在辽东这边耕种,需要的是从辽东这里获取耐寒的小麦种子。   汉部过来辽东之前已经从一些渠道获取了耐寒的小麦种子,因为还是公社的制度,肯定就不需要每家每户地分发,到时候只要由村庄带头耕种就可以了。   “有七万顷左右。”纪昌没法说出一个绝对准确的数字,那是包含了长广郡、东牟郡、庙岛列岛、灵山岛、辽东狭隘半岛:“再加上那些一年三熟的农田,我们不会缺乏粮秣。”   说起来,汉部缺粮那是很久之前的历史了,自真的发展起来,有了海产在加上刘彦及时调整更多的农民耕种,真的是不再缺乏粮秣。   纪昌现在都不会去问那些神秘的事情了,例如怎么部族农民可以搞一年三熟,其余人怎么不行,再比如那些精锐的武装是哪来。   不止是纪昌,只要是核心的成员谁都发现了异常现象,可是能够混到核心阶层哪会存在蠢蛋,谁都是当睁眼瞎,根本就不会去问。   “民间有大量原先接受了正统教育的人,例如刚才那个叫吕绍阳的人。”刘彦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搞科举的什么,现在已经有了决定:“为了不埋没人才,吾决议向民间招募良才。”   类似的事情刘彦已经有向纪昌提过不止一次,纪昌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再像以前左右它言,立刻道:“君上英明。”   英明个蛋蛋!刘彦根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发现自己之前的策略失误,哪有不立刻改的道理。至于先前忧虑会与全天下的世家为敌,现在还担忧个啥玩意,他是真的无法忍受世家只顾自己的尿性了! 第163章 怎么治理?   在教育被垄断的时代里,人才只可能出现在世家,因为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压根就没有获得知识的途径,那么除非是“生而知之”或“天赋异禀”,不然成为人才的可能性就是几乎没有。   世家和门阀,产生的背景就是在东晋十六国的这一段时期!   有家而无国,知家而不知国,这样的观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从东晋十六国开始!   刘彦要是没有记错,杨隋建立之后的国策就是削弱世家和门阀?   杨坚在位的时候搞了一下,被反扑之后就偃旗息鼓,随后明明是一位无比英明的皇帝,搞得老年了开始追求享乐,于醉生梦死中子嗣相残,不得已选了杨广作为续位的储君。   杨广干了不少事情,要不说当代人的痛苦,哪一件事情不是“功在千秋”?不管是开运河,或是征讨高句丽。运河后面有在利用吗?李唐是一边用一边骂残暴,那倒是别用啊!高句丽就更不用说了,李唐到了李治那一代才算是攻灭。   话说,杨广的战略目光真的没话讲,载跟头就是载倒在心太急上面。他估计是继承了杨坚的什么遗志,一直也是在削弱世家和门阀,为了达到削弱世家、门阀的目标,不惜连续发动战争,对突厥一再取胜,最后搞到没办法就去打高句丽,次次都是故意葬送军队,为的就是削弱那些世家。结果是被世家推翻了……   本来对家族还能容忍一下的刘彦,很清楚现在没有真正形成庞然大物的世家,门阀什么的在东晋那边倒是有两个。中原?他认为中原不可能有世家,所谓的五姓七望现在基本就是抱胡人大腿的狗腿子,现阶段可是谨小慎微得很。   “不能让世家出现……”刘彦说着自己停了下来:“不对,谁都无法阻止世家的出现,毕竟有战乱就有功勋,甚至有累世官宦就会出现世家……”   拓跋秀完全听不懂啊!   “那么不要世家,要封臣呢?”刘彦似乎是没有发现拓跋秀听不懂,又或者就是纯粹需要一个聆听的对象:“封臣会造成类似于周王室最后被臣子搞死的下场,但没有封臣就不会被搞死?”   开的是什么天大的恶俗笑话?封臣会搞死主君,可至少是经过战争,像是夏桀(履癸)是被商汤鸣条之战后灭夏,建立了商。商的灭亡是帝辛商纣在牧野之战失败后,才由周武王姬发在镐京建立。周的灭亡,是公元前255年秦国攻入雒邑,才导致周正式灭亡,使华夏进入到真正意义的战国时代。   封臣要搞死君王至少需要用到战争,华夏历史上权臣想要搞死君王却能使用无数种手段,很多时候甚至就是一杯毒酒就能搞定。   为什么封臣搞死君王需要战争,权臣想要弄死君王却可以用无数种手段?答案就在于“天下共主”和“皇帝”的区别之上。   “我是宁愿自己的子孙在战场上被自己的封臣战败取代,也不愿意有一天自己的子孙会被权臣用一段白绫勒死在床上!”刘彦总算是看到拓跋秀有额外的表情了。   “什么!?”拓跋秀突然间像是一头母狮子:“谁是权臣,夫君立刻杀了他!杀了他全族!鸡犬不留!”   刘彦喜欢这样的女人,平时无比的温顺,可是牵扯到一家子的利益可以瞬间暴起。他安慰拓跋秀,好不容易才让拓跋秀情绪稳定下来,问道:“秀,你家兄长最近有写信吗?”   拓跋秀点头,开始说一些信笺的内容,大抵是战事发展之类的,然后是一些代国王室狗屁倒炉的事情。   代国与匈奴铁弗部的僵持还在继续,双方军队在正式的交锋上并不多,基本就是在互相扫荡,看谁能够先将对方的生产体系搞崩溃。   “我们支持你兄长的承诺不会变。”刘彦那就是在进行一件有赚无赔的投资:“就是答应的那些回报,希望你兄长能够信守承诺。”   拓跋秀有些无言以为,不是别的,是这个年头出尔反尔真的是常态,明明说好的事情没有到真正的落实绝对是未知数。   汉部与代国的交易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刘彦以赊欠的方式提供兵器、食盐、咸鱼给代国,拓跋什翼犍承诺会给予包括战马在内的牧畜和奴隶(战俘)。   同时,拓跋什翼犍还承诺会给拓跋秀丰厚的嫁妆,包括拓跋秀原先的部众和财产,更有草原上的一块牧场(封地或领地)。   双方契约完成的时间是在代国战胜匈奴铁弗部之后,但刘彦始终怀疑拓跋什翼犍是不是真的会信守承诺。   “半年之内,我们需要在半岛上拥有足够多的地盘,接下来极为可能也要面对长广郡和东牟郡的乱局。”刘彦脸色开始变冷:“大乱局,有大机会,也可能是几处的崩溃。”   拓跋秀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她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参政的机会,那是纪昌等晋人“合伙”起来进行控制。   “其实两郡之地现在已经变成没有多么所谓,纪昌建议我暂时‘放开’两郡,等待这个狭隘半岛和朝鲜半岛的事情理顺了,再举兵杀回去。”刘彦内心的底线是至少保证东牟郡不失,再有就是保证黄岛区处于实际控制:“所以这边不能有大动静。”他说的是辽东的狭隘半岛。   代国现在对汉部还是有些用处,例如在与前燕的沟通上面。   前燕现在真的需要代国,因为前燕与后赵是敌国的关系,那么一旦失去了代国这个可以吸引后赵的国家,那么后赵想要挑事只能是找前燕这个敌国。   石斌已经做了将近两年的战争准备,想要向北作战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前燕那么迫切地想要清扫辽东周边的国家和势力,不是简单地为了南下,肯定也存在一旦与后赵爆发大战,减少后背起火的可能性,要不谁又愿意冬季作战?   “辽东周边的国家和势力不少,慕容一家想要清扫,哪怕是进展顺利也需要至少两年的时间。”拓跋秀大体知道周边的态势:“高句丽外强中干,扶余国却是一个举国的猎人之国。”   扶余国的历史很长,若说世界上存在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那么还有一个并不怎么出名的民族就是猎人民族。   猎人民族广泛意义来讲就是以捕猎为主的一个族群,他们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依靠捕获猎物和采集野果之类来维持生存。像女直就是纯粹的猎人民族,后面向着半农耕开始转变。   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技能,就好像是游牧民族善骑马,农耕民族善种田,猎人民族在射箭上有着高超的技艺。   “平原上扶余国不会是燕军的对手,可是在森林和山地作战的话,燕军不会那么容易击败扶余人。”拓跋秀在说的是一件共识,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前)燕国有着相当多的大儒,该是会使用计策诱使或者逼迫扶余人走出森林?”   扶余国是在哪?大概就是在后世的吉林那片其余。现在那边是一个森林密布的区域,常年还处在冰天雪地之中,对于祖祖辈辈生存在那一片土地的扶余人来讲,没有谁比他们在那种环境里能更好的作战了。   大儒?对于胡人来讲,大儒就是一个善于使用阴谋诡计的人,再来才是能够帮助他们治国。胡人非常欢迎大儒的投靠,概因有大儒的存在就能够建立起一套制度,一套怎么更高效率进行剥削的制度。比较诡异的是,胡人倚重大儒,可内心里又极度看不起只会依靠那张嘴巴的大儒,相当之的矛盾。   “夫君要返回(后)赵国吗?”拓跋秀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抚摸自己的小腹:“会不会很久?”   实际上才多久啊?拓跋秀是有身孕,可要显出身形至少是三个月之后,现在看去平坦得很。   会不会很久?刘彦也不是那么清楚,就像拓跋秀说的,那些大儒啥玩意的别的或许不会,但在阴谋诡计上面却是独有一套。   汉部这边的种种情报显示,东莱书院在频繁活动,应该是搞串联啥玩意的,纠集更多的人对刘彦在长广郡和东牟郡的统治发出挑战。   刘彦自认已经为长广郡和东牟郡的那些家族仁至义尽,至少是没有像胡人有实力绝对就清扫,结果是只让那些家族缴纳应该缴的税,那些家族竟是还不满意?   “这一次我会扫荡,全部扫荡!”刘彦内心里要说没有火大根本不可能:“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对那些家族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了。”   拓跋秀重重地点头:“没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夫君早该这样了!”   事实上要是早那样,估计说刘彦发展之初就被不断围攻,现在才这样,还可以解释为前面是在累积实力,等待实力足够才露出真正的獠牙。   然而,刘彦内心里却是清楚一点,以前的自己太天真,总以为那些人还能拯救一下,事实却证明根本救不了。 第164章 回首西顾   其实……是人太少了,优劣淘汰无法在汉部进行,要真的是进行优劣淘汰,那就该是几乎全该死绝的后果。   刘彦在这个时代已经待了四年,亲眼见证到了这是一个何等操蛋的年代,嚣张是极度嚣张,悲惨是极度悲惨,不分族群,只看实力。   绝大多数人都是属于弱势的一方,只有少数人会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无论是什么时代,这样的结构总是不会改变。   刘彦亲眼见证到了什么?是底层的晋人处在水深火热,仅有一些建立城寨和坞堡的晋人得以自保。   普通的晋人遭遇各种不幸,他们的尊严和胆气早就随着极短恶劣的环境丧失殆尽,求生存是本能,死之前想的是能有一抹黄土。   那些能够自保的晋人,他们祈求的是能够安稳生活,为此可以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一切,其中就包括将不幸加负在那些没有自保之力的族人身上。   “家族……”刘彦又开始在乱逛了,他最近特别喜欢到处溜达,看看狭隘半岛之内的发展情况,亦是看看自己治下的子民:“肯定是会存在。怎么会不存在?”   是的,刘彦过一段时间会回去后赵那边,大概又会是新一轮的清洗。   新一轮的清洗中,需要灭掉的家族肯定不会少,因为刘彦已经有足够的底气不再容忍“骑墙派”……似乎也不对,是无法再容忍给出那么多的机会,仁慈带来的随意背叛!   “君上,开春之后,我们有充足的劳动力可以耕作。只是……”吕议蹙眉了一小会,说:“两处发现的矿山,却是需要更多的奴隶。”   辽东这个狭隘半岛有矿山,还是两处。一处是铁矿,另外一处是煤矿。   刘彦不是太清楚两处矿是本来就有,或是又受到了“系统”的改变,比较倾向于是本来就有。   “两处矿山想要全力运作,大概需要五到六万的奴隶。”吕议就是在说一个数字:“半岛可以每个月提供一万左右的人口,但只能挑出六千左右的劳力投入矿山。”   刘彦也开始在蹙眉,每个月提供一万是一个非常不确定的数据,时间越是往后推移数量肯定是要减少。   一万之中挑出六千,挑的都是非汉家苗裔,那些棒子和猎人民族死多少都不会令人心疼,再抓就是了,可汉家苗裔现在对刘彦来说无比珍贵。   说起来也是怪,朝鲜半岛的汉家苗裔远比任何人想象中来得多,大概是每十人之中有两个左右。他们还保持着汉家的生活习惯,生活的环境比中原竟是好上不少!   汉部从朝鲜半岛之上已经获得了一万两千左右的汉家苗裔,只不过除了极少部分拥有手艺的人被第一时间吸收为部众,大多数还是需要有一个过渡。   现在想要成为汉部的部众可没有那么简单了,毕竟汉部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情况,不可能让任何一个新来的人立刻享受到“老人”的待遇,那将是对“老人”极大的不公平。   “我们现在只能对高句丽保持战争状态。”刘彦说着想到了什么,比较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说道:“这一次再次清洗长广郡和东牟郡,会产生大量的战俘。这边的矿山不会缺少劳动力。”   很明显的,吕议点了点头。   的确,汉部会清理掉不少家族,那些族长含亲族肯定是要被干掉,但所谓的“只诛首恶”之下,存活的人会更多。他们将会成为“罪民”的一部分,需要长久的赎罪之后才能成为自由民,其中最为凶恶的那批人肯定是要被丢进矿山。   “你是留在这边,还是跟我回去?”刘彦对吕议这个从东晋跑来的人还是比较欣赏。   吕议诧异地看着刘彦,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由君上做主。”   “那还是跟我回去吧!”刘彦注视着前方的村落:“纪昌需要在朝鲜半岛调控全局。这边有蔡优。你随我处理两郡。”   前方的村落让刘彦看到了熟人,那是站在村落篱笆边上讲话的李匡和阿香。   李匡是不久前从朝鲜半岛轮换回来,与他一块回到辽东这个狭隘半岛的人是前期就登陆作战的那批,轮换上去的是那些被刘彦认为是软蛋的将校,和一批整训之后需要见血的士卒。   远远看着,刘彦内心里却是比较奇怪:“这两夫妻竟然能平和地聊天了?”   要知道一点,阿香从来都是对李匡无比抗拒,三年来哪怕是互相碰面也绝对冰冷着脸,没想她现在竟然能对李匡发出笑容了?看着笑容还挺……怎么说?是期待!   李匡和阿香,包括周边的人自然也发现刘彦等人过来。   事实上只要是刘彦所过之处,是部众弯腰行礼,奴隶跪地拜服。也许……就是这样刘彦才喜欢上了巡视?   错了,大大的错了,是刘彦根本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从心理角度上来看,刘彦渴望能够获得同伴,一批拥有共同思想的同伴,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奋斗。   难!太难!刘彦需要多强大的心脏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正视一点,那既是想要将晋人变成汉人的困难程度。   “该是军功授田?”吕议含笑看着那对夫妻,说道:“部族中只允许军功得来的田地拥有私自的自主权。”   说的是刘彦与众人商议之后执行的制度,既军功授田可以自由安排,余下的土地归于部族所有。   人都是喜欢拥有自主权,那是一种智慧生物的天性。任何时代自由都弥足珍贵,残酷的时代自由需要以代价去换取。代价可以是各种功劳,亦可以是用血去换,但必须要有代价!   今后汉部大概是会存在几种人,统治阶层、功民、自由民、仆从、奴隶、罪民。   刘彦是经过详细的思考,想要保持扩张只能是以半集权和半分封来统治国家,具体怎么干还需要看实际,才能区分出集权的力度和分封的力度。   统治阶层当然就是以刘彦为首的这一批,以他为最核心的高层,再往下就是各种勋贵。勋贵大概是会以领主形式存在,分内外两种的形式,通俗意义上来讲就是有属于自己封邑的封臣。   功民就更简单能够理解,既是那一帮获利功勋的人,他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干涉。他们也许会成为刘彦统治的根基,是最为爱戴刘彦的那批人。   自由民则更加简单,就是一帮非奴籍的人。要是在周王室时期,他们是被称呼为国人,既是有披甲上阵的资格,可以用功劳来换取自己社会地位的提升。   仆从只是比奴隶要高一级,他们比自由民低一个等级,无法享受社会福利,安置的对象就是征战或购买来的奴隶,汉家苗裔先天性上在进入汉部之后就是仆从这个等级,非汉家苗裔被征服的对象和赎买对象一开始的身份是奴隶。   当然了,刘彦可不会将内心的什么想法都说出来,那些等级制度也并不会全部公诸于众,只是会提倡,还有用实际行动来让所有人明白待遇的区别。   “君上。”吕议指着远处,那里似乎是在移植什么树木?他说:“桑麻在辽东苦寒之地,恐怕不好伺候。”   必然的事情,辽东苦寒绝对不是说假的,农耕上不便利,再来就是一年四季要比其它地方少很多可劳动的时间。   “所以我们不会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刘彦满是坚定地说:“不但不会放弃,还会寻找机会继续扩张。”   核心阶层都知道刘彦的坚持,他们也是最希望刘彦有类似坚持的一个群体。   中原啊,那可是中原,相当多人的眼中,只有中原才是“天下”,除开中原之外都是蛮荒。他们最强烈的愿望就是,汉部可以发展壮大,某天成为中原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就是哪怕最有信心的人,他们都没有想过要成为中原的统治者,这一点上他们的心没有刘彦大。   “已经开始在巩固朝鲜半岛的既得利益,或许会暂时停止战事,将注意力转到青州的扩张上。”刘彦蹙着眉头说:“东莱书院……或许会引燃青州的大面积战火。”   那是情报上显示的事情,东莱书院并没有停止搞串联,他们将矛头指向了汉部,可看趋势野心不会只是长广郡或东牟郡,极为可能是要图谋整个青州。   东莱书院到底是什么来路?看去十分的复杂,曹家该是其中的一股力量,可绝对不会只是曹家。   “这一次是危机,但也是机会!”刘彦异常渴望能有一个州的领地:“在辽东我们无法过度地刺激慕容鲜卑。在朝鲜半岛也无法刺激到他们四国联合起来对抗我们。”   太实际了,汉部随强,但不是第一梯次的强大势力,单独与石碣或慕容鲜卑交战,或许是会获胜,只能是局部击败,无法做到以蛇吞象。   “慢慢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刘彦异常坚定地说:“是的,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内心里却是在想:“尽可能用最短的时间升级系统!” 第165章 阵营和立场   胡人尚且知道需要一个制度来巩固自己的政权,刘彦又哪能不知道?任何政权都存在阶层,不可能真的存在什么人人平等,真要是人人平等只会是无政府主义……   再一次乘风破浪,三十艘船只从马石津出发,会先去庙岛列岛中的长岛,进行必要的休整以及物资补充后,他们会在东牟郡那边登陆。   “这一次我们会面对非常复杂的情况。”刘彦面庞迎着海风,留长了的头发已经束起了冠:“极为可能是一直处于交战状态,只有完全消灭那些敌人才可能停止。”   假的,其实是肃清了长广郡和东牟郡的那些人就可以停止,但谁又能说得清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或许他们还需要拿下东莱郡,甚至可能是演变成为对青州展开征服之战。   刘彦是开始在留长发束冠了,他甚至已经有计划地在要求部众像一个真正的汉人那样,不管是服饰还是想法,入了汉部就不再是晋人,是一名汉人了。   这一次从辽东半岛带回后赵地盘的是五千的战兵,基本上都是经过朝鲜半岛那边的战火历练。会有新的部队被投入半岛,一些辅兵性质的辅助部队也开始向野战部队转正。   刘彦下达了新一轮的招募令,但凡是自由民都能够进行报名,一旦审核通过就会成为辅兵,经过新一轮的甄选之后再成为战兵。   那一项技能审核制度非常完美,会什么样的技能可以得到什么样的徽章,什么人有什么技能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新一轮的征兵中,要求必须有一项作战技能,一般是短兵或长兵,掌握长矛使用技能的人比较多,谁让汉部每年都有固定的操练,练的还是以长矛居多。   技能考核还分了等级,就是俗不可耐的金、银、铜,然后每个阶段再分一、二、三的等级。   刘彦自己以身作则进行了考核,比较拉风的获得了相当多的“金牌资格”。   按照记录的话,汉部拥有“金牌资格”的人并不多,仅仅是五十来个,“银牌资格”的却是有将近五百,“铜牌资格”……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不过绝大多数其实就是掌握三级的长矛手技巧罢了。   作战技能只是其一,信不信连种田、纺织、烹饪都有认证资格?刘彦就是要这么搞,汉部就是要这么牛逼。   “再有两刻钟,我们会登陆。”刘彦需要知道一点,他问:“登陆地点一切正常?”   吕议是安排登陆的人,比较谨慎地说:“如果有什么意外,会有狼烟通知。”   刘彦这是不得不带兵回到后赵,再不回来两郡可真的是要易主咯。   实际上,按照纪昌的意思,汉部完全可以暂时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就像是抛出骨头去让众多疯狗撕咬。   然而,刘彦办不到啊!他不能失去长广郡,那里有非常重要的城镇中心,再来就是很不清楚失去了既有的领地,系统会不会有什么惩罚性措施。   那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哇!得了一个汉·辽东刺史的印绶可以奖励三千人口上限,以“系统”的尿性惩罚肯定是存在,不可能只有奖励没有惩罚。   登陆过程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让刘彦极度怀疑东莱书院纠集起来的那帮家伙不是蠢蛋就是人心不齐。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半渡而击”并不止单纯地指在河流动手,任何敌军未能使用全力进行反击都算“半渡而击”。然而,那帮一直在串联的家伙没有那么干,难道是不知道刘彦要调动军队回来?   “有这个可能性。”吕议一旦进入状态看去就是一个偏冷的性格:“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们还没有谈妥。”   不止是那两个可能性,第三个可能是港口这边戒备太森严,那帮家伙没有把握突破外围防御。   刘彦严肃问:“他们有什么动作?”   已经有相关的人将情况进行汇报,却是负责这一次作战的行军长史吕议来负责了解。他挑选了重要的详细说了一些,最后说:“比较零散,意味着没有绝对权威的人来进行指挥。”   刘彦喜欢这种能够从复杂的情报中迅速挑出与大局有关的行军长史,只有脑筋清洗的人才能从一团乱麻中敏锐地察觉出那些细微的东西,再进行最后的论断。   “算上部族武装,我们有接近一万二的兵力。”吕议问:“君上想从哪一家先开刀?”   “不,不是哪一家。”刘彦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既然东莱书院搅风搅雨,那肯定是先直击要害。”   吕议愣了,他看了看周边,船只上还不断有部队登岸,那些士卒上岸之后没有太明显的晕船现象。   晕船?那是最开始之初的事情了,哪怕是本来有,来回倒倒腾腾数十次之后,真的无法适应的人也只能是待在陆地上,没有可能会成为可以渡海作战的士卒。   “发出征召令!”刘彦说着自己笑了起来:“老惯例,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吕议揖礼应:“诺!”   刘彦看向了围在周边的一众将校,对着徐正招了招手,等待人靠近了,才说:“不需要立营了,原地小憩半个时辰,随后向东莱郡进发。”   事先已经被提醒过的徐正立即应“诺!”,转身之后开始大声呼唤军官的名字。   哪怕是再迟钝,吕泰那一批人被全数调往朝鲜半岛作战,有些人甚至是非常明显被丢在了丝毫不重要的岗位,基本上总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刘彦不喜欢软蛋,已经有了一批被处理的人,剩下的那一些不管是不是软蛋,至少是遇到战事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退缩。   没有错,那就是一种“上位者”效应,统治者喜欢什么,治下的人必定是会跟随,再不喜欢也要假装自己很喜欢。所以咯,有什么样的统治者就会有什么样的官员。   东牟郡就是在东莱郡隔壁,很不幸的是东莱书院就在东莱山(莱山)那边,与登陆点的平面地图相距是一百里左右。   休憩的时间结束,徐正率军出发了,是由李匡作为前锋,后军是由西骞建同带领。   部队出发的时候,刘彦恰好是在接见一些家族的族长。   一直以来刘彦就没有改掉登高望远的习惯,导致接见众多族长的时候,他们身在阁楼之上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开拔的部队。   “主上麾下的劲旅啊!”苏乐完我一脸的荣幸,刻意加大了声音:“那些跳梁小丑闹腾了那么久,是该一个个全灭咯。”   立刻就是一片赞同之声,他们还每个人都是盯着正在开拔的部队看。   不管是真的还会是假的,刘彦都满意这帮人的表态。   这帮家伙算是跟随刘彦一路走到黑的人,且不谈意志坚定啥玩意的,他们就是做出了实际的行动,提供人手、物资、情报,几乎能做的就都做了。   他们是应该立场坚定,除了因为家族有跟随迁移之外,长久以来获得的好处也使得他们难以放手。   不是每个人都能提供食盐,还是提供给予治下的家族贩售权,他们只是按照价格向刘彦购买,可以几倍地贩卖出去,中间的差价可以使人吃得满嘴流油。   食盐只是其中之一,最近兴起的皮草贸易和药材贸易也是充满了利润。在这些前提下,只要是汉部没有显示出灭亡的迹象,除非一开始就是立场或阵营不同,不然又有谁会狠心放弃?   “我知道一直在流传一点,是关于汉部会放弃长广郡或是东牟郡。”刘彦坐在了主位,尽可能地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错的,那是别有用心的家伙散布的谣言!”   大部分人是笑着在点头,不少则是笑得有些尴尬。   刘彦才不管众人的反应,径直接着往下说:“汉部不会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无论什么时刻都不会!我很欣慰你们的选择,你们也该欣慰自己的选择,因为你们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那些下错注的人,他们会付出代价,他们付出的代价也许会成为你们将要获得的利益。”   “主上!”苏乐完我是见刘彦停下来,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立刻就说:“您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骂自己怎么能够那么迟钝,刹那间无数人表态,一个比一个激动,相同的意思就是刘彦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刘彦知道那是假象,是表忠心的一种方式,但任何群体不都是这样的吗?反感什么的没有必要,只需要利用好就行了。   “辎重和民夫!”刘彦在满意地点头:“尽可能提供更多有用的情报,交付给吕长史。”   吕议适当地站出来,行了个礼,说道:“某添为今次战役的行军长史。”   一群人立刻看向了吕议,他们之前该是与吕议接触非常多,一些自认先前建立良好交情的人立刻就是一片赞扬之声,大概就是有吕议作为长史,今次作战该是如何如何的顺利之类的…… 第166章 破碎的“逼格”   东莱书院寻山而建,山脚有院,山上有阁。   整个青州只有一个公开能够求学的地方,那便是东莱书院。它的建立是在曹嶷败亡之后的第六年,由一名称作宫陶先生的人建立。   东莱书院建立之初,只有那位宫陶先生以及学生数人,山脚亦是只有几间茅屋,它真正开始扩大是在公开收徒之后。   知识难求的年代里,有获取知识的途径是已经可以令人疯狂的事情,足以令人愿意付出大代价来求学。   东莱书院公开教授知识,很短的时间内就拥有了数量庞大的学生,有了足够的人力开始进行必要的建设。   曾经的茅草屋很快就被清理光,换上了砖瓦的院落,先是一个院落,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形成一大片的院落群。   山下的书院建立起来,东莱书院也发展到了足够强大的地步,他们开始往山上建阁发展。   知道在山上盖房子有多么困难吗?那是什么材料都需要依靠人力运送上去,等于是一砖一瓦都留下足够的汗水,其间或许还存在不少颜色鲜艳的血液。   莱山当然是东莱郡的地标之一,它的海拔不算太高,建立起来的阁楼恐怕是很难有什么“仙气”,至少不会存在浓雾笼罩。   几声钟响在山中被敲响,一些身穿白色长衫的士子成为长队小跑着,他们是走过一个石孔桥想着对面的院落而去。   东莱书院在山上的楼阁数量不算少,大多是选在了地势相对平坦的区域,一些阁楼则好像是故意选在了陡峭的山壁旁边,甚至有山涧的水被特意地引过来成为瀑布,以至于看去虽然没有什么美轮美奂,可故在依山傍水。   任何想要将事情办好做大的人,提高格调是必然的事情,有多么高的格调就能够吸引多少人,例如宫陶先生在招待客人的时候就喜欢选择在刻意雕琢出来的一套壁画之前,前方是一处类悬崖的陡峭山壁,左侧就是真正的悬崖,右侧则是一个开凿在瀑布里面的山道。   这一片刻意被规划出来的空地,地面上铺着青砖,一个特意被砌高台上此刻坐着一位身穿宽松长袍的中年人,他随意披散着长发,发丝在随着山风微微地飘舞着,配合那一脸淡淡的笑容,怎么看都是显得有些“逼格”。   中年人不就是那个宫陶先生嘛!他所坐高台的下方是一大片的人群,左侧是统一身穿白色长衫的弟子,右侧是服饰相对混杂的客人。   之前宫陶先生讲了不少话,可不是说学什么的,是对青州局势的判断。   “那么,汉部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我们进行接收,再推选出两郡的郡守?”   “汉部是没有多少人留在两郡,可是说放弃为时过早了吧?”   “且不论汉部到底是不是放弃,我们联合起来有足够的实力,抢过来又如何。”   各种各样的言论其实已经纷杂说了有一小会,坐在高台之上的宫陶先生一直含笑做出聆听状,至于是不是真的在听,又有谁知道呢?   东莱书院查了许多,汉部出现的时间只有四年,只是四年的时间却发展成为一个地方上强大的势力。令宫陶先生不解的是,他原以为刘彦会大肆在青州扩张,内心里不免担忧会影响到他们的大事,没成想刘彦先是在山东半岛肆虐了一番,后面竟然是做出了全面撤出的举动。   以正常人的思维很难理解刘彦为什么在情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会那么干,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后赵会发生什么,更不理解刘彦是在无法攻取整个青州让系统升级后,做出的一个无奈的选择。   正常人就该是用正常的思维来看待一件事情,或许刘彦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汉部真的就是在干撤离长广郡和东牟郡的事情。   看看汉部在长广郡和东牟郡还有多少人就清楚了,一直有家族在和汉部做交易,大多是选择使用人口交易食盐、兵器、等等的东西。   汉部连续数年吸收了大批量的人口,只要有心就会发现一点,刘彦麾下的部众(含奴隶)怎么也该突破二十万人,但长广郡和东牟郡这两块汉部的实际控制区才有多少人?   “斌王子同意我们的行动。”宫陶先生一句话就让纷乱的众人闭嘴看过来,他带着寡淡的微笑:“有斌王子的同意,我们还有理由不动手吗?”   大半人是在点头,却有更多人脸上依然是迟疑。   点头的大部分就是胡人的那些家族,他们早就习惯在得到强者的支持之后变得凶悍,会比平时凶狠上至少数倍。情况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阿三哥,自己怂得很,可是只要主人点头就会“汪汪汪”地凶狠扑咬。   迟疑的是晋人的大族,他们没有多大的野心,亦是环境致使他们根本不敢有太大的野心。胡人当道之下,晋人有野心只会成为牺牲品,哪怕是行动最后胜利,他们得到的太少,付出的却会远比想象中多。   汉部在许多晋人大族看来其实挺不错,刘彦平时不会去为难谁,收税也并不过份,只有在被招惹到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凶残的一面。   对,要是能够轻轻松松地获取长广郡和东牟郡,有好处当然是可以大家伙一块上,可汉部虽然是有撤出两郡的迹象,并不是真正的撤出啊?   “李家、王家与刘彦接触颇深。”宫陶先生说的绝对是人被刘彦扣留了部分的李纯家和王校家,他继续用着平和语气:“汉部喜欢岛屿,仅是在东莱边上的诸岛便安置了不下于五万人。”   那些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关注汉部,谁不清楚汉部花了大工夫建设诸多岛屿。   事实上,汉部开发庙岛列岛之后,那些得知可以在岛屿上大肆农耕的人彻底傻眼了,不知道有多少后悔怎么没有抢先开发。   就在宫陶先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有人踩着急促的脚步声过来。   来者直接上了高台,附身在宫陶耳边低语了几句,看得下方的人一阵愣神。   宫陶先生脸上的笑容比较明显地僵了一下,挥了挥手让报信的人退下,沉默了一小会对着下方的众人说:“汉部……调兵回青州了。”   不需要隐瞒的,绝对瞒不住,汉部调动了数千部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动静不会小,能够隐瞒就怪了。   现场安静了很久,李纯阴沉着脸率先站起来:“山长,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李纯之后是王校,不过王校只行了一礼就走,丝毫没有什么拖泥带水。   有人带头,剩下的又有不少站起来告辞,差别就是有人说了不错的场面话,有些则显得急匆匆。   那些离去者,基本上是长广郡和东牟郡的家族,不少则是家族领地靠近两郡,都是怕汉部回军之后自己家族受到攻击,肯定是要回去做相关的准备。   “呵呵,还有谁要离去吗?”宫陶先生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他们有些愚蠢。”   下方的人其实还不少,听宫陶先生那么一说,大半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刘彦既然回军,肯定是知晓发生了什么。”宫陶先生笑了一小会,眯着眼睛说:“既然是知道了,那他们该是留下来商议,怎么是走了呢?”   这一下是所有人都赞同地点头。   “刘彦已经回军,证明汉部不想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宫陶先生洪亮声道:“战事无法避免了,诸君也回去准备吧!”   上一刻还说商议,下一刻喊人走?这一下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人脸色凝重,有的则是轻松,那得看他们离汉部的兵锋有多远。   “师尊?”王羽略略感到迷惑:“您……这就让他们走了?”   宫陶先生却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保持着微笑不说话。   他认为汉部将军队调回来不会是为了好玩,肯定是有大举的军事行动。那样一来只要刘彦攻击谁,参与协商瓜分长广郡和东牟郡的那些家族就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最终还是会团结到东莱书院身边。   宫陶先生急什么?该急的是那些家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宫陶先生要是知道刘彦第一个打击目标是东莱书院,军队也已经在路途上,他就不会保持“逼格”。不过也不怪他,谁让刘彦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   汉部的军队从蓬莱那边登陆,步军抵达莱山该是两天左右的时间,骑军一天之内就能抵达,结果就是宫陶先生在谆谆教导王羽的时候,下午时分却是有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有大股骑兵正在逼近莱山。   宫陶先生脸上初次闪过慌张,愕然了一阵子,竟是还不忘“逼格”,看似平静地吩咐:“遣散诸生。”   东莱书院有多少学生?其实也不算太多,大概是五百不到的样子。要是再加上一众仆役什么的,东莱书院在莱山这边怎么也有个两三千人。   那么东莱书院有军队吗?从表面上压根就没有军队。要是暗地里有军队,集结需要时间,布防更需要时间,除非是事先知道会有人来攻,否则小半天的功夫绝对是难以布置有效防御。   宫陶先生听着急切响起的钟声,看着正在疏散的人群,万般纠结地呢喃:“怎么不按照套路呢?该是动手,也是对两郡的家族先动手,怎么……是先来这边?!” 第167章 另类版欲擒故纵   汉部在后赵领地内的骑军数量一再加强,差不多是到了刘彦在辽东狭隘半岛站稳脚跟的时候,后赵这边的骑军数量已经逼近了两千。   两千的骑军大概只有一千能够算得上骑兵,余下其实都是马队的性质。再来是,具装骑兵从始至终就是一百,不是不愿意增加,是没有办法增加。   大批的骑军向着莱山方向逼近,沿途所有人的反应只能是紧闭城门或寨门,眼睛里带着疑问和恐惧目送那因为马蹄践踏升起漫天尘烟的骑军过境。   更多的人则是纳闷汉部不是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部队。   当步军出现的时候,疑问和恐惧变成了惊惧,每个家族的二三号人物基本都是颤抖着身躯,他们在面面相觑。   “汉部没有放弃两郡!”   “我们上当了!”   东莱书院最近跳得挺欢乐,纠集起许多家族要瓜分汉部放弃的长广郡和东牟郡,可那都是建立在汉部真的要放弃两郡的前提之下。   要认真的说起来,汉部扫荡长广郡和东牟郡才发生在半年之前,那个时候谁不知道汉部的兵锋之强。   大多数人相信东莱书院的前提是,汉部在扫荡两郡之后大举撤离,似乎也没有见在建设什么。   “派……派人去莱山!”   大军过境是什么景象?那是一种充满了肃杀的氛围,再有一支约三千左右的部队踩踏着整齐的步伐,那脚步声仿佛是天地在敲响战鼓,任谁见了都是会感到发怵。   没错,刘彦花了大该一个月的时间将系统士兵增加到了三千,那是两千甲士、五百长矛手、五百弓箭手。   其实光是三千可以一再补充的部队,那已经是极为逆天的存在,刘彦不需要刻意地纠集过多其它的部队,仅是带上操作攻城器械的士兵就可以开始作战。   不过,刘彦已经清楚一件事情,趁有机会的时候多多历练由部众训练出来的事情才是正理,他不可能永远依靠系统士兵征战。   汉部的骑军抵达莱山脚下的时候,第一时间对那些四散要回去的各家族队伍进行了追击,大多是选择迫使投降,死硬不投降自然是能逮住就杀光。   东莱书院的山长,也就是那位宫陶先生,他可以从山上看到下方在发生什么,看到汉部骑兵四处追击散去的那些各家族队伍,脸上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还真的是狠呐!”宫陶先生发现自己对汉部很不理解:“他们好像完全没有顾虑?”   王羽见过刘彦两面,说实话是没有太强烈的印象。他现在只担心一点,王家会不会在刘彦的报复列表?那似乎是有可能的事情,毕竟他可是宫陶先生的得意门徒,而王家最近除了没有参与各种瓜分的商讨之外,似乎对汉部的要求基本是阴奉阳违?   “走,我们下去!”宫陶先生觉得一切还能挽救,毕竟东莱书院只是在串联,可没有真的对汉部发动过攻击。   王羽却是比较迟疑,想了想只能恭顺地跟在师尊身后。   汉部的骑兵到了莱山的山脚只顾着去追击那些四散的家伙,确确实实是还没有对东莱书院发动攻击。   话说,刚才到底是有多少个家族或者代表什么的在山顶啊?负责追击的骑军拦了一批又一批,投降的人居多,因为着实是太多了,骑军在面对一些既不投降又不断废话的家伙只能干掉了事。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宫陶先生带着人走到一半又返回山上,到了半路王羽则是直接找个了理由自己单跑。   其实挺简单的,那是因为汉部后续的步军已经开拔过来,原来宫陶先生还有足够的信心认为汉部不会攻击东莱书院,可看到有步军开拔而来就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步军开来,十分直接就是干出了包围山脚院落的举动,几个明面的要道则是由骑军过去堵着,情况对于东莱书院来说异常的不妙。   “看来也不过如此啊?”刘彦到了的时候,山脚的院落已经被包围,他自然也看到那些被俘虏的各家族成员:“挑出长广郡和东牟郡的那些。”   负责看管俘虏的李匡立即应:“诺!”   李匡原本就是长广郡众多家族的一员族长,只不过是上次胡人扫荡的时候被攻破了坞堡,辗转了许久成了汉部的一员。   恰恰因为李匡曾经是一个家族的族长,才会比较清楚哪些是长广郡的。至于东牟郡的有谁?李匡可以喊熟悉东牟郡那边的袍泽帮忙嘛。   区分的时候,有趣的一幕发生了,认识李匡的人开始求情,讲的是乡土情分之类的话,可就因为是认识,大家谁不知道谁?讲乡土情分是一件十分搞笑的事情,乱世之秋都仅是顾着自己,要不也不会是像现在这等一盘散沙的状况。   李匡并没有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嘴脸,对谁都是乐呵呵地笑着,不威胁也不承诺什么。他主要是不清楚刘彦会怎么处理这些人,该是拿什么态度?就那样乐呵呵,但冷眼旁观也就是了。   配合李匡的是陈家巨。   陈家巨是东牟郡那边的一个小家族的族长,起初就非常果决地跟随汉部迁徙到长岛,事实证明那样会得到重用,虽说是有立下一个功勋,可不就成了极为少数的军侯之一了吗?   立场坚决导致职位高低,历来都是这样。其他人有差不多的功劳,可他们的没有像陈家巨那么果决,结果陈家巨是军侯,其他人不是。   投降的人挺多,占了前来东莱书院商议的七成,大约两成半左右被干掉,成功逃亡者不足半成。   前来东莱书院的家族占了青州的四成左右,合流起来是一股强劲的力量,因此不是那么相信汉部会将他们杀死。是直至有一些人被押出去提着跪倒在地上,大多数人只是诧异汉部要怎么折磨,依然是没有人相信汉部会大开杀戒,直至那一声“斩”,刀光闪现,身体与头颅分家,才惊醒了所有人。   “他们拿着我的好处,是我给的好处,再来图谋我的产业,是我的产业!”刘彦没有狰狞着脸庞,只是带着一脸的嘲讽:“吃下我的好处,想着图谋我的产业。该死!”   被砍了脑袋的人不多,只有七个人罢了,只是真的让所有被俘的人吓了一大跳。   李纯和王校是站在了刘彦一侧,他俩脸上带着比较明显的庆幸,互相对视的时候却是能够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警惕。   知道刘彦为什么知道东莱书院在这边在举行会议吗?就是李纯和王校先后透露。   “你们之中有人也从我这里获得过好处。”刘彦看向了被甲士围住的那些族长,“呵呵”笑了几声才说:“或许……我也应该将你们处死?”   立刻就有人瘫倒在地上,裤裆也是瞬间湿了。   汉部一直在大批量出售食盐,可以说是来者不拒的那种贩卖。食盐在任何时代都不缺销路,毕竟人可以不需要其它商品,可盐巴必定是要吃,汉部这边的食盐价格公道,能过来购买又有谁不买?   “可、可是……我们的货物是付账……付账了的。”说话的家伙有点口吃,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彦,说道:“是公平交……交易。”   “没错。”刘彦好像还不是一个多么严格的领导,至少是还没有学会强词夺理,他点着头:“所以还活着,不是吗?”   按照刘彦的意思,这些家伙就应该全部杀掉,杀谁都不算是理亏,谁让他们想要图谋汉部?可是吕议给出了一个或许更好的意见。   吕议的意见是,杀了太便宜也太简单,不如从这些家伙身上获取足够多的好处,也许还能吸收掉一批,对于接下来的征战会起到助力。   刘彦同意了,这一次征战也许是让青州爆发全面的战事,那么能够利用自然是要利用,就好像已经过来东莱书院,可留下时间让那个叫宫陶先生的家伙逃跑。   是的,刘彦没有攻击山脚的院落,没有攻山,就是在等那个叫宫陶先生的家伙逃跑。   青州需要乱起来,但不能是刘彦亲自动手造成动乱,那不是给石碣面子,只是一种必然的低调。   宫陶先生有能力聚集起青州四成家族,那就有足够的人脉引乱整个青州,由他来开启青州的乱局,带来足够多的盟友进攻刘彦,符合刘彦的利益。   千万不要忘记一点,刘彦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不可能一家又一家的进攻,那只能是尽早发生决战。   一开始就进行决战是刘彦渴望产生的,为此他愿意待在某个地方,给予对手时间,然后来一场围攻战。   此时此刻的吕议就茫然一点,到底是什么给刘彦那么大的底蕴,愿意被包围,愿意打一场以少战多的战役?   无它,刘彦有三千可以不断“复活”的战士,他需要的就是建立一个防御力足够的营寨,建造足够多的兵营,然后……呵呵呵! 第168章 席卷青州的开端   刘彦此前向长广郡和东牟郡的众多家族征召了家中非嫡系旁支,那么长的时间过去,那些非嫡系旁支早被同化……唔,没有接受同化的,基本上处理掉,再换来一批。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讲,刘彦的“圣母”是在大局上,并非单纯为了某个阶层。   那是一个旁支代主的战略布局,就像是必须占据并防御辽东狭隘半岛那样,都是属于整体战略布局的一部分。   刘彦挥师西顾,到了用上那些早先布局的时刻。   被斩首的那批族长,会有原先家族中的旁支回去,他们将会有坚强的后盾推动上台,对于不同意者该是拉拢或是直接血腥清除,那就又会是另外的事情。   之所以是先过来将东莱书院打散,追捕那些要逃的人,不过是为了一系列的事情争取时间。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没有手机、电话、电报……等等便利通讯手段的年代,一旦人被分散了,想要即时的联系上基本是痴人说梦。   宫陶先生带着少量的亲信门徒跑了,是汉部刻意地放跑,他们估计是会跑到认为安全的所在,潜伏上一小段的时间?那么就没有可能针对这次事件做出快速且有效的反应,等于是失去了先手。   刘彦会趁这一段时间先解决长广郡和东牟郡内部的麻烦,大概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对两郡绝对的统治,再来就是向东莱郡动手。   汉部这一次是占领东莱书院,不是毁灭东莱书院。这么一个花了数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书院,看着挺不错,为什么要毁掉呢?   其余没有被杀的各家族成员,他们被驱赶进山脚的院落关押,接下来吕议会一个接着一个“讲道理”,愿意归顺自然是最好,不愿意归顺也无所谓。差别就是归顺了的可以立刻利用起来,不愿意归顺则是过一段时间才能利用。   要说起来能够在乱世生存下来的家族真的不存在“硬汉”,仅仅是一个夜晚罢了,吕议向刘彦汇报了良好成果。   “这么说,已经有三十二个家族愿意听命?”刘彦脸上止不住露出了诧异:“他们还能不能有点骨气?”   吕议却是笑着说:“已经有他们的亲信回去,他们则是被扣押。三十二个家族中有多少个是真正的归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能分辨出来。”   站在征服者的角度,应该喜欢软蛋而不是硬汉,刘彦却是控制不住心生鄙夷:“他们能够利索地归顺我们,也能毫不犹豫地再出卖我们。”   吕议当然同意这个观点:“只要我们继续保持强大,他们只能选择服从。”   说得对,能够顺利“策反”三十二个家族,与汉部所亮相的军力有直接关系,那是汉部展现出了强者的姿态。要是汉部看上去挺弱小,会归顺的家族必然是有,但绝不是一晚就有那么多。   “大多数是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吕议带着明显的荒谬说:“宫陶向他们所说,我们会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加入进去不过是一场没有风险的瓜分盛宴。”   不怪宫陶先生,是刘彦的所作所为看去真的是要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要不怎么会将人手一再进行迁徙,留下两个几乎快要空了的郡?   要是按照正常思维来判定,刘彦那样做看去就真的是要放弃两郡,偏偏刘彦就是一个不能按照常理来看的人。   不止是汉部之外的人认为刘彦要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事实上汉部内部的人也是那么看,导致的是包括纪昌、田朔等等的人一再加强对辽东狭隘半岛的重视,甚至是在经营庙岛列岛的时候都是按照前进基地的规模来办事。   “君上,我们回军,会让那些人产生混乱。”吕议抬手比了一个下挥的手势:“便利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各个击破。”   也许存在什么误会,那就是刘彦决定挥军西顾之后,他的部下们立刻进行了脑补,比如之前的那些举动是为了引蛇出洞,更进一步地清洗长广郡和东牟郡,再来就是让一直躲在暗处的东莱书院亲自出场。   东莱书院在青州有着很广的人脉,可他们只能施加影响而不是可以实际统属,等于是接下来与汉部为敌的那些势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群体,不存在高效且紧密的联系,只能说是有共同利益的一个集团。   若是再给宫陶先生更多的时间,他或许是能够将那些互不统属的势力统合起来,至少是形成一个联系紧密的集体,偏偏刘彦率军归回了。   知道现在汉部的那批核心阶层在想什么吗?他们突然发现刘彦其实很会“下棋”,竟是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进行了“棋局”的布置,无不是一个个对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也是充满了信心。   刘彦或许一开始就是就是在“下一盘大棋”,但天地良心的是针对后赵有可能出现的大军围剿,可不是针对那些家族。   “石斌已经率军北上,青州周边没有朝廷的大军。不过,我们的时间仍然不会多,需要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更多的既定事实。”吕议看着山脚之下的处处篝火,满怀信心地说:“君上前期的布局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由职来完成收尾吧!”   包括辅兵和民夫,刘彦这一次动员起来的人力可是有三万六千人,等于是汉部的五分之一多一些人口,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巩固对长广郡和东牟郡的统治。   在明天拂晓的时刻,部队就会分散出击,他们将会趁大多数家族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时候,完成一场又一场的突然袭击,尽最大的可能性攻破更多的城寨或是坞堡。   那些早先就来到汉部效力的各家族旁支,他们则是连夜带着人返回家族,用一切能够使用的手段完成对家族的控制。   身为强者的一员在乱世是一种幸福的事情,至少陈彬就觉得自己挺幸福。   陈彬是陈家的旁支,是那种到了危险的时刻随时随地都能被抛弃的族人,所以他在两年前被毫不犹豫地抛弃掉,被派到汉部成为随时都会被杀掉的人质。   两年的时间里,陈彬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再产生变化,先是从人质变成汉部的士卒,再从真正意义上成为汉部的一员,跟随部队出战建功立业,从一个本来什么都不是的人变成一支强军的屯长,马上又要从家族的旁支成为家族的族长。   “屯长,你的家族大不大啊?”   “大,可大着呢!”   “多大啊?”   “族人三百多,有两千多的庄户,你说大不大!”   陈彬带的人不算多,是屯中挑选出来的五十名士卒,那些人可是他精挑细选,一个个都能够称之为好汉,他们是他在接下来夺取家族领导权的臂力。   五十个士卒都是身披皮甲,一个个看去精悍而又精神,他们无一不是参与过至少十次的作战,于朝鲜半岛上与高句丽人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   看看五十名士卒的臂章就知道了,每个人至少都有一枚铜色的技能徽章,大多数是长矛,刀或剑的徽章亦是不少,他们可是通过了部族考核得到认可的“技术人员”。比较重要的是,他们都在战场上有过历练。   话说,汉部一直都在朝鲜半岛与高句丽进行强度不大的交战,是到处袭扰的烧杀抢掠,亦是在满满蚕食高句丽的领土。   持续的作战中,刘彦有计划地对军队进行了批次轮换,等于是在拿高句丽大批量临时武装起来的人练兵。从成效上来讲,汉部经过一系列的练兵效果非常不错,让几乎每一个士卒都经历过战场的淬炼,产生了数量庞大的功民。   陈彬现在就是汉部功民这个庞大阶层的一份子,他为这个身份感到自豪,亦是对自己臂章上有一枚银白色的剑徽章而感到骄傲。   功民是汉部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享受着除了“技能”考核之外的另一层社会福利,任何平民看到他们都该避让行礼,优先拥有房产和娶妻权,更为重要的是哪怕退役都比任何人更有机会转职为地方上的官员。   “快到了,到时候先别锋芒毕露,只当是跟我回家省亲。”陈彬的嗓门比较大:“先进入坞堡内,到时候再听我的命令行事!”   一片哄然的应“诺!”之声响起。   夺权嘛,从来都不是依靠简单的杀杀杀就能成事,需要一个合理的步骤,能够少杀人肯定不应该多杀。   像是陈彬等一些负责回去“翻身做主”的旁支,他们需要做到的是对家族形成有效的控制,让家族为汉部这个集体在接下来的征战中可以出力,那就真的不是光杀人就能办到,还需要威逼利诱等等手段。   “君上注定会统治青州,家族只有加入进去,不是作为绊脚石被碾碎。”陈彬就像是很多有着共同使命的人那样,深信不疑地想着:“家族只有参与到君上的大业才能壮大,获立更多的功劳才能跟随壮大。我千万不能搞砸了,让家族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话说,纪昌到底是教了这批人什么理念啊? 第169章 进取之心   大批的各家族旁支回去,刘彦不需要详细到去了解到某一个个体,仅仅是需要知道最后有多少家族可以为己所用。   拂晓时刻,位于莱山山脚的军队开始变得活跃起来,营盘的粮秣处理区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炊烟,那是在摸黑制作朝食。   粮秣不过是一个总称,有着非常多的类别。汉部不缺乏牧畜,战时每天都在大量宰杀牛羊,肉什么的炖或是炒,骨头和剔骨肉毫无疑问就是弄大杂烩汤。   和面技术刘彦自然也是早早弄出来,麦馒头成了汉部的主餐,倒是以前的馍馍或锅盔啥的被淘汰。   “这个的油星重了一些。”阿肥看上去就真的是挺肥,他掌握着五百组火头军,一组火头军等于是负责汤、炒、蒸的人员,恰好就是连带组长在内十一人:“那个腌菜等水完全沸腾再放进去。”   可没有什么灯火通明,就是一些丢在火盆里面燃烧的篝火,和一些挖开了地面的灶,看去到处都是在忙碌的人群,现场的香味亦是十分的浓厚。   “烤全羊不需要切片,等一下直接架过去。”阿肥看着在冒出油脂的烤羊,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记住,不要烤焦!”   平时的伙食也是这样,可越好的伙食享受的人就越少,例如烤全羊除了提供给屯长以上的军官,只有一些高风险职业的斥候可以享用一小块。   起了个大早的士卒们早就在进行准备,他们需要穿戴整齐进行梳洗,过程中交谈无可避免,以至于说话声混成了“嗡嗡”的一片。个别士卒出恭方面之类的就需要与直属的上级报告,然后老老实实地去营地专门的区域排队。   军营本来就是有划出专门方便的区域,要不大小便可不是要将军营给弄得臭气冲天,也极易传播成为疾病。   普通士卒的朝食非常简单,馒头和汤是不限量提供,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咸菜只有小小的一撮。   “给点肉渣渣,一些些。”   “一边去。”   阿肥亲自掌勺,是站立在一排摆满了各种装盆食物的长木板之后,一侧有着高得像极了“烟囱”的蒸笼。   木板上的盆子确实有些多,掀开的盆子里装着不同种类的食物,咸菜因为领取的人比较多早就添加了几茬,炖羊肉、牛肉盆子里能看到几味中药材,比较特色的是汉部从建立以来就存在的鱼干……   领了食物就该往旁边移动,军官有专门被摆出来的长桌着长椅,能够将各色的食物放到长桌之上,普通士卒就只能是捧着自己的食物找个地方蹲着就餐了。   馒头不算小,汤水也足够,最主要的是汤水有油星,运气好还有肉渣渣,赵千觉得能够吃上这样的食物已经是一件异常幸福的事情。   要知道啊,哪怕赵千是赵家的庄户,还是那种好一些的庄户,可早晨想要吃顿干的真不容易,能够每天早晨喝上一碗稀粥就算是富户,只有因为一天的劳动体力消耗过大,晚上才能吃上几块馍馍。   加入汉部好啊,哪怕就是普通的士卒,馒头可以敞开了吃,可以每顿喝不限量的肉汤,每七天还有一顿肉或是几条鱼,肉和鱼的量不大,但哪怕是地主老爷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荤腥,汉部可是每顿都有骨头汤喝咧!   赵千在啃馒头的时候会羡慕地看向那些能够坐在长桌椅上的人,那里其实不一定是军官,也有臂章上“技能”超过三个的人。   臂章的“技能”不一定全部都要是作战技能,瞅那边坐着的人,一些臂章上有三个徽章的人,其中就有着一个长矛徽章加上锄头等等生活类的人存在。   赵千看了看自己的臂章,有着一个长矛和一个锄头,他本来已经要去考核弓箭技能或是放牛,可部队从辽东开拔回来,耽搁了下来。   “别羡慕啦,我们迟早也能坐上去。”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汉子,他“咕噜噜”将竹筒里看去很烫的汤喝完,说着话站起来:“砍几颗脑袋,或是抓捕几个人,杀掉一名甲士(军官)也可以,只要成了公士就能坐上去,还能每顿至少一条鱼干!”   很多时候就是该有对比才有奋斗的动力,要谁都是相同的凄惨模样,下意识就会认命。   许许多多来到汉部的庄户,他们为什么会很快忘却来时族长的谆谆嘱咐,选择想要融合进汉部?除了汉部这边生活环境优越之外,就是拥有奋斗之后能够向上爬的环境啊!   一个人有一个心愿,不同阶级的人有着不同的追求,赵千渴望能够坐上长桌椅,斗阿渴望能够将爵位再不断往上升级。   斗阿早就是公士了,被分配了三百亩的田地,官属奴隶六人。砍一颗脑袋奖励五十亩田和一个奴仆,那代表着他在制度形成之后至少砍了六颗脑袋。   “再打一次胜战,我就是上造了呀!”斗阿啃着馒头,馒头是被掰开,放了咸菜和肥羊肉,一啃就是满嘴油:“你呢?”   被问话的是钟兴,与斗阿是同一曲的另外一名屯长。他点着头:“我也是。”   耕战制度嘛,二十等爵,小兵兵升级靠斩获首级,军官升级却是依赖打胜仗,战斗还需要分规模,如大型战役是一次胜了一次升一级,中等规模和小规模需要的次数更多。   两人聊了几句就沉默下来,主要是战前有各自的心事和理想,要说有什么共同点就是知道千万不能怂,怂了就会被放弃。   因为人实在是多,部队的吃饭时间大概是花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各种口令声在军营之内频繁响起,先锋骑兵在轰隆的马蹄声中出了辕门,稍后就是一队队的步军开拔。   “君上,这次的目标足有七个,是不是再谨慎一些?”吕议脸上有着明显的迟疑:“我们……有一些人回到家族,想要控制的话,会更进一步地分散兵力。”   刘彦当然知道,可不是讲兵法云“干啥都贵在神速”吗?   “一个月踏平东莱郡!”徐正笑呵呵地说:“部族武装清扫游牧部落,其余部队攻打城寨、坞堡,分工可是很明确的。”   刘彦横了一眼徐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徐正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讪讪笑着看了一眼那只快烤好的全羊,咽了咽口水:“那……末将,出发?”   其实蛮煞风景,依山傍水风景独好的地方,看着像本来是东莱书院的讲课平台还是什么的地方,却是被点燃了一堆篝火,一个架子上插了一只处理好的羊羔。   刘彦没说话,眼睛看着厨子在往烤羊上洒孜然,似乎还不断地刷上一些什么东西?   没错,除了孜然之外还有芝麻,空气里也就出现了一场浓厚的香味,使人仅是闻着就能产生极度的饥饿感。   徐正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头看烤羊,慢慢地从栈道走下去。   芝麻当然是从西域传回,黑白的芝麻都有,汉部尝试栽种了一下,产量并不高。   孜然却是本土货,辣椒没有出现之前,它能够稍微替代……也不对,该说是孜然被辣椒取代,要不之前是孜然与生姜磨碎了在提供味觉上辣的刺激。   “偌大部族,就一个俾将啊……”刘彦将目光从徐正消失掉的位置收回来,看着吕议苦笑:“要是按照建制,俾将就仅能统兵一万?”   吕议笑笑不说话,上次刘彦突然发飙,十来个原本看似很有前途的军官直接被丢到朝鲜半岛吹冷风,给汉部的军官造成了某些断层。   一众官员是真的被吓到了呢,要不怎么都觉得遇到战事哪怕内心里发怵都不能怂,要怂就该像那些人被放弃。   汉部在后赵领地的军队是一万二,庙岛列岛只有一千,辽东狭隘半岛八千,那就是整个汉部不算系统士兵就达到了两万一千人。   考虑到汉部的总人口数量也就二十万,十分之一的军民比例其实已经颇为夸张,接下来却还会一再增加军队的数量,或许是会越打越多,最终该是要接近五万(战兵与辅兵)。   “东莱郡会比较好打。”刘彦已经拿着匕首在亲手切羊肉:“一样是边荒小地方,县没几个,大家族自然也没有多少。”   “是啊,二三十年前的杀戮造成的创伤没有那么快抚平。”吕议说的是整个青州的现状:“东莱郡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拿下,却不知道君上要怎么面对反扑?”   “不,不是反扑。”刘彦晃着聚起来的手,那手拿着匕首:“攻取东莱郡之后直扑北海郡,要是那个什么宫陶先生动作不是太慢,战场会预设在微水(滩坊市周边)那边。”   吕议点点头:“确实是夺取青州的大好时机,过错就可惜了。”   刘彦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青州到底是有多少人,另外新任的刺史刘微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听说,只是听说,广固城(淄博市东侧)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吉利的地方,谁成该城的主人,下场都不是一般的惨啊? 第170章 一郡之地到手   汉部攻取东莱郡东部的过程没有超过一个月,爆发的战事大多以小规模为主,连千人以上的交战都没有发生。   比较简单的事情,刘彦趁着东莱书院聚会的时候来了,逮住了大量参与宫陶先生阴谋的族长,等于是有一批筹码在手。   任何人只要是能活就很少想死,要不怎么说蝼蚁尚且贪生。大部分的族长在被杀和投降面前会选择什么?要是自己死了能让家族延续下去,不少族长会选择一死了之。然而比较恐怖的是,刘彦明确告诉他们,不投降肯定要灭掉,他们投降是会付出代价,但家族至少不会被灭。   对东莱郡的攻略是到了一个月之后才发生了像模像样的抵抗,那是各个家族反应过来了。   大批量的家族投降,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被集中人手,成了攻打那些死不归降家族的前锋。   遍处烽烟是东莱郡的真实写照,期间不知道有多少家族消失,又有多少家族换了族长。   该是到汉部兵锋肆虐了两个月左右?东莱郡仅是剩下一座首府,其余全部沦陷。   就在全部的人以为汉部该是要多少给朝廷留点脸面,不会去攻击郡首府掖县的时候,刘彦的选择再一次令人摸不着头脑。   攻取了数量众多的家族,从头到尾配合的自然是被优待,可是总少不了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结果是刘彦又不得不杀人,不过这一次他打算换个杀法。   刘彦这一次心绝对是够狠,不问胡汉,只要不愿意配合就是男女老少全部俘虏,给予简单的列装,首次玩了一下蚁附攻城。   讲真,蚁附攻城太简单太残酷了,压根就是拿人命在填……   “崩溃了啊?”刘彦瞧了瞧太师椅的扶把,轻声说了两个字:“放箭。”   是对着那些崩溃逃回来的溃兵射箭,片刻之间地面插满了箭矢,每一具尸体上要是中箭也绝不是一两只。   汉部已经清洗不止一次了,可为什么那些人还会以为刘彦仁慈呢?只不过是短暂地将人口迁徙罢了,竟然是会生出“反刘彦联盟”,所以是乱世必须要冷血杀人吗?   刘彦亲自率军攻打的地方自然不能太小,那是东莱郡的首府掖县。   掖县城池如其余后赵的城池一般破败,里面的人口与其它的县城相比却是略多,该有一万出头?   此时的掖县东面城墙之上和之下染满了血迹,城角和延伸向外的区域倒卧着尸体。   那是一场蚁附攻城后留下的痕迹,见攻城方后退,城墙之上的守军正在抓紧时间将搭在女墙上的攻城梯推倒。   暨安晏很不开心呐,他就是想要安安生生地过小日子,谁都没有想要招惹,偏偏有人过来招惹。   看暨这个姓,明显就是西域白种胡人从鄯善的某个姓氏改过来,他算是柔然人,不过柔然早就灭了。   比较诡异的是,暨安晏不傻能发现突然开拔过来的军队明显带着故意,是故意被发现,然后像是送人头那样,连试探都没有直接来了个蚁附攻城。   “君上,两千零八人,无一存活。”吕绍阳竟然是刘彦的亲卫队长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是驱赶第二批攻城吗?”   刘彦看向了发生混乱的那边,是三千多个被大量汉部士卒围住的人,他们毫无疑问就是第二批攻城的那些。   第一批上去的人死绝,第二批很明显是不敢上?   “攻城登墙能活!”李匡一点都不喜欢干这种活,那些被驱赶的人之中不乏一些早先有过接触的人,但世界就是那么的残酷:“原地不前就地正法!”   哭喊声出现了,依然是没有人上前,倒是有不少暴起的人被射死。   “挽弓!”   一大片的弓弦声出现。   “射!”   箭矢不断落下,瞬间密密麻麻的人群被清出一大片。   李匡黑着脸:“再重复一次,原地不前就地正法!”   总算是有人动了,是一步一挪地走上战场。   暨安晏看明白了,那些人是真的在找死,攻城是纯粹的拿人命的填,没有丝毫的章法。最让他揪心的是什么?是城外出现了攻城器械,他能看懂的有抛石车、弩车、登云车、艨车,有着不少看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器械。   “只有南城门没有发现敌军吗?”暨安晏抽动着脸颊:“围三阙一啊?”   “郡守!”看着粗犷的胡人,一样是白种人:“那边必定有埋伏!”   暨安晏又不是没有智商:“另外两面,哪边看着合适突围?”   粗狂的胡人眨了眨眼睛:“好像都一样?”   暨安晏不说话了。   估计是有了第一批攻城者的下场,这一次第二批上的人久攻不上也不敢往后退,一直耗着竟然是有人攻上了城墙,可很快成为尸体被丢下来。   “君上,那些青壮或可留下。”吕议叹息了一声:“我们在辽东的两处两场需要劳力。”   辽东狭隘半岛有铁矿和煤矿,每天都在吞噬生命,按照吕议本来的意见是将在东莱郡俘虏的人送过去,但刘彦认为需要进行必要的震慑。   对于那些带着绝望情绪在攻城的俘虏来讲,也许是内心不断的祈祷有了作用,汉部竟然敲响了鸣金撤退之声?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热烈盈眶,他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跑,可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人仅有一半不到。   刘彦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太阳再有两个多小时就要爬到正中间?他说:“午时四刻之前破城。”   午时四刻换成现代的时间单位就是正午十二点,给汉部攻城部队的不算太多。   抛石车看着比较庞大,它们和弩车被推到了射程范围,一声声的号子声和口号声中,圆滚滚的石弹和粗大的弩箭被轰击出去,破败的城墙那边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动静。   得说实话,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准头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想,操作抛石车和弩车的士卒想要轰击城门,十发能中一发都算是运气。   其它两边的城墙传来了喊声,那是策应的部队在为东面的攻城做出协同,就是佯攻什么的吸引守军,要是守军没有重视则会假戏真做。   暨安晏不敢冒险,他只能调动部队过去,东面难免就变得虚弱。   大概是折腾了半个小时左右?城门那边的城墙和城楼被砸得不成样子,看城门上的印记,估计只有五颗石弹击中,倒是粗大弩箭的数量有十三枝之多。   暨安晏在思考一件很关键的问题,不知道外面的敌军接不接受投降?   拜托,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性格。鄯善人虽然和羯族都是白种人,可鄯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硬茬子,他们与龟兹人比较不同的是龟兹人从来都是见敌就献上能歌善舞的女人,鄯善人则是撇丫子丢下所有能丢的东西落荒而逃。   为什么暨安晏能当一郡郡守?大概是羯族认为同为白种人,又或者是暨安晏兜里有钱?后者的可能性多一些。   抛石车和弩车停止射击,数辆艨车开始脱离大队向前,不知道是多少人在喊“为了部族”,口号声听着还算整齐。   可是……城头升起了杏黄旗是什么鬼?   暨安晏升旗投降了,至于为什么不是白旗,那是因为这年头不流行举白旗投降。哪怕是到了两宋,杏黄旗才是投降的标志,要是穿越过来的人不懂,搞什么举白旗投降,估计是人家看不懂,依然是要被弄死。   刘彦本来也不懂这年头举杏黄旗才是投降,但前面不懂后面也该懂了。   投降就该有投降的样子,城门被打开,暨安晏穿着一身的素白捧着一个盘子走在前面,盘子上有着一颗被红布包着的印绶。他的身后是一溜串的队伍,打着旗号,兵仗却不是那么整齐。   一大群出城之后很自绝地分成两队,是等待汉部这边有人过去,两队人立刻跪倒在地上高高地翘起了臀部。   暨安晏被带到了刘彦跟前,跪地高高举起盘子,等待刘彦从盘子里一手拿起印绶,暨安晏才脑袋锄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挺简单,汉部的军队开进城中一部分,按照破城该有的姿态进行了一番杀戮,随后将全城的没死的人集中起来。   是破城,古时候攻城讲克城、破城、灭城、屠城,不同的用词有着不同的讲究。如克城就是攻破城池之后不再杀戮,破城则是针对守军和城内的居民进行轻微的杀戮,灭城是城破后依然杀光守军,屠城则是城破之后进行多少天的杀戮。   刘彦之前并不懂攻打一个城池还有那么多讲究,是在某次攻城完毕之后,部下问是个什么形式的城破法,他随口说了一句克城,结果是军官约束士卒在城破后不再杀戮,甚至是帮助城内居民做了某些程度的善后。在之前,他是想要弄死那些敢抵抗的人来着。   攻下掖县,东莱郡算是落在了刘彦手中,而这个是不是仅为一个开始,就看已经流窜了两个月之久的宫陶先生是不是已经搞好了串联…… 第171章 猜中开头,料错结尾   宫陶先生现在很忙也很懵,他感觉不是自己错了,那么就一定是这个世界错了!   对,一定是这个世界错了!   汉部首领刘彦的种种一切所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就是要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不然该是病得不轻才会将人口一再转移。   似乎啊,只是似乎,汉部在长广郡和东牟郡也没有在进行什么建设?好像也部队,是有在长广郡靠近沿海的一代建设,可春耕的时间过去了并没有耕种啊!   没有耕种,代表着想要放弃,那是对一个农耕民族而言最能解释的事情,宫陶先生也是从这里得出汉部并不想要经营长广郡和东牟郡的事实。   宫陶先生几乎猜对了一切,可他只猜错一件事情就显得无比致命,那便是刘彦并非一般人,是传说中的二般人。   也对……刘彦穿越的嘛,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   “我们似乎是陷入了某个布局。”宫陶先生脸色很不好,是非常的不好:“刘彦的所作所为都是假象,他是想要获得名正言顺的扩张,搞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布局。”   事件的发展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啊?特别是汉部仅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攻取了东莱郡,偏偏谁都无法对汉部如此作为有什么说法,谁让东莱书院就是真的在图谋刘彦的“产业”?   “刺史那边可有态度?”刘焱看去比较心塞,阴沉着脸:“他要是再没有什么态度,刘彦就该肆无忌惮对北海郡动手了!”   刘焱何许人也?他是北海郡的郡守,是羌族人。   这年头刘姓的人占了中原至少五百分之一,既是每五百人中有一个刘姓。为什么?答案也许会显得荒谬,那是刘渊创建汉国(前赵)的附属效应。   刘渊在创建前赵的时候下了不小的功夫,对曾经的西汉和东汉进行了一些“科普”,花了很大的心力传播属于刘氏王朝的辉煌。他做这一些都有一个前提,既是“法理”上的“正朔说”,比如他有资格继承刘氏皇朝,争取中原晋人的支持。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晋人对曾经的刘氏强汉自然无比怀念,可大多数普通的晋人连苟延残喘都不容易,玩怀古情结着实有些不合适,倒是一些衣食无忧再加上拥有身份地位的胡人对刘氏王朝很感兴趣。   历史像是一卷画轴,只要肯翻开看下去总是能够吸引人的文章,胡人早就知道曾经有一个强汉,只是不太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大批的胡人对曾经的强悍有了兴趣,一看之下不得了:哇!原来强汉这么牛逼,那么改姓氏吧,我看刘这个姓氏就挺不错!   得,姓刘的人越来越多,什么民族都有,他们改了刘姓之后开始学习汉文化,比较诡异地完成了“自主汉化补丁”。   “北海聚兵,两万已经是极限。”刘焱一脸不爽地看着宫陶先生,问:“其它几郡可有什么动静?”   宫陶先生最近喜欢上了沉思,换句话讲就是对自己的智谋产生了怀疑。   北海郡就在东莱郡边上,与高密郡也有交界。   北海郡相对靠近青州首府,按照通常的“规则”,越是靠近某地首府会更加繁荣一些,对于北海郡而言那种“规则”自然也成立。   “有家族没参加?”宫陶先生用着“迷幻”的语气说:“他们不知道刘彦这次是善者不来?”   东莱书院的老窝没了,本该露脸的曹岩没有出现,一些本来应该作为主力军的家族……竟是被两个月横扫!?   “他们认为事不关己。”刘焱在冷笑:“那帮蠢货,难道就没有看到那些旁支取代主家的事情?分明是刘彦早先就留下后手!”   “之前还在迷惑为什么不是嫡系子弟当人质,现在却是明白了。”宫陶先生为什么怀疑人生,不就是刘彦做事不可捉摸吗?他强制自己振作起来:“两月攻取一郡,这样却也是极好,会使得更多的人发现汉部的威胁。”   不知不觉汉部已经在后赵有三个郡的领地,或许三个郡的总人口加起来不多,可那也是三个郡的领地!   “我已经在联系一些游牧的部落,他们会对汉部庞大的人口感兴趣。”宫陶先生抚慰着下巴的胡须:“就是请郡守稍微遮掩一二。”   “好办。”刘焱现在最为忧虑的是汉部来攻北海郡:“到时将那些背叛的家族人口瓜分掉便是。”   两人交谈着,越说越多,后面扯到了石斌的北征话题上。   “斌王子遭遇到了阻击。”刘焱明面上就是石斌一派的人,暗地里是谁的人可就不好说了。他咬着牙:“想要获取斌王子的支持却是需要等等。”   “我已经派人联系姚家。”宫陶先生却是蹙眉说道:“只是……我们一直在避免有外力插足青州,可能会是引狼入室。”   “顾不得那么多了。”刘焱保持着一脸的阴霾:“本来我们这一次是为了抗拒石虎颁布的命令,避免大肆选秀女,不想过份被征发徭役,没想真正爆发大战了。”   宫陶先生立刻就是一脸的便秘,用动乱来抗拒石虎命令是他的建议,表面上是为了保留各郡县的既得利益,可暗地里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说着话,有人过来通报,说是王羽过来求见。   “这个王羽,不是回到家族?”刘焱显然知道宫陶先生的这位“高徒”,用着怀疑的神色:“他是与保留与刘彦和解的棋子?”   “是的。”宫陶先生像极是在干一件无比平常的事情:“凡事留下后路,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   出人意料地,刘焱竟然点头:“那就希望这枚棋子发挥该有的作用。”   没有多久,王羽穿梭着幽深的走廊来到后花园处,他远远地就听到了琴声,看到了水榭亭子里屈膝跪坐的宫陶先生与北海郡守刘焱。   “拜见师尊!”王羽就真的是跪下大礼参拜,行礼之后站起来,又是对着刘焱弯腰九十度揖礼:“参见郡守。”   作为长辈的宫陶先生和身份高的刘焱,客气一些就含笑点头算是回应,不回应也没有什么。   宫陶先生颇为开门见山:“刘彦开了什么条件?”   “回师尊。”王羽又是行了一礼,才说:“君上的条件是……”,弯下去的上半身和保持互相握住的双臂,非常突然地从袖子中掏出一柄匕首,然后猛地向前扑,利刃是对着刘焱。   突兀的生变令人错愕,却也不是无迹可寻,因为王羽对刘彦的称呼是“君上”,恰恰是这个称呼让宫陶先生懵了一下,刘焱那边估计是在想这个称呼怎么那么奇怪。   王羽飞扑的身躯在一半的时候身躯猛地僵硬了一下,那是有一枝羽箭射中了他的腹部,但他依然完成了飞扑,将匕首刺进了刘焱的心脏。   刘焱致死都还保持着错愕和茫然的表情……   王羽自然是与刘焱的尸体滚成了一堆,刹那间花园中奔出了相当多的人,他们大呼小叫“刺客”之类的话语。   “为什么?”宫陶先生是霍地站起来连退了好几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羽咧嘴惨笑了一下:“师尊,徒儿这是按照师尊的教导。”咳了几声,伸手摸了摸被射中的位置,看了看已经围上来的武士:“为了让家族幸存,所以才这么干。”   这里是宫陶先生的一处藏身地,出现的武士自然也是宫陶先生的人居多,只有少数是刘焱带来的护卫。   宫陶先生捂了一下脸,几乎是颤抖着声线:“杀了吧!”   王羽依然咧嘴在笑,从惨笑变成了痴笑。   一片惨叫声响起,却是东莱书院一方的武士对刘焱带来的武士动手。   “师尊果然明白徒儿!”王羽躺卧在地上,看着宫陶先生,说道:“汉部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除非青州各郡合力,是真正的合力,否则无法阻止汉部了!”   王羽是忍痛缓缓道来,包括汉部去了辽东和去了朝鲜半岛,甚至是与慕容鲜卑干了两次,几乎是知道的都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是经营后路,不是要放弃长广郡和东牟郡?”宫陶先生像是解开了谜题,脸上的再也没有迷惑,甚至是带着一脸的赞扬:“这等策略却不知道是出自何人手笔?”   “纪昌、蔡优、吕议,三人为君上谋主。”王羽已经坐起来了,扶着腰间插进身躯的箭矢:“依徒儿来看,或许是出于君上个人布置居多。”   宫陶先生盯着惨兮兮的王羽,沉声问:“杀刘焱是刘彦指派?”   “不,不是。”王羽很迅速地否认,又说:“以徒儿与君上接触,君上是一个比较喜欢光明磊落的人,不善使用阴谋诡计,哪怕是有计谋也倾向于阳谋,如在海岛与辽东等地图谋后路,不像是一个会使用刺客的君主。”   “你对刘彦评价很高。”宫陶先生用着诡异的眼神盯着惨兮兮的徒儿:“杀了刘焱,你的家族无忧了?”   王羽苦笑:“家族无忧了。”   “嗯……”宫陶先生颔首:“那你有什么遗言吗?” 第172章 兵锋指北海   以己身之死,换取家族的生存,任何时代这种戏码从来不缺。   王羽自中箭的那一刻起已经必死无疑,他个人非常清楚这一点,有些话也就能够公开明白地讲清楚,例如汉部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干了些什么。他刺杀刘焱是要给家族争取生机,什么话都告诉宫陶先生依然是要给家族争取生机。   宫陶先生重新屈膝跪坐下去,正前方是刘焱和王羽的尸身,两具尸体的血因为地面的不平整已经流成了一条汇集起来的红线。   本来尸体是要被搬走,是宫陶先生特意留下。他怎么能够不清楚王羽杀身是为了“成仁”,只不过成的那个“仁”是家族,不是什么国家和民族。   “家国天下!”宫陶先生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眼睛的视线不再看向两具尸体,他看向了东面:“事情却是越来越复杂了。”   可以猜测出来的事情,汉部恢复对长广郡和东牟郡的控制,攻占了东莱郡,想必是展开了一场令人心悸的清洗,迫使王羽用自己的小命来换掉刘焱的命。   宫陶先生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刘彦耳朵里,去透露今天发生一切的人就在那些一副摆出忠心耿耿护卫模样的武士之中。   刘焱一死,北海郡等于是群龙无首,那样汉部攻取北海一郡的阻力依然会有,但绝对会轻松上非常多。   事实的情况就是这样,王羽出发前与吕议完成了交易,约定的是以王羽干掉北海郡守刘焱换取王家不被灭族。   这一次刘彦的杀心颇重,短短两个月已经有近一万三千人因为他的命令丧命。   “君上,渡过这条河便是北海郡境内。”吕议身骑白马,再加上一身的文士袍看去颇为潇洒,他用马鞭指着河对岸:“那边两百余里之外是下密。”   他们从掖县出发已经有三天,本来该是等待更久的时间,但三天前有人送来了两颗脑袋,其中一颗是王羽的,另一颗有人指认乃是北海郡守刘焱。   这年头什么事情看着都显得诡异,比如刘彦就对王羽会去刺杀感到郁闷,然后两颗首级竟然是那个叫宫陶先生的家伙派人过来,是示威还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北海郡守刘焱确认死了,等于是北海郡难以有谁形成有效整合,在部下的一致叫嚣中,汉部吼着报复的口号,渡过胶水(现代胶河)踏入了北海郡的境内。   提防陷阱和阴谋?看看汉部的前锋是什么,那是被称呼为部族武装,实际上是系统士兵的三千部队,刘彦带着五千普通人组成的部队作为中军,后面还有部分战兵和大量辅兵押送辎重,左右两翼各自有一千五百左右的骑军。   这样的阵仗会怕什么陷阱?敌军该用出动多少军队来进行埋伏?然后就是附近又有哪可以藏下数万大军?贴隐身符吗?   整条胶水只有两处可以过去的桥梁,一处就是汉部正在使用的这一条,另一处则是在长广郡与高密郡的边界处。   汉部渡过胶水之后会直扑下密,却是不知道那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北海郡守刘焱一死,想必是会处在无人调度的混乱状态?   “君上,那末将就先行出发了?”徐正现在是俾将了,他骑跨着一匹赤色战马,背后的披风被风吹着飘荡。   刘焱同样是骑马,是一匹高大且雪白的大宛马,配合着一身一看就是上位者的戎装,要是现代的少女看了,反正不会喊唐僧。   汉部现在的骑军不算少了,经过四年一再地训练,能够拿得出手的骑军已经有三千。   得到许可的徐正大喝一声,三千骑军基本是保持一人双马乃至三马,在滚滚的马蹄声和尘烟中离去。   事实上要是没有配置双马或三马,骑军的行军速度真不会比步军快。知道这么一件事情吗?大概是发生在灯塔国的南北战争,双方骑兵的行军速度竟是比步兵还慢,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战马照料起来麻烦啊!   “中原不缺马匹,或许我们应该有更多的骑卒。”吕议是荆州江夏人,看着正在离去的骑军,用着满是感慨的口气说:“(晋)朝廷的骑军异常稀少……”   刘彦才不想谈起东晋那个小朝廷,屡屡一听到司马皇族就会感到火大。   “北海郡聚兵两万?”刘彦已经控马让在路旁:“我们在这边虽然有细作,但并不像东莱郡、长广郡、东牟郡进行过渗透。”   吕议愣愣地点头,他觉得这样才算正常,对于刘彦早在两三年前就开始在东莱郡布局就感到吃惊,要是连北海郡也能玩一下“以旁代主”的策略,那就显得很恐怖了。   北海郡只是比真正意义上的一些边荒郡多了一些县城,人口当然也是比较多,根据一再探查,北海郡能够称作县的地方有六个,但它的地盘却是远比长广、东莱、东牟要小很多。这样一来就注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县城会比较“密集”。   骑军攻城是一件比较傻的行为,徐正先行开拔只会尝试突击入城,但只要守军脑子没病,远远地发现有尘烟就该知道大军正在压境,那得是病得多么严重才会依然敞开城门,傻乎乎地让未知的军队冲进城池?   事实证明下密这座城池的城门校尉没病,发现有不明军队靠近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紧闭城门,连一些本县的达官贵人被堵在门外叫骂理都没理会。   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多的傻瓜,至少能混上一官半职的人绝对不存在傻瓜,一旦是傻瓜混上了一官半职,那比做一个普通人还要凄惨。难道不是吗?至少普通人办错事不会出人命,当官的是傻瓜不会只是自己丢命,连带自己的家族和需要保护的人都会没命。   徐正没有遇上傻子,那么他这一支骑军就只能是在下密的城墙边上游荡一下,然后扑向了周边,主要是趁步军没到之前对一些城寨或游牧部落下手。   应该是徐正带人肆虐了下半天之后,刘彦亲率的中军来了。   刘彦亲自视察了下密,发现这座城池竟是比东莱郡首府掖县在修缮度上好一些?   “应有之事。”吕议说出了答案:“此城县长乃是晋人。”   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晋人是主官,战乱只求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没事搞城防工事。   刘彦抬头在看,城墙高度该是六米左右,却是不知道厚度怎么样。   城头之上飘着旗帜,是一种三角旗,上书“赵”。   城楼处,看着那边聚了不少人,该是得到通知后到来的一帮下密高官?   “尝试招降吗?”吕议在看那个两层的城楼,可以看到一个身穿文士服的人被一众人拥簇着。   刘彦没有什么所谓,他就是来“开疆拓土”的,不存在一定要强攻的选项。   应该说,刘彦这一次尽展兵锋是在亮獠牙,警告那些躲在暗地里耍阴谋诡计的家伙。至于是打下多少地盘,可以获得什么,自有了一种全新的觉悟,那已经是一种比较放得开的事情。   好吧,上面那句是假话,实际上是刘彦无比渴望能够扩展地盘,要不拼命地折磨高句丽,又回到后赵瞎折腾个什么劲!他一再查看脑海中的升级条件,可是有了五个郡,是五个郡了,再有三个郡就能满足一个愿望……呃,是将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了呀!   轰然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在踏响,那是足足三千人的部队在同一个频率下迈步,光是令人看了就会觉得声势浩大,并且一眼就能瞧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还是精锐中的精锐。   张良就有些傻了,他虽然与汉初三杰中的那一位同姓同名,可就是一个出身背景很好,朝中还有人罩的“二代”。   “说呀!该怎么打!”张良的脸看上去很白,但不是被吓得,是涂上了一层白霜:“赶紧说!”   为什么张良脸上会有白霜?他们刚才在跳舞,是一种需要口技配合的舞蹈,真要有个名字的话,它叫“能剧”,但“能剧”绝不是晋人从小鬼子那边学,因为“能剧”的发源处是在中原,该是小鬼子从大陆学去。   “能剧”在中原有另外的称呼,其中的一个称呼叫“傩舞”,本来是一种巫师祈福、驱鬼、等等的舞蹈,喜欢嗑五石散的晋人文士,他们为什么会留下一个“晋魏风度”,那就因为他们是一群神经病,已经被胡人给打怕了,醉生梦死需要找乐子,搞出了无数种娱乐,像是嗑药、学驴叫(晋人中的傻逼超级喜欢学)、与猪喝酒(阮咸,表字仲容)……等等无数荒诞的事情。   刘彦眼神很好的,他远远地也看到了城楼上那个将脸涂成了白傩面的文士,正要说些什么,却是看到城楼下方的门被打开,一队看着像是守军的什么人出城,然后城门内好像是打起来还是什么,接着城门又被关闭,那些出了城门的人正被城墙上的弓箭手射杀。   “这是玩哪出?”刘彦比较肯定一点,他可没有在下密安排过什么内应。 第173章 姑娘?可惜了!   拨乱反正?   对,刘彦得到的答案就是拨乱反正,是那些投靠的家族想要为汉部打开城门,不过看去并没有成功。   “为什么没有事先提起?”   “这……”   这些家族最近被刘彦快吓死了,特别是李纯和王校所在的两个家族,要不王羽也不会为家族献身。   大量家族被灭,存活下来的家族可不会被吓坏吗?他们就想着给刘彦一个“惊喜”,那么就需要干点什么事情,事实证明“惊喜”没有成功。   献媚不成没关系,态度已经表现出去,似乎是这么干之后,大多数人有了足够的心理安慰?   张良刚刚被吓惨了,他还没有想好是抵抗还在投降,竟然有内应要控制城门?   “是各个家族在城内的人。”说话的武将看着面容刚毅,年纪该是在三十岁左右:“主上,北面城外出现了骑军。”   张良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城外有了动静。   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推着向前,然后是一名身穿文士儒袍的人徒步缓缓靠近城门处。   “他们是汉部?”张良揪了揪下巴的胡须:“与修成侯有良好合作关系?”   修成侯冉闵最近去了西北边,似乎是镇压什么人?他与汉部的合作关系在后赵不是秘密。   张良的家族与冉闵是什么关系?提到“修成侯”三个字时明显比较尊敬。   汉部的那名文士毫无疑问就是在劝降,给出了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投降,第二个是破城。   偌大的一个东莱郡被汉部花了两个月儿的时间推平了,抵达下密城外的汉部好像是有近万?下密城内的守军只有可怜巴巴的不到一千,哪怕是纠集城内青壮,合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千守卫力量。   张良正思考着,一阵怪异的声音从汉部那边传来,不一小会城内明显传来了沉闷声,再有就是一阵混乱的吵杂声。   “主上,他们的抛石车发射了。”   “啊?”   又是几声怪异的声响,这一次张良看仔细了,确实是汉部推出来的抛石车在发射。   第一轮发射似乎是被射到了城内,击中建筑物或者什么,反正就是造成了混乱。   有了第一轮的校射,第二轮命中率虽然仍是堪忧,可至少是命中了城墙,致使城楼这边晃了一下。   张良心里一个哆嗦,急忙声说:“和他们打个商量,投降不卖命,可以给予辎重!”   面容刚毅的武将应“诺!”而去,就是转身之后脸上满满都是无奈。   刘彦很快就知道了下密城县令的选择,他摸着下巴:“与修成侯是一派的?”   吕议当然知道修成侯是谁,或许应该说冉闵在扬州一战之后,于东晋那边的名气一点都不低。   其实,冉闵想名气低有点难,他可是干掉了东晋有名气的将领来着。   “君上要接受条件吗?”吕议有些话忍着没有说出去,他内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进入北海郡遭遇到的第一个县该是血洗,用以震慑接下来那些将要攻打的城池。”   刘彦一直在从张石那边获取冉闵的消息,知晓冉闵是去西北平叛,更知道冉闵身边其实是团结着一股不算弱小的力量。   “那么……张家就是冉闵阵营的一员了?”刘彦远远地看着城楼上的那个“白脸”,思考了一下,说道:“要求无条件投降。”   负责劝降的文士又过去了,这一次张良想都没想就拒绝。   开什么玩笑的嘛!谁都无条件投降,那样岂不是等于将自己像块肉放到刀俎之上,让人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没有第二个解决方法了,刘彦又不是来搞武装游行,肯定是不能让后路留下什么隐患,只能是下令进攻。   今次刘彦带的攻城器械不算少,抛石车三十八辆,其余弩车、艨车等等器械合起来有近四百之多。   攻略北海郡对于汉部来讲并不赶时间,其中牵扯到了刘彦的一些布局,只不过是中间出现王羽刺杀北海郡守的意外,还不知道情势要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轰隆声开始了,是一字排开的抛石车在发射石弹。   床弩没有加入射击,远远还没有到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刻,因此只是静静地带着,车身的粗大弩箭对准的是城门方向,所以城门被打开,一队约有三百人的骑兵出现,刹那间近六十根粗大的弩箭离弦而去。   见识过连人带马被一丈长弩箭串着倒飞的画面吗?那是一种人嘴巴里呕着鲜血,马在半空中还能踏蹄,却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撞到地面、墙壁或是什么物体的碰撞。   那支守军的骑兵当然是要出来破坏抛石车,他们被六十辆“洗礼”了一下,仅有少数的一些骑兵逃出城门洞。   大约是三轮过后,城门洞里七横八卧地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没有射中目标的粗大弩箭在刺在地面和墙壁上,不过却是城门洞外围的墙上被钉得最多。   城门洞发生的事情被无数人看在眼里,汉部这边自然是士气大振发出欢呼,守军则是一个个脸色苍白。   “关、关闭!”张良幸亏是“白脸”,哪怕是再一次被吓的脸色煞白也就那个样:“赶快关城门啊!”   汉部的抛石车暂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轰鸣的马蹄声,那是有约五百来骑趁城门大开要尝试冲城。   有数十道人影出现在了城门洞之内,这些人当然是要关闭城门的守军,可他们奔跑着要前去关门的时候,一阵牙酸的声音再次出现。   粗大的弩箭瞬发而至,要是身在城门洞内绝对会听见“咻咻”的破空声,估计是还没有来得及进行什么思考,下一刻就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猛地撞击,先是感觉冰凉,后面是强烈疼痛,再来就是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一切该是发生在短暂的零点零几秒之间。   赵千感觉很带感,真没有想过数十台床弩一块发射会是那么壮观,也不敢相信人被床弩射中之后竟然会飞起来插在顶方的墙壁。   “都做好准备,破城在即了!”   类似的军令开始在步军队列中不断传出,那是本方的骑兵仅仅是受到城墙上少量的弓箭手射箭下成功突了进去。   “类似的城池比坞堡还不如。”刘彦失去了再看的兴趣:“坞堡的攻坚比城池麻烦多了。”   等待步军也杀入城中的时候,城墙上才姗姗来迟地升起了杏黄旗,那代表着守军认为城破不再挣扎要投降,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没有将领会在攻破城池的时候立即下达封刀的命令,那是对军心士气的极度打击,毕竟任何一次攻破城池都预示着可以进行至少一轮洗劫,那是将士们冒着巨大风险的福利。   没有多久,张良被带到了刘彦的跟前。   “张良?”如果可以的话,刘彦很想摆出一个“囧”字脸:“你看着和留侯一点都不搭边。”   张良还是一脸的“白色”,身上甚至都还穿着唱戏的“狂言装”。   阿勒,“能剧”有“狂言”,必须非常严正的声明,那真就不是鬼子的民粹,是从大陆传过去,只不过是鬼子那边保留下来,反而是大陆这边失传,就好像是很多文化在棒子那边能看到,大陆反而是看不到。再有,世界上保持最完整的“唐城”在倭国的东京。   张良是被拽着“噗通”五体投地在骑跨战马的刘彦前面,他抬头看去是迎着阳光,导致的是看刘彦好像是在看天神。   “我应不应该杀你呢?”刘彦是真的经过思考,含笑道:“你来决定,可好?”   张良现在都还是懵的。他一直在努力经营下密城的城防,费了老大的劲才修缮好城墙,期间还给城门换了牢固结实的城门,结果是什么?是竟然……竟然都没有发挥作用,城破了?!   “赎、赎金!”张良觉得自己的小命值点钱:“五千金,或是等同价值的任何物资!”   所谓的“五千金”是五千斤的铜,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价格,交易当然就是成交。   刘彦是对这么一场没有什么难度的攻城战有些意兴阑珊,他在没有多久之后上了城墙,看里面是众多的汉部士卒奔跑着、杀戮着、抢掠着,外面是还在源源不断开进城的己方部队。   因为有明令禁止放火,愉快抢劫的汉部士卒自然不敢违抗命令,赵千已经成功地抢劫了三家,包裹里的东西未必值钱,但多少是个收获,他正在进行第四场抢劫。   “所以咯,不抵抗对我,对你们都好!”赵千眼睛是在那个看着年轻的姑娘脸上扫视,有着明显的可惜。   兵灾?对,对于这一家子来说现在就是兵灾,他们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身为家主人的中年人当然发现了赵千视线一直在自己的闺女身上,犹豫着是该求饶还是该拼命?   “那个谁,赶紧做决定!”赵千在咽口水,表情里有着惋惜,这次破城不算发生交战,只能抢劫财物不能抢人:“真真是可惜……”   被抢劫的中年人一咬牙想拼命,正握紧拳头,一声动静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看到了几个士兵缓慢走进来,脑子立刻懵了一下,绝望地闭了一下眼睛:“拼不过了。”   “是你们?”赵千咧嘴笑了一下,问:“一起吗?”   进屋的人当然是汉部的士卒,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所有人扫视一眼屋内,目光最后都是留在那个姑娘身上。   “姿色不错啊?”   屋主身躯晃动了一下,那个姑娘则是一屁股软倒在地上…… 第174章 有次序的抢劫   真的是太可惜了,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埋怨下密守军,怎么就不正式的抵抗一轮什么的,要是有抵抗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城破,他们就不但能够抢劫财物,也能光明正大的掳人了啊!   “要不……玩一玩,然后杀掉?”   “不好吧。”   都是迟疑,一个是迟疑要不要对人家小姑娘“来几发”,另一个是迟疑违抗军令会丢掉小命。   “要干你们干,我可不参与!”赵千是真心不愿意弄这种风险:“各位好好思考一下,裤裆之下爽一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后悔一辈子。”   哪怕是有再多的想法,后面进屋的人只能是骂几声“晦气”什么的,脸色极差地转身走出去。他们会走,那是因为这屋子有友军在抢,按照既定规则只能是选下家。   赵千的抢劫还是比较斯文,他能动口就绝对不动手。   “彪呼呼的蠢蛋们,你们哪有我们这些去过高句丽的人,该有的丰富抢劫经验呐!”赵千乐呵呵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刚才那些人冲进了另一家民宅:“难道不明白最值钱的东西只有主人才知道藏在哪里么?”   话说,汉部那些从朝鲜半岛轮换回来的士卒都经历过什么啊?   抢劫在全城发生,不过却也不是没有什么节制,例如哪一波人抢了多久就该回去,然后是换成下一批人。   “战争啊……”刘彦所在的角度很好,几乎是可以瞭望全城:“看来将士们有将军令听进去。”他说的是没有放火。   这座城还有用,是大用。   刘彦本来还想要在野外找处地方建设营盘,营造防御工事什么的,等待那些联合起来的敌军围过来,没想到下密的城防竟然是被修缮得不错。   难道农耕民族就是一个擅长耕田和建设城池的种族?要不其余那些由胡人管理的城池显得破破烂烂,由晋人经营的城池城内暂时看不出什么,作为防御用的城墙一看就是用心修缮过。   吕议也在满意地点头,他对于刘彦想要在野外筑造营盘吸引敌军决战的部署其实比较抗拒,反对几次无效只能从命。   没人搞得懂刘彦的真实想法,就是觉得让敌军围攻这么一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操蛋。   当然了,要是他们知道只要刘彦建造起足够的兵营,有足够的资源就能无限召唤战士,估计就不会觉得操蛋了。   一阵鼓声在城池敲响,那是在提醒外出的将士归回。   赵千是作为第一批冲进城池的士卒之一,他有优先抢劫权。一直到听见鼓声返回的路上,他都还在念叨着“可惜”,不止是可惜一次,是好些次,见到那么多的女人,偏偏这一次不能掳人。   “该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暖床的婆娘喂!”   “至少这次没怎么死人。”   “说得也是。”   原来不止赵千觉得可惜,陆陆续续回合之后,太多的人在念叨。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汉部的男女比例相差有些大,注定大部分人难以讨个媳妇,只要是出战就想着能不能抢上三个,那样就可以留下一个当做婆娘了。   归回的将士进入营盘,赵千像是所有人那样,进去后就过去排队。   “编号?”   “3471。”   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进行记录。每个人都不是记人名,那是因为重名的人着实太多,只好是记编号。   赵千的编号就是3471,这可是一个相对靠前的号码,让负责记录的人不由抬头看了看。   知道吗?赵千被看的时候是在心里想着“看个蛋”之类的脏话。他是比较早成为士卒的一批人,现在连个伍长都不是。为什么?那是因为犯错次数有些多……   有能读会写的人坐在长桌后面,手提着毛笔,在报上编号的包裹上写一排数字。   包裹比较乱,大多就是拿布随便裹着绑紧,里面的东西非常杂,会有人进行专门的辨别,按照价值挑出其中的六成归于公家,剩下的四成才能成为合法缴获。   没有理解错误,就是士卒抢劫之后可以和军队六四分账,毕竟军队本来就是最大的暴力机器,既然与暴力扯上关系,不可能当和平使者,战争中抢劫还只是小意思,更多的罪恶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第一批回来,第二批嗷嗷叫出发。   胜利者有权享受一切,刘彦无法阻止这一点,只能是制定出一套规则。   下密城的居民很快就发现了一点,城池新的占有者在没有遭遇反抗的时候不杀人,对于失败者的一方来讲,胜利者不杀人已经是值得烧高香还愿的事情,不能奢望更多了。   第一批有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时间刮油水,第二批只有半个时辰刮油水,他们还需要将所有能够找得到的人驱赶出来,等待时间到了在回去的时候一块带回军营。   张良一直是在刘彦周边,他利用地势观看到了一场有次序的抢劫,一张嘴从开始就没有合上。   下密城原本的守军早就投降,被安置在一处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大圈之内,他们已经在开始担忧自己的命运。   “不是‘国人’,更不是‘国族’。”   “嗯,汉部……没有吃人的习惯吧?”   羯族有吃人的习惯早就被公开,其余的胡人大部分不吃人,至少是有粮食的时候不吃人,但晋人该是最没有可能会吃人的那一类?   好像也不对,三国时期曹操就拿人当过军粮,更早之前饥荒的时候人们也会易子而食,那可不分地域或种族。因此,要是认真算起来,没有哪个民族显得高尚,谁的裤裆里面都是黄的,不是屎也是屎。   议论纷纷的战俘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县长张良。   绝大多数人是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他们的想法是:“县长没有被砍,那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没什么值得被砍的吧?”   少部分则是显得怒火中烧,这些人在想的是:“摊上了这么个会说不会干事的,没好好地打一打,就那么憋憋屈屈地生死不由己了。”   “刘郡守要怎么处理那些……”张良在咽口水:“那些人?”   刘彦脚步顿住,扭头看向了被像是牲口一般用木栏围起来的战俘,说道:“鉴于没有造成多少损失,他们不会被处死。”   张良咽口水的频率加大,心想:“传闻果然没有错,汉部一旦遭遇抵抗,会根据抵抗者对其造成的损失进行区分对待。”那就是他为什么抵抗情绪不坚决,眼见守不住立刻投降的原哇!   刘彦先是对吕绍阳说了一句“开始吧”,再看向张良的时候才又讲:“会挑出一些有家室的人,给他们一个机会,先给我的部下当仆从军,立功再慢慢转正……”,他心情好在解释,那边已经在做事。   吕绍阳是亲卫队长嘛,因为是刘彦的亲随,那自然是身份不一样。由他在转达刘彦的军令就是职责之一。   “诺!”李匡听完命令扭头看向了麾下:“开始吧。”   嗓门大的就开始对战俘喊话:“下密城有家室的站右边,没有家室的站左边。”这句话会不断重复。   战俘不知道汉部这是想干什么,每个都在于附近的人对视,面面相觑之余没人挪动一下脚步。   “蠢货,换个说法。”李匡脸色垮了下来:“不会喊有家室的站着,没家室的蹲下吗?”   不明所以的时候,人的本能就是谨慎地待在原地,没有人带头不会移动,那是害怕稍微移动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站立和蹲下虽然依然有抗拒感,但不会那么强。   换个喊话的方式果然有用,让李匡比较诧异的是站着的人竟然比蹲下的多,他鲁了鲁嘴,呢喃了一句“真是一帮好运的家伙啊!”,示意麾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外面有人喊话,另有士卒拉开了木栅进去。   战俘很认真地在听喊话,一听有家室的人将会被吸纳成为什么“新附军”为汉部效力,不少原本蹲下的人就偷偷地站了起来。   “等一下会让你们的家人来认人。”李匡站上了高处:“再给一次机会,有家室的人老老实实排队出木栅栏换个地方,没家室而又想浑水摸鱼的人小心脑袋搬家!”   刘彦只是看了个开头就换地方,他需要亲自主持一场行刑。   攻城之前已经一再重复过战场条例,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到像金鱼一样只有三秒记忆,都能明白什么能做而又什么不能做。   “一、二、三……”刘彦在数数,被捆绑跪倒在地上的有二十一个人,他扭头看了一下西骞建同,像是叹息又像失望:“管住裤裆有这么难吗?”   西骞建同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等一下城内居民会被集中,记得先一再重复讲清楚为什么砍这些士兵的脑袋,等待居民真正明白了再砍。”刘彦非常认真地看着西骞建同:“那些居民全部都会被转移,成为部族的奴隶,未来有不少会成为部众,你明白?”   “君上,职明白!”西骞建同像是背诵那样:“让他们觉得我们公平,好可以更服从更简单地被我们吸收容纳。”他见刘彦眼睛该是盯着,知晓应该说什么:“杀这些士卒不是因为他们强奸女人,是因为士兵违反军令。”   对,杀那些士兵不是因为强奸,是违反军令! 第175章 情况……不妙哇?   王朴觉得很憋屈,是无比的憋屈,他有一千还算可以的部下,不说精锐什么的,但多少是时有操练,打野战或许有点堪忧,可是依托城墙防御战绝对可以打一打。   之所以憋屈,那是摊上了一个做什么都慢上几拍的上司,王朴只下了一个命令,是让城门尉关闭城门的命令,然后城池竟然……陷落了?   “新附军?”王朴在下密当然有家室:“奴隶军的另一种称呼?”   至于为什么要挑有家室的人,那是一件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光棍一条不会有什么顾虑,可以随时反水或者逃跑,有家室就等于是有人质在汉部手里。   盖宁对这个长相刚毅的中年人印象比较深刻,那是出于长相和服饰,晋人爱风流倜傥或是一看有威严,更有长相不端正不得为官的潜规则。   “名字?”   “王朴。”   “贯籍?”   “下密本城。”   盖宁与王朴在对话进行记录,旁边其实是站着不少人,其中就有王朴的直系亲人,那是两老、三个少妇、三个闺女、六个男性青年。   最后统计的结果有了,战俘之中有家室的竟然占了七成之多,那也就是等于一千的原下密守军会出现七百新附军。   “我们的家人会被送往哪里?”王朴还是校尉,但是一个新附军校尉,地位等同于汉部战兵的屯长。   盖宁对这个刚毅的男子有着不小的善意,笑道:“自然是先送往东牟郡。”   王朴沉默了。   下密是北海郡最东端的一座城池,周边的水系比之其它地方多了不少,临近的南方二十里左右是密乡,往西三十里左右有一座都昌城(昌邑)。   要不怎么说北海郡的城池相邻比较近呢?像是长广郡、东牟郡、东莱郡,城池的距离基本是保持百里以上,少有三十里内有两座城池。   另外一边,刘彦在巡视城池,为了多了解情况带着张良。   “有兴趣到汉部为官吗?”刘彦的问话让张良呆愣了:“你看样子是个会当‘父母官’的人。”   越是了解下密,刘彦就越觉得这个与留侯姓名相同的家伙有些本事。   下密城内的居民有四千六百二十三人,晋人占了其中的四成,余下皆为胡人。与之其它城池略有区别的是,下密在张良的治理下相对平和,少了不同种族间的那种剑拔弩张或是肆意欺辱。   另外,刘彦亲自查看了一下下密城的布局,发现下密的城建有经过严格的布局,再结合城墙等防御工事,真就觉得张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是说好交赎金,然后……”张良一脸的懵逼了,他可不是走投无路,凭什么在朝中有人的状况下,需要去一个小部族混?他一脸懵地说:“您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境况,还是假不知道?”   “哦?”刘彦是真不那么知道:“指姚家或石斌?”   张良无言以对,看来刘彦是知道,但好像不当回事?   汉部缺人才,地盘越是扩大,人才就越是稀缺,无法有效的治理攻取的地盘,等于是空有偌大的土地难以转化成为战争的养分。   刘彦已经派出人手到魏郡,是去那里寻找王猛这么一个猛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找到王猛。至于找到王猛之后,王猛愿不愿意来?那需要多想吗?不自愿过来,那就绑呗!   想要将势力发展壮大,光是拥有高端人才并不足够,基层才是至关重要,中层也是必不可缺,那却是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自行培养,或是向外进行招募。   吕议就得到刘彦的嘱咐,让写信从东晋那边呼朋唤友。   东晋不得志的文人出奇多,特别是一些难有在官场一席之地的人更多,毕竟东晋那边想做官需要看血统,哪怕是一头蠢猪只要有高贵血统就能当官,有才能没有高贵血统的人却是难有施展才能之地。毕竟,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绝不是开玩笑。   张良期期艾艾拒绝了,就想着在大战开始之前可以从下密离开。他想走的话,需要家族带来赎金,自己的赎金和在下密各种家人的赎金,等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讲究概不赊欠。   下密城有了良好城防,就是城墙为平直的类型,不存在棱角,再则就是城墙上不存在安置床弩的位置,想要在这里打一场防御战肯定是要进行一些新的建设。   “会有新的卫星城,城墙也会安置床弩。”刘彦说的是已经安排系统农民建造一个约占地三顷的子城:“密乡和都昌有什么变化?”   吕议像是有些走神,主要是那些系统农民的建城速度真的是太夸张,约三百人仅仅是两天不到的时间已经修建起了相当规模的石料城墙,真没有见过这种高效率的建城速度。   防御战不可能只是死守一座主城,那就真的需要卫星城的存在,也就是形成掎角之势。卫星城不需要太大,甚至都不一定非得无比坚固,它的存在就是创造战机。   除了一座石料城墙的卫星城,刘彦还在胶水边上立了一座营寨,等于是下密城、卫星城、城寨成为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变成最为稳固的掎角之势。   “啊?哦!”吕议是被呼唤了数次才回过神来,立刻说道:“密乡那边如之前模样。都昌不断有军队过去。”   宫陶先生也出现在了都昌,他是带着一帮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文士或什么人,抵达都昌之后才开始有军队汇集过去。   汉部端了东莱书院,俘获了大批量的学员和各家族重要人物,差不多是等于与大半个青州有了摩擦?可那些家伙前去莱山,是要商议瓜分长广郡和东牟郡,被逮住纯属活该吧?   吕议是已经完全清楚刘彦的想法,要不这个行军长史可干不下去。他依然不是那么搞得懂为什么要打一场被动防御战,更加没明白所谓的“源源不断的兵源”到底该是怎么来,看刘彦轻轻松松将下密的大半守军转为新附军,开始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新附军不止汉部在玩,玩得最顺溜的该是那些建立国家的胡人政权,刘彦搞新附军还是向慕容一家子学习,只不过是在下密这边专门挑那些有家室的人,算是一次全新的尝试。   在接下来,随着汉部再继续不断的扩张,新附军的规模必然越来越大,可能也不会再限制于拥有家人上面,而会是有家人的新附军成为骨干,去约束和监督那些没有家室的新附军。   当然了,吕议的理解就是那样,以为刘彦是要不断吸收战俘成为新附军。他就是有再多的智慧,刘彦不讲的话,怎么可能会知道有“系统”那么一回事。   对于刘彦来讲,吕议不需要了解太多,身为行军长史就是按照主将的需求进行布局,至于兵源怎么来根本不用管,只需要知道会有源源不断的兵源出现即可。   “按照备战动态,都昌那边汇集到六万左右的兵力才会向下密靠近。”吕议看了看周边,城外看去也就那么回事,城内却有不少士卒在走动:“要是他们再谨慎一些,或许需要汇集八万以上的兵力。职甚至怀疑他们也是想要依托城池打防御战。”   刘彦愣了,攻城讲究的是“十倍于敌”,也就是城池有一万守军就需要十万去围攻,东莱书院那些家伙是文人,还真的有可能完全按照兵书所讲?   操蛋的文人统兵就是一件灾难,厉害的特别厉害,但萌蠢的就异常萌蠢,不管宫陶先生在统兵上是厉害还是萌蠢,对汉部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有什么办法将都昌的敌军立即吸引过来?”刘彦蹙眉说道:“他们窝在都昌不来的机率有多大?”   吕议苦笑,指着城外正在建设的卫星城,还有已经立好的城寨:“取决于君上啊。”   这么一说,为了打好防御战弄防御设施成了拖累?会吓得那帮文人不敢率军来攻?   那真的是极为可能的一件事情,可要让刘彦停止布置却也是不可能,要是敌军不来,汉部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所谓,反正现在已经是攻取了东莱郡,等于是在后赵这边刘彦掌握三个郡,也是该有一段时间来进行整合和消化。   “君上,其实我们拖不起的。”吕议好像保持苦笑有一会了?他扳着手指头:“姚家解决完麻烦肯定要回首东顾,再有石斌北征之后也会回来,再有……我们的征战可是会妨碍到石虎在青州的‘采女’和剥削。”   有那么一件事情,刘彦是后赵的郡守,理所当然也收到了石虎发布的命令,就是在民间挑选美女,也要比往年更多地缴纳税收。   刘彦对石虎的命令并不是置之不理,他们不是才从朝鲜半岛回来不久吗?棒子女挑选一些交差便是,税收什么的则是按往年的比例多加了三成。   “或许……有太多的人想要这场战争拖下去?”吕议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一旦朝廷认为君上开启战争妨碍了‘采女’,恐怕后果难料。”   刘彦之前没有想那么多,被吕议那么一提醒有些恍然:“那些家伙会将所有的事情往我的脑袋上推?”   吕议颔首:“必然的事情。”   “呵呵……”刘彦咧嘴,再次:“呵呵!” 第176章 春耕为期   刘彦率军返回青州,有人咬牙切齿,亦是有人觉得欢喜。   知道宫陶先生之前在密谋什么吗?是要纠集一帮势力瓜分长广郡和东牟郡。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瓜分长广郡和东牟郡?不全然是为了地皮,还为了获取战争红利去完成襄国那边的王命。   “所以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老张头正在被押着走,他一家四口人中的长子成了汉部的新附军,自己和婆娘、闺女成了汉部的仆从还是什么?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侥幸:“这样大丫就不会被拉走了吧?”   说起来,老张头就是被赵千抢劫的那一家,那个叫大丫的闺女就是让见过她的汉部士卒都觉得可惜的姑娘。   按照道理来讲,有那么多的士卒见过大丫之后都觉得不能抢着实可惜,那么大丫是一个姿色非常好的女子吗?   大丫从真正意义上来讲是有些“大”,有着大胸脯、大屁股,连带一身的骨骼架子也有些大,但在农家人看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女”,因为能生养又有充足的身子骨可以干活。   小胳膊、小腿、粉嫩雪白、轻易推倒的女子?那不过是一帮不用干体力活的贵族老爷的玩物。是真正意义上的玩物,除了被暖床、被淫欲,能唱歌、跳舞、弹琴,话说这样的女子连三十斤的东西都抬不动吧?   对农家来讲,除了能“玩”什么都干不了的女子只能是负担,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干活的劳力,顶多是加上一个必要的功能,那便是可以怀孕健康产下后代。   “大丫。”老站头满脸愁苦地说:“那个叫赵千的小哥,他说愿意娶你。”   大丫看着憨憨的,非常淳朴的一个姑娘,闻言也不害羞,说道:“可以让爹娘脱离奴籍吗?”   就是因为闺女嫁了汉部的士兵,俩老有一个可以脱离奴籍,老张头才会开这个口。   “那大丫嫁。”大丫用着相对憧憬的语气又说:“大丫打听过了,他们的士卒可以斩获首级换取功劳,一颗首级可以换一个人的自由身或是得到一名官属奴隶。”   老张头只是听,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赵千是个什么家室,家里有什么亲人,见闺女用憧憬的语气在说那些话,相对忐忑地讲:“却不知道他家有没有谁需要功劳换自由?”   “总会有一颗换取娘自由的首级。”大丫不改憧憬,但是用着坚决的语气说:“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打他儿子!”   话说,赵千要是与大丫真的结合,那么赵千的儿子也是大丫的儿子吧?要不要为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先小小祈祷或默哀一下?   类似的事情很多,赵千是抢先下手的其中之一。   没办法的事情,汉部的男女比例相差太大了,男人大多被培养出了忧患意识,有机会先定一门亲事就绝对不会放弃。   “所以是又有近百人解决了单身问题?”刘彦满脸的欣慰:“扩张果然有好处,可以解决部众的单身问题,因为多方面的成为姻亲,新加入的那批也能更好更快地融合进部族。”   自攻取下密已经过去了八天,城墙上安置了床弩,护城河稍微疏通了一下,城外卫星城的城墙已经建立起来,城寨外围也是加固了不少。   卫星城不大,有石料城墙看去却非常的坚固。这个子城会用来安排五百本部士卒和王朴等近千的新附军,等于是安置了一千五百人。   斗阿是子城的指挥,他的官职是别部司马,再进一步就是军侯。   此时的斗阿正在指挥新附军挖必要的地窖,那是用来储存粮食、箭矢、兵器等物资,还要在子城内挖上足够多的水井。   关于子城的城墙建设没有搞多么讲究,就是一个六芒星的外观,该形态的城墙理所当然还是为了增加防御方的远程武器射界。   家人已经被押往东莱郡,似乎还会被送到东牟郡?致使王朴不能有更多的想法,只能老老实实地为汉部服务。   斗阿由于出身的问题在很多见识上无法与王朴相比较,子城的相当多城防就是斗阿听取了王朴的意见进行调配。   “很不想承认……”斗阿对着说:“但出身大户人家的人,见识上确实比我们高。”   王朴只是不想死罢了,他的家人成了人质。这里的即将爆发的战争哪怕是再困难,他难道能够再次投降?恐怕一投降,他的那些家人就要过上悲惨生活,那只能是竭尽所能帮着完善防御工事。   因为是系统农民建造的城墙,子城的城墙竟是比下密本城还高,令人看了怎么都会觉得怪异。不止是子城的城墙比下密高,下密的城墙是夯土墙,子城的城墙却是石料城墙,任谁看了都要纳闷怎么是这样的区别。   还有更多令人不理解的地方,例如建造城墙的石料到底是怎么来的?没发觉有多么忙碌从四处运来石料呀!   聪明人就应该忽视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抓紧可以保住小命的一切。   不够聪明的人则是抓紧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例如张渚就在巴结自己的妹夫赵千。   “可以的吧?一定可以的吧?”张渚怕啊,他用着期盼的眼神:“不是一名战兵有一名辅兵的吗?一定可以让我跟在妹夫身边的,对不对?”   赵千的回应就是一拳头将张渚砸得眼前有些发黑,怒道:“战场上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有这个功夫,赶紧调整好心态,到时候砍上几颗脑袋换取晋身之资。”   张渚身高超过一米九,看着其实挺强壮,可胆子就是小了一些。他被砸出了一个黑眼眶,依然憨憨地讨好:“跟在妹夫身边一样可以砍敌人脑袋的,对不对?”   赵千有些无言以对,他就是在心里纳闷的想着:“看着彪悍的一个人,怎么长着一颗老鼠一样的胆子?”,想着却又有些想通了,没有加入汉部之前,甚至是没有被指派着东征西讨之前,他自己不也是这样的胆小吗?   马上就是春耕的季节了,下密城周边的农耕田看着是伺候到了一半?只见水渠大多已经重新挖掘翻整,就差将田地里的杂草清理,等待季节到了就能耕种。   问题出现了,下密城被汉部占领,城内的人除了士兵都被迁移走,今年是无法在城郊之外看到忙碌的耕种人群了。   “还是没有任何挪窝的迹象?”刘彦就是走在城外的田埂边上,偶尔还会蹲下看一看水渠里成群的蝌蚪:“是不是要等待耕种?”   种田?刘彦才不会种田,现代的城市小青年,除了读农校的之外,有会种田的吗?哪怕是读农校的城市小青年,估计会种田的也不多吧?   “君上,我们一直在扫荡,至少北海郡内……无法春耕居多。”这个阴险的计策就是吕议提出,派出骑兵袭扰各地,他面无表情地说:“哪怕是宫陶先生能够忍耐,那些家族也无法忍耐。”   袭扰没有区分对象,几乎是骑兵流窜到哪就是袭扰到哪,给予北海郡造成的影响绝对够大。   这样的行为当然会给汉部招惹到足够多的仇恨,但更多的家族恐怕是会对宫陶先生等那些家伙意见更大,毕竟汉部说得非常清楚,他们之所以会来到北海郡,是被招惹来的。   刘彦现在完全是一种不怕事情闹得不够大的心态,让北海郡这边的人恼怒,给宫陶先生那里施加压力,宫陶先生才有足够的动力召集来更多的人。   “北海郡辖地不大,将北海郡打烂并不可惜。”吕议显然有经过思考:“在这里进行决战,进军其它郡县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会减少。”   刘彦认同吕议的这一观点,就是纳闷吕议哪来的信心,比如他们真的可以在下密战胜围过来的十数万敌军。   会有十数万人,至于是不是军队则是相当不好说了。这个年头随随便便纠集青壮,一支拿着农具和乱七八糟武器的乌合之众就出现了。可这样的乌合之众,有多少战斗力真的没有谱。   “我们在辽东那边需要更多的劳力。”吕议竟然在笑?他说:“来攻的人越多,我们的可增加劳力就更多。”   吕议的信心是建立在什么之上?下密城有三千的部族武装。这三千部族武装在任何人看来就是绝对的精锐,遇上乌合之众的话,以一敌十不算过份吧?野战可以以一当十,打防御战再增加五个,那就是以一当十五,三千部族武装就可以抵上四万五千的乌合之众了。   除了三千部族武装之外,下密还有两千骑兵,骑兵再不济遇上步兵都是以一当三,对上乌合之众骑兵以一当五是常态,也不是没有一千骑兵碾着数万人跑的事情。   不是还有五千的战兵吗?五千武备完善的士卒,怎么也该是以一当五。   话说,吕议这么一圈的算下来,他发现好像真的没啥可以担心的,自然是悠哉悠哉地等待着围城之战的发生。   对于汉部来讲,现在应该烦恼的不是有多少敌军,是那些敌军究竟会不会过来,是拖多久才会过来。   “春耕为期限,春耕之后不来……”刘彦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敌不过来,我去就敌。” 第177章 各怀鬼胎   地球是被太阳的引力抓着在围绕,从来都不是围着某个谁在绕圈。   世间上的事情历来就是十之八九不如意,有再充足的准备也要敌人按照步骤在走,局势要是不按照既定设想在发生,那只能是主动地做出改变,例如放弃自以为完美的布置,迁就着局势打开新的格局。   经营下密城对于汉部来讲是一件不会吃亏的事情,不在这里打一场防御战,那就作为攻取北海郡的前进基地好了,不算是做什么无用功。   作为进攻方从来都是会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只有防御的一方才是吃亏按照进攻方的行动应对,可宫陶先生发现自己能够应对的方案在越变越少。   “姚家不会插手这一场战事了。”宫陶先生有些心塞,又讲:“斌王子已经杀入草原,短时间内大军不会回转。”   听宫陶先生讲话的人一点都不少,足够三四十个各家族的代表。   这些家族代表有许多是新任族长,那是前任族长被汉部逮了,各家族临时换了族长。   应有之意,一个家族从来都不是族长被逮就等于受制于人,族长掌握大势的时候是族长,族长受制于人就看该家族愿不愿意妥协,不愿意妥协再选个族长就是了。   所以说,除非是没得选,或者是新出现的变化符合家族的新利益,否则根本就不存在族长一被逮住,就让某个家族出现瘫痪或妥协的事情。   许多人要感谢汉部,至少那些新任的族长是该感谢,要不是汉部干出了俘虏旧族长的事情,哪来的新族长?比较现实的是,他们虽然是再一次过来宫陶先生这边,但却不一定需要和宫陶先生一路走到黑,仅是他们经过商议,认为汉部很难有发展前景,家族不适合向汉部妥协。   汉部是挺强,两个月席卷了东莱郡,可汉部再强也就是那么回事,刘彦的领地越大并不是越强,相反是取死之道。中原还是石碣的中原,不会容忍割据势力的出现。   “所以在座的诸位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宫陶先生不认为自己是在安慰人,他笃定地讲:“不管刘彦对朝廷怎么表现臣服,以非五大族的身份不断扩张,最终只会败亡。”   “先生说得极是。”斐燕挽着山羊胡,赞同道:“刘彦非五大族,朝中或许是收买了一些说话的人,但若是天真以为可以安稳控制数郡之地,绝对是错了。”   斐燕是高密郡的县丞,斐家是冀州的大族,一身华贵的气质在那身讲究的穿着下被承托出来,有着十足的世家风范。   在场的人都在点头,事实就是那样,中原是胡人的天下,五大族可以在地方上做大,非五大族的杂胡、晋人想要做大千难万难,那是因为石碣或许需要团结五大族来维持统治,对于非五大族则是一点都不需要迁就。   “汉部的骑兵在不断袭扰各地。”刘骞一脸的阴霾:“该是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和所有家族为敌,或是汉部有恃无恐?”   这年头刘姓一抓一大把,刘骞就是一个杂胡,添为北海郡丞,运作一下或许能成为新任郡守?   宫陶先生一直是挂着寡淡的笑容,闻言颔首道:“诸君过来,不正因为汉部是毒瘤吗?”   都是含笑点头,汉部是一颗毒瘤,有用的毒瘤,他们已经用自己所能依借的渠道不断向襄国那边传递消息,说法或许是不同,意思却是绝对一样。   “汉部肆意挑起战事,‘采女’可以继续进行,却是可以婉转一些,赋税却是没办法完成全额。”宫陶先生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天王若是震怒,怒火也是发在刘彦身上。”   这一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刘彦成了大好人。至少是青州的几个郡县受到干扰,关于石虎大肆收集民间美女,广征赋税的事情遭受到了大影响。   在座的人,他们家中的闺女可以找到不用献上去给石虎肆意玩弄的借口,赋税上面各家族也能松口气,于混乱的局势中更有借口剥削那些普通人。   “哪怕是收再多的贿赂,朝中的大儒也不会有人再为刘彦讲好话了。”刘骞说道“大儒”两个字的时候无比嘲讽:“他们还是先思考一下,怎么将自己那美丽的闺女藏好吧!”   眼见话题被带歪,宫陶先生“咳咳”了两声,强行将话题掰回来:“刘彦在经营下密,探子回报数日筑城,那边的防御显然已经对汉部有利。”   “不是要拖着吗?”斐燕笑着说:“既然拖下去对我们有利,且拖着便是。”   北海郡的那些家族代表立刻就是皱眉,汉部是在北海郡肆虐,各家族的春耕已经遭受到致命的影响,他们过来就是要施加压力,不求这个临时组成的联盟尽全力歼灭汉部,但至少将汉部的活动空间挤压在下密,可别到处肆虐。   “那你们倒是将族中的青壮全数带来啊?”斐燕可没有给面子,嘲讽道:“一方面要保留实力,另一方面需要别人流血,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汉部暂时没有折腾高密郡,再则哪怕是折腾高密郡对斐燕影响也不大。   对,斐燕是高密郡的县丞,但天塌下来还有一个郡守顶着,斐家的根基不在高密郡,就是高密郡被肆虐也影响不到斐家。   所以咯,谁被汉部折腾关斐燕屁事?他就是能够这么任性,可以愉快地乱扯皮。   “北海郡的诸君,确实是需要拿出更多的诚意。”宫陶先生含笑看了一圈北海郡的各家族代表,末了又对其余人说:“任由刘彦肆虐却也是不可取,诸君还是应当有所作为,是保证家族利益,亦是好对斌王子那边有所交代。”   他们能够聚在一起,除了是东莱书院的广泛人脉,是有瓜分汉部资产作为前提,后面又加上了石斌那边对汉部的不爽被引爆,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石斌已经突入塞北,打的却不是代国,是针对一个叫什么斛的鲜卑部落,战事爆发之后一切进行顺利,就是想要结束没有那么快。   不是什么斛,是一个叫斛斯的鲜卑部族,不属于代国或者慕容燕国,游离于建国的鲜卑各部之外,却是招惹到了石碣赵国。   宫陶先生比谁都不希望石斌过度插手青州事宜,但他需要抬出石斌给众人打气,那是非常没有办法的事情。   青州要是按照地域性质是属于齐地,与石斌真的是没有什么关联,因为石斌是燕公,那么就是幽州、辽东那片区域的管理人。齐地先前是由石虎的第九子石遵来管,但后面石遵不知道干了什么惹恼石虎被降为彭城公。   事实上青州现在算是石世的辖地,那只因为石世目前的爵位是齐公。石世现在才三岁,齐公就是一个爵位,哪可能真的管理青州,这样就给了一些人进行操作的机会。   东莱书院的背景非常复杂,宫陶先生极为可能是一个明面人物?他干的事情更复杂,例如在经营人脉上面,看着好像是石虎某个儿子的人,却在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例如抛开了名义上的齐地管理者石世,去交好燕公石斌。   “那么我们到底是在这里拖着,还是进军下密?”刘骞是北海郡丞,还想着能够成为北海郡守,注定比较有攻击性:“我们已经聚拢七万人,刘彦在下密只有一万出头的兵力!”   除了同样是北海郡的那些人,没人对主动出击有什么兴趣。   汉部很强大吗?看着已经掌握三个郡,但谁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大家族去支持刘彦,一些家族是被裹挟或者什么,反正就不是主动,再有仅仅是一些不入流的家族因为一些蝇头小利站在了汉部那边。   如果刘彦麾下有十数万人马,他们不会纠集起来干一些想要图谋汉部的事情,偏偏从任何渠道来看刘彦至多就是有两万出头的军队。   总得来讲,汉部难以给人一种忌惮的威慑感,说随大流还是想要参与利益瓜分都好,失败了也就那样。这才是参与者众多的原因!   “十万!”宫陶先生一音定锤:“只要聚拢十万,我们就出击。若是没有十万兵力,我们就拖着。”   刘骞立刻就恶狠狠地盯向了那些北海郡的各家族:“自己回去也好,派人去通知也罢,想不耽误春耕,想要有安生日子过,尽可能的出钱出力吧!”   还是没人吭声,但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事不关己的时候大多数人只会选择高高挂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参与这个联盟。   宫陶先生却是没有表现出着急,他甚至还能笑吟吟地扯了一些其它话题,着实令人搞不懂是个什么心态。   “乱吧,乱吧!”宫陶先生的眼睛没有焦距,他脑子里在想:“将水搅浑,才有利可图。就是不知道曹岩那边怎么样了?”   曹岩?他是曹嶷之孙,之前是在扬州那边,目前该是马不停蹄地往青州的路上赶?   这么一说的话就将刘彦获知的情报对上了,东莱书院与曹家有关系,但曹家只是其一,该是还有更复杂的背景? 第178章 青州如棋盘   “那么是已经开始了吗?”   “是的,出现了汉部这么一个变数,被迫开始了。”   桑冲不是很出名,但他教导出来的儿子一个赛一个厉害,除了桑虞耻于给胡人异族当臣子外,其余的子嗣都在石碣赵国做官,官位一般还不低。   与桑冲对话的人叫郭太。   郭太是一个看着长相非常普通的人,若非是身着华丽,走在人群中绝对是没有什么特点,但他是徐州刺史郭祥的兄长,另郭家在石碣赵国可是豪门,是真正意义上的豪门。   郭殷曾经官任尚书右仆射、司空,出身太原晋阳;郭敬太原邬人,现任襄阳太守;郭祥现任徐州刺史,出身太原晋阳;郭权为现任南阳太守,出身太原晋阳。看出点什么了吗?没错,他们都是姓郭,然后都是石碣赵国的官,还都是出身太原。   郭家在石勒时期发达,随着石勒的驾崩当然是辉煌不再,但依然是有不少族人在石虎当权的时候依然身居高位。   “会卷进去多少人?”   “恐怕会有非常多。”   两人一起停下来,都是露出苦笑。   桑冲在搅拌一个盆子,里面不是其它什么东西,是一种磨成了粉的茶抹。   桌子上坛坛罐罐的东西颇多,像是姜、蒜、葱,又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油,它们会在茶水被倒进茶盏的时候,根据爱好或多或少的加上一些。   没错的,现在喝茶就是这种喝法,炒茶还要等明朝才会出现,那么也就不存在拿个茶杯泡一泡就能喝的说法。   古人认为饮茶需要技巧,还能从煮茶的过程中陶冶情操。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煮茶的工序非常多,不但工序多还异常繁杂,需要的时间也就多,没有一点耐心还真的就干不来这事。所以,陶冶情操该是一种不得已的说法,要不炒茶出现后繁杂的煮茶怎么立刻被淘汰?   折腾了大约两刻钟,桑冲总算是将茶抹给折腾好,美美地拿起勺子将两个茶盏倒个八分满,抬手对郭太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静的两刻钟里,两人其实是在进行必要的思考,煮茶什么的不过是让安静思考的两个人看去不会显得那么尴尬。   茶叶被磨成了粉,因为长久的搅拌会变得有些稠,还存在着相当多的泡沫,郭太十分熟稔地拿小汤匙加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油,随后又加了一些葱。   要是让现代人来一看,本来看去就怪怪的茶水加上了油,再给拈了一些葱花,能喝得下去的人绝对不多。   但古人就是这么喝茶的,并且觉得这是时尚,是难得的美味。   “完全清除曹家对所有人都有利。”郭太放下了茶盏:“原本要留下慕容鲜卑暗布的棋子,有汉部这个意外,恐怕是留不得了。”   “是啊,留不得了。”桑冲浅浅笑着,说道:“那刘彦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说的什么呢?他俩都是晋人,还都是为石碣后赵效力的晋人,除了这个之外还都属于同一个阵营,属于石遵的这个阵营。   石遵的齐王封号是石弘所封,可见是深得石弘喜爱。   石弘是石勒的次子,亦是石碣赵国的第二任皇帝,但皇位并没有坐多久。   石虎是石勒的堂侄,父亲是石寇觅,母亲是张罴之女。他篡位之后,幽禁了石弘,并且很快就残忍杀害,连带石遵的齐王也变成了彭城公(后面成了彭城王)。   要是继续引申,拖拉出来的人绝对是一大串,每个人还都有一段很长又值得说的故事,但恐怕是没办法一一引述,只能简单的介绍,那就是石虎虽然是石碣赵国的统治者,但他并非被所有人承认。   没有半点错误,桑冲一家和郭太一族,他们效忠的第一对象是石勒,石勒死了之后是效忠石弘,但偏偏发生了石虎篡位的事情,那该效忠谁可就有点不好说开了。可以肯定的一件事,他们现在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效忠石虎。   “那就看刘彦的野心有多大。”郭太说起刘彦的时候明显带着瞧不起,说道:“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家伙,先是冒充汉人(匈奴人),后面又混肴视听当‘国人’,现在又成了鲜卑铁弗。”   “别影响到了彭城公(石遵)的大事便好。”桑冲比较突然地蹙眉说:“我家幼子(桑虞)接受了他的征募,要过去当幕僚。”   郭太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是桑公安排过去当内应?”   桑冲却是摇头苦笑道:“那孩子……太倔强,连我这父亲都管不住。”   郭太对桑虞的事情略有所闻,只以为是一个不喜欢做官的人,却不知道桑虞是一个“大汉民族主义者”不愿意为异族胡人效力。   那是当然的事情,桑家该是病到何等的程度,才会到处宣扬桑虞不喜欢乃至于是仇视胡人?应该是极力的掩盖这一情况。   当内应?桑冲内心里只有苦笑,桑虞留下的信件说得比较清楚,说是:难得有一个同族好像要奋起了,虽然看着很堪忧的样子,但我真的要去辅佐试试。   是了,刘彦是晋人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要不怎么那么多人不当回事,随随便便一个谁都敢参与瓜分?   “西北属于姚家,关中属于苻家,塞北、辽东……”郭太说了相当多的地名,无一例外都是被谁所掌控,最后他一脸的坚毅地说:“齐地是彭城公的封地,我们一直的布局就是希望再实现这一点。”   他们是石遵这一派系,然后石虎的众多子嗣也有各自的派系,整个石碣赵国要是区分阵营会发现一点,除了冀州相对属于“中央”之外,各州郡实际上已经是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仅仅是没有人敢于亮出旗号独立。   关于青州的布局石遵这一阵营已经进行了很久,不止是青州,包括徐州等等属于齐地的地方,他们都有掌控的计划。   与石遵这个阵营的人相比,什么东莱书院,什么各地的县长、县令、郡守完全就是一些小人物,同时这些小人物的“成份”还显得无比杂。   “那个宫陶投靠了慕容燕国,是慕容氏在青州安插的棋子。”桑冲含笑又说:“该不该将这个信息透露出去?”   郭太想的却是其它方面,问道:“那么桑虞就真的是作为内应了?”,意思是要将汉部拉到他们这个阵营里面。   桑冲是有类似的打算,在他看来这不失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毕竟幼子桑虞要去刘彦那边实现理想,但一看汉部就是在往找死的方向不断冲刺,怎么也不能让幼子桑虞真的就去找死。   “透露宫陶是燕国棋子,那些乌合之众就该四散吧?”郭太了解地方家族的尿性,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团结,不过是一帮被眼前利益纠集起来的人,没有长远目光不说,下注也不懂挑选对象:“只是……刘彦屡次拒绝燕公,不过那么容易归顺我们吧?”   桑冲沉默了下来,心中想道:“刘彦‘思汉’,不止一次言及汉人身份。这个汉人显然不是匈奴的那个汉人,明确表达出要再建汉家的思想,现在还没有人当回事,只有傻小子(桑虞)兴奋地过去……”   是真的没人将刘彦一再强调的事情当回事,桑冲要不是有幼子桑虞,绝对不会那么详细去查刘彦,哪怕是查出相当多不对劲的情报,估计也会与其他人一样将刘彦当做一个笑话。   现在的问题是,桑冲真不觉得刘彦是个笑话,那是刘彦派过去招募桑虞的人透露一些没多少人了解的情报,比如汉部在辽东那边获取了领地,汉部出兵征战高句丽、百济。   要不是真的拥有雄心壮志,刘彦不会在实力弱小的时刻去干那些事情,该是按照既定套路默默发展之类的,然后认命地老老实实接受剥削,不该是先招惹姚家,后面又得罪石斌。   一系列的事情观察和思考下来,桑冲要命的发现刘彦是玩真的,他本来就是想要默默或者说偷偷的观察,可自己的幼子掺和进去就让事情变得很复杂了。   家族中能出现一个“大汉民族主义者”,桑虞绝不是无缘无故会有这样的思想,可见桑家的教育很存在问题哇!那么桑冲是个什么心思?从根本不揭破就能看出态度。   “青州动乱对我们有利。”郭太才不知道桑冲究竟在想什么,他笑吟吟地说:“本来是想要开始计划剿灭汉部,既然桑公想要吸纳刘彦,那便暂时搁置?”   桑冲却是摇头:“仅是尝试,却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有计划,还请不要顾虑。”   开什么玩笑?乐意暗中观察,能够伸手帮一下就帮一下,但要让桑冲为汉部背书,导致可能连累整个桑家,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对,哪怕是最后桑虞赔进去,桑冲也绝对不会为汉部做任何保证,这就是每个家族的生存法则! 第179章 那颗躁动的大汉之心   “可真是……荒凉啊?”桑虞看着就是个小年轻,没有蓄须代表着没有行冠礼,也就是没有成年。他只带着两个仆从就从家里跑了,要去东莱郡投奔汉部:“刚才驰骋而过的是汉部的骑兵?”   按照汉家的俗定礼节,行冠礼一般是在二十岁,只有行过冠礼之后才算是成年人。在行冠礼之前基本不蓄须,另外不能娶妻只能纳妾。   说行冠礼“一般”在二十岁,那还是因为可以根据情况的不同进行变通,例如小猪刘彻的老爹因为自己要死了,需要刘彻登基之后立刻掌权就提前行冠礼,可依然没有逃过窦淑房(老太后)把控朝政的命运。   就是因为存在可以变通的操作性,后面行冠礼可就没有那么多讲究,甚至是到后来压根就不存在行冠礼这一习俗了,结果是早婚早生反而成了习俗。   桑虞这个小年轻可是有子嗣的人了,不过却是妾生,也就是所谓的庶子,但至少是为他这一房留了后,才敢脑袋一热就带着两人直接离家出走。   “少君,要不我们拦下一队,让他们送我们过去吧?”   “是个不错的主意。”   少君可不能随便称呼,那是官宦世家中的下人对族内一些嫡系子弟的叫法,说起来等同于少爷、公子之类。但必须明说一点,等级森严的时代里,少爷可以随便叫,但少君和公子可不能随随便便称呼,要不然被人听到并告官,那可要分分钟出人命。为什么?那是因为少君至少是一郡郡守之子才当得起,公子则是公爵、国公的子嗣。   现代人基本是搞不清楚古时候社会等级森严的各种称呼,却不知道“祸从口出”并不是开玩笑,要是某个谁穿越回去不了解情况,对谁都是“公子”的喊,不但害了那人小命,自己估计也要成为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因为称呼错而被弄死的穿越者。   说真话,桑虞还真的就没有出过太远的门,特别是只带着两个仆从就出门,一路上风餐露宿受了不少苦头,再则是生活质量急速下降有些不习惯。   巧就巧在桑虞要向汉部“自首”,立刻就有一队骑兵踩踏着轰隆的马蹄声从远方过来,喜得桑虞喊仆人赶紧准备。   汉部的骑兵最近加大了肆虐的范围,北海郡境内玩够了开始向周边的郡辐射出去,大有不招惹到所有能招惹到的人,誓不罢休的找死模样。   谢子瑜很喜欢骑马驰骋的感觉,那是一种迎着风看到周边景物快速往后退的快感,并且十分享受可以逮着两条腿的人衔尾掩杀,更加喜欢在一大片目瞪口呆的时候像一阵风那样的杀进去。   “司马,前方有个家伙不断手舞足蹈!”   “嘎?”   手舞足蹈的人当然是桑虞的仆从,不知道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敢跑到路中央又蹦又跳。   谢子瑜加入汉部数年,南征北战不下于数十次,屡屡战功之下有了现在的成就。他与李匡的情况类似,比李匡惨的是族人早就死绝。   这一条道路已经被一再探索,不止一支骑兵队从这里安全经过,那么自然是不属于交战区,桑虞的那个仆人幸运就在于这点,要不远远地就该被射死,没机会等桑虞大呼提示退到路旁。   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的骑兵高速驰骋而过,感受着骑兵路过时带来的强风,听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回过神来知道捡回了一条小命的仆人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到了路旁的杂草上。   谢子瑜亲自停了下来,非常好奇该是胆子大到什么份上才敢在野地里试图拦下军队。   “呃?”一听愣了一下,谢子瑜看向了桑虞,看到是一个文质彬彬且爽朗的少年,心生好感点了点:“会骑马吗?”   桑虞爽利地点头:“自然是会。”   汉部不缺战马,一人双马是常态,压根不需要特意让出战马,一伙人也就重新追上了大队。   桑姓不是什么大姓,谢子瑜不是太清楚长广郡有没有桑姓的大族,出了长广郡却是不太了解各地情势,因此桑虞自我介绍出身冀州魏郡的时候,谢子瑜依然是一脸的懵。   认真讲起来,桑虞要是同意接受刘彦的征募,该是与刘彦派去的人一块返回,可桑冲不同意桑虞接受汉部的征召,是桑虞后面自己离家出走,结果就搞成了现在这样子。   谢子瑜一听是刘彦派人去招募的对象,因为身份不足够并不清楚这么一件事情,但事情着实好办,他们是要返回军大营复命,到时候核实一下就清楚了。   桑虞的骑乘之术不错,两个仆从亦是有着很好的骑乘技术,不存在掉队的问题。他们一开始还只是迷糊,等待合流凑近了仔细瞅瞅,看清楚后才知道这些骑兵的驮马之上不但是大包小包,似乎……似乎……怎么会有那么多血淋淋的脑袋被绑在左右两侧?   “哦!首级啊?”谢子瑜一脸的愉悦:“我们刚刚袭击一个小部落,宰了不少胡人。”   事实上还有其它缴获,不过他们赶着回军大营复命,是留下一些辅助骑手进行收尾。   桑虞还想要知道更多,谢子瑜却是非常自律。   本来的事情,军情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说,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却是可以说说,就是速度快的驰骋之下聊天有些膈应人。   一路上桑虞已经看了非常多,大概了解了山东半岛这边的环境,再从谢子瑜一些只言片语中总汇一下,大体判断出汉部究竟是面临什么样的格局。他开始有意会询问一下汉部的内部环境,谢子瑜并不觉得那些有什么好隐瞒,想要留个好印象再套个交情,自然是能讲的全讲了。   “有意思啊?”桑虞心想:“执行全面汉化之策,搞耕战制度和二十等爵,又有那个什么‘技能’考核,着实是有意思啊!”   没有花多久的时间,他们这一股骑兵从齐郡回转到了北海郡,中途还遭遇到了一次堵截。   那次追击让桑虞对汉部的兴趣更大,那是五百左右的汉部骑兵竟然掌握着不止一种战术,三五下的几次侧击竟然击溃了于自己五倍的步军,然后以一种看上去赏心悦目的方式衔尾掩杀。   “习惯就成自然了。”别看谢子瑜说得轻松,那是长达两年的非人操练,再加上不胜则死的残酷淘汰,玩不溜的人早就骨头能敲鼓了。他控马停在原地,看着忙碌割取收集的人,对桑虞说道:“等你见识到了虎贲军,你就知道什么叫精锐。”   啥玩意?桑虞愣神了一下:“虎贲军?”   桑虞没有记错的话,根据周礼记载,夏朝的官员里有虎贲氏,汉代有虎贲中郎将、虎贲郎,西汉之初确实是有一支虎贲军,是对匈奴作战的绝对精锐,起初由名将赵破奴统帅?   赵破奴是谁?他正是霍去病霍骠骑帐下英雄辈出的英雄之一,与众多悍将一块支撑着霍将军的不败神话。他亦是征战西域的第一人,耀兵西域,震慑诸国,兵锋所至,便是国破家灭。   桑虞会记起赵破奴,却是因为赵破奴是西汉虎贲军的第一任虎贲郎。   什么叫精英?这就是精英!学古通今,一个什么话题弹出来,脑海里立刻就是一大片的资料“冒”出来,啥历史背景简直倒背如流,然后再结合实际情况,能够将“脉搏”给猜个七七八八。   “这么说,刘使君真的是要恢复强汉?”桑虞兴奋了起来:“虎贲军很厉害?”   谢子瑜眼睛眯了一下,所谓的“刘使君”可以理解成为“刘刺史”,那么也就是这个爽朗的小年轻知道慕容燕国封刘彦为辽东刺史的情报。   关于汉部在辽东那边开拓领地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太隐秘的事情,但没有详查肯定不会清楚,谢子瑜就真的要好好思考一下桑虞是什么出身了。   刘彦麾下确实是有一支虎贲军,还真的就是按照西汉的那支虎贲军理念来培养,皆是冉闵部曲训练出来的精锐,就是那支能骑战能步战的“特种兵”,规模也就是八百。   本来是想要取名羽林军,可现在谈“为国羽翼,如林之盛”还太早。要知道汉部没有立国,人口更是稀缺。   花了大概是两天,他们这支骑兵在中途又汇集了两伙友军,战兵再加上辅兵数量达到了三千七百,对着一个中等部落又发动了一次袭击,战而胜之赶着战利品才回到军大营。   得说一句大实话,桑虞来汉部之前有了解过汉部,可亲眼所见所闻与打探到的消息出入太大。   桑家的情报中,汉部一直都是在“落荒而逃”的状态,可桑虞亲眼看到的是一个进攻性很强的部族,骑军的战斗力表现也不差。这使得他越来越兴奋,毕竟骑军实力都能这样,那么步军肯定会更不错吧?   一直是到了下密,一再结合路途上的了解,桑虞觉得自己有兴奋的理由,汉部没有想象中那么弱,那么想折腾完全有资本折腾。他就是不知道一点,刘彦真的是想要恢复汉家荣耀吗?两个人能不能说到一块去? 第180章 青州六郡   桑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套一句现代的话来讲,他是一名愤青。   现代的愤青不知道从事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贬义词?要在五胡十六国时期找一个愤青,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已经被胡人统治数十年的中原,出现一个愤青就简直比铁树开花还要稀奇。   也许是历史性的一刻?刘彦见到了桑虞,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有趣”,至于是“有趣”什么真的不太好讲。   那一刻,刘彦内心里是在想:“真是年轻,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没有?”   桑虞在思考:“看着这么年轻,却是能建立一番事业。虽说汉部现在显得有些风雨飘渺,但就是有难度,辅佐起来才有成就感呐!”   又是在一刹那间,刘彦与桑虞同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两人虽是初见却有一种互相之间好有默契的感觉。   也许是印象无比好的关系,刘彦亲自带着桑虞溜达了一圈,毫不避讳地在下密本城、卫星城、城寨三处走走看看,还会亲自进行一些介绍,至于战略什么的则是一字没提。   “冒昧地说一句?”桑虞一圈逛下来,尽管刘彦没提布局,可他就是看出来了:“恐怕想要吸引敌军来攻的难度颇大啊?”   刘彦一脸的笑眯眯,没有应话。   “那再问一下。”桑虞用着无比严肃的脸色,问道:“刘使君是真的要恢复汉人的荣耀?”   刘彦瞬间就收敛了笑容,同样用无比严肃的神色,简短两个字:“是的!”   “这样啊……”桑虞在刘彦的注视下开始整理衣裳,折腾了有一小会又开始整体头发,大概弄好了才对刘彦露齿一笑,揖礼之后,口呼:“魏郡桑虞,拜见主公!”   “……”刘彦稍微一愣,快步走过去将桑虞扶起来,爽朗道:“还是称呼君上。”   “也好。”桑虞又开始保持一脸爽朗的笑容,左右四顾,会问刘彦一些情况,最后说道:“不知道君上可有听到一个消息?东莱书院的山长是慕容燕国在石碣这边的暗子。”   刘彦现在还略略有些愣神,他还以为招募桑虞会存在很多麻烦,事实也证明不是那么顺利,派去招募的人空手而回,以为没有什么希望之后桑虞却出现了。   看到桑虞之后,刘彦又以为要被一番考验,毕竟从东汉末年华夏就开始讲究什么“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从;良臣择君而侍”,没想到仅是一句话君臣关系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桑虞进入角色的速度颇快,臣属身份确定下来,立刻就是一阵关于青州大势的讲解,就是后面吕议来了也仅仅是礼貌地见礼,随后就是一阵漫长的讲述。   “因此,恐怕是很难在下密打一场防御战。”桑虞刚发觉自己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下一刻刘彦已经递出水袋,他很自然地接过来一阵畅饮,才对刘彦致谢,最后又说:“虞发现整个北海郡到处有君上骑兵的活动痕迹,甚至齐郡已经出现了汉部的骑兵,却不知道君上为什么没有针对都昌动手?”   吕议想说话,却是被刘彦抢了个先。   刘彦只说了一句:“春季很快要结束了。”   “原来是这样啊!”桑虞立刻就是露出“我明白了”的表情,之后对吕议行了一礼,说道:“吕长史高才。”   “……”吕议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个状况,闻言想谦虚,可再次没有说话的机会。   “这就说得通了。”桑虞声线听上去比较兴奋:“强力袭扰是在破坏那些潜在对手的战争潜力,那样不管是短期能胜,或是战事拖久了,都有后手。”后面却是压低了声音,呢喃:“这样一来的话?看来汉部不缺粮秣。”   刘彦与吕议对视了一眼,他们有共同想法,那就是:“少年喂,咋那么兴奋,显得有些跳脱?”   “来时,骑兵已经在大部分回归,城内和营寨的步军也没有进行操练?”桑虞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彦,有些兴奋、有些期待:“虞来得正是时候?”   现在是春耕时节结束了,雨季估计也马上要来?刘彦收缩兵力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趁雨季还没有开始发动一次进攻。   到了这个时候,刘彦才有机会给两人互相介绍,那是一种双方虽然知道了对方,可由君主身份重新介绍显得隆重和正式的话,会显得更加有礼貌。   桑虞认认真真地重新与吕议见礼,文质彬彬地交谈客套几句,应该是应付完了才面对刘彦,一脸难受地说:“君上可否差遣几个人,准备上一桶热水,虞可是好些日子没好好梳洗,难受死了。”   “……”刘彦能说什么?   吕议要不是听了那么多,真怀疑桑虞这个小年轻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见刘彦怪异地看着桑虞离去的背影,以同僚该有的操守,说道:“应该是还没有行冠礼,性格跳脱了一些,但真的具有实才。”   刘彦只是点头,换了个话题:“军队集结得怎么样了?”   “明日便是最后期限。”吕议见刘彦开始走动,慢慢地迈步跟随,一边说道:“都昌那边经过一次内讧,城池守军数量下降到不足三万。现在也正是都昌守军人心浮躁的时刻,恰是适合进攻。”   也不知道是谁散布的消息,说宫陶先生是慕容燕国的棋子,那可是一件异常劲爆的消息。偏偏宫陶先生无从解释,再有北海郡郡守刘焱死得不明不白,结果是造成了“反刘彦联盟”的内讧。   无法对自己身份进行解释的宫陶先生,他带着自己那一派的人在内讧后撤出了都昌城,跟着一个叫斐燕的人撤往了高密郡,留下了刘骞带着剩余的不足三万守军留在了都昌城。   期间刘骞有派人过来刘彦这边,将这一次战争的责任完全推给了传说中慕容燕国棋子的宫陶先生,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什么的,停止交锋一起针对逃往了高密郡的罪魁祸首宫陶先生。   要是刘彦没有太大的野心,刘焱都愿意将下密“双手奉上”,既是承认汉部对下密的占有权。那么,汉部的确是该见好就收,将矛头转向这一次战争爆发的罪魁祸首宫陶先生集团。   “但我们不是简单地为了报复,不是吗?”刘彦停在了骑军营盘的辕门处,转身看着步步跟随的吕议,含笑道:“宫陶先生身份暴不暴露,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且不管是不是慕容燕国的棋子,与我们何干?”   也许就真的是那么回事,慕容燕国的南下是受到了石碣赵国的邀请,背景是冉闵纠集了一个阵营清算羯人的残暴,不止得到了晋人的响应,实际上其余各族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响应。   可能会有相当多人不相信或者觉得诧异,所谓冉闵发布“杀胡令”为什么会有胡人响应,那么就需要解析一点,例如是不是真的有“杀胡令”的存在,或许是“杀羯令”?   暂且不谈“杀胡令”之类的,但“杀汉令(或称杀汉檄、灭汉檄)”却是真实存在,发布人则不是石碣一族,是苻坚他爹苻洪(氐人)和姚弋仲(羌人)联合发布。   苻洪与姚弋仲联合发布“杀汉令”是因为冉闵对石碣形成了全面压制,中原各地的晋人蠢蠢欲动,内心无比害怕中原再度为汉人掌控,抢先发布了“杀汉令”,这也是冉闵后面针对性发布“杀胡令”的报复性措施。   刘彦想了半天思绪依然是有些乱,五胡十六国这一段时期确实存在太多的疑问,很多事情亦是充满了前后矛盾。   太多错综复杂的信息合在了一起,刘彦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慕容鲜卑南下之后可以轻易攻占青州,肯定是与慕容鲜卑在战争爆发前有布局相关。   “我们需要在第三方势力插足之前,获得更多的利益。”刘彦说的是共同商议出来的现实,必定是有青州之外(或之内)的第三方势力在暗中窥觑,他迈步走进了骑军营盘,一边说道:“造成更多的占领事实。”   不管内心里是作何想法,吕议是在不断点头。   要是再攻取北海郡,等于是汉部掌握了四个郡,那么在青州就等于是成了最强大的一股的力量,接下来不论是谁插足青州都绕不开汉部。   到时候,且不管时局该是往什么方向发展,吕议认为只要手中的筹码足够,强硬或是妥协才有更多的操作空间,就是他真的不是那么同意在占领北海郡之后继续进军高密郡。   长广郡、东牟郡、东莱郡、北海郡,四个郡再加上齐郡和高密郡,那就等于是整个青州。(每个时代青州下辖多少个郡一直在变)   吕议自然是不清楚刘彦渴望成为青州牧或青州刺史,更不知道刘彦需要控制青州来完成对系统的升级,他只知道一旦占领整个青州,必定是要事情大条。   两人巡视着骑军营盘,刘彦却是在内心里不断苦笑,他是到了挥军西顾之后才搞明白一件事情,既是整个青州没有八个郡那么多,也就是说一开始系统就留下了一个陷阱,青州只有六个郡,要是想完成系统升级条件,在占领青州之后依然需要向外扩张…… 第181章 诡异局面   刘彦在青州扩张之前,于辽东那边有了一个郡的领地,朝鲜半岛上亦是有了一个郡,等于是事先在青州之外掌握了两个郡。   这样一来,刘彦可以说提前“破解”了系统设下的陷阱?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刘彦要是攻下青州首府广固城,拿到石碣赵国的青州牧(刺史)印绶,再由石碣的中央政权承认一州最高官员的身份,就等于是达到系统的升级条件?   之所以会有些懵,那是刘彦第一次升级系统留下的心理阴影,他从“黑暗时代”升级到“封建时代”,充分地有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深切地了解到系统的不靠谱。   北海郡不是一个大郡,应该说它是整个青州中最小的一个郡才对。不过,这个小郡的历史可一点都不“小”,先后出现过相当多的名人,尤其是在东汉末年出过的人才最多。   汉部经营下密,时间是大约一个半月?且不管是多少久,反正子城的城墙轮廓被造了起来,短时间内已经具有一个前进基地该有的样子。   刘骞还不是北海郡守,没有资格谈将下密“送”给刘彦的事情。哪怕是刘骞成了北海郡守,依然只能是暗地里不再插手下密,没有可能公开将下密“让”予刘彦。   现在是一个讲究弱肉强食的年代,刘彦不需要刘骞暗地里将下密给汉部,想要直接抢便是。让刘彦感到郁闷的是,从还没有攻占柜县之前就想玩“被围战”到现在,似乎依然没有实现的可能?   集结起将近四万人,刘彦带人出发了。   汉部的四万人中,战兵和辅兵的数量增加到了一万八千人,余下的算是保障后勤的民夫。   会增加到四万,是随着汉部的扩张有关,除了原本的一万两千人,其他的人都是扩张下的产物,比如那些屈服汉部的家族成员、庄户等等。   人一旦聚堆,上千人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到了“万”这个数量的时候更是人头涌动,有次序的时候还好,没有次序想要走动一下就需要人挤着人。   军队出动需要严明的次序,那就需要依照建制进行开拔,首先出动的是机动性相对高一些的骑兵,他们是在轰鸣的马蹄声中离营,不过却没有马上离开,是先担当起了外围的警戒部队。   徐正看去意气风发,他也的确是看去显得威风。   汉部花了四年的时间来组建骑军,历经多少波折和苦恼,可算是有了一支两千左右的骑兵队伍,要是将辅助骑手算进去,数量其实是五千左右。   “虎贲军呢?”桑虞对这支部队可是无比好奇来着,他骑跨战马待在刘彦一侧,张望了半天压根就没有看到虎贲军。   “这支部队并没有参与北海的战事。”刘彦不清楚桑虞是从哪得知虎贲军的存在,实话实说,道:“他们一直在朝鲜半岛,拿高句丽开练。”   桑虞露出了明显的失望表情,先是呢喃一句“可惜了!”,后面盯着刘彦看了许久,说道:“君上不亮旗帜,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吗?”   汉部一直以来都没有旌旗,那是一件极度不正常的事情,偏偏刘彦一直都没有当一回事。   桑虞显然就是明白刘彦为什么没有搞旌旗,是那种几乎一瞬间就搞明白的状态,可见两人还真的是有一种难以明言的默契。   “占领青州之后也不好亮明旗号。”刘彦看上去很是开心:“过几年,再过几年就能亮旗号了。”   吕议越来越闷了,他已经官至北海郡征讨军的行军长史,一直都没有搞懂刘彦的思维,偏偏一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家伙竟然接触没有多久就搞懂了刘彦的思维,一种难明的郁闷感在充斥着吕议的内心。   刘彦说的再过几年,指的是实力足够,或是石碣赵国彻底乱起来。   “是快了。”桑虞显然又搞懂刘彦的想法,颇为愉快地说:“石虎越来越昏庸,诸王子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是快了!”   “君上。”吕议需要将话题掰到自己懂的领域,说道:“下密距离都昌不过三十里,大军一日便可抵达都昌城下。”   北海郡的城池布置显得有些“挤”,除了各大城池之外还有一些“镇”,如密乡、寒亭、訾城、等等。   那些“镇”的规模并不是太大,不过有“镇”这个统一称呼,预示着有过驻兵的历史,因此“镇”的前面该加个“军”,整个称呼就是军镇。   离下密比较近的密乡早就被汉部攻取,都昌以北三十里之外的訾城会是这次作战的第一个目标,目的当然是破除都昌的掎角之势。   “北海的郡县兵经过内讧处于混乱态势,攻取訾城并不困难。”吕议显得信心十足,说道:“花费数日攻占訾城,都昌便会成了孤城,却是不知道北海郡丞刘骞会不会从其它地方调来援军?”   北海郡的首府是平寿,位于溉水西侧,等于是哪怕汉部攻取都昌,向平寿进发的时候需要渡过溉水。   平寿东侧有一处名曰斟亭,斟亭能算得上是北海首府平寿的一处桥头堡,原本有驻军三千,现在却不知道斟亭的驻军还在不在?   日常行军显得枯燥,临战的行军状态则会让枯燥再加入一种很难说明白的躁动,一直是部队到了滩水的东岸,汉部并没有发现或是遭遇到任何敌军的堵截。   溉水与滩水是北海郡境内的两条大水系,溉水从渤海方向一直贯穿北海郡到高密郡,滩水从渤海贯穿北海郡一直到经过高密郡连接东莞郡。   汉部对于架设浮桥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那是在朝鲜半岛累积下来,毕竟今次出征北海的部队可都是从朝鲜半岛轮换回来,而朝鲜半岛那么一个狭隘的半岛水系真是出奇的多。   “斥候已经探索沿岸二十里,确认周边没有敌军踪迹。”刘彦大概是觉得与这样的敌人交战挺无趣,整个人看着有些不在状态:“骑军已经先行从河床较低的河段过河,徐正会率领骑军将敌军挤压在都昌城内。我们这边花两天的时间架设浮桥,会在五天后抵达都昌城下。”   大概是北海郡丞刘骞还没有完全掌握大局?要不然肯定不能任由汉部顺利渡过滩水。   一直是到汉部全军渡过滩水,甚至是有部队在搭起的三座浮桥周边建立防线,刘骞那边依然是没有什么动静,倒是退往高密郡那边的“慕容燕国棋子”有了新的动向。   “是要进攻长广郡?”刘彦值得诧异:“高密郡那边不相信宫陶先生是慕容燕国的棋子?”   “或许……”桑虞摸着下巴:“或许向方也是慕容燕国的人?”   还能这样子?但也不是不可能。   看看石碣赵国是个什么模样基本就清楚了,石虎因为得位不正无法得到所有人的效忠,再来就是石碣政权对各州郡的控制力度一直不高,从西北能被姚家牢牢掌握,再看苻家能够控制关中,连带刘彦都能干掉某个郡守取而代之,可以想象石碣政权对地方上的统治力度该是何等的“筛子”。   向方就是高密郡的郡守,比较特殊的是出身晋人,他的郡丞是出身冀州大族斐氏的斐燕,斐燕与宫陶先生交情深厚。   “长广郡……”刘彦在铺开的地图上查看:“除了黄岛区,我们在长广郡并没有值得守卫的地方?”   吕议可是主持了两年的长广郡和东牟郡,闻言蹙眉:“但是让他们长驱直入也不好吧?”   “攻打都昌城用不到骑军?”刘彦看向了吕议,说道:“让徐正率军南下?”   “除了骑军前去迎战,或许还需要从庙岛列岛和辽东那边调回步军。”吕议比较明显地看了一眼桑虞,后面才重新看着刘彦,说:“凑一凑能凑出一支两万人左右的防卫军。”   汉部近期一直在扩军,二十万的部众弄出了五万规模的军队,带到北海郡的才一万两千,朝鲜半岛一直保持着一万人的建制,等于是还有接近三万的剩余兵力可以调动。   “那么……子深便就任行军长史,配合徐正应对长广郡战事!”刘彦说的子深是桑虞的表字。   桑虞立刻应“诺!”,后面又问:“虎贲军会调回来吗?”   刘彦与吕议对视了一眼,应:“那就将虎贲军调回来吧。”   桑虞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那就太好了。”他是对虎贲军有多么期待?   事实证明了吕议稍前的话,作为都昌掎角之势的訾城因为没有守军被汉部轻易占领,他们已经是来到都昌城下。   众人说着话,该讲的讲完,都是看向了城头飘扬“赵”字旗号的都昌城,那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人一种极度萧索的意境?   都昌城的城墙看着该是七米左右?城墙之上有着深深的岁月痕迹,大概是上次内讧有过攻城战,亦是能够看到深歇色的痕迹。   刘彦率军抵达的时候,部队早就架起了抛石车在狂轰,就是都昌城的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要不是城墙之上有出现守军,真会给汉部这边的器械部队一种好像在进攻空气的错绝。   此时此刻的刘骞,他是万分心塞地坐在城内的郡守府邸,与一种脸上带着“死爹娘”表情的众多人沉闷对视…… 第182章 揭开谜题   汉部进行的战争烈度都不能算高,交战规模大多是以数千居多,难得几次才是上万。   都昌城内有三万守军?那样的话,这一场都昌之战就该是汉部成立起来,面对敌军最多的一次。   刘彦本来是带着一种兴冲冲并充满期待的心情,可是得知敌军自己内讧了一场,不知道为什么那股激情就消散了。   抵达都昌城的第三天,抛石车不断轰击一处城墙,一片倒塌之声中,看着匆忙修补起来的城墙倾斜而倒,注意看的竟是看到了一些啥玩意的木头?   对,倾倒的城墙中有木头!好像是一些柱梁还是什么,甚至可以看到有门板。   “中空的?”刘彦愣了一下神:“轰了三天,才轰中?”   在石碣赵国不重视城防估计早就成为一种“流行”,真的很少会看到重视城防的城池,大多数看着就是破破烂烂,甚至是大部分拥有城墙缺口。   刘彦率军来到都昌城下的时候还在感慨,说是这座城的城守总算像点样子,还问过是不是晋人担任城守。   现在都发生了什么?竟然有城墙段是中空的!   “分散了轰!”刘彦带着诡异:“寻找看去比较新的地方,往准了轰。”   结果令人比较尴尬,那些看着挺新的城墙还基本就是个样子货,他们是狂轰了三天才明白有这么一个情况。   东面的城墙轰完,其它几面城墙也去轮流轰了一下,不到七天的时间,都昌城就成了一座防御上处处漏洞的城池。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吕议蹙眉说:“七天以来,守军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反击!”   都昌城是被刘彦下令按照围三阙一的老传统围住,东面这边一看就是主攻方向,其余两面大多是修筑工事和挖壕沟为主。   “城里真的有三万守军?”李匡是军侯了,可以参加主体会议,很小心翼翼地听了很久,发现会议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端,似乎还显得有些……怎么说呢?就是沉闷。   吕议听得眼睛一亮:“是啊……城里真的有三万守军吗?”   斥候营的主官一听就开始额头冒汗了,他站起来行了一礼,说道:“职以性命担保,城内守军自龟缩后再无出城!”   “城里炊烟对劲吗?”刘彦示意斥候营的主官坐下,又说道:“每日辨别炊烟看着很多,有人注意过炊烟的时间吗?”   做一顿饭需要多久,然后炊烟就该是多久,这个有经验并不难辨别,只是之前都只关注炊烟的数量,没有去注意炊烟存在的时间。   “君上的意思是……”吕议瞪大了眼睛:“城内断粮了?”   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能说得通,那就是炊烟什么的完全是唬人的,城内的守军因为缺粮士气极度低落,不然怎么从始至终就没有稍微反击那么一下?   甭说什么了,刘彦拍板明儿个进攻一下。   翌日,位于都昌城东的汉部军营变得比往常更加忙碌,甚至是炊烟都比往常更早升起,有经验的人只要一看就该知道接触战就在今天。   阵阵的战鼓轰鸣声中,用餐完毕的军营辕门大开,一阵无比整齐的踏步声首先出现,一队队甲士从辕门走出,径直前往都昌城墙的弓箭射程之外布下军阵。   都昌城的城墙上依然是没有什么反应,给人一种透入骨头的诡异感。   “……”亲自督战的刘彦不断皱眉,都摆出了攻城的姿态,都昌的守军竟然还是这幅模样,那他们谨慎地先用投石车轰那么多天是为了哪般?   该到位的参战部队全部到位,城墙之上总算也是出现了较多的人影,就是看着依然显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人……有点少?”吕议显然是完全搞不懂状况:“先射上几波?”   刘彦颔首,下令:“床弩三轮,弓六轮。”   自然会有人去传达刘彦的命令,那是用旗语在转达,随后战鼓也会被敲响。   一片片牙酸的弓弦嘣动声开始随着梆子声的敲响而出现,由弓箭手组成的箭阵平地升起一朵乌云,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扑向了城墙,刹那间箭镞与物体的碰撞声开始了。   “真的不对劲,守军的弓矢还击力度太低了。”刘彦眼睛看着城头:“人数没有增加。”   约是用了半刻钟,远程兵器的射击结束,刘彦下令部族武装推进,他们会从那些崩塌的城墙缺口进入。   刘彦一直都有在看脑海中的地图,与之往常差不多的是红色的点数量并不算少,可那些“红点”的活跃度太低了。   作为先头部队的部族武装先后从数个城墙缺口涌入,都昌守军的抵抗出现了,那是一些没有统一制服的士兵进行堵截。   从刘彦脑海中的地图看来,城内亦是出现了汇集过来的“红点”,数量看着总算是正常了一些。   “敌军抵抗意志比较强。”刘彦看向了吕议,说:“他们会不会是明白难以在处处破损的城墙进行防御,打算与我们进行城内巷战?”   吕议在眨眼睛,心想:“巷战?就是不管城墙,城内作战?”   这就是时代带来的代沟,以冷兵器的思维而言,一般情况就是进行城墙防御战,一旦城墙失守就等于是城池失守,要不每次攻防战为什么是城墙一失手,要是夺不回城墙的控制权就等于是城池陷落?   没有亲眼看见,刘彦当然是无法真切知道城内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能是大略地从脑海的地图里看到在系统士兵的进攻下,守军仅仅是坚持不到五分钟竟然是崩溃……就那么崩溃了!   “让第二批次的部队进攻!”   浩大的战鼓声再次被敲响,李匡深呼吸一口气,带着部队从缺口处涌进了城池。他一眼看去,地上躺满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比较诡异地发现缺口处的城角边上一些怪怪的尸体。   怎么说呢?那些尸体并不新鲜,看着该是死去有一段时间,数量还不算少。   进入城池,好像是进入了一座巨大的坟堆,一股腐臭味无法忽视地扑鼻而来,使人闻到了就忍不住想要弯腰狂吐。   刹那间,第二批攻城部队很多人是脸色大变,他们太熟悉这种味道了,是无数据没人收拾的尸体放久了才会有如此浓烈的尸臭味。通常有这种尸臭味的话,那就意味着各种疾病的蔓延,极为有可能还会有传染性的瘟疫。   “什、什么!?”刘彦一听就炸毛了:“瘟疫?”   都昌城这边,好像一切不合理都开始变得合理了?那就是疾病的蔓延!   “君上,撤军,立即撤军!”吕议脸色发青:“进攻部队需要进行隔离,全部隔离!”   李匡跟着脸色发青,隔离的话,他肯定也算一个。他可是有见识过隔离是怎么一回事的人,不管是不是身上有病,只要是被隔离几乎就没有幸存的可能性。   “不对,严重的不对!”刘彦不是说什么,他怪怪地再查一下脑海中的地图,随着攻进去的部队越多并分散开来,城内活跃的敌人并不算少,没半点是一座发生瘟疫的城池的模样。他问:“有战俘吗?”   吕议极力地稳定下来,劝谏道:“君上,现在隔离只有三千部族武装和一千战兵,若是迟了恐怕……”   “有战俘,有战俘!”李匡看去太激动了,顾不得尊重吕议是行军长史,要知道被隔离也就等于死定了,连行礼都顾不得跑了出去。   刘彦满脸的寒霜,他抬手阻止吕议往下说,示意自己需要安静一下。   隔离当然是要隔离,三千系统士兵的损失无所谓,就是那一千战兵会让刘彦心疼很久。他心情沉重的是,山东半岛这边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口,一旦再爆发流传性瘟疫,汉部哪怕是攻取青州又怎么样,就是为了占领一个无人区吗?   战俘当然是没有被带过来,是李匡亲自审问之后跑过来汇报,他几乎是诅咒发誓,义正严明地告诉刘彦都昌城并没有爆发瘟疫,只是……   “内讧过四次?”刘彦不得不愣神:“这么多?”   战俘还是被带过来,不过是经过刷洗,洗的皮肤都烂了才换上一身遮羞的衣物带过来。   根据战俘自己坦白,他还算是有点身份,是守军中类似于军侯这一个级别的头目,被问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次的内讧,他说:“原本是为了北海郡守的官职,后面是为了粮食。”   刘彦与吕议一时间面面相觑:“……”   简而言之就是,石碣赵国那诡异的政权方式让那些人来个弱肉强食的火拼,打算决胜出一个真正的老大,偏偏是他们火拼的时候将粮秣给烧了大半,搞成现在一部分强大的势力拥有众多粮食,另外一部分则是极度缺乏粮食,一直是到汉部大军压境的时候才停止火拼,但势同水火的局势早就无法改变了。   案例来说,刘彦遭遇到这种在战争状态还能内讧火拼的对手应该是非常高兴,可他真的是感到一阵阵的无语。   “是我们太弱小,没人将我们当回事?”刘彦无比的阴沉:“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第183章 姚家参战   都昌城内的守军因为不断内讧已经各自抢占了一些城区,就那么在城内形成了割据的局面,有大半根本就不知道汉部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这……可真的是显得太荒唐了!   然而,荒唐的一幕是真的在发生,有外敌逼近的时候,内部不断地内讧,似乎在那一刻曾经的战友才是生死仇敌,外来的入侵者压根就不用搭理?   刘彦突然有一种近现代天朝军阀混战的既视感,却依然不理解那批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城内分成了较大的四股,其余零零散散。”吕议估计也没想到会面临这等局面,感觉无比的荒谬:“我们是让敌军投降?”   事实上在汉部军队侵入城内的时候,已经有守军开始投降。投降的那些守军十分好辨认,大多就是一些快饿成皮包骨的人,也就是一些在都昌内讧中势弱的那批。   “收降吧。”刘彦觉得自己该将注意力转变一下,比如转到长广郡,或是针对北海郡其它的城池?他满脸无趣地说:“收降之后稍微整编一下,将那些家伙投入到城区的攻坚。”   伪军啦、皇协军啦、新附军啦……等等一些二鬼子的整军政策真的是好政策,其中以新附军发挥的作用最大,比如目前正在为各个胡人政权效力的那批晋奸,再有是蒙元时期的那批新附军,再来就是“我大清”麾下的那批汉八旗。从来都是这批二鬼子在担任入侵急先锋,恶毒的程度更甚于异族入侵者。   王朴发挥作用的时刻到了,他在成为汉部的新附军校尉接近一个月之后,心态已经出现了极大的改变。   “虽说日子无法与以前相比,可汉部并未虐待家属,是妥善的进行安置。”王朴近一个月努力地在了解汉部是个怎么回事,越是了解竟然心生了一种很难说明白的归属感?他心想:“这个不用看血统的部族……或许才是我辈尽展才能,得以依靠能力向上爬的最佳舞台?”   再根据所知的情况,例如刘彦仅仅是花了四年的时间从无到有,王朴心生了更大的期待感。   其余的新附军心态与之王朴差不多,比较实在的是与家人通过书信,了解到家人并没有受到虐待,可以说被安置得挺好,看描述与之前的日子一比,似乎是被汉部掳去之后反而日子更好过?他们的父、母、妻信中不断重复一个观点,那就是让他们好好办事,争取转正。   说没有被虐待,日子过得也不错,等等事情光是看字眼绝对是会存在半信半疑,偏偏是他们成了汉部的新附军之后,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穿不算,期间可是有家属过来,好像是成了民夫过来?那就真的没有什么疑虑了!   “蒙住口鼻?”王朴一听脸色僵了一下,问道:“城内有瘟疫?”   “不,暂时还没有形成瘟疫,只是一种预防措施。”李匡感到无比的心累,他们一千人成了这场攻城战的标配兵力。他说:“我们主要是架设关卡,让城内的降兵先处理那些尸体,不参与直接处理。”   王朴咽了咽口水,不断重复:“这就好、这就好……”   李匡的这一个曲就真的成了都昌城区战的标配兵力了,主要是他们已经进过城,要是中招也肯定中招了,可别再让其他部队进城。让他们比较有安慰的是,三千部族武装同样“中招”,成了城区战的肃清部队,会与那些投降之后被整编的新附军一块投入城区肃清战。   都昌城内现在到底有多少军队没人清楚,四股最大的势力中最强的竟然不是北海郡守刘骞为主的那批,是氐人巴伟。   巴伟麾下有七千余的武装,盘踞的位置是在城西。   北海郡郡丞刘骞麾下只有不到四千武装,固守郡首府周边的区域,亦是城内粮食最多的一伙人。   余下的两股势力,武装人员约是在两千左右,比较令刘彦感兴趣的是,这两伙武装都是晋人组成。   “他们分散割据比归属同一人指挥更麻烦。”吕议有些忧愁地说:“已经有过接触,三股势力并未拒绝投降,只有巴伟杀了我们派去的使者。三股愿意投降的势力有个要求,需要我们先歼灭巴伟那支势力。”   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大概是能猜出另外三股与巴伟那股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只是让汉部去与巴伟火拼,是不是存在着什么渔翁得利的心思?   “对于我们来讲,都昌城内的敌军本来都是在剿灭范围之内,但我们才是掌握主动的那方!”刘彦很少冷笑,今次却是被那些天真的家伙再次勾起了冷笑:“不管他们是抱着什么目的,限时进行投降,不投降就全部剿灭!”   劳师动众过来要打硬仗,面临的却是这么一种诡异的局面,欣喜肯定是有,毕竟打一帮废柴总比啃硬骨头简单,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彦心里就是憋着一股火。   “职也是这般认为。”吕议微微昂起了下巴在看帐内顶端,一手别着后腰,另一只放在前面的手无意识地拿捏着指头:“现在他们是瓮中之鳖,要是瓮中之鳖都依然可以与我们讲条件,对我们接下来的征讨会造成麻烦。”   刘彦寻思了一下,有些明白自己那股无名火是怎么来的了!他一直想要玩“无限暴兵流”,这次征战可是抱着一种实验性质,结果敌军异常不给力,那股憋火绝对就是这么来的。   “一天!”刘彦抬手束起了食指:“只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抉择!”   吕议应“诺!”出了帐篷。他出来后视线转向了都昌城那边,盯着看了有一小会,脸上闪过一丝的无奈。   都昌城之内,随着汉部大军兵临城下,城内的火拼已经停了下来,各支临时纠集起来的武装都有自己的动作。   刘骞该是最为纳闷的人之一,他先是被宫陶先生耍了一次,后面又被巴伟阴了一次,要不是心志还算坚强真的该是陷入极度颓废。   “真的要投降?”看着该是四十来岁的一个人,他非常迟疑地说:“那些投降汉部的家族,每家都是被抽调青壮,资产亦是被占了四成。”   “还能拼一下的吧?”又有一个看着斯文的中年人插话:“难道朝廷就坐视刘彦一统青州?”   刘骞安静地听着归附自己的那些人乱扯,他是最知道确切消息的那个人,还真的就知道短时间内朝廷只能看着汉部在青州扩张。   石碣赵国早就随着石虎开始迷恋美色和爱建造宫阙陷入了动荡,各方势力暗潮汹涌,各个家族开始为自己打算,比较明显的就是一些偏远的郡县出现了叛乱。   “刘彦真的是选了一个好时机……”刘骞阴沉地想着:“姚家到底还是插手了青州,说明朝廷的控制力变低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姚家和刘彦、慕容燕国棋子三方在青州角逐?”   很多时候还在坚持,是因为有所求,刘骞求的是能够成为一郡的郡守,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将家族发展起来。他向刘彦派来的使者隐晦地提出了要当北海郡守的意愿,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刘彦那边却依然没有回复。   “三方势力中,刘彦这边实力最差,但是占着地利上的优势……”刘骞继续沉思:“姚家的主要力量都是在西北,能抽调过来的力量不会大。宫陶先生本来是具有人和上的优势,但属于慕容燕国的奸细曝光,人和优势被降到了最低。”   一圈想下来,刘骞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却听下面的人自己吵闹成为一团。   “唔!?”刘骞刚才错过了一些什么,等明白过来才脸色难看地重复:“彭达和郤行双双投降了?”   就是那两股被挤压在都昌城内的晋人武装,每股武装其实也是由多个家族临时抱团取暖,他们投降不会使人意外,毕竟这两伙人是都昌城内粮食最少的,再则是汉部一直以来也是优待主动归附的晋人家族。   “郡丞,另有消息称汉部在全力攻打巴伟。”马辽一脸的意动,说道:“其实……我们若是归附汉部,估计……”   话到一半,蹦起来的人很多,有赞同自然就有反对,他们可是很清楚一点的,非晋人身份到了汉部待遇可不怎么样,要不是因为这个,从一开始就不用那么纠结了。   正纠结着互相喷口水,有一个小兵兵慌慌张张地来报,说是发现汉部有一股部队正在朝他们的这个方向逼近。   “这么自信!?”刘骞被惊到了:“他们攻打巴伟,还同时进攻我们?!”   所以说刘彦不是一般人,是非同一般的二般人,有新的情报从高密郡被送过来,宫陶先生纠集的那支三万人武装去长广郡就是个幌子,半路拐了一下向北海郡扑了过来。   考虑到想联系上徐正需要一段时间,新的部署也需要时间,那么在都昌城这里就不能浪费什么时间,刘彦当即就打算用系统士兵不断强攻,也是用高烈度的拼杀检校和整合新一批投降的新附军。   信息量的不对等之下,刘骞完全就有惊呆的理由。 第184章 人头,更多的人头!   汉部这边自然是不清楚姚家已经正式插手青州,更不知道青州被当成了棋盘,不管是汉部,或者是谁,只要下场参与角逐就变成了棋子,让那帮身处事外的人有了更多布局的选择。   刘彦显然没有一点身为棋子的自觉,他正在持续不断的调动军队,远不止是在进攻都昌,亦是会从长广郡调兵先应对即将爆发的入侵,还有可能会兵分两路杀进高密郡。   都昌这边的战事已经变成一个烂泥潭,能做的就只是将士拿命去搏出一个胜利,对于刘彦来讲这样的消耗战会是一场好战事,他损失了一名就会“召唤”一名。   吕议在刘彦进入状态后却显得有些无事可做,都昌城的战事显然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谋士得到作用不知不觉间被降到了最低,是一种闷头闷头指派兵力往上拼就可以的模式。   都昌城在刘彦发力之后总算是变得热闹了起来,该进攻的进攻,该防御的防御,那些刚刚选择投降的人则是被先安排了清理城内尸体的工作,搬动尸体和在城外挖坑,又要建立一个城寨。   新建立的城寨没太特别的地方,就是用来进行必要的隔离,该是要等观察上一段时间,确认没有什么传染性疾病才会解除隔离。而这一点那些归降的人并不知情,要是知晓会被隔离,骚乱绝对就少不了。   “我们不需要加入进去?”王朴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依靠战功改变身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没了?”   汉部借鉴了秦帝国的制度,执行二十等爵之外还有耕战之国策,更有可以依靠斩获来获得自由之身的政策。   新附军充分了解过汉部的相关政策,要说他们最渴望的是什么,应该是能够砍死几个敌人,拿敌人的脑袋去换取自己和家人的自由,随后就是从真正意义上成为汉部的一名部众,依靠功劳再往上爬。   要不怎么说日子要有盼头才会有希望?王朴好像就迎接到了希望的曙光,是一股约千人的武装将要从城墙缺口逃了出来,需要有人去进行堵截。   要是换作以前,能避免上战场拼杀,他们绝对是祈祷不要去拼命。这一次不一样,他们需要战功,比汉部的正规士卒都渴望能够获得军功!   “由我来监督你们截杀那支敌军。”西骞建同看上去冰冰冷冷,盯着王朴说道:“除非是你们死绝了,否则我的麾下只会在旁边掠阵。”   王朴是校尉,可只是新附军的校尉,面对汉部正规军的屯长都需要陪着小心,碰上了一个军侯就更加恭顺,忙不迭地进行一连串的保证。   西骞建同就是因为无法参与厮杀才不高兴,听王朴一再保证哪又能开心得起来,只是冷着脸心想:“为什么要吸收这些家伙?战功可是谁都缺啊!”   近一千五新附军以之前他们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快速完成了集结,几乎每个人都是带着明显的渴望,在军令声中开拔前往那处敌军会出城的豁口处。   王朴到底还是有些能力,并不是带着人明晃晃地堵在豁口,而选择向外退了一段距离,该隐蔽还是需要隐蔽。   也不知道那伙近千人的队伍是太过紧张还是仓皇,几乎从豁口出了城就往北边跑,是那种没有半点次序的逃。   新附军快变成了“幸福军”,他们几乎没有费什么劲,直接就逮住了敌军,几波箭矢之后就是堵上,一场溃逃与围追堵截的厮杀就那么开始了。   因为是需要拿首级来确认功勋,新附军的人杀死一个敌军就会有好几人扑过去,抢着要割取首级,给本方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后面是王朴进行弹压,规定了一定的规则,可算是让混乱被最大限度的制止下来。   其实被堵上的那批人被杀掉十分之一左右就已经失去作战的意志,他们是发现投降依然被杀才不得不继续奔逃。   “就让他们这样?”司宏壮是带着明显的不服气:“不制止吗?”,不服气是那些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军功。   “制止!”西骞建同阴沉着脸:“我们在辽东那边需要很多的劳力。”   司宏壮没二话,带着本部就前去制止。   从豁口出来的那些敌军,等待司宏壮将新附军制止下来,留下小命的竟是不足三百人。   “该是砍了三百多颗脑袋?”王朴心里心里揣揣,并不知道今天那些正规军的军官为什么一个个脸都那么臭?他保持着最大的尊敬:“俘虏了约三百。”   “那就是有四百左右还是逃了?”司宏壮点了点,说了一句:“你们收降吧!”,竟是笑着招呼袍泽,去追捕那些逃了的敌众。   王朴愣愣地看着司宏壮带人离去,似乎是有些慢慢明白为什么会臭着脸了。他心想:“果然是军功决定待遇吗?这样一来的话,却是要努力争取每一次出战的机会了!”   也许是真的有什么心想事成那么一回事,王朴所率的这一支新附军还在收拾战场,也是将那些受伤的袍泽集中起来,打算送受伤的袍泽去军大营的医疗处,有军官再次过来。   伏伟带来的一个屯,比较平静地对王朴说:“你等且随我入城参战。”   王朴高兴地应:“诺”,他们这一批新附军能不能转为仆从军,就看这一场都昌之战能立下多少功劳。   要说,仆从军是比新附军还高一级别的“单位”,仆从军之上还有辅兵这一个等级,再上去就是普通正规军,非普通的正规军就该是野战集团,然后是有特别番号的部队,如虎贲军。   王朴就是知道得这么清楚,并且为如此明细的等级而感到高兴,最高兴的还是等级并非固定,是有多大的功劳就能爬上哪一个舞台,没有什么比这样明确的制度更能激发人拼搏奋斗的动力了。   刘彦搞这个其实是抓住一个心理,就和玩游戏一样,肯定是想要努力升级?再则是真的要给人更多的盼头。   有升自然也就有降,要不然西骞建同等等正规军的军官也就不会那么渴望参战。另外,他们谁不希望多立点功劳,不管是爵位还会是待遇,可是都和功劳有关联!   伏伟也渴望功劳,他可没有一个执行刘彦命令而惨死的爹,无法像李坛或西骞建同那样多多少少会受到刘彦的一些优待,那么就更加应该主动地抓住每一个机会。   都昌城内的战斗很激烈,因为是城西和城中心同时进攻,兵力的调配上难免是会出现一些漏洞,那就需要有救急的部队被投入那些漏洞。   王朴得知是要被调过去堵住漏洞立刻就变得更加兴奋,满心激荡地想:“堵漏洞好哇!要是完成军务,等于是比普通的作战功劳更大!”   一边想着,王朴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去,并要求一层一层往下传达,一定要让整支新附军明白这支作战的重要性。   伏伟一开始还在好奇新附军彼此起伏的喊叫声在喊什么,注意听了一下立刻笑了。   没错,越是紧急就代表着越重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可是会变成很长脸的事情,会让上司觉得可靠,那样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上司总该是第一时间想起自己吧?   伏伟可是异常羡慕李坛那小子,不是羡慕被丢到朝鲜半岛“改造”,是羡慕李坛竟然成了一名军侯,得到了宅子的赏赐倒还在其次,主要是爵位到了第四等级的“不更”拥有的特权更多,要是能够爬上“大夫”一级,想想都觉得美啊!   这一支被命令去堵住缺口的部队入城,看到的是刚刚投降的那批人正在整理长期积累下来的尸骸,他们并没有过多关注那些事情,是闷着头往既定位置在移动。   都昌城内也不知道是乱了多久,看着死去很久得到尸骸颇多,难怪满城会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腐臭味。   “可真的是不怕死啊!”伏伟将蒙在口鼻的布巾捂得更结实一些,心想:“难道城内的那些人不知道尸体没处理,会引发瘟疫吗?”   真实情况是,城内的那些人肯定清楚,但他们先被宫陶先生耍了一次,经过内讧之后是一再的内讧,极度的互相不信任之下,压根就无法做到停战,尸体也就难以进行处理。   “……?”正胡思乱想的伏伟被前方发生的事情吸引了目光,看清楚是发生什么,他当即大喝:“遇敌!”   前方的街道,大概三十左右的系统士兵,他们排成一条直线正在抵抗像是要突围的近五百左右敌军,哪怕是系统士兵再悍不畏死,面对一群发疯想要杀出去的敌军,做到招架已经是难得,哪有办法战而胜之。   王朴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亲眼看到仅是三十来个己方的人就能挡住近五百敌军,似乎那些己方的士卒还不止一个中创仍然在拼杀,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心想:“那就是正规战兵?要不要这么彪悍啊!”   那三十来个系统士兵看去是挺惨,不少缺胳膊少腿依然拼杀不止,给予后面赶来的伏伟、王朴等人看到感觉震撼极了。   伏伟当然知道那些就是“传说中”打起来就会悍不畏死的部族武装,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所谓的悍不畏死是怎么回事,一看打得那么惨烈,狂吼“杀!”,想都没想就率队冲锋。 第185章 从不按套路   都昌城的交战已经演变成为一场烂仗,“远程指挥”的刘彦真的是有一种玩游戏的感觉,那就是指挥着系统士兵不断不断地向着“红点”扑上去,不是全灭掉遭遇的敌军,就是己方的部队被挡住,由他指挥更多的敌军再扑上去。   入城参战的其余汉部将士就一再看到一幕,部族武装沉默着对多于自己的敌军杀上去,一片的兵刃寒光中,双方的战死者不断在各种吵杂的声音中扑倒在地上。   明显的吞咽口水声会在观战者的喉咙处发出,他们会与周边的袍泽悄悄对视上一眼,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到震惊。   “这就是……汉部的部族武装吗?”王朴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作震撼:“真是剽悍啊!”   与之其他的军队不同,汉部的部族武装太沉默了,没有那些听着令人热血沸腾的战号,甚至从头至尾除了中创没有张口出声,他们是在沉默中冲锋,又在沉默中杀死敌人或是被杀。   不知道为什么,王朴想起了数百年前的一支军队,那支叫作秦军的部队作战风格也是无比沉默……   弱小时,沉默会被当成怯懦的凭证,就是因为没有胆子才会噤声。   强大时,沉默就会视为力量,感觉沉默里充满了血腥味,是一种无声的铁血嗜杀。   其他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王朴不知道,他只感觉到一种古老的气息好像在展现,不由自主就问:“汉部……卑下是说,我们作战时有战号吗?”   伏伟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他们已经堵住了缺口,只能远远地看着交战,随口就应:“有啊,比如‘为了部族’就是战号。通常是战前喊一下就不喊,会根据情况唱军歌,好多的军歌。”   军歌?王朴知道汉部的军队,一个月来没少听到汉部的那些正规军在唱,似乎早中晚都会在饭前唱那么一次,尽管并不固定是唱什么,但朗朗上口之下,他们这支新附军其实也会跟着哼一下。   前方的厮杀看着非常惨烈,街道的拼杀只是一部分,更多是需要在建筑物内来回进行争夺。   要是认真观察,可以发现系统士兵在这种地形复杂的战场比较吃亏,他们虽然是悍不畏死,可真的缺乏足够的灵活性,导致伤亡略略显得惨重。   氐人巴伟有亲自到过前线,他一溜串的视察下来同样发现自己的人手损失颇大,可认为用临时纠集的杂兵去和汉部的精锐换是一件可以做的买卖。   巴伟是氐人,可却是属于姚家那方的阵营。要是按现代的话来讲,他这一次参加宫陶先生的“反刘彦联盟”就是想要打一打酱油,没想到中途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例如宫陶先生身为慕容燕国的身份被拆穿这一件事情。   姚家与刘彦不对付,巴伟受到姚伊买那边的嘱咐很久了,能给汉部找不痛快的事情一定要参与。他一直都想要巴结姚伊买,只是苦于离汉部所在地有些远,再来就是汉部在山东半岛这边消停了很久。   宫陶先生弄了个“反刘彦联盟”要搞事情,巴伟肯定是要参加,那已经不是姚伊买的意志,是姚家家主姚弋仲的意志。   姚弋仲为什么突然想找刘彦麻烦?与冉闵那边有点关联,是刘彦先减少了给姚家的兵器和食盐,偏偏冉闵将食盐和兵器生意做到了西北!   换而言之,姚弋仲想要教训或者说警告刘彦,祸端是从冉闵那边给惹了出来,特别是冉闵前去西北平乱时灭了一个归附姚家的家族,仇就算是结大了。   巴伟只是姚家报复刘彦“不懂事”的前奏,他需要的就是出现,为之后的报复打个伏笔,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那种戏剧化的改变,只能是亲自进行操刀。而似乎,他发现了一些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那些人战术太僵硬了!”巴伟是发现了这个特点:“除了作战悍不畏死,真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东西。”   不过哪怕是战术僵硬,只要有悍不畏死这个特性就够令人头疼,要不是巴伟操作了一番,散播汉部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的谣言,就得怀疑那些乌合之众会不会稍微支撑一下就崩溃。   说来也是刘彦曾经做的一些事情太过血腥,例如对不其城那边的鸡犬不留,随后在其它几个地方的征战亦是对诸胡造成大杀戮,巴伟这支临时纠集起来估计也是没那心思死拼?   战事爆发了一个上午,巴伟的部队和刘彦的部队在这片区域一直是在来来回回地拉锯,双方战死者的尸体遍布,个别的建筑物里面甚至是堆满了尸体,让人想要移动得是踩着那些尸身。   巴伟视线内随着最后一个汉部那边的士兵倒地,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足有两刻钟。而两刻钟之前,那个街区看去显得无比荒凉,两刻钟之后却是堆叠起了厚厚一层的尸体。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只有不到三千人了。”   “那……杀死了多少敌军?”   “至少一千以上。”   巴伟感到无比的满意,他们付出四千人的代价是换了个四比一,考虑到对方是精锐,自己这边不过是一些杂胡,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异常划算的交换。   差不多是巴伟想要回去组织突围的时候,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在远方出现,他对这种脚步声很熟悉,头一批敌军过来的时候也是这种动静。   另外一边,伏伟和王朴是在面面相觑,他们很难说得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那是一种从头看到尾,看着惨烈的拼杀,己方战到最后一人无人溃逃,全数战死的画面在冲刺着他俩的心灵,造成了一种既是感到悲伤又觉得无比愤慨……有一种要冲上去为战死袍泽报仇的冲动。   “太……惨烈了!”王朴深呼吸着,目光远远地看着堆叠的尸体,还有汇集成一道道线条的血流:“我们杀上去吗?”   “不!”伏伟非常想杀上去,但他没有接到命令,艰难道:“我们在这里设防,等待下一批部队过来。”   王朴继续着粗重的呼吸,问道:“下一批部队?”   不需要伏伟去回答了,已经有整齐的脚步声出现在街道的另一头,排成了纵列的士兵也是出现。   王朴扭头看去,脸上出现了惊愕,他知道不该问,可还是问出了口:“汉部到底有多少甲士?”   “……”伏伟也很想知道,屡屡都是发现损失多少就会补充多少,比较诡异的是还不知道是怎么个补充法。   要说汉部这一边发现有友军出现是一种诡异的兴奋,巴伟那一边则是出现了哗然之声。   巴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让那些杂胡去拼命,尤其是那些拼死拼活付出惨重代价才算是拼光一批敌军,却是看到有新的敌军,似乎比第一批还多一些的敌军过来,这一次不管巴伟说什么,退缩成了必然。   “不止有部族武装啊?”伏伟瞅见了一些人,比如跟随在那些整齐队列后方的李匡,还有西骞建同,忍不住又呢喃了一句:“没有番号的旌旗真是件麻烦事!”   显然是刘彦觉得已经将城西的敌军消耗够了,不打算再继续拖下去,这一次压上来的除了两千系统之兵之外,三千空出来的非系统士兵也被调了过来,算上伏伟和王朴的这支部队,再加上城外西边的部队,就是拿出将近一万要对付巴伟的这支敌军。   “城中心的刘骞所部投降了。”李匡经过的时候特意靠近伏伟,说了一下原因,然后问:“这边的情况如何?”   伏伟简短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提了提手中的剑,说道:“我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可算不再只是能旁观,可以上去杀个痛快了。”   李匡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么明白伏伟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他刚才参与了对城中心郡首府的进攻,仅仅是攻破外围的防御设施,由刘骞亲自率部投降了。   解决了都昌城的其他敌军,只剩下城西的这一支敌军,对于汉部来讲胜利的果实归于谁来摘取,根本就不用怀疑。   用一万去包围不到三千被激发士气又重新回落的敌军,得说是一件真实的屠杀,还是那种反反复复将要突围的敌人堵回去的屠杀。   仅仅是到了傍晚一场杀戮就以包括巴伟在内全部变成尸体而告终,他们的脑袋会变成汉部这边将士的军功,首级被记录军功之后就会被堆砌成为京观,无头的尸身则是会被吊在南侧的树林。最后这一招将尸体吊在树上,是汉部和慕容燕国学的,用意当然是震慑正在紧赶慢赶而来的高密郡三万敌军。   “北海郡该参战的敌人,应该是大部分到了都昌城?”刘彦一边观察着脑海中的系统信息,一边说道:“那么北海郡就像是一颗成熟的果实,随时等候我们去摘了?”   吕议有些闷,他在这一场关键战役只是开头有些作用,后面成了摆设。他听到刘彦的话,提醒道:“是需要将从高密郡而来的敌军解决掉。”   “高密郡来的三万敌军应该也是主要兵力?”刘彦抬头看了一下吕议,见其一脸郁闷,笑着安慰:“野战和城防战不同,到时候还要仰仗长史的谋略。”   吕议拱了拱手,心里却是在想:“希望会用到谋略吧。”他就发现了,自己效忠的这位但凡是可以,就喜欢和敌人硬对硬的拼啊? 第186章 震惊的发现!   用时十一天的都昌之战结束了,要是看时间和伤亡,汉部攻下都昌城的代价并不大,只是这一场战场真的是有一种诡异的沉闷。   后续中,汉部需要对城内零散的非本方人员进行肃清,期间自然也是持续将城内的尸体进行清理。   大概在随后的四天里,算上之前的数量,他们从都昌城清除的尸体达到了两万三千具,其中有七八千是死于新的一场攻防战,剩下的那些看新鲜程度显然比较久了。   被不断从城里运出的尸体,属于汉部的这边会烧成骨灰,将被运往黄岛区那边,等待烈士园建成统一安置。不属于汉部这边的尸体就比较麻烦,那些早就腐烂或是成为骨架的会被挖坑埋掉,新鲜的一些的则是会脑袋做成京观,尸体被吊在某处的树林。   “堆砌京观就足够了吧?”吕议好像是得了风寒,一句话要咳嗦几次才能说完:“尸体还是烧掉再掩埋。包括那些半腐烂的尸体,全部烧掉!”   瘟疫就像是一柄悬在半空的利剑,都昌城本来就有爆发瘟疫的可能性,要是为了震慑敌军再搞挂人肉串,可是无形中会增加爆发瘟疫的机率。   “那就烧掉掩盖。”刘彦也不是那么坚持,主要是他也真的是怕瘟疫,又说:“长史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再有十天半个月可是有大战要打。”   这么个没有速效药的年代,被感冒咳嗦要了小命并不是一件搞笑的事情,所以一旦染上风寒就真的是在鬼门关边上绕。   “医官说只是小风寒,几计药便会病除。”吕议自己也怕死,是连续多次的复诊,确认真的就是小风寒才安心。他说:“徐校尉那支骑军到位了?”   高密郡有敌军在接近,这支敌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日行三十里就会安营扎寨,一里不多一里不少,显得极为刻板。   徐正带着骑军返回长广郡,刘彦派去的人联系上时已经进入到长广郡境内,他们本来是要防御高密郡的敌军入侵长广郡,没想到宫陶先生会虚晃一下反而是向着北海郡进发。   既然高密郡那边的敌军目标不是长广郡,汉部之前预定下的战略肯定是有相关的调整,刘彦的意思是高密郡迟早要打,那就由都昌这边与宫陶先生纠集起来的那支三万人敌军交战,徐正作为主将、桑虞作为长史,组成入侵高密郡的一个军便是。   汉部入侵高密郡的部队不会少,有两千正规骑兵和近三千辅助骑手,庙岛列岛和辽东狭隘半岛会调来八千新组建的部队,再加上辅兵和民夫,这支偏师数量就达到了三万两千人,并且是比刘彦这边的部队在“成份”上要精纯许多,那些都是加入汉部许久了的部众。   刘彦这边在骑军被调开之后,保持的是三千系统士兵、七千正规军、两千新附军和近万的奴隶军。辅兵和民夫数量有一万七,但这个数字会一直发生改变。   奴隶军是都昌城内那几股势力投降后的战俘组成,他们是由王朴为主官的新附军负责监督,也算是给新附军再深切了解一下汉部“阶级”不同是个什么样的不同法。   汉部的阶级有些多了,自由民有二十等爵,军人分了不同的部队,奴隶军、新附军、仆从军、辅兵、战兵、精锐,每一阶级都有属于自己的待遇,令人深切地知道“人上人”该怎么争取。   “每餐只有稀粥和一小撮的咸菜,还限量。”王朴在啃馒头,他的待遇是按照战兵屯长,麦馒头不限量,有一盘量不大的羊肉,有一盆剔骨肉的汤:“咱们这边的士卒,每顿饭至少会有一个馒头,汤不限量。战前是三个馒头和一条咸鱼。”   管怀兴是新附军的军侯,待遇是按战兵的队率,除了不限量的馒头还有一条咸鱼,汤里面没多少肉,就是汤的油星多一些。他也是在啃馒头,啃得比较多,以至于混着汤才算是艰难得到咽下,满足地哈了一口气,相对憧憬地说:“我们快转职变成仆从军了。”   “再胜一次,只要再胜一次!”王朴比任何人都渴望打胜仗:“等待成了仆从军,离转为正规军就不远,到时候就能正常记功,可以获得爵位了!”   尽管只是加入汉部不久,可王朴真的是很努力在了解汉部的制度,他算是发现了一点,汉部的社会等级十分森严,只有成为“功民”这一阶层才有资格参与关乎权利上的一些权力。   王朴当然渴望拥有权利,他比较迫切的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赶紧立功解除掉家人的奴隶身份,要不等待被分配予谁为奴,到时候想赎回来可就麻烦大了。   赎回家人只是第一步,王朴还要成为功民阶层,不但要成为功民,还会从公士不断往上爬,成为上造、簪袅、不更、大夫……他的野望是至少成为大夫,那就能够成为正规军的一名校尉,到时候家人已经全部恢复自由,军功积累下家族也该是有美宅有良田,自己的那些子嗣再加把劲,一个新兴的家族就算是有了立足的根基。   果然还是什么都摆在明面,使人知道立下什么样的功勋会换取到什么待遇,才会令人有明确的奋发拼搏理想。   类似于王朴为自己的未来人生进行规划的人占了大多数,他们有自己各种各样的目标,比较现实的就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需要有战事,更多的战事,永远不会停止下的战争。   “赶紧吃完,那边要举行什么仪式!”   “仪式?”   “对,就是收敛仪式!”   “收敛?”   王朴用最快的速度将食物一扫而空,他知道想要融合进一个新的族群就需要尽可能地了解更多!   就是收敛仪式,是那种将战死将士的骨灰装进罐中,书写上姓名和编号的仪式。   王朴还没有抵达现场就听到了一阵阵的歌声,那是由数千人合唱出来的音量,听着极为得到肃穆。   “好像是……《始皇帝·琅琊颂》???”   “是,就是先贤李斯所写的《琅琊石刻》。”   比较令人搞不懂的是,明明是在收敛将士骨灰好吗?不该是从《楚辞》里面选一些比较悲凉的吗?选《琅琊颂》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真的要承认一点,《琅琊颂》配合上那煌煌正音,听起来使人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庄严感,感受到好像是历史长河的波涛滚滚而来。   王朴抵达现场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被排列得无比整齐的骨灰盒,看去数量至少有数千,想知道精确的数字除了自己数就只能去问。   “原来……我们阵亡了这么多袍泽?”王朴满脸的肃穆,看着那些骨灰盒,心中想着:“战死烧成骨灰不算很好,应该是全尸下葬……”   管怀兴突然凑过去压低声音对王朴说:“校尉,我瞅见了宋歌的名字。”   王朴听得一个愣神,顺着管怀兴的视线看去,还真的看到了一个骨灰盒上面写着“宋歌”两个字。   那些排列的骨灰盒,要是认真辨认的话,可以发现还是有区别,例如一些骨灰盒上面不但写了名字还有数字编号,另外一些则是只有名字或是只有编号。   王朴不止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一圈看下来脸上表情更加肃穆,毕竟之前只是重在参与,可看到有属于新附军得到将士骨灰,那感受就不止是参与,是其中的一份子了。   刘彦自然也是在现场,他是在一些人的配合下跳舞,是真的在跳舞,可绝对不是什么优美舞蹈,是一种类似于傩舞的奠基舞,结果是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松松垮垮的白色袍子。   奠基舞就是一个统称,每个地方都有自己舞姿不同的傩舞,刘彦也是穿越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类似的傩舞到现代反正是在天朝看不到了,反而是周边华夏文化圈的一些国家,例如棒子国、倭国、交州国等等,他们还保存着类似的风俗和习惯。   上位者需要学习舞蹈并不是在搞笑,因为各种祭祀都需要上位者进行领舞,不同的祭祀还有不同的舞蹈。   不就是学舞蹈吗?对于肢体语言还行的刘彦不会有什么麻烦,再则他也是比较渴望能够更加深切地了解一些天朝时期失传了的风俗,是带着一种享受的心情在学,不会觉得不耐烦。   是的,不止是战兵受到祭奠,今次参与都昌城攻防战,只要是属于汉部这个阵营,战死就会被收敛,日后会安置在黄岛区那边的英灵殿。   “要是君上立国,战死将会享受万家香火?”王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止是手,是全身都在抖,他看管怀兴也是抖得跟什么似得,非常理解那是为什么。   管怀兴无比的激动,哆哆嗦嗦地说:“战死……成神啊!”   不管刘彦设立英灵殿一开始的意图是什么,对于无数人来说,只有神灵才有资格享受万家香火,那么牌位接受万民的香火祭拜,难道不是成神? 第187章 人狗难辨   任何人只要了解长广郡就会深切的知道,被刘彦占领过的长广郡除了拥有一个郡的行政等级,它就真的几乎没有太值得占领的地方。   “刘彦将能够迁徙的人口全部迁走,那里现在就是一个几乎荒无人烟的地方。”斐燕出身大族,家族在石碣赵国混得还算可以,无论是身在何处何地都讲究派头:“如果这是刘彦想要的,那么只能说他干得真是不错,令人哪怕是占领长广郡也只能是得到一块近乎于没有价值的荒芜,难以即时得到什么有益的东西。”   世家大族讲派头到了什么地步呢?就是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得雍容华贵,动辄就是有人伺候,能不自己动手就绝不轻易动手。这个在后世被认为是晋魏风度的一部分,亦是权贵和某些读书人无比追求的生活质量。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晋人贵族里面只能说是比较低的档次,他们要求任何一样都精益求精,可追求的是在享受上面,要是将追求美好生活质量的心思有一半花在治国上,估计也不至于狼狈丢下所有能丢的东西,只带着血管里那所谓高贵的血搞什么衣冠南渡。   对了,还是有不少没能逃窜到长江以南,成为衣冠南渡向南方野蛮人传递文明火花的先行者,像是斐家不是就留在了中原,但他们为胡人服务也算是传递华夏文明吧?是了,究竟算不算?肯定是算的,可不要说做胡人的狗那么难听,是不是?   斐燕知道包括自己在内,斐家就是胡人的养的狗,不止是斐家,能在中原、北地、西北、辽东、关中……反正只要是胡人政权之下生活得滋润,谁又不是胡人的乖狗?   有些狗只能“汪汪”的犬吠,有些狗能“呜呜呜”一小会再扑上去咬人,这就是晋奸中文士和武将的分工。   当然,司马皇室来了个官职免费大放送,有些胡人政权可是“漂白”了身份,例如给慕容鲜卑当狗的那些晋奸,在慕容皝成为东晋小朝廷的燕王和大将军之后,慕容燕国的那些晋奸倍儿爽了,他们等于是有了“合法”的身份,给慕容皝效力也不算是出卖祖宗,毕竟慕容皝是东晋小朝廷承认的燕王和大将军。   石碣赵国一直与东晋小朝廷过不去,那可真的是一个不幸的事情,导致石碣赵国没有得到东晋小朝廷的“加持”,那么为石碣赵国效力的晋奸可没有办法“漂白”身份,只能委屈自己继续出卖祖宗,暂时接受是胡人麾下一条狗的事实。   斐燕有一点值得高兴,那就是他们斐家其实是半人半狗的身份,只因为明面上是小众石碣赵国,实际上则是暗地里投靠了慕容燕国,每每想到这个斐燕就有一丝丝的爽感从脚底板升到天灵盖,只差喊两嗓子:身为人的那半个部分的主人在召唤,总算是离成为人又近了一步。   想要潇潇洒洒地出征,乘坐马车会是一个好选择,斐燕不是那么喜欢马车的轱辘发出那种牙酸的声音,可比起骑跨战马磨屁股好上太多了。尤其是,他更加喜欢马车上有美姬的按摩,张张嘴还能抿上葡萄酿。   宫陶先生也是乘坐马车,但与斐燕不是同一乘。他这一辆马车上是子弟在伺候,唔……是女弟子,只能享受赏心悦目,却是无法像斐燕如果想就能伸手在美姬的什么部位捏一下或摸一下。   “可惜啊,主人明确交代,就是要和刘彦过不去。”斐燕在吃什么?不知道该称呼蜜饯还是果脯,反正就是类似的东西。他内心里实际上是带着不爽,天晓得刘彦是怎么得罪了慕容燕国的权贵,竟然会有主子专门传递消息过来,要找刘彦的不痛快。   这一次宫陶先生的身份败露是个意外,若不然应该是继续暗地里经营,或许能够继续借曹家的那层“壳”混下去。   现在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待在暗地里,只能是不承认不接受将水搅混,就是他们有一种难以明言的危机感,总感觉有一支庞大的势力在暗地里盯着。   “是可惜,但不是不能利用。”宫陶先生最近一直都在怀疑自己的智商,他可是辛辛苦苦经营了将近十五年,结果就换来现在这模样的狼狈?他蹙眉的次数比得上过去的三年总量,说道:“引发整个青州的动乱,牵扯石碣的注意力,这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经营十五年就是为了换来狼狈?宫陶先生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并不是多么在意身上那层慕容燕国的身份败露,甚至是庆幸只败露了这一层,另一层更深的身份没有被察觉。   宫陶先生的另一层身份是什么?是一颗纯洁效忠东晋小朝廷的心,时刻准备着王师北上中原日,就是他披甲再战时。   好复杂的样子不是吗?然而斐家可以明面效忠石碣赵国,为什么宫陶先生就不能有多层身份!   认真而言,两面或者多面在乱世真的就不算什么,石碣赵国在统治者难以掌控地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出现复杂多面化得到格局。   姚弋仲是石碣赵国的重臣,但是要真的有一个排序,他得先是姚家家主,第二个排序是羌人总领袖,第三个排序才轮到石碣赵国臣子。这样的排序只注定一点,被逼急了或是有了机会,姚家随时都能摇身一变,从臣子的身份变成一方霸主,还是自己当家作主的,可不是谁的狗腿子。   东晋小朝廷是华夏历史上难得的一朵奇葩,石碣赵国作为第二个占领中原并实施统治的胡人政权(匈奴刘汉算第一个),那就是东晋小朝廷这朵奇葩边上的喇叭花。   “羌族加入进来,要是能将氐人或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再拉进来,就美妙了。”斐燕这一段时间就不断暗示或者说催眠自己,例如不是石碣的狗,是慕容燕国的“人”,思维上就偏向了慕容燕国:“例如将与刘彦牵扯颇深的冉闵拉进来?”   “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宫陶先生说道:“别忘记还有一股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势力,有姚家的加入已经足够了。”   青州可不是什么大舞台,容不得太多的演员,要是演员过多,青州这座戏台子塌了可怎么办?   斐燕想了想颔首赞同,又说:“我们是不是走慢一点,等待姚家后续的兵马到了,再加快速度?”   他们从高密郡出发,慢慢腾腾地行军都过去十来天,因为情报传递速度的原因还不清楚都昌城的战事已经结束。他们倒是因为事先就清楚姚靖在召集部队,该是有个四万左右的部队正在向青州开拔?   继续慢腾腾的行军,夜间扎营的时候宫陶先生等来了自己想等的人,那人叫曹岩。   曹岩是曾经格局过青州的曹嶷之孙,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时候就与宫陶先生勾搭上,该是在东莱书院建立之初?   想要建立一个书院真没有那么简单,需要庞大数量的书籍,哪怕是东汉时期蔡伦就将前人的经验整理好造出了纸,但承载文字可没有那么容易,大部分的书籍其实依然是竹简的状态,那就更加让书籍普及变得困难。   曹家好歹是曾经格局过青州,虽说土霸王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就被石碣给终结,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土霸王的搜刮能力,东莱书院的藏书有十分之四是曹家提供,另外的那些则是宫陶先生从东晋小朝廷那边得到的一些抄写版本。   “刘彦被慕容皝册封辽东刺史。”曹岩看着是一个长得鹰视狼顾模样的人,可能是因为家族经历的关系,气质显得有些阴戾。他明明是心情不错的笑,可看着就是个冷笑:“刘彦的使节被杀,在辽东报复慕容燕国,宰了郑林,砍了近千颗脑袋,将一些尸体挂在树杈上进行报复。”   宫陶先生已经知道刘彦去了辽东,甚至连汉部去朝鲜半岛征战的事情都知道,就是不清楚刘彦成了慕容燕国的辽东刺史,更不知道刘彦和慕容燕国已经打了两次,似乎两次都还没有吃亏?   “最后刘彦妥协了,答应了慕容皝的一些条件。”曹岩再次笑了,这一次就真的是冷笑:“慕容皝耍了一些心思,册封刘彦为辽东刺史,可听闻给的是一枚前汉的辽东刺史印绶,不是燕国的印绶。”   宫陶先生沉默了很久,重新说话的第一句就是说:“刘彦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管他干什么。”曹岩好像是一直在四顾观察,肢体动作上能看出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他缓缓地站起来:“你想知道的,我已经查出来。”他在整理自己的斗篷,一边迈步走向军帐出入口,一边说:“现在我们两不相欠。而我要去都昌城亲眼看看刘彦,或许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刘彦想要干什么这个答案。”   宫陶先生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曹岩想要去见刘彦?他站起来无声地行了个礼,保持弯腰行礼的姿势目送曹岩撩开帐帘走出去…… 第188章 敲锣唱大戏   曹家曾经割据过青州,广固城就是在曹嶷割据期间扩大建造起来,并且取代了临淄成了青州的首府。   石勒消灭曹家割据势力对青州造成的杀戮无比之大,近乎是杀得十室九空。后面石虎又一再地对青州进行清理,致使青州人口难以增涨。   该是到了近数年青州的人口才有缓慢地增涨,大部分是从外地迁来青州,导致青州的原住民从事实上成为少数。   刘彦所见的长广郡、东牟郡,乃至于是刚刚占领的东莱郡,遍处的荒芜正是石家两代统治者的功劳,青州格局如此得到混乱,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片动荡,与青州基本为外地移民亦是有着天然的关联。   大部分都是迁徙到青州没有多久,经过了开头占地盘的矛盾,这一家与那一家是血仇,哪怕不是血仇也没有从祖祖辈辈就建立下来的交情,但凡有什么动乱就是互相提防,使得青州不像是一些州郡那样,有了动乱会出现地方势力抱团取暖或是崛起。   曹岩一直都在努力,他想要恢复曹嶷时代对青州的统治,然而人生的前十数年一直是在不断躲避追杀,等待状况好一些却发现青州早就不是那个青州。   是真正意义上不再是那个青州,对于人来讲,一旦人情交际产生变化,哪怕是山河流水没有改变,有人脉和没有人脉对于想要有所作为,特别是拥有野心的人来讲,那依然是沧海桑田一般的改变。   “少君,宫陶先生等一帮人不足信。”   “勿需多言。”   长久的逃亡生涯让曹岩从来都不打算信任谁,他只需要一些对自己有帮助,或是能够利用的人群。   曹家的残余势力在曹岩的操作下与宫陶先生等人走到一起,将东莱书院的名声搞出去,为的不过是一个大布局。   宫陶先生有太多层身份,近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多面派,但只要东莱书院能够向青州各郡县提供足够多的人才,谁都没打算揭穿。   只要是一地主官总需要一些能够帮忙治理的人才,概因什么事情都没有可能自己事事亲为。晋人出身的官员或许好一些,有族学培养出来的一批人,且不论那批人才能怎么样,单至少是能够帮忙做一些事情。胡人出身的官员可不会有什么族学,缺少人才储备的情况下,能够从东莱书院那里获得文士,行政体系才能搞得起来。   事实上,东莱书院就是依靠向青州各郡县输出文士才能站稳脚跟,又因为不断从民间吸纳各家族优秀的子弟,才与大部分的中小家族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有错误,东莱书院仅仅是与青州的一些家族有关系,并不算得上是一个集团,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导致东莱书院看去或许显得极为“庞大”,但遭遇到绝对武力的打压就会缺少足够的自保能力。   并不是宫陶先生不愿意将那些合作关系变成上下统属的集团,是他压根就办不到,那与东莱书院的建立有关,是东莱书院自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决定的格局。他们站立的位置是辅助地位,并非是主导地位,那与宫陶先生本身并不是五大族出身,更不是一郡、一州主官,甚至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强大家族,怎么站到主导的位置?   曹岩同样无法主导东莱书院,他在石碣赵国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注定只能在暗地里潜伏,干一些阴暗的事情。   只要是对政治有过研究,肯定能够明白无法摆上明面就是多么的糟糕,那是注定只能干一些阴暗的勾当。然而,不管是混官场或是想要逐鹿天下,躲避在阴暗面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纵观历史长河,只能躲避在阴暗处的人,谁真的成事过?该是站到足够令人瞩目的地方发光发热,做到最起码的旗帜标杆,吸引更多的志同道合之士,才有成事的可能。   曹家想过要重新站在台前,但无一例外都是立刻迎来了围追堵截的扑杀,接连遭遇到几次重大损失,也是实力虚弱到一定份上,只能是苟延残喘着暗地里经营。   从高密郡进入北海郡并不简单,那是因为山东半岛的山地真的略多,想要从高密郡到北海郡,特别是到都昌城那边,除非是进行绕路,要就真的需要穿过一片山区。   曹岩带的人不多,幸亏也是人不多,要不然就不会是迎来一阵警告式的箭矢,然后被数百兵卒包围,该是直接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给消灭在这个出了谷地的山涧口。   “刘彦的部队?”曹岩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他看了包围自己的那些部队一小会,吩咐随从:“禀明名号,求见此间主官。”   负责这个关卡的人是斗阿,就在不远处看着被包围的那二十来人。听到是什么曹家,鉴于身份并不足够,他并不知道曹家是哪一根葱,打算直接全部俘虏,关起来了事。   “……”曹岩遭遇到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想要保持一下逼格都做不到。他路过斗阿一侧时停下来,没任何废话直接讲:“在下有关于汉部生死存亡之大事禀告刘刺史。”   斗阿一听就示意将曹岩带过来,一脸的严肃:“可知晓若无足下所说那么严重,小命会不保?”   曹岩本来就是过来汉部寻找一席容身之地,打算将自己的筹码放在刘彦身上,那又有什么迟疑?   斗阿将这里的防卫交给了自己的副手,亲自带着一队人将曹岩押送走。   这一片山区并没有海拔太高的山峰,但山包的数量着实有些多。不想要途径这一片山区,那就需要绕大约一百三十里的路,从靠近北海郡首府平寿一侧的斟亭行军。   曹岩一路上并没有被蒙住眼睛,他将这个视为汉部的自信,就是那种看到了别想透露出去的自信,预示着要真的自己要说的话无法打动刘彦,可真的要被干掉。   山区的部队不算多,仅仅是在各处的要道有关卡,他们是花了将近一整个拜天才出了山区,抵达外面之后一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营盘。   曹岩有充足的经验可以从营盘的规模猜测大约是容纳多少将士,看到刘彦将至少四万人安排在这边,内心里的感想比较复杂。   现在的情况相对简单,汉部既能够选择主动出击又能选择被动防御,那么不管是高密郡的那支部队,或是从东安郡过来的姚家军队,他们总是需要开拔到汉部的跟前,才能够发生交战。   已经有人将曹岩过来的消息事先通知刘彦,因为曹岩身份的重要性,斗阿可算是捡了一个便宜。   是什么便宜?大概就是例行公事的关卡运作,然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可以升一级爵位的功劳,让斗阿对曹岩从一开始的冷漠变得怀有热情。   曹岩必然是对汉部有过研究才想要下注,不管是耕战之策,或是恢复二十等爵,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地方势力崛起的根基。   对!就是根基!从某一些方面来讲,更加能够说明刘彦所谋者大,并不是一个甘于在小小山东半岛的势力,不管是愿意或者是不愿意,自那些制度被确定下来,只有灭亡才能阻止汉部不断扩张了。   曹岩见到了刘彦,心里不免会与许多第一次看到刘彦的人那样,心生一种“真是比想象中年轻啊!”的感慨,随后就是怀疑自己的下注可真的正确?   常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心性不定,很难长久地坚持一件事情,比较轻易就会受到什么影响改变初衷。所以,一般情况下而言,只有过了不惑之年的人会给人一种稳重感。   “哦!?”刘彦倒是认为曹岩比较利索,没有什么拖泥带水就将该说的几乎全说完。他很有兴趣地看着曹岩,说道:“关于姚家出兵北海郡的事情我已经知晓,就是……宫陶先生是晋国那边的人还是第一次听到。”   曹岩一直带着笑容,但因为长相鹰视狼顾的模样,笑起来颇为阴沉。   “你想得到什么?”刘彦从不以貌取人,就是没那么多时间废话:“你想一想再说。另外别忘记了,想要获得什么在汉部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忌讳,只看所立功勋是不是得到我的认可。”   曹岩知道刘彦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但他很犹豫,总不能在刘彦都没有攻占青州的时候,说想要青州。再则是,哪怕是刘彦某天不止有青州这么一块领地,也没有可能接受青州为谁的世袭领地之类的事情。   “多少功劳,拥有多好的待遇?”曹岩思考的时间不短,说道:“那便以攻占青州为准,且看在下能立多大功勋。”   刘彦摆了摆手,示意曹岩可以先下去休息。   是等待曹岩走了,吕议才说:“君上,此人看去鹰视狼顾,曹家亦是暗地经营数十载,不得不防。”   刘彦肯定是要防,特别是曹岩没有表示投靠,只说按功劳来定功勋,无比清楚这样的人不是自傲就是不甘人下,反正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第189章 荒谬的事实   真实的情况是,汉部这边压根就不知道姚家会派来军队参与青州的战事,刚才刘彦说那一句不过是一种疑问句。   吕议却是认为曹岩这边的事情比姚家派军参战更加具有威胁,他说:“曹家所谋甚大,与此等人为伍,他能出卖东莱书院,便能出卖我们。”   刘彦打从心眼里认同吕议的话,但所处的地位却不允许凡事一刀切。   对于统治者来讲只有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两点,其余心性善恶都是次要,刘彦想要获得青州的统治就用得上曹岩的力量,或许会比想象中还能用得上,毕竟曹家哪怕是再虚弱,那也是经营了近乎十来年的势力,想必他们不会仅仅是只懂得藏在阴暗处,该是掌握着更多人不清楚的情报,例如原来宫陶先生是东晋小朝廷的人。   对于刘彦和吕议来讲,知道姚家想要插手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与之相比的是宫陶先生属于哪一方并不重要。   “我们迫切需要得知的情报是,姚家是出动家族私兵,或是纠集杂兵。”刘彦在思索,既然情况有变,那么他们就该做出相应的变化:“从高密郡方向来的那支敌军为什么行军拖拖拉拉,似乎也有了解释。”   其实按照吕议的建议,汉部吞了东莱郡,本身又有长广郡和东牟郡的基本盘,真的是没有必要在短时间内追求高度的扩张。   不是说什么小心谨慎之类,是长广郡和东牟郡本身就是地广人稀,东莱郡的一郡之地也只是给汉部增加了不到十四万的治下人口。   战争从来都不是为了扩张而扩张,该是每一次扩张都应该能够将战争产生的红利消化掉,使得新占的人口和资源成为开启下一次战争的助力。   很显然的事情,汉部虽然是攻取了东莱郡,可要说真的消化就显得太早,他们目前仅仅是依靠高压的政策压榨出人力,获取资源亦是以高压剥削为主。这样的现状比较糟糕,只要汉部在某个战场稍微失败一次,东莱郡必定会成为一个凤眼遍处的动荡之地。   “不是我们主动扩张,不是吗?”刘彦不喜欢没完没了的重复这个话题:“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保证我们能够继续胜利下去。”   与之纪昌相比,吕议并不让刘彦喜欢,甚至是出现不久的桑虞都要比吕议更让刘彦觉得相处愉快。但还是那一句话,身为领导者不能一刀切,无关善恶和喜好,只是有用或者没有用,刘彦只能是尽可能地让两人变得更有默契一些。   东安郡到底是不是青州的一部分现在没人搞得懂,就好像是石碣赵国长久以来不重视地方州郡一样,多次的行政州郡改革,搞得地方行政体系有些乱七八糟,最为明显的例子就是地方上谁强大到可以干掉原来的郡守,那就可以取而代之。   恰是因为不知道东安郡属不属于青州,刘彦突然间发现自己能够选择的竟然不多,例如没有必要再将一个州拉进来,哪怕是某天需要进军兖州,那也绝对不是现在去招惹。   “兖州?”曹岩显然是愣了一下,他说:“青州周边是兖州、徐州、冀州、豫州,每一个时期的州统属郡一直在发生变化。”   刘彦在点头,心中却是真的无限吐槽,石碣赵国虽然作为是一个国家,可是真的是太随意了一些,竟是坐视地方州郡不断变更行政统属。   “兖州并无太强大的势力,类似于现在的青州。”曹岩突然抬起手,说道:“徐州才是应该关注的对象,那里的近期有比较明显的军事调动,正在向青州方向集结。”   刘彦专门恶补过相关的知识,例如石碣赵国是按照爵位来决定哪一州是谁的势力范围,比如石斌是燕公,那么燕地那边就属于石斌的势力范围。   恰恰因为燕地是石斌的势力范围,他才需要屡屡的北伐,为的就是保证燕地周边不受威胁,斛斯这个鲜卑部落被视为威胁后,立刻就是迎来大军的征讨。   “那么青州现在算是石世的属地?”刘彦对石世有点印象,近期才知道石世竟然才三岁:“那就难怪兖州、青州、冀州是一片混乱了。”   “石遵一直在谋求重新获取齐地的控制权,虽然目前仅是在彭城,但是几个州郡一直有效忠他的官员,如徐州刺史郭祥便是石遵的得力干将。”曹岩注视着一身戎装骑跨雄峻战马的刘彦,又看了看身穿儒袍一样骑马的吕议,最后将目光再次转到刘彦身上,说道:“宫陶先生多重身份中,关于慕容燕国的那一层身份便是由郭家散布出去。”   一块巨大的“人脉地图”正在刘彦的面前打开,他是首次用比较直面的情报了解到石碣赵国的混乱局势。   事实证明在没有充满媒体爆料的年代里,想要了解一些什么事情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谁跟谁的关系怎么样,哪个谁又与谁是一派,想要了解其中的脉搏真不是依靠自己凭空想象就真的是那个样子。   之前刘彦曾经试图了解石碣赵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多方探查下来的结果就是一个“乱”字,至于究竟乱到何等地步,没有专业的人去满满梳理压根就没可能一如了然。   曹岩的出现给了刘彦一个了解的机会,千万不要怀疑一个躲在暗地里不断经营的人,为了站到台前是经过何等的努力,也不要怀疑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懂得……或者说知道那么多。   若非情况不允许,刘彦真的希望曹岩可以作为汉部的情报主官之类的人物,比较可惜的是曹岩并没有投靠,曹岩仅仅是对刘彦表示出合作的意愿。   应该说,哪怕是曹岩投靠,刘彦在没有获取更大的成就之前,至少是不光只有一个青州的领地,估计也是不敢用曹岩。   刘彦率军从那一片山区离开了,他们是要返回下密。   要是只有高密郡的敌军来犯,那一片山区会是一个好的决战场地,不管宫陶先生和斐燕是不是要率军从那片山区行军都是。问题是现在有另外一支大军正从东安郡逼近,汉部要是继续待在那片山区,面临的就该是受到两面的夹击。   曹岩的到来让刘彦了解到更多的情报,可都是坏消息。   姚家介入青州的战争是其一,高密郡那边的情况会更负责是其二,第三个是东晋小朝廷也许会动手干点北伐的准备,第四个是广固城那边不想再坐视下去。   知道刘彦为什么要退回城防设施比较好的下密了吧?只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极度糟糕的局面。   东晋小朝廷的北伐其实没人当回事,那是一个废柴一般的半残废国家,那个国家的官员对于嗑药、学驴叫、与猪喝酒比较擅长,让那些血统高贵的家伙率军打仗?真正有才能的被压制着,那是因为司马皇族因为得位不正也害怕自己的皇位被篡了,只能是选一些蠢猪来用。   “司马皇室当然知道选蠢猪对国家无益,但只要能够继续醉生梦死,蠢猪远比俊杰的危险程度更低。”刘彦不喜欢司马皇室,这个在汉部不是什么秘密,他没有打算对曹岩隐瞒这一点:“你既然有在那个小朝廷那边待过,显然知道这一点。”   近几年一直在长江以南活动的曹岩当然知道东晋小朝廷是个什么玩意,他现在则是在思考另外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竟然想过要投靠刘彦,要是一开始就确认上下属的身份,那么自己肯定也是一头蠢猪吧?   知道曹岩是怎么想的吗?他竟然地发现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一个对情势不了解的人(指刘彦)竟然攻取了多少个郡?没错,就是攻取了青州三个郡!   找了个借口,曹岩认为自己应该好好地安静一下。他自发现原来刘彦根本就不知晓石碣赵国的局势,就和宫陶先生一样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太荒谬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竟然可以造成攻取三个郡的既定事实?”曹岩很想昂天狂笑,再三呼一些什么玩意。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用着无比诡异地目光看着踩踏整齐步伐,一队又一队迈步行军而过的精锐士兵,却是有些呆了:“果然是到了足够野蛮和强大,就能拥有基业的纪元了吗?”   似乎早就是到了野蛮既有理,强大既真理的地步了,不管是夏、商、周,还是秦或汉,难道一直以来不是谁强大谁说了算吗?   曹岩可以觉得刘彦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也能认为汉部近乎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地方窜出来的土包子,但是有一点必须得到承认,那就是汉部的制度很先进……不,该说是无比的有侵略性,再来就是汉部的军队确实如传闻中那样彪悍,亦是不缺乏精锐。   “只要刘彦能够撑得过这一次……”曹岩深呼吸一口:“那便选择投靠!” 第190章 多方介入   刘彦选择率军返回下密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会令人觉得意外,自然是汉部刚刚攻取都昌城不久,连带周边的土地自然也算是纳入汉部的领地,既然废了老大的劲,竟然又选择放弃,与之流寇的性质很像,不类一个正在高速崛起得到部族,对土地寸土必争。   但现在不止有一支敌军正在向刘彦所部逼近,除了高密郡方向的三万多敌军之外,东安郡那边竟然也来了一支为数三四万的敌军,都昌城残破不易于固守,那片山区算是野外,只有下密被经营了一段时间共有相对完善的防御工事,退到下密准备防御战才是最佳选择。   曹岩看到汉部经营过的下密城,自然也看到了子城和作为掎角之势一部分的营寨,打从内心里认为刘彦的选择才是正确。   接下来刘彦面对的可不止是两支敌军,哪怕是能对高密郡和东安郡两个方向而来的敌军战而胜之,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敌军开过来,可以确认的就是徐州那边和广固城那边就有两支正在备战。   “部族建立四年,从一无所有到掌控三郡领地,最艰难的考验即将到来。”刘彦已经下令让纪昌过来,除了纪昌之外还会从朝鲜半岛抽调四千兵力:“要竭力做好应对困难的准备!”   吕议比较欣慰的是,这一次刘彦没有遇见困难退缩的表现,是选择集中力量应对困难。   汉部只有渡过这一次的危机才算是真正的崛起,他们想要的令天下瞩目或许就会发生在这一次交战,若是能够战而胜之,天下豪杰就需要正视汉部,汉部也从默默无闻转为天下皆知。   “是的,我们会全力以赴应对这次挑战!”刘彦的心态其实没有发生过变化,差别就是之前想拼没实力,现在有了实力。他说:“今次会进行动员,一个月内会有三万的援军从海外抵达石碣赵国。”   石碣赵国的汉部兵马目前已经有六万,再加上后续支援过来的三万,那就是达到九万。   参战的九万部队中,有接近两万是成军两年以上,他们是在朝鲜半岛有见过血的将士;有约三万是挥军西顾之后,长广郡、东牟郡、东莱郡被强迫服务的新附军、仆从军、奴隶军;接近四万的将士是动员起来的青壮,他们只是每年在固定时间接受操练,只能算是民兵的一种。   因为有号码牌的身份登记,汉部有多少人口非常好查。在刘彦挥军西顾,石碣赵国这边控制了三郡,汉部的总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三十四万,自由民是二十二万,余下不是仆从阶层就是奴隶地位,这与新晋攻占了一个东莱郡和攻克北海郡两个城池一些镇有关。   “我们会极力将战争潜力发挥出来。”吕议对此有着十足信心:“得益于我们的政策,绝大多数的新附军、仆从军、奴隶军,他们渴望能够在战场上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止是那样,士兵们渴望功勋,那些仆从和奴隶也渴望能够成为自由民,只要汉部不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能够在前线稳住,战争潜力必然是会被挖掘出来,因为对于所有人来讲这一次战事是改变他们命运的绝佳机会!   对,就是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其中当然也包括一些不愿意融合进入汉部的家族,只不过他们目前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密这边着实是被汉部经营得不错,一座本来就防御完善的城池,再加上一个特意造出棱角的子城,位于胶水西侧的军大营看去亦是固若金汤,三个防御点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掎角之势,任何想要拿下下密城的敌军攻击其中一个,肯定是会遭受其它两个的侧击。   对于所有人来讲,天公比较不作美地下起了雨。   听当地人讲述,这个时节确实是该下雨,会断断续续地下半个月左右,要不怎么会叫作春耕时节?不就是将种子栽下,老天会赏脸给一些雨水吗?   “南侧的敌军距离我们还有八十里,他们打出的旗号是高密郡郡守刘旻的主将旗。”吕议很快就进入角色,身为一个行军长史必然要了解敌军动向,再做出合理的反应,但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我们派出的斥候没有侦察到西边有什么部队。”   刘彦当即问:“斥候侦察得到范围多远?”   “百里。”吕议说的这个也是斥候侦察的一种限制:“再远,就超出东安郡的范围。”   知道吗?目前的东安郡之前叫东莞郡,到了刘渊汉国的时候东莞郡被改到了琅琊郡东北侧的城阳郡,等于是城阳郡没了,东莞郡改了地方,新出现了一个东安郡。   考虑到胡人对政权根本就玩不转,行政单位乱改还真的就是异常普遍的事情,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在地方州郡实情上比较混乱。   怎么说?像是刘彦让人挂在墙壁上的几张山川舆图,第一张是属于西晋时期,里面可没有什么东安郡。到了第二张,该是属于刘渊汉国时期的山川舆图,变成了城阳郡消失。第三张更怪异,里面的郡还是叫那些名字,但郡属于哪个州则是存在很多矛盾点。   那些山川舆图非常简陋,仅仅是粗略地标注哪里有什么县,哪里是有城池,至于山和水等等地势是一片空白,令人难以相信这样的地图已经算是最完善的一种,那要是不完善岂不是随便乱搞?   斐燕、宫陶先生等人所率的三万军队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叫淳于的地方,位于滩水西侧约十里处(现代安丘东北侧约三十里)。   实际上刘彦已经不指望从高密郡而来的那支敌军能加快点速度,按照他们商议出来的结果,高密郡方向的敌军只会在姚家部队到来之后才会接近。   “那么……我们有必要趁姚家的部队没有出现之前,主动出击消灭这支敌军吗?”刘彦点的位置当然就是地图上标示淳于的地方:“那里的地形怎么样?”   这个就需要曹岩来回答,他说:“那片地方位于一片山地得到一侧,往西就是多山地类型,靠近滩水和胶水区域地势比较平坦。”   曹岩现在不属于汉部,只能说是合作对象,认真算起来等于是某种客卿?他与刘彦合作的一部分就是提供必要的情报支持。   情报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要是没有来自曹岩的情报,汉部这边只有等待姚家派来的军队进入到警戒范围的三十里内,不会第一时间知道那支军队是姚家所属,只会知道有军队出现,于规模上也只能是临时地进行侦查。   若是没有提前知道姚家派来三四万军队,那个时候刘彦应该是在寒亭南侧七十里之外的山区附近,也许是在与高密郡方向来的敌军交战,然后被南边和西边进行夹击,那将会是一件比较糟糕的局面。   知晓姚家派遣军队过来只是其一,没有曹岩提供的情报,汉部更加不会知道徐州那边在做战争准备,但是对广固城那边绝对会知道,但要向后延迟上至少半个月。   “在下以为刺史应当增兵,是立即增兵。”曹岩并不知道刘彦已经下令动员:“今次汉部要面对的不是一两支敌军,战事亦不会是三两个月之内完结。”   有许多事情刘彦这边没有必要让曹岩知晓,例如原本计划入侵高密郡的徐正所部加快了入侵的准备速度,就看在高密郡遭受攻击之后,那支来自高密郡的敌军会不会缩回去。   要是来自高密郡的敌军不缩回去,徐正就会趁高密郡空虚的时刻完成攻占,大约或是以掳掠物质和人口为主,随后从南侧向北海郡进军,到时候视需要,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参战。   差不多是在派出的斥候终于发现姚家所属的军队时,广固城那边也是传来了确切得到情报,新任刺史刘徵起兵五万正式干预青州战事。   “那个家伙发布了檄文,命各方退回所属郡县。”刘彦并不尊重刘徵,嗤笑道:“特别命令我退回长广郡,否则就要视作叛逆。”   刘彦在石碣赵国的官职就只是长广郡守,东牟郡那边是挂在原郡守头上,东莱郡的郡守则早就被干掉。   “刘徵深受石虎信任,他介入战争……”曹岩又在笑,可怎么都像是冷笑:“对于汉部来说反而是好事。”   青州的事情只属于青州,刘徵是青州刺史,认真来讲有权拒绝外来州郡的介入,那么不管是姚家还是徐州那边,从法理上来讲只要进入青州就算是叛乱。   “刘徵会拒绝姚家的军队进入青州吗?”刘彦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懂东安郡到底是属于青州还是兖州。   谁都不是刘徵肚子里面的蛔虫,又怎么去回答刘彦的提问?   不过大概还是能够进行猜测,刘徵不是刘征。从檄文上的内容来看,刘徵分明是对刘彦万分忌惮,该是对姚家介入并要攻伐汉部比较期待。   “那么刘徵的命令就是一个屁!”刘彦表现出了强硬:“既然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索性就一场战事决定青州的归属!”   曹岩嘴角勾了起来,可真的就是在冷笑,心想:“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第191章 鸿翎急使   断断续续的雨季不是一个适合作战的时节,乃至于是一个根本就不能打仗的时节,一切只因为大军极度依赖干柴,而在不断的下雨季节中根本就难以拥有数量庞大的干柴。   雨季还有一个不能作战的因素,既是士卒不能淋雨,一旦淋雨极为容易引发感冒等症状,在这么一个没有什么特效药的年代里,缺乏治疗手段使得一个人因为小小感冒而死去可不是什么恶俗的三流笑话。   还记得当初刘彦率军奔袭姚伊买的那一战吗?那个时候刘彦带了近千人出击,真正死于战场的其实不多,事后倒在风寒的却足有一百余人,致死率还是恐怖的四成。   雨天里,哪怕是穿蓑衣戴斗笠都不是那么保险,能让士卒窝在帐篷或是室内,那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在雨天活动。   雨滴拍打在牛皮帐篷是一种“啪啪啪”的响声,听着雨势其实并不大,因此“啪啪”的拍打声也就不是那么密集。   赵千不喜欢下雨,那有着很多不好的回忆。他的一个兄弟就是雨天干活,回家之后其实还好好的,当晚却是突发高烧,他们是农家人又不是什么富户,请大夫什么的不用想,连续三天高烧之下弟弟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去了。   “姜汤,每人限取一竹筒。”   来人都是背着一个很大的竹背篓,背篓里面却是一个看着颇大的皮袋子,听摇晃的时候有“咕噜”声。   帐篷内的士卒都是笑嘻嘻地凑过去排队,他们拿起了腰间竹筒扒开了塞子,只见背着背篓的士卒一样是拔开一个管桩的塞子,水竟然就顺着管状带子流了出来。   管状的带子其实是一种动物的肠子,经过专门的处理用来当做输送管,十分有创意且实用。它的出现是刘彦要搞什么输血,后面不了了之,但一些研究并没有完全被丢弃。   给予姜汤已经不是第一次,主要用意自然是驱寒什么的,也算是一个聊胜于无的预防办法。   一阵马蹄声在寂静的环境声中由远而近,“咿呀”的城门打开声中,马蹄声开始在城池内回荡。   不少人都是从室内透过门或是窗向外看,看到的是十来骑背后插着三杆三角旗的骑士策马狂奔。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在下一刻与袍泽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背后有三角旗的骑士代表什么,那是鸿翎急使,专门用来数百里传递紧急军情的特使。   鸿翎急使在上古先秦时代就存在,两汉时期进行完善,汉部的鸿翎急使采取的就是两汉的样式,例如一身的黑色骑装,背后有一个可以插上小旗子的匣子。   “两黑一白,是什么意思?”   “……非紧急军情,该是……我也不清楚。”   李匡将手里的杯子放下,闻着的话会有酒味,那是军侯的特权,由军队后勤每天固定提供多少酒,量不会太多,就是一种小酌的情趣。   军侯能够有一个单独的宅子,是什么宅子则就看运气,一般不会太差。有了宅子还会配上一定数量的护卫亲兵,再加上战场临时配置的仆从,运气好会有女人,运气更好则就会不姿色不错的女人。   仆从是专门指没有自由权利得到那一类人,他们一般是城市的居民,临时被抓起来为占领军服务。   现在分配给李匡的仆从有一些差别,例如下密城是不战而降,那么城市居民虽然被划为仆从,可是临时分配到的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置权。怎么个说法呢?简单的说就是,李匡可以差遣他们,无法随意弄死,想要玩哪个女性仆从也不被允许(她自己愿意也不行)。   李匡在唤人,要是他猜得没错,等一下会有人过来。   伺候穿戴的可不是仆从,是护卫亲兵来干这样的活,那是一种天然的亲疏有别,亦是职责上的天然责任。   果然,大概是在鸿翎急使从街道策马狂奔而过后的两刻钟之后,城内响起了通鼓,那是一种召唤特定阶层军官前去参与议事的鼓声。   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于不懂的人听来,鼓声也就是那么回事,才区分不出冲锋、稳住、酣战、鏖战、召唤……等等多种不同节奏的鼓声。   所以,古时候操练,除了操演军阵之外,就是让将士学会不同节奏的鼓声代表什么,军官不但要掌握战鼓、号角、缶(08年开幕会闪光的那类鼓乐器)……等等声乐器,还要掌握着旗语,因此要说起来当官真就不是谁都能当,至少要把该懂的全搞懂,不然就真的是一官无能害死全数袍泽了。   李匡到的时候,刘彦正在和吕议站在一旁不知道激烈地说着什么,那个满身阴戾气质的曹岩则是习惯性地挂着看似冷笑的表情独自屈膝跪坐的边角。   “什么情况?”李匡是在问谢子瑜。   “北海郡这边是雨季,只是局部的雨季。”谢子瑜一边说着话,一边扭着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脆声响,又说:“北海郡尚且只是局部,东安郡和高密郡也是类似的情况。我们在躲雨,两个方向的敌军各自在靠近。”   李匡能脑补一些情节,没谁规定一个地方下雨,整个天下就非得是一样的气候,那么肯定会因为不同而在发生不一样的故事。   情况很简单,刘彦所在的主力这里进入了雨季,另外的地方可不一定,结果是除了这边陷入不得不躲雨的状态,另外的地方行动并未被停滞下来。   “所以是姚家的那些军队已经抵近到了七十里,倒是来自高密那边的敌军还是待在淳于那一片。”谢子瑜看到刘彦和吕议似乎有要停止交谈的迹象,加快语速:“总而言之就是战争很快要爆发了。”   “……”李匡愣愣地点头,要说什么却听一声鸣金响,只得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西边的敌军数量是五万,不是三万或四万,有超过七千的马队。”吕议是行军长史,一些军情理应就是由他来报,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一路上不断有家族加入,导致姚靖的兵力还在膨胀……”   姚家在石碣赵国的声势该是最强的几家之一,姚弋仲又是羌族的大统领。想要抱大粗腿的人简直无数,注定但凡是姚家子弟出征在外,必然会发生一些类似于“争相来投”提高逼格的事情,要不怎么能够显示出豪门的特性?   吕议介绍的情报颇多,等待要讲到“点子”上的时候,轮到刘彦进行收尾。   “……所以你们随时准备出战。”刘彦该讲的话讲完,用着扫视的目光看了一圈:“下去准备吧!”   李匡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讲完了?这一下可是额头冒出了汗水,下意识拉了一下谢子瑜。   这不是军侯了吗?爵位也达到了第三等爵“簪袅”,李匡的情势可谓是一片大好,眼见恢复家族越来越有希望,盼头肯定是越来越大。   “刚才看见你眼神没有焦距,肯定是恍神了吧?”谢子瑜笑了几声,不等李匡问,就说:“君上视天气情况会发动几次出击,也许是打姚家,或许是高密郡那边,让我们多了解两边的地势和敌军动向。”   “主动出击吗?”李匡下意识就捏了捏拳头:“那着实是好!”   汉部的二十等爵立了起来,刘彦不算的话,爵位最高的人也就是到了“大夫”这一级别,是纪昌独独这么一名第五等爵“大夫”,再提升一级成为“官大夫”那就美极了,得以一次性得田七百亩,拥用官方建造的府邸,还能在家门挂上匾额。   事实上“大夫”从上古先秦就是一个极为尊贵得到称呼,要清楚的明白一点,那就是“大夫”在春秋战国就能参与一国的国运商议,等于是能够决定一国之命运。   还有许多是刘彦和吕议没有在会议上说出来的,既徐正已经开始对高密郡开始进行入侵,仅仅是五天不到就席卷了高密郡东侧大部,兵锋最远的攻到了滩水下游的东武(诸城)附近,南边一侧是抵达胶山(胶南西北侧)。   徐正的入侵顺利当然是因为高密郡的兵力都被斐燕集中并带到北海郡那边,高密郡境内得到那些家族除了固守坞堡或是城寨,压根就无法阻止汉部的骑兵四处肆虐。   前方是徐正率领骑军四处攻杀,后面是桑虞带着步军攻打一些强大家族的坞堡,比较诡异的是他们的肆虐竟然无法将斐燕带出的高密郡部队逼回去,那就是假戏真做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了。   “依然是将抢到的物资和人口转移到长广郡和东牟郡,让田朔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安置。”刘彦无法真正地做到遥控指挥,偏师的事情该是由徐正和桑虞自行判断,他比较重视的是:“姚靖不会一直膨胀到十万众吧?”   “有那么多的人,不会有充足的粮秣。”吕议含笑说道:“若是姚靖真的聚集了那多人对我们反而有利,粮秣不足会迫使他们速战。而那不是君上想要的吗?”   刘彦直接点头承认:“快点决出胜负对谁都好!” 第192章 论投胎正确的关键性   任何时代都是国力决定军队的实力,并不是人数多就能拥有数量多么庞大的部队。   冷兵器时代,武装一名士兵的背后需要有十人乃至于是三十人以上为其生产,而这个还是那种能够调配国家生产力的前提,若是国家行政机构足够无能,一百个人的生产力都不一定能够养活一名士兵。   姚家是石碣赵国的大族,但姚家不是石碣赵国的统治者,他们想要教训刘彦,或许还有什么其它政治目的,但只要姚弋仲不造反就注定不会付出太多。   姚靖并非姚弋仲太看重的子嗣,甚至都没有在石碣赵国谋得什么官职,不像是姚弋仲欣赏的几个子嗣动不动就是什么将军或是郡守。   姚伊买的情况与姚靖相似,差别就是姚伊买总算是迎来改变命运的机会,去了石斌账下效力。要是石斌这一次北伐顺利,姚伊买估计是会获得一官半职,起点身份怎么也该是有一个将军称号。   “这次是我的机会,我为数不多的机会!”姚靖其实还蛮年轻,身上没有什么年轻气盛的特质,反而是因为与众多兄弟相比混得比较不如意显得略微平易近人:“所以叔父一定要帮我!”   被称呼为叔父的人叫王腾,原为西夷中郎将……就是后世西川、昆明等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之所以叫“原为”,那是因为王腾现在没官职了,成了在野人士。不但是在野人士,他还被石虎划为叛将,得到姚家的庇护。   类似于王腾被石虎定义为叛将的人不少,随着石虎越来越残暴,越来越不注重国事,乐于玩美姬和造宫阙,马上要变成叛将的人绝对是越来越多。   王腾能够做到西夷中郎将一职,于军事上肯定是有出色的能力,毕竟不管刘渊汉国(刘耀赵国)或是石碣赵国跟司马皇室的晋国就是两回事,想要在晋国之外的地方当官光是有血统可不行,没有相应能力只会死得很惨。   “安心吧,不过是一个刚刚崛起的部族。”王腾抚慰着自己的胡须,满是轻松地说:“如今的岁月,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说着满满都是感慨:“刘彦所作所为自有取死之道。”   姚靖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一件事情,他们要召集一个路上遇见的游牧部落,没想到那个叫连城伯的部落首领竟是脑子坏了,竟然是拒绝征召还想跑,被他们围着杀了一批,包括连城伯在内的那些人则是成了众多奴隶兵的一份子。   连城伯?就是那个曾经与汉部火拼过的家伙,他们发觉无法拼得过汉部,几次交易之后就从长广郡离开,后面刘彦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么一个人,他们自然也没有再与汉部有过关联。没想到他们是跑到了东安郡,还被姚靖强行拉壮丁不成,战败后变成了奴隶。   姚靖统率的部队是在一路上不断壮大,是有主动来投,类似于连城伯那样战败成了奴隶军的更是不少,一直是到了汶水边上进行必要的停顿休整,全军数量已经突破了七万人。   “家族没有提供粮秣支持,我们的后勤是依靠当地各家族的筹粮,最多只能支持两个月征战只用。”姚靖说的数据并不准确,甚至是有比较大的出入:“因此我们此战是速战为主。”   王腾才不会揭穿姚靖算错了辎重的问题。这位老将军现在是混日子的心态多一些,今次随同姚靖出征更多是在换人情,再则是实在不认为新晋崛起的汉部有多么难对付。   粮秣实际上也就是支应一个月左右,随着人数再增加,粮食可以支撑的时间就越短……也有可能会变多,那是王腾为了安全起见决定攻破一些东安郡本地的晋人城寨什么的劫掠一下,且当做是以备不测的一种应对吧。   姚靖自然同意王腾的意见,甚至是没有王腾提起,他都会选几个晋人家族的城寨攻打,那是一种真正大战前的热身,至于那些晋人家族是不是无辜?谁管那么多,那些倒霉的晋人要怪就只怪没有在发现大军出现立刻归附,归附之后安然接受剥削。   随着越来越靠近北海郡,人数凑到了接近八万得到姚家军开始露出獠牙,姚靖先是挑一些看起来好攻下的城寨动手,意外地发现东安郡的晋人家族竟是有不少存粮,愈发不可收拾地一个又一个接连动手,虽说是打得东安郡东线的各个家族鹤唳风声,但竟然为大军多筹集到了可供半月支用的粮食。   “可以了,传檄四方,让周围的家族带来粮食,他们会为了性命献上粮食的。”王腾在说一件真理。   这年头的晋人缺乏团结,各扫门前雪然后被个个击破,只要能够活命就会极力忍耐,其中就包括献上粮食,然后是自己家族缩紧裤腰带,乃至是发生饿死人的情况。但需要说一句天大的实话,饿死的只会是普通人,那些家族的成员不会饿着就是了。   “除了粮食,我们还需要劳力。”姚靖一点干坏事的自觉都没有,更加理所当然地说:“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不合作就再挑出来灭掉,反正晋人就跟野草似得,杀掉一批很快就会生出一批。”   王腾就是一个晋人,但是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触,甚至是点头表示赞同姚靖的说法。   东安郡的郡守有话说,但他不敢开口,甚至是在发现姚靖不再只是简单的借道和征募人手,开始摧残本来就不繁荣的东安郡,身为郡守的他依然不敢多言,一切只因为姚靖有一个爹叫姚弋仲!   没有半点官职在身的姚靖为什么出发的时候只带了四千羌人,到了快近邻北海郡的时候能够变成接近八万?还是因为他爹叫姚弋仲。事实无数次证明一点,投个好胎远比奋斗半生更有优势,而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姚靖的一路肆虐是在雨势的阻止下停止,那时恰好是抵达了距离北海郡最近的一个县,它叫营陵。   营陵是在西汉初设立,本来是作为一个侯国,诸侯刘泽初领,后来营陵侯刘泽晋为琅邪王,营陵作为一个侯国废弃,成为普通的一个县。   不论是有什么本来的历史,到了东晋十六国时期,中原实际上改变的东西太多了,营陵就是一个无比破败,近乎于没有人烟的荒芜之地,只有那残破的城墙,还有城池里那些断壁残垣在述说着过去的历史,讲述着作为一座城池遭遇到了战乱的不幸。   营陵的北面是北海郡首府平寿,东北侧有条河叫溉水,渡过溉水就是曾经的军镇斟亭。   “汉部现在是什么情况?”   姚靖目视着帐篷外倾盆的大雨,脸色比较阴沉。他现在兵强马壮,大概是自信心最膨胀的时刻,结果竟然迎来了下雨天气?   王腾倒是显得相对悠哉,要说起来他现在的角色该是副将,还是行军长史?   他们这支人马大部分是临时纠集,没有太明确的职位划分,是按照胡人的习俗,每个家族的代表统率自己的族兵,也就是作为头目之类的角色。非家族的奴隶兵是由姚靖专门指派人监督和指挥,姚靖本身没有什么官职,也就没有可能按照正常的军队再规划什么职位出来。   “一直窝在下密,看来是不打算挪动了。”王腾嘴中不知道在嚼什么,咽下去才继续说:“倒是南侧的那支军队又开拔了。”   “依然是无视我们的联系吗?”姚靖脸色阴沉有一部分就是因为高密郡的那支部队,不是别的,是被无视,对于正意气风发的他来讲,简直就是不可原谅。他冷笑了几声:“到时候连他们一块收拾了。”   实际上不管是姚靖还是王腾,应该说是他们这支部队还没有收到情报,是相当多的情报,例如徐州陈兵东海郡,然后高密郡正在被汉部的偏师肆虐,宫陶先生和斐燕非但没有进军北海郡反而是在原地筑营。   对,姚靖是知道宫陶先生是慕容燕国的奸细还是什么玩意,斐燕能与宫陶先生纠集在一起估计也是慕容燕国那边的人,但那又怎么样?石碣赵国是羯族人建立,但石碣赵国除了是一个国家,她还是一个胡人建立的国家,胡人虽然相续建国,可思想中对于国家的概念依然就是一个屁。   没有形容错误,胡人得多内心很简单,部族为首,部族比国家重要。真要有一个排序,大概就是家族、部族、族群、国家,倒是和晋人的思想类似,差别就是晋人的排序是家族、族人、国家,都一样是将国家排在最无关紧要的位置。   “现在是雨季,我们就在这边等。”王腾原来是叫吃葡萄干,而葡萄干其实比较黏嘴,难怪嚼的时候下巴的动作那么大:“反正也是要等刘徵的。”   姚靖一脸的不爽,可没有任何办法:“希望刘徵能够明白点做人,别找什么不痛快。”   王腾胡乱点着头,心里却是在想:“年轻人就是气盛,哪怕是让刘徵当领导又怎么了,事情办成回去之后不承认,胜了才是关键。” 第193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姚靖的心情烦躁是随着高密郡的郡守向方到来暂时平息了一些,可是没有多久就变得更加烦躁。   “那支部队就成了慕容鲜卑的了?”姚靖简直难以理解:“他们找死吗?”   高密郡发生了剧变,不是指汉部的军队入侵,是指斐燕所率的军队竟然半公开地亮出了燕军的旗号,使得原本就不简单的事情开始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我、我……我不明白,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姚靖所在的姚家目前还是石碣赵国的忠臣来着,一听既是茫然又觉得愤怒:“他们在找死!”   姚家虽然是在西北为无冕之王,可姚弋仲自归降石碣赵国之后就感觉深受重用,对石虎本人或许只是君臣,可对石虎所在的家族还是有些忠诚度。   姚家的家主姚弋仲忠诚于石碣赵国,但那只是一个前提,既是姚家的利益得到保障,羌族的生存环境没有遭受打压。大概石虎也清楚不能过分对待羌族和氐族,需要这两个族群去压制匈奴,石虎对待姚弋仲一直都是礼遇的态度。   姚靖对向方盯着看了许久,几乎是咬着压根:“士兵不是高密郡本地纠集起来的吗?你……”脸上那种看废物的表情着实是太明显,估计也忍不住,低声骂道:“晋人果然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幸好的王腾不在,要不姚靖一句话可将自己倚赖的副手也给骂进去了。   雨季并不是说一直都在下雨,就是那种阴天断断续续下雨的季节,可一旦有过下雨就会让道路变得湿润,没有经过多少踩踏自然没有问题,可一旦踩踏的人多了就会让道路变得泥泞。   姚靖等不了那么久,下雨的时候驻营,没有下雨则是开拔,四五十里路花了三天才算是走完,到了北海郡内的斟亭附近。   斟亭早就没有军镇的模样,看去显得非常残破,却是有五百不到的驻军留守。   知道在雨季什么最麻烦吗?是缺乏足够的干柴,尤其是接近十万所需的炊事,对于木材的消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分分钟就能将一片树林给砍光。   姚家军就遭遇到了缺乏足够干柴的困扰,造成了达官贵人还能吃点热的,其余人只能是啃一闻就是有嗖味的干粮。   “刘徵率军到了哪?”姚靖可以美美地抱着一条牛犊子的烤大腿啃,说话就显得略微模糊不清:“太磨蹭了!”   王腾就显得斯文了一些,一样是吃牛犊子大腿,可他能够拿匕首一小块一小块切,还享受地蘸酱,一脸享受地将牛肉含进嘴巴嚼,配着葡萄酿咽下去才说:“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在灌亭。”   灌亭的历史有些久,位于巨洋水以东二十里,离得较近的城池是寿光。要是查看地方志会发现一点,但凡有名字的地方肯定是出过什么样的名人,至少都会是一个亭侯,才会让地名出现并流传。   灌亭属于原属于乐安国。而乐安国在汉明帝永平三年(公元60年),封皇子刘建为千乘王,置千乘国。到了曹魏时期乐安国被废除,改制乐安郡,但是到了司马皇族统治下又恢复了乐安国,诡异的是到了石碣赵国再次变成乐安郡。   姚靖有天大的理由郁闷,以斐燕为主将的那支部队已经成了比刘彦更应该被消灭的对象,一切只因为斐燕半公开亮出了慕容燕国的旗号。   对于石碣赵国来讲,慕容燕国是现阶段最主要的敌人之一,刘徵成为讨伐军的主帅,能做的就是选择先攻击斐燕的那支部队,不会是盘踞在北海郡下密的汉部。   甚至可以说,刘徵会按照程序派人前去刘彦那边,命令刘彦接受指挥,一起进攻亮出慕容燕国旗号的斐燕所部。要是刘彦表示愿意服从刘徵的指挥攻击斐燕所部,那事情就会变得很搞笑。   没人知道斐燕为什么会亮出慕容燕国的旗号,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例如刘徵以石碣赵国青州刺史的身份派人去了刘彦那边,斐燕以慕容燕国青州刺史的身份也派人去了刘彦那里。   刘彦现在明面上算起来是有两种身份,第一种是石碣赵国的长广郡郡守,第二种身份是慕容燕国的辽东刺史。   事实上,刘彦很快要有四种身份了。刘彦本来就不承认自己属于谁的官,就只是汉部的首领。另外就是,宫陶先生以晋国特使的身份派人到了刘彦这边,许诺只要刘彦愿意的话,会成为司马晋国的青州刺史。   诡异的局面出现了,刘彦可以有多种选择,配合刘徵进攻斐燕,或是配合斐燕进攻刘徵和姚靖,再有就是配合东晋小朝廷的大局搅乱青州吸引徐州方向的石碣赵国军队。   “北伐?”吕议满满都是感慨地说:“又要再次北伐了?”   东晋小朝廷北伐的次数有些多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并且是一次次损兵折将的失败。   吕议是荆州江夏人,不止一次亲眼见证东晋小朝廷的北伐,甚至还看过晋军兵败如山倒的局面,那是一种非常荒谬的兵败场面,大多是统军将领受制于监军的不战而败。   “他们玩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刘彦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东晋小朝廷的北伐印象,要说也就“国丈北伐”比较出名。他冷笑着说:“晋青州刺史?这是宫陶先生能做主的吗?大概是所谓的什么权宜之计。”   吕议虽然是晋人,并且不属于沦陷区的晋人,但是他真不认为东晋小朝廷的北伐会有什么好结果,要不是东晋小朝廷那边烂得跟泥坑一样,他至于稍微听到刘彦在青州奋斗的事情就过来吗?   要说起来,吕议与桑虞的情况有些相似,那就是不拿司马皇室当回事,又不愿意为胡人效力,同时很不甘心自己的所学被埋没。   刘彦不喜欢甚至厌恶东晋小朝廷是汉部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谁都没有打算让外面的人知道。   要深切的知道一件事情,哪怕司马皇室废柴到窝在长江以南,天下依然是当司马皇室为“正朔”,唔……白版的正朔。胡人政权除了控制中原的石碣赵国和拓跋代国,其余都有向司马皇室的东晋小朝廷求官求爵,能不能得到什么官职赏赐或爵位基本是用来判定那个势力够不够强。   那样的事情说明了什么?就是哪怕司马皇室狼狈不堪地逃窜到长江以南,可司马晋国的影响力依然是存在。从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冉闵起兵反石碣赵国,石碣赵国崩溃之后姚弋仲选择向东晋小朝廷称臣,类似的影子里总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盯着姚家打!”刘彦说道:“其余的事情不用理会。”   吕议点点头,内心里却是在思量以刘彦的决定延伸出一些举措,一些能够帮助到大局,且可以为以后局面埋下的伏笔。   “若是真的有赐封,一些程度上的配合……其实是可以的。”吕议已经很尽力在说服刘彦:“君上,接受司马皇室册封从某些方面来讲才是主流。”   刘彦在眨眼睛,他发现那些人与自己混久了就会学会很多新词,比如“程度”和“主流”这两个词,一些诸如“事态”“态势”等等。   “宫陶先生的身份真是多啊!”刘彦满满都是感慨:“他也算是厉害,竟然能让斐燕亮出慕容燕国的旗号。”   很多事情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例如斐燕所在的斐家是真的在慕容燕国南下之后立刻反水,那么是不是说明斐家从始至终都是属于慕容燕国?除了斐家之外,纪昌一直想要谋求的崔氏嫡女的崔家其实与斐家也是一般情况。   刘彦当然不知道那么多,他只知道一点,青州是真的要大乱,牵扯到的还有徐州,就是不知道东晋小朝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动作。   “君上,或许……情势不会那么简单。”吕议先说了一下关于宫陶先生的诚意,就是让汉部占领高密郡的那些:“高密郡的事情也许真的有宫陶先生的作用,但是看着更像是一个大型的阴谋。我们真的要占领高密郡?”   高密郡等于是青州南边与徐州比邻的一个郡,要是看大局的话,明知道徐州那边有异动还去占领,会成为一件极为不明智的选择。   现在刘彦需要面对的事情太复杂了,北侧有刘徵为首的一支石碣赵国正规军(?),西侧有姚靖所率的姚家军,南侧除了有斐燕的军队,更南侧还有不知道数量的徐州大军。   “襄国那边很平静,似乎是对青州这边的情况压根就不在乎。”刘彦需要怀疑,并且是深刻怀疑:“石虎就真的要醉生梦死,完全不管地方上……至少是青州这边?”   没人可以回答刘彦的话,身在襄国的张石亦是无法回答。   石碣赵国的“行情”在变差,这一点从各个州郡不断爆发的动乱就能看得出来。一个到处发生叛乱或动乱的国家,能够维持表面上的统一性就很难得,还能更多的指望什么? 第194章 各方到位   青州乱成一锅粥没有什么不好的,对刘彦来说是这样,也许有更多的人喜欢现在的局面,例如牺牲掉宫陶先生和斐燕的慕容燕国,又像是等待时机的石遵那一派系。   雨季停了,原先因为不断下雨窝起来的那些人总算是能够动弹一下,刘徵带着部队从灌亭出发径直开拔前往平寿,却是不知道会不会与姚靖会合,要是会合对刘彦来讲就是出现了麻烦。   斐燕也在动,他们离开了淳于渡过滩水,没有任何遮掩向着下密方向开拔,摆出的姿态牵动了整体局势。   姚靖依然是待在斟亭,对于他来讲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前些日子不顾雨天行军的后果呈现,军中出现了传染性的风寒,能做的就是窝在原地干一些隔离人的事情。   刘彦这支汉部主力军也没动,他们现在最好是不要乱动,一动则有可能成为周边几支部队进攻的对象。   汉部的另外一支部队,也就是徐正为首桑虞为辅的偏师,现在是换成他们该找个地方窝起来,只因为北海郡这边的雨季停下,换成了高密郡那边连续的下雨天气。   不止是高密郡,徐州北部也是陷入阴云密布的天气,等于是不管郭祥有什么意图只能暂停。   任何年头带兵都是大不易,除了要懂得军事技巧之外,对于天时的观察必定是要懂一些,才能根据天气的变动来做相应的部署。   刘徵深为石虎看重,他与年轻的姚靖不同就在于多了一些经验。   “不管徐州那边是什么意图,雨季没有结束之前他们无法动弹。”刘徵深皱眉头:“亮出慕容燕国旗号的那支部队必须剿灭!”   姚靖一脸的心平如水,是真正没有什么波动。他有淡定的理由,他又不是青州的什么官员,青州发生的事情干我屁事?打斐燕是可以打,前提是要有好处,他才不会被刘徵忽悠几句就成为热血青年。   “老夫上表朝廷,姚贤侄出任青州尉,如何?”刘徵说的青州尉,就是掌管全州军事的武官。   姚靖总算是来了点兴趣,一脸期待地看着刘徵,说道:“朝廷会答应吗?”   “贤侄说笑了。”刘徵一直是面带微笑:“由老夫请奏,贤侄又是出身名门,怎么会被拒绝呢?”   姚靖笑了,笑得无比自信。他需要一个机会,现在刘徵已经递上爬向舞台的梯子,没有理由不接受,但需要一个前提:“刘彦必须被消灭!”   刘徵不会答应什么,问起了姚靖还有多少可以参战的部队。   “低于五万。”姚靖近乎是黑着脸:“要是刺史愿意提供药材,会多一些。”   军队一旦有传染性的风寒就是灾难,多少军队就是这样被瓦解,姚靖说是有五万能作战的部队,实际上并不代表真的可以出击作战,没有任何意外就是窝在斟亭,等待这一场可传染的风寒疾病过去。   刘徵笑而不语,别说是他,哪怕是任何一个州的刺史都没有那么大能量可以集中那么多的药材,或许整个石碣赵国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办到,那是关于协同能力的问题,亦是国家国力的考验。   然而,石碣赵国虽然是一个国家,但更像是一个披着国家外衣的部落联盟。   刘徵当然可以打汉部,但不能说明晃晃就去打,需要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理由。   “您是青州刺史,命令他前来听命,不来便是叛逆。”姚靖需要灭掉汉部的功绩,比较积极:“量刘彦也不敢前来,介时……”   刘徵依然是笑而不语,事情是那么一回事,但是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再则,他现在并不想将刘彦推到明面的敌对那方,最好是能够利用一下刘彦,比如让汉部和斐燕所部交战,最好是两败俱伤之类的。   当然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傻瓜,要真的是傻瓜就不会成为一方首领,特别是在中原这种只看实力的地方。   在接下来刘徵就收到了新的情报,其中就有包括刘彦对斐燕所部进驻密乡漠视的这一条。   密乡原是下密的附属军镇,认真算起来其实就是掎角之势的一部分,刘彦眼睁睁地看着斐燕率军进入密乡,这一点十分耐人寻味。   姚靖的部队还得继续趴窝,刘徵却是不能没有动作。   传染性风寒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事实上在缺乏有效医疗手段的任何时代,传染病真就是一种比魔鬼还使人心惊肉跳的疾病。   短短的十来天,姚靖这边的八万人废了接近两万,死于风寒的人其实并不算多,该是两千余人,但最为可怕的是有两万人左右出现风寒症状。   军队发生传染性疾病远比地方上出现传染性疾病严重多了,尤其是像姚靖这种临时纠集起来的部队。   “那些人……坑杀掉吧!”王腾面对有些失去耐心的姚靖,给出一个非常正常的建议:“反正都会死,没有影响更多的人之前全处理掉是最直接的办法。”   姚靖本来就想要处理,只是一时间没有拿定主意,一听副手那么讲,默默地点头:“那就处理掉。”   坑杀本方士卒在其它年代或者其它军队,要是有点风声被暴露肯定是会出现大问题,可是在五胡乱华时期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姚靖坑杀一批病患,哪怕是有人有意见,但也只能是有意见。姚靖只需要安抚好那些五大族的头人,给予足够的补偿,杀人也就杀了。对于晋人那一部分姚靖的处理会更简单,概因石虎已经在律法上规定一点,杀一个晋人赔偿一张羊皮,还得是有人来领赔偿物,姚靖在处理晋人的时候会全处理掉,保证没人领赔偿。   在姚靖分批处理病号的时候,刘徵已经抵达了滩水西岸。   刘徵派去刘彦那边的人早应该归回,但人并没有回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人肯定死了。   “明智的决定啊!”刘徵不用去追究到底谁杀了自己派去的人:“那就是刘彦不会考虑听从本官的命令。”   此时此刻的刘徵对前任青州刺史刘征的意见颇大。   毕竟是前后任的关系,刘徵只要肯查阅文牍不难发现一点,刘征从一开始就在纵容刘彦的崛起,要是一开始刘征就镇压刘彦,就没有现在那么多事。   刘徵所率的部队略略增加了一些,五万大军抵达滩水西岸的时候,等于是下密周边存在了三支部队。   刘彦自然是占据了下密主城,全军数量堪堪达到五万,不过战兵却是只有八千,其余认真来讲不算正规的作战部队。比较可以期待的一下的是六千左右的新附军,那些民夫什么的别成为负担就是万幸。   斐燕的部队接近四万,但是只要研究一下就会发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除了大约五千能够算是士兵的人,余下其实就是凑人数。   要是用军事术语来解析斐燕麾下的状况,大概能用流民性质的部队来形容,既是少部分的核心部队作为主力,剩下的那些是真正意义上的乌合之众。   “所以从一开始斐燕举兵就是一个笑话?”刘彦就真的是在看待一个笑话:“他怎么不干脆一点,直接滚雪球的裹挟?”   刘彦虽说是在开玩笑,但其实并没有多么大的玩笑性质,斐燕看着很像是在找死,流民集团不像流民集团,像点样子的建制部队也不像,真令人搞不懂这样能干出点什么事。   “姚靖麾下的部队也是类似情况,但姚靖选择了裹挟,数量才接近十万。”吕议的情报有问题,姚靖只有八万实际人数。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要是给姚靖更多的时间,凑出来的人数会更多,他们停在斟亭估计是打着类似的主意。”   关于姚靖军队出现传染性疾病的事情还没有被汉部窥探到,倒是刘徵率军过去又很快离开被查探到,关于这一部分是随着刘徵率军逼近下密被高度重视。   “我们无法装聋作哑了。”刘彦带着很无所谓的微笑,说的是青州刺史刘徵再次派来人的事情:“这片小地方的军队加起来……多少?”   吕议面无表情地答:“十三万。”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姚靖所部过来,该是二十万以上。”   “这一次打完,北海郡还是要直接废了。”刘彦也是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大军交锋,生灵涂炭,就是便宜了慕容燕国。”   实际情况是汉部前期派出骑兵不断肆虐早就把北海郡打烂了,就算二十来万的大军再继续火拼,能打烂的东西也不会太多。   慕容燕国是该占大便宜了,青州发生重大动荡,就算石虎真的要醉生梦死也不能坐视,石斌更加不会允许青州的动乱影响到后路的补给路线,似乎还有一股暗地的势力参与进来,那等于是石碣赵国找慕容鲜卑麻烦的机率大大降低。   刘彦还想和吕议多沟通一下,吕绍阳却是来报。   “君上,刘徵率军渡过滩水,直逼下密而来。” 第195章 文青是种病   下密周边的军队现在合起来是有十三万,除了刘彦所部固守着下密本城、子城、城寨之外,斐燕的部队是占据着密乡又在外围立了一座营寨,倒是青州刺史刘徵是在野地里立起了营寨。   一些影视作品之中,描述一些情节总是会省略掉很多的细节,例如军队不可能是凑成密集的一堆立营,条件允许必然是分成两个部分以上,最好是形成不规则的三角形,也就是军事术语上的掎角之势。   来看看刘徵是怎么立营的吧?他选择的地点有三处,考虑到军队要有充足的水源,大约一万是选择在滩水支流的某条溪面附近,有三千是在靠近山地的位置立营,剩下的部队才是与下密城相隔约五里立营。   不合兵一处立营,防止的是被围住,同时在军事角度上也有相应考虑,比如留下必要的空间,很多时候也是为了设立陷阱。   刘徵到来后再次派人联络刘彦。   这一次刘徵没有多余的废话,要求刘彦立即进攻石碣赵国叛臣斐燕。   做出要求之后,刘徵许诺会上表朝廷为刘彦请功,并暗示刘彦可以获得长广郡、东牟郡、东莱郡的实际统治权,但三个郡的郡守不能全是由刘彦来担当,要刘彦列出名单,是真实存在的人去就任郡守。   那是一套根本不做任何掩饰的分化之计,刘彦在石碣赵国本身就只是郡守,要是有部下也成为郡守,那究竟是谁领导谁?   要是换做其他集团,刘徵的分化之策会有作用,甚至是若非刘彦在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有偌大基业,分化之策肯定也是会起到一些效果。   非常简单的道理,刘彦看着没有太尊贵的出身,没有一个庞大且拥有底蕴的家族,没有一个天下闻名遐迩的爹,镇不住太多的人。   再则是,现今年太不讲什么道德伦理,讲的是弱肉强食,是讲强者为尊,刘彦可以干掉谁进行取代,那么谁就能干掉他进行取代。   不但是对刘彦,实际上从东汉末年到现在有太多的例子了,曹魏可以取代刘氏,司马氏可以取代曹氏,匈奴刘渊可以对司马氏取而代之,石勒又能干挺匈奴刘耀,乃至于石虎都能干掉自己的侄子篡位。在这么个年代里讲道理?那肯定是脑子坏了!   知道刘徵还在干什么吗?他派人到下密本城、子城、城寨进行喊话,大意就是答应刘彦的一些条件,着重讲了会如实按照刘彦上报的名单进行上奏,甚至还点了一些名,比如纪昌、吕议、徐正、吕泰等等。   一场低劣的计谋,为的就是让刘彦陷入对内部的警觉,又或是让汉部内部有些人真的动心,反正只要能让刘彦有麻烦就行了。   刘徵唯一没有搞清楚的就是,纪昌、吕泰、徐正并不在这边,倒是在这边的吕议中奖了。   很多时候越是简单的计谋越能显现出效果,刘彦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吕议就过去请罪了。   吕议不得不过去,哪怕是刘彦没有将那些话当回事,身为人臣无论怎么样都要进行表态,例如再次进行臣服。   “哦,那件事情啊?”刘彦知道吕议的来意后脸色开始变得严肃,盯着吕议看了许久,展颜一笑,说:“这一次战争结束,是该任命一些郡守了。介时,你上任东莱郡的郡守吧。”   吕议表现出了诚惶诚恐,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刘彦再次说话了。   “一定是要任命郡守,咱们这边能够管理一郡的人不多,不由你们去当,还能由谁?”刘彦很是理所当然的说完,脸色逐渐转为狰狞:“再则,也是时候和石碣赵国叫叫板了。”   和石碣赵国叫板?吕议大吃一惊:“君上要公开亮出旗号了?!”   有那么一件事情,黄岛区那边不是在建造英灵殿吗?虽说建造速度是慢了一些,可从动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年头,非主殿已经造出了一部分,再有三年左右也该是完成。   英灵殿只是刘彦要造的其中一座建筑群,是被用来安置屡次战争中战死的将士,亦是完成刘彦对全军将士的承诺,给他们一个战死成神的待遇。   之前刘彦并不知道炎黄庙(皇帝庙)的事情,后面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无视!司马皇族不将炎黄传承当回事,刘彦却是非常的重视,无论如何也会想要前去引个香火过来。   汉部这边的人对刘彦前去引来炎黄庙的香火无比赞成,身为现代人的刘彦或许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其他人对于炎黄庙的重视甚至多过于用和氏璧雕刻而成的传国玉玺。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祭奉炎黄庙香火是天下之主的权力,亦是表示正朔的天然举动,那也是为什么司马皇室宁愿承认丢了传国玉玺,也不愿意承认断了炎黄庙香火的原因。   刘彦要是亮出旗号,并正式建造祭拜炎黄的庙宇,等于是正式向天下公示要恢复正朔,那可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对于现今的天下人来讲无异于是彗星撞地球的劲爆级别。   “想什么呢?”刘彦本来蛮严肃,被那么一打岔却是哭笑不得:“石碣赵国允许一个部族占领一个郡,却不会允许一个州被占领,那不成了割据?”   吕议脸色好了一些:“不谈正朔就好。”   刘彦倒是有些讶异:“这么说,天下民心还在司马氏那个小朝廷那里?”   吕议不好说那些,但天下民心还真的是对司马氏的东晋小朝廷有些期望。   从各部胡人乐于被东晋小朝廷赐封,又从石碣先是称帝后面又改称天王,再看看那么多人渴望获得东晋小朝廷的赐封,真的可以看出东晋小朝廷还是有足够多的能量。就是有一点,还被视为“正朔”的东晋小朝廷太废柴,再来几次北伐没有成功,估计纸老虎的真相就该被揭穿,介时东晋小朝廷的赐封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刘徵看样子是个喜欢玩权谋的文士,一方面对汉部这边玩“上下离德”和“君臣忌惮”的把戏,另一边并没有闲下来。他亦是在用舆论对付斐燕,例如立正严明地宣布斐燕是叛臣,公布对斐燕肩膀上脑袋的悬赏。   舆论什么的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特别是对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来讲尤其是那样。   斐燕怕被宣布为石碣赵国的叛臣吗?他压根就不怕!要是怕,他根本不会亮出旗号。知道他亮出旗号之后干了什么吗?他与本家进行了“割礼”。   割礼可不是割掉身体某个皮肉部分的变态做法,斐燕进行的割礼是剃个光头,外加减掉所有指甲。那样做事什么意思?就和割袍断义的意思一样,剃光头和剪指甲,表示不再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约束,他斐燕不再是斐家人!   斐燕不再是斐家人,按照既定规则就是干什么都和斐家没有关系,他又在宫陶先生的帮助下完成了对麾下将士的恐吓,表示那些将士已经没有回头路。   从某种程度来讲,斐燕和宫陶先生没有欺骗麾下的人,鉴于反叛的对象是石碣的羯族人,他们要是投降没有一个会死得舒服,只有期待自己的家人会被接往辽东,在慕容燕国治下生活得幸福安康。   对了,斐燕的麾下并不知道汉部有一支偏师在肆虐(似乎还肆虐完了),更不会去想一想那么多人的话,慕容燕国可没可能真会接到辽东。所以说,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众人皆醉我独醒才是主流。   刘彦不会玩计谋,他就是一个喜欢“正面刚”的男子,可惜的是暂时需要按捺,在某些程度上做出左右摇摆的行为,看看能不能让刘徵去和斐燕拼命。   然而还是那句话,人生怎么可能事事如意呢?关于刘彦成了慕容燕国辽东刺史的事情,很快就有板有眼地到处传播。   “过程描述给满分,就是老子得到的不是晋·辽东刺史印,更不是燕·辽东刺史印,是汉·辽东刺史印!”刘彦很生气,传言里什么版本都有,就为什么不能传汉·辽东刺史印这个版本?   天子一怒啥啥啥的,刘彦不是天子,没可能伏尸百万,但是一不爽伏尸个几百还是能够办到。他实在是受够刘徵和斐燕那一套互相吐口水,玩了一套比较没有技术含量的伪装攻击。   就是那么简单,汉部的将士伪装成为刘徵(斐燕)的人去打斐燕(刘徵),来来回回地进行折腾,不求杀伤多少,但求让双方将士出现火气。   “哈哈,打起来了!”刘彦不是在为刘徵和斐燕真的干起来高兴,是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不会玩谋略而高兴,不顾吕议那隐藏得很好的嫌弃,兴冲冲地问:“姚靖还是待在原地?”,似乎是也想对姚靖来那么一下子?   吕议颔首道:“我们的情报出现延迟,之前原来是他们出现问题。”   传染性的感冒之类的,刘彦深深知道古时候这玩意有多么可怕…… 第196章 来吧,开干!   刘徵和斐燕的队伍开干了,不过规模并不大,仅仅能够算是局部上的冲突。   再怎么说,刘彦没有做出表态之前,坐拥下密本城、子城、城寨的汉部,是在场三股势力当中优势最大的一个。   “结盟历来是弱势的一方联合起来对抗强大的一方。”吕议面对刘彦的提问有些难以给出意见:“斐燕打出了慕容鲜卑的旗号,与之结盟……不妥。”   慕容鲜卑要让青州彻底乱起来,或许还会牵扯到整个齐地,那是为了扫荡辽东周边争取时间。   石碣赵国与慕容鲜卑是交战关系,该是找死到什么份上,汉部才会去和打出慕容鲜卑旗号的斐燕结盟?   刘彦现在面临的难题是,刘徵明确表示要选边站,汉部听从命令攻击斐燕所部还能算是石碣赵国的一份子,否则就是叛逆。   既然都要成为叛逆了,那么与斐燕结盟似乎没差?如果这么理解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刘彦在辽东有领地的事情被曝光,但是只要没有承认就问题不大,哪怕是被石碣赵国敌视,可亮出旗号和没有亮出旗号绝对是两回事。   “现在对我们来讲,不是选哪边站的问题。”刘彦一直在盯着地图看,一脸思索地说:“是等待姚靖入场。有这么一支部队游离在战场之外,不是什么好事情。”   位于斟亭那边的姚靖还没有动弹,大批的病患被隐秘地坑杀,可杀了一批又出现一批,等于是陷入了死循环,麾下的人数是一天比一天少,再那么下去不用说出战了,会不会未战就崩溃还是两说。   所以说,雨天就不适合活动,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可以避雨的地方,哪怕是现代的军队遭遇到雨季也是这样,真就与是什么时代无关。   刘彦还是在十天之后,也就是刘徵和斐燕小打小闹的第七天,汉部才刺探到姚靖的军营爆发传染性风寒。   “那家伙没有行军常识,军中就没有人给出正确的建议?”刘彦一脸的便秘表情:“我们太晚察觉到这一情报了。”   吕议亦是一脸的可惜:“白白浪费了七天。”   七天之中,刘彦一直在和刘徵、斐燕扯皮,三方之间的小动作就没有停止过。   自汉部伪装攻击刘徵和斐燕,两个家伙后面学了个通透,派人互相假扮对方袭击汉部,结果当然就成了三方不断的小打小闹。   “准备一下……”刘彦沉吟了有一小会:“是时候进攻刘徵军了!”   吕议没有意见,对汉部来讲斐燕所部没有什么威胁,相反打着慕容鲜卑旗号的斐燕所部很有存在的必要,只要斐燕所部没有被消灭,石碣赵国第一个攻击对象就绝对是斐燕所部,不会是没有举起反旗的汉部。   “就打着斐燕的旗号攻打刘徵军。”吕议难得会在军议上边说边笑:“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反正不会承认对刘徵的青州军动手。”   当夜汉部变得非常忙碌,是彻夜在准备干粮,导致炊烟从白天到夜晚没有中断。   汉部的异动自然是引起了刘徵和斐燕的注意,两伙人难得地没有什么动作,都是选择将部队约束在营盘。   受到汉部的异动影响,刘徵和斐燕的营盘也是变得无比热闹,一种大战前的忙碌开始蔓延。   在同一的时间,刘彦在刘徵和斐燕两边都派去人手,皆是表示愿意配合对方攻击另一方,为了表示诚意连大概的攻击时间都明白说出来。   对于刘彦的表态能不能信,或许刘徵与斐燕都是相同持怀疑态度,但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大约是连续三天的时间,三方的驻军某处总是会有不停顿的炊烟在飘向天空。   在第四天的清晨,下密本城响起了阵阵的战鼓之声,惹得刘徵与斐燕的营盘也被动进行人手集结。   “刘彦真的要攻击刘徵?”斐燕满满都是怀疑:“我们是因为需要和有退路,他们会与亮出旗号的我们共同进攻刘徵?”   宫陶先生笃定地点头道:“刘彦会进攻刘徵的青州军。”   哪怕是之前不明白,宫陶先生看近期刘彦的所作所为也该知道一点,那就是刘彦绝不是一个甘于听从谁命令的人。或许刘彦是想要做一方诸侯,亦可能是刘彦要割据青州。那些对于宫陶先生是会有影响,但也许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能够吸引徐州方面的军队,青州变成什么样对于宫陶先生而言根本无所谓。   相同的,青州只要能够吸引石碣赵国的注意力,不让石碣赵国去影响到慕容鲜卑的辽东战略,斐燕的任务就算是超额完成。   没人在乎青州到底变成什么样,石碣赵国不在乎,慕容燕国不在乎,东晋小朝廷更不在乎,也许连刘彦也不是那么在乎。   战争该是什么,不就是破坏吗?   青州并没有太多值得破坏的东西,该被毁坏的早在石碣赵国消灭曹嶷割据势力的时候被打烂了,石碣赵国亦是从没有想过在青州建设什么,那就是刘彦为什么看到的是到处的荒凉。   下密这边虽然也有山区,可是地形算是平坦居多,数万大军摆布下来却是会显得略挤。要是真的打起来,不可能说只有一个战场,只会是分布成为数个局部战场。   差不多就是在刘彦准备妥当要进攻刘徵的青州军时,斥候带回来了一个情报。   “后路被断?”刘彦虽然有金手指,比如脑海中有地图,可只要他不去注意压根就无法发现,他也没有可能时时刻刻什么事情都不干专门盯着地图看:“姚靖带着一直敌兵绕到了后方?”   这个消息来得非常及时,就是暂时不清楚姚靖带了多少人绕路,仅仅是知道姚靖带着人在胶水西岸活动。   只要刘彦知道情报,他立刻就能够在脑海中将“视觉”转过去,一番查看下来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例如搭建的浮桥没有被破坏,几处作为岗哨的营寨也没有遇袭。   “他……为什么没有攻击?”刘彦的金手指并非万能,对于姚靖绕过去的意图清楚,可姚靖为什么没有攻击只能靠猜。   姚靖绕路到刘彦后方只会有一个意图,无非就是想要威胁汉部的后勤补给线。这也是历来军事上追直接和有效的手段,毕竟一支军队粮道被切断将会无比致命。   “我们这边动不了!”吕议脸色有些严峻:“已经与刘徵、斐燕有过沟通,一旦部队动了,既是开战时刻。”   下密城这边被刘彦经营了两个多月,原先是想要作为固守的防御工事,后面转为前进基地的用途,一些军事物资必然是会进行囤积。   “我们在这边有半年的粮秣,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吕议还有一个没有说的,那就是军事器械方面,他到现在都搞不懂刘彦每到一地为什么要建造诸多建筑,铁匠铺就是必然建造的建筑物之一,那样一来根本不会缺乏兵器等军事物资的补充。   刘彦从来都没有打算向任何人透露关于金手指的事情,仅仅是会进行必要的会知,至于他们是怎么想的,那是一件比较无所谓的事情。   既然知道姚靖绕到了后方,一时间内也无法调动部队前去处理,那就只能是通知各处进行防备,再从其它的地方调兵。   “让徐正解决吧。”刘彦理所当然地说:“骑兵只能由骑兵去追击。”   “只能是那样。”吕议颔首同意,又说:“那我们这边的计划……继续?”   干粮已经准备就绪,是该开启大战了!   刘彦再一次派人去联系刘徵和斐燕,大意就是通知进攻的时间到了,至于斐燕或刘徵会怎么想,已经无法改变开战的事实。   任何一次战争都是没打之前会有诸多的问题,除了对战争进行准备之余,就是各种各样花样。一旦战争真正的开始,绝大部分依靠的还是硬实力。   在天气晴朗的这一天,刘彦十分守约地出动军队,下密本城的城门被打开,一队队的士卒迈步而出。   与此同时,刘徵和斐燕两边也是辕门大开,属于两方的部队鱼贯而出。   在下密的天空,战鼓和号角不断地回荡,一种大战前的紧张气氛不需要再刻意营造就显得很浓。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预设的战场看去一目了然,那是汉部出城的部队西南侧摆出了一个品字形,“品”的两个“口”各自对准的是刘徵的青州郡内和斐燕的叛军集团,下方的那个“口”很明白就是预备队。   看到刘彦出动一万两千的部队,刘徵和斐燕无比确定一点,那就是之前的热身已经结束,什么阴谋诡计也该是应该稍微暂停,到了该真刀真枪较量的时刻。   刘徵摆出来的兵力该是三方中最多,足有三万。要是看整体的布置,只能说他的中军算是有点样子,至少是保持着一定的纵列队形,其余分布出去的兵力只能用“撮”来形容,就是没有任何地形可言,仅仅就是乱糟糟地凑成堆。   斐燕那一方更为不堪,刘徵至少还有八千左右的郡县兵像点样子,斐燕只有两千左右能稍微整齐的列队,余下也是凑成堆。   “开始吗?”   “开始!” 第197章 各怀鬼胎   风在吹,马在啸,战鼓的声音在咆哮。   因为太多的军队汇集,下密城周边早被砍伐得光秃秃,看去就是一片灰黄色的大地,更加显得荒凉。   王朴在左右四顾,他骄傲地发现本方才是战场上唯一统一了制服的那一方,其余不管是刘徵带来的青州军,或是斐燕带来的高密叛军,全部都是花花绿绿的一片,甚至有不少仅仅是裤裆上缠一条布遮羞。   统一的制服能够给人一种“我是集体一员”的潜意识,使人明确地知道该是站到哪一边,并且会因为一样的制服而产生亲近感和信赖感。   知道站在花花绿绿没有统一制服的一方,看对面统一战袍另一方会是什么感觉吗?除了嫉妒之余,更多就是会心生一种“对面好厉害”和“我们好业余”的心态,都没有开始打,内心里就会先矮了一头。   “汉部真是富庶啊!”刘徵有这样说的理由:“整个赵国,仅有天王的‘龙腾卫士’拥有统一戎装,没想到刘彦竟是会给全军配给战袍!”   刘徵说的是真话,石碣赵国的军队很少有什么统一制式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军服。   不止是石碣赵国,目前所有的胡人政权,他们麾下的军队大部分都没有统一的战袍,仅有一些特别的精锐部队才会由国家形式的配置战袍。   石碣赵国的龙腾卫士,慕容燕国的三千铁骑,拓跋代国的猗卫军。   石碣赵国龙腾卫士是由羯人中的勇士挑选而成,是拱卫石碣赵国都城的部队,算是禁卫军之类的军队,亦是由石碣赵国的天王直接统属,集全国之财力才有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   慕容燕国的三千铁骑也是甲骑具装,他们到了慕容恪统属的时候进行了改进,每一名具装重骑都会由带着钩刺的铁链,结果是变成了铁马连横。   拓跋代国的猗卫军其实也是铁骑,数量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千,由拓跋一族的勇士组成,与石碣赵国的天王一样是由最高统治者直接统属。   之所以会是以猗作为名字,那是因为猗是神话传说中祖巫水神共工的宠物,多智,其形似狗似蛇,犬头,蟒身,四蹄,鱼尾,身长数十米,生活于水中,力大无穷。(后被火神祝融杀死)   不要小看统一制服的关键性,看看现场的气氛,再看看三支不同阵营的军队,刘徵的青州军和斐燕的高密叛军,这两支军队的士兵只要是多看一眼汉部那统一制服的部队,每多看一眼就会越感到自卑。   当然了,那是建立在汉部一直在战争中获胜威名所导致,要是想东晋小朝廷的军队,虽说东晋小朝廷的将士也是身着统一制服,可因为司马皇室对外战争一再失败,任何一个与东晋小朝廷对上的军队,哪怕是穿得再五颜六色也不怕身穿统一制服的东晋军队。   汉部的军威看去鼎盛,刘徵和斐燕却是带着一丝丝的期盼,毕竟刘彦可是派人言明会站在他们的阵营。尽管不是那么相信,但刘徵和斐燕只能暗暗祈祷刘彦是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轰隆作响的战鼓声听了下来,一时间失去了战鼓之声令很多人感到不习惯,看眼神似乎陷入了某种恍惚。   差不多是战鼓停下的当口,三方各自有了行动,那是刘徵的青州军出动了三千脱离本阵,汉部有两千新附军脱离本阵,斐燕那一方则是摆出了戒备防御的姿态。   看战场动态,刘徵和刘彦的部队都是缓缓地向着斐燕所部逼近,倒有点像是要联合扑灭叛军的样子。   “刘彦不会假戏真做吧?”斐燕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你说呢?”   宫陶先生看着比较淡定,说道:“刘彦没有理由那样做。”   前面的战争一触即发,双方互相进入射程之后,战事以射出箭矢开启了序幕。   王朴在大声喊:“竖盾!”   汉部出动的就是两千的新附军,一边准备防御射来的箭矢,另一边是射出了本方的箭矢。   刘徵看到刘彦的军队与斐燕的叛军发生交锋可算是松了口气。他命令本阵摇动旗帜,是示意脱离大队的三千部队可以发动进攻了。   阵阵的呼喊声开始在战场出现,那个各种方言或者语言在吼“杀”,一波又一波的箭羽中,惨叫和闷哼从被射中的士卒嘴巴里发出,鲜血抛洒大地的同时,一具又一具尸体轰然倒地。   斐燕所部是防御的一方,可以依借摆出的拒马和栅栏作为依托,急躁的梆子声中一次又一次地射出箭矢。   攻防战的战事进程不会太快,比的就是谁的弓箭手能够射出更多的箭矢,命中率是不是足够。再来就是比士卒的意志,哪一方可以顶着伤亡,进行推进或是固守,战事只会是暂时僵持下来。   刘徵很注意在观察汉部那一方,看到互相发射的箭矢数量正常,再看双方不断倒下的士卒,一颗吊起来的心总算是放回去。   有人变得轻松,那就会有人陷入紧张,斐燕不止一次发问,说刘彦不像是在演戏,忧虑刘彦不会说话算话。   “军主且安心。”宫陶先生内心想什么不重要,他看去无比的稳健:“我们的存在对刘彦的好处多过于坏处,但凡他有攻取更多郡县的野心,该是消灭刘徵所部,不是我们。”   那些东西斐燕都懂,他们已经亮出慕容鲜卑的旗号,对于石碣赵国来说就是最应该消灭的对象,只要他们还存在,石碣赵国怎么也会容忍汉部的肆意扩张,毕竟一个是明明白白的敌军,另一个是表露野心的地方部族,就是石碣赵国再没有国家观念,也懂得分清楚什么叫孰轻孰重。   历来的每一次战事都没有可能是一开始就陷入决战,只会是磨磨蹭蹭地消耗对方,简单而言就是为对方放血,于兵力和士气上不断地消磨对方。   刘徵迎来了第三次与刘彦的不见面对话,那是刘彦派人告知刘徵,说刘徵才是主力,若刘徵不打算投入更多的兵力,刘彦会选择暂时撤出战斗。   “合情合理。”刘徵对自己的副手张林说:“第一天就这样,鸣金撤兵。”   鸣金声响起,属于刘徵的部队撤出了战斗,出战三千人撤退的时候只不过是损失了不到两百人,可见战事根本就不惨烈。   刘彦亦是下令鸣金,出战两千人撤回来了一千九百二十六。   第一天的第一场试探结束,三方合起来的损失人数不会超过五百,但这个也是应有之意,毕竟不止是有两个阵营在交战,是有三个阵营,并且刘彦的存在不但是让斐燕忌惮,刘徵也不相信刘彦是真的要合作。这样一来三方基本都是会采取谨慎态度,怎么可能真的下死力。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一波退下之后是第二波。   斐燕怕了,他选择将军队撤回营寨,要依托营寨进行防御。   任何事情都有相应的匹配性,比如斐燕将部队撤回营寨让刘徵开始放心。   这一次刘徵显然是略略放心了一些,派出的五千部队几波开始冲营,今天第一场近身搏杀似乎就要出现?   刘徵派人对刘彦下达指示,命令刘彦的部队也必须冲营。   “为了让刘徵更加放松警惕,派出奴隶兵冲营吧?”吕议认为既然是要做戏就该逼真,又说:“要不要派人安抚斐燕?”   斐燕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胆大的人,真不清楚这么胆小怎么会做出那么轰动的事情,亮出慕容鲜卑的旗号。   “应该是被宫陶先生说服的。”吕议提醒刘彦,说道:“文士擅长唇舌,行事叵测。”   接下来的连续四天,三方是刘彦与刘徵联合不断进攻斐燕的城寨,有好几次刘徵的青州军都差点攻入城寨,导致斐燕派来联络刘彦的使者越来越低声下气。   直至斐燕派来人严明,说是刘彦再不有所行动,他们就会选择撤退,并且是一退直接退出青州,让刘彦去独自面对刘徵和姚靖。   “我比较好奇他们会怎么退,又是推向哪。”刘彦是真的在迷糊:“慕容燕国没有海军吧?”   “会退往晋国。”吕议述说刘彦忘却的事实:“慕容皝是晋国册封的燕王、大将军,斐燕完全可以率军撤入晋国。”   刘彦听得愣了。他是真的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一听吕议那样讲恍然道:“难怪了……”   既然斐燕已经撑不住,多日的演戏之下刘徵怎么也该放松警惕,再则就是应该到位的部队已经到位,那么的确也是时候亮出真正的獠牙。   当夜,刘彦派人联系刘徵,相约共同发力歼灭斐燕这股叛军。   在派人前去刘徵那边的同时,刘彦又与斐燕联系,表明汉部向刘徵进攻的时间。   “很难一战击溃,那么第一战就以消灭有生力量为主。”刘彦笑得略略诡异:“到时候改换旗帜,就说那些部队被斐燕蛊惑,加入到慕容鲜卑的阵营。”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游戏,但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讲逻辑,学天朝官员的一句话: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第198章 真正的决战来临   刘徵不信任刘彦,哪怕是双方联合进攻斐燕数日,他依然不会信任刘彦,但是真的没有想到无耻的一幕就那么发生了!   “快快快,竖旗。”王朴在大呼小叫:“摆显眼一些,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从这一刻起,咱们是叛军,也是叛军了!”   荒唐的一幕是怎么开始的?大概是刘徵的部队攻破了斐燕设立营寨的第一条防线,那些原本并肩作战的汉部军队突然调转刀口,冲击刘徵部队一阵子,随后亮起了慕容鲜卑的旗号。   光是亮旗号也就那个样子,偏偏亮出旗号之后还叫嚣着不再属于汉部,这这这……拿人当傻子糊弄的吧?   “你们会付出代价,绝对会付出代价!”   “他们已经不是我的部下,是受到东莱书院山长宫陶先生蛊惑,变成燕军了。”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刘彦一副天朝大官的嘴脸,就是天下人都不信,自己信了就行。至于不信,怎么,咬啊,咬啊,不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格言吗?   如果可以,听了回报的刘徵真想要亲自吐刘彦一脸的唾沫,再吼一句“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刘徵只能是被气得喘粗气。   一支部队之后,除了下密,子城和城寨的汉部军队竟然也是摇身一变成为叛军,身为行军长史的吕议站在城关上对子城和城寨那边破口大骂,不但大骂还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刘彦在干嘛?他在诡异地看着吕议装疯卖傻,不无再一次感叹文士就是能够拉下脸。   “刘徵一定要被气死了。”吕议似乎玩得颇为愉快:“就看会不会来攻。”   一时间的城头变换大王旗,汉部本来就是战场上最弱的一方,子城和城寨“叛变”,仅仅是剩余下密一个主城。   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只看刘徵是不是真的会翻脸。   斐燕这下是真的放松了,且不管刘彦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但只要是情势有利就行。   战局因为发生突变稍微停顿了两天,刘徵将兵力进行了一定的收缩,从攻方变成了守方,他不断派出快骑,估计是要调兵?   想要在战场上派出人联络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刘徵派出的快骑被刘彦和斐燕的人围追堵截,前几批被斩尽杀绝,还是一次大范围的突围才算是送出去了一批。   刘彦的人截杀刘徵派出的快骑是另外一个导火索,结果是刘徵再也无法忍耐,直接宣布刘彦一样是叛逆。   “这下好了。”斐燕比较夸张地笑了很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彦也成了叛逆,该和我们一条路走到黑了吧?”   宫陶先生也在笑,眼眸里却满满都是迷惑。他难以理解刘彦为什么会这样,毕竟谁都清楚什么辽东刺史就是糊弄人的官职,慕容皝给刘彦的是汉·辽东刺史印绶,那么就不是什么正式官职,刘彦别想要真的去治理整个辽东。   刘彦面对刘徵的指责不断无辜叫屈,但是该打还是打,甚至是没有什么掩饰。   刘徵气归气,可是叛逆也宣布了,又能怎么样?   战局变换无常,从刘彦与刘徵合力攻打斐燕,变成了刘彦与斐燕攻打刘徵,脑子要是转不过弯来,估计是要懵上很久。   有天,曹岩找到刘彦,满脸严肃地说出一条新的情报:“姚兰率军一万,出兖州入青州,已经抵达东安郡境内。”   刘彦不得不蹙眉,先有姚靖出现,后面再出现一个姚兰,看来姚家是真的要大举插手青州?   不得不说的是,姚靖其实要比姚兰年轻,姚靖不足二十岁,姚兰该是二十出头。   姚兰不是姚弋仲的子嗣,是姚襄的堂哥。而姚襄是姚弋仲的第五子,今年不过十二岁。   “当今天下,胡人英雄辈出,晋人却是忙着醉生梦死。”刘彦止不住地叹息:“难怪中原会被胡人侵占。”   曹岩没有过多的感慨,直白说:“再加上姚兰,使君面对的就是十六万的敌军了。”他将斐燕那批人也算作是汉部的敌人。   刘彦笑了笑并未表现出什么慌张,他们本来就是要打一场被围战,不管敌人多少都是一样的。   或许是斐燕和宫陶先生也是收到了姚兰率军来援的情报?他们连和刘彦的招呼都不打一声,竟是连夜撤退。至于是撤向哪里,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下密这边的战事随着斐燕率军撤退暂时停顿下来,倒是姚靖开始进行发力,率军突袭汉部在胶水浮桥边上的营寨,但是没有攻进去。   收到姚靖率军进攻浮桥边上营寨的消息,刘彦知道战争最为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我们要迎战的是十一万左右的敌军。”吕议皱着眉头,满满都是忧虑地说:“我们有五万人,但是战兵只有一万两千。”   那差不多是十比一的兵力差距。这样的差距其实已经很大,由不得吕议不担忧。   “没有事。”刘彦依然淡定:“这一战就是关乎青州归属的决战。打完了,青州就是我们的!”   吕议依然不知道刘彦的信心从何而来,只能是尽责地将下密本城、子城、城寨之间变得更加巩固,建议道:“之前已经建立简易甬道,职认为还是加固一下。”   刘彦自然是认可。   甬道是上古先秦时期秦军每战必然建立的设施之一,那是用于保证营寨之间的调兵通道,亦是粮秣流动的脉搏。甬道大多是使用围栏木栅组成,条件许可会再加上土墙,等于又是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   刘徵或许是觉得刘彦比斐燕更加讨厌,又或者是担忧刘彦会拦腰来那么一击,没有追击逃窜的斐燕所部,是采取守势待在营寨。他已经以青州刺史的身份定义刘彦为叛军,相较起斐燕那种流寇性质的武装,显然是觉得掌控三郡之地的刘彦威胁更大。   要是换做对地方掌控力度大一些的朝代,自刘彦干掉尔荣取代成为长广郡郡守,其实就已经可以视为叛逆。   不止是刘彦,任何一个在地方上拥有自治领,不服从襄国中央的人,比如姚弋仲、苻洪、等等各大族的首领,他们也能算是叛逆。刘彦与那些人的差别只有一点,那就是不够强,要是强如姚弋仲或苻洪,看看刘徵敢不敢将刘彦视为叛逆。   “搞明白了。”刘彦表情比较奇怪,像是气愤又像是无奈:“是冉闵那边出现了问题!”   冉闵不是在西北平叛吗?他先是灭掉了一个归附姚弋仲的家族,与姚弋仲扯皮很久,事件还没有定义下来又接着灭了三家归附姚弋仲的家族,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相传冉闵改姓了,由石姓改成了李姓,至于为什么是李姓则让人搞不明白。(一直称呼冉闵,是为了读者阅读习惯,实际上现在他叫石闵,改成李闵为史实。)   “冉闵将我们视为部下,姚弋仲无法直接攻击冉闵,选择拿我们开刀?”吕议觉得这就是一件荒谬绝伦的事情。   “冉闵向石虎请求册封我为游击将军,石虎同意了。”刘彦也是觉得荒谬:“他自己成了建武将军。”   很明白的事情了,不管是冉闵真的视刘彦为部下,又或是想要拉刘彦在姚弋仲的对抗中下水,石虎显然是顺水推舟,打算让冉闵的派系与姚弋仲的派系互相对抗。   “还是让各部族互相争战削弱实力的套路。”刘彦讲的是石碣赵国的国策:“对我们有好有坏。”   知道前因后果,也许还有一些隐秘的事情不是张石所能知晓,但总算是摸出了事情的脉搏。   既然事情是这样的定义,刘彦的叛逆身份自然是不被襄国那边的中枢看重,毕竟是关乎到派系的争斗,什么脏水都能互相泼来泼去。   “姚家……在石碣赵国的影响力真是大!”吕议脸色依然难看:“随随便便征集一下,竟然十数万人就拉起来了。”   可不是吗?姚靖和姚兰的兵力合起来,摆出来的是九万,之中有多少是姚家的家族军队不好说,但真的是拉起了一支十万左右的武装。虽然说是裹挟的性质,但这就是身为五大族的便利。   “君上,您给交个底吧?”吕议开始变得气急败坏:“为什么笃定这一场围困战对我们有利?”   怎么说呢?刘彦总不能明晃晃地告诉吕议,说因为金手指的存在,可以无限召唤士兵的吧?   “总之,不用担忧兵力上的问题。”刘彦既是蛮横又是充满自信:“城防的消耗战是我们最理想的交战状态。”   吕议觉得心好累,安安静静地盯着刘彦看,那眼神里有哀怨又有迟疑。   刘彦瞧吕议这样的眼神心道一声“糟糕”,显然是吕议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他嘴唇动了数次,最后只能神秘地说:“言之(吕议表字),你相信术法吗?”   吕议果然愣住,随后表情无比精彩。   “我……可以召唤战死英灵,使之复活听从调度。”刘彦的表情和心情都无比的纠结:“唔,是花费一些代价,可以无限召唤……”   吕议脸色僵硬地站起来对刘彦行了一礼:“君上,职听从命令便是。”   刘彦无语了,他就是修饰一下将事实说出去,结果被当成神经病了。 第199章 一触即发   看吧,事情就是这样的荒谬,由于无法使用常识说得通,事实往往就会变成神神叨叨的荒谬,然后被掩盖在各种猜测之中。   吕议是怎么想的?他觉得刘彦连那种不靠谱的事情都说出来,是刘彦考虑自己的感受,被逼无奈了拿鬼神说事。   然而,发生在刘彦身上的怪事从来不少,像是一年三熟只限制在某些特定人群,再看看刘彦随时随地都能补充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兵力,吕议觉得荒谬的同时倒是真的有些相信,只是下意识进行排斥,毕竟夫子曰“不语怪力乱神”嘛。   “也许……君上不是胡说八道?”吕议是读书人,是儒生,是董仲舒之后的儒生,万分纠结地想着:“汉高祖斩白蛇而有汉家四百年江山……”   对了,汉室最喜欢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比如刘邦在斩白蛇啥的,那都是为了明确刘邦是受命于天,毕竟刘邦怎么都掩盖不了出身低微的事实,只能是借用那些鬼神的事情来巩固刘氏江山的“合法性”。   不管吕议的内心是如何的纠结,时间流逝之下,因为刘彦刻意将胶水西岸的守军调回,姚靖终于是成功毁掉了连接胶水两岸的桥梁。   连接胶水两岸的桥梁一毁,等于是刘彦这边失却了退路。不但是退路,后勤粮道也算是断了,无论怎么看刘彦本部都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一支孤军。   姚兰是一个看去颇为帅气的青年人,他是在斟亭与姚靖完成会合。   姚靖本来的八万众被一场传染性风寒侵袭,等待病症不再发生却是损失掉了接近两万人,士气也是滑落到谷地。   按照谁强谁就是老大的规则,哪怕姚靖是姚弋仲的亲生子嗣,可是姚靖搞砸了出征事宜,要不是有断掉刘彦后路的功劳,可真的是愧于见人。   如此这般,姚家的两支部队会合之后,姚兰成了这一支总数七万人的主将。   “三个月的粮秣?”姚兰用着非常嫌弃的表情看着满脸阴霾的姚靖:“杀鸡取暖的掠夺,仅仅是筹集三个月的粮秣?”   七万人可以使用三个月的粮秣其实已经不少,要是没有姚兰后面率领一万人过来,那一批粮草怎么也够姚靖用上八九个月。   姚靖出身显赫,可以肆意妄为。他仅仅是来到青州周边没有多久,一路上祸害的郡县不算,东安郡的整个郡和北海郡的斟亭以西,大片的地盘原本还有点人气,可被那么一折腾不但变得破败无比,广袤的区域里甚至变成了几近没有多少人烟的荒凉。   “斐燕逃了,刘彦孤守下密。”姚靖无法控制表情,脸上的阴霾无从掩饰:“哪怕是你不来,战争的最后胜利也会属于我!”   姚兰撇了一下嘴,懒得去废话那么多,径直说道:“刘徵虽然深受天王信重,或许在治理上有才能,兵事上却是废物。”   要说起来,姚家进入青州实际上是非常值得忌讳的事情,无论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都等于是打破了石碣赵国内部互相不伸手的潜规则。这样一来他们根本无法光明正大的吞并青州,至少青州刺史的位置不可能落到姚家任何一个人的头上,只能是另想它法。   “有机会弄死刘徵。”姚兰残忍地笑着说:“没机会亦无关系,最大程度的削弱青州的力量,在一些关键位置安插我们的人手。”   姚靖脸皮跳了跳,想说一些什么,最终化作了冷笑。   这一段时间刘徵正在向后方调兵,靠近冀州的齐郡相对繁荣一些,人口亦是比其它郡县要多,再凑出个两三万大军估计不成问题?有问题的是,刘徵该怎么来维持总数接近五六万的部队后勤。   作为被断掉后路的刘彦,他是装模作样地试图重新恢复胶水两岸的桥梁,但是毫无意外没有成功。   下密城周边的战事又恢复当初那种磨磨蹭蹭的局部冲突,那是刘徵在聚集新的兵力暂时不想大动干涉,刘彦则是在伪装毫无办法只能困守下密。   大概是那样磨蹭了半个月左右?姚兰率领的姚家军总算是出现在了下密城之外。   站在城头看去,十几万人摆布在大地上是庞大的一块,随着一座又一座的军营被立起来,广阔的大地上成了营盘林立的模样。   “周边的树林却是要被祸害得光秃秃了。”刘彦看去根本没有因为大批敌军的到来而紧张:“姚家该是有八九万众,刘徵还有四万?”   吕议脸色却是无比差劲:“君上啊,希望不要变得不可收拾。”   汉部还有一支偏师,要是换做没有金手指,因为下密城被围住的刘彦根本不会了解动向。刘彦却是很清楚徐正率领的偏师在哪,大概也知道徐正率军突袭了往南跑的斐燕所部一次,只是不知道战果怎么样。   “怎么会不可收拾。”刘彦真的没有感到焦虑或者什么:“徐正已经率军抵达下密城南方一百里处。”   还有另外一支部队,那是由纪昌作为统帅,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征调的部队,数量仅有两万,可质量上与徐正所率的那支偏师不会差太多。   这是汉部首次出动十万人以上的规模投入战争,等于是破坏了部分发展倾力出战了。   “这一场战争会决定青州的归属。”刘彦早就在等待这一天,就是姚家的加入算是意外:“敌军合起来接近十五万?有骑兵两万左右?”   吕议多多少少能从一些情报进行判断,但是绝无可能掌握真实数据。他说:“两万骑兵是底线,考虑到胡人善于骑乘……会有更多。”   那就是为什么非要在下密城这边开打,野外的话刘彦哪怕是有金手指,可一旦营寨被攻破,就是能够召唤系统士兵也难以对抗啊!   “来了。”吕议目视正在接近的两万左右部队,却不知道是姚家与刘徵合力,还是单属于一家:“穿着花花绿绿的,该是临时集结?”   吕议认为那些没有太大的区别,哪怕是乌合之众到了一定的数量,那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阵阵的战鼓声在城头被敲响,收到指示的弓箭手开始从城墙走道上来,他们会站立在女墙边上。   除了弓箭手之外,一些辅兵会搬来成捆的箭矢,再来就是檑木和石块,甚至是开始为“金汁”加热。   下密城被汉部加强,一些常态的城防工事之余,床弩和抛石车亦是被搬上城墙,它们被安置在搭建起来的基座上,是那种有轮子可以推动着移动的基座,想要分散防御或是集中射击随时可以调动。   刘彦的眼神一直不错,看到一杆大纛出现,扫视了一下立刻发现骑跨雄峻战马的两个青年。   想不发现姚兰和姚靖真的略略有些难度,不是说两人有多么器宇不凡,是两人身上零碎有些多,看去太年轻,周边更是有着一看就显得彪悍的战士作为护卫。   氐人的大纛有些讲究,汉家文明的大纛就是一种面积颇大的旗帜,胡人文明的大纛则是以动物皮毛、翎羽为主,氐人却是将两个文明捏合在一块,导致大纛的顶端是皮毛和翎羽,下方却是一块书写“姚”字的布匹旗面。   “那些家伙不知道我们有床弩?”刘彦看着敌军不断靠近,略略兴奋地说:“等下给他们来次狠的!”   不需要说瞄准啥玩意的,汉部是造出了不少车弩和床弩,但因为没有真正地掌握弩的技艺,准头上根本就没有谱。   姚兰和姚靖其实知道汉部有巨弩,毕竟汉部已经攻打了那么多的城寨和坞堡,拥有巨弩的消息根本没可能掩盖得住。   刘彦看到姚家两堂兄弟在床弩的射程之外停下,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失望。   老套路,无非就是派出人手在两军阵前讲一些废话,刘彦不用猜也该知道姚家派出的人会说些什么,他亲自挽弓射箭,一箭射杀距离一百五十步的那个家伙,城头就响起了浩大的欢呼之声。   说起来刘彦的武力值可是要逼近一百了,距离顶级武将或许还有差距,但他真不用再刻苦去学一些什么技艺,几乎是拿上一件武器就能熟稔的使用。这也是金手指之一。   汉部这边因为刘彦一箭射杀而欢呼,姚家军那边却是先一阵哗然,随后各种谩骂声不绝于耳。   本来的事情,开战前唠嗑一下,比如为什么打,哪个谁身上有什么罪责或黑历史,能够依靠嘴巴降低哪一方的士气就真的假的反正胡说八道就是。结果是什么?是刘彦不按照套路,干净利索地将人给射死了。   也许是姚兰或者姚靖不甘心,再次派出一个人是缓缓地靠近城池,他停在一百六十步外刚要开口,结果是看到城头处的刘彦再次挽弓,下意识调转马头就跑。   事实上一百米都要大声喊才知道说些什么,距离两三百米该是多么大的嗓门能将喊出去的话让人听清楚?   李匡压低声音问:“君上……可以在一百六十步将人射杀?”   司宏壮张了张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嘴巴没有用,那就不需要废话,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中,姚兰和姚靖带着部队后撤,他们初来乍到没有准备工程器械,虽然是气得半死,可连攻城梯都没有,难道就为了出口气派人去城下送死? 第200章 开战既大战   “射!”   今天是姚兰和姚靖率军抵达的第七天,前留天显得沉闷且平静,但是虚假的平静注定要被打破。   城头射出的箭矢并不显得太多密集,那是横线约两千米范围内站成直线的弓箭手发射而出的箭矢,它们在半空中呼啸着破空向前,失去大部分的动能之后向下坠落,既是形成抛射。   攻城的部队看上去颇杂,不但是穿着五花八门,实际上也是姚家军和青州军混编,人数约有五千左右。   排在前列向前推进的攻城方手里抬着用木头钉装的盾牌,城墙上射出箭矢的时候盾牌已经被高举,箭矢落下的时候一阵阵金属入木声频繁的响起,亦是带起了一声声的惨叫。   正在射箭的士兵总数有一千四百名,每一次射箭是由七百名弓箭手发射,一波箭矢之后是下一波,每一波的停顿时间仅仅为两个呼吸左右,形成密集度不高但是连绵的阻击,每一波总是能够带走数十个攻城方的性命,造成更多的人受伤失去战力。   五千左右的敌军损失了约三四百人抵近城墙底下,由于不是棱角形的城墙,导致弓箭手要射箭需要探出上身,那样会造成很不必要的伤亡。   “弓箭手退,辅兵丢檑木、滚石!”   数量众多的辅兵涌上去,抱起粗长的檑木和石块就是往下丢。开始丢下檑木和滚石之后,下方传出频繁且凄厉的惨叫,可见下方的人为了躲避城墙的箭矢是挤得多么密集。   几声沉闷的声响过后,攻城方将木梯竖了起来,那些沉闷响声是木梯的钩子搭在了城墙上钉住。   李匡操着战刀快步走到一个城垛处,几下劈砍之后将木梯的钩子斩断。   有士卒抬着长长的推把钉住木梯,一块合力向前推,木梯就那样被推着向后倒去,那些攀爬到一半的攻城方士兵怪叫着松开木梯跳离,木梯向后重重地砸在挤在一块的人群中引发不绝的惨嚎。   大部分钩在城垛的木梯被推倒,欢呼声在城墙响起,可是下一刻却被一阵鼓声掩盖,原来是又有敌军抵近,那些新抵近的敌军一看就是弓箭手。   “弓箭手,对敌军弓箭手射箭!”   城墙的弓箭手站立的地势高,天然就有射程上的优势,进攻的一方显然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一开始就投入弓箭手部队,是先用部队抵近城墙迫使守军固守,那样就会挤压城头弓箭手的空间,攻城方再派出弓箭手意图覆盖射击。   看看城墙之上的情势,辅兵需要向下丢出檑木和滚石,注定是会占据城垛的位置,再有就是部分的近战兵需要占据位置防止敌军从攻城梯攀爬而上,留给弓箭手的空间就更少,那样一样显然攻城方的策略得逞。   尽管守军弓箭手的反应比较迅速,是待在城墙靠后位置听从口令射箭,但攻城方在这之前已经抵近到可以射箭的位置。   又是一声“射!”,不过这一次是从攻城方的嘴巴里发出。他们的射箭可不讲究什么连绵不绝,纯粹就是整体同时射箭,导致平地里升起一朵“乌云”扑向城头。   凄厉的“竖盾!”和“躲避”从城墙的各级军官嘴巴里被吼了出来。   下一刻是城头的弓箭手射出箭矢,弓箭手身侧早有准备的盾兵则是举起了盾牌。   是攻城方的箭矢先抵达,尽管事先已经有提示,但拥有个体意识的人没有可能听到提示就能够人人立即做出反应,密集的箭雨落下的刹那,中箭的人身上冒出血花,一声声的闷哼先出现,随后是惨叫出现。闷哼是直接被射中要害当即阵亡,惨叫则是受伤的人喊出来。   惨叫声、声音声、箭镞盯在城墙和盾牌的各种声音非常密集,下一刻是不知道从哪些人嘴中喊出的“裂”,护着弓箭手的盾兵撤掉盾牌,弓箭手在“射!”的指令声中发射箭矢。   李匡趁着空隙稍微抬头从箭垛向外看,又是看到下面的敌军弓箭手再次射出密集的箭雨,不由高声吼:“竖盾!”   一些探头探脑的守军赶紧一缩,人挤着人躲避在城垛后面,他们之中有脸色苍白者,亦是有还能嬉皮笑脸的人,各种人间百态在随时可能失去小命的战场上演。   先是几声苍凉的号角被吹响,随后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突兀响起,李匡扭头看去,声音是从特意被加高了的位置传来,上面布置着床弩。   类似被特意加高和盖上蒙皮的设施不少,它们就是装着轮子可以移动的机械,上面不止是有床弩,甚至是有抛石车。   高速射出的粗大弩箭在发射之初无法使用肉眼捕捉,它们是飞行出去一段距离失去了最初的离弦动能,速度缓慢下来才显现出身影,可被看到的同时也预示着离落下不远。   待在距离城墙约千米之外的姚兰和姚靖原本还能放松交谈嬉笑,看到派出的弓箭手被至少三十台床弩进行覆盖射击,粗大的弩箭带着极强的动能射进人堆,穿透至少三四人还能将人“拔起”扑撞向后,两人的表情立刻僵住。   床弩射出的粗大弩箭杀伤力强到可怕,仅仅是一轮齐射就干掉至少一百,等于是一杆粗大的床弩有三个战果。   对于数量在两千以上的人数来讲,损失一百人或许并不是那么多,可那是一轮床弩的杀伤,再则就是被射死的人模样太过凄惨,吓得见到那一幕的人会忍不住双腿打哆嗦。   战场的喧哗声比较突然的安静了一下,随后是更大的声音被发出来,那是城头的守军在欢呼,下面的攻城方在哗然。   李匡微微皱眉,心想:“这么快就投入床弩?”   大型的城防器械是在紧急时刻才会动用,李匡并不认为现在到了危急时刻。   这里仅是局部战场罢了,其它方向也在发生交战。   汉部的敌军并不止是在一面城墙发动进攻,他们甚至根本不讲围三阙一的套路,是将四面城墙全部围了起来,进攻的时候是四面同时发动。   围三阙一是华夏文明讲究的套路,最开始的时候是留下一条后路让守军没有拼死之心,到了后面则就是为了围三阙一而围三阙一。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哪怕是面对再弱小的守军,华夏文明的进攻方也依然会围三阙一,那已经不是为了让守军有侥幸心理,是一种僵硬的照搬。更甚者是连防御的时候都会留下刻意的薄弱位置,讲什么害怕上天嫉妒“不能完美”的套路,像是原先的下密城就有刻意留下的薄弱城墙,还是后面汉部给堵上。这样的思想一直延续到近现代,例如著名的甲午海战中甚至有一些故意打不响的炮弹。(后面被演义成为特意装了沙子,克虏伯的炮弹被装沙子,难道不知道流水线生产中的“个例”成本更高吗?人工费用都比原先应该装的火药贵!)   胡人虽然入主中原,可并没有融入华夏文明,他们才不会按照华夏文明军队的套路。   战事并不止是发生在李匡防御的那面城墙,下密的四面城墙都有在发生交战,仅仅是双方投入的兵力该是多少。   被安排在子城的新附军也在迎接属于自己的挑战,新附军校尉王朴依然是作为副手,三千新附军协同一个曲的汉部战兵防御子城,主将却是由吕议来担当。   负责主攻子城的是刘徵,他用了类似于姚家军的套路,就是派出一些部队承受损失,吸引城头的注意力,想要派出弓箭手趁守军被吸引注意力,然后本方再派出弓箭手对城墙上的守军进行覆盖。   子城可不是下密主城池那种四四方方直线的城墙,是一种拥有六芒星形状的棱角,该类的城墙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射击死角,刘徵派出吸引城头守军的部队是承受损失抵达城墙之下,可他们到了城墙下并没有安全,是被城头的弓箭手像是射兔子那样,开开心心又毫无难度地一个又一个射杀,导致下面的进攻方仅仅是待了半刻钟不到就崩溃回逃。   作为掎角之势的营寨也在遭遇进攻,与之拥有城墙作为依托的另外两个方向不同,这里的战事从开始的几波箭矢之后就是陷入肉搏战。   下密主城、子城、营寨,三处皆是在爆发大战,那是姚家军和青州军占据绝对人数优势在欺负汉部人少。   姚兰和姚靖监督进攻下密主城,发现城头有床弩之后暂时撤下攻城的部队,采取对下密主城的袭扰策略,就是不想让下密主城的守军能够安生,将注意力转向陷入肉搏战的营寨那边。   刘彦对姚家军将主要进攻目标转向营寨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身在子城的吕议发现姚家军主攻对象换成了营寨则是心生忧虑。   说到底就是汉部在人数上真的不占据优势,算上辅兵、民夫、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的话,下密主城有汉部的三万七千人,子城是四千人,营寨那边是七千人。   “营寨有两千的部族武装……”吕议忧心忡忡地想:“有如此精锐,能守住的吧?” 第201章 血腥攻防   敌军集中精力和注意力进攻位于胶水边上的营寨?那正是刘彦所想要的啊!   营寨范围并不小,紧紧地靠着胶水河床,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够开始建设连接两岸的浮桥。本来造桥手段是为了吸引敌军来攻,没想到都还没有使出来,敌军就将营寨当成了主要的进攻对象。   想来也是?下密这边汉部老早就摆出了掎角防御之势,只要子城和营寨还在汉部手中,下密主城就算不得是一座孤城。   兵法一再强调“击其软肋”的重要性,姚家再怎么也比其他胡人汉化程度更高一些,接受汉化教育的姚兰和姚靖怎么会忘记这一点?   对姚家两兄弟率领的姚家军和刘徵所率的青州军而言,进攻下密主城和子城是必然的事情,但是主城和子城拥有完善的城墙工事,攻击起来会显得困难一些,看着只有木栅栏、拒马布置几道防线的营寨倒是显得好攻一些。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和士气,只要能攻下营寨怎么也会让汉部士气低落一些,联军试探完下密主城和子城,发现不好啃之后就该有明确的选择,显然发生肉搏战的营寨这一局部战场就会成为主攻对象。   营寨是建立在胶水边上,等于是有一面是水道,想要攻击不是不行,但至少需要舟船。联军是有带来工匠,可是工匠能造陆地上的器械不代表懂得造水面舟船,毕竟凡事讲的就是术业有专攻。   除开一面是水道之余,营寨的北侧被挖得坑坑洼洼,再被引进一些水源,北边的地势就形成一片多水洼地形,摆明了就是难以布开阵型。联军可以进攻的方向仅剩西面和南面,而这两个方向明显就是特意留下,注定两个位置的防御工事会被加强。   姚靖留下对付下密主城,战事的烈度没有一开始那样强烈,可姚家军依然在不断地派军进行试探和袭扰。   姚兰亲自增援部队抵近位于胶水西岸的汉部营寨,他们抵达的时候恰好是汉部守军在进行反击。   “出动骑兵!”姚兰脸上出现了残酷的狞笑:“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离开自己的营寨一里追击?”   其实出了营寨进行追击的汉部士卒在发现敌军有援军过来就已经在退回去,只是进攻一方的那些残兵发现有增援过来士气一振,心气一振他们就敢鼓起勇气咬住了一部分追击的汉部士卒。   轰鸣的马蹄声奏响,该是有两千左右的姚家骑兵蛮横地撞进战场,马蹄踏过根本就是不分敌我,挡路的所有人皆是在马蹄的践踏之下成为肉泥。   弄死了一部分己方的残兵?姚兰才不会去在乎那些,他亲自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命令出击的骑兵趁势冲营。   营寨一方的汉部显然是出现了慌乱,那是有一些跑得快的人要撤回营寨,一些长矛兵和弓箭手受命组织防御,营门有进有出自然是显得有些混乱。   “混账!”西骞建同满脸的铁青,指着警告多次依然挡住辕门的奴隶兵大吼:“放箭!”   其实也没有射死多少人,但是己方真的射箭清场,堵住辕门的奴隶兵受到血的教训只能老实退往两边。   “晚了。”西骞建同心里恼怒无比,眼见敌军的骑兵快速冲营而来,只得发出新的指令:“长矛兵依托木栅竖矛;弓箭手准备!”   命令不但是靠吼,旗语也是要跟上,要不在吵闹的战场光是吼的话,命令可传不出多远。   一个普通人全力冲刺每秒可达八到九米,知道一匹合格的战马全速冲刺的速度有多快吗?战马的全力前冲一秒大概是十五到十六米!   冲营的姚家骑兵上一瞬间还在四五百米之外,不到三十个呼吸(约三十秒)的时间却是已经冲到了眼前。   姚家骑兵显然都是善骑者,他们仅有少数是撞到了拒马等障碍物,绝大多数跨过去,形成洪流扑将而上。   “射箭!”   口令被下达,第一轮射出的箭矢却是显得稀稀松松,对冲锋而来的姚家骑兵造成的杀伤极度有限。   箭矢是在第二轮才变得密集一些,那是营寨之内的弓箭手稳了下来,开始听从口令依次放箭。   营寨守军的弓箭手仅仅是射了五轮就停下来,已经有姚家骑军抵近,再射就会造成误伤,不得不停。   营寨的部分位置竖起了长矛,有些位置却是没有,值得西骞建同庆幸的是辕门位置布下的拒马起到了作用,仅仅是有十来个看似精锐的姚家骑兵七扭八拐,是在失去了最高速度情况下被长矛兵组成的方阵挡下来。   大批量的骑兵扑营,致使到处都是碰撞声和马嘶声,自然也不会缺少人的惨叫。   从大局面看去,直径千多米的营盘前侧,太多的马蹄践踏之下起了滚滚的尘烟,听声音是到处都在上演冲撞,马嘶和惨嚎成了战场上的出现最多的声音。   姚兰无法透过尘烟看清楚前方发生什么事,听到前面吹响了“呜呜……呜!”的号角声立刻皱眉:“吹号,让骑兵撤退。”   很显然的事情,姚家骑兵通过号角声进行了简单的沟通,冲营的骑兵被挡了下来没有能够攻进去。   西骞建同亦是无法查看战局,他只能从吵闹并且纷杂的声音中进行判断,还没有能够做出预判的时候,两段号角声响过之后,滚滚的马蹄声远去了。   尘埃组成的烟雾被风吹得消散,营盘前端到处是一片狼藉,处处可见倒卧的战马和战死者的遗体,更是少不了受伤惨嚎的伤患。   骑兵冲营不但显得声势浩大,连带造成的破坏一点都不轻,局部的拒马成片被破坏,不过看那遗留在尖刺的尸体倒也发挥了作用。   “救治伤患,重新布置拒马,整理木栅!”西骞建同在喘粗气,一连串的命令刚下达,听到对面再次吹响号角却是表情僵硬了一下,对军令进行修改:“辅兵将伤患抬下去,战兵备战!”   姚兰怎么会让营寨的守军有重新布置的时间呢?他在己方骑兵撤出的同时就挥军再次发动进攻,将近五千步兵踩着乱糟糟的脚步已经在发动冲锋。   “嘶!!!”不是牙疼才发出这种声音,是姚兰听点算伤亡:“折损了四百骑左右?”   目测了一下,姚家损失该是接近四百骑,对营寨的汉部守军造成多少损失却是不太好说,估摸着怎么也有近六百?那就等于是一比二都没有。   本来的事情,骑兵要是能够冲进营寨,一定能够左冲右突,说不定能够一次就突破几条防线,挤压汉部营寨的空间,没有攻进去被挡住战果也就是那样。   姚兰心疼归心疼,可战争不就是这样吗?像极了赌徒一般,不放过任何机会,差别就是赢了或输了。他自认为比刘彦有更多的筹码,亏了一次就继续下注。   五千姚家军呐喊着冲锋,后面又有五千被聚拢起来作为第二梯次,姚兰拿定主意要展现什么叫攻势如火,一刻喘息的时间都不打算给营寨守军留下。   冲锋的姚家军很快就遭受到营寨守军弓箭手的箭阵阻击,那种连绵不绝的箭阵覆盖还是首次被姚家军所遭遇,不断倒下的士兵让位于远处观看的姚兰有些牙龈生疼。   “这种射箭方式可以学一学。”姚兰的牙龈更疼了:“严令他们不许后退!”   不会断绝的箭雨太令人发怵了,远比有间断的箭阵覆盖更加的恶心人,至少有间断还能让人喘息一下。   其实波段式射击的箭矢真的不是那么密集,胜在于不会间断,对遭受箭阵攻击的一方心理压力更大。那是一种时时刻刻都有同伴倒下的视觉刺激,使人听着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而心生恐惧。   “不应该让汉部崛起。”姚兰就搞不懂了:“刘彦才发展四年就这样,若是再给个四年能成什么样子?”   后面到来的王腾在不断点头:“下密主城和子城的攻坚都不顺利,尤其是发动强攻的刘徵那边伤亡非常惨重。”   “我会写信给伯父,可能的话再筹集一些援军过来。”姚兰说得非常认真:“这边只有刘彦的一部分军队,我并没有忘记还有一支偏师。”   “是该重视!”王腾笑吟吟地讲:“刘徵也在调动援军,想来也是认为必须将刘彦消灭在下密。”   前方,被严令不准后撤的姚家军冒着极大的伤亡总算是冲上去,在第一批部队抵近城寨开始肉搏之后,第二批的五千人在号角声中也发动了冲锋。   “刘彦总共有多少军队?”姚兰眯起了眼睛:“有五万?十万?”   王腾眉头挑了挑没有说话。   “不管刘彦有多少军队?”姚兰有充分的自信:“只要姚家的声势还在,随时随地可以聚拢杂胡和晋人奴兵,他的军队永远不会比我们多!”   王腾“呵呵”笑了起来,身为羌族总领袖的姚家有这样的底蕴,或者应该说是只要姚弋仲没有倒台,他们还真的就能够随时随地的聚拢军队。   不止是姚家,还有一个苻家,统治中原的石碣更是这样,此便是所谓的大势。 第202章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上)   如果有气运之说,那么就是当今天下胡人掌握气运,他们占据中原等主要地区,不但是拥有众多的资源,人口亦是众多。   大势在胡人那边,五大族对于杂胡有天然的号召力,又有数量庞大的晋人甘于接受驱使,但凡是粮草足够,五大族的一些大姓(大家族)真的是能够轻易招集起数量庞大的部队,就是有多少战斗力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别看姚家兄弟带来的部队数量庞大,实际上属于姚家的族兵绝对不多,一些是受到征召的杂胡,更多是路上威逼裹挟的人群,要真给予一个定义的话,与历代的流民武装很是相似。   流民性质的武装是什么特性?就是成份复杂!   随着太阳西落,第一天的攻防战结束了。   各方统计伤亡人数,仅仅是一个白天的攻杀,联军这边战死和失踪达到四千左右,伤患接近万余。轻伤不计的话,一天就损失了至少七八千,可见攻城战是多么的残酷。   汉部这边当然也会统计伤亡人数,将包括战兵和奴隶兵计算进去,刘彦得到的数据是战死一千三百零一人,重伤六百七十九人,轻伤不被计算。那也就是仅一个白天,汉部失去了一千九百八十人。   攻防战的战损比例是四比一,其实就是一个不显得夸张的比例,双方的损失大多是在营寨那边,营寨的攻防该是占了十之五六?   “老夫已经在向后方调兵!”刘徵不管是从岁数还是身份来讲都够资格自称老夫。他脸色难看地说:“刘彦兵少,但……不得不承认是一支精锐。”   “听闻汉部入侵辽东,又与高句丽、百济在(朝鲜)半岛连续征战?”姚兰一脸的寻思:“如此说来,刘彦麾下都是常年征战的部队,显得精锐倒也不令人意外。”   “那些精锐仅是救火,绝大多数是奴兵上阵。”姚靖可没有给姚兰留面子,甚至是没给刘徵留面子:“我们能够算的上本部(战兵)的仅有两万出头,余下也只能算是奴兵。”   对于大势力来讲,奴兵从来不会缺少,随随便便地到地方上转一圈,自愿的和被逼的总是能够“哗啦啦”拉来一大堆,能管多大的用则就看是怎么指挥了。   “那个营寨是刘彦故意留下的薄弱处。”王腾虽然是姚家军的副手,可姚家已经有两兄弟在场,副手的身份可没了,就只能算是策士之类的角色,导致他很少说话,每说却能说到点子上:“他有什么信心和底气,敢于和我们打消耗战?”   别说,不管是年纪大的刘徵,还是显得精明的姚兰,包括看着不笨的姚靖,他们三人之前虽然觉得略略有些不对劲,但真的就没有往刘彦留下薄弱处是为了互相肉搏放血的方向想。   兵力少的一方谋求打消耗作战,着实是令人琢磨不出是什么出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腾慢斯条理地说:“具体是如何,由三位自行判断。”   军帐陷入了安静,每个人都是皱眉进行思考,他们想了很久真的是想不出刘彦有什么理由与他们打消耗战。   “王公既然是瞧出端倪,何不说出?”姚靖一脸不劳烦。   “呵呵。”王腾竟然还在笑?他慢斯条理地说:“无非就是刘彦有所依仗,或是可以从它处调来更多的部队,也许……与其他什么势力有交易?”   “从它处调来兵力乃是必然。”刘徵将一些情报说出,最后说:“慕容燕国正在辽东大肆征战,因此不会是慕容鲜卑,最有可能的是徐州!”   石碣赵国内部的派系太多,每一个王子几乎就是一个派,每个派系之下必然会有诸多家族。   姚家因为西北的事情与冉闵(现在叫李闵了)有冲突,姚兰与姚靖过来是要剪除掉冉闵的臂膀,那是准备对冉闵这一势力动手,等于是要拿石鉴这一派系开刀。   既然是要对石鉴动手,就没有可能仅仅是姚家一族的意志,姚弋仲可是石虎的重臣来着,似乎也没有投靠哪个王子,那么是不是预示着乃是石虎的指示?   且不管那么多,刘彦就是被卷了进去,大战已经开启,接下来无非就是分出胜负。   翌日,东方朝阳还没有升起,各方就已经是升起密集的炊烟。   观看姚家军的营地,姚家族兵是粗鲁地一个又一个地方走过,每过一个地方大多是一阵鸡飞狗跳。   姚靖本来聚拢(或裹挟)将兵力增涨到八万,一场风寒之后损失大批人手,佣兵堪堪是六万冒头。   被从营帐或是窝棚驱赶出来的人,他们来自相当多的地方,近于半数是东安郡贯籍,导致东安郡可谓人口大减,毕竟姚靖可不是使用什么文和手段,纯粹就是不出人直接就是一顿进攻,聚拢了不少人手,可也杀死不少。   姚靖的六万人再加上后面姚兰带过来的一万族兵(羌人),经过第一天的攻防战损了数千,可除了四百骑兵是姚家族兵之外,其余损失的就是一些杂胡或晋人。   看看被驱赶出来的那些人,年龄从十二三岁到三四十岁,穿着混乱不说,大多数手里的家伙其实就是一根棒槌或木棍,只有极少数看着穷凶恶极的人才能有一柄金属武器。   “派人去兖州了吧?”姚兰在啃羊腿:“这是一场耗时日久的战事,应该多弄来一些人手。”   姚靖也在啃羊腿,脸色非常差劲,闷声道:“兖州默认是琨王子的地盘,可别弄得太过分了。”   所谓的琨王子全名叫石琨,石琨是石虎的第八子,石弘时期为汝阴王,后面石琨的汝阴王之位没有被石虎承认也没有被废,显得极度的不尴不尬。   哪怕同样是胡人,相当多的胡人都搞不懂石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比如石虎的众多子嗣被石弘封王,但是石虎弄死了石弘之后却是废弃了自己众多子嗣的王位。比较诡异的是石虎一开始称帝,没几年却又自己废掉皇帝称号改为天王。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石虎自己就是个天王,不能容忍有那么多的“王”存在,才会陆续废掉众多子嗣的王号。   “多多少少顾及情面便是。”姚兰是真心没有将石琨当回事,一个不尴不尬的王子罢了。他非常认真地盯着一脸不爽的姚靖,说道:“别不开心,我虽然是军主,但你才是襄平县公的子嗣。最后所有功劳都会是你的。失败的责任……呵呵!”   姚靖就是不爽这一点,功劳理所当然是自己,但失败了却有人背黑锅,他感觉自己没有受到信任,对于年轻气盛的人来讲比什么都难受。   吃过朝食,姚家族兵将那些奴兵驱赶出营,看这一批奴兵的“质量”,明显是比不过第一天,至少第一天的时候可没有十二三岁的娃娃兵和看去无比苍老的白鬓兵。   话又说回来,古时候的人与现代社会的人没办法比,三四十岁在现代该说是正当壮年,可三四十岁对于公元342年的大多数人来讲就已经到了暮年,毕竟生活的质量差距就是那么明显。   姚家军和青州军的部队出营,汉部三处亦是敲响了阵阵的战鼓之声,预示着新的一天新的厮杀即将开始。   刘彦全身披挂站在城头,注视了一下敌军的动向,莞尔笑道:“他们今天没打算再来一次四面齐攻?”   李匡讨好地笑着说道:“君上,敌军第一天没有讨好任何好处,该是如您意料那般,对主城和子城以袭扰和防备为辅,主公营寨。”   明摆着的事情,要是一直强攻下密主城和子城,久攻不下必然是极度伤士气,但凡是稍微聪明一点就会针对营寨全力进攻,夺取营寨破坏汉部的三面掎角之势,亦是提振一下士气。   下密主城在调兵,两千部族武装和一千战兵被调到西城门,这边恰好就是刘徵所率青州军营盘方向。   城池攻防战可不是全面龟缩的防御,有攻有防才是正理,就是时机要选择正确,而这个需要刘彦自行判断。   “徐正的骑兵已经扑向东安郡。”刘彦心里盘算着:“看姚家和刘徵那边不断有快骑被派出,想来是要调兵增援,却是不知道徐正能做到什么地步。”   喊杀之声已经在胶水西岸的营寨那边响起,由于刘彦是身在西城门,自然是无法从肉眼看到位于东城门方向的战场。但是,他从动静来判断,进攻的一方显然又是一开始就强攻。   刘彦还在选择时机,不放过任何可以出击的机会,营寨那边开战没有多久却是爆发出一阵呼喝“完胜”的欢呼,令他听得愣了一下。   “君上,看到是杀死了一名敌军万夫长以上的人物?”李匡那个叫羡慕,又是不甘心地看一眼城外那些装腔作势不敢上前的敌军。   石碣赵国不是在官职上进行汉化了吗?竟然还有万夫长这种一听就是游牧民族的官职?然而石碣赵国还真的就是那样,既是继承司马晋国的官职体系,又保留了胡人特有的一些官职。   刘彦下意识就是查看脑海中的地图,可是看去就是绿点和红点密布,哪又能看出什么? 第203章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下)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姚兰满脸的狰狞,他们已经攻打汉部营寨长达六天,虽说是攻破了两道关卡,可是到了第三道关卡就被牢牢阻挡了下来。   漫天的箭矢由半空中落下,那些进攻被打得崩溃的奴兵惨叫着被箭矢射中纷纷扑倒在地上。   姚家军的奴兵已经消耗掉了一批又一批,前面那些的“质量”还行,越是到后面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胆量就越差,以至于姚兰需要依靠血腥的震慑才能让奴兵听从命令。   位于胶水西岸的汉部城寨,前两道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数量众多的战死者因为没有处理,尸体是散落在废墟的各处。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那是接近一千身披金属甲、左手持塔盾、右手握着战剑的士卒再迈步前进。他们当然是汉部的部族武装,就是因为这些部队的存在才将姚家军牢牢地挡在营盘的第三道防线。   “该死的!”姚兰既是恼怒又是不解:“他们哪来那么多的甲士!”   甲士就是一个统称罢了,分轻甲和重甲,轻甲就像是依然在迈步向前的那一千部族武装,重甲就不是只身披一层扎甲的士卒,该是里面套着软甲、外面再披一层或多层甲胄。   姚兰是真的不理解,刘彦有甲士可以解释为生产力和冶炼能力足够,但汉部甲士的数量也着实是多得略略夸张,再有就是姚家军进攻营盘期间至少消耗了汉部近千的甲士,也没看到有外面的人进行增援,偏偏营盘之内的甲士就是杀不完!   六天,姚家军仅是在营盘这边就折损了将近一万三千人,是真正的折损不可再作为战力,取得的战果是突破两道防线,该是干掉将近三千左右的汉部士兵?   姚兰在呼喝着:“防御!”   说来也是搞笑了!营寨这边的汉部士卒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但是从昨天汉部竟然开始有了反击,第一次反击的时候姚兰没有过多防备,导致奴兵折进去了三千多,要不六天的进攻也就是损掉一万,不该是三万。   一千甲士排成了两列,等于是有两个纵队,他们的直线该是分布在七百米左右,后方能够看得出是跟着不少长矛手和弓箭手。   知道什么叫“短促突击”吗?即将开始的场景就是。   一千甲士在沉默中开始加速,一阵阵的踏步声仿佛就是战鼓在敲响,他们奔出一段距离之后,跟在后面的两千五百左右汉部士卒吼出了“为了部族!”,跟随发动冲锋。   姚兰脸皮在跳,他连续不断吼着“防御!防御!”,目光四处扫视着,不甘地说:“这该死的地形,那些该死的障碍物!”   战场是在汉部失守的两处营地,因为战事一直没有间断,姚家军很难进行清除,结果是营盘的木栅、木栏、拒马、木桩等等东西依然存在,使得姚兰不能投入骑兵。   姚家军中的奴兵大多眼神闪躲,他们是真的怕了那些沉默中冲锋和厮杀的汉部甲士,那是多天交锋留下的后遗症,任谁遭遇受伤依然拼死作战,只有在受伤或战死才会发出一些声音的敌人,除非真的是浑身是胆,要不真的都该发怵。   “军主,我们应当发动冲锋对撞!”姚宇脸上有一道伤疤,导致看去脸庞显得狰狞,他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那些奴隶的胆子已经破了,该由我们的勇士亲自上阵!”   姚家兄弟先后来到北海郡,带过来的族兵也就是接近一万四千,十来天的交战中才折损掉一千左右,可见姚家兄弟对族兵还是非常珍惜。   “不!让奴兵挡住,你们从左右两侧看看能不能侧击。”死多少奴兵姚兰都不会心疼,羌族的族兵却是姚家能够在中原有一席之地的根本。   前方的碰撞已经发生,那是甲士迎着稀稀松松的箭矢一头撞进了乱糟糟的人群,使用盾牌撞或是挥舞战剑。   姚家的奴隶兵几天之中因为战事不顺早就士气低落到谷底,面对汉部甲士的冲撞要是能退绝对是扭身就跑,问题是后面有羌人组成的督战队,只能是手持简陋的武器,哭嚎着用身体去撞劈来的利器。   “羌人分散去了左右两翼。”钟兴抹了一把脸,那是刚才砍死一个人被喷到的血迹:“你带人在左翼组成阵线,我带人到右翼。”   陈家巨“嘿嘿”狞笑着点头。   来到北海郡参战的军官,谁不是在朝鲜半岛历经多次血战,心理素质必需过关才能不被“发配”。那么多次的作战经历也给了他们足够的经验,可以在战场上有最基本的判断。   战场显得有些狭隘,无法摆下太多的兵力,左右两翼迂回的羌兵该是各有近五百?   羌族是现今的五大族,他们有着自己悠久的历史,追溯可以到商朝,原先是活跃在西南盆地和高原,到了西汉时期也在西域南部活跃过,一直是到了东汉时期才进军西北占据原本属于汉人的土地。   历史对过去羌人的记载并不算少,例如东汉末期的西北羌人之乱,可汉家史官从来就没有将所有羌人都视为同一个族群,连带羌人自己也不认为是一个族群,他们更加不喜欢羌人这个称呼。   迄今为止,我国境内发现的最古老而又是比较成熟的文字便是3000多年前殷商时代的代表文字——甲骨文。   甲骨文中有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于民族(或氏族、部落)称号的文字,即“羌”,是中国人类族号最早的记载。   《说文·羊部》:“羌,大禹西羌牧羊人也,从人从羊,羊亦声。”羌,属他称,即当时中原部落对西部所有(甘肃、宁夏、新疆、青海、西藏、四川)游牧民族的泛称。所以可以肯定地说,氐族群绝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他们有不同的种族部落,语言、服饰、习俗等,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只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方式,但羌这个名词被流传和引用。   “都注意一些。”钟兴高声提醒:“羌人与杂胡不同,不能大意!”   羌人进入中原的时间远比匈奴人或羯人都要早,部分的羌人经过时间的流逝,生活习惯和穿着上早与汉家苗裔没有区别。   当然了,那还是对一些“高级”一些的羌人而言,例如姚家。大多数的羌人其实还保持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和穿着,例如正在左右两翼迂回的那两批羌人就有明显的特点,带兵的军官穿着与汉家苗裔无二也束起发冠,属于被统率的羌人则是保留身穿羊皮和披头散发的模样。   “杀!”   不同的语言喊着同一个字,两帮人发生了碰撞,羌人大多是钝器,汉部这边不是矛就是剑或刀,结果是沉闷的响声和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交织着出现。   钟兴是什么人?他现在落魄,可早先乃是一个家族的嫡系血脉,自小接受传统汉家教育,有着一手不错的剑术,再加上两三年不断在战场爬摸滚打,几乎是发生交战的瞬间就盯上了敌军的率军头人。   传统的汉家教育是君子六艺,中原板荡之余,身处中原的各个家族又在“射”之外加入了近战搏斗术。像是蔡优,看去就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人,但他至少懂得舞剑,对于钟兴这种可以在战场搏杀的人就更需要武技。   众多汉部士卒看到钟兴剁掉对方军官的脑袋高高举起,士气大振的同时高喊“万胜!”。类似的欢呼声在这几天已经响彻多次,刚开始的时候主城方向的刘彦还以为是干掉什么重要人物,没想仅是干掉一些类似于千夫长之类的敌军军官就会喊,着实是令刘彦觉得略略廉价。   左右两翼的侧击被挡下,姚兰再看正面战场的奴兵溃退,脸色非常难看,一言不发策动缰绳后退。   类似的举动姚兰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带着部队后撤,第一次是想要吸引营寨的汉部士卒追击,用骑兵去进行冲锋,但汉部那边没有上当。后面的几次是战事不利进行必要的后撤,汉部追击到营寨边缘就会再次缩回去,姚兰等待汉部的士卒撤回去就会再次占领先前的空间。   对于姚家军和青州军来讲,十来天的战事绝对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总算是逐渐步入正轨。   那是刘徵调来了一批工匠,攻城的手段不再只是搭攻城梯,可以玩一下其它的手段。   “一个月。”姚兰脸色铁青:“一个月为期限,不能攻取下密就采取围困,随后席卷汉部占领的那些郡县。”   胡人真的不善攻城,要不占领中原之后怎么不对那些旧有城池进行修缮,是非常特意地保持破败模样?   刘徵脸色亦是铁青,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恨透了将下密城修缮起来的张良(与留侯同名同姓)。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姚靖不但脸色铁青,还一脸的便秘:“我总是觉得诡异,例如刘彦的那支偏师一直没有出现,营寨那边的汉部甲士有种越打越多的模样?”   别说,他们都发现了类似的情况,要不只是战事不利也就那样,可怕的是对一些事情的未知…… 第204章 第四支部队   汉部的另一支偏师在哪?大概是姚兰、姚靖、刘徵在困惑的时候,徐正亲率的骑军刚好进入东安郡。   徐正进入东安郡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查勘地形,在此之前只能是尽可能地隐匿,要不因为不熟悉地形遭遇埋伏或是被堵在某个地方,可就该成为愚蠢透顶的代名词了。   城池的攻防战节奏本来就不快,下密的攻防不过才进行了十二天,该是刘徵、姚兰、姚靖等人没有历经过类似的战事才会觉得缓慢。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但凡是城防设施完善一些的城池,又有哪些城池是被一鼓而下的呢?比较轻易攻打的城池用数天,又有一些需要花费几个月,可打了数年都没有打下的城池更多。   如此这般,节奏缓慢的攻防战依然继续。   因为久攻不下,也是伤亡略微惨重,联军这边的士气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作为联军主将的那些人当然发现了苗头,但很多时候不是知道了什么就能够有效的解决。   “今日折损了将近四千人,可总算是攻破了营寨的第三层!”姚兰说话的时候是一脸的咬牙切齿:“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敌军的甲士还是一千人。”   太怪异了,不管昨天损失多少,隔天就绝对是一千甲士,好像是怎么杀都杀不完似得。   姚兰可以保证一点,绝对没有发现汉部有从东岸向营寨增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怎么都想不明白营寨的甲士是怎么补充的。   “事刘彦故意消磨我们的兵力,才不一次性将甲士派出?”姚靖不是傻,他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系统金手指”,那样懵掉就成为必然。他苦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成功了。”   本来打下第三道营寨是一件极其鼓舞士气的事情,偏偏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要是算上昨天的损失,联军这边已经在攻打营寨上折进去了将近一万八千的兵力。而联军合起来拢共也就十一万人,他们在营寨那边丢了一万八千人,又在下密主城和子城丢进去了接近四千人,攻打汉部建立起来的甬道损了将近万人,短短不到半个月只剩下不足八万人。   之所以是用“人”而不是士兵,那是一件非常明白的事情,联军中能够称为士兵的也就是接近两万的羌兵和青州军中的一万两千,其余都是临时拉起来的人手,青壮占了大多数。   “那些甬道哪怕是今天攻破,隔天他们就能够再次建立起来。”刘徵恰好就知道甬道是什么,说道:“刘彦部族内设立二十等爵,又学秦军每战必建甬道。他是哪来那些知识?”   刘徵有些地方说错了,甬道虽然是秦军的“专利”之一,可甬道是到了始皇帝期间才出现的产物,此前的那些秦王或秦君可没有类似的产物。相传甬道是秦军大将蒙恬所创,就是不知道真假。   且不管甬道到底是谁创立,反正是让联军这边吃够了苦头。参与此战的胡人,身份地位足够的早在脑子里打定主意,除了学汉部弓箭兵的波段式射击,战时建立甬道也必须要学。   事实上联军这边已经开始在做了,他们在各处的营盘划下道来,几乎是完全照搬汉部的办法建立起了一条条的甬道,就是因为时间紧促的关系,质量上嘛……恐怕不怎么样。   联军这边愁云惨淡,已经商定一个月内若是无法攻取下密城就会选择围困,出动数支偏师进攻长广郡、东莱郡、东牟郡。他们是认为汉部的主战部队已经出动,内部是空虚状态,攻取那些郡县一则是让战绩变得好看一些,再来是希望从三郡掳掠到足够的人口再来进攻下密。   刘彦没有自带远程读心机,他自然是不知道联军已经约定时限。他倒是依靠对脑海中地图的观察,知道徐正已经率军突入东安郡,那样一来有一些机会却是可以进行酝酿。   汉部不止是一支偏师,目前其实是有四支在使用的军队,除开下密战场这边,突入东安郡的徐正所率骑兵是第一支,留在高密郡与东安郡边界处的桑虞所部是第二支,另有从辽东和朝鲜支援而来的第三支。   纪昌正在率领第三支部队行军,走的不是陆地,是乘船走海路,会在直接从连接渤海的淄水直接进去到巨淀湖(现代广饶东侧),再走浊水顺流南下,直接在广固城边上登陆,等于是闪击广固城,哪怕是没能攻下也可以从水路再返回。   刘彦自然是不会去提起纪昌那一路的军队,毕竟君不密则失臣,很多事情就是不经意间造成严重后果。   “敌军攻打营寨十多天,第三道防线已经在昨天失守。”刘彦看着被临时调过来的吕议等人,说道:“营寨仅剩下最后一条防线,该着手搭建浮桥。”   是该逼一逼联军,近期联军攻势疲软,不是刘彦希望看到的事情。   人在防守的时候破绽会少一些,一旦进攻无法避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对于军队来讲其实也是相同的道理。   刘彦大致能够判断得出联军的士气持续低落,但远远没有到汉部化守为攻的时刻,就好像那天准备了一批部队,可最后因为时机不对也仅仅是准备,并没有说派出去白白损失掉。   汉部这边谱写了剧本也搭设了舞台,可毕竟不是真的在演戏,姚家军和青州军不会真的按照剧本来演,刘彦等人所能做的就是观察局势,做出相应的变化,逼迫敌人去进行选择。   看着摇摇欲坠的营寨开始搭设浮桥,得知这一情况的刘徵、姚兰等人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看来是撑不住了。”王腾皱眉说道:“只是……情况依然不对。”   汉部在营寨的守军今天开始搭建浮桥,那么就预示着之前他们也能够搭建,作为进攻的一方就该思考为什么不是之前搭建浮桥。   “是不是东岸有汉部的援军到了?”刘徵说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不,并没有。”姚兰能够取代姚靖这个姚家嫡系血脉成为军主,能力自然不会差,一些细节上的安排没可能会忘却。他说:“我军在东岸一直有斥候游荡,发现汉部援军会以狼烟方式通知。”   刘徵不得不问:“是散落式的斥候吗?”   姚兰点头:“当然是。”   那好吧,散落式的斥候分布,哪怕是干掉一些也总会有落网之鱼,约定的时间会分批聚拢一下,只要发现减员也会加强侦查,总是会将情报传递出去,更不用说是以狼烟示警的这种手段了。   姚靖问:“刘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   “最快还需半个月,最迟……”刘徵不会将话说死,摇了摇头才继续说:“就是援军来了,也只能是负责围困。”   青州首府广固城的军队早被刘徵带出大半,剩下的那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动的那一批,那么再来援军也就只能是地方的家族武装。   这年头就是正规军攻城都会显得困难,刘徵又不像是姚家两兄弟有一个好的爹,那就没有可能将地方上的那些家族私兵或是青壮当牲口往刀口上推,真的只能是调过来围困而不是大批消耗。   说到炮灰,刘徵就问了姚家两兄弟,没想姚靖立刻闭嘴,倒是姚兰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些实话。   姚靖是从兖州方向过来,摄于姚弋仲的威名,一路上有太多要巴结姚靖从而抱上姚家大腿的家族,先让姚靖聚拢起了一批兵力,随后姚靖又威逼利诱裹挟了一大批,事实上已经有人向襄国那边告状,两兄弟受到了家族的警告,可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祸害地方,因此是不存在什么援军了。   “刘公,我两兄弟过来青州,想必您是清楚乃是为了剪除冉闵羽翼?”姚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现有斐燕等人叛乱,再有汉部以下犯上……您也宣布刘彦为叛逆,所以……”   刘徵宣布的是刘彦为叛逆,可没有将整个汉部搭进去,按照以往的套路该是汉部发生内乱,是刘彦干掉一批人,或是其他人干掉刘彦,昂或谁也干不掉谁陷入内讧,偏偏以往的套路没有在汉部奏效。   “攻吧,总之先将营寨攻下,封锁刘彦东归。”刘徵又说:“我已经上奏朝廷,请求从冀州和兖州的临近郡县调兵,不日便会有回复。”   姚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有些愣神的同时还存在幸灾乐祸。   很显然的事情,战事的规模越来越大,刘彦一个叛逆的身份是绝对跑不掉。   刘徵并不全然是因为刘彦的问题,刘彦是个祸害没有错,但看去兵力甚寡的刘彦也就只是祸害,对于青州来讲比较危险的是徐州的郭祥等人,也就是石遵的这一个阵营。   刘徵本来是想要依靠快速剿灭斐燕等叛军去震慑郭祥等人,后面斐燕毫不犹豫地逃窜,留下了汉部在下密城摆出对抗的架势,刘徵只能是将消灭的对象放再刘彦这支部队身上。刘徵又料错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彦兵力虽少但并不好啃,可是等待发现这一事实已经来不及了,骑虎难下的刘徵只能是进行“场外求助”。 第205章 决战来临   下密这边的交战是主战场,但是并非所有主战场的战斗都能决定一场战场的胜负。   刘彦很确定这一场战场不会很快停下,哪怕是击败了姚家军和青州军,不是还有徐州那边会参战吗?他只能是选择剑走偏锋。   纪昌的那支偏师数量不是太多,那是受限于可在内河行驶的船只数量,只带了五千人将要前去闪袭广固城。   一直是到目前为止刘彦都没有搞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打下广固城算不算是完成系统的升级任务,可以由“封建时代”升级到“城堡时代”。   刘彦迫切希望能够快点升到“城堡时代”,他能够察觉到情势其实已经是失控状况,以汉部目前的实力很难一次接着一次地应对战争。   汉部动员参加战争的人数已经达到七万,作为参战部队是三万出头,余下该是只能算辅助性质。   刘彦亲率的有一万两千,徐正那边一万四千,再加上纪昌麾下的五千(不算船员),那就是三万一千人。   作为一个人口总数仅是二十万出头的部族来讲,动员七万已经非常多,考虑到汉部的人口构造是以年轻化为主,不是不能再动员更多的人加入到战争,可一旦再继续增多必然会伤筋动骨。   总是需要有人进行建设和生产,不是吗?再来就是直接参与到战争的人越多对物质的消耗就更多。说一句天大的实话,汉部以二十万的人口能够动员出七万人参与战争,那可真的是因为刘彦一开始的号牌制度起到作用,再来就是三年以来的累积没有白做。   下密之战进行到第二十四天,原本激烈的战斗已经被拖沓所取代,尤其是联军对位于胶水西岸的汉部营寨屡攻不下,导致联军士气变得极其低迷。   在此时,汉部有一支偏师突入东安郡的消息也被联军高层所知晓,对联军高层来讲下密久攻不下再有汉部偏师袭扰后方,不由会对此战更加心灰意冷。   “我们在城寨那边丢了将近两万五千人,竟然无法攻下!”姚兰已经不会气急败坏了,他十足阴沉地说:“未见东岸有汉部援军过来,倒是有营寨的汉部伤兵过去,他们到底是哪来那么多的甲士!”   联军这边也是有特意观察,连接下密主城和子城的甬道,亦是没有援军过去营寨,他们就是搞不懂营寨那边的甲士为什么就杀不完,每每不管损失多少隔天必定是有一千整数的甲士再次出现。   姚兰有做过粗略的统计,营寨这个局部战场消灭的甲士至少有三千,是整整三千的甲士!   哪怕汉部的甲士在甲胄上不属于重甲,可这年头想要有一身的金属扎甲也不是那么容易,石碣赵国举全国之力才有多少重甲骑兵和步兵,慕容燕国合全国之力也才弄出三千铁骑,汉部不是国家,汉部才发展四年,汉部的领地更是少,究竟是哪来那么强的能力造出那么多铁甲!?   若只是身穿铁甲也就罢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一点,汉部的甲士作战或许僵硬,可是汉部甲士仅仅有悍不畏死一项就令人发怵。   “我们……”刘徵脸色有些灰败:“明日齐郡的援军就会开过来,我们商量一下留下多少部队,该分作几路光复长广郡、东莱郡、东牟郡。”   “不不不,现在不是光复哪个郡的问题。”姚兰苦笑着说:“汉部有偏师袭扰我们的后路,先前奔逃的斐燕叛军亦是进入东安郡。我们的后路被断了,现在的主动权在刘彦手中。”   唯一值得联军高层庆幸的是刘彦兵少,他们近一个月内折损进去将近三万八千人,可不是还有七万出头吗?   联军这边还有七万的兵力,羌兵和青州郡县兵并没有损失多少,那么联军的数量虽然是从十一万减少到七万,但要说起来主力还在。   “那……”王腾本来是要给一些意见,耳边却是听到一阵喧哗。   有人慌张跑进军帐,吼道:“我们被袭营了!”   军帐内的联军高层都是一愣,下密战事进行了将近一个月,汉部除开会进行短促突击之外,今夜之前还真的没有主动出击过。   众人快步走出军帐,四顾张望看去,夜色之下的南侧和北侧军营一片片的火光,听动静亦是喧哗声和喊杀之声震天。   “赶紧调动骑兵!”姚兰不忧反喜:“不管他们出动多少人袭营总该是会退回去,截住,一定要截住!”   联军的营地布置比较简单,除开必要的围栏木栅之外也有拒马,开始的时候他们会谨慎巡营,但汉部长期没有袭营让联军早就懈怠下来,结果今晚就被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子。   北侧和南侧的联军营地出现了明显的混乱,火光中可以看到一群上身红、下身黑的士卒追着一帮身穿五颜六色的人劈、砍、刺,所过之处必然是惨叫和哀嚎不断,地上的尸体不断地增加。   主持北侧袭营的是从下密主城带兵出来的李匡,南侧率军袭营的主官则是王朴。   要说王朴最近可是干劲十足,他们只要能够打赢这一次战事,个别人可以直接被转为正兵,余下则是会转为仆从军。   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只有明确知道阶级待遇的区别才会明白该追什么什么,王朴等新附军现在的追求无比简单,那就是不断不断地提高自己的身份,直到可以像战兵那样记功,战事缴获也能留下四成。   王朴挥刀劈死一个乱跑撞过来的敌军杂兵,四顾扫视一下,吼:“放火!”   联军营寨很不讲究,看去军帐数量并不多,大抵就是一些胡乱搭起来的窝棚。   用木梁、树枝、树叶、杂草搭起来的窝棚,只要是稍微点个火星就会猛烈地燃烧起来,再有风将火星吹着去引燃,火势蔓延起来的速度非常快。   袭营的汉部士卒得到的命令是只管往前突,随后是各自想着北方和南方突围,介时刘彦会亲率一支部队吸引联军的注意力,给两支袭营的部队有机会返回各处。   姚兰集结骑兵想要堵截,姚靖兴冲冲亲自过去。   “刘彦亲自率军除了下密城!”姚靖几乎是咬牙切齿:“这是一个机会!”   联军这边猜测不出汉部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夜袭营,更不了解刘彦为什么会亲自率军出城,他们只要能够逮住刘彦并杀死,那就会获得战争的胜利。而这个机会还是刘彦自己送上门的!   刘彦为什么这么干?是曹岩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徐州那边会在三天后出兵参与青州战事,打出的旗号是剿灭叛逆。   刘徵可以宣布刘彦为叛逆了,那么徐州所说的叛逆是不是刘彦?   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可是对刘彦根本就没差,不管徐州那边出兵的目标是什么,汉部想要占领青州必然是会与之为敌,那就只能加快下密这边的战场进度。   “其实应该再耗上一两个月的。现在还不是联军最士气低迷的时刻啊!”   刘彦全身披挂,手里握着一杆长枪,座下战马的马颈两侧各自悬挂战刀和骑弓、箭囊。他单骑位于全军的最前方,后面的第一个方阵是两千的系统剑士,左右两侧是各自由两千战兵长矛手组成的枪阵,被三面拱卫的则是数量在两千左右的弓箭手。   四个口字型的军阵就摆在下密主城的西面,距离城墙该是有一里地左右?   深夜中排列军阵没有亮出火把,看去就是一块块黑色的巨型方块,八千人安安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与之联军那边无比吵杂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今晚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日子,恰是这样才会被刘彦选择出击。   “都是被逼的……”刘彦在抬头看星星,他喜欢登高望远,少不得也喜欢看星星:“局面越来越大,失控无可避免。我这是改变的历史了吗?”   毫无疑问,刘彦这次率军会青州并发动战事,显然是牵扯到了某个大局面,比如斐燕起兵,再比如徐州有异动,该是刘彦没有挥军西顾都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是由刘彦掀开这个局面罢了。   独独是姚家兄弟率军来到青州是明确针对刘彦,那是必须解决的麻烦事。   轰鸣的马蹄声在滚滚而来,夜幕之下其实看不清到底有多少骑兵,隐隐约约就只能看到是黑压压的一片。   营养不良的年代里,大多数人有夜盲症的现象,其实在夜间不适合交战,导致姚兰和姚靖虽然率军逼迫到摆好了阵型的汉部前方,但并没有直接进攻。   “还有多久拂晓?”   “该是一个半时辰?”   刘彦带兵出城必然是要打一场,但主要目的还是吸引联军的注意力,为两支袭营的部队创造更多的机会。   联军的两处营盘已经是火光冲天,烟雾亦是一缕缕地升向天空,目测火势蔓延的速度非常快,要是未能扑灭的话,继续燃烧下去必然是要废掉两个营盘,就是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伤亡? 第六卷 杀汉令 第206章 最后尝试(上)   拂晓时刻便是大战之时。   联军营盘火势冲天,北侧和南侧显然是已经彻底崩溃,难以再有什么作用,要是火势继续蔓延下去必然会导致全营被焚毁。   王腾给出一个建议:“无用部队后撤,集中精锐以待拂晓。”   真正的决战时,奴兵的作用其实不高,能够起到的作用无非就是亡命冲锋去消耗敌军力气,或许也能让敌军出现混乱,但作用真的不大。   “也好。”姚兰也就是随便说说,他当然知道决战的时候奴兵的负担多过于实际用处:“看模样,不好下令。”   火势冲天外加浓烟滚滚,整片营盘实际上已经乱起来,依稀还能从外围的一些火把长龙中得出一种判断,汉部从其它方向进行了增兵,肯定是要趁势拔营。   营盘混乱,该是陷入某种程度的营啸,此等情况下想要控制奴兵难如登天,姚兰几乎是刹那间就拿定主意,集中精锐一战而定胜负,拂晓时刻就是决出高下之时。   并不显得突兀,甚至可以说联军高层是有心理准备,毕竟联军连续攻打近一个月,没有取得多少战果的事实下已经显得疲软和士气低迷,他们怎么可能会无法猜出也该是到了汉部反击的时刻?就是有一点,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会是夜袭。   必须了解一个实情,那就是当今年代除了有限的几支军队根本无法夜战,那是受于营养不良影响,导致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那些可以在黑夜稍微视物的人,他们无一不是享受极高待遇,至少是不缺肉食和蔬菜,那么就拥有足够的维生素。   联军这边大肆调动可以指挥的军队,直至东方出现了微微的亮光,集结起来的部队不过也才两万出头,余下却是在汉部的几支部队突袭下处于乱窜的状态。   “不是最好的决战时期,应该等待徐正完全切断联军后路,或是纪昌进攻广固城的消息传来。”刘彦当然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笑了笑又说:“今天却也合适。”   立于刘彦后侧的吕绍阳嘴巴张了张没能说出什么。   吕绍阳已经得知这一战打完自己就会被下放,该是到某个战兵部队去当屯长,觉得可惜的同时也是踌躇满志。他很清楚一点,出身于君主护卫队长,身份必然会显得相对特殊,再来是一如夜战部队就是屯长,起步的起点其实已经比谁都高,该是努力向上,说好听点是以报君主厚意善待,说得更加坦白点就是拼搏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苍凉的号角声从联军那边传来,举目望去联军占下了大地黑压压的一大片空间,排在正中的前军该是青州歩军,左右两翼则是姚家骑兵。   “近一万两千的骑兵……”刘彦脸颊抽动了几下:“不好办啊!”   下密主战场这边,汉部的骑兵只有一千不到,余下皆为步军。   昨晚的袭营为什么要大肆放火?无非就是想要压缩战场空间。可是,战场这边可供骑兵移动的空间依然还是很大。   刘彦特意观察了一下,几支袭营的部队已经转变战术动作,开始向着一些要道方向开拔。他大略地判断了一下,袭营部队的损失似乎有些惨重?   似乎也是该损失惨重才算合理,火可不会分敌我,再来就是战时混乱难以避免,作为主动进攻的一方仅是拥有一定信息量上的优势,可以预先定好撤退路线,但意外也总是会有。   与姚兰的选择一致,刘彦摆出来的决战部队中也是没有奴隶兵的身影,那是出于同一种顾虑,奴隶兵可以驱使着送死,但奴隶兵通常也极易于崩溃,决战时刻发生奴隶兵崩溃倒卷阵型的事情可就显得搞笑了。   “敲响战鼓。”   自然会有人将刘彦的命令传达下去,没有多久战鼓声就“咚咚咚”地被敲响。   战鼓颇大,呈现圆形,该是有两米的圆径?   每三百米左右就会有一个战鼓,此时看着高大强壮的壮士正轮着粗粗的鼓槌不断敲击直立的战鼓,他们敲得汗流浃背。   姚兰诡异地看向了刘彦。是的,他一眼就能看到刘彦,只因为刘彦待的位置非常明显。   “汉部要主动进攻?”王腾看着略略吃惊:“他们是步军,却要主动进攻?”   看得好像显得诡异,但是稍微想一下又会觉得理所当然,目前的战局是汉部那边占了士气上的优势,那么必然是要抓住优势进一步打击本来就士气低落的联军。   看看联军阵营中的兵卒,一晚的袭营迫使他们被动迎战,自昨天傍晚吃了一顿饭,忙活了大半夜还是滴米未进滴水未喝的状态,得说不管是精神上或者是肉体上都显得相对萎缩。   联军的将士本来还是有些自信,他们是人多势众的一方,更有众多的骑兵,理所当然地认为全是步军的汉部会采取守势,于这一点上稍微扳回了一点心理优势。   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汉部敲响了战鼓,军阵似乎也真的在向前移动,导致联军将士一阵错愕之余,不由会怀疑自己这边是不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汉部是在推进了,听战鼓声也不再是急促,是一种听着很有节奏感的鼓点,形成了鼓声与士卒迈步的同频率,以至于仿佛是大地变成了战鼓,好像是汉部整体成为敲动战鼓的“一个人”。   “军主,还请下令让左右两翼骑兵游弋起来。”王腾脸色显得严峻:“敌方的军主是个会带兵的。”   战争打的是什么?战场之外是国力之类的因素,战场之上最讲究的则是士气。而士气其实是看不着摸不到的一种慨念,却可以从双方士卒的精神状态来得出判断。   其实不用王腾说,姚兰也会让左右两翼的骑兵游弋起来。   只有处于活动状态的骑兵才是最好的骑兵,自古很少会有骑兵去打阵战,既是很少会发生骑兵冲击敌军严密阵型的步兵,那是因为失去速度的骑兵陷在步兵海绝对会被屠戮。   联军的骑兵游弋活动,汉部军阵的战鼓之声出现变化,几段急促的鼓点响起,远远看去还看到某些位置有令旗摇动,随后汉部左右两翼的部队停了下来,只有中军依然在踏步向前。   “甲士……又是甲士……”姚靖既是迷惘又是震惊:“至少两千的甲士,刘彦哪来这么多的甲士!”   两千系统士兵迈步向前,跟随其后的是一千长矛手和八百左右的弓箭手。在外面看不到的位置,阵中该有接近三十辆的车弩?   刘徵与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该派出军队迎战。   说起来,联军的身后依然是火光冲天的模样,大量的滚滚浓烟亦是飘向天空。要是能够从高空俯视,联军的营盘已经被肆虐得不成样子,一些没有燃烧起来的营地正在发生交战,却是不知道内讧还是汉部的军队仍在。   刘彦所率的部队后面是下密主城,可以说至少还有退路。   联军这边的身后是火势蔓延的营盘,不主动迎战不免会被挤压空间,到时候难道要推进火场?   又是以箭矢作为开战的前奏,汉部的弓箭手组成了箭阵,连绵不绝的箭矢攻势是到了前方的甲士抵近到青州军二十步才停止。   双方的士兵成为不规则的纵向发生碰撞,那是汉部甲士先用盾牌顶住,随后不断刺出战剑,一排又一排地顶着前进,刹那间战场上鲜血狂飙。因为太过拥挤的关系,相当多的战死者哪怕是断气也是被挤着无法倒下。   伏伟很详细地观察了一下情况,亲自进行一次校射,随后念出一些标码之类的数字,下令组成箭阵的弓箭手持续放箭。   待在远处的刘徵看到汉部的弓箭手不断向本方后面的士兵射箭,看得他脸颊不断抽搐:“很不想承认,但汉部确实是一支强军。”   姚家兄弟默默对视了一眼,已经交手近一个月,本方压根就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要说汉部是强军的确是的。他们却知道刘徵再次强调,那不过是觉得战事前途堪忧,提前在为自己的无能进行解脱。   其实现在姚兰和姚靖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选择,战事打到这一份上已经非常明显,他们无法一次就解决刘彦。现在战争态势对刘彦有利,或许再打下去不是没有机会,但损失肯定会很大。   要是刘彦一直龟缩,姚家兄弟继续耗下去没有什么,驱使攻城攻寨的是奴隶兵那种炮灰,不损失本族的族兵又心疼个什么劲?   即将开始的较量对姚家兄弟来说不一样了,拿出来拼的会是本族的族兵,他们应该思考一下能不能打赢,损失多少才会赢,然后失去和获得又是值不值得。   “打打看?”姚靖不甘心:“我们有足够多的战马,随时可以撤离。”   姚兰也是不甘心,猛地点头:“一成!”   王腾眯了眯眼睛,看一眼离得较远的刘徵,嘴巴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不断在两翼狭小空间游弋的羌族骑兵开始调转方向…… 第207章 最后尝试(下)   骑兵作战并不是那么简单,首要前提是战马需要足够的热身,等待热身之后才能进入最佳的冲刺状态。   显然,姚家骑兵才活动不到一刻钟,看战马的呼吸节奏和流汗状况,战马小小地奔跑一刻钟很难完成热身。   不管是不是热身好了,战局有需要的前提下,几段急促的号角声中,率队的羌族军官只有带头转向。   发现羌族骑兵即将攻来,汉部这边敲响了紧促的战鼓声,军官不断呼喝着军令。   作为应对的是长矛兵开始组织枪阵,他们的长矛长度约是四米,矛头被半斜着指出,矛底部紧紧地杵在地面。一杆又一杆的长矛半斜着竖出去,看去就是一排排密集的尖刺之林,步兵历来就是用紧密的队形抵挡骑兵,那是从上古先秦时代就传下来的战术。   长矛兵身后的弓箭手亦是在布置箭阵,他们大概是一个队五十人为一个小箭阵,再由众多的小箭阵组成一个大箭阵。   被人墙挡住的车弩部队,一声声的军令声中被摆布起来,器械兵紧张又快速地调整车弩,他们听从军令将射击方向和角度一再调整。   车弩除了因为刘彦的建议被撞上绞盘加快装填速度,其余没有太特别的地方,甚至只是单射车弩,那是汉部没有掌握再过高深的技术,有心研究双射或是三射,乃至于是三射以上,可惜的是暂时没有太多的成果。   步兵一旦组成严密阵型,骑兵肯定不会直愣愣就撞进去,骑兵该做的是不断地进行袭扰。   羌族骑兵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们在号角声中不断拉开彼此的距离,能够骑射的骑兵逐渐成为前锋,拿起了角弓进行搭箭。   “射!”   却是汉部的弓箭手先行射箭,这一次采取的是一次性的覆盖。一轮射箭之后,羌族骑兵的前锋不断有人或马中箭重重地摔在地上。   事实上就是步兵射出的箭矢会比骑兵远,那是一件极为简单的道理,骑兵的角弓受于弓弦的原因大概就是能射七十步到八十步,最大的杀伤力仅是三十步左右。步兵的弓可以射百步以上,最大杀伤范围该是达到五十步?   在过去的历史上发生过太多骑兵难以进攻组成严密阵型步兵的例子,最为出名的是李陵率军五千被围困,结果是被匈奴且鞮侯单于以三万骑兵围困于两山之间,李陵以辎重车组成简易的车阵,是直至李陵军将箭矢消耗完毕才投降。而在投降之前,李陵军消灭的匈奴骑兵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以上。   出城而战的汉部军队没有车阵,可组成长矛阵其实也不赖,再有就是几轮齐射之后,弓箭手再次进行波段射击,羌族骑兵最后连靠近都不敢,只能是于汉部弓箭手射程之外游弋。   “太荒谬了!”姚兰既是惊恐又是郁闷:“竟然会这样!”   其实,不然还能是哪样呢?骑兵是能够克制步兵,但除非是甲骑具装,不然骑兵从来都只是在调动敌军步兵,使得敌军步兵移动中出现混乱,等待敌军步兵的阵型乱掉也不再是密集阵型,骑兵面对才能发挥出该有的威力。   “攻击混战的敌军吧?”王腾还算冷静:“攻其必救,将敌军调动起来。”   姚兰并没有昏了头脑,自然清楚应该怎么做。   在中军战场,两千系统剑士为前导已经打得刘徵的青州兵不断后退,随着战场不断向前移动,留在身后的是一地战死的尸体,哪怕是有青州兵仅是受伤未死,亦是会被跟随在系统剑士身后的汉部士卒补上一记。   刘徵正要派人向姚兰求援,却见两翼的羌族骑兵在一段号角声中再次发生变化,两翼各自留下少量骑兵,其余则是脱离战场进行迂回,看迂回的方向是要攻击正在推进的汉部中军后侧。   胡人大多是使用号角传递军令,华夏文明则是倾向于使用战鼓传递军令。不能说谁比较好使,大抵就是一种习惯使然。其实说白了也简单,既然胡人是使用号角,一直是与胡人交战的华夏文明总该换个别的,要不一样都是号角辨认起来着实麻烦。   刘彦当然有发现羌族骑兵是要去攻击哪里,他“呵呵”笑了几声摆了摆手。   战鼓声“咚咚咚……”再次变得有节奏,汉部左右两翼的部队缓慢地移动起来,处于前端的前导部队停下推进转为防御。   轰鸣的马蹄声在汉部军阵中响起,该有六百左右的骑兵脱离大队,向着想要整队的青州兵那边冲锋而去。   本来看到汉部在骑兵威胁下不得不采取守势的刘徵和姚兰等人,他们前一刻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下一刻却是皱眉。   羌族兵的动作迫使刘彦进行调整,可刘彦派出骑兵冲击混乱中的青州兵又轮到联军这边做出选择。   “我们的骑兵较多,可以分出千人切断汉部骑兵后翼,争取两边夹击消灭这股刘彦仅有的骑兵!”王腾老辣地再指向正在移动的汉部左右两翼:“再命令两翼的骑兵进行袭扰骑射,拖慢汉部全军会合的速度。”   面对正确的建议姚兰没有拒绝的道理,很快就派出传令兵。   确实,有些命令可以依靠号角声的节奏下达,可要是复杂一些只能依靠人去跑动传递。   战局就在双方的指挥官不断下达军令中进行,一方做出调整,另一方必然会有针对性的部署,可战局并没有出现僵持和迟缓的迹象,反而是因为双方不断变更应对措施节奏在加快。   总的来讲,汉部这边因为缺乏足够的骑兵还是处于劣势。   汉部骑兵仅仅是尝试进攻一下混乱中的青州兵,一阵冲锋再次将可能整顿过来的青州兵冲乱,随后立刻就退回本阵。他们不得不退,再不退就会被羌族骑兵袭击后路,到时候可就退不回去。而他们能够退回去还是仰仗本阵的弓箭手进行掩护,才没有被羌族骑兵咬住。   汉部前导部队在两翼的友军靠过来之后再次恢复推进,迫使联军那边投入新的部队挡在中军方向。   联军在投入新的兵力,刘彦也是调动战场其它区域的部队过来。   从其它区域而来的汉部援军走的是甬道,途中也不是那么安稳,几个区域的甬道有联军的部队正在攻打,导致刘彦调动部队并不是那么顺利。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联军一开始就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他们可以投入精锐部队在主战场,其余的局部战场可以用奴兵去进行袭扰,要是能够起到更大的作用则就更好。   拂晓时刻就开始的厮杀打了接近一个半时辰总算是降低了烈度,毕竟人就是人,大量的体力消耗之后想跑快点都难。   当双方士兵的体力被消耗大半之后,战争就是到了讲究意志的时刻。   当然了,兵力多的联军除了拼意志之外还有其余的选择,他们可以仗着兵力优势进行轮换,可中军战场的汉部甲士仿佛是怪物那般,打了那么久虽然看去动作迟缓,但仍然表现出凶悍的攻击性。   “那些……甲士,比死士还他妈死士!”姚靖不止一次这样破口大骂:“谁会拿这种绝对的精锐打消耗战?刘彦是疯了吗!?”   厮杀进行了那么久,拥有悍不畏死“光环”的两千系统剑士伤亡其实非常严重,目测看去也就只是剩下不到八百,可就是这八百系统剑士仍然在保持推进,倒是与他们交战的联军已经崩溃了至少六次。   要是刘彦手里的兵力多一些,或者是能有个两千以上的骑兵,汉部早就该突破联军的中军位置进行凿穿。问题是刘彦手中的可用兵力不过就是万余,也只剩下不足四百的骑兵,只能是继续消耗下去。   联军这方的高层脸色都非常不好看,他们是处于兵力优势的一方,不但是兵力比汉部多,还有众多的骑兵,可战局竟然发展成这样?   “是我们太无能,还是……”刘徵过来姚兰这边,沉默良久才说话:“还是汉部太强?”   没人觉得刘徵是在找借口,他们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战事从一开始就是比较明显地攻防之战,不存在什么埋伏之类的奇兵之道。   算得上是堂堂正正的交锋,可联军处于兵力多的一方却无法获取明显优势,仅仅是依靠骑兵的机动性才能在多个战场进行压制?   联军只是压制,不是消灭或击溃,对于兵力占优又在骑兵方面占据优势的一方来讲,打成这样其实已经是处于不利状态,该觉得丢人了。   “对方很稳,士卒的意志力也强。”姚兰不留痕迹地对姚靖对视了一眼,随后低沉地说:“汉部已经不止是青州的威胁,更不是姚家的敌人那么简单。”   刘彦虽然一再不承认自己是晋人,可所有胡人都只会将他当成晋人。而石碣赵国现在可是有一种舆论,是在沙门(佛教)的倡导下升起的言论,说晋人已经快要恢复元气,该进行全面的打压,才有石虎借大肆采女和建造宫阙不断消耗晋人。   “或许……”姚兰无比艰难地说:“我们应该先撤退,准备充足一些再来,一次性消灭汉部?” 第208章 悍勇如斯   “君上,敌军余下部队正在集结,大批奴兵被调遣到后方。”   “嗯。”   吕议是在战事的节奏变得迟缓之后过来,他说那些是在进行必要的提醒,联军调动后方可以指挥的部队无外乎两种可能性,不是要奋力一搏,就是要预备后路。   下密这边的战场只能说是五五开,非主战场的汉部虽然兵少却掌握主动权,袭营之后联军发生营啸,随后又是堵住一些要道,取得不错的战果。主战场这边汉部只能说是进行招架,毕竟联军那边的骑兵数量众多,面对骑兵这种高速机动的兵种,刘彦亲率的参战部队只能是以稳为主。   战争讲究势,既是所谓的大势所趋,也能解释为获胜信念,简单而言概括为士气。   一夜袭营让联军大部分陷入混乱,联军营啸之余士气被为之一夺。联军士气低落的必然效果是汉部这边士气大振,打了接近两个时辰才会是意志坚定。   当然了,汉部士卒的意志之所以坚定有许多原因,明明白白的数个阶级,每个阶级待遇让参战部队有强烈的立功欲望,再则是身为君主的刘彦处在战斗前线也能激发士气。   姚家兄弟在尽可能地调动部队,不但是奴兵,是所有能够指挥得到的部队,他俩与刘徵经过紧急的磋商,一致认为只进行最后一次尝试,若是无法掌握战场优势,就该是撤军等待来日再战。   王腾对三人的商议结果进行过反对,他认为要么是直接丢下那些炮灰部队拖住刘彦让主力撤走,进攻的话就该报以绝对拼死决心,怎么能够一件事情抱着两种思想,按照原话就是“智者不为,取败之道”,可他的话明显没有被接受。   联军的几个高层在调动部队,刘彦当然也要做出相关的应对。   战事进行到现在已经是糜烂之局,双方的主力部队酣战了接近四个小时,恰是最累的时刻,投入奴兵也许能够依靠体力充沛的优势获得意料之外的战果?   相对于联军指挥部队需要依靠人跑着传递军令,汉部这边有旗语占了老大便宜,时效上的快慢很多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败。因此而言,刘彦虽然兵少却能够最快有效利用,联军兵多却未必能够运用及时。   王腾一直都在关注刘彦所在的区域,他每每看到有人摇动旗帜就会露出关注的神情,仔细观察了几次哪能不知晓汉部拥有一套可以快速传递军令的旗语,不由呢喃:“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说到一半却是再次深思。   其实旗语早就存在,兵法之中没提,但只要熟读史书会发现一点,春秋战国时期关于孙膑、庞涓等等名将的记录偶有相关的篇幅,只是记载的文字不多,倒是用于传递军令的“阴符”被详细记载。   王腾显然是想起了类似的记录,心想:“看来那个刘彦的出身……很有讲究?”   必然是要有传承才会懂得相关知识,王腾所想没错,但绝对不会想到刘彦是穿越者就对了。   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变化,联军想要最后一搏,汉部也知道胜负在此一刻。   却是刘彦最先有效调动部队,子城和营寨的部队出了防御工事,下密主城的西城门亦是源源不断有部队涌出。   虽说是刘彦占据先机,可联军拥有骑兵的优势再次显现出来,尽管联军慢了不止一拍,但抢先发动进攻的还是联军的骑兵。   两个时辰战下来,联军骑兵的数量还有将近五千。   在几个方向都有汉部军队朝主战场汇聚而来的时候,羌族骑兵尽管疲惫却是想要抓住机会。对于他们来讲,移动中的汉部才是最佳的攻击时刻,再疲惫也要忍受着饥饿和疲劳,驱动战马发动冲锋。   “果然。”刘彦眼神一凝,转头对吕议说:“战场局势交由你来控制。”   吕议哪怕此时有千言万语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能看出不是很赞成刘彦接下来的干的事情,却只能慎重行礼,道:“职明白!”   战鼓之声有如滚雷,最先出战的那批人咆哮出声,他们在吼“为了部族!”,吼完忍受疲惫再次推进。   刘彦在注视联军几个高层所在的位置,他等待这一刻已经良久。   战争讲的是节奏感,合适的时机干正确的事情。   现在,联军的大部分骑兵被几个方向开来的汉部援军吸引而去,仅有少量骑兵留在主战场,虽然还有接近三千左右的步军,有后方源源不断开来的联军其它步军,但刘彦等待的时机却是来了。   等待,连续的等待,疲劳的部队缓缓推进,很突然的情况发生,那是刘彦率领剩余的四百骑兵脱离大队,近乎于笔直地向着敌军大纛位置发动了冲锋。   可以说刘彦仅仅是在创业之初才会频繁亲自拼杀,等待汉部发展起来之后几乎是没有亲自动手的机会。这还是时隔三年之后,他再次亲自浴血战场。   在刘彦率领骑兵脱离大队的瞬间,联军的几个高层理所当然察觉到。   “那个是刘彦?”姚兰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大喜的表情:“是刘彦!”   刘徵亦是先错愕然后大喜:“是他,没有错,就是他。”   姚靖却是不在,他去主持阻击汉部几个方向的援军。   王腾怔怔地看着率领骑兵的刘彦,拧着眉头:“没道理啊……”,他目光看了一下露出狂喜表情的刘徵和姚兰,正要开口说什么,那边的刘徵和姚兰已经有了动作。   战场态势胶着,处处皆在发生激烈交战,以旁观的角度来讲的话,战场局势只能说是互有优劣,远远没有主帅亲自上阵冲锋的必要。   “刘彦是要以身做饵?”王腾非常尽力地以旁观的角度进行思考:“是要吸引联军留在战场,昂或是……想要凭借武勇干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大丈夫之事?”   刘徵和姚兰已经大声咆哮命令剩余的部队出击,他俩无比渴望能够将昏了头脑出阵的刘彦杀死。   千余羌族骑兵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出击了,那样一来联军高层这边仅仅是剩下两千无比疲惫和饥饿的步军。   或许是到了紧张的时刻,刘徵和姚兰眼睛的视线就没有离开刘彦所在处,他们没有发现汉部前导部队出现的新变化。   汉部的前导部队一直是压制着联军在打,比较可惜的是损失了的系统剑士难以进行补充,仅仅是剩余不到五百。   联军大纛所在处的千余骑兵出动的瞬间,汉部前导的残余系统剑士已经开始在向侧翼移动,将战线交给了顶替上去的战兵部队。   刘彦率军进行了小幅度的迂回,从联军大纛位置出击的千余骑兵理所当然是会改变方向。   在战场的另一侧,该是有两千五百左右的系统剑士正面与姚靖亲率的羌族骑兵发生碰撞,那一刻姚靖有种见鬼了的错觉,骑兵与步兵发生碰撞当然是人仰马翻,可在他眼里的汉部甲士却是悍勇得吓人,前面的几排被撞倒压根就没有影响到汉部甲士什么,汉部甲士是承受着大量的伤亡迫使羌族骑兵失去速度,随后就是一场步兵对骑兵的屠戮。   不要意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骑兵失去速度之后在步兵堆里是骑跨在战马背上,等于是骑兵处于显眼位置。这样的话,虽说自上而下攻击比较方面,但骑兵能够被攻击的位置也多。   近乎是刹那之间,失去速度的羌族骑兵就被汉部甲士一个又一个劈死,比较让姚靖觉得心寒的是汉部甲士竟然敢顶着骑兵接连不断的冲撞继续推进。他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却是看到另外一幕,控制不住地张大了嘴巴。   是什么样的一幕?是刘彦率领骑兵迂回,千余羌族骑兵笔直强行逼近,五百左右的系统剑士沉默中迈步阻挡,无法再改变方向的千余羌族骑兵发出“呦呵……呦呵……”的声音直接撞上去,那一瞬间是人体被战马撞得飞了出去,碰撞不断地发生。   刘彦将视线从后方惨烈的一幕中收回,转为看向了联军大纛所在地,高举了一下长枪大吼:“杀!!!”   很多人都在愣神,他们无法猜测该是多么悍不畏死才会用血肉之躯去干飞奔撞向骑兵的事情,只是怔怔地注视着那被骑兵策马奔腾而过的战场,看着那满地的尸骸,却是一时间停止厮杀,片刻之后才又继续挥动武器。   “这……”王腾看着朝着大纛方向直挺挺驰骋而来的刘彦以及四百左右骑兵,愕然道:“还真的是来冲阵的!”   姚兰也看出来了,他犹豫是要迎上去或者是后退。   那一刻刘徵也在犹豫,他觉得发生的这一切简直是太荒谬也太夸张了。   骑兵全力冲刺的时候每秒可以驰骋十七米左右,没等姚兰和刘徵犹豫完,王腾已经策马往后退却。   所谓将姜必然还是老的辣,王腾有理由相信刘彦既然敢率骑冲锋肯定有所依仗,再来就是大纛附近的己方步军已经是劳师疲众,看站立的姿态也显得松垮,恐怕情况会不妙?   差不多是在刘徵和姚兰拿定主意的刹那,刘彦率先冲杀而进…… 第209章 奠定胜局   刘彦骑跨的是精挑细选的西极马(乌孙马),身上穿的是特别研制的明光重铠,战马披挂的是鱼鳞马甲,手里拿的是跨时代的马槊。他如今的武力值可是高达九十一,虽说还不是顶级猛将,可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   一人单骑率先突入人堆,刘彦快速地舞动马槊,所过之处沉闷声响不断,挡路的敌军步卒不是被马槊抡飞便是被战马撞得扑倒而出,看去俨然就是一副割草模式。   大纛附近的联军士兵是什么状况?他们夜间被袭营匆忙出战,自昨日傍晚那顿晚饭就是滴米和滴水都没有用的状态,饥饿再加上已经酣战数个小时,得说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刻。   若不是姚家兄弟和刘徵一直处于前线,再来就是联军主力大多是五大族出身,联军哪怕是不崩溃也该萎缩不战。   相同的情况其实也出现在汉部的军队上面。汉部这边仅仅是比联军多了有吃饭再战这一条,再有就是刘彦一直身在战场,又有参战部队渴望军功,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意志力。   刘彦率先杀进去,后方的汉部骑兵吼着叫着从刘彦破开的空隙亦是突进去,守卫联军高层的士兵尽管疲惫和饥饿,可真的是努力想要抵抗,但饥饿、疲劳、歇力等等因素困扰之下,动作缓慢再有就是精神不济,依然无法改变被骑兵一层层地凿穿的命运。   对于敌军没有崩溃刘彦自然心生警惕,厮杀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点,现今果然是胡人得势的岁月,大概就是因为胡人得势才会使得面对不利战局依然坚持。类似的情况曾经发生在很多军队上面,无非就是胸口的那口“气”存在才会犹自不放弃。   纵观各局部战场,双方主力尽管疲劳却依然酣战鏖战,奴兵却是损失一成左右就会相续崩溃。   得说的是,汉部这边的奴兵要比联军那边好许多,至少是伤亡承受力上比联军那边强了一些,能够坚持损失二成左右才会崩溃。那是待遇明确在支撑汉部奴兵的作战欲望,他们渴望改变命运,伤亡承受率自然是会比联军那边好一些。   姚靖所在的局部战场,他们冲击系统剑士两次之后就放弃,两千五百系统剑士抵挡两次骑兵冲击折损近七百,羌族骑兵损失接近三百。   汉部甲士损失惨重士气不衰,反而是一再排列阵型推进,这样就不得不让姚靖心生迟疑。   要是在平时姚靖会觉得骑兵与甲士这样的互换不算吃亏,但之前他们已经商定做尝试总攻,两次冲击都没能迫使汉部甲士崩溃,觉得难以歼灭他就没打算再继续损耗兵力。   姚靖带着剩余的骑兵脱离战场,先是无比忌惮地看着刚才与在交战的汉部甲士向着主战场推进,视线注视之下的那股汉部甲士阵型不乱,致使他忌惮的同时心生难以理解的情绪。他目光扫视了一下,看到本方大纛那边的情况,情不自禁地愣住了。   王腾先退,姚兰紧随其后,刘徵却是最晚后退的人。   三个联军高层一退,大纛当然也是要跟着往后移动,这样的情况让战场各处发出欢呼之声,远远听着有各种喊声,类如“联军主将被阵斩”之类的话,导致各局部战场上士气发生明显的变化。   汉部这边看到敌军大纛不断后退当然是士气高涨,喊说联军主将被杀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士气,亦是在打击不明真相的联军士兵士气,一高一低心气就会跟着起伏。   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人的心气一旦高就会显得极为勇敢,失去心气哪怕是再强壮也会变得心虚,自联军的大纛向后仓皇移动那一刻起,这一场打了一个多月的战争已经呈现出结果,只差是没有真正的奠定。   尽力在指挥作战的吕议看到联军的大纛后退无比喜悦,他知道哪怕是刘彦没能杀掉联军高层,只要是联军的大纛一退,那也算是完成了目标。有这个认知让吕议心里松了一口气,关注了一下各局部战场,下令发动全面进攻。   此时此刻,刘彦依然在舞动马槊,他的身上不时会响起金属声响,那是有联军弓箭手在施放冷箭。   自冲击而进,到一层层地削敌军步兵,刘彦始终是笔直向着刘徵所在的位置冲杀。对于他来讲,杀掉或者俘虏刘徵是首要,因为他需要获得属于刘徵的青州刺史印绶。至于姚兰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排位该是在第二顺位。自然,若是能够杀掉,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从高空的视觉俯视,刘彦是冲击中的骑兵前导,四百左右的骑兵呈现的是三角形状,他们不断冲破挡路的联军步兵,死死地咬着正在后退的大纛。   “两百米、一百九十米……一百七十米……”心里默念距离刘彦不时扫视刘徵,等待接近到一百五十米立刻将马槊往马鞍上一放,用嘴巴咬住缰绳,手抽出挂在一侧的骑弓和一支箭,没有任何停顿嘴里吼着“中!”,箭也被射了出去。   肉眼可视,刘彦将箭射出去之后的两秒多,远处骑跨在战马上的刘徵背部多了一支箭。   刘徵很明显身躯大震了一下,他嘴中惨叫一声,试图扭头看却是来不及,软趴趴翻身落马。   一箭射中的刘彦心里大喜,他眼神一直非常不错,尽管只是短暂的一小会,但看着刚才那箭绝对是射中刘徵的要害。   降低了马速的刘彦,身侧不断有骑兵高速驰骋而过,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张弓搭箭又是射出一箭。这一箭却不是射人,射的是扛着大纛的那个虬壮大汉,或许是精准,也许是运气,一箭竟然是射中脑壳。   联军的大纛倒下,看到这一幕的人发出了不同的呼声,汉部这边自然是士气再度高涨,原本还在坚持的联军士兵却是惊慌。   刘徵死的时候没有多少人看到,联军大纛一倒却是一个无比显眼的信号,直接导致联军毫无意外地崩溃。所以说冷兵器战争就是这么的显示,一些有特殊意义的物件,例如将旗或大纛一旦倒下对双方士气造成的影响绝对能够左右一场战事的胜败。   达成主要目标的刘彦心中畅快程度不足外人道,他不断扫视着,一方面是找刘徵的尸体,另一方面是观察有无另外的联军高层可以下手。   刘彦很快就看到了刘徵的尸体被两个联军士兵抬着在退,他驱动战马驰骋过去,直接就是用撞。   战场的情势逐渐明朗,随着联军大纛倒下,先是一处的联军溃退,然后是另一处,像极了某种效应那样,片刻之间形成一股无法控制的趋势,演变成为各处局部战场是汉部士卒追着联军士兵杀。   姚兰已经脱掉了显眼的服装,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搞来一件羊皮袄套在身上,没命地猛拍着马屁股就是策马奔逃。   直至战局胜败明显的那一刻,姚兰都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他简直无法接受战事会打成这幅样子,但恍惚之间却也摸清楚了一些脉搏,近一个月的不断攻城战消磨士气,再有今天是仓促应战,细细想来明显一开始就被算计,好像输得并不算冤枉?   联军全面溃败,旧有营盘被烧,很大一块营地依然是浓烟滚滚自然没有办法成为后退路线,其他人是怎么逃姚兰已经无法控制,他在恍惚之间也是顺着己方溃兵奔逃的方向在逃。就这样逃着逃着,他还在恍恍惚惚的时候却是感觉身躯猛地一顿,反应过来却已经是被扑着砸向地面,原来是有溃兵飞身将他扑倒要抢马。   姚兰猛地砸在地面有点晕乎,回神过来之前被踩踏了不止一次,起身之后也没有大声破骂或是发狠,是满脸铁青又相对艰难地跟着人流继续溃逃。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现在不是耍威风的时刻了,姚兰应该做的是低调再低调,只要能成功逃离,不难找到刚才谁抢自己的马,定要凌迟弄死。他脑袋里面最想的却是一定要再次率军来攻打汉部,而那一次绝对不会是这么仓促。   姚兰跑着跑着却是发现人越来越挤,前方似乎也不断出现呼喝和惨叫声,等待发现前路被汉部的士兵堵着,跑在最前面的人不是被射死就是投降,他脸色就不止是铁青,该是难以名状!   李匡很高兴,是非常非常的高兴。他昨夜率军袭营已经立下大功,埋伏下来又成功堵住一路敌军溃兵,初步看着怎么也能俘获千多人以上,那又是一份军功到手,哪能不喜于言表?   当然了,李匡是不会知道自己率兵强迫敌军溃兵跪下投降中有一个联军高层,要不他就不止是高兴,是会狂喜。   另一边王朴也在做与李匡相同的事情,应该说是袭营又分别找要道堵路的那些汉部将士都在做一样的事情,大多是顺利堵住联军溃兵逼降,仅有一路是遭遇姚靖率领的羌族骑兵被突破而过。   主战场的位置,刘彦已经下马,他在刘徵的尸身上摸索着…… 第210章 战后小结   石碣赵国的政权有些怪异,甚至可以说是畸形,但印绶依然是起到行政施令的作用,青州刺史印绶自然是被刘徵贴身放在身上。   下密这边历经一个多月的战事到了收尾时刻,那还是以汉部取得胜利而又一个新的开始。在这个新开始的第一个步骤中,是汉部士卒需要俘虏更多的战俘,为接下来重建各郡作为劳力。   各个局部战场的汉部士卒陷入激动时刻。如果说之前的酣战和鏖战是艰难的阶段,他们撑过去之后就该是摘取胜利果实的欢喜阶段。   “抓俘虏,每抓五个就能获得一个官署奴隶!”   “别砍,除非顽抗,不然要抓活的!”   那就是一场盛宴,对于每一个参战的汉部将士来说都是那样。战兵俘虏敌兵可以被算作功劳,获得爵位、田亩、奴隶等等的奖励,辅兵获得的待遇减半,仆从军再减半,但那也是功劳。   对那些身份是新附军或是奴隶兵的人来讲,新获得的这一场胜利会直接改变他们的命运,只要是建立足够多的功勋,就将得到身份上的提升。   可以说,这一场战争汉部的新附军和奴隶兵真的没有损失多么惨重,一个多月的城池攻防烈度并不是多高,最后面的决战也是发生在两军主力的酣战之上。相比起联军那边的奴隶兵,汉部这边的他们已经足够的幸运。   胜利的盛宴持续了很久,追击败兵到后面不止是主战场参与,原先突入东安郡的徐正所部亦是加入进去。   到战事最后沉寂下来的时候,刘彦查看战报,己方战死的将士为一万一千七百一十六人,失踪两千零六人,重伤三千七百人,轻伤不被专门记录。其中,战兵战死两千六百零一人,终身残疾一千二百零七人。   “主要是损失在最后一战。”吕议身穿一袭青衫,头发随意地扎成了马尾辫,用着沉稳的语气说:“有记录的是斩获敌军首级三万两千零九,俘虏十三万一千六百人。”   是全场战事的斩获首级,不是单独在最后一战。   另外,俘虏的可不全是士兵,要将民夫也算进去。   关于联军那边的损失还有进一步的区分,如联军中的主力羌族人、杂胡、晋人,但是区分起来无比困难。   刘彦带过来下密的战兵部队为八千,并没有将系统士兵计算在内。一场战事下来,八千战兵折损接近三分之一。虽然没有专门的统计,系统士兵的折损肯定也在两千以上。那就等于是这一场战事汉部能够称为精锐的部队折进去了五千左右。   “骑兵,我们需要更多的骑兵。”刘彦看去非常严肃:“如果这一战有足够的骑兵,战事不会打得那么艰难。”   说起骑兵,最后决战阶段汉部面对的其实并不是完整版的胡人骑兵,是面对一支人与马都处于饥饿状态的骑兵。要是战局不是那么紧凑,羌族骑兵没有能够进食,不管是人或马展现出来的攻击力肯定会更强。   “确实!当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羌族骑兵给战马喂马料。”西骞建同表情有点怪:“甚至是敌军的士兵也是在饥饿状态。”   怎么说呢?那就是在战争中占据主动地位的好处,以专业的军事术语就是“攻其不备”。   战事结束后,很多的人都在进行思考和总结,他们从一些细节上斟酌出了一些端倪,主战场的节奏似乎一直在刘彦的控制之下。再看看整个大战场,徐正从长广郡突入高密郡,再由高密郡杀到东安郡,亦是整个战局起到关键作用的一部分。他们是不知道还有一支偏师,也就是纪昌率领的部队还在进军青州首府广固城的路上,要不会更惊讶。   如果说战争是什么,主战场上的运作只能被称为战术,牵扯到战略的不光是一开始的制定,还关乎到大局上的布置。   汉部的确是到了需要进行全局布置的时刻,下密这边的战事打完,青州刺史刘徵已经变成尸体,可以想象会引起多么大的动荡。   汉部与姚家第一次真正在战场对上,双方的战争是以刘彦的取胜而告一段落,可要说分出胜负还早。汉部在接下来必定是会遭受姚家更加猛烈的报复,极为可能演变成为汉部与整个石碣赵国的对抗?毕竟刘徵好像是石虎非常信任臣子,再有就是姚弋仲在石碣赵国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我们已经占领长广郡、东牟郡、东莱郡、高密郡。”吕议一边说着一边点挂在架子上的山川舆图:“北海郡可以轻易拿下,东安郡那边稍微增援也能攻取……”   东安郡到底是属于青州或兖州,还是徐州,就目前为止汉部这边都还没有搞明白。   青州的所有郡之中,齐郡绝对是最难攻的一个。齐郡人口的密度非常高,再有就是相邻冀州,攻取下来的代价和后续效应都难以判断。   “青州糜烂,想要重建不易。”吕议站在行政者的角度解析了非常多的事情,最后说道:“君上真的要全面占据青州?”   一个糜烂的青州除了地盘大一些,真的就没有占领的必要。再来是,偌大青州人口也就是一百万左右……也许还更少,毕竟姚家兄弟这一次可祸害不轻,再有刘徵调兵和征调民夫,糜烂可不是简单的指被战争破坏的区域,是人口流动和损失也是严重。   刘彦必须占领青州,他需要完成系统上面的升级。   说到系统,青州刺史印绶被刘彦获得之后,系统给出的提示让人迷糊,说是首次获得石碣赵国刺史级别的印绶奖励三千人口上限,竟然是没有达成升级到“城堡时代”的条件。   再增加三千人口的上限,那刘彦的系统人口上限就是八千。他一直都没有搞懂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再加三千的人口上限,从系统提示的字面意思,是因为获得石碣赵国,与之上一次获得汉·辽东刺史印绶是一种性质?   刘彦在思考,那么是不是说,获得不同国家的印绶,每个级别的印绶都能被系统奖励人口上限?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等于是系统在鼓励刘彦不断侵犯更多的国家。   下密战事结束,谋取东安郡作为一个缓冲区很有必要。这样一来下密城仍然会是汉部比较主要的一个基地,但是需要再往前进行推进,例如占领北海郡的郡首府平寿。   大战结束之后,汉部获取胜利的消息开始向外面蔓延,再有徐正在桑虞的辅助下开始攻略东安郡,各方势力对待汉部有了不同的心态。   斐燕与宫陶先生在东安郡,下密战场分出胜负之后,他们派来了使者,邀请刘彦共谋大业啥玩意的,没有得到刘彦的正式回复。   说实在话,刘彦知道事情已经闹得很大,可依然不想与斐燕或是宫陶先生搅和到一块去。   曹岩在汉部获取了下密之战胜利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很难判断,却是正式提出投效刘彦的请求。   刘彦对于曹岩的投效比较内心矛盾。他能看出曹岩是一个所谋甚大的人,现阶段汉部无法给予曹岩太多的利益,哪怕是日后统一中原,刘彦也没有可能将青州封给曹岩,是无论曹岩立下多大的功劳都没有可能。   或许是知道刘彦的顾虑,曹岩选择将话题说开,说得比较直白,例如并没有获取青州的野心,是因为汉部可以成事,亦是觉得刘彦是个干大事的人,期望能够参与进去。   汉部正是高速崛起的时候,刘彦细想了一番同意曹岩的投效,但并没有安排具体的职务,只是作为客卿一般的存在。   有那么一件事情发生得比较迟缓,那是受限于信息传递速度较慢的制约,位于长广郡靠近东莱郡和东牟郡方向的壮武起兵了。   壮武属于蒲家,蒲家乃是羌族,绝对是收到了姚家兄弟的指示才起兵,但很显然是消息的迟延让蒲家错过了战事最紧要的时刻,等待真正起兵之后,却是下密战场已经分出胜负了。   “信息延迟害死人啊?”刘彦摇着头:“或许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战事会结束得这么快。”   不用多说,蒲家要是早一个月跳出来还真的会给汉部造成大麻烦,至少是能够袭扰后勤补给线,乃至于是切断刘彦与庙岛列岛、辽东半岛、朝鲜半岛的联系。可现在蒲家跳出来只能说是作大死了。   都不用刘彦率军回返什么的,只需要将姚家兄弟战败和刘徵败亡的消息传出去,蒲家就该自乱阵脚,介时只需要一名将校率军前去,蒲家不想阖族皆灭只能投降。   得说一件异常真实的话,刘彦在下密击败十数万敌军才算是真正地踏上历史舞台,此前那些举动不管做了多少事情都只能是小打小闹。   站上了历史舞台的刘彦,他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应付更加艰难的局面。从他已经布置占领青州,该是有所准备……了吧? 第211章 下阶段战略目标   姚家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出现了,对于汉部来讲最为急迫的该是怎么面临徐州方向的威胁。   在此之前汉部或许还要注意一下冀州方向,根据推演下来的最大可能性,一旦汉部夺取青州首府所在的齐郡,石碣赵国怎么也是会忍不住,介时就看汉部能不能挡住石碣赵国的反扑?   “所以目前为止只是针对广固城,首要也是攻下广固城。”刘彦细想了一下,补充道:“东安郡亦是要攻下。”   吕议不解地想着:“君上为什么这么急迫呢?”   近期以来,汉部迈的步子有些大了,某些方面来讲是超过了一种极限。   青州糜烂,哪怕是攻取下来也难以对整体实力有太大的提升,吕议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清楚一点,一旦石碣赵国猛烈反扑,汉部该拿什么来挡?   刘彦自然是有这么做的理由,也有成熟的想法。   长广郡、东牟郡、东莱郡、北海郡、高密郡、东安郡,这样在石碣赵国就等于是有六个郡,再加上辽东和朝鲜各有一个郡,刘彦控制的郡就达到八个,等于是完成系统升级的任务!   系统升级之后,刘彦很清楚“城堡时代”有哪些飞跃,不谈拥有真正的骑兵,也会出现新的建筑物,例如攻城制造工厂、大学、修道院等等,等于是会出现很多新的科技技术。   刘彦就不相信了,有新的兵种出现,再加上相关科技作为底蕴,他的这个势力会无法挡住石碣赵国的反扑。   “是的,石虎第一次讨伐不会举全国之力。”吕议比较肯定的点头,又说:“我们挡住第一次,下一次却是不好讲了。”   刘彦想来也是那样,石虎肯定会有动作,但是让石碣赵国将全部的精力和实力拿来镇压?想想也能推测得出来,石碣赵国必然是要在汉部这里吃到足够的亏才会真正的重视,或许等待发觉难以将汉部剿灭,只要刘彦保持表面的臣服,石碣赵国妥协的机率还会更大一些。   石碣赵国占领并控制中原,长江以南有东晋小朝廷,辽东有慕容燕国,塞外有拓跋代国和匈奴诸部,蜀中有成汉(仇池),西北有张氏凉国。   看看,石碣赵国周边有多少个国家,那些国家又有多少是对石碣赵国怀有敌意?石虎哪怕是想要举全国之力镇压刘彦的汉部,周边国家威胁之下,石虎真的敢吗?   “哪怕是真的必须占领广固城,我们也远远不到对齐郡动手得到时机。”吕议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现在最应该注意的是来自徐州的威胁,甚至兖州方向也要注意。”   刘彦在思索,控制八个郡就能够让系统升级,那么似乎也真的没有必要再去占领广固城?只是纪昌已经出发,在这个没有远程通讯手段的岁月里,他却是来不及对纪昌取消命令了。   本来纪昌去进攻广固城就只有两个目标,第一个当然是迫使刘徵心乱,但现在刘徵已经死了;第二个目标是获得青州刺史印绶,可印绶现在也落到了刘彦手里。   必要的补救手段当然是要做,刘彦派出人手前去寻找纪昌,不管纪昌这支偏师是不是已经发动进攻,是该让他们回转。   下密这边已经经过战争的考验,虽说考验力度不怎么样,但至少是有经过战争洗礼,那么下密城作为一个枢纽就是一个合格的基地。   在接下来,刘彦做出了诸多的安排,例如对下密城进行必要的巩固,子城那边进行一定程度的扩建,城寨却是会修筑巩固工事再弄个渡口。   “情况允许的话,需要建造一条连接胶水两岸的桥梁。”吕议盯着山川舆图,说道:“不止是胶水,连滩水、溉水也是需要。”   刘彦却是苦笑,说道:“不容易。”   修造浮桥或许是相对简单的事情,可是造坚固且长久能够使用的桥梁却不是那么简单,动用的人力庞大,再来就是需要成熟方案,不折腾个数年怎么可能造的起来?   “那些……”吕议说了一下造成速度极快的系统农民,最后迷惑地问:“不会建造桥梁吗?”   刘彦心道:“果然!”   系统农民可以快速建城已经成为一道招牌,一些人就理所当然认为系统农民就该是什么都会,然而事实上系统农民僵化得很,会的就是那么几样。   对了,有一点却是与帝国时代里面不同,那就是系统农民建造起来的城墙并非是单纯的“障碍物”,是可以登上去的产物,这点最让刘彦满意。   “此战,我们俘获接近十四万的战俘。”吕议不说准确数字有其原因,那是数字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变化:“是将他们送出海,还是?”   “看实际需要。”刘彦思索了一下,说道:“青州糜烂,需要从建设的东西非常多……”   实际上辽东半岛那边的大量劳力亦是被抽调,考虑到辽东半岛那边的天气与中原这边不同,中原这边的春耕已经结束,辽东那边的春耕却只是开始。这样一来的话,对战俘进行必要的甄别,将会种田的战俘送到辽东就成为必然。   庞大数量的战俘中,超过七成皆为晋人,余下的战俘中又有八成左右是杂胡,仅有不到五千是出身五大族,那些五大族出身的人又以羌人数量最多。   目前汉部在石碣赵国的疆域中最需要劳力的是长广郡那边,黄岛区正在建设英灵殿,一些行政建筑也是需要。   按照计划,长广郡在未来还会是汉部在石碣赵国境内的主要发展地区,行政首府该是会选在胶州湾往西两百里地之外的黔陬(zuo)。   黔陬在西晋是一个县的存在,位于胶水下游,到了石碣赵国时期其实已经取消其行政地位,所属郡是高密郡。它与许许多多原本的城池那样成为一座废墟。   位处胶水下游附近的黔陬是山东这边难得的广阔平原地形,之所以将建城地址选在这里的理由比较简单,恰是因为那里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只能是建城以作防卫。   刘彦拿取青州都不容易,想要再大肆扩张难度更高,未来数年黔陬将会作为防御徐州方向的主要重镇。   黔陬防御的是徐州,算是巩固位于胶州湾附近的汉部行政首府,另一处军事重镇会选择北海郡首府平寿进行巩固建城。   选择平寿作为军事重镇是根据实际需要,它位处溉水西侧,北边是齐郡,西边是东安郡,等于是能够防御两个方向。   有了黔陬和平寿,任何敌军想要突入山东半岛,除了走海路之外,谁都不可能无视这两座军事重镇。   下密这边大概是会作为中转枢纽的存在,再配合黔陬和平寿,往东的大片区域就算是安全下来,可以进行一些发展。   没错,到目前为止汉部是已经掌控山东半岛,刘彦一开始最想做的事情算是已经完成,代价是彻底曝露在石碣赵国视野之内。   往后的两个月之内,一些消息不断汇集向刘彦所在的下密。   纪昌先是走海路,后面改走内河水道,他们第一次进攻广固城并没有成功,是等待刘徵败亡的消息传到广固城致使混乱,又有纪昌处心积虑分散派人混进城池,依靠内应控制城门才算是将广固城拿下。   很明显,后面刘彦派去寻找纪昌的人没有找到,要不根本不会发生攻取广固城的事情,还是等待纪昌拿下广固城才被找到。   纪昌虽然不理解刘彦为什么既然要攻打广固城又放弃,他还是无条件服从刘彦的命令从广固城撤军,只是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可不算少。   徐正和桑虞成功攻取东安郡,他们攻下东安郡之后是按照刘彦的吩咐,将东安郡交给了斐燕和宫陶先生,但东安郡从名义上是属于汉部所有,也就是刘彦将东安郡借给了斐燕和宫陶先生。   东安郡位于兖州边上,更是连接着徐州,无论怎么看都不算是一个好东西,可斐燕无所选择,明知道非常危险却只能接受刘彦的安排。   “是吗?那个家伙作为使者在亲自过来的路上?”刘彦一点都不想见宫陶先生,他始终觉得宫陶先生是一个阴暗角色,杀倒是不至于杀,接触却没有必要:“提起是代表南边的那个小朝廷?”   因为成功攻取东安郡,徐正和桑虞当然是回军,后面徐正率军去了高密郡,作为军事主官负责防御徐州方向的威胁,桑虞则是留了下来,由吕议作为徐正的行军长史。   桑虞与刘彦很有共同语言,对于丢弃中原仓皇逃向长江以南的东晋小朝廷亦是没有任何好感,闻言嗤笑道:“该是来许诺好处,让君上配合晋军北伐之类。只是,小朝廷的北伐?呵呵!”   纪昌还没有到下密这边,是还在路上。与他一块前去攻取广固城的吕泰则是率军回去朝鲜半岛,李坛则是得到指示留了下来。   一块在往下密这边赶的人还有李洪、魏骏驰、丁毅等等冉闵的那些部曲,他们是来向刘彦告辞,或许还会转达冉闵的一些什么话? 第212章 该怎么与冉闵相处?   李洪等人留在汉部的时间已经接近三年,一直以来基本是作为教官的存在,为刘彦训练士兵。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刘彦是来自现代,还是出身海军陆战队,可真的无法完全照搬现代练兵的那一套来操练部队,只能是选出一些体能训练和技巧科目。   冷兵器时代的练兵大多数其实不太讲究个人武力技巧,讲究的是军阵协同,只有一些比较特别的部队需要个人有强悍的武力。   三年观察下来,刘彦就抓住了李洪等人练兵的一个特性,他们是挑选足够优秀的人,进行一种极为艰苦且艰难的训练,不但要练个人武力,军阵协同亦是重视,上马要是一个优秀的骑士,下马就该是善战的武士。   知道李洪等人千挑万选下来,三年才练出多少认为合格的战士吗?能够处于第一梯队的也就堪堪八百人罢了,后面是将近两千的替补战士,再来就没有所谓的第三梯队了。   从李洪等人的练兵要求来看,显然是严格到有些夸张?刘彦有专门询问过,冉闵的练兵手法更为残酷和严格,他们那边的练兵环境要比汉部这边艰苦上至少十倍以上。汉部这边起码在伙食上能够跟得上营养,冉闵那边的伙食异常差劲,再有就是有多方面的钳制,精兵都是在战场上杀出来,可不是练出来。   “您这边虽然也是一再厮杀,但……说实话与主公相比真的不算什么。”李洪是称呼冉闵为主公,不是称呼官职或爵位,部曲都是这么称呼。他感慨地说:“因为您给予方便,近两年主公的财帛和物质上好许多,可被指派作战的次数也多,袍泽连续作战,再有各方面给予难堪,损失略多。”   冉闵现在是待在西北镇压叛乱,偶尔还会被抽调去与张氏凉国交战,按照李洪的描述,冉闵被克扣粮草真不是一次半次,环境非常的恶劣。   汉部这边与石碣赵国境内各家族的交易在四个月前就断了,其中当然也包括冉闵那一方。冉闵因为能够从汉部这里获取大量廉价食盐,转手倒卖获取了不少的利益,再有就是也能获得相对便宜的兵器,实力的增涨上十分迅速。恰是因为冉闵实力一再增强,自然是会被针对,像是被指派到西北镇压叛乱就是其中之一。   西北是姚弋仲的势力范围,叛乱的那些群体中并不缺乏生羌,冉闵镇压叛乱的时候其实已经很谨慎地不与姚弋仲发生冲突,可千防万防还是中了圈套。有了第一次冲突,第二次发生冲突也就成了必然,后面冉闵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侵袭姚家食盐贩售的领域,导致双方的关系已经不止是恶劣那么简单。   “所以,就将矛盾操控着转移到我的头上?”刘彦要说不恼火是假的,他已经很尽力在帮冉闵,没想到竟然是得到如此回报。他阴沉着脸色,说道:“修成侯的压力是减少了,我却遭受姚家率军来攻,着实是一场好戏。”   李洪无言以对。他还想着要请求刘彦继续与冉闵一方进行交易,价格上冉闵那边主动提高了三成,算是作为歉意。除此之外,冉闵也在某些方面进行补偿,例如运作致使石虎封刘彦为游击将军。   “官职什么的,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少用处。”刘彦嗤笑了一会,让李洪、魏骏驰既是尴尬又是忐忑。他才继续说:“交易可以继续进行,商路却是要修成侯自己找。价格方面就按修成侯所说。”   李洪和魏骏驰当然是千恩万谢,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刘彦送客。   “过一段时间将他们辞送回去吧。”刘彦没给几个部下开口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选择继续与修成侯交易,关乎到接下来的布局,非是软弱。”   “修成侯乃是冉良之子。冉良先改名为冉瞻,后更改姓名为石瞻。”桑虞几乎是拖着音调,继续说道:“修成侯现如今已经改为李姓,却不知晓接下来该是什么姓氏。”   包括刘彦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看着桑虞,大抵还是听得懂桑虞所指的是什么。   也许是冉闵一再被针对不爽,干出了改为李姓的事情向石虎表达不满?但他就是改了姓氏。   身在襄国的张石有传回一些情报,说是石虎对冉闵改了姓氏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要不是张石打探不到关乎石虎反应的情报,那么就是真的没有反应。这里可以说明比较多的问题,可以理解为冉闵与石碣统治者的一种分道扬镳?   倒是石鉴那边对冉闵的举动很是反应剧烈,张石从一些大儒的最终探听到消息,说是石鉴一再要求冉闵改回石姓,并要求冉闵向石虎上表请罪,暂时不清楚冉闵会是做出什么选择,但大多数人认为胳膊扭不过大腿,认定冉闵必然是会对石虎做出请罪举动。   刘彦却是知道这一次大多数人都猜错了,冉闵改为李姓之后并没有再改为石姓,是一直维持到石虎死掉,石碣赵国也陷入诸王子争位的动荡,最后改回冉姓。   桑虞虽然没有明说,但听得懂的人并不算少,冉闵明显是有大图谋。   “如此说来,却是该扶持。”纪昌冷着脸,一字一顿又说:“但不要让他们认为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冉闵受到石碣赵国大多数晋人家族的支持,那就注定了一条道路,会被石碣赵国所忌惮。   该有的强硬态度肯定是要表现,刘彦会有所选择,但他的选择好像并不是太多。   石虎开始大肆民间采女和建造宫阙,知道同时还在干什么吗?石虎在大肆礼佛,是受到了佛图澄与吴进(又称胡进)的感召信佛。   吴进乃是晋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成为沙门(现在就这个称呼)的重要人士,他是在建武八年(公元342年)一次与石虎的交谈中明确表示一点,说晋人已经有恢复元气的迹象,应当多多打压,不可以让晋人将元气恢复过来,不然石碣的江山可就保不住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向石虎进言说晋人拥有大威胁,之前姚弋仲、苻洪、张敬、张屈六、张贺度、张豺……等等众多石勒时代老臣或是石虎登基之后新晋之臣,多多少少都有向石虎谈过类似的言论。   石碣赵国开始在打压晋人,手段还显得无比残酷,刘彦可以有一种猜测,石虎已经对晋人下手(虽然没停过),手段必然会越来越酷烈。   冉闵是受到众多晋人家族的支持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在石碣赵国有一席容身之地,石碣赵国开始残酷地打压晋人,冉闵要是眼睁睁看着只能是实力越来越弱,那么肯定是要有所反应。   刘彦干的一系列事情在原有历史上可没发生,等于是历史因为他发生了改变,那么谁又知道石虎对晋人的手段会不会更加血腥和残酷?   青州人口不多,也显得荒凉,但青州毕竟是一个州,石碣政权绝不会无视青州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经过两个月的传播,青州发生的激战已经越穿越广,刘彦以寡击众取得胜利,青州刺史刘徵战死,姚家的姚兰失踪,王腾投降,仅仅是姚靖带着三千不到的骑兵逃掉,舆论上可谓是一片哗然。   一些战事经过被有心一再打听给摸了个大概,他们得知刘彦用不到两万人击败由刘徵、姚兰、姚靖、王腾率领的十三万众,哪怕是以前没有听说过刘彦和汉部,下密一战之后也该记住。   一些本来就知道刘彦和汉部存在的人,若说之前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下密一战之后就是重视和忌惮。   徐州刺史郭祥,他已经集结好部队,是一万五千的郡县兵和临时凑出来的六万各家族私兵。他们一直是驻扎在靠近青州高密郡边缘的沂水边上,本来在两个月前已经有进军的迹象,只是在等待辎重筹集完毕。   徐州军开拔推进到东莞郡的邳乡,却是打听到刘彦获胜,考虑到汉部损失好像不多,更有援军不断驰援到位,郭祥又停止了行军。   比较简单的道理,汉部刚刚胜了一场,算不上是什么惨胜,有点兵法常识的人都该知道不能轻易去招惹一支刚刚获胜士气正旺的军队,理所当然是要等待一段时间,结果这一等就是等了许久,想要再次出动的时候却是东晋小朝廷那边有异动,迫使郭祥不得不回防。   对于徐州方向的动态刘彦当然是紧密关注,两个月前他已经控制八个郡,那时候也进行系统升级,却是需要等待三个月才会完成升级。   郭祥率军向青州开拔的时候,刘彦要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徐州的军队与青州这边的军队不一样。   徐州是石碣赵国比邻东晋扬州的一个州,事实上徐州有一部分就是被东晋小朝廷控制,同时扬州也有一部分是落到了石碣赵国手里,没有犬牙交错那么夸张,但一直是剑拔弩张的局势,谁让东晋小朝廷的首都建康距离与石碣赵国的边境线只有可怜巴巴的六百里不到呢? 第213章 时不待我   按照之前的系统规则,刘彦需要被石碣赵国承认为刺史才算是完成系统任务,但是占领八个郡则没有该项限制。   完成了升级系统的任务,刘彦第一时间就选择升级,时至今日只需要二十六天就能完成。   除开齐郡之外的青州几个郡大部分被汉部占领,要是按照普世规则,他们从今以后汉部的军队就能称为青州军。   完成了对八个郡的占领,汉部高层立刻投入对人口的统计,期间免不得是要与各个郡县的家族产生接触。   下密一战打出了汉部的威名,大部分家族在面对汉部的人时是选择配合,但总是少不了一些顽抗的家伙,那么汉部对顽抗的家族进行征讨也就成为必然。   “在新的战事爆发之前,我们必须要将那些不配合的家族进行清理。”纪昌永远是那么杀气腾腾:“选出几个座位典型,必要的时刻鸡犬不留!”   乱世用重典,一开始刘彦的柔和政策不过是崛起时实力不足。目前汉部已经发展起来,该强硬的时候绝对不能软弱。   “的确!”桑虞赞同道:“整合内部是首要,大战之时最为忌讳内部不净。”   壮武那边的突然骑兵就是一个典型,幸亏是因为信息传递迟缓的关系让蒲家是在下密之战分出胜负才起兵,要不造成的麻烦绝对比想象中要大许多。   姑息只会养奸,汉部高层是经过一再淘汰陶冶下来的人群,他们能够分清楚主次。   完全消灭家族不可能,毕竟汉部这边的各阶层也有自己的家族,他们要做的就是消灭那些不肯配合的家族,留下有用的那些。   清理青州各郡会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里面还牵扯到相关的迁徙问题。刘彦已经下达指令,尽量将人口迁徙前往长广郡和东牟郡,先行开发处于山东半岛最东面的区域,余下那些靠近西面会在未来战争中遭受战火侵袭的郡县却是不宜开发。   按照石碣赵国的划分,长广郡和东牟郡的地皮其实非常大,比较可惜的是两郡山地较多,适合于耕作的地皮只是少数。   “初步统计的人口,数郡的口众数量为四十七万余。”蔡优已经接管了民政,田朔被调去了辽东。他蹙眉道:“迁徙人口耗费颇重,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战事吧?”   主要是刘彦显得急迫,要不大战之前进行人口迁移并不多么合适。   “我们从不缺乏粮秣。”纪昌异常有底气:“此番占领数郡,多数农田充公,再加上我们三年的储存,粮秣足够支撑到明天秋季。”   汉部要感谢那一批一年三熟的农田,除了刘彦谁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能一年三熟,但汉部整体就是在享受实惠。既然是无法搞懂,很多人也就暂时放弃深究,只需要知晓粮秣不会缺乏便是。   不止是一千系统农民侍候的农田在支撑汉部的粮秣,渤海已经变成汉部“我们的海”,大海的出产在过去从未被任何一个华夏政权重视,可大海的出产从某方面来讲真的要比陆地丰富。   止于目前为止,大海每年能够提供给汉部的渔产就超过两千吨,那还是汉部没有足够渔船的前提,要是相应地再增加渔船规模,大海的产出必定会再增加。   一开始是天然捕鱼方式,后来走了养殖路线。不止是对鱼类进行养殖,其余海产的养殖业陆陆续续出现,事实会证明大海绝对是盛产食物的来源,比较麻烦的无非就是保鲜问题。   汉部现在没有太高明的储藏海产手段,比较有效的只是各种腌制。所以咸鱼啥玩意就成了一道招牌,每次用餐时绝对有咸鱼这一食物,吃得汉部的人都快反胃。   “开发长广郡和东牟郡,尽全力开发。”刘彦听到统计的人口只有四十七万内心惆怅:“辽东狭隘半岛那边也不能放松。”   汉部可是还有军队驻扎在朝鲜半岛,中原战事最为紧张的时刻也留下足够的驻军,保持对高句丽足够的压力。   在朝鲜半岛之上,汉部是联合百济在对抗高句丽,后面新罗也加入针对高句丽的同盟,三方是各自向北扩张,其中百济算是占最大的便宜。   汉部与百济的贸易一直都没有停顿,可以从百济获得足够的奴隶投入到辽东狭隘半岛的建设上面,那样就不用特意从中原输送劳动力,反而还有剩余的劳动力会被送来中原。   青州这边肯定不会只剩下四十七万的人口,战乱迫使大量人口躲入深山老林,只要情势稳定下来,再有汉部尽力宣传政策,陆陆续续会有人从深山老林出来。再来就是还有很大的一批家族没有统计人口,等于是人口数量必然会再增加。   简单而言,刘彦需要尽力让内政走上正途,哪怕是其它几个郡依然荒废,长广郡和东牟郡也必须要发展起来,尽快为后续战争服务。   “斐燕所部像是蝗虫一般在东安郡肆虐,他们请求用奴隶与我们交易粮秣和兵器。考虑到接下来我们或许能够用得上他们,职的意见是同意交易。”纪昌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听上去却是有些森幽:“他们的存在会成为我们示警的第一线。”   不知道是蠢还是什么,斐燕举起了慕容鲜卑的旗帜,天然上就是石碣赵国的头号大敌。要深切的知道一点,刘彦是攻占了青州数郡,可汉部并没有举起什么旗帜,那样一来虽说汉部会是石碣赵国镇压的对象,但在排序上面会处在斐燕叛军之后。   “那帮大儒或许会容忍我们,但斐燕肯定是要先被消灭。”桑虞坏笑着:“可以猜测,石碣会先安抚我们,乃至于是对君上高官厚禄地抚慰,甚至是同意君上成为新一任的青州刺史,随后命令君上剿灭斐燕这支叛军。”   说的是大儒,可不是说那些胡人。   大儒的肠子是弯的,什么事情都能权衡利弊,对大儒来讲公开举起反旗之后再亮出敌国的旗帜,可比刘彦这种闷不吭声直接开干的势力严重多了。   石碣赵国可是有不少晋人大儒,虽说他们在国家决策层面上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但聒噪几乎就是他们的本能。事实上也是这样,大儒不聒噪怎么显示存在感?   汉部对斐燕所部采取的策略类似于养寇自重,刘彦已经向身在襄国的张石发去指令,就像是桑虞所说的那样,那批大儒还得聒噪起来,能起到什么效果则是看成效。   外部因素在极力争取做到更好,像是张石请求那些大儒帮汉部说话就是其一,内部的建设却是还要抓紧才是,比如在军事重镇的建设之上。   下密之战结束之后,刘彦开始了新的布置,平寿与黔陬为主要。   系统不是奖励了人口上限吗?灵山岛那一处的城镇中心在升级无法“召唤”农民,位处柜县之旁谷地的城镇中心却是大肆“召唤”农民。   “召唤”出来的农民在军队的护卫下分别开往黔陬和平寿,其中平寿的建设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黔陬却是近期才投入建设。   考虑到徐州军随时可能开来,徐正就率军在黔陬前方修筑营盘进行必要的拱卫。   李匡是校尉了,他的爵位也升到了第四等爵“不更”,该是汉部阶层中相对高一些的人物。   当然了,李匡可不是因为俘虏姚兰才升的官和爵位,他与众多的人一样,就是因为下密之战汉部获胜,成为新一批的获益者。   姚兰被押往黔陬的路途上。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被认出吗?除开他完全低调之余,还是脸上被用自己刮了数条伤痕,时刻也是披头散发遮住。要不是绝对亲密的人,很难辨认脸上有那么多伤疤的脸出来。   低调而又沉默,姚兰却是依然无法改变成为战俘的命运,他与许多被俘的人被押送着前往黔陬的路上。   李匡骑跨战马,身后跟着一众军官,军侯身份的李坛位列其中。   “八百亩的上田,另有一座府邸。”李匡看上去显得非常高兴:“仆从二十四人,每年还有官署奴隶帮忙耕作,每月还有俸禄。”   那些东西都是在黄岛区那边,黄岛区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成为汉部的行政中心,李匡的府邸距离刘彦的府邸只有两里之地,比不上另外一些汉部的核心人物,却是预示着李匡在那边有一席之地。   汉部就是这样,每一个等级都有属于自己的待遇,随着汉部日益发展,眼见势力越来越大,可以预期到一些事情。   李匡呼喝着:“诸君却也是要努力了!”   姚兰恰好走过,他不留痕迹地看一眼李匡所在的位置,那里众多人身穿豪华戎装骑跨在战马之上,有着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说汉部的戎装豪华不是说假,别部司马以上都有配置一套明光铠,再搭配其余的物件,看去光鲜无比。   人靠衣装马靠鞍,汉部从一开始就对穿着非常有讲究,那还是一种心理暗示,像是众多战俘看着汉部士卒,看那一身统一标配的戎装,或许会心生一种“败给他们好像是必然”的想法? 第214章 系统完成升级   任何集体,不论是家庭、家族、部落、部族、国家……只要是集体,能够用多快的速度整合出多少可以指派的人手,就预示着能够有多么强的协同能力。   谁能够调动更多的人手去做一件事情,那么就代表多少力量被发挥出来。只有有效被利用的劳力才是有用的人力,否则哪怕是有国民千千万,只能调动少量的人,人多又有什么用处呢?   汉部新一轮被投入战争准备的人手超过十五万,并非是说有十五万的军队,是包含那批俘虏在内被调动于一系列建设的数量。   徐正被指派成为黔陬方向的主将,他的麾下连带辅助骑手在内共有四千两百的骑军,其中骑兵数量是一千五百。除了骑军之外,步卒战兵的数量是六千,再有同等数量的辅兵,共计步军一万两千。   后面李匡带着七千部队过来,使得徐正麾下的部队,包含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在内,膨胀到了五万七千。   徐正在下密一战之后成了偏将,不算入流的将军职衔,却是汉部除了刘彦之下的武将第一人。他对能够统率一支战兵数量过一万,其余杂兵合起来总数超过五万的部队,是一种兴奋中外加忐忑的心情。   “四万奴隶挖地基、清理周边绿荫,至少需要耗时两个月才能清出我们需要的面积。”徐正手指看去地势平坦的地形:“除了主城之外,相应的子城和营寨,虽说不是要一次到位,但……耗时必定日久。”   黔陬这边就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杂草丛生的同时,树林分布异常密集,看去显得无比荒凉。会有这样的环境是石碣赵国导致,时间往前推移上一两百年,这片平原可是有着不少村庄。   李匡是骑马落在徐正身后的半个马位,他昨天才到,今天被领着熟悉地形。   “徐州方向没有发现异动。”徐正值得高兴的就是这一点,他说:“小朝廷在边境线上动作颇大,徐州军被迫调军南下防御。”   按照刘彦身边的那群文士估计,东晋小朝廷虽然是嚷嚷着要北伐,可晋军是不是真的能北伐真的没有谱。   宫陶先生去下密找刘彦谈的事情很多,其中就有配合东晋小朝廷进击徐州这一条,可是刘彦问及晋军准备情况,宫陶先生倒是有说一些情况,但是一听就能听出略显夸张。   按照宫陶先生的原话,东晋小朝廷可是在寿春和淮阴方向各自集结了数万部队,只要建康那边一声号令,说是就会挥军北上。   刘彦很特意地问了一下,得知这一次北方的东晋统帅叫褚裒,立马就是一脸的便秘。   现如今的褚裒可是当朝国丈,时任卫将军兼领中书令。   褚裒此前先是作为司徒从事中郎,他闺女成了司马氏的皇后之余,被召入朝中任职侍中、尚书。他苦苦请求外出任职,于是出任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守半洲。   要说起来,褚裒的官声非常不错,不但是名声好,且是一个生活节俭的人,更有不错的诗才,与谢安、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人皆有联系。   咸和四年(公元329年),苏峻之乱时,褚裒似乎在军事上也有表现,因功被封为都乡亭侯,又迁任司徒从事中郎。   要是光看之前的事迹,褚裒好像作为北伐主帅也未尝不可?刘彦听到褚裒是这一次的北伐主事者一脸便秘却是有原因,概因刘彦无比清晰的记得一段记载,永和五年(349年)时期东晋北伐就是由褚裒,可那一次北伐就是一个笑话。   很难理解一个有着光辉事迹的人为什么之前表现那么得力,等真正作为主官主持北伐却是成为笑话。刘彦以先入为主的观念,第一时间就判断这一次东晋小朝廷的北伐哪怕是真的发生,估计难有效果,或许会让“国丈北伐”的笑话提前发生?   抱着东晋小朝廷不会成事的心理,刘彦当然是要抓紧备战,才有徐正作为主将率军进驻,也在玩命地建设军事重镇。   “奇怪啊?”李匡一脸的不解:“小朝廷那边动员的军队是多少?寿春方向四万,淮阴方向三万?”   “……?”徐正其实也不是不理解,感慨地说:“中原这边,屡次出征动辄十数万。”   其实那种两种不同的概念,也有其中的缘由。   胡人出动军队看着数量庞大,但真正的战兵不知道有没有其中的十分之一?除了少量的战兵之外,一般是临时召集的杂胡,另外就是沿途裹挟的乌合之众。这样一来,胡人的军队屡次看着数量都极为庞大,可一旦局势不利溃败也十分轻易。   东晋人口该是有四百五十万左右?全国兵力不会高过三十万(历史记载顶峰时期为二十七万),东晋与石碣赵国的边境线无比的漫长,另有西边的成汉,大批军队不能动,能够抽出七万准备北伐已经是十分难得。   那就回到本章开头所提到的问题,作为一个集体而言,东晋的动员能力不但与胡人政权没得比,连汉部这边也是差距甚多。   汉部能够大举动员与户口制度严谨绝对有关,二十万动员了七万服务于战争,也就是处于朝气蓬勃的势力才能办到。   来到黔陬这边的系统农民数量有八百,他们正忙碌着在建造子城。   黔陬子城的规模借鉴下密那边,采取的是六芒星形状的建筑格局。事实已经证明这般形状的城墙有利于防御的一方,却是不知道华夏文明为什么在各城池会不采用,反而是建造那种直线的城墙?答案比较简单,与追求“方圆”有关,亦是棱角形状的城墙建造工序与成本比较高。   在接下来,徐州军依然没有北上的迹象,同时东晋小朝廷北伐的相关准备看着也是拖拖拉拉。   下密一战经过时间的发酵越穿越广,知道汉部存在的人亦是越来越多,作为石碣赵国首都的襄国,关于要怎么处理汉部一直存在争论。   那些收到好处的大儒从一开始就想舆论倾斜向斐燕那股叛军,关于对汉部绥靖,先消灭斐燕叛军,这一类的舆论一度占据主流。   姚弋仲作为主战派,从一开始就力主消灭汉部。后面加入主战派的是石遵和石斌。他们这一帮人表态要消灭汉部的同时,鉴于政治需要自然不能无视斐燕叛军。   石虎做出的第一反应比较直接,对于斐家出叛逆表示无法忍受,派人前去斐燕老家要抓捕一族,却是发现斐家的主要嫡系早就跑了,留下小猫两三只。   斐家留下被捕的人,他们被带到襄国之后,部分人被五马分尸,也有凌迟处死,怎么残酷就怎么杀。   后面,石虎可能是觉得杀的人太少,对于与斐家有牵扯的亲族开始遭殃,连带左邻右舍也是倒了血霉。石虎的手段叫夷三族诛九族,差别就是现在还没有专业的术语用于描述。   石虎针对于斐家有关的人一阵血腥杀戮之后,对青州有了决定。他不但没有追究刘彦擅自征讨,反而是任命刘彦为青州刺史,同时下令刘彦剿灭斐燕这股叛军。   十分凑巧,襄国的旨意送抵刘彦手上的那一天,恰好就是系统升级完毕的时刻。   刘彦等待这一天已经足够久,不是石虎的旨意,是系统进入到“城堡时代”,他甚至都顾不得去管襄国过来的人。   “城堡时代”升级完成的时候,系统提示人口上限再增加三千,那等于是刘彦可以“召唤”的系统单位达到一万二。   是一万两千啊!兴奋得刘彦浑身打哆嗦!他二话没说,在系统升级完成的时候就是将新建筑造了个遍。他比较失望的是,系统升级并没有出现英雄单位。   与之游戏里面“城堡时代”会出现的兵种没有变化,比较坑的是生产一名骑兵需要六个小时。除了新出现的战马骑兵之外,骆驼骑兵当然也有。侦查骑兵亦是可以升级为轻骑兵。分别是轻骑兵需要四个半小时、骆驼骑兵需要六小时。   刘彦召唤战马骑兵和骆驼骑兵,等待的期间当然是观察其余建筑,发现修道院远比自己想象中有用处,可以召唤道士这个兵种作为医疗兵的存在,似乎还能主持宗教事宜?其余如大学、攻城武器制造工厂、等等的新建筑亦是有许多值得说叨的地方。   在刘彦所没有关注的地方,系统完成升级的刹那,位于各处的系统单位都是一阵愣神。请注意,是愣神,此前系统单位可没有什么表情。   等待骑兵和骆驼兵被“召唤”出来,刘彦查看的事情才发现系统单位竟然有情绪?那是不是代表随着系统升级,系统单位开始有了智商?   “你叫什么名字?”   “……”   好吧,刘彦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但系统单位就是真的有了智商!有智商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暂时无法确定。   再看被“召唤”的新单位,刘彦开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第215章 石虎的百万大军   想象与现实果然是事事存在差距,按照刘彦想来,系统出产的骑兵怎么也该是突骑兵的一种,然而他看到的骑兵是什么个状况?   出现的骑兵,马上的骑士身上是比较华夏特色的装扮,既是上红下黑的麻布战袍,身上披着一套扎甲,腰间有裙甲,小腿有绑腿,脑袋上戴着一个甲片扎成的兜,配套武器竟然有一杆加长了矛尖的戈,另有一柄环首刀;战马有马鞍,不过看着像是高桥马鞍,除此就是马嚼和缰绳,并没有马甲和马镫。   要是熟悉的人一看,其实会看出系统骑兵就是东汉骑兵的装束,刘彦看来却是往西汉骑兵的印象上靠拢。   骆驼骑兵的装扮却是来了个西域款式,骑士的装扮与之相差不多,就是多了个斗篷(沙漠套装?),武器也是一杆加长了矛尖的戈和环首刀。骆驼与之战马配套相同。   刘彦比较期待的弓骑兵就显得有些令人无语了,身上穿的是皮甲,武器只有一杆骑弓,竟然是没有任何近战兵器!   只有半套甲骑具装的骑兵,没有近战兵器的弓骑兵,骆驼……好吧,暂时不用去管骆驼,这样的骑兵令刘彦多少感到失望。   刘彦再对步兵单位进行一些配套升级,包括轻骑兵也进行研制,非常特意地将所有兵种全部至少“召唤”一名,一圈观察下来,果然还是新出现的骑兵武力值最高,从长矛兵升级而来的长枪兵武力值还是最低。   另外,十分可以确认的就是,系统单位已经具有智商,他们会进行交谈,亦是会对一些事情感到好奇,唯一没有区别的就是对刘彦的命令无条件执行。   刘彦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试验,比如脑海中对系统单位下令,让得到命令的系统单位进行语言上的复述,诡异的情况是……系统单位好像是受到某种限制,无法将得到的命令用语言复述,亦是不能书写。   对于“人体联络器”的尝试失败,刘彦虽然失望却也认为理所当然,他本来就能够远程指挥系统单位,要是系统单位还能当“人体联络器”来使用,那可真的就不是一点半点的助益,可惜的就是不能。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失望的地方?刘彦接下来就是对系统单位进行测试,是方方面面的测试。他与他们进行交谈,命令作战单位进行与战俘进行搏斗,可以明显地发现随着升级到“城堡时代”真的一切都有明显的提升。   测试是一直等到襄国的来人恼火才结束,刘彦可不能再拖下去,一小段时间的延后见面可以有借口,长时间的晾着会被视为不尊重。   好吧,刘彦本来就没有任何尊重石碣政权的想法,但他不明表现得那么明显。   襄国来的人,主官叫张离,汉部这边是紧急调阅张石送回的情报才知道张离是什么人。这个家伙是石碣赵国的尚书,曾经可是亲自监督打了燕公石斌三百鞭,称得上是石虎的亲信近臣。   石碣赵国的尚书颇多,因此尚书的官职并不显眼,需要加上仆射,例如尚书左右仆射才算是位高权重。   当然,汉部这边的情报其实是已经过时,现如今的张离该是右仆射兼领五兵尚书职位,另外开始在抱石宣的大腿。   张离来到下密之后态度无比嚣张,多次索要贿赂,负责招待他的蔡优屡次满足,才算是让他态度好转一些。   刘彦会见张离时,张离正左拥右抱。   张离见到刘彦来了依然不改常态,继续与女伶嬉闹,做出完全无视刘彦的模样。这样的态度其实很侮辱人,脾气暴躁一些就该直接翻脸,哪怕是好脾气也会臭着脸。   刘彦本来是要冷哼离去,转身没有走几步却是听到张离冷声说话。   “好个小子,不知道死到临头了吗?”张离在冷笑:“你收买的那些大儒没有告之,天王已经下令尽起天下之兵?”   刘彦转身看向在冷笑的张离。   “也对,青州收到命令的是刘徵,而他被你杀了。”张离又变成了嘻嘻哈哈的模样,一边还尽情地对女伶上下其手:“天下州郡,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百万大军顷刻便要汇集。”   真的假的?刘彦记得的只有苻坚尽起百万大军,却不知道石虎也干过这事。然而,张离还真的没有乱扯,苻坚聚众百万之前,石虎真的干过这事。   那还是发生在刘彦没有挥军西顾之前,青州有人上报:“济南平陵城北的石雕老虎,一夜间被移到城东南,沿途有一千多只狼狐的足迹,已经踩出了小路。”   当时石虎高兴地说:“所谓石虎,就是朕。自西北迁徙到东南,表明天意想让朕荡平江南。现在敕令各州军队明年全部会齐,朕将亲自统领六师,以遵循天命。”   老大都表态了,群臣哪敢不称贺,一百零七人呈上《皇德颂》。   石虎再颁发诏令:“被征调的士卒每五人出车一辆,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备者斩首。”   民众以至于典卖子女供给军需,仍然不能凑齐,在路边树上上吊自尽的远近相望。   那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情,今年刘彦率军回到石碣赵国,一踏上陆地就是开始攻伐,张石那边也不知道是遗落了还是什么,亦是没有提起这事。   当然了,因为传递命令需要时间,冀州附近的州郡收到了石虎的命令,远一些的则是会延迟一些。徐州是因为青州这边战乱,来自襄国的传旨队伍该是在战乱中被干掉,导致徐州那边也没有收到襄国的命令,才会有郭祥起兵要进攻青州的事情,但既然青州已经大部分被刘彦夺取,张离这支队伍能够抵达下密,前去徐州的传旨队伍也该是到了徐州?   刘彦或多或少是知晓一些,例如石虎发了疯似得大肆采女和建造宫阙,可真不知道下令大肆抽调男丁,更不知道要让被征调的士卒准备那么多东西。   现在各处皆有叛乱,无非就是很多人活不下去只能造反,青州这边那么多家族被宫陶先生蛊惑,明知道与斐燕举起反旗要被镇压,可还是那么多家族跟随,其中还要“仰仗”石虎的命令。   刘彦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可知道之后情不自禁的一愣之后,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男丁抽调得那么狠,要凑出百万大军?不但如此,被征召的士卒还要自行准备车辆、牛、粮秣、布匹?   “喏。”张离也不知道先前是将包裹放在哪,掏出来之后直接对着刘彦一丢:“青州刺史印绶肯定被你得到了,里面有天王任命你为新任青州刺史的旨意,另有下令集结青壮等事宜。”   刘彦还在犹豫,跟随前来的吕绍阳观察了一下脸色。   吕绍阳想了想走过去将包裹拿起来,以呈现的姿势递给了刘彦。   包裹里面有两道旨意,如张离所讲,有一道旨意是册封青州刺史,另一道则是命令刘彦在青州进行男丁二抽一,更有篇幅非常大的要求,如车辆、马、牛、羊、等等粮秣和布匹,甚至要求数量庞大的兵器。   “你最好能够做到。”张离一直在冷笑:“如若做不到,百万大军在南下讨伐晋国之前,就该是先到青州。”   刘彦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离,拱了拱手算是告辞,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还能听到身后张离嚣张的笑声。   有那么一些事情刘彦必须要搞明白,比如石虎怎么对亲信重臣刘徵被杀没有反应,再有就是是不是真的在天下各州郡不顾后果征调青壮成军。   “张主事为何没有传递消息?”纪昌满脸阴沉:“如此重要的消息竟然不传回?”   张石为什么没有传递关乎石虎尽起天下之兵的消息,暂时难以搞明白,还需要派人前去询问,又要等人将答案带回。   “不管消息是否属实,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刘彦光是想想百万大军压境就觉得压力山大:“石碣正是疯狂啊!”   几个人都是满脸铁青,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也就是石虎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并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不顾国家各类平衡,干出大肆征调人口的事情。例如咸康六年(公元340年)的时候,他就下令让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民众五个男丁中选取三个,四个中选取两个,连同邺城旧有军队,足足五十万人,准备舟船一万艘,准备用来进攻慕容燕国。   石虎也真的是进攻慕容燕国,只是大军扑向辽东,下场是惨败而回。   “全国男丁二抽一,更甚者是五抽三,还要自行准备粮秣等物什……”刘彦都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石虎的疯狂,他摇着石虎发来的一道旨意:“这个疯子下令让我集结至少二十万人,先剿灭斐燕这股叛军,随后前往宣武听令。”   刘彦根本就不知道宣武是在哪,但石虎给各个州郡的命令就是前往宣武集结。   “君上……”桑虞一脸的郁闷:“其他人或许可以听调前往,您要是去了恐怕是人头不保。” 第216章 晋人的大难临头   现在知道为什么东晋小朝廷和慕容燕国那么紧张了吧?就是因为石虎下令举国动员,眼见百万大军就要被拉出来,他们哪能不拼命地为石碣赵国找事情!   说到底,潜伏不知道多少年的宫陶先生,他不管是针对汉部,或是后面的其它动作,为的就是至少让青州乱起来。   暗中投靠了慕容燕国的斐家,抛弃基业干出那些看似脑子坏掉的事情,也是慕容燕国想要让青州乱起来。   青州就在冀州隔壁,一旦青州大乱,影响到的却不止是冀州,会连续影响到徐州和兖州。   青州大乱,石虎不管是想要领兵南下或是北上,石碣赵国必然都是需要先扫平青州,至少能为东晋小朝廷或是慕容燕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刘彦率军回师西顾,可以说从某些方面是适逢其会,只是这个“会”真的很不好。   “联络小朝廷和慕容燕国吧?”桑虞苦笑着说:“君上现在想要从两国获得什么,是最合适的时机。”   刘彦是个什么心情?用现代话来讲,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哗了狗,怎么就撞在了枪口上!   要是按照石虎的旨意,刘彦不但要弄来二十万人成为士兵,还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武装,随后是四万辆车、八万头牛、四十万匹绢、六十万斛。   什么?是士卒自己准备?可以“哈哈哈”上几声吗?其它州刘彦不清楚,青州被祸害成这模样,石虎明确表示不管谁准备,反正刘彦就是要带着那些东西过去。   这就是横征暴敛了吧?还是统治者不要脸自己跳出来干,一点点的掩饰也无!   石虎高压对待刘彦完全可以理解,刘彦若是能够达到要求,石虎或许会看在那么多贡献的份上放一马?毕竟对于石虎来说,死掉一个臣子算什么,哪怕刘徵是亲信近臣死了也就死了,有用的臣子才是好臣子嘛!   “百万大军……”桑虞呐呐地说:“却是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难?”   去年石虎征集并州、朔州、秦州、雍州、青州、冀州、幽州,合约七十万人,可是这些人还没有上战场就损失了三分之一,超过二十三万人不是被溺死,就是死于户外野兽之口。   从去年一死就是那么多,石虎还是率军北上来看,石碣赵国压根就不在乎死多少人?难怪数十万大军北上,仅仅是一开始依靠人多势众打了几次胜仗,后面慕容鲜卑反击就大败亏输。   刘彦非常好奇的是,石虎哪怕是征调百万大军,可后勤该怎么来维持?   那可是百万大军,人吃马嚼一天就能吃掉不知道多少座大山的粮秣,再有一系列的兵器、衣裳、等等方面的消耗,以石碣赵国的生产力可能办到吗?   “一切自筹,近乎于所有物什都是士卒自行携带。”桑虞继续呐呐地说:“无法办到石虎要求的要死掉一大批,被征集的人断粮等原因又会死掉很多。”   刘彦突然觉得所谓的百万大军也就那么回事了。   一支什么都依靠自己筹集的军队,当石碣赵国是上古先秦的秦国吗?秦国的士卒也是什么都需要自己准备,但秦国的生产力十分强大,石碣赵国却是一个生产体系几乎被破坏殆尽的国家。   “君上,策略或许需要改变。”纪昌沉默思考了很久,重新说道:“不止是徐州方向拥有大威胁,整个半岛以西都需要进行防线布置。”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投效没有多久的桑虞和曹岩都认为刘彦不会向石碣赵国妥协?   一开始听到石虎征召百万大军,得说刘彦真的是被吓到了。事实上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被吓到,但刘彦至少没有生出退避的想法,是寻找解决办法。   一支什么都需要士卒自筹的百万大军,稍微想想也能想出怎么回事,估计是大量没有兵器只拿根木棍,甚至可能出现衣不裹体的大量人群。这样的军队能被当成军队?比之流民团还不如吧!   亦是可以想象一点,石虎用暴虐手段征集出来的百万大军不会有什么士气可言,要说能打并且敢打的也就是一些核心部队,其余大概就是那么上阵不行,溃败迅速的乌合之众。   接下来汉部依然还是我行我素的行事,对于从襄国来颁布旨意的张离则是好酒好菜好待遇的伺候着,至于想要女人什么玩意的,张离除了玩自己带来的美姬和女伶,一个都别想祸害汉部的女人。   大批财帛贿赂之下,蔡优从张离嘴巴里套出来的情报不算少,最为令人忧虑的莫过于石碣赵国已经制定下国策,要对境内晋人采取高压统治。   其实石碣赵国就没有对晋人好过,例如那一条关于晋人不得伤害野兽的律法,还不知道害多少晋人死于野兽之口。但在于刘彦看来,石碣赵国是有律法,但晋人死到临头还不敢伤害野兽,死了也是白死。   “我有不太好的预感。”刘彦正在忙碌,签发一些公文什么,可不妨碍他一边说话:“石碣看着是要大批清洗晋人?”   屋子里的不少,汉部的条件还不好,刘彦与许多人是待在一个屋子办公,一边办公一边说话也就成了习惯。   将要临盆的拓跋秀是前些天抵达下密,她正抱着一个箩筐待在刘彦不远处绣着孩子的衣服。不过得说实话,她虽然有学过女红,可手艺真的不怎么样,导致绣了半天总是拆掉重新绣。   “沙门本该向善,却是为了媚上满手血腥。”桑虞看着对沙门厌恶到了骨子里:“自沙门传入中土,屡屡便是造下无边杀戮。”   没有信口雌黄,佛教该是在东汉时期传入华夏,从一开始就不会主流社会所喜欢,走的上层路线。首次由佛教徒引发的杀戮是发生在东汉末年……   沙门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竟是掀起了一股对晋人的杀戮,理由说得无比堂皇,从无数个例子里面述说晋人将要再次崛起的迹象,那肯定是要将胡人吓死。   胡人入主中原,最担忧的就是晋人再次崛起,一是害怕失去花花江山,二来也清楚一旦汉家苗裔再次崛起必然报复胡人,石虎听信沙门的劝导全力祸害晋人也就不足为奇。   然而,包括沙门和胡人都错了,汉家苗裔在随后并不是没有再次崛起,但是善待少民却成了几个朝代的国策(含大天朝),才有自汉亡后再无强汉的说法。   刘彦管不了沙门,他甚至都管不了青州之外的晋人。   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大批系统建筑被造出来,刘彦忙着对系统单位进行规划,初步拟定是至少“召唤”三千名农民,余下则是“召唤”骑兵。   系统骑兵被“召唤”出一批,刘彦却是有点被消耗量给吓住。   系统单位一直以来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睡,衣服什么的自然也是需要,除了完全听从刘彦的命令之外与常人并没有太大不同。   刘彦发现一名系统骑兵的消耗量能够抵上差不多四个人,那是系统出产的战马消耗量占了大头。   系统的战马很难说到底是什么品种,直立的马背高度一米六,四肢看着异常发达,身躯骨骼亦是偏于庞大。经过试验来看,战马的耐力、冲刺速度、负重能力都能称得上强悍,比之普通战马肯定是要显得优秀。以此来看,系统骑兵绝对是为了战争的存在。   汉部虽然不缺粮秣,可所谓的不缺并不属于可以挥霍,特别是在精粮上面。刘彦本来是打算“召唤”至少八千骑兵,可是多方的精打细算,郁闷的发现维持五千左右的骑兵在目前而言是极限,再多粮秣上就有些支撑不住。   “虽然不知道君上是从哪里召唤来此等精锐骑兵,可战马也娇贵过头了吧?”桑虞在咋舌:“职原以为大宛马和西极马已经够娇贵,没想还有更娇贵的。”   对于刘彦时不时就能弄来一些精锐部队,汉部的核心阶层早就见怪不怪,形成一种不追问不追究的潜规则。以前刘彦还只是弄来精锐步兵,现在竟然能弄来精锐骑兵,大家高兴归高兴,兴奋也是必然,可是精粮消耗上却是一个个有些无语。   刘彦只能是尴尬“呵呵”笑着,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君上,联络小朝廷和慕容燕国的事情进展顺利。小朝廷已经在商定关于君上的官职,只是难有其它方面的支应。慕容燕国正在送上燕·辽东刺史印绶,承诺君上可以对辽东有自治权。”纪昌才不管其它事情,径直又接着说:“小朝廷已然成为破落户,可司马皇室的册封依然有大用,可以使得君上更得中原境内晋人归附。慕容燕国那边的诚意却是不可信。”   本来攻取青州就会遭受一系列的报复,再有石虎开始发飙,刘彦现在的处境看着无比危险。   东晋小朝廷和慕容燕国都需要刘彦吸引石虎的注意力,很多事情上必然是没口子的应承,但能起到多少帮助真的没有谱。   “另外,修成侯那边有新动作。”纪昌深沉地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职猜测这一次修成侯会亲自与君上相会。”   没错的,冉闵之前有派人过来邀请共商大事,刘彦已经答应下来。 第217章 吾可遣军来也!   刘彦并不知道冉闵是什么时候从西北离开,对于冉闵提出会派人过来倒是有些猜测,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是冉闵亲自过来。   冉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长得高大,绝对是有八尺,身材看去非常雄壮,偏偏又能给人一种爽朗的印象。   东晋十六国时期一尺是现代的24.5厘米,那么冉闵的身高就该是接近两米?称得上是比较高大的那一类人,与之相比的是刘彦仅是接近一米九。   刘彦习惯性地“扫描”了一下,看到冉闵武力值竟然高达一百一十七有些发怵,稍微一想却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冉闵在历史记载上就是一位武勇不输给楚霸王项羽的人物。   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后,系统给刘彦加了十点武力值,再有每一名系统单位的0.001,刘彦现今的武力值可是有一百零四。他是有了金手指才会有这么高的武力值,冉闵可是自己锻炼,可见冉闵是何等强悍的一个人。   两人的会面是在巨洋水(三点水一个弥,现代弥河)边上。   冉闵带的人不多,仅有百骑左右。考虑到他不能引起太大的动静,除了明面上的百骑,顶多就是在暗地里藏匿千骑以下?   刘彦带的部队可就多得多了,明面上摆出的也是百骑,远处的森林里则是有五千系统骑兵。他会这样是否信任冉闵无关,仅仅是作为一方霸主该有的谨慎。而他也如实将带多少部队说出来,一点隐瞒都没有。   冉闵听刘彦自己说出带多少部队而来是连接爽朗不断道:“无妨、无妨。”他笑了笑又说:“本侯也不是明面上的百骑,后方亦是有数千骑。”   刘彦倒是听得一愣,稍微一想却是能够猜测冉闵根本没带那么多。   完全没有看低冉闵的意思,只是石碣赵国打压之下,传闻冉闵只有在战时才能携带大批战马,非战时被石碣赵国管控非常严格。或许冉闵在暗地里是会有隐藏一些实力,但冉闵不是刚回石碣赵国的都城襄国没有多久,哪会有数千骑兵?估计是面子使然?   不需要去点破什么,刘彦会提带多少人属于开诚布公,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他能够猜出冉闵提出相会的意愿是为了什么,可不能由他来挑破话题。   冉闵好像也不显得着急,见面之后称赞刘彦能够在四年之内取得如此成就,后面才问:“将军部族的名称取为汉部,可是有什么讲究?”   刘彦在观察冉闵带来的人,除了武人之外有些文士,可他一个都不认得。   冉闵当然也在观察刘彦带来的人。而刘彦带来的人就显得无比简单,除开纪昌一名文士之外,其余皆是武人。   “汉部?”刘彦可以有很多种说法,他选择说实话:“中原板荡,胡人肆虐祸害,彦有志重塑汉人武勇,寻觅汉家儿郎可以安生之地。”   “说得真好哇!”冉闵一脸的感慨:“难得,难得。”   怎么说呢?冉闵的岁数肯定是要比刘彦大,并且是大上不少。在身份上,冉闵是石碣赵国的修成侯、北中郎将、建武将军(五品官),刘彦是青州刺史、游击将军(杂号)。   冉闵从见面的一开始就是在营造一种“势”,非常清楚地想要取得主动权,交谈没有几句开始对刘彦以长辈姿态交流了。   刘彦对于冉闵的动作其实没有太大的所谓,甚至是很不想再闲扯试探。   “重塑汉家儿郎武勇……太难了。”冉闵像是动了感情:“地方各大姓不是投靠胡人便是自行其是,对于自立自强而言,他们更想依附胡人以求生存。大事如此,难以说叨。”   哪怕是已经穿越过来四年,刘彦都不敢自认了解当今天下时势,他看到的那些也仅仅是限于青州,至于辽东和朝鲜半岛的汉人绝不能与石碣赵国中的晋人一并而论。   讲真实的话,石碣赵国境内的大多数晋人比野兽的地位都不如,仅有极为少数的一些人能混得稍微好一些,但也称不得是真正的好,如李农、冉闵、梁犊、石聪、等等一些有数的代表人物。   能够混得好一些的晋人,无一例外都是手中掌有兵权,但他们受到的忌惮远超乎想象,每个人都只能是表现得比其他胡人要对石碣政权忠心耿耿,可以算得上是石碣赵国内部平叛的急先锋。   根据刘彦所知的一些情报,石碣赵国朝廷里的晋人官员镇压地方可是异常卖力,甚至可以说在镇压方法上要比寻常的胡人更为利索和残忍。他无法去评价那些晋人官员,不管是无奈还是什么都好,史书上对于这一类“刽子手”的称号是绝对少不了。   “闵自得位以来,一直善待同族苗裔,有了名声聚拢多方家族,互利互惠。”冉闵看着刘彦,笑了笑说:“老弟肯定是有所了解?”   先是叔伯一级的长辈姿态,后面自己降到了哥的这一级别,那是刘彦先前在一个叫张乾的试探下稍微说起汉部的实力。   汉部现在的实力有些不好说,石碣赵国这边占据了六个郡,青州只差一个齐郡就算是完整占领。而石碣赵国不过才十个州,刘彦算是得了一个。除了石碣赵国的六个郡,刘彦在慕容燕国也有领地,规模上是一个郡。另外,别忘记朝鲜半岛之上,汉部的扩张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要是光从领地来看,汉部控制的疆域已经不算小,就是青州已经被打得糜烂,很难算进战争潜力,但石碣赵国的其余州郡也是一片糜烂,差别就是青州更惨一些。   刘彦没有说谎的必要,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就是将自己的实力坦白说出来,至于冉闵一方是觉得有些夸张或是有些隐瞒,他不会去纠结。   显然,冉闵知道刘彦没有说谎,反倒是觉得刘彦“谦虚”了一些。   冉闵有部曲在汉部待了三年多,想要了解汉部的实力并不困难。他为什么要亲自过来?是石碣赵国境内针对晋人的压迫越来越强烈,不止是底层的普通人活不下去,连带一些有身份的人也不堪重负。他看重汉部的生产力,粮秣、食盐、兵器、等等多方多面,这就是他为什么会亲自过来。   “是啊,彦已经察觉,服顺或是强硬皆会遭遇不幸。”刘彦目光炯炯地看着冉闵,铿锵有力地说:“因此彦并不打算向石虎妥协,他若要挥军百万而来,汉部战至最后一人便是。只有血战而死的汉部部众,不会有忍辱偷生屈膝而活的汉部部众。”   一句话倒是说得让冉闵有些怔怔出神。   “我家君上并无其它意思。”纪昌低声朝冉闵带来的那些文士特地解释了一下,谁让冉闵的父亲曾经战败而降。   张乾、萧全、刘猗等一些文士只有“呵呵”的笑声。   倒是,蒋干、马愿、常炜等一些武人好像是有些怒气。   说白了,冉闵的父亲真的是投降了石碣,还成为石勒的义子。有这等黑历史的前提下,刘彦说那些话好像有些不合适。   “忍辱偷生以待将来,或屹立不屈血战到底,难,非常难。”冉闵苦笑了很久,停止下迈步,问:“百万大军不过笑谈,能战之兵却有近二十万,你果真要硬抗死战?”   “不敢相瞒,彦一样认为百万大军是个笑话。”刘彦深吸一口气,慎重道:“二十万战兵……彦不敢言胜,却有血战到底之决心。”   假的,刘彦还是担忧百万大军的数量,但真的有血战到底的决心。他可以“召唤”的人口上限是一万两千,查看资源虽然有些紧张,但灵活运用系统的市场交易规则能支撑下来。   若是石虎真的率领百万大军来攻,刘彦所想还是打一场坚守之战,来一次“放大版”的下密之战。他就真的不信以石碣赵国的国力,可以支撑百万大军的消耗多久,介时他坚决抵抗,石碣赵国的其余地区会不会乱是不清楚,但石碣赵国周边的国家多少是会占便宜吧?汉部可不一定会输!   差不多该明白了,冉闵亲自过来,必定是有些东西需要从刘彦这里获得,再来就是了解刘彦是不是真的要顽抗到底。   青州在石勒时代其实已经硬挺了一次,总算是洗涮了一些自古以来关于齐地无男儿的恶名。要是以青州现今的情况来看,汉部想要单纯依靠青州一地实力与整个石碣赵国对抗绝对是笑话,但汉部不是还有其它地方的领地吗?   说齐地无男儿有些伤人,可……那真的是自找的,从战国时代的齐国不战而降,到随后的各个历史阶段,齐地面对入侵的时候,民间抵抗肯定是有,但当权者大多是不战而降,结果才有了“无男儿”的恶名。   冉闵沉默了,他来之前其实是料想刘彦会选择退缩,像之前那一次退出中原大陆,远遁海上诸岛或是辽东,乃至于是朝鲜半岛,认为刘彦选择死扛的机率最低。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彦抵抗的态度会那么强烈,导致想要交易一些物资都开不了口。   “贵部有多少可战之兵?”冉闵或许是觉得太贸贸然地刺探,抱歉地笑了笑,复又说道:“如有所需,吾可遣军来也。” 第218章 要被杀绝了   一句“吾可遣军来也”道尽了冉闵所有的态度,瞬间让刘彦升起了莫名的感动。   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也不是有勇气就代表愿意做,要是刘彦不理会石虎的命令,接下来汉部极可能真的要面临百万大军的进攻,该是有多么大的魄力和气概才敢说愿意支援?   冉闵现在的实力并不强大,他甚至都要倚仗李农才能混得稍微好一些,可就是这样都直接表态若刘彦有需要愿意派军过来。   现如今,中原最为强大的汉家苗裔是李农,他麾下有一支乞活军。而乞活军听名字就该知道是什么样的武装,是司马皇室无能统治下的产物,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才聚集起来的集体。这支军队创建之初与胡人不断血战,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与胡人的厮杀之中,后面石碣击败乞活军进行收编,某些方面来讲乞活军变成了石碣赵国用来镇压不服的刽子手部队。   很难说得清楚乞活军前后的变化该怎么评价,没有民族大义的年代里,奢求一些人为了所谓的大义而去坚持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很难,能活下去才有一切。   刘彦与冉闵又聊了许多,一些事情冉闵也并未有隐瞒。   石碣赵国大抵就是各州郡荒凉的状态,只有中原核心区域、关中、西北等少数几个地区才算是人口密集,不过那却是五大族的栖息地。   胡人是有这样的习惯,他们总是喜欢将部众尽可能地集中到一块,不像华夏苗裔那样会分散进行发展。   “仅是襄国便有五十万的羯人,其余天下各地的羯人十分稀少。”冉闵有意让刘彦了解更多局势:“羌人被聚集到襄国附近的人口约有三十万,他们是直接服从姚弋仲指挥的羌人部落,另有数百万的羌人分局在西北各地,稍有涉及关中,又分熟羌和生羌;氐人在襄国附近约有十五万,其余氐人皆是分散在关中各处。”   石碣赵国没有做过人口普查,总是五大族五大族的称呼着,但谁也不知道五大族中的各族究竟是有多少人口。   “因此西北羌族势力最大,关中氐人实力最强,他们又有族裔会分居于天下各州郡。”冉闵无比严肃地说:“若说羯人现今是中原霸主和统治者,羌人与氐人便是羯人仰仗依赖于统治天下的帮手。”   羌族也许是现今石碣赵国各族中人口最多的一族,仅是西北就有三四百万,再加上分散于中原等地的那些,总合起来羌人绝对超过五百万。其实这个也真的不值得奇怪,西汉时西北地区的汉阳(天水)、金城(兰州)、安北地、陇西五郡羌族人口达二十六万户,人口数量超过百万,东汉时期羌人甚至扩张到司隶(长安附近),那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增涨。   再来是氐人,他们占据了农业开发相对完善的关中,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大肆繁衍人口,数量不会低于一百八十万。   鲜卑族的人口亦是甚多,但鲜卑一族自行分裂成为诸部,又发生连续的内战,导致鲜卑的人口大量减少,但仅是慕容燕国一支鲜卑人的人口数量就超过一百四十万。段氏鲜卑目前是溃散分裂状态,人口可能不足十万。拓跋鲜卑建立代国,有统计数据的人口数量是二十七万。宇文鲜卑一再被慕容鲜卑攻击人口大减,可依然有十三万左右。几个鲜卑大部族,再加上零零散散一些不属于大部族的鲜卑部落,整个鲜卑族绝对有两百万以上的总人口。   羯人还是匈奴人奴隶的时期,有数据显示是接近二十万人。匈奴人带着羯族杀进中原,石勒反叛击败匈奴自立,再从建国到石虎时期,羯人一直都是处于霸主地位。要说起来,能以二十万的人口成为霸主,羯人该是何等的骁勇善战?恰是因为羯人数量太少,只能是显示残暴吓住其它族群。数十年过去,光是襄国就有五十万左右的羯人,算上其它地区的羯人该是合起来有近七十万?   匈奴这个历史悠久的胡人一族,几大匈奴部族已经退出中原迁往塞北,按照古老的习惯又划分为五部匈奴(曹操的手笔),既即左、右、南、北、中五部匈奴。但是五部匈奴的几个“部”其实是名存实亡的现状,真正的“纯”匈奴实力并不强大,反倒是“混”的匈奴实力强一些,如匈奴铁弗部(很多个)之类。要是计算纯粹的匈奴人,数量为五大族之中最少,不会超过二十万,加上各类的铁弗部才堪堪接近六十万。   刘彦不知道冉闵的数据从何而来,一番相加计算起来,不算各类杂胡的话,仅是五大族的人口就超过一千万!   没人对石碣赵国的人口做过统计,倒是慕容燕国已经做了人口统计。那么石碣赵国之中的杂胡和晋人数量该有多少?   “杂胡不会低于六百万,晋人难有三百万。”冉闵一直在冷笑,他说:“晋人历来便是随意杀戮,能有三百万已经十分令人意外。”   刘彦知道三百万也就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数字,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五大族和杂胡的数量却相对准确一些,但胡人的人口只会多余一千六百万,不会是少。   知道东晋小朝廷统治区域下的人口是多少吗?司马皇室没有做过人口普查,但是可以从之前的三国混战末期得到一些数据。   荆州和吴地的人口,东吴末年该有二百五十万人,再加上所谓的衣冠南渡的南下近百万人口,其它地区杂七杂八地相加起来,东晋小朝廷的人口应该是在四百万到四百五十万之间。   不算长江以南的华夏苗裔人口,中原的华夏苗裔人口数量已经属于少数,汉家后裔成了少数民族,哪怕是再加上东晋小朝廷的人口,总合七百五十万的人口也比胡人少了一倍以上。   “我们还能活得下去,是胡人自身并非铁板一块。”冉闵看着刘彦,充满感情地说:“再不团结,汉家苗裔迟早要被杀绝。”   冉闵或许是出于自身的恶劣生存环境,也许是躲在他羽翼之下的晋人生存艰难,从去年开始石虎又大肆迫害晋人,晋人的人口数量又开始大幅度的下降,却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二百五十万人?   再不反抗就要灭种了!是长江以北的汉家苗裔要被杀绝了!这个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能让冉闵说出那些话,可以想象危机到了什么份上。   从政治的角度来讲,冉闵是遭遇到了恶劣环境才会有那些感慨,可他要是没有心存同胞之心,以石虎义孙的身份哪怕再恶劣也该能活得下去?他自己能活,作为实力底蕴的那些晋人却是会被大部分杀死。一旦晋人死得差不多,他等于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想威猛也猛不起来。   刘彦不想从其它龌蹉的角度去看待冉闵,如今年头能够心存同胞之心的人……尤其是石碣赵国政权中的那些官员,几乎就是没有。   李农要比冉闵位高权重,但是李农有想过同胞吗?或许是有的,可李农在杀人的时候,几乎没看见什么顾及同胞的地方。   “或许老弟在青州的抵抗会成为绝唱……”冉闵很哀伤地说:“吾不忍袖手旁观。”   冉闵带过来的那些文士,他们却是在和纪昌谈买卖。数量庞大的食盐,再加上兵器和甲胄,几乎是汉部能够提供多少,他们都打算一次性地吃下。不止是物资,他们还提到了购买匠人。   另外,张乾又说:“若是有意,可将父母妻儿……转至修成侯处,吾等拼了性命也会保全。”   要是没有后面那句话,冉闵看着就是要接受汉部遗产。   如果汉部的情况看着不是那么危机,甚至可以说是危若累卵,提出要汉部这边官员的父母妻儿,就足够汉部这边翻脸,毕竟从某些层面来讲,父母妻儿可以视作人质。   纪昌是抖着脸颊,以至于看去像是在抽搐。他看着冉闵那方的人,一个个悲天伶人,紧握着拳头很想一个又一个挥拳痛打。   汉部看着是挺危险,但并非没有退路。不要忘记汉部在辽东和朝鲜都有领地,再不妙也有庙岛列岛可以栖身,哪又需要将父母妻儿交给他人保护?   是刘彦要死扛,不管石虎是不是真的有百万大军,都打算战上一场。   本着军队数量越多,后勤越是难以保证的事实,刘彦与一众人等计算下来,只要他们能坚持三个月,石虎除了撤退还能怎么地?   风险从来都是伴随收益,要是汉部能够扛得住,必然是一个威震宇内的局面,介时刘彦政治声望必将无两,会有足够的号召力,那么他或许就能够做一些振臂一呼的事情。   刘彦还在另一边与冉闵交谈,两人有很多共同语言。再则,得说刘彦其实很尊重冉闵,亦是希望能够从冉闵这里了解到更多的时势。 第219章 何等气魄   不管承认与否,冉闵就是一个人杰。   人生在世谁能没有污点?大义之上站得住脚跟,很多事情就会得到谅解。   冉闵出身复杂,为虎作伥的事情亦是没有少干,例如被命令去镇压叛乱,再比如在进攻东晋小朝廷时那么卖力,能怪他吗?显然是不能怪。   此时的冉闵实力不强,需要仰仗于李农才能有容身之地,他或许是出于开诚布公给刘彦透露了一下底子,一旦刘彦这边有需要,可以派遣一万五千的部队过来。   刘彦是个什么心情很难说,他对冉闵的好意进行了婉拒,说道:“修成侯遣军来助,彦不胜感激,然而彦或是面临玉石俱焚的局面,多一万五少一万五并无甚差别。修成侯还需保留实力,彦若失败总需有人尽未成事业。”   历史上是由冉闵振臂一呼,有没有杀胡令无从考究,但就是他引发了汉家苗裔最后的热血,以少数民族的数量对羯族展开血腥报复,杀得诸胡纷纷退让,使得此后胡人不敢再轻看汉家苗裔,才让汉家苗裔得以喘息,不是作为一个民族被消灭在长江以北。   冉闵沉默了,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对刘彦的选择感到不理解。也许是认为刘彦知道难以抵抗却不愿意妥协感到尊敬,行了一礼之后,慎重道:“贤弟此心可证日月!”,想了想,艰难地说:“若是……保身退往海外,天下英雄必不敢笑。”   说到底,刘彦并不是完全没有退路,冉闵想来刘彦到了无法坚持的时候退往海外岛屿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去辽东或是朝鲜?哪怕是冉闵都想想得出来,刘彦一旦战败对于慕容鲜卑就等于没有价值,慕容燕国怎么会继续容忍汉部在辽东有一席之地?再来就是朝鲜半岛之上的各国,他们对战败后的汉部肯定也是会痛打落水狗。   “贤弟切勿轻信慕容鲜卑与司马皇室。”冉闵开始有些推心置腹的模样?他细想之后,可能是觉得刘彦得到了慕容鲜卑或是司马皇室的什么承诺,幽幽然地说:“慕容鲜卑乃虎狼,虎狼要吃人。司马皇室……不提也罢。”   刘彦是得到慕容燕国和东晋小朝廷不少承诺,可他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他无法向冉闵解释自己要硬着对抗石碣赵国,亦是很难说清楚怎么会有获胜的期待,只能表现出接受冉闵奉劝的态度。   当今天下,能伸出手帮一把的人稀少,可并非没有。或许冉闵是抱着其它一些目的,但只有冉闵对刘彦伸出了友谊之手,连可以派遣多少军队过来相助都说了出来。   一万五千的部队对冉闵来讲真的不少了,尤其是明言绝不是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那该是冉闵接受各大家族资助训练出来的军队,只是为了冉闵自己理解的大义,说派过来助战就要派,看着绝对不像是假话。   其他人不知道刘彦有什么底蕴,可以理解为将军队派过来就等于没想还能再回去,那该是何等的气概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既是收到善意,刘彦就暗示纪昌可以给冉闵更多的方便。   纪昌尽管非常不愿意,但他在接下来与冉闵一方的文士进行洽谈时真的是松口了。   冉闵一方的人却是理解为刘彦类似于在干“安排后事”的准备,尽管是众人大抵是一种内心不忍的态度,但嘴上还真没有多少留情。   “真的不将父母妻儿送过来?”刘猗一脸的惆怅:“岛屿虽说安全,可……”   纪昌开始有些恼火,他算是发现了,这些家伙简直就是将汉部的所有人当成死人,虽然看着好像真的要败亡,可他们还没有死呢!   刘彦与冉闵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冉闵无法离开襄国太久,临近中午时分只能是各自离去。   对于冉闵那方的态度,刘彦自然是要与纪昌进行沟通。   “啥玩意?”刘彦一听有些恼火外加无语:“他们看着并不相信我们真的会死磕。”   “大抵如此。”纪昌其实根本不想死磕,但刘彦态度坚决,他郁郁地说:“外人尚且如此作想,君上……却是要做好内部调节。”   关于石虎正在集结百万大军的事情,汉部仅是少数的人知道。刘彦是有在做相关的安排,例如将对战争无作用的老弱送出石碣赵国的领土,但一直以来汉部就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让人多想。   “遣军一万五?”纪昌愣了一下,随后说:“修成侯……是一个奇怪的人。”   还是那句话,不是谁都有那个魄力,觉得会失败还愿意大损自己的实力相助。如若冉闵不是在讲场面话,是真的要派遣一万五千的部队来助战,气魄就有些大到天上去了。   “难怪君上会给予方便。”纪昌不想说刘彦感情太丰富,他比其余的人更知晓刘彦所仰仗的底蕴:“食盐我们不缺,兵器亦是不缺,只是甲胄紧张了一些。”   虽然冉闵那些文士提出的交易量很像是最后捞一笔,但纪昌被刘彦暗示后全盘答应下来了,那就形成比较诡异的局面。刘彦那边拒绝冉闵派遣部队来助战,可用食盐、兵器、甲胄、乃至于是咸鱼等海产,向冉闵那边交换到的人口却超过七万。   按照刘猗的原话,七万人中杂胡占了多数,却是暗示不能将其中的一万多人视为奴隶,可以视为郡县兵这一等级用于参战。其余也全部都是青壮,可没有掺杂老弱妇孺。   冉闵前一段时间不是去西北镇压吗?那些人口应该是战场俘获或是掳掠而来。现今年头都有武装奴隶兵作战的惯例,显然既是冉闵那边变相地要加强汉部可用于参战的兵力。可做的那么明显,可以想象冉闵后面会有不少麻烦。   双方约定交易的时间有些赶,会在随后的三个月内陆陆续续交易完毕。刘猗还暗示一点,也许七万人不会是极限,但价格上嘛……   “增加人口是好事。”刘彦对人口无比垂涎:“只是……提示一下,尽可能多点妇女。”   汉部的男女比例异常堪忧,不从外部引进会有大量的光棍。   刘彦已经在干让多生娃的鼓励政策,但从怀孕到娃儿落地,再等待那批孩子长大成人,时间周期太长。时间再长也得鼓励,之前还担忧卫生跟不上导致大量的夭折潮,可刘彦现在不是能“召唤”特殊系统单位了吗?事实证明那批道士的医术很有一套,不止是战场救治,其余的病痛也能照顾。   纪昌见刘彦还有心情去谈日后的战略,那颗忐忑的心至少是安稳了一些,他安慰自己:“短短十来日,多了五千精锐骑兵,亦是有连弩之兵和其余兵种?不但是战士,连那么多的医匠(就是道士)也能弄来。想必……接下来的大战还是有保全的信心?”   对了,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不是能够建造城堡了吗?刘彦之前储存了巨量的石料,除了一些用于建造军事重镇之余,他一次性就在平寿和黔陬等几个地方造了至少十五座城堡。   按照系统的国家,中国的特色兵种是连弩兵对吧?刘彦“召唤”出来的连弩兵可是有三千。   “召唤”出来之后,刘彦进行过试验,三千连弩兵仅仅是片刻的覆盖射击,原本空空荡荡的平地就“长满”了由弩箭形成来的密丛,看去画面无比的恐怖。   一万两千的人口上限,刘彦搞了五千骑兵和三千连弩兵,先前又剩下约一千五百左右的剑士、五百长矛兵、三百弓箭手、一千五百左右的劳作单位(农民和渔船),再加上道士和相关攻城器械,仅仅是剩余两百的剩余。   随着刘彦不断对一些单位进行升级,剑士晋升成为长剑士,长矛兵晋升为长枪兵,弓箭手晋升为弩兵。   长剑士没有盾牌,变成了手持阔剑的兵种,倒是身上的甲胄变成了重装铠。要说很像什么,刘彦觉得能够与隋唐时期的陌刀兵相比,就是暂时还没有进行过试验,不知道威力怎么样。   长枪兵也就那样,导致在接下来刘彦根本不会再“召唤”此类兵种。   弩兵就让刘彦有些心里矛盾了,弩兵为单射兵种,要不是射程上比连弩兵远,真不知道有了中国的特色兵种连弩兵之后还有没有“召唤”的必要。   与冉闵会面结束之后,刘彦继续去搞多兵种联合作战的熟悉,汉部亦是进行紧锣密鼓的备战。   事实上,对于石虎是不是真的会倾全国之力来攻,这个还需要带上问号,但有备总是无患,不是吗?   慕容燕国那边在经过一次承诺之后暂时没有动作,东晋小朝廷倒是有新的举措。   “这么说的话,我要是接受就是长广郡公、镇北将军、征北中郎将?”刘彦一脸玩味地盯着作为特使身份的宫陶先生:“就没有其它实惠?”   宫陶先生恐怕也是觉得无比的难堪,东晋的官职在对诸胡进行不断册封之后已经不值钱了,他们想要让刘彦倾力与石碣对抗,却是连王号都吝啬,官职上亦是显得无比操蛋! 第220章 胡人可称汉,唯汉人不允   搞笑呢这是!?   东晋小朝廷前不久刚刚册封慕容皝为燕王、大将军,很早以前对石虎是册封赵王、大将军,对张轨册封为西平公、凉州刺史。   那些还是枭雄人物,其余如姚弋仲、苻洪、张宾等等一些人东晋小朝廷也是待之不薄。册封起来,最次的也是侯爵,个别是郡公待遇,官职上就更加优厚,不是那个将军就是这个刺史。   对了,斐燕也得到了东晋小朝廷的册封,是东安郡公、都督衔。   刘彦竟然在爵位上与斐燕同级别,官职上刘彦似乎还与斐燕相比有些不如。而斐燕现在就是丧家之犬,这不是搞笑是什么?甚至可以视作东晋小朝廷在侮辱刘彦!   是什么原因让东晋小朝廷干出这等荒唐的事情出来?刘彦不想去了解,纪昌、桑虞、蔡优等等与会的人也只是冷笑。   知道宫陶先生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吗?大抵是又尴尬又心忧。他并不认为刘彦有与石碣赵国死磕的必要,倒是与冉闵那边的想法有些相似,认为刘彦哪怕是再不济直接退出石碣赵国,惹不起还能躲得起。   石虎集结百万大军打出的旗号是与李寿(成汉)一块平分晋国,等于是直接挑明了要将矛头对准东晋小朝廷,人家汉部仅仅是石碣赵国内部的忧患,在攻伐级别上属于次等位置。   再将话题挑过来,刘彦不想死磕又不愿意远遁海外也不是没有其它选择,大肆贿赂石碣政权一些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对石虎恭顺一些,也许能够混得下去。   作为石虎挑明旗号要征讨的东晋小朝廷能够选择的可就不多,要不处心积虑要让石碣赵国内乱又是为了哪般?   “我知道你们在贿赂赵揽。”刘彦笑得温和极了:“太史令观测天时,听闻石虎异常迷信?”   刹那间,宫陶先生先是露出惊骇的表情,随后是脸色苍白。   石虎的迷信是早先就有,古时候征战也确实是要经过“老天爷”的同意,而转达老天爷意见的人就显得无比重要。   太史令在西周、春秋时太史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到了现如今地位虽然下降非常多,可依然掌控“老天爷”的话语权。   在统治者不信“老天爷”的时候,太史令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可要是遇到迷信的统治者,太史令能干的事情可就多了,其中就包括影响统治者征战上的决定。   “你们能收买赵揽,我也能。”刘彦继续温和地笑着,还露出了不是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我不但能收买赵揽,其余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信不信能用黄金将他们压死?”   宫陶先生完全相信刘彦会那么干,也了解汉部确实有足够的财力可以办到用黄金压死人。   汉部掌握独特的晒盐技巧,大肆向外出售食盐才导致姚家敌对,可见收益是何等的庞大?再来就是汉部诡异地一直向外输出兵器、甲胄,虽然数量和交易对象严格控制,但又是一项难以估量的收入来源。   讲经济?汉部虽然是部族级别,可财帛上面真的就不缺少,甚至可以说要是能够敞开了交易,比之一些国家都要更富足。   一些人就是那么理解,汉部兵器、甲胄、等等军事器械从来不缺,他们认为就是大肆贩售食盐带来的效益。再有就是军事物资向外销售获取大利益,形成一种良性循环。他们哪又会知道刘彦拥有旁人比不上的底蕴,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再加上作坊足够,压根就不会缺乏军事器械。   “陛下有言,若是您起到更大作用,封王未尝不可……”宫陶先生一点底气也无,但话又不得不讲:“只是不能称汉王封号,只能以齐为王号。”   蛊惑建国,但只能是齐王,不能是汉王?那是关乎到很多的忌讳。首先,因为司马皇室的无能,各地思汉之心越加强烈。再来,刘渊将司马皇室像狗一样地撵到长江以南,之后建立的国号就是汉。   还有其它原因,诸如胡人建立政权一般首选是汉,比如除了刘渊之外,巴氐族人李寿可是也将国号更改为汉。从一系列的情况看来,汉虽然亡了那么久,但要论起来号召力不是一天比一天弱,是一天比一天强。   胡人建国,国号称汉也就罢了,可以争取到一些思汉晋人的人心,可实际上并不会让东晋小朝廷多么的忧虑,毕竟胡人就是胡人,光是一个“汉”的国号可威胁不了东晋小朝廷关乎“正朔”上的地位。   刘彦是什么人来着?他一直自称汉人,但谁都认为还是晋人。   晋人成为汉王?东晋小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要是有从血统和法理上更合适的人建立汉国,要将司马皇室置于何地?   其实不止是司马皇室不接受,晋人的门阀世家更不能接受,甚至胡人都不会接受,等于是举世皆有“恐汉”心理。   刘彦早先要是不理解举世“恐汉”的情况,那么久过去也该有所察觉。他无法确定自己现在能够遭受多大的考验,可肯定无法举世皆敌,部族名称叫汉部,但是自称汉王和建立汉国还有迟疑。   东晋小朝廷所谓的“起到更大作用”就是个伪命题,刘彦连虚与委蛇都有些做不下去,冷哼一声起身就走,留下一众文官与宫陶先生继续扯皮。   张离可是还在下密这边,对于宫陶先生高调而来必然有所察觉,刘彦前脚去了军营,后一脚张离就过来找。   刘彦来到辕门,老远就能看到张离臭着一张脸。   “可是诸多好戏啊?”张离依然不改嚣张模样,特别是在辕门等了老半天才等来刘彦,一脸的不愉快:“司马皇室不过是个破落户,给你等诸多承诺,有何用处?”   好像……东晋小朝廷不止是在刘彦这边活动?斐燕那种不入流的家伙都能成为郡公,可以想象东晋小朝廷是饥不择食到了什么地步。   刘彦从张离的态度上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端倪,敢情东晋小朝廷是进入了广撒网多网鱼的姿态,几乎是行或不行的人都有在收买?   没有任何错误,东晋小朝廷对于石虎聚众百万南下真的感到无比恐惧,无论是什么手段都开始在进行尝试。从某些方面来讲,这种手段对于石碣赵国还真的是有用,毕竟石碣赵国虽然是一个国家,可这个国家真的是无比松散。   刘彦是不知道一点,也就是石虎听了太史令一句话,各州郡集结百万大军,结果是因为“老天爷”不允许征战,结果草草阅兵一下竟然就遣散了军队。   其实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比如石虎在聚众百万之前就发现粮草根本就无法支撑,之所以还聚众百万是为了吓唬东晋小朝廷,也是借机会可劲地折腾死更多的晋人,甚至是削弱羌族、氐族、杂胡。要不然怎么可能太史令赵揽一句话就让石虎改变主意?   当然了,事情需要到产生结果之后才会有定论,石虎是不是会挥军百万南下还无法确定。比较能够确定的是,汉部根本就不够格让石虎亲率百万之众来攻。毕竟汉部就是一个部族,不是东晋亦不是慕容燕国,石虎以一国之君率百万大军攻打汉部是多掉价的事情?   此,便是刘彦不惧怕的原因,等待石虎亲率大军来攻的阶段,该是汉部接连扛住几波之后,又或是刘彦从割据的地方势力变成独立建国。   刘彦当然考虑过建国的事情,但是不得不接受现实,短期之间建国只能是一个想法,却是不能够付之行动。   “呃?”张离没有想到刘彦根本就不被吓到,反而是还能陈述厉害关系,挑着眉头:“想来你小子也没有那个胆子。”   刚才刘彦说什么了?很有底说了不少,例如不会与东晋小朝廷有什么勾搭(瞧不上眼),对于慕容燕国是对抗(事实),对于石碣却是会根据命令聚兵,可也实话实说,人或许是能凑得出来,四万辆车、八万头牛、四十万匹绢、六十万斛……等等,却是怎么都没有可能。   青州彻底糜烂了不是吗?别说是青州,天下又有多少州郡能够完成石虎要求的额度?张离更加清楚这点,天下能办到石虎要求的州郡根本就是没有,差别就是到时候谁能找到更合适的理由或借口。   刘彦话风一转,幽幽说道:“想必襄平县公是很乐意看到青州成为叛逆。只是你作为使臣前来,后脚离去青州却是反叛,不知道天王会怎么看待?”   张离蹙眉良久,竟然也用幽幽的口气,说道:“汉部需得更名,不管改称什么都好,不能以‘汉’为名。”   可以理解之前没人将汉部当回事,可下密一战之后汉部已经可以被正眼相看了吗?致使多方起了忌惮,不想让“汉”之名重现于一个晋人手上? 第221章 汉部的初次内部分歧   不算系统部队,汉部的战兵数量仅有一万八千,辅兵翻上至少一倍,再加上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汉部可以动用于作战的部队该是有十三万?   十三万的部队其实一点都不少了,只是历来军队就不是光看数量,还看操练程度以及士气等等。   “辅兵或许可以转正一批?”纪昌经过深思熟虑,说道:“大批辅兵已经有经过实战考验,君上现在正是大举用兵之时,理当扩军。”   汉部的辅兵规模一直不少,是伴随战兵数量增加进行相应的扩编。例如每一名步军战兵就会有一名辅兵,骑军骑士则会有两名辅助骑手。而目前汉部有三千骑兵、一万五千步军战兵,那么辅兵的规模就是三万六千以上。   三万六千辅兵大部分有经历过朝鲜半岛战场的考验,其中的六成在下密的收尾之战也直接参战,要是在胡人的政权里,他们实际上绝对能够被算作郡县兵这一级别的部队。   “辅兵来自于二十万部众,他们被转正,便会是每四人便有一名是士兵。”刘彦认为这样的社会构造不合理。   桑虞呐呐地与蔡优等人对视了一眼,估计都是无语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君上还在意这个?”   “君上,我们……不止二十万部众了。”蔡优掐着手指在算:“攻下东莱郡先是吸收了三万,再有后续几个郡吸收数万,部众人口超二十五万。”   部众和控制区域的人口是按两种算法,大抵是直接被吸纳成为部族的一员,另一种则是虽然管理但仅有管理权。   刘彦目前控制着八个郡,要是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口算进去,包含石碣赵国境内和辽东、朝鲜,总人口数量该是有六十五万上下,只是其中胡人的数量着实是多了一些,少量五大胡族的人,大批的杂胡,另有高句丽人、百济人、三韩人,甚至还有约三千左右的倭人。   六十五万左右的人口中,刚才蔡忧已经提到部众有接近二十五万,等于是瞬间增加了四分之一左右的部众。   其实这个年头要是单纯按照血统来算,刘彦无论怎么催促生孩子,汉人的数量都会处于少数,那只能是想办法化胡为汉。   以汉部的行政体系,严格的户籍制度,再加上分明的阶层待遇,吸纳胡人真的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西骞建同就是匈奴人,可他现在早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匈奴人,是汉人,不是匈奴的那个汉,就是刘彦麾下的一名汉人。   让什么匈奴人的身份去见鬼吧!西骞建同认为自己现在的待遇很好,有奋发向上的劲头,只要肯努力肯拼命就能够不管升级爵位,某天位及列侯也不是没有希望。他都在很认真的考虑该换个什么姓氏,比如改叫骞建同就不错。   话说回来,华夏苗裔还真的就是有骞这个氏,源于姬姓,出自春秋时期鲁国人闵损,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到大天朝文字简化之后,骞改为千。   类似于西骞建同一般想法的人绝对不少,而这个还是属于识字的那部分,更多不识字的纯粹就没有什么民族观念,被汉部的各项政策一拐,不用刘彦去催促什么,有大批大批的人就想成为汉人。   六十五万的人口(不含奴隶)真的不少了,尤其是汉部有明确的户籍制度,能够最大限度地进行战争动员,只是在底蕴上还显得略差一些,再来就是心气上略显不足。   羯族为什么能依靠不到百万的数量成为中原霸主?无非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获胜,依靠铁与血培养出了霸主气魄。   晋人又是为什么明明在中原有二三百万众,却被当做牛羊肆意屠戮?正是因为彻底没有了心气。   东晋小朝廷又是为什么只能龟缩长江以南?还不是一败再败,败到彻底没有了血勇,导致一些所谓的精英郁郁地去学驴叫,去和猪一块喝酒消愁。   同样是心气十足的慕容鲜卑,明明身处苦寒之地,但早早地就定了南下攻取中原的雄心。   那都是心气注定思想,想法决定命运!   所以啊,哪怕是石虎真的会召集起百万大军,刘彦都不能退,至少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退,一退好不容易在下密之战后培养起来的血勇就会崩塌,到时候能够龟缩海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慕容鲜卑、高句丽、百济、新罗,乃至于是东晋小朝廷,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第二阶段商定下来,特殊时期就只能是特殊处理,部分辅兵转正为战兵,战兵数量就达到三万五千。仆从军挑选出新一批的辅兵,数量该是在四万八千左右。那些经过战争考验的新附军转为仆从军,连带原有的仆从军,合起来数量有三万七千。部分奴隶兵提升为新附军,数量维持在五万比较合适。再从战俘之中挑出六万五千作为奴隶兵。   “如此一来,大军便有二十三万五千人。”桑虞的帐算得很好,可他不得不补充一句:“境内尚有诸多地方需得清理,可以拿来校检新整编的军队。”   二十三万五千的大军?刘彦知道就是说着好听罢了,其中真正能够经得起考验的也就三万五千,其余二十万根本就是凑数。   “凑数也有凑数的作用……”蔡优干笑着说:“粮草能够支应上,用来消耗敌军会是一个好选择。再则……几轮大战下来,大浪淘沙之余,我们的精兵会越来越多。”   田朔“嘿嘿嘿”尴尬笑着帮腔:“石虎的百万大军,能战者至多二十万,其余皆为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只能这样了。”   “太多了……”刘彦做事不能只想现在,很认真和仔细地思考了一番,敲定道:“不要奴隶兵了。真正的大战,奴隶兵起到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让他们去补充缺乏的劳力空缺。”   几个人再次对视,静静地听刘彦接着往下说。   “这边的战场也不需要仆从军,至少是不需要那么多。”刘彦有关注过汉部的内部阶级变动,一场战事下来几乎都达到晋升标准:“三万五千的战兵,再加上四万八千辅兵、五万新附军,总数十三万三千。”   开的什么玩笑嘛!真的不是军队越多越好,对于十三万三千的部队数量,刘彦当然知道不够,可再多对粮秣和军资器械真的会形成严峻考验。他明白目前的情势很危急,可不能不过日子,再则不是还有一万五千的系统人口上限吗?   对了,慕容鲜卑那边的燕·辽东刺史印绶已经送来,给刘彦的系统人口再次增加三千。他也算是彻底琢磨明白,系统还真的就是鼓励“多方涉及”,比如去抢夺更多的地盘夺取各个国家领土和印绶。   一颗刺史印增加三千?刘彦暂时不清楚是不是每颗刺史印绶都有相同的效果,比如抢了青州再去抢兖州或是冀州等其它州,但总算是有盼头。   刘彦最近让蔡优去与宫陶先生进行交涉,其余的事情可以放缓了谈,能够从东晋小朝廷那边弄来一颗州级别的印绶将会是不错的事情,有可能的话就弄两颗刺史印绶,看看是不是每颗都能增加三千人口上限。   要是每一颗印绶都能增加三千人口上限,刘彦真的就敢直接与石碣赵国“正面刚”,毕竟有足够的人口上限也要有足够的地盘才有更多的资源,有资源他甚至都敢放话让地球成为一个村。   由于刘彦咬定不想有那么多的部队,纪昌后面也是表态部队过多负担过大,其余众人却是认为时局不同需要那么多部队,分歧算是第一次在汉部出现。   “随我来。”刘彦已经对一些将校打招呼,更是命令系统部队集结:“且让你们瞧瞧差距巨大之下,不是人多就是势众。”   不明所以的人刚才已经有些慌了,那还是大批量的部队突然集结,不是集结战兵和辅兵,就是大批的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都集结到了城外,然后一万两千被称呼为部族武装的系统部队也是调动了起来。   刘彦带着人到城楼处之前,大批没事干人是出城占据视线好的地形,那些本来就有任务的守卫部队亦是找任何可以找的借口凑到城西处。   系统部队的集结非常迅速,他们摆布好阵型安静等候的时刻,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才被驱赶着抵达。   人一满万就是密密麻麻一片,要被集结起来的部队可是超过八万,只有城西的地形才能摆下这么大的阵仗。   任谁看到迅速摆好阵型保持静默的那一万两千部队,再看拖拖拉拉甚至是细细松松被驱赶而来的部队,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明显的差距。   “……”纪昌既是感到震撼又是觉得无语,他已经明白刘彦这是想要干什么。   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自己又是为什么要被调到城西。正晕头晕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战鼓声被敲响,他们被命令进攻对面的军队,一片哗然之余,对面动起来的刹那,六万五千人竟是崩溃……直接崩溃了! 第222章 满世界都在战争   “可是……我们是处于被动防御,部队太少能顾及的地方少,兵力过于薄弱也会被各个击破。”桑虞不改初衷:“大肆征兵或许会影响到民生,可兵力不足未来都没有了,顾及个什么民生?”   刘彦认可这个道理,他看一眼纪昌。   纪昌温和地说:“部队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是乌合之众无甚用处。”   城外上演的那一幕都被看见了,面对部族武装这样的部队,那些被纠集起来的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根本就没有胆子与之对抗。这样的演示其实不能用来作为例子,可也足够说明问题。   蔡优苦涩地说:“我们拿不出更多优质部队。”   人口限制在那里,再来就是崛起的时间终究是短了一些,有现如今的底蕴已经难得,无法再奢求更多。   的确是的,汉部在接下来面临的是被动防御,至少三个关键节点需要有足够的兵力进行镇守,再有更多的区域也是需要投入部队,兵力上面异常捉襟见肘。   “输入更多的奴隶劳力,再次抽调部众?”桑虞试探性地问:“若是奴隶过多,腹部驻防部队可以弹压?”   汉部可是有每年针对青壮操练的政策,桑虞特别了解过这一点,评价是“绝妙”。他认为现在是让这个政策发挥作用的时间了,只是也清楚众人的顾虑。   “作为辅兵没有参战经验并非难题,那批转正的辅兵不是因为多次上阵才能转正为战兵吗?”桑虞真的是不明白还有什么好顾虑:“对于民生产生破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君上有更多的援军能够调动。”纪昌说着看了一看刘彦见其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反驳,才继续说道:“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一次性调动到位,会陆陆续续前来增援。”   “修成侯?或是代国国主?”桑虞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彦。   “其实……可以让修成侯遣军来助。”田朔弱弱地嘀咕:“我们不是缺兵马?再怎么也是一万五千人。”   没人搭理田朔,除了有所猜测脸色平静的纪昌,所有人都是盯着刘彦再看。   “是部族武装。”刘彦做出大咧咧表情:“只要不是一次性被石虎赶下海,随时会有新的部族武装参战。”   这一下大多傻眼,他们无数次好奇刘彦哪来那些精锐部队,问了多次没有答案,后面也就成为一个潜规则不再多问。   今次却是不行,桑虞就直白问:“君上为什么不一次性调动到位呢?”   “因为办不到。”刘彦斟酌着说:“最多可一次性调动一万五千,剩下的……难以办到。”   “有多少?”桑虞显得急切而又正式地问:“有补充限制?”   “没限制。”刘彦尽量让语气自然一些:“只要我不死,势力不灭,没有限制。”   其实还是有限制的,例如资源枯竭什么的,但那些刘彦怎么去述说?   那一刻,所有人都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在看刘彦,不解之中带着狂热,仿佛是在看一个能够撒豆成兵的天神。   桑虞深呼吸一口气:“便是如此,职依然认为参战数量不足。”   刘彦却是对众人不深究松了口气,他清楚众人内心里都有天大疑问,只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潜规则让他们忍耐下天大的好奇心。从某些方面来讲,不就是因为刘彦以一种难以解释的手段不断召来精锐,才奠定绝对的权威吗?汉部才会是一个结构稳定的势力,越是靠近核心位置对刘彦的信心更足够也更忠心耿耿。   曹岩的脸色无比诡异,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所谓部族武装的事情,一直以来就好奇刘彦哪来这种对军令绝对服从的士卒,多次尝试了解却无法从其他人嘴里了解更多。其他人看刘彦或许是在看待天神,他看刘彦却好像是在看一个妖孽,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情。   “哪怕不增加战兵,辅兵数量也该增加到至少八万。”桑虞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看着放松了非常多,笑道:“全面裁撤掉价值不大的奴隶兵补充地方劳力,大量增加辅兵!”   也就是汉部这种男性青壮众多的势力才能这么搞,换做正常一些的部族,二十五万怎么可能武装起超过十万的战士?   最后刘彦还是妥协了,战兵不是想增加就能加,裁掉真的没有多么用处的奴隶兵,结果是备战部队为三万五千的战兵,再加上七万辅兵、五万新附军,不算系统部队总数十五万五千参战部队。   “亏得是我们,要不哪怕能集结起这么多人,该是让士卒两手空空踏上战场。”田朔略感自豪,他不断扫视同僚,吹嘘道:“其实哪怕是再翻一倍,我们仍然可以做到人手一柄锋利的兵器。”   对于田朔的傲娇,看到的人都是回应善意。   汉部不缺乏粮秣和军事器械的确是一个令所有人都值得骄傲的事情,不管这样的底蕴是怎么来的,其中绝不缺乏田朔的功劳,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新的行政指令下达,后续的部队和物资都会在规定的时间到位。   在此之前,汉部该做的就是先将三个军事重镇建设起来,难以建造出城池的话,就先从子城入手。   不得不提的是,随着又是增加三千人口上限,刘彦可算是将系统农民的数量维持在三千人。三千的系统农民除了五百左右在辽东狭隘半岛用于耕作,其余皆是被调过来石碣赵国境内。   升级到“城堡时代”过后,刘彦还有了新的作弊功能,以前物资还需要长途运输,可能够建造城镇中心之后,城镇中心那么造下去就可以短途获取物质,为建设效率增加可不是一点半点。   搞明白这一点,刘彦那时候是直喘大气,除了脑海中的地图,城镇中心可以省略运输,有了这两个作弊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被什么难倒。   整个东方目前都是在进行战争或是紧锣密鼓准备战争,紧张的气氛要是能够成为实质,绝对要稠密得连天空都凝结。   事实摆在那里……   慕容燕国还在大肆征讨辽东周边的国家或势力,横扫高句丽之后跑去教训扶余国,似乎已经将扶余人驱赶到深山老林?下一个目标就是宇文鲜卑。   朝鲜半岛之上,汉部与百济、新罗一直在欺负高句丽,随着刘彦抽调一部分军队回到中原,汉部对高句丽的参战力度有所下降,可百济和新罗依然像是打了鸡血似得不断往被北推进。   拓跋代国与匈奴铁弗部的战争从咸康七年(公元341年)就开始,进行到建元元年(公元343年)已经到了决胜阶段,战火在塞北草原上燃烧,似乎是已经蔓延到了河朔区域?   几个局部战场之上,石碣赵国征讨塞北进入尾声,石斌彻底击败鲜卑斛斯部落,开始在幽州附近进行屯田。除开石斌征讨鲜卑斛斯部落,冉闵在西北的平叛已经结束,可张氏凉国却不断与石碣赵国有局部冲突。再来,石碣赵国在与东晋小朝廷边境上的摩擦越演越烈,眼见就要演变成为全面战争。不得不谈的是,青州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事,仅是规模大一些,交战烈度真没有比一些叛乱激烈多少。   东晋小朝廷在边境上招架着石碣赵国,又是在寿春和淮阴方向屯兵,不但是如此,他们还需要对东南方向进行压制,似乎还在交州那边不断平叛。   看上去似乎也就成汉显得消停一些?李寿先是与石虎达成盟约,后面受到劝谏不想着平分江南。可成汉也不是没有在爆发战争,他们除了与东晋小朝廷边界相邻之外,与石碣赵国也有边界线,再来就是西边上的高原羌一直没完没了侵袭。   谁都有各自的麻烦,放大了整个“天下”局势而言,青州那边其实就是一小块地盘,仅仅是牵扯到了石碣赵国关于慕容燕国和东晋小朝廷才算是显得重要一些。   季节进入了夏季,汉部对占领区的清扫行动稍微告一段落,大批不合作的家族被像钉子一般地一颗又一颗拔除,给予汉部“贡献”了大批的奴隶。   按照商议,奴隶将会被送往各处充当主要劳力,解放出更多的青壮用于参战。   征调青壮的事宜一直都有在做,要说没有影响绝对是假的,但就像桑虞所主张的那样,不管是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眼前这一关总是要先渡过。   在今天,刘彦再次见到了离开了大约两个月的宫陶先生,比较期待东晋小朝廷那边到底是怎么回复,对于要求册封至少一个州的刺史或州牧啥玩意的有没有被满足。   事实证明东晋小朝廷对于慷他人之慨没有磨叽,就是对册封王号死咬着不放,武职上的册封也是尽显小气。   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不管,刘彦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迫切,几乎是不要脸地从宫陶先生那里抢似得拿到晋·青州刺史和晋·兖州刺史的印绶,但一拿到手却是满脸愣住的表情…… 第223章 外人眼中的汉部战争潜力(上)   不是每一颗印绶都能增加系统人口上限,例如拿到了刺史印绶之后,郡守印绶就不再存在奖励。   刘彦拿到了两个晋国级别的刺史印绶,但系统提示的是兖州刺史那颗印绶增加三千人口上限,青州刺史那一颗却是没有任何作用。   那么也就是说,已经获得的州不再重复奖励?可刘彦之前拿到了汉·辽东刺史印绶有奖励,后面再拿到燕·辽东刺史印绶还是有奖励,算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宫陶先生对刘彦的举动非常侧目,东晋小朝廷册封某个谁为哪个州的刺史完全没有压力,文官职位不比爵位或武职,封出去给谁就是个名义,难道东晋小朝廷册封谁为刺史就真的能够进行统治?   【算了,只有一颗有用,那至少实验明白了一件事情。】刘彦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的这个系统有点坑,什么都需要自己去探索。他扫一眼怔怔出神的宫陶先生,脑子里想着:【要是再让小朝廷再册封几个州的刺史,有没有可能性?】   刘彦只是稍微试探一下,惹得宫陶先生既是错愕又是觉得荒谬。   “郡公莫要说笑了。”宫陶先生还真的就当刘彦是在开玩笑,哪个国家会出现一个人兼任好几个州刺史的?那不是刺史,该是几州总督好么!他艰难地笑着,说道:“既然郡公已经兼任兖州刺史,什么时候出兵兖州?”   这一下该是刘彦觉得荒谬,他直言不讳地说:“我像是智商有问题的人吗?”   该是东晋小朝廷的某些人脑子有病才对。也许是刘彦索要兖州刺史的官职,让他们误会成为刘彦要对兖州下手?结果是难得很有效率,敲定了刘彦名义上是青州和兖州刺史的官职,眼巴巴地催促刘彦赶紧向兖州出兵?   “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问。”宫陶先生肯定也是认为东晋小朝廷那边的决策者脑子有坑,叹息一声说道:“郡公青州备战,巩固城池建造工事才是正道。”   汉部是占据了石碣赵国的六个郡,似乎在辽东和其它什么地方也有领土,但只要脑子正常都明白一个只是崛起四年的部族,哪怕是再强也会有限得很。   宫陶先生长期身处敌占区,要是不小心早就该完蛋,可以说智商水平绝对是在合格线上。他图谋了十数年的事情因为刘彦的出现被破坏,要说之前没有恨意绝对不可能。但智者就是这样,恨意归恨意,认清事实却是比什么都重要。   东晋小朝廷那边的人,肯定有不少也是心怀恨意,认为刘彦破坏了他们的图谋,甚至从某种程度上破坏了北伐大事。   胡人被东晋小朝廷封王,直至司马皇室狼狈逃窜到长江以南就变成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但凡是有点能力的胡人愿意请封,小朝廷历来不无应允。   石碣赵国准备举全国之力南下伐晋,应该说是到了东晋小朝廷无比危机的时刻,刘彦在这一盘大棋中可以说已经成为一枚非常关键的棋子,小朝廷就是怎么重视也不为过,偏偏就是一帮脑子有坑的人想不明白这点,在封王上面进行了阻拦。   话又说回来,刘彦对东晋小朝廷是不是封王根本不在意,倒是小朝廷对胡人随随便便就封王,遇到“自己人”却吝啬感到无比的鄙视。   “却不知晓,郡公有何处需要在下效劳?”宫陶先生能够分清楚轻重,无比诚恳地说:“若能办到,在下莫不敢辞。”   刘彦仔细想了一下,最后是摇头。   汉部当然有东晋小朝廷能够帮忙的地方,例如从长江以南招募更多的士子,用以补充治下各郡县的官位。另外就是从获取更多的人口,用以保证华夏苗裔在汉部占据大多数的成份。   那些事情东晋小朝廷不会答应,士子在东晋小朝廷显得无比珍贵,人口司马皇室自己都感到不足。   拜九品中正制所导致,能够在东晋政权下当士子的人,几乎每一个士子身上都流着所谓高贵血脉,血统越是高贵基本上就越是朝猪的方向发展,仅有一批极为少数的精英阶层能够办事,与众多身份低微却有能耐的小吏支撑着国家的运作。   刘彦需要大批的文化人,但是对于所谓世家子弟异常的不感冒。   事实上,目前文化人以长江作为分划线真的就是有着明显的两极化。   身处中原的文化人生活环境恶劣,有真才实学极易被胡人吸纳,哪怕是没有出仕基本也有极强的本事,任何一个家族的族长或精华人物作为一地县令基本是绰绰有余。那还是因为无能的家伙活不久,连带家族也该被胡人灭得干干净净。   长江以南的文化人,拜九品中正制所赐,大部分就是依靠血统占居高位,哪怕是一头猪只要血统高贵,没有任何本事也能当官。   不怪当代人,现如今的情况并不是短短时间内才形成这种情况,是世家这种体系走到了极端,没有了竞争对手之后所导致,九品中正制的出现只能算是极端,致使上层垄断利益,下层无晋升之路,国家不是被大批废物玩坏就怪了。   “在下需得在郡公治下走动,了解更多事情,方能为郡公争取更多资源。”宫陶先生还是一脸的诚恳:“可否?”   刘彦的回应是简约的一个“行”字。   汉部不指望东晋小朝廷多少支援,刘彦同意宫陶先生随意活动有另外的用意。   一个躲在暗地里活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宫陶先生在青州经营的人脉可不是经过几次打击就会被清除干净。刘彦就是不同意宫陶先生走动,难道宫陶先生就不会有什么行动?那干脆摆在明处,或许还能有更多的收获。   如此这般,宫陶先生还真的就到处晃悠了起来。   青州境内没有太多可说的地方,宫陶先生可没有傻到去联系潜伏起来的内线,他得到许可之后是坐船出海。   汉部经过三年的发展,海航上进步很多,船只体系也有了足够的分明,大体是平底船和尖底船两种体系。   平底船当然是使用于内河,对于这个华夏文明玩得比较溜,东晋小朝廷位处的地方水系众多,内河体系的舟船发展就是在这个特殊时期,于三国时期的底蕴中迅猛发展起来。   尖底船可以说哪怕是到了郑和七下西洋时期都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大抵依然是吃两宋时期的老本,对于抗风浪上虽然有所加强,但是与中亚、欧罗巴那边的海航体系船只真的是落后许多。   出海后的宫陶先生第一个目标就是前往庙岛列岛,他非常渴望知道汉部除了被打烂了的青州,于海外到底是有多少实力。   庙岛列岛汉部仅是开发三年不到,原本的荒凉早被密集的人烟所取代,各处岛屿根据地势有着不同的布置,仅仅是长岛一处就有看着相对繁华的城镇。   “岛上农田竟是如此之多!”宫陶先生应该惊讶,他可不是生长在内陆的人:“风势这么大,不会有影响吗?”   田朔恰好是要回去辽东,与宫陶先生也就同行,闻言神秘一笑却是不予解答。   庙岛列岛这边是现代大天朝三大风厂之一,风势理所当然是很大,可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有大风,自然地势和风向的奇妙千言万语也解释不清楚,简约而言就是会存在死角的地方。   “可容纳人口?”田朔认为这个倒是可以说一说,答道:“最高峰的时候,这边安置了十一万人。”   宫陶先生脸色很复杂,他在青州待的时间一点都不少,可从来就没有着眼过海外,对于几乎是近在咫尺的庙岛列岛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庙岛列岛之上田亩超过五万亩,以每亩两石的产量就行,一年就是十万石的产出。不要小看这十万石粮食,那是出于安全环境下的产出,一千两百万斤粮食能够养多少军队?养五万精兵一年绝对是够了。(晋每石一百二十斤)   宫陶先生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住:“冒昧一问,汉部有多少亩可耕用田?”   田朔或许是处于炫耀心理,笑说:“八十万亩?”   这一下宫陶先生可该吸冷气了,他难以置信地问:“果真?”   “骗你有何好处?”田朔不满地哼了一声:“每亩也不是你所说的产两石,一般是维持在精粮三石左右、粗粮六石以上。”   这年头的精粮大抵就是稻米和小麦,粗粮的种类就多了,不过种粗粮一般是选择豆类。   “难怪了!”宫陶先生注意过不少事情:“贵方的士卒饭量上从不限定……”   还是有限定,每个阶级都有不同的规格,不过宫陶先生了解也就那么多,毕竟军营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和乱逛。   离开庙岛列岛,宫陶先生对于乘坐的船只又是一阵感慨,大概就是“哇,好大”、“款式从未见过”之类,一直是抵达马石津,他则是只剩下目瞪口呆…… 第224章 外人眼中的汉部战争潜力(下)   马石津,只要是对辽东地理志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   自先汉(西汉)之初,马石津就是北方重要港口之一,曾经的汉军教导蛮荒野人做人的时候,可是海陆齐发,相对轻易就灭掉了卫满朝鲜,后续又连续打得刚刚接触文明想要追求独立的高句丽人不要不要的。   到了光武那一脉代表汉室之后,华夏苗裔虽然说没有多么重视海洋,可是对马石津的重视一直都没有降低。一直是到曹魏、司马晋时期,马石津的重要性才开始降低,毕竟曹魏更多的精力和注意力是在内战,司马晋则是处于有心无力的状况。   一直是到辽东落在了慕容燕国手里,马石津就彻底地被荒废,毕竟胡人就知道大陆,海路是什么东西?   宫陶先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对于马石津哪怕是不熟悉也会从一些典籍上查阅得到。他曾经多次在脑海里面想象,马石津落到了懂得海路作用的汉部手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从庙岛列岛走海路到马石津仅是一个时辰不到,远远看去其实无法从环形的地势上看到码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高耸的灯塔,还有一些看去绝对是装载了床弩的箭楼。   当然了,宫陶先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灯塔,白天那里又没有燃烧篝火再用铜镜反射,他只当那是特意被加高了的瞭望塔。   马石津作为汉部在辽东狭隘半岛的第一大港,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有在吞吐船只,那道天然的“海峡”不断有船只从右出从左进。   东晋小朝廷对舟船非常重视,可重视的是内河船只,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平底船和尖底船的区别,以至于连将楼船开出海的事情都干过,结果是靠近海岸线航行都被强劲的风浪给掀翻。   事实上海岸线航行真的不是一件能干的事情,越是靠近海岸线,明礁和暗礁就会越多,这根本就是常识好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海航线又有哪一条不是经历无数次的探索,损失掉无数的船只和人手,才会明确勘探出来?   “真是多啊!”宫陶先生无比的羡慕:“船只类似亦是众多。”   认真讲起来,东晋小朝廷的海岸线可是无比绵长,他们连将楼船都开出海的事情都干了,虽说是无知者无畏,可不是证明小朝廷也明白海航线的重要性吗?   宫陶先生身负诸多使命,其中的一个就是从汉部这里获得海航船只的蓝图。相对于窝在长江以南的众多“猪”来讲,他身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中原,对一些事情看得无比透彻,那些“猪”的意见是直接向刘彦索要海航船只的建造蓝图和工匠,他却是知道不提还好,一提刘彦绝对是要翻脸。   汉部为什么能够有恃无恐地与石碣赵国作对?在任何人看来就是掌握海洋,作为国之重器没有可能对外泄露。东晋小朝廷的那些“猪”还当自己是正朔,认为只要开口刘彦就该献上,简直就是药不能停的真实例子。但是话说回来,予夺予求对于统治阶层,似乎早就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只是现在的东晋小朝廷没有这样的资格和权力去对一个外藩那么做。   宫陶先生看到的船只种类非常多,小到舟船大到战舰,似乎还有一种比战舰更大的运输船?汉部的船只种类越多,他就越感到欣喜,理由是那么多的船只种类,搞到蓝图或是弄明白怎么造会更有机会。   他们乘坐的船并没有直接开进港口,宫陶先生一问才知道需要等待引航船。   引航船是啥玩意?宫陶先生很快就明白了,他就是对引航船竟然有船员会上船进行检查感到诧异。   “那算是官员还是小吏?”宫陶先生无比的困惑:“我们乘坐的不是官船,怎么需要缴税?”   田朔理所当然地说:“运载货物当然需要缴税。”关于那些人是官还是吏却没有回答。   一个国家没有税收是不正常的,有多种税收也显得不正常。汉部的税收其实挺简单,仅是一次性就缴纳该交的税金,后面就不需要再交任何税。   终于是驶入了像极了内湖的区域,站在甲板上的宫陶先生却是被震撼得张大了嘴巴。   远远地看去,港口分布非常广,川流不息的船只还是次要,那身躯庞大一排并着一排的战舰给人的视觉感官无比刺激,再来就是有太多的新奇玩意会使人眼花缭乱。   “如此重的货物,竟然被那么轻易一吊就上了岸……”宫陶先生可不懂什么叫集装箱(木的),他也看不懂起重器。他指着那些并排的战舰,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贵部便是依靠如此舰船攻上半岛?”   田朔才不会告诉宫陶先生,说那些战舰其实也是近期才出现的新鲜产物,更不会说出兵朝鲜半岛根本就没有那么麻烦。   宫陶先生的目光很快就被其它事物吸引了,那是排着队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众多士卒,那些士卒一个个看去精神抖擞,看着是正在登船。   晋军的戎装是素白战袍,个别军官会有皮甲,高级军官则是铁甲。一支素白色的军队其实寓意并不好,凑成一堆好像是全军缟素在为谁悼念一般。不过,这个牵扯到兴起的五德循环。(容后再述)   汉部的戎装是上红下黑(或灰),以前没人当回事,直至汉部露出獠牙,天下人仿佛才醒悟过来,他们只要是有读《史记》,谁又不知道曾经的汉军就是如此戎装。   此时此刻,宫陶先生看着密密麻麻排队等待上船的汉部士卒,看着那些身穿上红下黑戎装的装扮,内心里其实是千回百转。   汉部富裕不是说说而已,身穿扎甲就能被称为甲士,别人得是军侯或校尉级别的军官才有一套铁甲,汉部却一开始就有甲士的存在,并且是数千甲士。   随着汉部露出獠牙,更多的人开始刺探汉部的情报,会了解过去和窥探现今状况,尽管情报零零散散,可刘彦拥有数万甲士的风声早就被传遍(就是一再补充)。   “竟然……都有皮甲?”宫陶先生看得目不转睛:“富裕如斯?”   田朔依然不会解释那么多,只是矜持地笑着。   皮甲什么的,汉部还真的是不缺,那与大肆捕猎有关,是陆地上和海上的捕猎。当然了,海洋鱼,不管是什么鱼都不适合做皮甲,但陆地上的皮毛可以呀!   不谈青州野兽成灾,辽东因为长时间的荒无人烟实际上遍地亦是野兽,每年秋季刘彦都会搞一次围猎,可真的不是那么缺皮革。   再来是,拓跋代国的战争情况良好,打到现阶段等于是胜局已定,拓跋什翼犍困难的时候刘彦鼎力相助,现在轮到刘彦情况不妙拓跋什翼犍自然也要有所回报,活着的牲畜难以支付,可牛皮啥的利用汉部的舟船便利交付了不少。   汉部现在还是合作公社模式,采用流水线模式处理皮革和制作皮甲,一套流程下来至少是有十四万人在劳动,每月产出五千套皮甲并不困难。   其实还有更奢侈的,只是资源上有些供应不上,那就是系统建筑的作坊可以产出铁甲,但对资源的消耗比非系统产物高至少一倍,汉部已经能够自产铁甲的前提下,刘彦显然是开始吝啬资源了。   宫陶先生并不清楚一点,他看到这一批才会是全员装备皮甲,他们是从朝鲜半岛轮换回辽东狭隘半岛休整的战兵,现在是要开赴青州战场。   不算系统部队,汉部的真实情况就是,绝对精锐才会配置铁甲,普通战兵基本装备皮甲,余下的辅兵、仆从军、新附军只有军官才会有甲胄待遇,奴隶兵战时配置兵器战后回收。   码头的情况已经足够宫陶先生思考许多,驾车进入陆地之后,他看到的是每个村庄都是一副练兵秣马的姿态,大批的青壮正在集结,只是集结起来的青壮要么是一身黑要不就是一身灰。   “贵方的富庶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宫陶先生说的是每名被集结起来的人都至少有一把兵器:“辽东……很多矿产吗?”   辽东还真的是有许多矿产,连带那逆天的系统也会“配置”,再来就是朝鲜半岛上汉部也占据了铁山(地名,但真的就是有富裕的铁矿),汉部在铁矿资源上的产出可能比整个石碣赵国都要多。   田朔继续笑而不语。   有再多的资源也要合理利用,再来就是战争是依靠资源没有错,但资源是给人使用,东晋小朝廷的资源可不算少,晋军从某种程度也被武装到牙齿,可耐不住上层无能啊!   “慕容鲜卑……会……会趁贵部空虚来攻吗?”宫陶先生看到田朔露出诧异的表情,又说:“慕容燕国自然希望贵部与石赵拼杀,只是……”   田朔表示接着笑而不语。 第225章 未雨绸缪?   慕容燕国会趁着汉部要在青州大战攻打辽东吗?谁又知道会不会,但刘彦真不会将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面,肯定是会防一手。   宫陶先生乘坐在马车之上,仔细观察村庄情况,却是听到一阵号角之声,不由错愕问道:“怎么了?”   号角之声听上去有些雄厚,有别于胡人的苍凉,却是从码头的移动高耸建筑传来。   要是注意辨认,可以看出有人鼓着腮帮子站在城垛边上对着管子猛吹,管子连接着巨大的号角,有着比较明显的西方特色。这个其实就是刘彦无聊的时候搞出来的,学习自一些魔幻电影中的号角楼。   有六艘运输舰在三艘战舰的护送之下进港,传出号角是在提醒港口内的驻军,运输船送来了大批量的奴隶。   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所在,宫陶先生是特意地留下,他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田朔到了地头却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再则宫陶先生该被招待还是监视,似乎都是鸿儒馆的事情。   马石津这边的码头分民用和军用,那是在进来之前就有明确的水道划分,宫陶先生借着地势看去,分明能够看到排屋里面连贯涌出一队队的士卒,稍微集结一下就小跑向码头。   等待港口驻军抵达,运输舰的舱门才被打开,哪怕是离得有些远都能够清楚地辨认出一点,大批脚镣连起来的人被驱赶着下船。   但凡是有奴隶不按照指示,看押的武士就会过去一顿皮鞭抽,被抽还依然表露凶性,就该是挑出来等待相关的人复查和消掉号码,于当众围观被斩首。   奴隶之中的晋人和杂胡其实都挺乖巧,但那些五大族出身的奴隶可就没有那么容易驯服,毕竟心气的不同就摆在那里。   宫陶先生初步算了一下,每条船上被驱赶下来的奴隶大约是两千人,那么也就是说汉部的那种大型运输船只至少可以装载两千。   可以装载两千人的大船其实不算什么,东晋小朝廷那边也不是没有,问题是小朝廷可以装载那么多人的船只是楼船,内河上航行时稍有大风都显得有些危险,要是到海上去航行,那只能是“呵呵”两个字了。   【一定要弄到汉部造船的相关资料……】宫陶先生被一再催促,不走可算是不行,坐在马车上闭目,脑海里面想着:【海上一路走来,可以发现汉部的运输船数量众多,取两百艘而计,岂不是随时都能运载十数万人进行登陆作战?】   至少宫陶先生不傻,他知道战争可不是将一些人送往哪里就算完,计算的时候不是单独算上人的数量,还会将必要的辎重给算进去。   其实没有那么多,可以装载两千人的四桅大船也就五十艘,能够算上战舰的船只三十,其余杂七杂八的船加起来不过才堪堪七百余,只不过是马石津这个港口无比重要才会出现那么多的船只。   中原那边已经进入到夏季,辽东狭隘半岛这边因为地理位置的区别,却是才堪堪有点要进入夏季的气候。   走在官道之上,宫陶先生对看什么都是看得津津有味,他对汉部那种近乎是偏执的追求次序感到不解,对看着像是自由民一身戎装手持兵器站在田埂边上监督奴隶干活却是若有所思。   汉部的村落都是统一规划建设,房屋可不是这一栋那一座,基本上就是划定街区和单元,看过去就是一排排间隔着。   都是穷怕了的人了,谁都有被饿惨了的时候,每一个房屋前面的庭院基本都是会栽种一些什么,大抵还是以蔬菜为主。   宫陶先生比较注意的是,汉部的每一个村庄必然会存在一道篱笆墙,街道两旁也是会栽种各种果树。   【应该是青壮大多被抽调,民间生产被迫投入更多的奴隶。】宫陶先生观察了许久,脑中思考着:【看情况,奴隶劳作的时候并没有偷懒,看自由民虽然武装监督,可看着更趋于悠闲。是阶级待遇明示带来的效果?】   要是说阶级,东晋小朝廷的阶级才叫作分明,他们有九品中正制,有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或庶民),难道不是等级森严?   宫陶先生不解就在于一样是阶级制度看着森严,可汉部为什么有一种奋发向上的氛围,晋国却是隐藏不住暮气和垂死挣扎的景象。   或许不是不解,包括宫陶先生在内,察觉出九品中正制弊端的人绝对存在,只是他们是利益既得者,察觉弊端也没有可能破坏自己的利益,至于堵住下层人士上进之路会导致什么情况,大抵是一种鸵鸟心理。   一阵孩童的嬉闹之声将看似在观察其实在走神的宫陶先生唤醒,他视线翼过去看到的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童分成两边,一个个身上套着看去很肿胖的什么东西,脑袋上亦是套着好像竹篓一般的护具,手里持着木刀、木枪、盾牌互相冲撞。   孩子大多是九岁到十二岁,由年纪大一些的孩子站在前面,实打实地用盾牌和身躯碰撞。后面是一些年纪轻一些的孩子拿木质的兵器在挥砍和捅,阵阵的“砰砰”之声显得比较闷。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宫陶先生问那个看去斯斯文文的文士:“打架?”   汉部压根就没有多少文士,鸿儒馆看着斯斯文文的人可能就是长久被培养出来的假把式,脑子里的知识也就是速成,被教育该干些什么。   陈台失笑道:“做游戏罢了。”   宫陶先生怔怔地说:“贵部能够变成如今这般,不是没有道理。”   东晋小朝廷那边的孩子做游戏有许多种,就是不会有这种看着无比凶狠地拼斗,那真的是在尽全力进行碰撞,木质武器力道上一点都不留,以至于能够听到那些孩童被打疼了发出痛嚎,亦是有孩童哭出声。   “《孟子·告子下》有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陈台理所当然地说:“我部从无到有,时刻面临族灭人亡的境地,哪能不尚武。”   宫陶先生在接下来的很久没有再说话。   读书人知道很多的道理,当然包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可是很多时候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东晋那边有非常多的人在为国家奔走,他们无比期盼国家能够振作,完成北伐光复中原,可小朝廷大环境足以令人窒息。   司马皇室得位不正,他们自己是篡位而来,无比害怕别人也干出相同的事情,对待任何人都不信任,能力越大的人就越是会遭受打压。   为什么这一次挂帅主持北伐事宜的人是国丈褚裒?不是因为褚裒是国丈,曹操也是国丈,司马氏与曹氏也有姻亲关系,但一点都不妨碍司马昭干掉曹髦。姻亲啥玩意的,从来都不是令人放心的关系,司马皇室任命褚裒主持北伐事宜,只因为褚裒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现在的长江以南是士大夫治天下,王、谢、袁、萧这四大家族又是世家的顶端存在。司马家族是得到天下世家的拥戴才成为皇室,代价是九品中正制成为国策,致使统治阶层固化。   一个统治阶层固化的国家,想不灭亡真的很难,差别就是到了什么时候才会被玩死。   既得利益集团,也就是那些世家,有心气和有意志的人不是没有,像是恒温就在谢氏的帮助下打算讨伐成汉,已经做了数年的准备,但说实话恒温都快被气炸了,那是因为有一个人帮忙就有数十个扯后腿。   宫陶先生愿意待在无比危险的中原干更加危险的事情,是他认为自己没有堕落到猪的地步。   这一次青州计划失败了,可宫陶先生仔细想了一想却是换来了更好的结果,由他们去主持青州动乱,或许会影响到石虎南下,可至多就是撑一下。   【汉部看着众志成城?从每个村庄都在进行集结,大批人带着洋溢快乐的心情出征来看,刘彦或许会成为石虎可以正视的征讨对象?】宫陶先生一方面欣喜,另一方面不无担忧:【汉部对于海航有如此能力,可以仰仗海洋在青州和辽东发展,要是哪天他们想要登陆晋国……】   一圈地看下来,宫陶先生大概了解汉部在辽东的实力,再看征召情况,一些原本不会多想的事情就该认真思考一下。   【汉部发展不久,但凡有能力就能快速获得高位,像是纪昌原本就只是个幕僚,吕议等人原先不过是闲云野鹤。】宫陶先生看着前方出现了高耸了城墙,眼睛依然没有焦距,止不住继续思考:【或许可以让一些人过来,刘彦手中无比缺乏官员,只要有能力肯定会被重用?】   没有错,宫陶先生发现了汉部相对致命的一个薄弱点,那就是缺乏足够多的官员,文士方面更是缺少,他认为这绝对是一个机会,就是对刘彦会不会接纳有些迟疑,但要是刘彦接纳,渗透不就能进行吗?   宫陶先生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丝的微笑,他在青州布局那么久不是白干,目前就有不少棋子没有暴露身份被汉部吸纳,只是短时间内双方没有进行联系罢了,日后肯定能够派上用场。 第226章 想成为人上人吗?   “不需要带其它东西,只需要带上武器,路途上任何物什都有专项提供。”   村长是干什么的?管理村庄。   每个村庄还会有一名保长,通常是由军中伤残军官来担任,麾下还会配置数量不等的残疾退役士卒作为管理者。   杨苏没有了左臂,那是在与慕容鲜卑一战时被骑兵砍断,得益于汉部有战场医匠,早早地止血才没有流血过多而亡。他还要感谢一种叫作酒精的新生事物,伤口处不断消毒和换上新的纱布,没有让他死于后面的发炎发脓等后遗症。   汉部在辽东狭隘半岛的村庄,前期每个是五百人,后面增加到每个至少千人,由于是采用男女分开安置的办法,一个千人的男性村庄大抵上青壮是占了七成以上。   正在杨苏前面排队的青壮数量是五百,恰好就是半个曲,他们被征召之后会与隔壁村庄的五百人形成一个编制,就是成为一个曲。   因为是辅兵性质的部队,不会再有曲以上的编制,会由村庄的保长带领原先的管理者继续统率,抵达战场之后会配置到相应的战兵部队,每个人服务于一名战兵,照顾战兵的日常生活之余,战时干的是辅助武备乃至于代替战兵在战场上砍掉敌军阵亡者的首级。   当然了,因为是辅兵的关系,他们能够获得多少好处是取决于跟了什么人。服务的对象要是骁勇善战,辅兵的功劳簿会相对好看一些,遇到了大方的战兵甚至在战场缴获上也能更多一些。   “规矩大家都懂,我要说的是!”杨苏举起了右臂,大吼:“现在正是君上大举用兵之时,你们前一批的前辈许多转正成为令人羡慕的战兵,想要有同等待遇在战场绝不能怂,明白吗!?”   五百人高声回应:“诺!”   他们有兴奋的理由,亦是有士气高昂的原因,汉部讲究阶级待遇,什么都不是平白无故的获得,想要让自己好过一些,位处后方生产可以,但终究是比不上到前线搏一个前程。   不要小看人们追求更加美好生活和成为人上人的心志,除非是极度懒惰和没有能力,要不谁愿意永远处于平庸?大多数人都是有所追求,拥有自己的梦想,特别是在有对比之后,每个人都想要获得那些看着很好的生活。   没有梦想的人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以前是没有机会,可机会来临要是不懂得抓住和争取,那就是活该一辈子庸碌无为。   “校尉李匡,原为羯族菜人,于不其城为君上所救,先为一名奴隶,后参与柜县之战、姚家第一战,转为辅兵。”   杨苏已经举了不少的例子,一般都是有代表性的励志人物。   “征高句丽、与慕容鲜卑……今爵位不更,官拜校尉!”   还有许多,例如斗阿、司宏壮、谢子瑜、钟兴……有太多的例子了。毕竟,中原是胡人的天下,混得凄凄惨惨戚戚的人多不胜数,还不一定是只有晋人才会不如意,杂胡和一些五大族也是一般模样。   有对比,再加上出身和状况都差不多,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要是没有刘彦的收留加入汉部,现如今估计就是骨头都能打鼓了。   感恩之心,再加上奋发向上的足够动力,汉部多的是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以前刘彦一直控制着没有扩军,对于很多人来讲其实感到失望。现在不一样了,大批的辅兵转正,辅兵空额多了出来,不正是他们的机会吗?   “你们很幸运,比多数人都要幸运!”   杨苏停顿下来,满意地看着注意倾听的人,他们站着不是那么规整的方阵,一些未能被选上的人站在外围羡慕地看着,看那表情恨不能以身相待。   “你们早早成为汉人,不需要像那些不幸的家伙,哪怕是加入军队都只能从奴隶兵或新附军起步。你们一加入军队就是辅兵!是一些人羡慕嫉妒的辅兵身份!”   一声“哈哈”之声从方阵传出,有了第一个人笑,结果是全部的人都在笑。   要是在平时,杨苏肯定是要找出谁第一个笑出声,狠狠地惩罚一番。不过现在是出征在即,轻松一些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你们有优势,很大的优势!预示着可以早点成为像老子一样的功民,哪怕是战伤退役也能干这种管理人的活,可以在职责范围内将人像鳖孙一样狠狠操练的美事。能整人,平时又有那么多福利,优厚吧?”   没人去恨杨苏,汉部有一句传得很广的格言叫“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要说一开始像鳖孙一样被训练肯定是不服外加愤怒,但平心气和地想一想不就真的像那句格言那样吗?   “有功得赏,一颗首级就是公士爵位,成为功民的一份子。爵位越高,可以担当的官职越大。就是战死了,都知道哪怕是君上没有建造宫殿,对于英灵殿的建造都一直没有停吧?哪怕是战死都能位享万民香火,那是什么待遇!”   一句“君上万年”先被喊出,随后成为一致的口号。   赏罚分明,待遇未有缺,光是这样就能够吸引一大批人效死,再加上伤残有后续优待,战死抚恤什么的大多是了然一身不好讲,光战死成神就是国士般的礼遇,真的没有更好的待遇了!   “今次前去青州,都努力一些,争取多立功,能成为功民最好,为村子争点气!”   “诺!”   “听闻今次战争规模会十分大,不止是会在青州打,君上可能会对一些郡县动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能够多立功,也许还能在战场多一些俘虏,公的母的皆有,说不准你们之中谁能抓住三个女人,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个,回来后就可以滚出村庄,住进混居城镇了。”   “哈哈哈!”   杨苏还是很懂得调解气氛,就像是吕泰曾经就觉得可惜,要不是杨苏断了一臂,迟早会成为一名校尉,更好的成就也不是不能奢望。   今次大举征召辅兵,一些伤残的退役军官,只要不是双腿不方面,等于迎来了“第二春”。他们会再次踏上战场,说不定有机会可以立些功劳?刘彦那边正在搞一个预备役的制度,连带参谋制也在构建之中,很多人哪怕是身躯残疾依然可以为军方发光发热。   类似于第28村庄的动员在很多地方都在发生,汉部的人们对于动员大体上是一种兴奋的情况,许多人早就想要加入军方博取功名,那句“功名自在战场取”可不是说假。   上战场肯定会有危险,可这么个年头哪里没有危险?趁还能拼得动,为自己搏个前程,某天讨个媳妇生几了个娃,总得给子孙后代留点什么,难道就一直光棍下去?   由杨苏领头,第28号村庄在村内未能被挑选上的人无法掩饰的羡慕面容下,一个个有那么些趾高气扬外加深切期待。   从辽东征募的辅兵,他们将前去位于马石津旁边的军营,会整合上三个月左右,随后分批上船,走海路抵达东牟郡,到了东牟郡,他们将会以曲的建制,再次分批前往不同的地方,也许是位于后线的地方进行维稳驻扎(演变成为郡县兵),可能是像很多人期待中的那样直接去前线部队报到。   在汉部大举备战的时候,其他国家和势力要么是如火如荼地在进行战争,要不就是一样在进行战争动员。   如果要将各个国家或势力对战争的准备分个档次,毫无疑问是汉部处于最有效率的那一批,再来令人有些惊讶的是位处西北的张氏凉国,其次是石碣赵国、司马东晋。   张氏凉国其实并没有被东晋小朝廷承认为一个国家,官方册封的是郡公,职位是凉州刺史。倒是石碣赵国、拓跋代国、慕容燕国、等等相当多的国家和势力承认是一个国家,那是因为张氏凉国多次击败强大的对手,例如之前的匈奴汉国(前赵),还有石碣赵国也屡次在张氏凉国手上沉沙折戟。   要说起来,张氏凉国真的是一个非常威猛的势力,对中原方向的来犯屡次挡住不说,对西边还能保持高速的扩张。张轨作为张氏凉国的开创者,到张寔和张茂时代只能说是维稳,等待张骏接过位置之后,张氏凉国迎来了高速扩张期。   现在的张氏凉国算得上是一架高速扩张中的战车,东面不断击败石碣赵国,西边向着西域拓张,于战争动员上的效率要是不快,岂能表现如此?   石碣赵国的动员比较粗暴,就是石虎下达命令给各州郡的最高长官,要是哪个谁办不到,石虎的人肉菜单上必定有其位置。   东晋小朝廷的战争动员有值得说叨地方,简单而言要是没有一定的动员能力,作为一个国家估计早该完蛋,毕竟匈奴赵国和石碣赵国可不止一次挥军南下,哪怕是有长江这条天险,可天险总要有人防御,不能是光那么放着。   进入到夏季时节,各方对战争的准备越来越紧锣密鼓,要是没有出错的话,今年的秋季绝对是一个杀伐的季节! 第227章 三面被围局面   谁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或尽量加快战争进程,刘彦这边大战的气氛尤其明显,特别是青州六郡小规模的战事密集,近乎可以说是处于遍处烽烟的情况。   “我们缺乏行政官员。”刘彦深皱眉头:“现在情况不明显,但这会成为制约我们日后发展的短板。”   谁都知道这一情况的严重性,可并不是知道就能够解决。虽说是四条腿走路的人不好找,官员想要绝对是满地爬,可百分之九十九点无数个九都是文盲的年代里,想要成为一名行政人员可没有那么简单。   青州糜烂,官员的短板暂时也就那样,但青州不会永远糜烂。   刘彦下令正常发展长广郡以及东牟郡,采取的是传统县治,再配以合作村庄模式。   要是按照正常情况,一个郡起码是有六个县以上,而这样的郡还算是小郡。一个大郡的县至少二十以上,才能够称为大郡。   郡县制之下,一个县是由多个乡组成,一个乡又由多个里,一个里又划分多个亭。   尽管从先秦已经灭亡很久,可自先秦时代就采用的郡县制,还真的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另外,郡县制并不是始皇帝时期才有,是商鞅变法的产物,主要是从公族(皇室)和贵族那里抢夺地盘和资源。   汉部人口不多,划分县,按照小县至少一万以上的人口,大县三万以上的人口,再根据实际的地形看地盘,例如最基本的粮食产出和山川资源,划分下来也就是二十八个县,人口三万以上的县占了其中的四个。   二十八个县就需要至少二十八名县长,配以二十八名县丞,其下还有六曹,既是兵曹、刑曹、工曹、礼曹、户曹、吏曹,另需数量不等的“度支”。   度支其实就是统计与支调的官职,是曹魏时期的产物。   除了先秦的管理层下到乡,其余朝代基本是到了县这一级别,往下就是真空,但刘彦明显不想存在什么真空。因此除了县的那些官员和吏之外,什么乡长、村长、亭长必然要有,再有配套的蔷夫和游缴,那需要多少合格的行政人员去填?(蔷夫掌一乡之行政,兼收赋税,游缴捕盗贼,官治安。)   不想发生“权力不下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地盘越多就越需要更多的官吏。但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角度,开拓之期因伤退役士卒众多,乡间的那些职位用来安置他们?   “此,乃是稳定军心之策,定能使士卒效死。”桑虞算是眼界大开了,战争期间没有什么比收买军心更加重要。   还是老毛病,刘彦就喜欢登高,被风吹多了就有了经验,可以在风吹来的方向拉起布墙或是放上屏风,不妨碍观看其它方向的景色。   下密依然是作为一个极其重要的重镇在建设,除开在加固工事之外,作为指挥枢纽军队也不会少,导致看去周边布满了林立的营盘。   聚集在这边的部队数量是八万,阵阵的口号从一些操场传出,那是部队在进行操练。   冷兵器时期,对于军阵比士卒的个人武技要重视太多了,那是因为战场之上集体配合比个人武技重要。个人武力除非是高到一定程度,否则在战场上往往是双拳难敌四手,战场是一种人挤人的状态,可不会有多少空间让高手去施展身手。   战场上就是硬碰硬,比拼哪一方的求战意志更强,那就需要在赏罚分明的基础上,使用更多的手段去提升士气。   他们谈的就是怎么更进一步让士卒有求战意识,之前该有的待遇已经确定,再多就会盈满则亏。   以前还会有人认为刘彦对待军方过于优厚,会导致老爷兵的出现,可新一轮的征召发布下来,看那些从后方开来的部队士气高昂外加求战心切,显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我们有二十等爵制度,有善待伤患的举措,更有身后事的安排。”桑虞非常赞叹这一整套制度:“士卒的士气不成问题,辎重方面我们亦是不缺,能否渡过难关就是谋略方面的事情了。”   因为知道会爆发战争,汉部对青州周边几个州的关注力度很大,几个州的动静不小,石碣赵国似乎也没有太重视秋收?集结人力的事情已经在如火如荼进行。   事实上,石碣赵国就是一个畸形国家,遍处战乱致使耕作体系早就崩坏。   没有安全的环境哪能让农夫耕作?春季辛辛苦苦地播种,播种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秋收时节。   石虎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已经疯狂到了不顾生产体系的程度,秋季本是最为忙碌的季节,可他就敢在秋收完成之前征兵,连带一些游牧部落秋季牲畜养膘需要大量人力都不顾。   石碣赵国疯狂的劲头起到了某种效应,作为被放话要征战的东晋小朝廷有些惊慌失措,搞得在秋收完成之前也是大量征集民夫,可以预见因为大批青壮被抽调,今年长江以南该多么缺乏劳动力。   另一个被影响到的自然是慕容燕国,他们原本还在林区遍布的区域和扶余人快乐玩耍,但石碣赵国的消息传抵,慕容皝哪敢再拖拖拉拉,留下一些兵力继续与扶余人纠缠,大部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回撤,稍微休整兵锋就指向了宇文鲜卑。   面对石虎的疯狂谁敢掉以轻心?同时被影响到的当然还有汉部。   “斐燕已经开始进军兖州,一开始就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现如今是被堵在奉高。”桑虞说的这个是关键问题,证明石碣赵国已经反应过来。他说:“统率兖州赵军的主将名叫邓恒,乃是一员悍将。”   邓恒是石碣赵国的征东将军,级别上真的是很高了。   汉部的情报系统还窥探到关于冀州方向的消息,孙伏都已经抵达西平昌,一到就大肆建设营盘,聚拢冀州南部各地的部队。   孙伏都是石碣赵国的龙骧将军,按照东晋小朝廷的划分是三品武将官职,由他主持冀州南部兵事,怎么都能看出重视程度。   另有一条消息是,左卫将军王鸾被任命为徐州方向的主将,等于是徐州刺史郭祥的兵权被剥夺,接下来徐州该由襄国中枢那边的体系说了算。   看青州周边的动静,无论怎么看都是在采取一种包围姿态,品阶上还都显得极高,要说石虎没有向汉部动手的心思绝无可能。   刘彦与身在襄国的张石已经失去联系,他特地查看了一下脑海中的地图,发现襄国那边的“绿点”长久待在一个地方不动,猜测张石等人该是躲藏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很能说明问题,尤其是张离近一段时间竟然变得有些好说话,不再像以前那般趾高气昂,就不得不令刘彦提高警觉。   “秋收之后会是大战之时。”纪昌微微眯着眼睛,说道:“职坚持认为应当在此之前主动出击。”   “药材还在筹集当中,不过确实是该主动出击。”桑虞略略有些狂热地说:“之前我们没有铁骑,可现在有数千铁骑,再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的轻骑,野战上的劣势已经不成问题。”   屡次大战,后勤物资中绝不是简单的粮秣或是军械,药材的比重亦是非常重要。   或许有许多人并不知晓一点,疾病才是军队伤亡的最大祸端,每每数十万人的战争,真正死于战场搏杀的其实也就是一成左右,但疾病却往往能够夺走两成乃至于更多人的性命,要是爆发疫病那就会更惨。   绝不是危言耸听,像是上次姚靖只在疫病中折损两万人还算是处理妥当,爆发流传性感冒往往会让整支军队团灭,甚至是蔓延到地方,形成东汉末年那种夺走数百万人生命的大疫病。   所以说起来,姚靖凶狠地对待那些患病的人,对其余人从某些方面来讲或许是一种仁慈?   要说起来,现如今的中原并不缺乏马匹,倒是长江以南马匹数量稀缺,可东晋小朝廷至少还有一支近万人的铁骑?   刘彦手里的战马称不上富余,包含战马在内的十数万马匹却能够拿得出手,今次整顿军队增加了一些骑兵建制,将非系统骑兵的数量堪堪提升到了五千,算上一万辅助骑手,骑军就是一万五。   “骑军的机动性是相对而言,还是步骑并进最为妥当。”纪昌不是在削桑虞面子,术业有专攻,显然桑虞对骑军的了解存在偏差:“没有步军从旁协助,骑军喂养草料会很麻烦。”   桑虞果然是露出了怔怔的表情:“是吗?可胡人……”   “胡人皆为轻骑,战马种类皆为矮脚马(蒙古马)。此类战马并不娇贵,我们的坐骑……矮脚马是用来驮物。”纪昌露出了自傲的神情:“要不然怎么能够成为铁骑?”   汉部其实没有多少铁骑,没有马甲的骑兵怎么能被算作铁骑呢?真正的具装骑兵数量只有一千五,就是那批由冉闵麾下操练出来的虎贲军。   没人去说什么出动出击会招惹石碣赵国大举攻伐的废话,看看石虎关于将领的调动,都摆出对青州的高压合围,直接开干就是了。 第228章 挥师出击   骑兵比步兵行军快速是一件存在误区的事情,事实上短途行军上面骑兵的速度是会快一些,但非短途的行军速度骑军比步军快不了多少。   为什么这么说?战马一直都是一种娇贵的动物,可不是说随处啃青草就算完事。   驮马和驽马可以随意吃青草,这样也注定了它们无法进行快速激烈的奔跑,倒是在耐力上很有成绩。   战马也吃草,但基本上为干草,但不止是干草啊,其实是掺杂着豆类,战马并不是只有一个种类,娇贵一些的战马甚至是吃小麦和肉沫。   “铁骑负重大,短途冲刺亦是需要强健体魄,但它们难以长久奔跑。”纪昌很耐心地解释:“照顾一匹战马,喂食和梳洗有太多的讲究,难以一时半刻完成。”   桑虞真的不懂马吗?他还真的不太懂,了解的相关资讯以矮脚马为主,偏偏矮脚马就是那一类很好伺候的马种。   “我们的骑军,用于驰骋作战的战马,一匹的消耗是士卒的三倍。”纪昌含笑说:“一千五百铁骑,携带双倍战马,必要的驮马……”   骑军不是谁都能养得起,尤其是真正的骑兵更难养。   胡人有众多的骑兵?那只是轻骑罢了,可没有多少铁骑。轻骑难以冲阵,只能是外围骑射,甚至很多时候在面对步军有众多弓箭手时都不敢迎面骑射,只能依靠短途机动性比赛跑,用拖时间的方式拖垮步军。   “所以……骑军的行军速度并不比歩军快,仅是短途上拥有优势。”纪昌说话的时候,军方的将领都在点头。   桑虞慎重问:“短途,指的是多远?”   纪昌想了想,答曰:“七里到十里。”顿了顿又补充:“那应该是一种极限。”   “明白了。”桑虞却是不改初衷:“但我们仍然应该主动出击。”   没人反对主动出击,可应该打哪里才好?   兖州的邓恒率军与斐燕在纠缠,看态势有些诡异,双方在奉高那边纠缠和僵持,是邓恒手里的兵力少和差,还是斐燕突然打了鸡血?   “不令人意外,兖州先后被姚家兄弟肆虐,大批青壮被强掳,粮食等物资也是让姚家兄弟带走。”纪昌轻笑道:“若是要主动出击,兖州方向最为合适。”   “虞便是如此想法。”桑虞大乐:“石虎想要采取三面合围,我们先破坏兖州方向。”   “斐燕是一个不错的掩护。”蔡优阴笑着说:“我们在装扮上进行一些伪装,击破邓恒这一路。”   谁都没有明白说出一点,他们是想要抓住主动权,但对于是否彻底激怒石虎存在迟疑,那依靠斐燕这股叛军作为掩护就是个好主意,既能够打破石虎的三面合围,还能不过份刺激。   历来就是敌人想要达成什么目标,甭管是搞不搞得懂究竟要干嘛,反正破坏就是了。   部队出城从来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出征与找死差不多。位于下密这边的部队一直都是备战状态,可想要说走就走依然不可能。   “驮马的负重应该留出一个度。”李坛开始蓄须了,也不知道是经过上次打击还是蓄须的关系,看上去整个人成熟许多。   军营因为在做出征事宜,看上去不断忙碌,各种声音也会显得吵杂。   今次去兖州的部队有两万六千,虎贲军亦是会在成军后第一次参与中原之战。   两万六千部队的成份是,非系统部队的一千五百虎奔军(四千五百辅助骑手)、两千骑兵(皮甲轻骑类,再加四千辅助骑手)、五千野战步军(配置五千辅兵);系统部队是,三千骑兵、一千连弩兵。   主将是调回的徐正,行军长史是纪昌。   系统部队不配置辅兵,他们是真正为了战争而存在的生物,可以将任何事情自己做得很好。不过,这不是常态。   随着系统升级到“城堡时代”,刘彦“召唤”出来的生物已经拥有一定的智慧,虽然比之常人仍然显得木呐,但已经能够交流。   可以交流,那么就能够教导人,今次他们其实也是“带”非系统士卒玩骑战。   对了,刘彦“召唤”出来的系统骑兵并不是单有近战骑兵,有相当成份的弓骑兵。三千骑兵里面有八百就是弓骑兵。   事实上系统部队存在很明显的缺憾,哪怕是到了“城堡时代”缺憾依然没有变化,那就是什么样的兵种就被限定得死死的。例如,剑士就不能用枪,骑兵就无法当步兵,近战骑兵无法射箭,弓骑兵无法使用肉搏兵器……等等很多。   刘彦老早就发现了这一缺憾,他才会一直重视非系统部队的建设,起始阶段辛辛苦苦地培养心气,为的就是将来。   出击命令被下达后的第三天,二万六千部队分批开拔。   最先出发的是一千骑兵部队,中军为主力部队,后军自然是押送辎重。除开参战部队之外,出征的队伍里有二十名系统农民,他们是负责建造所需建筑物,兵营什么的当然会造,今次比较主要的则是城镇中心这一栋建筑。   刘彦的“金手指”无比强悍,可以建造城镇中心之后,部队出征就不需要携带大批量的粮秣、木材、石料、铁,这一些物资都可以从城镇中心现拿现用,比较现实的是其它物资则就放不进去。   部队出征历来就是浩浩荡荡,大规模的行动难逃有心人的注意,各方该是很快就会察觉到。   “我们会花七天的时间在行军上面。”徐正骑跨在战马上还能够摊开羊皮地图观看:“整段路程为五百三十里。”   他们是从下密作为起点,目的地是在兖州泰山郡的奉高,途中需要经过东安郡,光是需要泅渡的河流就达到三条。   幸运的是前期因为与斐燕存在交易的前提下,几条河流都有事先搭建的浮桥,否则要花的时间肯定更久。   李匡目光一直在中军左右两侧来回扫视,北侧是虎贲军以及相关辅助骑手,南侧是三千系统骑兵。   虎贲军不是作战状态的情况下,战马不驮人也不穿甲,骑士也是脱下甲胄乘坐马车,毕竟他们是具装重骑来着,连人带马光是全套甲胄就有一百二十斤往上,加上骑士本身的话,战马需要的承重绝对有二百七十斤左右的重量,行军都是全套行头加上人,遇敌还打不打了?   另外,甲骑具装的兵种,骑士之所以是乘坐马车不骑马,主要也是节省体力,或许还有一些舒适度上面的考虑。   轻骑的话,主要战马非作战当然也是不骑,骑士是骑跨在副马之上。   大体看去,汉部出征的部队,除了辅兵就没有用双腿走路的人,战兵哪怕是步卒都有马匹或马车代步,那是因为汉部有足够的马匹。注意,是马匹,不是战马。   骑马步兵嘛,西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这么玩了,任何一个不缺马匹的国家,哪怕是练不出骑兵,都不会放过马匹的作用,这也是马匹数量多的那些国家存在的优势。   简单的道理,有马匹代步可以节省体力,条件要是够则会准备大量马车,因为乘坐马车又比骑马代步舒坦,临战状态下士卒会以更充足和更饱满的精神出战,那是西汉百年战争传承下来的经验。   大军还没有进入东安郡,前军那边传递回消息,说是斐燕派人紧急接洽。   “邓恒击败了斐燕,斐燕仅是带着两千残余逃了。”徐正脸上比较凝重:“之前的僵持是谋略?”   纪昌倒是看不出什么心情,平淡地说:“斐燕所部败得太快了。”   斐燕的部队经过一再的裹挟可是膨胀到了小十万,原先的情报显示是邓恒仅从襄国带了五千过来,要是再从兖州征调部队邓恒手头的兵力也就是四万不到。   “悍将吗?”徐正理解的悍将就是冲将,现在却是要改变一下思维:“长史,我们?”   “不能退,进军到靠近牟县百里再进行必要休整。”纪昌说的牟县是现代的莱芜附近,牟县是多山地地形,往东百里有一片平地:“我料邓恒必然会挥军抵近。”   邓恒击败斐燕其实就是汉部预料当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斐燕溃败,只是带着两千不到的人突围而出,等于是丢下了近十万人?   “这样一来,邓恒手头的兵力必然会瞬间膨胀,预计会有八万以上。”纪昌依然没有任何紧张的样子,甚至还能笑得出来:“我们要小心的,大概就是他从襄国带来的那五千部队,次一等是兖州的郡县兵,奴隶兵……你也知道是什么德性。”   徐正感觉和纪昌一块出征就是爽利,大局有判断不说,敌人会做什么选择也能事先得到猜测,那等于是掌握主动权。   斐燕是在随后抵达徐正这边,他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狼狈,可脸上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担心受怕:“邓恒麾下有五百铁骑,是襄国的龙腾卫士!”,他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而后痛心疾首地又说:“悔恨轻信宫泽之言,才有今次惨败。”   宫泽是哪根葱?徐正好奇一问才知道是宫陶先生的什么兄弟。   “小朝廷蛊惑你出兵本身就不带好意。”纪昌没有掩饰轻蔑:“他们为了干扰石虎备战,什么都干得出来,只是显得太蠢了。” 第229章 刘彦这个逆贼   英才难寻,可要整个国家的领导阶层没有几个明白人也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常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对于石碣赵国而言妖孽可以说是说晋人要恢复元气的吴进,也能说是陷入某种疯狂状态的石虎;对于东晋小朝廷而言,近乎于整个领导阶层为了既得利益装傻充愣,再加上司马皇室担忧皇位被篡不敢任用真正有才能的人,那就是整个领导阶层都是妖孽;对于一直不在状态的成汉,取个“汉”的国号就忘记自己其实是个羌人,与高原羌一直过不去的同时不断挑衅东晋,李寿也能说是个妖孽。   现阶段任何国家或势力寻死都不会像东晋小朝廷那般花样百出,比较诡异的是东晋小朝廷一再作死偏偏就一时半会死不掉,该是个怎么稀奇了得法?   “宫泽误我,言及有内应相助,事到临头却是……”斐燕既是悲愤又是懊恼:“今当如何?”   纪昌听了斐燕讲了老久的废话,总算是有点实在的。   东晋小朝廷肯定是大举贿赂或收买石碣赵国的一些官员或群体,可看着好像那些被收买的人智力没有下降到负数,答应说要内部起事又食言了。   徐正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个宫陶先生好像也向君上保证会有人起事吧?”   纪昌缓缓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不时瞄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斐燕,止不住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蹭蹭蹭”不断往上涨。   失败了的斐燕对谁都没有什么价值了,那估计是他会显得那么失魂落魄的原因,以至于纪昌带着明显的戏谑说要借招牌,他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狂喜的表情。   “果真?”斐燕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那般:“真的是……太好了!”   之前斐燕拥有那么多的人手,可他也清楚就是以壮声势的乌合之众罢了。问题是他就只要声势,可不是真的要靠那些乌合之众打下一片大大疆土啥的。   一杆“斐”字的大旗在汉部的部队纵列升起,诡异的是连带斐燕在内和那批乌合之众被远远地驱赶开。   斐燕在被驱赶的时候其实脑袋是懵的。他还以为自己好歹能够混进指挥层,指手画脚当然是不敢,可是蹭个名声总是好的,运气不错的话也许能够收买一些将校为己所用,毕竟斐家在中原也能算得上是曾经的大族。   说斐家是曾经的大族,那是石虎发飙之后对斐家展开了清洗,连带一些姓斐但绝不是斐燕一家也遭了秧。(这个家族后面在慕容鲜卑南下之后又复苏,哪怕是到了杨坚统一华夏都混得不错)   以旁观的角度而言,在斐燕的眼睛里汉部的兵马算得上是兵强马壮,尤其是看到近五千铁骑(实际甲骑具装就一千五)和过万轻骑,怎么都无法掩饰羡慕和嫉妒。   那可是五千铁骑,与石碣赵国的龙腾卫士,慕容燕国的貂豹铁骑,拓跋代国的猗卫军,反正就是各国几乎是倾尽全国才打造出来铁骑就是统一等级的存在。   “刘使君是哪来的财力和底蕴?”斐燕有种想破脑袋的感觉:“(朝鲜)半岛真的有那么富裕?”   不止斐燕一个人以为刘彦是大大抢了一把朝鲜半岛才能打造铁骑,宫陶先生亦是如此猜测,要不宫陶先生眼巴巴想要乘坐汉部的船前往朝鲜半岛又是为了哪般?   觉得朝鲜半岛富裕不是没有理由,慕容鲜卑不是去年狠狠地欺负了一把高句丽吗?攻克丸都之后可是大大地抢了一把,按照慕容皝的原话,那就是未来数年的军费可算是有了,貂豹铁骑也能够进行甲胄上的革新成为真正的铁骑。   那是真的,之前慕容鲜卑的三千铁骑就是人和马皆是套重甲,款式上无法做到统一,抢了高句丽之后换上了统一款式的铁甲。人还是那些人,马也是那些马,可同样的一支军队换上了统一配套的戎装,军威气势立刻就是不一样了。   “驻!”   口令不断重复往下传递,那是又到了喂养牲畜的时间,再则就是驮马和骡马都需要进行更换。   虽说是只有两万六千人,可动用的畜力竟是超过十三万,以至于不管是行军还是驻营,看上去都是占了好大的一片地方。   “奇怪,汉军怎么没有携带牛羊?粮车看去亦是……数量不对劲。”斐燕一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十足迷惑:“东安郡没有粮食,泰山郡不像是能够获取粮秣的地方,他们带那么少的军粮,不会是来随意逛一圈就回去吧?”   没人能够回答斐燕的疑问,比较值得研究的是斐燕竟然直接称呼刘彦的军队叫汉军,他或许还不是个例,例如正在消化战利品的邓恒也是这般称呼。   “汉军到哪了?”邓恒看上去比较苍老,年级实际上也已经超过六十,他是从石勒时代就开始为石碣发光发热的悍将,到了石虎当政时期其实是过得比较不如意。他刚刚击败一股乌合之众,麾下部队现在都还追着溃兵在漫山遍野抓人:“可不要终日打雁,被雁啄伤了。”   老将自有老将的经验,对于放出斥候十分看重,邓恒可没有忘记这一次是来干什么,消灭跳梁小丑一般的斐燕所部叛军只是顺带,真正的目标是已经要成势的汉部。   一般简称什么军,例如赵军、燕军什么的,那是看重视程度,也看是不是真的下决心要攻灭。   邓恒是石碣赵国的征东将军,负责攻灭汉部,他称呼刘彦的部队为汉军,看汉部并没有立国,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必定是石虎决心要灭掉汉部。   崔宣为邓恒的长史,他该是算一名降将,由效忠司马皇室在中原沦陷的改为效忠石勒,可一直并没有被重用,还是到石虎时期才算苦尽甘来?   “斥候撒出去三十里方圆,若有情况必然会知晓。”崔宣的年纪也有些大了,穿着一身素白与之满头华发、雪白胡须形成一片白色:“未成听闻刘彦逆贼麾下有多少骑兵,步军长途行军或许比之骑兵快,短途却还是骑兵迅速。”   “可惜了。”邓恒不是在可惜其它什么,他说:“陛下的册封似乎并无让其掉以轻心,听闻平寿与黔陬的汉军正在大肆建城,刘彦这逆贼依借海运不断从海外调兵。却是未知晓慕容鲜卑是否有直接干预。”   崔宣摇着头:“慕容鲜卑正在征战辽东,兵力该是节省着用。”   “为可虑者,刘彦逆贼麾下那支精锐。”邓恒说的是从姚靖那里知道的情报:“姚家那个废物或许在数量之上略有夸张,但精锐绝非夸大。”   要说起来,刘彦动用系统部队的次数真的略多,近乎是每一场大战都有系统部队活跃的身影,亦是战场上最耀眼的存在。   姚靖现在就在奉高,他不止一次提醒邓恒说刘彦手上有一支悍不畏死的甲士部队,数量上他一直都没有搞清楚,根据他自己的猜测该是不足一万?至于刘彦为什么从不一次性投入超过三千的甲士,被他认为是不想过多暴露实力。   邓恒说汉部没有骑兵,至少是没有多少骑兵,情报依然是由姚靖提供。而事实上姚靖在与刘彦交战的时候,汉部还真的是只有徐正一支数量不超过四千(含辅助骑手)的骑兵在战场外围游弋,如此行为被认为是汉部的骑兵不堪一战,只能干一些类似于断人粮道和袭扰的活。   今次,邓恒从襄国而来,带来了五百铁骑(龙腾卫士)和四千五百万常规骑兵。他又在兖州这边调动来了接近一万四千的郡县兵一级士卒,东拼西凑从当地的家族聚拢两万多青壮。   胡人……不,不止是胡人,实际上除了汉部也就在遥远欧罗巴的罗马帝国,两者才能够真实有效地对军队进行精确统计,汉部是号码制度,罗马帝国采取的是公民制度。   不得不说的是,汉部这边连奴隶兵都能做到数字精确,罗马帝国则只是本国正规军可以办到,罗马帝国对于雇佣军和奴隶兵无法做到数字精确。   所以吧,其实多少多少万的,压根就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很多时候还会进行略略的“号称”……也就是浮夸地对军队数量进行翻倍,如曹操南下荆州时也就十来万号称三十万,等待吞并了荆州二十余万达到三十多万,结果就敢号称百万。   通常情况下,“务实”一些的统帅在“号称”的时候是乘于三倍,夸张一些的家伙甚至敢明明只有两三万给吹嘘到数十万。   “刘彦这逆贼有多少兵力?”   “喊的是两万六千。”   邓恒一口一个逆贼还有点根据,他一开始就是效忠石碣。   崔宣一口一个的逆贼就显得无比的嘲讽了,他本来可是为“正朔”的司马皇室效命,后面在大多数同僚死难之后可耻的投降。   东晋小朝廷一直都认为石碣赵国是叛逆,崔宣效命石碣赵国之后就是叛逆中的叛逆,有什么脸喊别人叛逆?不过得明白一个心理,二鬼子中的二鬼子历来都比较毒。(例如倭国入侵大天朝时的棒子)   邓恒是“务实”一些的将领,他本来是有四万的兵力,与斐燕交战并没有损失太多,俘获了三四万,合起来接近九万?乘于三倍之后,唔……三十万大军就给号称出去了。 第230章 恭喜您,升级了   汉部的军旅,历来就是该多少人就是多少人,开始之初就没有讲过什么号称。那是刘彦没有这种概念,再来就是讲求实际数据,有多少人就干什么事情,甚至是各项职责都严格划分。   虚大号称可以提振士气没有错,但是往往会连自己也给骗了进去,一不小心给过度膨胀。类似的例子不少,比较著名的有已经发生的赤壁之战中的曹操,没有发生的是淝水之战的苻坚。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不号称虚妄数字,可是将民夫之类的辅助人员也算进去。要知道前线的一名将士至少需要后方五名左右的人为其服务,那么前方数万大军直接参战,后方就有数十万人为其服务,华夏文明中动辄几十万大军就是这么算的。   更有一种畸形的算法,例如明末真正敢战能战的也就那么数千家丁部队,其余基本就是一战即溃凑数的;流贼敢战能战的也就是数千所谓的老营,其余不过是被裹挟的流民。但双方还不是一样数万、数十万大军的喊着。   “两万六千?”邓恒皱眉:“是如我们这般,还是……?”   崔宣带着明显的迷惑或者说迷糊,说道:“估计是实打实的参战部队。”   这也下邓恒就不得不重视了。   真正能够参战的部队有两万六千,对于任何统军将领来说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们清楚地明白一点,某一支由至少有一万以上敢战能战的敌军是多么难对付,比之敢战之士和乌合之众混合编制更加难对付!   石碣赵军大概需要四五天的时间用来消化战果,汉部的军队却是距离不足一百五十里,邓恒作为一名老将很清楚这就是危险期,他与崔宣商议了一下,不吃下战果等于前面的战局白打,那就只有先行统率一批部队开拔前往要道口进行驻扎。   “此战,鉴于汉军皆为正卒,本将不率无用之兵前往。”邓恒精打细算了很久:“先率一万赶往要道,借助地形成为守势。”   “小人会催促豫州和司州的援军。”崔宣其实是难以理解邓恒的行为,没忍住又劝:“一万或许太少,不带多一些?”   崔宣的官职其实没有必要自称“小人”,可要理解降将和二鬼子的心态,谦卑早就已经在长久的卑躬屈膝中深入骨髓。   “你……不会理解。”邓恒没打算多解释,严肃道:“今次交战不会简单,其余州郡的援军要多多催促。”   崔宣或许觉得邓恒太过小题大做,但这就是会统兵和不会统兵之间的区别。   最终邓恒还是仅带一万人就出发了,除了必要的骑兵,他带走了绝大多数认为可战的步军士卒,仅仅带了少数服务于后勤的杂兵。   泰山郡之所以有个“山”字,那是因为泰山郡这边就真的是一个多山地形。在这种地势之下,寻找一处必经之路的要道守住,敌军是否绕路其实已经不是关键,要是多山地形可以绕路,那还存在什么要道?绕路必定是非常难走的地形。   出于谨慎,邓恒没有分什么前、中、后军,仅仅是派出必要的斥候在前方侦查和作为警戒,事实却证明谨慎绝对有用。   “汉军的行军速度真快!”邓恒看着姚靖,问道:“他们的山地战怎么样?”   姚靖在邓恒军中就是类似于客卿的存在,没有实权,仅仅可以给予一些意见,再有就是充当有问必答的角色。他答道:“未有与刘彦发生过山地战。”   所以说会统兵和不会就是这样的区别,邓恒太清楚不是什么部队都能适应所有地形,斥候传回前方军情,说是发现一支数量为三千左右的汉军正在抵近,一瞬间脑子里就开始在选择怎么交战。   “全军停下!”邓恒高声吼了一句,而后又发布命令:“骑兵与辎重队后退,步军于两侧山林埋伏!”   这是一个两边都被山地包夹的谷地,个别地方的山体是凹陷地势。类似的地形在泰山郡非常多,这一条谷道还是天长地久被人给开辟出来才成为主要道路,其它区域就只是山间小道,或干脆是需要爬山而行。   两军开战从来都是以斥候之间的厮杀作为开端,等于是一方发现了一方,双方都会知道周边有敌方的部队存在。   埋伏是一种相对而言的事情,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备,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偷袭。这就是为什么称作埋伏,而不叫偷袭。   “他们会过来吗?”姚靖不是全然没有经验,说道:“已经发生斥候拼杀。这边全是山地,他们……”   “嘘!”邓恒也不知道汉军会不会过来,可什么都是需要尝试才会有结果,尝试还有机会,什么都不做又能成什么事?他也没有压低声音:“安静等着。”   马蹄声从谷道的远处传来,远远看去有数骑快马在前方狂奔,他们的后面是追逐着的十来骑。   奔逃和追逐的双方,于驰骋时来回射出箭矢,但因为战马驰骋的速度太快造成太大的颠簸,射箭的准头上很是堪忧。   现场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辨别战袍能够发现是汉军在追逐本方斥候,也许是巧合,可能是地形限制了速度,几乎是瞬逝之间竟然有六人同一时间被箭矢命中翻倒落马,几个未第一时间死去的人由缰绳绊着被战马拖拽发出凄厉的惨嚎,于谷道之内响亮的回荡。   “停!!!”   汉军斥候停住了战马,一个个来回扫视这个谷道,他们的这个举动,令埋伏起来的石碣赵军下意识就尽量将身躯矮下去躲避在草丛之中。   远远听去,汉军的斥候正在讨论着什么,就在所有人以为要继续深入观察时,没想却全部调转马头驰骋离去。   邓恒当然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他脸上出现了忌惮的表情,想道:【观其微而知众,斥候便如此精锐,想来汉军战兵亦是不会太差。】   汉军斥候没有深入倒是比较正常的事情,可能是出于军令,再来就是谷道历来就是军事险地,如非必要谁都不会傻乎乎进去送掉小命。   “将刚才撤回的侦骑全部斩了。”邓恒杀那些人不是因为别的,哪有侦骑会在溃逃的时候往自己的本部大军跑?不是明晃晃地让敌军知道本方主力位置吗?他想了想又下令:“寻找筑营之地。”   是筑营不是驻营,其间的差别就是营地工事上的区别。筑营不但会有木栅、围栏、拒马等防御工事,一般还有土墙、甬道、壕渠。两个不同的安营方式,是主将对敌军重视程度和战事级别上的区分。   姚婧带过兵,可是他一圈看下来,恍惚间发现自己以前的带兵仿佛是过家家?   那是从修建营地的步骤和方式上全面的认知,姚婧在平地的地形建造营寨,光是围栏和木栅的地基,一样的人手与之邓恒的花费的时间竟是相距两个时辰。而这个还没有算上其它营房设施上的差距,要是全部给算上,该是差距多大?   山地筑营与之平地筑营由不是一回事,导致姚婧找到邓恒,不解地问道:“汉军的斥候已经出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这般筑营?”   邓恒立刻笑了,说道:“侦骑回报,汉军前导不过为三千,后续部队大多为骑兵。”   姚靖“哦”了一声,那就是谷地埋伏战别想打了,再有就是汉军不会深入山地地形。   看来邓恒并不急切,特别是发现汉军不好应付之后,采取的是谨慎的态度。   豫州方向会开来三万部队,司州也有两万,加起来就是五万。这些援军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与之姚靖临时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存在根本区别。   两个州开来五万援军,再有邓恒本身的接近两万,那就是实打实的七万大军,要是再算上地方上征调的家族士兵和奴隶兵,总数绝对会逼近二十万,要是号称都能喊六十万了。   时间继续拖下去对防御方有利?那是当然,不过得看是什么状况。   邓恒真的一点都不着急,石碣赵国本来就是打算三路并进剿灭汉部,哪怕是无法剿灭也要逼迫下海,别让汉部在石碣赵国征讨东晋小朝廷的时候碍手碍脚。   “所以应该着急的是刘彦。”邓恒爽朗道:“既然知道叛军不易对付,那便做好万般准备。”   刘彦在从海外调兵?邓恒并不是那么清楚汉部在海外有多少实力,可汉部才崛起不到四年,就算海外有领地,又能调多少?   “为今可虑,慕容鲜卑会不会直接插手,或是从辽东方向,或是从海路运兵。”邓恒站立的高度与姚靖这种“小家伙”并不相同:“燕公(石斌)率军停驻幽州,南边自有各个藩镇对晋国施压,若是没有海路,汉部……等死而已。”   之前,邓恒与许多人一样认为汉部不过是疥癣之疾,但是上任之后一番了解却是不那么想了,分明就是个心腹大患!   对于已经实际形成割据的势力,石碣赵国其实从来都没有当一回事,但刘彦这里在下密之战后已经不同了,一个汉人建立一个部族叫汉部,亦是明确表露出不俗的实力,任何胡人的第一反应就绝对是:剿灭! 第231章 该自豪还是郁闷?   在石碣赵国内部形成割据的势力无比之中,小的那些就不说了,最大的莫过于姚弋仲和苻洪的羌族和氐族集团。   石碣赵国能够容忍羌族和氐族进行不公开的割据,但看看姚弋仲和苻洪在哪,连带两族的精华部众也是被强制安置在襄国附近。   至于那些不听从襄国中枢命令的小部落,甚至是一些中等势力,不听话就不听话吧,安安静静躲在角落画圈圈或是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好,敢跳绝对是蹦起一个就剿灭一个。   前去剿灭那些跳得欢势力的军队也不会是石碣赵国的本族部队,一般会有几个步骤,第一波是命令地方上的豪强聚兵听从谁的命令,无法剿灭就轮到第二波的郡县兵,郡县兵还是无法剿灭就轮到乞活军这种专门用来镇压的仆从军,要是仆从军仍然不行就喊冉闵上。   一般情况下,轮到冉闵带兵前去平叛就到了临界点,再来就是羯族的两大帮凶种族,也就是羌族和氐族该准备好作战,可冉闵一直将平叛的活干得不错,很少有让石虎大手一挥放出羌族或氐族部队的时候。   按理来讲,剿灭汉部也是该经过以上的步骤,但刘彦搞出的动静着实有些大了,再来就是刘彦一路厮杀出来对上过地方家族,干掉了郡守,面对过大家族子弟和州刺史的联合征讨,该有的步骤已经全经历过。   一路“杀怪升级”过来,的确是轮到了更高级别的待遇,就是冉闵没来,来的是四征将军级别的来征讨,待遇上高了不止一倍。   “敌军出了奉高,于……”纪昌点着地图,那里标示的是山区,位于奉高以东约五十里:“斥候探报,敌军在山谷内外扎营,已经束起了主将大纛,却是邓恒亲临。”   徐正在不断点头,他说:“我们骑军比步军多肯定是被窥探了,敌军主将才会在山地筑营。”   对于邓恒只带少部分兵马抵达前沿,徐正和纪昌都是慎重态度。   还是那句话,军队绝不是人多就是势众,要是邓恒呼啦啦带着十数万人过来,徐正和纪昌反而不会这么慎重,倒是邓恒只带正卒才反应出重视。   两军交战,被对方重视虽说会感到自豪,但也代表着无数的麻烦,用奇谋什么的估计是别想了,哪怕是战场战术的运用也会增加不知道多少倍的难度。   “明日开拔抵近。”纪昌想了想,又看了地图很久,补充道:“既然他们不想出来,那就堵住。”   徐正就是管正面战场指挥,余下的东西本来就是行军长史干的活。他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问:“若是要堵住山道,需要向君上请求增兵吗?”   简单的道理徐正还是懂的,要堵住山道就肯定是要从其它方向进行迂回,例如绕路攻敌后路,这样一来他们手头上的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需要更多的步军。”纪昌点着头:“或许……敌军主将要的就是山地战。”   真是见鬼咯,汉部绝对是一个充满华夏文明特色的势力,石碣赵国则就是地地道道的胡人政权,到了战场交锋却是调了个位置,变成胡人的部队想打步战。   一方据守要道山地不出,想要立刻进行大规模的接触战变成了不可能,摆明就是要耗时,那么作为另外一方肯定是要变动战术。   翌日,汉部大军拔营而出,一路上保持着相对严谨的队形,大军过处尘烟弥漫。   邓恒特地带着亲兵爬山远望,虽说是有些地方受于地形被遮住视线,但还能看到地平线弥漫而起的大片尘埃,一道黑线平稳前行。   “敌军行军速度不快?”邓恒轻笑道:“看来拥有数千铁骑的消息不假。”   瞧,这就是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将,从一些细微的东西总是能够看出更多的端倪,然后再经过推敲大概知道敌军的构造。   要是没有实际率兵作战的将领,会奇怪一支骑兵众多的部队怎么行军速度不快,那是理所当然地觉得骑兵就该是行军突飞猛进的兵种,却忘记战马远比人更难伺候。再来,要说战马难伺候,当属铁骑的战马为首,很多时候照顾一匹甲骑具装的战马真比伺候老子还要用心和小心。   就是那么注视着,一直到了近处,邓恒看到那杆子“斐”字大纛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道:“刘彦还是太小家子气,胆魄亦是小了一些。”   这个时代有“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思想吗?或许是有,但更多的是“风风火火”,也就是有点实力就该招摇甚至是无限夸大。   不同时代本来就会有不同的主流,像是石勒击败匈奴赵国之后,他立刻就是到处宣扬自己的有数十万大军,羯族更是百万之众。现实是,石勒当时能战之兵也就是三五万,羯族不会超过三十万。   夸张是为了以壮声势,吸引更多的人归附。事实证明羯族人成功了,他们仅仅是不到三十万人就成了中原霸主,后面又依靠比野兽还过犹不及的残暴进行着统治。(羯人前期的残暴是为了震慑,后面也是因为残暴而举族被灭)   崔宣来了,他带着一批粮秣前来。   “是吗?千余菜人?”邓恒蹙了蹙眉头,最终还是选择不再这个话题继续,他指着还在不断逼近的汉军:“本将已经派出骑兵,你且一同观看。”   菜人不是什么特别的品种,它有一个称呼叫“两脚羊”,专门提供给羯族人“改善伙食”。   不是胡说八道,羯人吃人好像是成为一种习惯,平时也许没有那么讲究,但是出征必带菜人。   崔宣好像没有听出邓恒特意改变话题,唠叨:“已经在准备锅具,将水烧沸腾之后就会将菜人丢入,介时必定让汉军吓得屁滚尿流,军主……”   “不看就滚下山去。”邓恒收敛了一下脾气,又问:“是谁让你准备锅具?”   崔宣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皱眉说道:“乃是石平。”后面又说:“此,不是常态吗?”   邓恒沉默以对。他人老了,开始有点追求身后之名,以前不在意的一些东西临到老却是无比重视,例如关于今生怎么对待同族苗裔那些事情。   石碣赵军确实是有部队出去,那是一千左右的骑兵,少数的羯族人,余下是由羌族人和氐族人组成。他们一人双马,出击之后笔直向着正在抵近的汉军缓速靠近。   邓恒所视,远处的汉军并没有停止推进,大军中倒是分出了一批,看占据的地表面积该是同样的千余骑兵?   “就拿同等数量的骑兵对阵!”纪昌狞笑着:“对军主将既然重视,那就让他更重视!”   徐正在猛点头,他眼眸里面有着比较热切的期盼,不是别的,是等一下他们这边还会玩得更大。   没有一千那么多,就是八百而已,但出击的是虎贲军。   率军出战的是李坛,他身穿明光铠手持马槊,战马脖颈两侧各自悬挂着骑弓、箭囊和一柄马刀。   跟随出战的其余骑士,他们身上的装束与李坛一样,手里的家伙却不是马槊,是脆木骑枪,除开骑弓和箭囊之外,悬挂在马颈一侧的却是一柄加长了握柄的斩马刀,再来要说有差别不过是铠甲一些柳束(缎带)上的区分。   斩马刀握柄长度约有七十厘米,刀刃长度一米二,刀背厚实,刀身微微有弯曲。必须说的是,它虽然是刘彦提出概念并进行制造,可斩马刀早在两汉就有出产。   《汉书》有载:王莽使武以斩马挫董忠。   《汉书·朱云传》亦载:臣愿赐尚方斩马,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瘪对日安昌侯张禹。   另外,斩马刀还分骑战型和步战型,那是在握柄的长度上有明显区分。   因为都是一开始就抱定冲杀的念头,两支骑兵并没有选择弯弯绕绕,就是那么笔直地冲向对方。   在相距八十步左右的时候,李坛将马槊横放在马鞍,大吼一声抽出骑弓搭箭就射。他的身后,八百虎贲军骑士一样是在挽弓射箭,急促射三波就松开骑弓任由被悬挂,重新换上近战兵器。   虎贲军射出第一轮箭矢的时刻,对面的石碣赵军骑兵其实也在准备骑射,是等待虎贲军的第一轮射完在射第二轮他们才射出第一轮。   几乎是一前一后,箭矢在双方阵营中落下,石碣赵军在之前就有在做规避,见鬼的是汉军那边第二轮是射向了他们的规模方向,结果是一片箭雨落下的时候,再次躲避肯定来不及,箭雨落下的刹那间近百直接落马。   “他们的箭杆加长了!”   仔细一看,虎贲军的箭矢还真的是加长的箭杆,只有了解箭矢加长箭杆意味着什么才会知道这有多么恐怖。再更细致地一看,虎贲军的箭矢箭镞都是三棱款式,这种箭有个特别的名称叫破甲箭。   箭矢落在了虎贲军这边,一片箭镞与皮革或金属的碰撞,等待有些箭镞将战马披在身上的布套毁坏,石碣赵军看到汉军的战马竟然皮甲,顿时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第232章 漢军,漢旗!   石碣赵军在看到对面汉军骑兵的座下战马套有马甲一个个脸色都绿了,人马皆有甲胄就是甲骑具装,而甲骑具装在任何时候都能被称呼为精锐中的精锐,不谈装备问题,被选为甲骑具装的骑士哪个不是千挑万选?   知道归知道,可是这个时候石碣赵军已经将速度提到最快,想要调转马头绝对会因为过于突兀发生失蹄侧翻,只有硬着头皮冲上去。   马蹄声中一声“呼!”先被整齐喝出,在即将发生冲撞的时刻一阵“汉军威武!”从虎贲军的骑士嘴中吼出,随后就是兵器与兵器的交鸣,兵器与肉体的接触,急促而又凄厉的短暂惨嚎频繁响起。   马蹄践踏而起的尘烟之中,骑兵或是交错而过,或是发生碰撞,一切都发生在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可以看到那一幕幕,虎贲军的骑枪刺中石碣赵军在脆响中断裂,被刺中的石碣赵军发出惨嚎,坐下战马还在往前驰骋,马背上的人却是顿在原地,结果是人在死或未死的时候掉下去,无论是死是伤都会被身后的马蹄片刻之间将尸体踩成一块破抹布。   石碣赵军兵器击中虎贲军,兵刃会发出火花,那是击在了厚重的铠甲之上。哪怕是刺到的是皮革部分,破开了一层皮革里间也是一层铁甲,根本就未能造成击伤。石碣赵军命中虎贲军的时候,更多是兵刃直接滑开。   李坛在驰骋的时候不断挥击出马槊,每一击都能将一个敌军扫落下马,后面干脆将马槊甩起了圆圈,以横扫的姿态不断向前再向前。他这是跟刘彦学的,依靠强劲的臂力和兵器的优势,像是一台正在向前滚动的石磨,依借厚甲无视伤害以碾压的姿态冲阵。   虎贲军的骑士,他们弃掉骑枪之后会抽出斩马刀,或劈或砍将接近了的敌军斩击下马,要是击中定能轻易将敌军斩成两半,那是双方都在互相高速驰骋带来的一种力道惯性加持,若是没有驰骋力道加持想将人斩成两半可不太容易。他们不主动出力亦可,只需要紧握刀柄横出去,依靠速度也能对交错而过的敌军产生致命伤害。   敌我双方两匹战马相撞的情况极少发生,不说马背上的骑士会下意识规避,战马自己也有足够的灵性趋吉避凶,但是碰撞依然会发生,只是不多。   在发生碰撞的刹那,石碣赵军的骑士无一例外就是被一股强劲的力度抛出去,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倒是虎贲军的骑士在发生碰撞的时刻,仅有少数会被抛出,更多是猛地一昂身躯很快就又顿向马颈部,那是身上的甲胄重量使然,其实更多的是那条扣在骑士腰间扣带上的绳套起了作用。   没错,刘彦没有制造马镫,但采取了其它的措施,例如使用绳套来帮助稳定或固定骑士的平稳性,或是产生防冲撞被抛出。   两军骑兵很快就互相穿凿,完成穿凿之后一看,八百虎贲军该是折损了二十来人,一千的石碣赵军却是只有六百不到的骑兵完成穿凿。   交锋而过的石碣赵军,一个个脸上带着十足的惊骇,他们刚才或多或少都有将兵器击中汉军,可屡次都只能溅起火星或是在甲胄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斩痕,皆是未能有效破开防御对人体产生伤害。   在两军骑兵交错而出的时刻,都在尽力进行迂回。对骑兵有认知的人都清楚一点,高速驰骋状态难以完成太大幅度的转弯,谁要是不怕死可以试一试在高速状态下拉动缰绳牵制马头的方向,绝对会享受重重的平地摔。   双方冲出了尘埃布成的阴霾区,不同的声音从两军本阵发出,汉部那边在呼喝阵阵的“汉军威武”,石碣赵军那边则是一片吸气之声。   “本将没有听错吧?他们在喊什么?”邓恒一脸的讶异,依然重复着问:“喊的是什么?”   “汉军威武?”崔宣不觉得那口号有多么难以辨认,迷惑邓恒在大惊小怪什么,注意力是放在双方的折损上:“天呐!王师竟然只有不到六百骑幸存,贼军近乎没有损失!”   二鬼子还能更不要脸一些,王师从来都是称呼“天下正朔”或是仁义之师的军队,石碣虽是占据中原但称不得正朔,残暴的羯族统治阶层更与仁义搭不上一点边。   邓恒和崔宣所立的山头离战场有些远了,看去就是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大片的人,无法看清楚双方装备上到底是有什么差距。   却见战场之上的双方骑兵顺着前冲的惯性冲出去很远,稍微降速之后石碣赵军直接迂回想要落跑,令他们肝胆俱裂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汉军又窜出一支数量约七百左右的骑兵,是径直高速踩着沉重的马蹄在冲锋而来。   新出现的那支汉军,装束上与之刚才那支没有区别,不到六百的石碣赵军残余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一点,新出现的汉军绝对又是甲骑具装!   十分不幸地,刚刚完成迂回的石碣赵军想要再次迂回很难办到,可是再难办到他们也不想再次冲上去送,强行迂回的结果是很多人将缰绳扯的角度太大,是在惊呼中发生了侧翻。   石碣赵军避不敢战,致使浩大的“汉军威武”之声在汉部本阵被喊出,看到石碣赵军强硬迂回一片人仰马翻,已经停驻下来的汉军本部不但在喊“汉军威武”,刀盾兵是用兵器敲击盾牌,长矛兵是用矛的末端不断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弓弩兵则是单脚猛踏地面。   强硬迂回的石碣赵军,他们身处烟雾之中难以判断局势,结果是一头撞上已经完成迂回的虎贲军,那时不知道有多少石碣赵军直接就哭了。   汉部本阵战号喊得更凶,各种形成同一节奏的声音亦是汇成频率,仿佛大地正在呼吸那般。   “出击的骑兵完了……”崔宣不太懂骑兵的战阵之法,也不知道什么叫打乒乓球,但用膝盖都能想出来回被驱赶和碰撞是多么惨:“汉军……果然不可小觑!”   在骑战中能够事先进行判断就算是骁将,一支由骁将率领的骑兵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足以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   “君上向修成侯讨要李洪实在是太正确了!”徐正兴奋得满脸通红:“骑战就是该这么打!”   李坛率先出击,后面率军策应的是李洪率军,能够打出这般战况除了要懂得协同配合,对于战局的把握亦是关键。看战斗的节奏,分明就是李洪在带,李坛在反应上要慢上一些。   纪昌却是没有多么高兴的样子,并不避讳地说:“修成侯是修成侯,君上是君上。”他其实并不认同刘彦的安排,讨要一批人没有错,但是任职在虎贲军这种绝对精锐的强军就显得不妥当了。   徐正一愣,讪笑着没有说话。   另一边,位于山头之上的邓恒脸上既是阴沉又是感慨,看上去挺复杂。   崔宣却是像死了爹娘一般哭丧着脸:“初战就一千骑兵覆灭?不要这样啊!”,他看向邓恒,急切声道:“军主,派出援军吧?初战就这样,太……”   邓恒目光转为锐利,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盯着崔宣。   派出新的部队策应?那该派什么,或者说派出多少?汉军那边骑兵数量占优,甲骑具装汉军那边已经出现的是一千五,谁知道还有没有。   邓恒原本是派出去袭扰一下,想要迫使汉军变阵或是急停,算是一种打击敌人军心士气的常态。他之前也安排好了,派出去的骑兵袭扰一下,能够引得汉军追击更好,都安排数千弓箭手等着箭雨覆盖,但只能说一切都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在进行。   眼见派出去的一千骑兵就要覆灭,汉军那边士气高涨,邓恒却是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下令各军严守城寨。他正要下了山头,却见汉部那边降下了“斐”字旗号,换上了黑色为底用楷书写的大大“漢”字,迈出去的脚一顿,脸上表情变换不定。   “反了,真的反了!”崔宣亦是有些失魂落魄:“是‘漢’旗,是‘漢’旗!”   在“漢”被高高举起的时候,整个战场可以说先是一静,随后汉军本部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声,大部分将士都是一脸的痴狂,激动得泪流满面的人亦是不少。   是黑底红字的“漢”,不是黄底黑字的款式。前一种是华夏正朔,后一种是匈奴汉国,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   纪昌重重地吐出一口“呼!”,展颜笑道:“时局或许不对,却是局势不得不如此。我们此后便是汉军了!”   徐正激动得浑身打哆嗦,他们等待今天已经等了四年,天天盼夜夜盼,得到刘彦的同意之后,早早制作完毕的旌旗总算是能够打出来。   不止是泰山郡这边会亮出“漢”旗,刘彦统治的那些区域都会在随后全部亮出“漢”旗,却是不知道会造成各方什么样的反应? 第233章 事情太大了   那可是漢旗,消失在中原大地数百年的旗帜。   曾经,华夏文明在那杆旗帜之下,北逐匈奴和南征百越,无数辉煌造就而成强汉。   在强汉的时代里,胡人只敢瑟瑟发抖,轻易不敢南下。发现敌踪之时,陈汤就敢喊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仅仅是带着数百骑赶去西域,就地纠集西域各国的大军与北匈奴鏖战。班超数十骑就能够席卷西域,于异国王宫斩杀国王而该国举国不敢吭声。   在漢旗飘扬的那个时代里,汉人尚武,有着近乎于是出自本能的自信,哪怕是到了国祚不振国之将亡的分裂时期,北方还压着各胡,南方各蛮亦不敢轻犯。   漢旗消失之后,华夏苗裔的骄傲仿佛也随着旗帜的落下消失不见,尤其是到了司马皇室成为统治者之后,先是引入诸部胡人,后面又发生内乱致使胡人成为中原主宰,华夏苗裔从一个值得骄傲的族群,变成了任人宰割和野兽都不如的下等群体。   随时随地的朝不保夕,死后难有一抹黄土,更不用谈及尊严,那就是绝大多数人长久来的生活环境。   “吼!!!汉军!汉军!汉军!”   若说之前加入汉部得以有安身之地,可大多数人依然是内心彷徨,深怕刚刚寻找到的安身之所片刻之间失去。   汉部多次迁徙,某一段时间甚至是窝身海岛,要说人们不担心受怕绝无可能。   “我们的旗!”   远遁辽东,是没有了十足残暴的羯胡,但又来了一个慕容鲜卑,辽东真的会成为乐土吗?   “是我们的旗帜!”   没人知道为什么要征战高句丽,大多数人也只是顺从着,大抵是刘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多数士卒在征战朝鲜半岛的征程中慢慢找回了自信,他们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软弱,打起异族能跟教训孙子一样。   “君不见汉终军……”   军歌一人领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放声歌唱……   从朝鲜半岛不断找回武勇的自信,可他们总是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尤其是刘彦公布二十等爵的制度,再到功民阶层的出现,人们有了盼头,可真的是缺少一种什么。   “……绝域轻骑催战云!”   是真的缺少一种什么!啊!对,是一种底蕴,来自于血脉中那对骄傲的呼喊,一杆明确到可以令人抛下胆怯和懦弱的旗帜!   为什么总是说揭竿而起?那是因为会有明确的旗号!   知晓历史的人有激动的理由,他们真不敢相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漢旗招展,只能是尽情地大吼和呐喊来释放内心的激动之情。   不知道历史的人,他们看到随风猎猎招展的漢旗亦是激动,就是那种没有理由的激动,仿佛是寻找到了归属。   对,就是归属感!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历史,漢旗被高高抬起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变了,那是他们这个集体正式出现战旗,属于他们的战旗!   一边士气高昂放声歌唱,另一边却是呆了。   邓恒完全僵住了身躯,他听着汉军纵声高歌,根本不像是诗,也不像是赋,听着没搞明白是什么,但歌词里面的一些典故倒是分明,可以给予足够的激励,其实这个就够了。   “终军和班超吗?”邓恒是有读过汉书的人,关于那两位的记载不是太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但只要是武人读到关于武将的篇章总是会忍不住特意关注。   典故真的蛮多,崔宣虽然是个二鬼子,但读的书真不少,他光能够辨认得出的典故就多达五个,立意之深,志气之明确,一听就会深感恐惧。   懂得越多就越是想得越多,汉军的“战时吟”都这样,那已经无比说明问题,无不表示真的是要翻天啊!   响彻天地的军歌可算是停了下来了,远远显得“光秃秃”的汉军除了那杆大纛,其余地方却是起了林立的旌旗。   大纛与旌旗就是两种概念,有明确的级别规格,例如大纛肯定是旗杆最高最粗,旌旗则是看所在级别,旌旗又分三角旗和横竖长面旗(参考旗面下垂很长的旗子),甚至是旗帜的镶边都有严格的区别。   看看正在立营的汉军,曲(千人队)的营区就是一杆三角旗,校尉所在地则是横竖长面旗,全部都是用楷书大大书写着一个“漢”字。   “成气候了。”邓恒特地留下看着汉军驻营,他说:“观察一支军队是否能战,独看驻营分工,且看静立于外境界的步骑,再看挖掘和竖立木栅、围栏、拒马的步骤……”   崔宣有点火燎屁股的感觉,他知道出大事了,是天大的事情,漢旗竟然再次被竖了起来,那等于是用实际行动昭告天下,华夏苗裔想要再次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要是由一些小势力竖立漢旗,那也就是一个笑话,由胡人竖立漢旗就更是笑话中的笑话,问题是刘彦已经掌控六郡……好吧,地盘看着不大不小,问题是有近百万部众(假的),再来就是刘彦麾下有铁骑和甲士,再有数万精兵,那就真的不是笑话,是平地一声雷了。   有纪昌在,军队想要立营慢都难,他毕竟是与刘彦接触久了,刘彦那边在闲暇的时候搞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书本,虽然他看着那些缺笔少划的文字感到奇怪,但对于《管理学》《逻辑学》这种奇怪名字的书籍还是非常重视。   徐正为主将,纪昌为行军长史,后面李匡给带了一万步军过来,军队数量增加到三万六千。   立营当然不是只有一个,分为中军大营、四翼护营、两侧楔形营,这个在军事术语上统称掎角之势。   其实纪昌摆布营盘还算简单的了,厉害一些的人在布置营盘直接就是什么四象、八卦之类的,更搞的还有许多,光是一个驻营就非常复杂。   能够玩的溜阵型的在当今天下不是没有,可中原已经非常少见,会玩的基本是在长江以南,但那些世家子弟仰仗传承估计也就只得其形不得神,摆是能依样画葫芦摆得出来,但指挥和变动绝对是个问题。   其实在汉军驻营的时候,邓恒需要派出军队进行干扰,说什么也别让汉军安安稳稳将营盘给弄出来,但他没有提,作为副手的崔宣更是紧闭嘴巴。   派出一千骑兵被打了个覆灭没一个回来,看汉军虽然在驻营却有警戒部队,除非是大举压上,要不也是送菜。   大举压上只能是全军出动,那就不是骚扰开始直接决战。问题是虽然一再增兵,但邓恒这边能用的部队也就一万八千左右,依靠地势进行防御尚可,出山地对攻?该是脑子坏到什么程度才这么干!   邓恒等人在山头待得有些久了,山区里全是石碣赵军,倒是不怕汉军前来,初夏的太阳不晒还有威风也不嫌热,他们是一直看汉军立营到接近傍晚才下了山。   回到中军大帐,各级军官早早就在等待,邓恒与崔宣回来之后,大家先是对汉军竖立漢旗一阵讨论,一开始还显得群情激奋,可看一些出身是晋人的军官明显情绪有些不对,到后面却是全部闭嘴眼巴巴视线在邓恒和崔宣身上扫。   “原……”邓恒本来是想说原计划不变,刚说了一个字,外面有人通报,他只得改口喊了声:“进来!”   来人有些匆忙,行礼之后急促声道:“军主,汉军分兵,该有一万以上的骑兵向着南面而去!”   邓恒挥挥手让来人退下,连地图都没有看,“呵呵”笑了几声,说道:“这是摆明阵仗,要逼本将速战?”   崔宣有些心不在焉,想到什么,直接无法忍耐地插嘴:“军主,却不知晓刘彦是全面竖旗,还是……”   邓恒当然知道事情大了,但军营谈这个不合适,他瞪一眼崔宣,继续刚才的话题:“汉军明晃晃地分兵,摆出的是绕路袭击我军后路,干些断粮道的事。”   “豫州和司州的援军顷刻之间便会到来,军主或可快骑通知,也许能够围歼那一万汉军骑兵?”说话的叫张雄,是镇军大将军张豺的弟弟。他又说:“南部有艾山,北部有原山,骑兵并无优势。”   石碣赵国有两套官制,一则是胡人那种乱七八糟的官职,另一个采取的制度与东晋小朝廷一样,张雄是鹰扬将军,这个将军称号为五品,可是鉴于这个将军称号的特殊性,其实是比较重要的将军称号之一(西晋有相当多名人先后任职鹰扬将军,另外前一任的鹰扬将军是帮姚家兄弟的那个王腾)。   “既然汉军骑兵大部调出,并且汉军初来乍到,我们……”邵广是征讨军左司马,他拖了一个长音:“我们或可夜袭敌营?”   “那便由左司马率军袭营?”邓恒其实一直在关注崔宣,随口又说:“若是不对,可加紧撤回。”   邵广只是应:“诺!”   邓恒对很多事情心里有数,他认为汉军必然有所准备,例如明晃晃分兵就是为了诱使出击,夜晚肯定也会设防,他顺应邵广进行夜袭是抱着反制心理。 第234章 思汉之心   石碣赵军有近两万众,可是能够在夜间参与军事行动的人其实很少。那是关乎到夜间视力的问题,缺乏足够的营养会致使缺少必要的维生素,使得患上夜盲症。   邵广一番挑选,仅是选出八百人。这八百人里面仅有二十四个是晋人,其余皆为五大族胡人。二十四个晋人基本都是小地主出身,那些五大族的胡人肯定在平时的伙食上也不差?   想要夜袭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带人趁着夜色出去就算完事,需要事先准备好许多的事务,连带衣裳也该全部换成统一的黑色。   石碣赵军的营寨分为两个部分,山地那边的几个山头被包了进去形成一个大营区,山道之外的平地立有一个前燕营区。   到了夜间,双方营地之内篝火处处,能够看到大量士卒围在篝火旁,大多是在用餐。   双方前沿营盘相距堪堪八里,汉军的营地位处上风位置,埋锅造饭之后阵阵香气顺着风吹到了石碣赵军的营地。   “好浓厚的肉香!”   “羊肉和牛肉!”   香气太浓了,石碣赵军这边的士卒手里拿着锅盔,喝着几乎与清水一样的菜汤,忍不住一个个抽着鼻子。   其实石碣赵国这边也有肉食,大部分是羊肉,不过是剁了块之后直接丢进大锅,至多就是加点盐巴,等于是水煮肉块。   羊肉非常腥,没有配上一些去腥的作料或药材,那腥味可是又骚又刺鼻。而羊肉只是提供给极少数的人,除开一个出身高的,军官就是到千人长才有资格分上一块。   在石碣赵国的营盘中,发出腥味最重的不是羊肉味,是一种腥味之中混着说不清是什么味道的肉味。   龙腾卫士皆为羯人,他们大多高大健壮,围着大锅品头论足。   若是不看锅里煮的是什么,听羯人在谈论哪个部位鲜嫩好吃,看那一脸的期待和垂涎,绝对会以为是什么美味。可看锅里,漂浮在沸水之上的是一颗颗人的脑袋,一些四肢也是伸了出来露出手指和脚趾,正常人都该是直接弯腰狂吐。   羯人出征必带菜人,亦称两脚羊。他们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斩杀了一批菜人,享受其余士卒眼里的恐惧,故意用很长的时间才将尸体剁好,又是拖拖拉拉地丢进锅里。   “那帮恶魔……”林茂是羌人,他感觉自己晚上会做噩梦:“太狠了!”   傍晚在斩杀菜人的时候,羯人玩出了千般花样,活生生地开膛破肚,割破颈动脉致使鲜血狂飙再嬉笑着看人抽搐,近乎于什么手段残忍就怎么杀,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要不怎么是中原霸主?”羟生别开视线不看羯人那边,说:“一样是晋人,怎么会区别那么大?”   白天的时候,汉军亮出旗号,造成的影响绝不是只有汉部本身,石碣赵军受到的影响其实也不低多少。   要知道现在可是一个胡人立国取国号时,首先会取名为汉的年代。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胡人比晋人更加清楚汉代表什么,是武勇和彪悍,是勇士才能自称为汉,长得高大和健硕的人被称为大汉,有勇气的被称呼为汉子,是否能担任一些什么重任被叫男子汉。   归属石碣这边的晋人,哪怕是身处高位基本上也是显得小心翼翼,精神状态直接影响到个人的影响,以至于看去会显得比较萎缩和猥琐。再看看普通的晋人,眼神时刻都是在闪躲,走路都不敢直立起腰杆。   一样是晋人,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白天的汉军,绝对不能否认汉军那边的士卒不是晋人出身,可是看去一个个不但显得精神饱满,欢呼声中亦是能够听得出强烈的自信。   很多人就不明白了,一样是晋人,差别怎么会那么大呢?   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太令人印象深刻了,那是中原大地自强汉灭亡之后多久,才再次有黑底红字的汉旗出现?   许多人会讶异,仅仅是一杆旗帜罢了,怎么会使人从灵魂深处产生悸动?   军营用饭完毕之后就会被限定不可乱走,石碣赵军拥有帐篷的士卒很少,大多数是随便搭一个窝棚,天为被地为床的人更多。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过去,三三两两被限制走动的人,睡不着就会聊天,谈的当然就是关于汉部立起汉旗的事情。   “我白天看得很仔细,自汉旗被立起来,咱们军中的那些晋人眼睛瞪得都快凸出来了。”林茂满是警惕地说:“看看他们,每个人都比以往更加沉默,下意识会不时看向汉军驻营的方向,我感觉……有点危险!”   石碣赵军中的晋人不算少,邓恒先是带来一万,后面陆陆续续又增援了一些,实际数量当然是没有个谱,大概数量是按整数算,也就是三万。三万人之中,晋人的数量绝对有五千左右,杂胡会更多一些,再来是羌人和氐人这两个羯族的打手,最后是作为“人上人”的羯人。   不是林茂敏感,是那些晋人真的不太对劲,甚至连一些杂胡也显得比较怪异。   “我们应当采取措施了!”崔宣也是晋人,还是有文化的晋人,他不信一样是晋人的邓恒没有发觉,寒声道:“军中依然不稳,该将那批人撤回后方,换来新的兵源。”   胡人一再立国号为汉,无非就是汉这个字真的很有号召力。匈奴汉国“消费”一次汉的号召力,羌人和氐人也一次次“消费”汉的号召力,可随着石虎大批残害晋人,先是致使有文化的晋人阶层升起思念强汉之心,后面直接蔓延到了普通晋人身上。   石碣越是残害晋人,就越是让晋人怀念曾经的强汉,这种风潮才刚刚显示端倪,可蔓延的速度真的是非常快。   汉部是第一个举起汉旗的吗?其实不是的。在石碣赵国各地的叛乱中,举起汉旗的绝对不是一个半个,可是小家族小豪强举起汉旗依然会吸引大批晋人投靠,乃至于是会吸引到一些杂胡。   杂胡在石碣赵国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仅仅是比晋人的社会地位高一些,但社会地位不代表财富,得能够吃饭才有用的吧?   “没有那么严重。”邓恒口上是这么说,但内心里怎么想则就不清楚。他沉默了一小会,苦笑道:“若是要换掉晋人士卒,我俩是不是也该避嫌?”   “怎么能一样呢!”崔宣有点炸毛:“我们与他们不一样!”   邓恒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不一样指的是,一些人投靠胡人之后可以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他们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选择给胡人卖命吗?另外的一些人,则是被迫不得不为胡人卖命,屡次就是充当打前锋的角色,败亡身死没人埋,胜了也不存在什么赏赐。   崔宣说的不一样还有特别的意思,表示铁了心要给石碣卖命,可不会有什么三心二意。这也是投降之后二鬼子的特性,比之主动投靠的二鬼子还担忧自己被怀疑,那就得无论什么环境都时刻表忠心。   邓恒没有多说什么,他内心比谁都忧虑。   在汉军竖立汉旗的时候,邓恒很明白自己内心起了波动,那是看到了上红下黑(或灰)的正朔戎装,再看汉军的气势,不往曾经的强汉联想真的是有些为难人。   再来是,石虎近一年开始变得疯狂了,之前也迫害晋人,甚至还规定晋人身份不如野兽的律法,乃至于是规定胡人抢晋人无罪,导致朝中大臣都有被抢的例子。更过分的事情发生在去年,命令全国二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女子,不论是否嫁人,都要做好准备,随时成为他后宫佳丽中的一员,又征召民夫百余万建造宫阙和舟船。   邓恒出征之后沿途所见,路旁树林多有吊死之人,是一棵树上满满挂着上吊自尽的人,那些都是迫于石虎政策产生的后果。   整个中原也就只有极少数地区没有执行石虎的命令,有些是命令延迟,像是青州则是先为战乱拖延,后面刘彦席卷也是无视石虎命令。   【国祚不稳已成定局,刘彦在青州举起汉旗必定传遍天下……】邓恒真的在思考身后之名,他对刘彦举起汉旗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理:【陛下眼见要大肆消灭汉家苗裔,导致各地生乱不断。天下各处已有思汉之心,再有刘彦明确举起汉旗,却不知道该是造成何等动荡。】   心情复杂归复杂,可是要让邓恒手下留情什么的却是没有想过,按照他的想法就是各为其主,但不可否认的就是看太多人间惨剧,有些甚至是他亲手造成,临到老了想的东西真的就不免多了。   【我先维持局面,等待消息传回襄国,陛下必定会换将,介时却也是与我无关了。】邓恒在注视汉军的营寨,看着那里篝火处处,提醒自己思想应该集中起来:【却不知晓汉军主将何人,谁又任长史?】   打了半辈子的仗,邓恒可以分出好歹,汉军到来之后每一个行动都有针对性,接下来该是出招和拆招之中进行。 第235章 正确的应对方式   夜幕之下,该是寅时一刻左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山林之间发出,那是有数百全身着黑的士卒穿行时碰到草丛和树枝发出来的动静。   数百人不算少了,可以说是千挑万选没有夜盲症的人,要是在流贼的队伍之中,数十万人也就只能挑出数百,毕竟吃不到又没有什么营养,再来就是维生素缺乏,想要找没有夜盲症的人可不容易。   泰山郡皆是多山地形,汉军是在东安郡的方向驻营,石碣赵军想要前去夜袭就不可能走明晃晃的大道,那只能是抄小道,甚至有时候根本没有道路,得自己将路蹚出来。   想要前去夜袭的石碣赵军十分遵从规则,既是口含草叶子、将双腿地步缠上厚布。这么做当然是防止有人出声,再来就是现在的靴子大多是木底,哪怕靴子不是木底也是皮底,只能是缠上厚布。   山道哪怕是白天都不好走,夜间不亮火把仅仅是依靠月光也没有充足的光线,再来就是走的是山林,月光被密集的树叶挡住,速度也就快不起来。   事实上古时候走山林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山林之间野兽众多,盘踞老虎和狼乃正常之事。邵广选择山林行军,那还是事先已经有进行过猎杀和驱赶,可就是这样依然要忍受蚊虫,祈祷别碰上毒蛇。   “前面有个岔口,过了那边,再走一段水涧路,就差不多到地头了。”说话的是当地人,由他来作为向导。   邵广低低应了一声“嗯”,伸手摸了摸眉头,有些忐忑地想着:【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我这左右眼轮流跳,是个什么意思?】   夜间嘛,虽说依然是派出斥候在前面探路,可就是起个预警作用,毕竟队伍是不断移动的状态,派出去怎么回来禀告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邵广非常谨慎地在岔路口边上稍微停了一下,派出小队先行穿过,一队之后是下一队,直至队伍过了大半才挥手亲自带着后续的全部人前进。   斗阿却是趴在岔口山道上面盯着下方看了许久,前面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敌军通过,他就是安安静静地盯着,丝毫并不认为敌方将领干出这样的举动有什么用。要知道这边的地形就是个岔口,前面还有一段水涧路,不止是这边可以作为埋伏之地,水涧路也可以啊!   邵广在经过岔口的之前停了下来,他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侧耳听了一下虫鸣,很突然地“喝”了一声。   那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吓了一跳,是不分敌我的那种惊吓,但是邵广却是咧嘴笑了:“有虫鸣,试探了一声亦是没有动静。”   是谁说有人埋伏就不会有虫鸣的?那是讲有人不断移动,致使虫子不再发出鸣叫,可要是人套着一层布老老实实躺在地上过一段时间,虫子该叫还是叫,要是虫子不叫那虫子的智商可就有些吓人了。   【怼他先人,简直吓死老子了!】斗阿真的是被吓一跳,他无比庆幸自己带过来的都是老兵,事先还明确下令,说没有命令哪怕被毒蛇咬死都不准出生不准动弹。   下方的石碣赵军开始在通过了,能看出他们心安了许多,毕竟刚才邵广喊了一声,都认为要是有埋伏就该被诈出来,没有被诈出来就代表无人。   斗阿在受命前来埋伏的时候有问过,说是为什么不在营盘设下埋伏,比如什么空营计之类的玩意,结果是被骂得劈头盖脸。   敌军袭营,难道就是举着兵器摸营那么简单?那还袭击个屁!该是脑子多么有病才不会携带猛火油之类的东西?让一支携带猛火油的敌军摸进营,且不管是不是放出空营,一旦敌军放火烧营,还怎么个埋伏法,是将人送进去给烧成木炭吗?   那个时候,斗阿是一脸的懵逼,想起了上一次下密之战的火烧敌军营盘。随后,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谁以后再谈什么营区设伏,他绝对就唾谁一脸。   【来了、来了,马上,马上!】斗阿说不紧张是假的,等待最后一个石碣赵国的士卒完全进了岔口,他人还没有掀开麻布站起来,口中已经大吼:“杀!”   一声“杀”就是信号,原本看去黑麻麻但是没有人影的岔口,瞬间近千人掀开麻布站起来,他们在站起的瞬间是弯弓射箭,也不分什么节奏和波次,反正就是重复对着看去像人的目标射。   石碣赵军原本还挺放松,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杀”,随后是不知道多少人回应一句“汉军威武”,脑袋还在发懵,箭雨却已经落下,刹那间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响起。   在那声“杀”出现的瞬间,邵广该是最懵的,他自认已经非常小心,并没有刻意去走什么既定的路线,类似于目前所待的岔口其实有许多,这边并不是最适合埋伏的一个。再有,他刚才还在内心里得意,就是出声诈唬。他在第一时间朝地上爬下去的时候,根本不相信会遭遇埋伏,那是因为他们确确实实就没有定下什么死计划,存在很大的随机应变。   岔口的山道上开始出现火把,每亮一杆火把就被丢下,有了更明确的光亮之后,慌乱起来跑动或是趴在地上的石碣赵军,他们立刻成了汉军弓箭手再明显不过的射箭目标。   在前方,也不是那么确定究竟是哪个什么位置,喊杀声以及惨叫声也是传来,斗阿知道那是其他袍泽在得到明确信号之后也动手了。   厮杀其实没有维持多久,从第一个人被杀死到最后一个人投降,整场战斗也就是两刻钟左右。   邵广降了之后要求见汉军的指挥,斗阿也是有话要问石碣赵国指挥。   “你们怎么得知我们行军路线?”   “你们什么时候归营。”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一个是问句,另一个则是笃定讯问。   战斗结束之后火光全被灭了,邵广看不清斗阿的脸,从声音来听能听出非常明显的兖州口音,似乎还是泰山郡这边的?他低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本地人,那就难怪了。”没等斗阿催促,他又说:“无论是否成功袭击,皆是三天之后回转。”   预谋一场夜袭,可是石碣赵军都还没有看到汉军的营盘既被覆灭,灭得还一点都不冤枉。   邓恒等石碣赵军当然暂时不清楚邵广已经覆灭的消息,他们在派出邵广之后进行了相关的准备,那是因为怀疑汉军也会袭营。   “已经发现小队汉军,他们走羊肠小道绕路,很快就会进入埋伏之地。”   石碣赵军做了准备,但选的是空出一片营地,想要在营地之内埋伏。   参与夜袭的汉军并不多,仅仅为两百余人。这种袭营当然不是为了杀到中军,干点万军之中取敌军上将首级的事情,很显然就只是为了破坏。   当然了,石碣赵军知道汉军要夜袭,可汉军的具体数量也仅仅只能依靠猜测,毕竟乌漆麻黑的,看去就知道有人,难道还能一个个数啊?   一样是身穿黑色服饰,等待石碣赵军巡逻的空隙,第一批汉军士卒弄开了篱笆墙进入敌军营地,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   前来袭营的汉军进营之后开始泼油,前进数百米之后,在黑暗中不知道多少双石碣赵军的暗中窥视中突兀发出狂笑,引火之后开始拔腿狂奔。   一直在注意动静的邓恒本来就觉得不对劲,他发现入营的汉军士卒数量太少,耐着心思等待下一批,可竟然没有下一批,等待有人回报汉军在泼油,他下令出击,可前来袭营的汉军士卒竟然狂笑拔腿狂奔而退。   第一道火被点燃,尽管邓恒在之前已经下令清理杂物,可也要下面的士兵如实照办。天干物燥之下,再有风势助力,火很快就成势,却是看到那些原本躲在暗地要埋伏的石碣赵军大喊大叫地出现,也不去追击逃跑的汉军,是展开了救火。   “将安排在野外的部队撤回来。”邓恒面如止水。   崔宣欲言又止,远远地看着烧成一片的营盘,最后叹息一声。   主将的命令是下达,可是通知需要时间,邓恒的传令兵还没有抵达,埋伏在野外的石碣赵军已经和汉军干上,只见野地里火把犹如繁星点点。   深夜中的厮杀声是那么的清晰,原本睡着的人听到声音第一个反应是翻身起来抄家伙,爬出帐篷或是窝棚,看到好些人都在跑,想都没想就跟着乱跑……   纪昌和徐正是顶着风在观看敌军营盘,看到火势起了的时候两人轻松地交谈着,看到野地亮起密集的火把则是分头干自己的事情。   石碣赵军看着明显就是乱了,那就是军队建制不分明的弊端,很多军队建制明确可管束力不强,遭遇突发状况的时候也会生乱。这个时候就要看统军主将的能力,可想要一时半会控制下来也并不容易。   趁敌乱要敌命,这个军事常识不用多讲,就看纪昌和徐正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236章 各施手段   一场由袭营引发的战斗,从夜间打到了天亮都没有收兵,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   汉军是作为进攻的一方,战斗在夜间就已经蔓延到了石碣赵军的营区,那是汉军纠缠着野外的石碣赵军,另外的部队扑向火光大作的营盘,迫使救火的石碣赵军迎战,战斗就这么在石碣赵军的前沿营盘进行着。   “竖盾!”   塔盾高一米二宽七十厘米,金属的盾牌“咔哒”着组成盾墙,片刻之间石碣赵军射来的箭矢已经到了,箭镞射在盾牌上发出各种声音。   “击!”   “哟嘿!哟嘿!”   看去,长达近百米的金属盾墙缓慢向前推进,有石碣赵军被下令进行冲击,他们先是被箭雨阻击,跑到盾墙前方五米左右的时候,每面盾牌的小圆孔处突然刺出长枪,刹那间原本光滑的盾墙有了荆刺,一些刹步不及的石碣赵军被刺了个透心凉,不过这样的倒霉蛋极少。   战斗是在石碣赵军的营地进行,身后是昨晚被烧的营地,看去各种漆黑和杂乱。要是这么看下去,汉军已经将战线往前推了两百米左右,要是再往前摧毁,很快就会将石碣赵军赶进山地。   但看战斗中的营地,汉军有那么点泾渭分明的意思,形成的一个三叉戟的阵型,大部分时候是塔盾兵和长枪兵配合扎实推进,有机会必定会有骑兵或是刀盾兵进行短促突击。   邓恒真的是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将了,要不是他来进行防御,换做那种临阵经验不足的人,早该被汉军驱赶进山区。   “没想到汉军竟是如此强悍!”崔宣虽然是二鬼子,可也懂得战阵之法:“战术简单,却是非常有用。敌军指挥亦是牢牢控制着节奏!”   邓恒并不太担忧这边的战况,哪怕是情况再糟糕,无外乎就是打一场山地战。他担忧的是其余的地方,毕竟汉军可是进行了分兵,有一支万余的骑兵不知道去了哪里。   泰山郡虽说是山地的地形居多,山地中骑兵的作用肯定是要被无限的降低,可泰山郡实际上并不全是山地,一些主要的大道基本上是平坦地形居多。   汉军有万余骑兵离去,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要干什么,等于是邓恒这边的后勤线随时随地处在可能被切断的境地。而切断粮道只是骑兵的作用之一,还能利用短途机动优势攻击敌方援军!   邓恒是青州征讨军的统帅,不单单是一路军主,需要思考的方向有许多。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复杂,多路大军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豫州和司州的援军还在路上,看兖州的泰山郡战场却有崩溃的迹象。   战场之上出现了哗然之声,本来石碣赵军还能与立起盾墙的汉军僵持一下,可是汉军再次发动短促突击了!   对于身在战场的石碣赵军士兵来说,他们是冒着不断落下的箭矢在坚持,破不开汉军的盾墙又难以欺身而上,可是汉军的盾墙说裂开就裂开,石碣赵军肝胆欲裂地看着裂开的盾墙之后,那里有数百甲骑具装踩着沉重的马蹄在冲锋。   “逃啊!”   不是密集阵型,亦是没有对付具装重骑的手段,不逃还等着被碾成肉泥?   一个个连不断落下的箭矢都不躲了,是直接转身而逃,可两条腿怎么和四条腿比速度,片刻之间就被追上。   李坛喜欢这样的战争,驱赶着敌人的步兵,不用太费劲,只需要在路过的时候用马槊挑或刺一下就能干掉一个敌兵。他甚至都不用动手,控制好缰绳用马去撞,撞倒一个后方的袍泽自然会用马蹄将人踩成破麻布。   短促突击嘛,徐正已经用的很纯属,只是大范围运用起来还有点掌控不住。   “长史,如此这般,很快就会将敌军驱赶回山区。”徐正看着很高兴:“将他们堵进山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纪昌“呵呵”笑着说道:“介时劝降,不降……放火烧山吧。”   夏季嘛,虽说没有秋季那么多的枯叶干柴,可是对于放火烧山真的不难,谁让这么个年头就是原生态,山中从不缺少草丛和树木,火只要能够点得起来,再有老天给点风势,放火烧山真的是极容易的事情。(想象清明时节不小心引燃大火的烧山)   石碣赵军在山区之外的营地并不算小,邓恒建立这个前沿营盘,防止的就是被堵在山区。他可能有思考过汉军会不会烧山,得出的结论也许是汉军主将敢烧山的机率会低一些,毕竟放火被认为有伤天德,不是谁都敢干。   比较显然的事情,其他人或许有顾虑,可纪昌却不会管那么多,要是换做吕议、桑虞、蔡优,他们就会有诸多顾忌,可对于纪昌来讲刘彦的大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上天之德,那是什么玩意?   上天之德不是个东西,要上天真的有意识,胡人残害华夏苗裔的时候,老天爷干什么去了?既然老天爷没动静,那就只有走“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了嘛!   再次出击的虎贲军再次退回,他们刚才的短促突击没有前几次效果好,仅仅是突进了两百余米就被大量的拒马拦下。   “是吗?”纪昌对得到的回报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说:“邓恒毕竟是老将,反应或许慢了一些,应对却是很有经验。”   徐正点着头:“长史,敌军也有甲骑具装,我们重复打了那么多次短促突击,邓恒该是摸准了一些脉搏?”   “会不会借鉴我们的战术还在模拟两可之间。”纪昌轻笑了一下,说道:“做好准备便是。”   局部战场而言,汉军目前是抓住主动权,可是在整个战局来讲则是对汉军这边不利。   说到底,石碣赵国要是邓恒这一路败了,石虎还能够纠集更多的大军从其它方向发起进攻,甚至是邓恒败了还会有某个谁率领大军重新来到泰山郡。   汉部兵少,辖区的人口与石碣赵国亦是不能相比,国力上的差距绝不是一两次交战就能够拉平,那怎么来打泰山郡这一战就很有讲究。   “骑军现在的位置是在哪?”   “艾山偏西,新泰以东,离洙水三十余里。”   率领骑军的是李匡和骞建同,由桑虞作为军师祭酒。   军师祭酒不是什么正统的官职,由曹操初创,著名谋士郭嘉的官职就是军师祭酒。这个官职一般是临时担任,战时充当智囊角色,非战时就又取消。   汉部现在的将领越来越多,谋士却依然是那么几个。再来是,刘彦已经开始有意在划分建制,也就是官场职衔等等,那就会有意地让各个看着有前途的将领带兵。   除了主动出击的部队之外,一些认为有能力但是经验不太足够的人,他们则是会被安排在各地的防卫区担任主官或是副手。   有意识地加强培养是一种主流,不但是军方的武将,地方上的牧民官也需要培养。例如,早先投靠刘彦的那批家族,他们就是刘彦首批需要培养的群体,用以填补民间行政单位的空白。   至于说开办教育啥的,目前显然是没有足够的条件,首先关于教师就是个大难题,再来就是资源几乎都要倾斜向战争,哪来的溢出资源投放在教育上?   “敌军换上新的部队了。”徐正抬手指去,说道:“前面的部队一再溃败,士气低迷已经不适合作战,他们趁我们攻击停顿换防了。”   纪昌当然也在看,发现了什么似得突然大笑:“终于还是来到这一刻!”   徐正迷惑地问:“什么意思?”   纪昌依然大笑,随后说:“换上来的是晋人和杂胡的武装。”   徐正“哦”了一声也笑了起来。   “却是要小心了。”纪昌笑着说:“敌军故意弄起大片烟雾,估计是要学我们打短促突击。”   “对头!”徐正却是没有什么忧虑:“邓恒手中有五百龙腾卫士,也是倒了该用的时候。”   之前,石碣赵军参战的部队是五大族胡人与杂胡混编,没有出现晋人兵源。那是很清楚汉军升起汉旗带来了影响,心思复杂的晋人不适合参战。   现在,邓恒却是不得不派上晋人士兵,他们在前沿营寨阻击了一个上午,汉军稳健推进的同时一再发动短促突击,石碣赵军这边的伤亡比较惨重,因为一再遭受重大损失,士气也是掉到了一个临界点,导致后面几次皆是一战即溃的场面。   石碣赵军在调动,汉军这边也是开始了自己的变动。   关于石碣赵军会派出甲骑具装,也就是那支龙腾卫士,是一个猜测。但战场之上只要有点猜测,不管怎么样都是应该做出必要的准备。   “命令下达之后,第一时间将支撑柱抵上!”   “长矛兵,随时准备架好长矛!”   这些还是普通的,汉部一直都有车弩,只是很少会用得上。这一次攻击石碣赵军的营寨,想要将敌军驱赶进入山区,组织盾墙推进,玩起了短促突击战法,大批跟在后方的车弩可还是一箭未发的状态…… 第237章 龙腾卫士,出击!   战场从来就不会缺少吵闹声,声音还会很杂,以至于想要依靠声音辨别动静是一件相对艰难的事情。   夏季什么都干燥,大批人践踏极为容易出现尘雾区,要是再故意拖动树枝的话,烟雾绝对会将某片区域覆盖,别说是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其实也只能眯着眼睛。   五百龙腾卫士受命打一场突击,他们是现在谷地里面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热身,说是在命令下达之后就该马上出击。   “新的部队已经上去了。”崔宣满脸的阴沉:“他们也就是充当诱饵的用处,没有太多的作用。”   石碣赵军中一直都有晋人充当士兵,想要在郡县兵一级的部队混,除开是身强体壮之外还要有家属充当人质。   事实上,亲眼看到汉军竖起汉旗,对石碣赵军中的那批晋人士兵心灵冲击颇大。他们虽然是成为郡县兵一级的士兵,可不管是待遇还是生活环境并没有多好,甚至是因为当了郡县兵导致家中劳力缺乏,每一个家庭都显得更为困顿。   一些成了郡县兵的晋人士卒,他们本身就是一些小地主,知道的事情会比普通人多一些,例如汉旗代表着什么。他们还知道另一点,例如自去年之后朝廷对待晋人的态度,是要对晋人赶尽杀绝的态度!   一直以来生活环境不好,再来就是被肆意欺凌,要说晋人有多么愿意替石碣卖命,那只能说是极少的一部分,更多根本就是没得选。   “等一下别傻乎乎卖命往前冲。”贺子民压低着声音嘱咐自己的堂弟:“吆喝跟着吆喝,卖命却是不必!”   “那是。”贺子山一脸的理会:“大家伙可不想和汉军拼命。”   可能无关认同什么的,就是简单趋吉避凶的道理,汉军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打得又猛又凶,与之拼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再来就是,当石碣的兵,胜了没有赏赐,败了却要被弃尸荒野,要是有退一步就斩首弃尸的军令压着也就罢了,那是不得不拼,可这一次并没有严令不许后退。   窃窃私语之声可不止在晋人士兵中产生,被调上来的杂胡士兵亦是在低声交谈,与之晋人士兵相同态度的是杂胡士兵也不想拼命。   若说晋人士兵多多少少是有些“思汉情结”,杂胡士兵则是很明显不想送命。   “那些大族的士兵都打不赢,我们怎么可能办到?”   “就是,他们一触即溃,我们又怎么可能打得赢。”   不但是士兵,石碣赵国的军官也是不想拼命的态度,主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汉军兵甲器械的档次太高,作战又太过凶猛,已经不是光靠拼命就能抵消双方优劣势的战局。再则,有罚无赏的前提下,他们又有什么拼命的理由?   一方是带着自信和作战意志坚定,另一方是打算浑水摸鱼,新爆发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就看汉军是否上当追击了。”邓恒肯定知晓本方参战部队的心态,有了充足的准备:“若是龙腾卫士可以击退汉军,其余部队就该往前适当推进,我们需要这个前沿营盘。”   邓恒倒是没有往汉军会放火烧山的方向想,他们是真的需要一个前沿阵地,要不被挤压在山区防是能防,但到时候就会全面处于被动。   “下一批援军已经在日夜急赶,最晚预计明日午前会抵达。”崔宣显得忧心忡忡:“这种拉锯战……伤亡太过惨重,不若退回山区?”,他是担心继续这么下去,士气持续低迷会演变成为全军溃退。   两人正交谈着,战场的新一轮争锋再次开始了。   由晋人和杂胡组成的攻击梯队,他们就只是在外围放箭,磨磨蹭蹭就是不发动冲锋。这已经不止是士兵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连军官都对进攻不抱什么期望,要不军官有的是办法让士兵冲锋。   “不能退回……”邓恒话说到一半,开口喝道:“命令甲骑具装出动。”   那是汉军见石碣赵军磨磨蹭蹭,裂开了盾墙主动反击冲锋,刚才被吼出的战号一度掩盖了战场的吵杂,也算是给邓恒提了个醒。   一阵“汉军威武”的怒吼声中,汉军冲在前面的是刀盾兵,他们仅仅是与石碣赵军发生碰撞,结果是石碣赵军稍微抵抗一下就溃退了。   沉重的马蹄声在吵杂的战场并不太明显,五百龙腾卫士其实就是人和马都有着甲的具装重骑,他们出了谷地之后是直接犁着溃兵不断往前,导致败下阵来的溃兵哭爹喊娘往两边跑,倒是很快就让出进攻路线。   战场烟雾阻碍了视线,等待出击的汉军刀盾兵发现有骑兵冲锋而来,想要转身退肯定是退不回本阵,各级军官不断呼喊:“结阵!”   刀盾兵的盾牌是一种小圆盾,仅有最中间是金属结构的护心镜,其余部位其实是藤。时间太赶,他们自然是无法再讲究什么,只能是与离得最近的袍泽互相肩并肩,尽可能地用盾牌组成一个小型的盾阵。   具装重骑,将甲胄和人、马的重量算进去,再将驰骋时的速度含加,冲撞力绝不是数个人用小圆盾挡着就能挡住。   沉闷的马蹄声和撞击声中,龙腾卫士是狂笑着碾过一个又一个数名乃至于数十名汉军刀盾兵组成的团队,他们亦是无视己方伤兵直接践踏而过,强劲的冲击力之下,方才出击的五百余汉军刀盾兵除了极少数,其余皆被碾压而过。   从昨晚开战到现在,属于石碣赵军的欢呼声首次被呐喊出来,所有石碣赵军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看着己方的甲骑具装是不是能够保持一往无前的姿态。   “成了!”崔宣兴奋地喊:“汉军来不及组织盾墙!”   看上去好像是那样,汉军已经停止推进,似乎也是放弃组织盾墙,就是没有胡乱跑动有些不对劲。   “他们在往两边撤开。”邓恒老了,视力有些不行,困惑的表情没有保持多久,换上了惊惧:“不好!”   几乎是邓恒在喊“不好”的瞬间,汉军也是停止跑动,士卒皆是半蹲而下,下一个刹那汉军本阵激射出粗大的弩箭。   具装重骑碾压步兵是轻松的活,没有什么比看着敌军一脸恐惧更加让龙腾卫士感到爽快。而自龙腾卫士被组建出来之后,他们早就习惯在自己出击之后一帆风顺的局面,导致驰骋之中的羯人骑士面甲之后是带着轻松的笑容,等着看汉军惊惧奔逃。   驰骋之中的龙腾卫士,他们看到汉军在向左右两翼裂开阵型,那一刻或许是在心想“竟然没有慌乱跑动?”,等待看到前方的汉军不是蹲下就是卧地会想“搞什么,是被吓傻,吓得腿软等着被马蹄踩?”,可是下一瞬间就轮到他们面甲后面出现惊惧了。   “散开,散开!”   弩箭,长度至少一丈,杆显得粗的弩箭!   重甲可以防弓,面对弩的时候差强人意,要是车弩什么甲都没有用,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中箭的龙腾卫士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直接是被射穿的弩箭带着向后飞。   第一批被命中的龙腾卫士不算多,也就是数十。并不是所有被命中的龙腾卫士都是被带着往后飞,更多是连人带马被钉在原地,导致后面的骑兵来不及闪避撞上。   车弩射击频率不高,哪怕是装上了绞盘装置,可每轮至少也要花上三十个呼吸左右。因此五十辆车弩并不是一次射完,是分作三批,第一批约五辆进行校射,第二批是二十辆骑射,第三批是三十辆车弩骑射,追求每一次射击都抓住间隔。所谓的间隔是,制造人为障碍,那些被射死的敌军就是障碍物。   冲锋中的龙腾卫士是在距离汉军约四百五十步的时候遭遇第一波车弩射击,四百步的时候是第二批,靠近三百步是第三批。羯人的凶狠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们也就是在一开始被吓到,后面连续有同伴死得极惨,可他们反而被激起凶性,不是想要扭身逃。   经过三轮的车弩射击,直接射死的估计只有二十来个,又有十来骑是被绊倒,还在继续向前冲锋的龙腾卫士该是还有四百五十左右?所以说,车弩射击的动静虽然大,可能够造成的杀伤其实也就那样。   剩余的龙腾卫士继续驰骋,他们已经露出了残忍的狞笑,一旦汉军没有来得及组织盾墙,让重骑冲阵成功,那么汉军的末日肯定就会到来。   汉军这边,半蹲的士卒手抓长矛半倾斜刺出,片刻之间成了一片以长矛组成的尖刺之林。   冲锋中的龙腾卫士受于视野显示看不到清楚,朦朦胧胧看到的是一大片什么,身在远处的邓恒也看不清楚位处烟雾区的长矛阵,但是他能够看到汉军步阵中那些站立不动的士兵,有些不太确认那是什么兵种。   非常突兀地,一片“乌云”从汉军本阵中升起,片刻之间又是一片“乌云”,手持强弩的士卒在听从口令发射弩箭。而除了他们之外,另有一千连弩兵在等待发射弩箭的命令。 第238章 成败在此一举!   五百龙腾卫士出击,后方另有近三千的轻骑正在等待邓恒的军令。   也对,具装重骑本来就是一种开道用的兵种,邓恒知道从昨晚就被汉军压着打,再有一个上午不断消磨,对本方大军的军心士气打压极大。   邓恒无法改变汉军阵战上的优势,毕竟汉军兵器和甲胄犀利,再有汉军士卒的求战之心极强,又有坚定的意志,这些东西不是说想要改变就能改变。   既然阵战上处于不利状态,邓恒索性也就发挥一名将军该有的冷酷,先拿人命去送,培养汉军的骄纵之心。   本来培养骄纵之心是一件耗时比较长的事情,须得本方一败再败上数天乃至于一两个月,可邓恒不能丢掉前沿营盘,那只能是仓促着办。   拿一支本来就有没有多少参战欲望的部队作为诱饵,果然诱使汉军进行追击,五百龙腾卫士不分敌我进行冲撞,将追击的汉军刀盾兵吞没,且不论是否全部干掉,可那已经是从昨晚到现在石碣赵军打出最好的战果。   崔宣看到龙腾卫士摧枯拉朽地淹没出了本阵的汉军刀盾兵,激昂道:“军主,命令轻骑出击吧!”   邓恒心有迟疑,视线太差劲了,再则是有老花眼,着实是分辨不太出汉军本阵兵力构造,倒是接到汇报或是弓箭手之类的远程部队,但终究是没有亲眼看到放心。   崔宣催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军主还迟疑什么呢?”   【也对,既然已经设局并开始了第一步,且先尝试再说!】邓恒开始下令,谷地内的三千轻骑立刻席卷而出。他下完命令,又想道:【汉军一直处于优势,用甲骑具装破开他们的防御,径直往前冲阵,若是汉军粗心大意,必成马踏联营之势。】   汉军来到此处不足一日,营盘哪怕是有工事也该不怎么完善,那就是邓恒下令决心的主要原因,无论是夜袭或者白天这场局都是。   要是留出更多的时间,等待汉军真的站稳脚跟,能够打一场僵持战已经让邓恒认为可以接受,但是看汉军迫不及待地发动进攻,还让汉军杀进营盘进行推进,被堵进山区的可能性最大。   没有任何一名将军愿意在指挥一场战事的时候处于被动地位,因为被动就意味被压制,往往从被压制的那一刻起就是处于不利的情况,想要扳回来非常困难,基本上能够维持一个体面的结束就不错,但更多往往是战败。   身负重任的龙腾卫士,他们当然听到自己后方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知晓是后面的轻骑按计划出动。正是这样,他们顶着三轮车弩依然勇往直前,甚至是看到不断升起的“乌云”也是毫不畏惧。   不就是箭矢吗?什么时候具装重骑怕箭矢了!   唔?汉军竟然那么不怕死,面对具装重骑还组织枪阵?不知道枪阵对具装重骑也就是一个样子货,只要有一波具装重骑排开撞进去,后面就是一场骑兵对步兵的屠杀?   步兵组成枪阵以拒骑兵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阵型,但是这样的阵型并不是说想组就能组成,需要士卒有足够的胆气,毕竟滚滚的马蹄声声势太大,再有就是不面对面很难体会骑兵冲撞而来的可怕。   枪阵只能抵挡骑兵的一轮冲击,无论是轻骑还是铁骑都是如此,毕竟那只是枪阵罢了,又不是什么钢铁长城。   强弩射程可达三百步,第一片由密集弩箭组成的乌云落下,大部分当然是没有命中,它们箭镞插到地面,尾翎颤动几下就静止。命中龙腾卫士的弩箭,仅有极少部分是插在了甲胄的空档,既是关节部位,大部分是与甲片磕碰就被弹开。除非是射中眼睛,要不哪怕是命中关节也只是让龙腾卫士受伤,而不是致命。   数量超过一千五百的弩箭,一轮之后仅仅是射翻了四个龙腾卫士,第二轮成绩好一些射翻十一个龙腾卫士,第三轮竟是一个收获都没有。   龙腾卫士继续驰骋,马背上的骑士已经在发出怒吼,他们在冲锋进入与汉军间隔五十步距离的时候,新一轮的弩箭竟是一次射翻二十多人,令那些狂吼的羯人骑士嗓子像是被什么突然掐住。   要是从汉军的角度看去,能够看到冲锋而来的石碣具装重骑,人和马正面到处都是插着箭,以至于一个个看去就像是一头刺猬。   身上插满箭还不死?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那些箭大概就是箭镞稍微钉着甲片,若是射透顶多也就是贴着里面的丝绸内衣,估计连血都不会流一滴。被射中的关节部位,要是注意看似乎并不太影响活动,那是因为甲胄的关节除了有铁环还有几层丝绸。   丝绸绝对是一项重要的战略物资,要是有足够的条件,多穿几层丝绸绝不是为了炫富,是数层丝绸制成的内衣质地相当坚韧,远距离射来的箭矢哪怕是能穿透甲胄,往往无法继续穿透内衣。   近距离发射的箭矢透至丝绸内衣时,箭簇会被丝绸包裹着进入人体,这样有效地防止了箭簇可能携带的毒素扩散,而丝绸包裹的箭簇可以轻易地取出来,上面的倒钩也无法发挥作用。(所以说,不管是罗马人或是中亚人,他们追求丝绸可真不止是为了炫耀,是他们知道丝绸很多时候能保命!)   丝绸防箭,那也有一个限度,强弩五十步的劲道无比强劲,再有就是箭镞可是三棱平破甲形态,一次射翻了二十来个龙腾卫士,到了三十步间隔的一轮直接是射翻超过五十。   汉军这边车弩射出一百杆左右的大号弩箭,强弩部队射出四千五百左右的弩箭,再有连弩兵射出超过六千枝弩箭。不算车弩,仅是强弩和连弩发射出的弩箭,一万零五百的弩箭对龙腾卫士造成的损失竟是堪堪破了一百?   剩下的四百左右的龙腾卫士仍然继续向前冲锋,他们身后的轻骑却是成了汉军的新目标。   床弩射击频率低,它们已经开始在为其他的兵种让开空间,位置很快被新一批的长枪兵和刀盾兵充填。   左右两翼,从中间移动到该位置的塔盾兵和长矛兵则是在竖盾墙,他们一直都在关注敌军的骑兵,时刻准备迎接来自石碣赵军的轻骑漫射。   正中间的汉军士卒。一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们是系统长枪兵,虽然是有智商了,可还显得木讷。非系统士兵的长枪兵,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是精彩了许多,甚至有人当场直接尿了,可谁也没有嘲笑谁的意思,甚至压根没有人特别去注意,谁都是瞪大了眼睛看冲撞而来的敌军具装骑兵。   鉴于系统士兵已经能够交流,平时是各归建制,战时却是会最大限量地进行搭配协同,应该说这样的效果非常不错,至少从昨晚到中午之前,正是依靠系统部队带着常规部队“玩”,战事才会显得那么有节奏感。   “你不怕吗?”   “……?不。”   “你叫什么?”   “……暂时没有名字。”   “嘎?”   刘彦太忙了,怎么可能一个个给系统单位名字,要是有字典会很好办,直接给几个姓让系统单位翻字典,问题是现在没有字典。不但没有字典,千字文和三字经都没有。   比较现实的是,系统部队悍不畏死的特性依然存在,代表阵亡率也真的是奇高,所以名字的事情……冷血点就是,真不是一件太有所谓的事情。   有军官一直在大喊:“稳住!”   具装重骑与步军枪阵马上就要发生碰撞,另一边跟随在龙腾卫士后面的胡人轻骑,他们先是遭受几波强弩的漫射,与之龙腾卫士远距离无视弩箭不同的是,但凡被射中的胡人轻骑,不管是人中箭或是马中箭,绝对就是于高速奔跑中突然一矮,不是侧翻下马就是因为一顿被后面撞上。   站在高处观看的邓恒和崔宣等石碣赵军的将领,他们此刻的脸色已经是煞白一片,几个心理素质差的人甚至都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胡话。   “损失太大了!”崔宣如丧考妣道:“要是无法完成凿穿,我们……我们……肯定是要被重罚!”   那可是龙腾卫士啊!等于是石碣赵国的最强武力,损失一百真的不算少,是非常多了。   另外,邓恒等于是将带来的骑兵全部投入作战,若是没有完成既定目标,他们就将失去机动性强的部队,就该真的是被堵在山区。   这边瞪大眼睛看着,那边龙腾卫士可算是撞了上去。   尽管龙腾卫士是具装重骑,可也不代表会傻乎乎地撞,怎么冲阵其实十分讲究策略。他们是在驰骋之中有了分工,极少数的一批横开来,形成条分散的直线,会由他们去撞开枪阵,给后方的同伴开路。第二批的龙腾卫士是紧随在第一批后面,他们的队形也是拉开了间距,但是横面的数量会比较少,是直线上的数量较多。   也许是心理错觉?第一批具装重骑撞向了枪阵的刹那,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周边的人可以看到那些长枪或是折断、或是刺进甲片,动作看上去简直慢极了…… 第239章 强弓劲弩   数百具装重骑踏蹄猛冲,虽然称不得地动山摇,但其声势绝对浩大。   组成枪阵严阵以待,一些胆小的人若不是看到周边的同伴镇定,面对滚滚而来的具装重骑真的很想逃跑。这已经与是否胆小无关,纯粹就是人的一种求生本能。可是胆小者的身边是一些看着沉稳的人,他们下意识就会产生迟疑,想着:【同伴都在坚持,那我也坚持一下吧?】   谁规定英雄就一定是要胆大包天的人?英雄往往是产生在不经意之间,是短暂的迟疑之后,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成为了英雄(死的)。   真正的勇士不会存在迟疑,他们面对滚滚而来的马蹄表情淡定,唔……因为他们是系统士兵。   龙腾卫士冲撞进去,刹那间是一阵阵的惊喊和惨呼,冲撞力至少一吨以上,撞到长枪的话,有甲片挡着其实也没有用了,是直接被刺穿,只不过下一刻会将长枪的杆折断,或是太猛的力道让长枪被磕碰磕飞。   发生碰撞的刹那,马背上的龙腾卫士被一股力道猛猛地甩出去,坐骑被长枪刺进身躯发出哀鸣马失前蹄,马头是重重地往下猛撞。   一个又一个的具装重骑被消耗掉,他们或许已经死去,可是往前猛砸的骑士砸得清出一片空地,扰乱了枪阵;死去的战马则是顺着前冲的力道真正开始在犁地,所过之处定是撞开一片区域,要不就是导致汉军的阵型大乱。   损耗四十骑撞开了或是撞乱了汉军的枪阵,下一个瞬间更多的龙腾卫士突入,他们少了长枪的威胁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但他们期望看到的画面并没有发生,汉军的步卒竟是不慌乱溃逃!   节奏完全不对,哪有面对具装重骑冲阵不害怕的步兵呢?   正确的节奏该是,步兵在面对具装骑兵冲阵的时候慌了手脚,一个个哭爹喊娘地乱跑,把自己的阵型冲乱!   其实很多汉军士卒绝对是被吓尿了,嘴巴里不断喊着“娘”或者是进行无意识的呢喃,可怕到了极致之后是全身僵硬,导致他们僵着身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甚至是因为太过紧张能够用更大的力道抓紧手中的长枪。   赵千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匹失去了主人的甲骑撞开了身前的袍泽,等待到了自己这边已经是四蹄软了用腹部拖在地上,堪堪是在自己身前一掌之地停了下来。那个时候,他得承认自己真的被吓尿了,裤裆湿哒哒的一片,脑袋里有些空白。   【娘亲哟!】赵千可以发誓,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尿裤裆,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其实也尿了。他下意识地用枪头碰了碰前面的马首,枪头与战马额头的甲片碰撞发出脆响【厚实铁甲?】   沉重的碰撞声和惊呼声混杂成了一片,冲阵的龙腾卫士一批又一批地冲进汉军的步阵,尽管汉军步兵没有出现太明显的慌乱,但是龙腾卫士依然强悍地犁了进去,径直往内冲驰了近一百二十米才算是失去速度。   在龙腾卫士冲阵的时刻,三千胡人轻骑却是在享受什么叫犹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   胡人轻骑在四百五十步(675米)的时候是被车弩漫射,其实车弩的数量只有五十辆,能够射中的目标也就那个样,就是一丈长的弩箭射中目标后的景象有够惨烈,骑士被射飞也就算了,连人带马直接钉在地上十足凶残。   进了三百步(450米)则是被强弩覆盖,汉军那边的强弩兵也就七八百,一次能够覆盖一块面积约三百米左右的方圆,密集的弩箭落下绝对是清出一片区域,造成满地的弩箭丛,是地表和中箭的人或马皆是弩箭。强弩射击频率该是十个呼吸(约12秒)一波?   到了二百步(300米)则是强弩和强弓齐齐覆盖,到了这一段距离胡人轻骑仿佛是踏进了地狱模式,前仆后继地向前冲,可是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覆盖之下往前冲多少就是人仰马翻多少。   进入到一百步(150米)的距离,胡人轻骑其实已经是大乱的状态,什么阵型都没有,有的就是闷头往前驰骋。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期盼快点冲阵,但他们进入了连弩兵的射程范围。   连弩兵射起弩箭来简直就是不停顿,以至于半空之中的弩箭一枝接着一枝发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飞舞,它们密集的程度甚至是会发生互相的磕碰。   连续被箭雨覆盖的三千胡人轻骑,冲到距离汉军一百步的时候,其实已经折损掉至少八百骑,谁都是在闷头往前冲的时候没人会去关注太多,结果是剩余的两千两百骑左右硬着连弩的覆盖还在继续往前。   踏蹄向前的胡人轻骑无法看到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局面,邓恒的视线却是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那已经不是用惨烈能够描述,胡人轻骑或是密集或是散布着驰骋,他们的往前猛冲好像是撞向了一道屏障,雨点一般的弩箭不断落下,多少胡人轻骑猛冲都是撞上由弩箭组成的屏障一头栽倒,渐渐地人和马的尸体堆集成了由肉组成的山丘。   原本因为龙腾卫士冲阵成功发出欢呼的石碣赵军早就停下了吆喝,他们所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象就不同,可是总能看到不断被射向天空,导致光线都会暗淡的箭矢是多么的密集。不用去看战场的惨况,谁都清楚那么密集的箭矢覆盖会造成什么样的情况。   “强弩和连弩?”邓恒笑得像是在哭:“情报中没有显示汉军有如此多的弩,甚至是有连弩。”   大多数的石碣赵军将校,他们此时此刻明明是有很多的想法,可偏偏脑子就是一片空白。   有车弩就车弩,这玩意要是没有个上千架也就是吓唬新兵的作用,实际效果只有在攻城战才能显示出来。   可是……强弩和连弩,两样东西的存在就显得无比可怕了。   弩的出现改变了战争,不是说它射程多远,或是力道多么强劲,是有了弩之后就可以大大增加远程部队的编制,一切只因为弓箭手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可弩兵教上一段时间就能抬弩发射。   说弩改变了战争,那是有历史记载。在弩没有出现之前,参军只有拥有恒产的武士才有资格,武士平时不事生产,就只是锻炼武技,近战搏击之术,远战弓矢射法。因为需要专业,屡次参战部队的数量被大大降低,平民基本是不参加到战争之中。   弩的出现让平民有了参与战争的资格,一个数十年如一日的武士,他在面对弩的时候再武勇也是一发弩箭就能干掉的事情,直接打击了武士的存在地位。能够短暂训练就能派上战场,那么参战数量就会越变越多。   史载,弩没有出现之前,两千武士组成的部队就已经非常多,可弩出现之后打开了平民参战的大门,数万乃至于是数十万部队的参战成了普遍情况。   “汉军有弩,哪怕是一妇人亦能持弩而战。”崔宣面如死灰:“这个时候再去算刘彦有多少可战之兵已经不合适,只要刘彦愿意随时能够拉起一支人数足够的部队。”   邓恒深吸一口气,弩大规模的出现不止是有那个效果,也预示着几件事情,汉军那边的生产力远比想象中要强,再来就是骑兵已经不代表优势。   西汉时期,李陵带了五千部队,就因为有足够的弩,再加上数量足够的箭,结果是五千步军抵抗三万骑兵的进攻,杀掉一万多骑兵,直至箭被消耗完了才不得不降。而这场战事还是发生在平原!   龙腾卫士陷进去,轻骑没有能够突破箭阵完成后续的冲击,邓恒的这一次尝试失败了。   不但是尝试失败,甚至可以说因为预料不及,最后仅有六百多轻骑逃了回来,剩下的不是当场战死,就是被俘,等于是这个战场的石碣赵军不可能依靠剩下的六百多骑再去夺取什么主动。   “撤回!”邓恒脸色灰败:“我完了,彻底完了。”   崔宣语无伦次地说:“我们都完了,陛下绝对会扒了我们的皮……”   扒皮的事情石虎不是第一次干了,绝对能够继续再干扒皮的事情,不管此后的战争还能不能维持僵持,邓恒和崔宣都认为自己死定了。差别就是,他们能不能死得痛快一些,再来就是家人能不能不受牵连。   战场的交锋已经结束,石碣赵军主动撤回了剩下的兵力,让汉军十分轻易地占据了剩下的营盘。   徐正是下令打扫战场,与纪昌一块来到前沿,他们又派出文人苏定前往招降。   苏定是吕议写信从东晋那边邀请而来,目前在汉军没有固定的职位,算是佐僚一类的身份。   佐僚的工作非常复杂,苏定本来还想要多观察一下才会决定是不是要在汉部发展,刚才看了战场的经过,什么观察都不用了,直接主动讨要了劝降的活,真真是想要卖力一把。   苏定单身骑马向前,换做从前他会担忧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死,现在却是带着十足的自信,那是身后那支部队给予的自信! 第240章 成了天下共敌   干什么事情有没有足够的心理自信,干事的时候拥有的底蕴就绝对不一样。   要是代表晋军去劝降,苏定会觉得心里阵阵的犯虚,那是因为晋军在战场上真的是一败再败,面对这样的实情谁能将腰杆挺直?   汉军十分强悍,之前有多么强悍苏定没有亲眼看过,可刚才他亲眼看到了石碣赵国的数千骑兵,其中还有五百左右的铁骑,反正就是被汉军给吞了。   那可是数千骑兵,甚至还有铁骑,换做是与晋军交战的其它战场,晋军能稳住就算是奇迹,更别提说要吞掉,但汉军就真的是在短短的两刻钟之内说灭掉就灭掉大半。   苏定骑跨战马,一手持着杏黄旗,另一手是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代表着占据优势的那方,神态上就尽显眈盼,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趾高气昂。   石碣赵军看到苏定单骑而来,且是手持杏黄旗,所有人都是安静地注视着,一些军官则是会时不时看一眼邓恒所在的地方。   邓恒大概能够猜出汉军派人过来是想要干什么,要是在之前的话,他会下令直接将人射死,可数千骑兵说丢就丢了,该想想用其它什么策略将战局维稳下来,那与汉军的特使接触一下就显得有必要了。   苏定在石碣赵军的护送(监视)之下走进谷地之前,他停顿下来看向后方,那里正在打扫战场。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使得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再次驱马走动起来的时候,感觉坐骑的踩动都充满了轻快。   战场是由辅兵在进行打扫,对于己方的阵亡者,尸体完成会寻找脖子位置,找出一块由麻绳穿孔系着的号码牌,对折掰下半块。将半块号码牌丢进胸前的兜里,会与同伴合力将战死袍泽的尸体搬上马车。   系在脖子上的号码牌款式很简单,就是一块写着号码的木牌,木牌写了四组数字和姓名、贯籍,正中间有一条被凿凹的细直线,稍微用点力一掰就能半折。   其实应该用铁片,但目前汉部的工艺还没有到这份上,以至于要是被火烧或是反复践踏总会造成缺失。   许多抬着担架的辅兵,他们不干别的,就是专门寻找己方的伤者。找到受伤的袍泽,要是轻外伤会进行简单的包扎,不会抬上担架。找到伤重的袍泽,亦是会进行简单的包扎,但是会立刻用担架抬走。   会寻找本方战友,当然也会有处理敌方士兵的辅兵。   对于敌军,汉军的辅兵可不是文和或慈眉善眼,找到敌军伤者,能不付出多大代价可以救活,那就俘虏着,毕竟汉部现在缺劳力,能不杀就不杀了。   辅兵找到不好救的敌军伤者就该是“嘿嘿”狞笑着,可能是压在敌军身上,用匕首缓慢地捅进敌军的心脏。还有更利索的,反正都是要割掉首级不对吗?也不管敌军伤兵还能喘气,抓着头发,让这家伙昂起脑袋,就是用像是镰刀的钩器,“嘎吱——嘎吱——”像是在锯木头那样对着脖子锯,就是从喉咙飙出来的鲜血太过膈应人。   有处理人的,就有收拾物资的。战场上被丢弃的兵器非常多,一些甲胄也该收集起来,再则就是射出的箭矢有些多,一些还能反复利用,箭杆折掉的也能弄出箭镞再换个新的箭杆。   一片忙碌之中,伤亡短时间内不会有统计数字,但是粗略看下来肯定不会轻。   “枪阵对具装重骑作用不大。”纪昌苦笑道:“我们没有与具装重骑交手的经验,不但枪阵作用不大,弓弩也是?到近程才能发挥出杀伤力。”   徐正也在苦笑,石碣赵军的具装重骑一冲就直接凿进一百余米,一路简直就是犁着地对步兵进行碾压,那声势令任何看到的人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弓弩对石碣赵军的具装重骑杀伤力轻,原因已经被找到,扒下龙腾卫士的甲胄,里面竟然是一层锁子甲外加数层丝绸衣,检查的时候箭镞能破开重甲却是难以穿透锁子甲和丝绸衣。   其实龙腾卫士并没有全灭,他们冲阵进入七八十米,后面是被密集的步兵围起来拽落下马进行生擒活捉。   身穿近百斤重的铠甲被拉下马,那画面可不要太美,被拉下马之后的龙腾卫士还想逞凶,可是他们落地之后连爬都爬不起来,能安生一些倒还罢了,惹怒了汉军士卒被弄死的并不少。那是将龙腾卫士固定住四肢,再拿利器从脖子处捅,要知道脖子处可没什么防护。   被生擒活捉的龙腾卫士有两百五十六个,这个数字其实颇大,但也足够说明重甲的防护力该有多强。   “锁子甲我们也有,就是丝绸……”   “丝绸……我们没有多少。”   怎么说呢?丝绸是华夏文明的特色产品没有错,可并不代表随随便便就能生产丝绸,那关乎到怎么养蚕,怎么处理蚕茧,该怎么弄生丝,工序简直就是多到可怕的地步。   汉部有弄养蚕的产业,对于怎么处理蚕茧其实也有自己的办法,无外乎就会收烘、煮茧、缫丝、卷取、复摇、成绞,可是接下来怎么弄丝绸所需的工序就抓瞎了。所以说,丝绸虽然是华夏文明的特殊产品,但要是不懂,那就真的是不懂。   经过专门的观察,敌军具装骑兵对弓弩的防御强就强在穿了多层丝绸上面,既然是发现了这点,那么徐正和纪昌就有理由重视丝绸。   “小朝廷现在需要我们。”纪昌笑着说:“向小朝廷要军械、粮秣等物资或许艰难,但是讨要丝绸工序和匠人,或许不难?”   徐正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意见?他想都没想就说:“要是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软的不行来硬的?进入石碣赵军营盘的苏定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他考虑得相当清楚,失去了骑兵的敌军差不多就是没有了牙的老虎,无法出山地也跟一只困兽没有区别,只是想要让邓恒投降或许艰难,但是让邓恒撤军也许有点可能性。   “定代我主……”苏定看到了邓恒,保持着一定的尊敬:“向征东将军问好。”   邓恒上下看了几眼苏定,笑呵呵地问:“长江以南来的?”   “正是从长江以南前往投奔我主。”苏定爽朗笑道:“如此不显得我主声名远播吗?”   “类如你等,越多投效刘彦,刘彦败亡越加可期。”邓恒不觉得自己是在嘲讽,又说:“足下可赞成老夫的说法?”   “恕不敢苟同。”苏定立正严明地说:“窃闻‘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晋国为晋国,汉部为汉部。”   那还是出自《晏子春秋·杂下之十》,在华夏文明中两人交谈中引用谁的名言是常态,邓恒是听懂了。   晋国是无能的司马皇室瞎折腾,再有那么多的世家门阀把持朝政光扯皮和互相拖后腿,是上层统治者无能,不代表所有晋人都是废物。   邓恒认同苏定的说法,也没有遮掩:“确实如此!”   得到认同的苏定却是脸上出现了苦涩。   “汝为寒门吧?”邓恒嘲弄地说:“晋国寒门并无出路。”   苏定也不着急,与邓恒闲扯关于晋国那边的情况。   两人谈的东西挺杂,似乎还有许多是共同观点,说到尽兴处会“哈哈”大笑,时不时竟然还会互相痛心疾首地惋惜一些什么。   “将军亦有思汉之心,何不与我主共图大业?”苏定眨着眼睛,说道:“我主麾下如将军所见精锐不下于十万,海外更有如青州大小领地两处。”   “思汉?中原汉家苗裔谁不思汉。”邓恒不像是在敷衍,动情道:“如若允许,谁愿意寄人篱下。只是……刘使君无外乎又是一个曹青州(曹嶷)一般的人物。”   “非也!”苏定激动地说:“曹嶷为一家之富贵,格局太小只求割据,哪能与我主类比?”   “刘使君还想图谋天下?”邓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谈有无十万精锐,或两处如青州大小的领地。安不知晓,刘使君亮出汉旗,已是天下公敌?”   苏定想说什么,却被邓恒激动的连珠炮截了下来。   “称汉,岂是好称?不谈刘使君是否有两汉皇室血统,多少年过去,身上血统可足够,又有谁会承认?再则,真有血统又如何,只是加剧诛灭之心。”邓恒深吸一口气,笃定地说:“汉旗一出,各大族必定除之后快,司马皇室也必定不容。老夫就是败了又如何?不说还有另外两路,哪怕此次战役汉军皆胜,下次还会再次有数路大军前来围剿。”   苏定抓住空档,说道:“将军已经知道无法取胜,难道……”,再次被截断话。   “汉军随强,能一直只胜不败?”邓恒摇着头:“便是刘使君一直取胜,又能胜多少次?”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除非是刘彦能率军杀到襄国并且攻下,或是在其它渠道弄得羯人无法在震慑中原,要不石碣赵国随时随地都能组建新的征讨军。   就是刘彦搞定了石碣赵国,可南边还有一个东晋小朝廷,辽东亦是有慕容燕国,甚至是拓跋代国、张氏凉国、羌族成汉、氐人仇池……天下各势力有一个算一个,都会与刘彦没完。   那一刻,苏定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第241章 什么是具装重骑   刘彦正在研究从前线星夜急赶送回的几套甲胄。   那些甲胄是缴获于石碣赵国的龙腾卫士,分为四层。第一层是一种铁皮铸造的桶装铁甲(板甲),带着明显的中亚特色。第二层是由铁甲片穿孔,再由铁丝线连接起来的铁甲,趋于扎甲和鳞甲的阶段。第三层是一件无数铁环连接而成的锁子甲。由五件丝绸内衣组成第四层。   要说明的是,目前不管是中亚还是欧罗巴,桶装的铁甲其实还没有出现,全世界由甲片穿孔穿线的铁甲依然是主流。板甲则是一开始就在希腊众城邦盛行,后面被罗马获取技术。倒是中亚目前依然是类似于扎甲的一款甲胄,例如帕提亚具装骑兵就是人和马都是鳞甲。   刘彦对历史的了解有限,显然是错误地以为中世纪才会出现在欧罗巴和中亚的铁桶甲已经被弄出来。   鳞甲在华夏文明中其实也早就出现,只是制造工序无比多和复杂,仅有一些拥有底蕴的家族会打造一些,官方依然是大量生产扎甲。   锁子甲倒是在中亚已经出现,是曾经帕提亚的标准甲胄。   帕提亚是什么?在华夏文明的记载中,帕提亚其实就是安息帝国。安息帝国已经灭亡,是先与罗马帝国进行了两百多年的战争,后面被萨珊王朝取代。取代了安息帝国的萨珊王朝,目前该说是绝对的中亚霸主。   “丝绸……”   刘彦看着那些一件件摆开的丝绸衣裳愣神了,他的印象中关于丝绸被发现可以防箭不是到了蒙古崛起的时期吗?   不得不说的是,刘彦的印象再一次发生错误,丝绸可以防箭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发现,到西汉时的汉军将校谁不是身穿数件丝绸内衣上阵,只是不像蒙古时期被大规模的运用。   到后世的考古发现中,贵族的尸身基本是会穿数件的丝绸内衣,尤其是以武将的墓尤甚,丝绸几乎是与兵甲一样重要的陪葬物。   实际上,自西汉开启丝绸之路,丝绸传到了中亚,再传到遥远的罗马,丝绸的作用也很快被发现,中亚人和欧罗巴人追求丝绸不止是因为丝绸穿起来舒服和华丽,还因为丝绸可以防箭,以至于丝绸很快就形成风靡之势。   “龙腾卫士啊?真正意义上的重骑兵!”   刘彦那么说有理由,龙腾卫士光是人的甲胄就超过一百三十斤,马甲也有五十斤重,甚至马的前半部为都披着丝绸和帛合制的套衣。   与龙腾卫士的那场战事,汉军发射了超过一万枝箭,结果是只射翻百骑左右,大概是一百五十枝箭才解决掉一个具装重骑。最后是龙腾卫士被射得就像刺猬,可还能活蹦乱跳。   那可是强弩,不是弓,也不是强弓!   刘彦再次翻了一下作战记录,低语念道:“三十步内,一轮齐射,射翻五十余骑。”   强弩在三十步内的穿透力连钢板都能射穿,一轮齐射也就是七百枝弩箭,考虑到命中率,数据上倒是显得正常了一些。   其实真的就是那样,并不是说每射一箭就一定能够射中目标,战场上十发能够命中三发已经算不错。那么也就是说,强弩在三十步的距离能够射穿身上套着四层防护的具装骑兵。   “丝绸……治下有丝绸生产吗?”   刘彦记得自己的治下好像没有生产丝绸,他在这一刻对丝绸的重视与身在前线的徐正、纪昌等人是一样的。   之前是记忆漏洞,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可是没有事件触及记忆,自然是不会想到什么。   既然知道了那么一回事,刘彦肯定是会重视丝绸。   要知道一点,汉部有具装重骑,就是那支虎贲军,可是虎贲军的装备与龙腾卫士比起来却是有些简陋了。   虎贲军外面是一层明光铠,内里是一套锁子甲,往内先是一层麻布战袍,内衣则是帛料。   明光铠事实上也是由铁甲和皮革混合制造而成,甲片不是扎甲那种甲片缝在布匹或是皮革的款式,是鱼鳞相叠的款式,部分结构上是一层皮革,胸前是两片护心镜。   鱼鳞甲在防御箭矢和劈、砍、刺其实无比优秀,然而就是制造工序太多和复杂,但胜在比板甲灵活,就是只做扭身和弯腰等动作时不会有太大影响。不得不讲的是,鱼鳞甲因为编扎叠压面积不一样,倒是比板甲要重一些。   刘彦有亲自称重,龙腾卫士的板甲重量是六十斤,虎贲军的明光铠则是七十斤。他甚至特地穿了一下龙腾卫士的板甲,可以发现一旦穿上去很难进行弯腰,就是左右扭动身躯都会有很强的束缚感。   鱼鳞甲恰是由鳞片组成,有一种收缩和挤压空间,活动起来不会显得太过僵硬,就是工序上很是值得诟病。   本来刘彦是考虑研究板甲,就是那种胸甲骑兵,但是泰山郡初战的结果传回,显然是应该继续研制重型鱼鳞甲。   确实是的,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特性,适合某个时代的产物不一定能在下个适应得过来,因此也就出现了“时效”这个名词。   泰山郡初战给刘彦不止是一场胜利,根据每歼灭一万奖励两百系统重骑的规则,他又拥有了两百新的系统重骑兵。   系统的重骑兵是人和马皆是身穿鱼鳞甲的体系,刘彦特地查了一下文献,发现系统重骑与曹魏的虎豹骑很相似,但也只是相似。   曹魏的虎豹骑就是一种人和马都是身穿重型扎甲的骑兵,配置一杆长度约有一丈八的斩马刀,杆长一丈四,剩余为后背刀刃。除了丈八的斩马刀,背后的背匣还有两柄一米二的短戟,腰间再有一柄环首刀。   系统重骑的兵器与曹魏的虎豹骑配置一致,仅是在甲胄上存在差别,要认真辨认的话,会发现与两宋时期西夏的铁浮屠(或称铁鹞子)还更像一些。   刘彦还在研究重骑,思考本部重骑的发展之路,蔡优过来禀告,说是东晋小朝廷那边有新的特使到了。   东晋小朝廷的特使叫宫泽,就是忽悠斐燕进攻兖州的那个家伙。   “职以为,是君上亮起汉旗的事情。”蔡优有些忧虑地说:“小朝廷竭尽所能想要破坏石碣南下,我们亮出汉旗……”   是啊,刘彦下令亮出汉旗,是起到了鼓舞的作用,但副作用其实也是现成的,比如本来需要巴结一下汉部的东晋小朝廷可以傲娇了。   刘彦不打算亲自去见宫泽,什么都没有兴趣知道宫泽是不是假名,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他倒是对蔡优问道:“哦?德才认为现在亮出旗号不合适吗?”   怎么说呢?那是要看有什么需要,或者说有没有那个实力。   毫无疑问,对于时局来讲,说合适也合适,可说不合适也是不合适。   石虎不管是否要南下,怎么都绕不开占据了青州的汉部,那么无论有没有亮出旗号,战争总是会爆发。就是,刘彦亮出了汉旗,会致使石虎对汉部的重视程度飙升。   没有亮出汉旗,石碣赵国的第一征讨目标会是东晋小朝廷,可刘彦亮出汉旗,汉部就会“接棒”成为石碣赵国的头等征讨对象。不但是石碣赵国会倾尽全力征讨汉部,东晋小朝廷也会转向敌视,甚至可以说其余胡人也会是如此态度。   “大战必然爆发,我们需要凝聚力。”刘彦笑着说:“不会有任何势力不经过考验就能变强,任何集团都是在一次考验之后彻底站稳脚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蔡优沉默着。   汉部有什么实力?要是算起来,生产力上面绝对处于顶端阶层,精锐部队的数量其实与几个强大种族也相距不是太大,就是次一级的可用战力严重不足。   “石虎铁了心要清洗晋人……”刘彦唏嘘地说:“黑暗中应该有一盏明灯,我们就是那盏明灯。”   蔡优点头,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他们才会觉得危险依然赞同亮出汉旗。   过去,整个中原只有极少部分的晋人过得还行,其余那些基本是属于被欺凌的环境。   自去年开始,石虎突然发疯了,已经不止是欺凌那么简单,只差公开喊出来,但行动上已经是要灭绝晋人这一个群体。   目前石虎正在变着花样玩耍,导致石碣赵国多的是活不下去的晋人。而这些晋人竟然不是选择爆发,是找棵树吊死?   “人口是我们的短板。”刘彦肃声道:“我们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   蔡优脸上有了笑容:“仅是十七天,我们已经收容三千余前来投奔之人,仅有少数老弱,其余皆为青壮。”他挥了挥手臂,继续说:“那些青壮的参军热情极高,是一批不错的兵源!”   会发生比较残酷的事情,能够逃进汉部控制区的只会是青壮为主的一批人,那是身体健康程度决定了的前提。   但这个历史版本至少是有一个可以为晋人提供庇护的汉部,没有刘彦的历史里,晋人需要到冉闵在绝望中发出那声呐喊。   刘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叹息了一声,慢悠悠地说:“从来都是危机与机遇并存,不是吗?” 第242章 无耻之尤   不会有错,刘圌彦亮起汉旗之时,就该有成为天下公敌的心理准备,胡人不会容忍另一个强汉再出现,司马皇室也不会允许正朔的地位遭到挑战。   要是强汉再起,胡人别说占据中原,能够像曾经的匈奴那样远遁数千里都是幸圌运,后面跑到西域以西的匈奴人不还是被追杀吗?才有那一句“明犯强汉,虽远必诛”。   瞧瞧,那就是强汉,说一定要弄死谁就会弄死谁,就是追上个数千里都要弄死谁。要是身在这样的族群当然会感觉骄傲,可是与之为敌就会显得极度痛苦。   胡人绝对不会愿意再出现强汉的那种国家,哪怕是类似都不会接受。那是因为胡人已经品尝到占据中原的甘美,别说是再去苦寒之地或荒芜之地过日子,想一想无法在肆意欺凌某个下等族群就会浑身不得劲。   对于司马皇室来说就显得更严重了,他们虽然丢掉了传国玉玺(举世皆知),甚至是连引自炎黄庙的香火都断掉(隐秘),可一直以来还是自认为正朔,乃至于是一些胡人也承认其正朔身份。   正朔是什么?就是名望和底蕴,哪怕是一个破落户了,但有正朔的身份至少还有光鲜的外衣,要是失去了正朔的身份可就连光鲜外衣都没有了。   “是吗?”刘圌彦已经知道了泰山郡初战的结果,还知道纪昌干了件可以造成轰动的事:“放火烧山……”   怎么评价呢?军事上为了达到什么目标,去使用什么手段都属于正常。纪昌发回的文书说得比较明白,经过姚家兄弟的肆虐,再有后面斐燕叛军的刮地皮,最后是邓恒率军与汉部一战,那片山区本来就没有什么人,长久的兵荒马乱该搬早就搬走,没搬走也是站在石碣赵国的人,烧死就烧死了,不会存在多少无辜之人。   是的,邓恒有思念强汉的心思,但是他认为刘圌彦不会成事,拒绝了投降。   苏定也许是与邓恒谈得来,告之了会放火烧山的事情,最后邓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苏定离去之后下令军中的晋人发动进攻。   进攻的晋人当然不会有多强的力度,甚至是上演了一出看去令人目瞪口呆的戏码,将近三千归属石碣赵国的晋人士兵在苏定单人匹马的劝降下,竟然……投降了!   【苏定吗?有点意思啊!】刘圌彦记得这个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还没有娶妻,今次是少数几个拖家带口直接过来投奔的文士。他继续往下看战报。   邓恒死了,他知道了汉军要烧山,先干了一件谁都看不懂的事情,就是派出那批晋人进攻然后大批被俘,后面根本就没有突围的意思,带着大军待在山区,纪昌放火烧山的时候,与大部分石碣赵军一块被烧死了。   泰山郡初战爆发得突兀,结束也是异常之快,但那只是初战,接下来还会有不止一次的战事会爆发。   纪昌放火烧山,说是计算了天时,不是出于他的算计,是从长江以来来投一个叫羊敦的文士测出未来天气。   放火烧山之后的第三天,大概就是火势将要蔓延开的时候,竟然还真的下雨了!   刘圌彦对那个叫羊敦的人很感兴趣,没有科技的情况下能够观察出未来天气,那绝对是一个人才。   最为令人佩服的是什么?是羊敦不是泰山郡人,他是自己的观察与当地人的一些儿佐证,就能断定未来多少天的范围内会下雨。   【羊祜的后代?】刘圌彦并不是那么了解羊祜是谁:【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羊祜是蔡贞姬的儿子,蔡贞姬是蔡文姬的妹妹。   刘圌彦一查还真的是有查出一些什么来,连蔡贞姬是与人私奔,以年幼之身嫁给丧妻中年人羊衜都被翻出来。   “长子早夭?幼子羊祜官至太傅。”刘圌彦一查不要紧,他原以为蔡贞姬就只是蔡邕之女,蔡文姬之妹,没想到认真追寻起来蔡贞姬自己的地位竟然是比自己的父亲和姐姐要高得多。他略略有些懵:“羊徽瑜是司马师的第三任妻子?被追谥景献皇后?”   话说,什么情况啊!羊敦哪怕是羊祜的庶子,也不该是混得那么差。   刘圌彦后面了解到另有隐情,羊祜实际上没有子嗣,是同父异母兄长羊发那里过续,但被晋武帝命令继嗣的羊伊其实没有从命,原因是在羊祜死了之后羊伊并没有服丧。   一片乱七八糟的关系看下来,看得刘圌彦有些头大,总汇下来的资料是,羊敦是庶出没有错,并且是与娶了司马绍(晋明帝)的女儿(南郡悼公主)的羊贲同辈。另外,要算起来羊敦的祖籍还真的是在泰山郡,可是自衣冠南渡之后,他家早搬了。   这一次从东晋小朝廷那边过来投效的人并不少,总体来说羊敦该是身份最显赫的一个,其余皆是出于寒门。这些人有的随军,有的是被安排到地方作为佐官。   汉部着重发展长广郡与东牟郡,实际上一没有多少个县。那些县基本上是由原先投靠的一些家族族长来充当县令或是县长,甚至是县丞、六曹等等职位也大多是由一些族长担任,仅有一些关于到兵权的位置由军中退役的人承担。   一个势力不能只重视军事,地方治理肯定也要重视,问题是刘圌彦可变不出文人,想要自己培养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那只能是选用有文化的各家族成员。   大量任用各家族的成员必然会有隐患,但那是极度没有办法的事情。再则,知识传播不广的年代里,识字的人还真的大多是出于一些家族,基本是从上古先秦就是这般模样,刘圌彦要是不想找有家族牵绊的人,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压根就不存在即是有文化又是不属于某个家族的人。   知道为什么吗?想要获取知识等于是无法参与生产,没有一定的财帛底蕴哪个家庭养得起一个光读书不事生产的闲人。   想要打破家族传承的优势,除开是大举置办教育之外,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解放劳力,要不哪怕是官方置办教育,受到实惠的依然是那些家族,农夫还真就养圌不圌起脱产者。   在一些年代里,摆脱了家族、世家、门阀就等于无法支撑起一个行政体圌系,因为所有识字者基本都属于某个家族,不是世家就是门阀,至不济也是寒门。   事实上更多的时候,不管是称呼为黔首、百姓、子民、天下人、还是什么,总之绝不是将所有人都给算进去,仅仅就是到了寒门这一阶级。那么史书上常见的“为了天下苍生”之类的话,很抱歉的说,只是代表一些特定阶层,能够左右天下大事的阶层,并不是包含所有人。   对于汉部来讲,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行政体圌系的充实和完整性,是怎么来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亮出汉旗可以激发军队的军心士气,亦是能够让汉部的部众产生归属感和凝聚力,吸引更多的晋人前来投靠,好处大概就是这些。   凡事都有两面性,例如有生就会有死。亮出汉旗会有坏处,可能一时半会还远不到举世皆敌的地步,但肯定会让石虎疯狂想要剿灭。   “我们是汉部,亮出的旗号当然是汉,不然是什么?”蔡优说话的对象叫宫泽。他一脸的嘻嘻哈哈,说道:“难道名号是‘部’?”   宫泽就是那个传闻中乃宫陶先生的弟弟,还是什么的人。然而宫泽不是宫陶的弟弟,“宫”只是一个代号,可以视为一种暗探、暗奸,或者什么的,反正就是诸如此类见不光的人物。   “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汉部不撤掉汉旗,在下此次前来就不是商谈给予什么援助,该是代天讨逆。”宫泽看去四十来岁,比之宫陶的文质彬彬,他显得剽悍一些:“刘使君还是刘使君,或是变成了汉王?”   蔡优本来还能嘻嘻哈哈,霎时却站起来手按剑柄,一脸的寒霜:“别给脸不圌要圌脸,我家君上爱亮什么旗号便是什么旗号。”盯着一脸怒视自己的宫泽,怒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关你屁事!”   “这么说……”宫泽冷笑了一小会,说道:“是不撤旗?”   蔡优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宫泽站立起来,一甩长袖:“那告辞!”   “别啊!”蔡优呼喝住宫泽,让宫泽一愣之后露出嘲弄的表情。他却是笑嘻嘻地说:“侮辱我家君上,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已经有武士进屋,成为包围的队形围上宫泽。   “两国交战……”宫泽话说到一半,换成了怒喝:“尔敢!”   “两国个什么玩意,我们还没有立国。”蔡优虽然在笑,可是眼眸里的忧虑难以隐藏。他挥了挥手,吩咐武士:“关押起来,若是大闹,就揍!”   武士当然是应“诺!”,随后退下。   【小朝廷这是要翻脸了。】蔡优真心看不起司马皇室和长江以南的那些世家、门阀,分明是得知汉部亮旗汉旗,知晓无论怎么样石碣赵国都不会放任:【太没有气魄了,难怪会丢掉中原,夹着尾巴仓惶难逃。】 第243章 立国还能称汉吗?   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说的大概就是东晋小朝廷了吧?   东晋小朝廷当然知道刘彦亮出汉旗意味着什么,估计是带着一种解脱了的心情,假惺惺地来劝一把,暗地里还不知道对刘彦不知死活亮出汉旗是多么的开心。   “不能奢望一帮只期盼苟延残喘的废物有更大的心志了。”刘彦认为自己是在说大实话:“看看他们所谓的北伐,忙活了一年多,实际的参战部队竟然还没有凑齐。再看看那一帮想要讨伐成汉的,多少年了还在继续扯皮。”   徐正、纪昌等等一些人已经回到了下密,他们是回来参加新一轮的作战总部署。   泰山郡的战事不算结束,但后面是清尾阶段,安排好之后就不需要谁去主掌战局,按照既定部署继续发展就足够了。   几个指挥泰山郡初战的人回来,刘彦当然是亲自过问战局,知道了更为细节的东西。   “是吗?邓恒会有子嗣前来投奔?”刘彦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他摇头苦笑:“难怪会派出那批人,作战是假,投降是真,实际是在卖个人情。”   为了家族寻找后路几乎是成了现如今各个家族的本能,开枝散叶投靠不同势力是常态,比如那些效忠石碣赵国的人,他们肯定是有什么亲戚甚至是兄弟、子嗣、女婿之类的人物在其它势力效命。   之前,分开投注的情况大概就是发生在石碣赵国、司马晋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毕竟看起来也就是这几家有资格参与争霸,其余一些杂七杂八的势力基本是被看做要靠边站。   现在,刘彦也许该自豪一下,比如堂堂的石碣赵国东征将军竟然认为汉部也有资格踏上争霸的舞台,干出了分家前来投效的事情。   在场谁又不懂邓恒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呢?他因为指挥失误让五百龙腾卫士覆灭,回去之后少不得也是一个死,选择了战死这一条路纯粹就是逼不得已。那是因为石虎真的在警惕晋人,不但是对普通的晋人十分残酷,连带对朝中为官的晋人也是十分酷烈,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时间已经找很多理由弄死不少晋人出身的官员。邓恒回去肯定要死,也许还会连累家族,死在战场也许能够避免家族被牵连?   后续的事情会证明邓恒还是料错了,他战死沙场并没有避免家族受到牵连,而这个是之后要叙述的事情。   “按照降将崔宣的说法,我们成气候了。”纪昌笑得比较爽快:“四年的时间没有白忙活。”   “邓恒只会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许多。”吕议也在笑,笑得很是自信:“职之前写信回去呼朋唤友,仅有少数寒门回应,近段时间却是不少高门主动写信前来。”   刘彦在安静的听,越多的家族想要前来,代表汉部开始有了令人投注的资格,那些前来投效的家族或是会只是一些旁支或者寒门,但真的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被人正视只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汉部真的成了气候,也许依然不被认为有资格参与真正的大场面,比如逐鹿中原,可是割据的实力绝对是被认可。   任何一方势力只有被人正视才算是有了名气。   不要名声的重要性,那就像是现代明星的一种名气,至少要让人知道是谁才有可能产生更多的收益,有名了就会有人来找拍电影或是上综艺,难道不是吗?   对于有志于征战天下的诸侯来讲,使人知道存在更显重要,有了盛名才能够使得有共同志向的人前来投奔,有了吸纳人才的可能性。   汉部用四年的时间开创出现今的局面,占据多少地盘其实还是次要,最为主要的是有了接近三万的战兵,另有接近十二万的次级部队。那是一些经过战争考验的军队,只有他们的存在才能使得汉部有生存的权力,再来讲其它的发展前景。   “泰山郡初战,我方歼灭敌军四万余,自身损失两千三百。”徐正报告的时候显得神采飞扬:“是十七比一的战损,我汉军威武!”   在场武将皆是高声重复那句“汉军威武”。他们值得激动,汉旗被亮出的时候,他们成了有战旗的人,不再是那支“光杆”部队。有了军旗,也有了整体的番号,他们成了汉军。他们马上也会有属于自己部队正式的番号,不要小看番号对一支部队的重要性,军旗是精神所在,部队番号则更加能够体现出集体感、归属感、荣誉感、荣耀感。   “番号会在日后战役中分别设立……”刘彦不苟言笑:“别看战兵扩充,实际上是迫不得已的增编,是骡子是马,就看各支部队在未来战争中的表现。”   包括徐正在内,所有将校皆是屏住呼吸,接下来他们的君上所说会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刘彦一圈的扫视过去,视线会在每个将校身上停留一秒:“我们讲求阶级,分别待遇。表现越好待遇越高,部队同样会有严格的区分,介时能否获得荣誉番号(如虎贲军),是不是一支合格的野战军,还是只能当一支戍卫部队,看各支部队的实战结果。”   只要是武人,谁都不会轻易地屈服,该争的时候也绝对没人会让步。   像是虎贲军一样的荣誉番号?对于武人来讲,统率一支拥有名字作为番号的部队,总是比一支没有名字作为番号的部队更有荣耀感。   因为没有特别保密,刘彦已经有一些取好名字的番号早就流传出去,有了虎贲就会有羽林,这是强汉军队最有代表性的两支军队名称。既然他们的部族名字叫汉部,哪一天建国应该也是以汉为国号。虎贲军已经有了,谁都盯着羽林军,谁都想自己会成为羽林军。   除了虎贲军和羽林军之外,刘彦还将准备了另外几个番号。   武将方面会在意军队的正式番号,文士方面则是在乎另外一些东西,例如对日后建国的设想。   或许比较扯淡,可是现如今讲究的是无论做什么都得有个继承,比如那个什么五德之说。   五德之说是战国时期的阴阳家邹衍所主张的历史观念。   《史记·秦始皇本纪》有言: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   第一个应用五德循环便是起于秦,后刘汉定鼎天下,张苍认为秦国祚太短且暴虐无道,不属于正统朝代。应该由汉朝接替周朝的火德,所以汉朝之正朔应为水德。   到汉武帝刘彻时期,又改正朔为土德,直到王莽建立新朝,方才采用刘向、刘歆父子的说法,认为汉朝属于火德。   汉光武帝刘秀光复汉室之后,正式承认了这种说法,从此确立汉朝正朔为火德,东汉及以后的史书如汉书、三国志等皆采用了这种说法。因此汉朝有时也被称为“炎汉”,又因汉朝皇帝姓刘而称“炎刘”。   早些时候纪昌有做过关于刘彦是强汉皇室后裔的推论,刘彦当初没有否认,纪昌也就很是当做一回事。   后面,刘彦有条件统一全军战袍之后,采取的款式就是西汉时期的汉军戎装,也就是上红下黑的那一款,简介证实了纪昌在少数高层圈子里传播关于刘彦是强汉皇室后裔的说法。   实际上刘彦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强汉刘氏后裔,后世华夏姓刘的多了去了,谁又能搞得清楚血脉里有没有强汉皇室后裔的血统?   考虑到五胡乱华时期太多的胡人改为刘姓,也说不清楚姓刘血管里是什么血统。但血统也就是回事,人是人又不是马,马才讲血统,人讲的是思想和认同感,只要不是外貌太过特别,比如明明是白皮肤、金发、碧眼还非说自己的黑人,还真能区分得那么明显?   “君上亮出汉旗,一再强调‘汉’的重要性,我们是时候做出一些考究了。”纪昌声音压得极低:“比较麻烦的是,匈奴人刘渊建国称汉,随后又有氐人李雄在蜀地建立成汉。多次胡人立国称汉,汉……已不太适合作为国号。”   与之持相同观点的有一个人叫刘裕。这可是一位极度彪悍的人物,先后杀死过六任皇帝,自称西汉楚元王刘交的后代,刘交是汉高祖刘邦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掌控北府军,杀掉多任皇帝之后篡晋,按照自称是西汉楚元王刘交的后代,那么完成篡晋之后立国该是延续汉的国号吧?可是此前太多人建立国家取名汉,到了他的这个时期,汉这个国号绝对是臭了,结果一番商议下来将国号定为宋。   当然了,刘裕现在压根没出生,还得是二十年后才会有这号人物,按照史载他的父亲刘翘,现在应该在东晋小朝廷那边担任彭城郡功曹?   不得不说的是,刘彦除了派人去魏郡寻找王猛,还派人前去彭城寻找刘翘,谁让刘裕那么出名,又谁让刘彦曾经对一支叫作“北府军”的军队那么好奇,一查资料给记住了刘裕老爹在彭城当官的事情? 第244章 向上就上,不上也得上   “左——左——左、左右左。”   踏步之声听上去颇为整齐,那是五百身穿黑袍的人手持长枪听从口令排成一个方阵迈步。   看他们的衣服,能够分辨得出是从某个地方调动集结过来的人,再看每一名青壮右臂上绣着的编号,如028-28171的这个数字,代表的就是来自于第28号村庄,人是汉部的第28171号成员。   杨苏还在继续喊着口号,不是什么“一二一”,是比较直白的“左右左”。   说起来,很多人可是连左右都分不清楚,为了让他们搞懂左右可是闹了不少笑话。在训练分清左右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进行一种服从度的培养。操练士兵一般不是一开始就进入到武技环节,是让士兵会排列队形,让士兵明白什么是集体。在反复的队列操练过程中,士兵久而久之就会习惯听从命令行事。   “踏步——”   “立正!”   踏步声消失,五百青壮开始左盼右顾。他们在辽东那边集训了三个月,今天才算是乘船踏上东牟郡的土地。   东牟郡这边认真算起来要比辽东那边荒凉许多,辽东开发了两年,可以说是从无到有,一片一片的村庄拔地而起,就是城镇也是建立了四座。因为大举开发的关系,整个辽东狭隘半岛也是完善,基本上每一个村庄都至少有一条道路,大城之间更有所谓的官道。   官道是什么玩意?并不是指官方的道路,是规格上的一种划定,能够被称呼为官道至少是六丈宽,亦是足够的平坦,甚至是多少里之内必然会有一个驿站。   乘船抵达东牟郡,他们还需要进行至少三天的休整。在这三天也是等待划分部队,是留在后面保证后勤线,或是前往某个前线部队,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命运。   就在杨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片欢呼之声突然出现,他蹙眉看向欢呼的方向,脑海里却是在想:【军营重地竟然喧哗?】   突然出现的欢呼声是一面面旗帜引起,原本汉部是没有旌旗的,四年来都是一直都是一个“光杆”部族,没有属于自己的图腾,没有属于集体的旗号,甚至军队也没有战旗。在今天,一杆杆黑低红字的汉旗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被立了起来,看到的人第一眼是发愣,随后想都没想直接欢呼出声。   先是军营亮起汉旗,欢呼声来自于军方。   随后,城镇和港口也是亮出汉旗,结果是有人之处皆有欢呼。   军方对于有了战旗是一种热血沸腾的心情,他们总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旌旗,不再是一支“光杆”的军队。   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想过多少次,军队不该有属于自己的旌旗吗?若说汉部仅有百来号人,亮起旌旗会是笑话,可汉部很久就有数千之众,两年前甚至已经能够武装数万军队。不持石碣的军旗可以理解,但总是要有旗号才算是一支完整的军队,偏偏迟迟没有什么动静。   到后面,哪怕是一名小兵都能想得出来,不亮旗号也就罢了,一旦亮出旗号恐怕就是大举征战的时刻。   现在,旌旗被亮了出来,代表征战力度会一直加强。   军队中的将士有许多是近期新增,他们原本还在担忧会不会被解散,看到亮出旌旗却是不用多想了,日后绝对少不了大战。   战争对于汉部目前的许多人来讲并不值得害怕,有战争才有挣军功的机会,有了军功才能成为功民。再来,通过战争不但可以获取爵位,连带财富事实上也是比较容易获取。一些更有抱负的人,他们无比期盼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之人,使自己的爵位更高,名下田亩和奴隶更多,甚至是渴望封侯拜将。   【终于亮出旗号了……】杨苏兴奋之中却是无法掩盖心里的黯然,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青壮,有些羡慕又有些欣慰地想:【他们算是遇上了一个不错的时局。】   没办法,按照杨苏的理解,军队不需要身体有残缺之人,像是他们这种身体有残疾的人绝对与沙场无缘了。   “这样咱们就不会只是来游逛一圈了吧?”   “怎么会?肯定是要到前线!”   “那真的是太好了,要是能够砍上一颗敌军的首级,咱们就能成为公士,也是功民的一员了!”   “就是这样!”   没人去提辅兵怎么砍敌军首级的话,他们想的比较简单,一连串的大战必定是会增大战争规模,那么不管是什么兵都会有上阵的机会。   汉部最出名的格言是什么?是功名但在疆场取。   几乎没有人去想,功名是在战场上获取没错,可战场并非是什么安全场所,大多数人下意识会认为他们一旦上战场肯定会大杀四方。   比较理智的人却是有足够的信心,相对于那些连衣服都穿不起和拿着木棍啥玩意当兵器的敌军,汉部的军事器械历来就是无比精良,怎么都能够保证至少人手一件金属兵器。   当然了,汉部接下来会面对乌合之众没有错,可绝对少不了一些正规军。   “汉旗,怎么会是汉旗呢?”赵林有些发愣地看着城头迎风招展的旗帜:“难道不知道亮出这样的旗号意味着什么?”   赵林年纪不小,通常能够活到五十岁以上的人,身份绝对不会简单。他是赵家的族长,他的家族是在三年前所波逐流跟着大多数东牟郡的人一块归附汉部,可是也像很多人一样,归附是归附,可卖命什么的却是休提。   城内的街道上站满了大声欢呼的人群,那些人来自天南地北,绝大多数就是近期才聚拢到东牟郡来,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在四年前只能算是战争难民,可四年之后却成为新的一批功民或家属。   那些本城镇的居民也在欢呼,身在汉部统治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幸运,虽然有太多的条条框框约束,可至少不会某天因为被看不顺眼当街杀掉。   治安保障是很少的一部分,刘彦的统治疆域之下,发生改变的太多太多了。   蓬莱这座县城建立的时间并不久,是在原有破败的城池基础上被修缮起来,花了大概三年的时间,又因为它离连同庙岛列岛和辽东的港口比较近,算得上是东牟郡比较繁荣的城镇之一。   与之许多重新被修缮的城池一样,除非是某个谁掌有地契,要不土地都是归于官方所有,大部分被安排进城镇的居民皆是因功获得地皮。   没错的,刘彦没有进行什么均田,讲的是要么立下功劳获得奖励,要么就去买。   在汉部记功不止是计算军功,生产也能立功,就是生产纳税没有军功来得快。再则有一条相当简单的道理,军功途径封侯绝对比生产更有可能性。   汉部亮出汉旗不是同一时间,是从泰山郡前线的部队最先开始,第二批是下密的驻军,再来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往东一个又一个据点或是村庄、城镇,一批又一批的挂出汉旗。   东牟郡在青州的最东边,东牟郡挂上汉旗已经比前面的那些晚了至少半个月,不过东牟郡不会是最晚的一批,再来还有辽东狭隘半岛和朝鲜半岛。   有旗号的汉部和没有旗号的汉部是两种模样。   之前,汉部虽然有安全保障,大家也觉得自己的生活不错,可是难免会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怎么说呢?像是空虚或者不真实感,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或者是生活环境是真实的。   汉旗在汉部统治疆域升起的时候,随着兴奋、激动、错愕、惊惧……各种各样的情绪,该高兴的高兴,该害怕的害怕。大体来说反应还是比较好,会因为汉旗的出现有了更明确的辨认,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方的人。   “大战,马上就要有大战了!”赵林唤来了自己的两个嫡子:“之前为父一直反对你俩去加入军队……”   两兄弟不吭声地看着父亲,他们一直埋怨既然已经身在汉部的统治区域,可是家族好像还想搞什么独善其身,后面不管是汉部崛起还是被灭,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们认为应该参与进去,尤其是刘彦取得下密城之战的胜利后,意愿更加强烈。   “之前刘使君不管有何成就,不过是一家一姓的兴衰,我们……”赵林闭起了眼睛,剧烈地喘息几声,重新睁开之后显得很疲惫:“从不参与一家一姓之兴衰。”   老大赵文忍不住出声:“父亲,告示写得很清楚。石虎要灭绝我等,君上是要为我汉家苗裔延续,是要反击!”   “呵呵呵……”赵林好像是觉得什么好笑,但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训斥,而是说:“为我汉家苗裔之延续?”   老二赵武点着头:“父亲难道不知道其他州郡晋人的惨况吗?”   “刘使君的布告,已经将所有人拉下水了,是将汉部辖区至少七十万人彻底拉下水!”赵林摇着头:“虽然打了赢了数次,手中亦是有十数万大军,可是太鲁莽了。石虎随时能够召集数十万大军……”,他看着两个嫡子:“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被拉下水,不想上也得上,否则真的是活不了了。” 第245章 事关汉部生死存亡   为延续汉家传承,不得不战!   为汉家生存权力,必须要战!   在某些人看来,刘彦举起汉旗却是要将所有人都拉下水,让所有人不得不投入到战争中去。可是他们也不想一想,哪怕是刘彦没有亮出汉旗,难道石虎就会放过青州的晋人?   当然了,往歧异上想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是陷入一种狂热的气氛之中。   有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是当今年代晋人生存艰难,此前不知道有多少晋人渴望能够改变,才会有那么多的起事,可一次次都是被覆灭。非但是起事被扑灭,参与起事的人几乎就没有活下来的人,基本是被胡人赶尽杀绝。   正是因为一次次的起事都失败,有勇气反抗的晋人都死了,留下来的人大部分是抱着明哲保身的想法,说难听点就是软弱怯懦之人。   刘彦明明有金手指,一开始却显得那么小心谨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重新唤醒晋人的血勇么!   听听那些欢呼声,一个个兴奋得脸红耳赤,渐渐地汇集成了整体的“战争”两个字。   没有错,到处都在喊着“战争”,汉旗被竖起来的那一刻,谁都清楚大规模的战争注定会爆发。这一次大多数人没有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是仿佛血在燃烧,大声呼唤“战争”。   “君上一直在胜利,才有我们的安稳生活。”   “没错!”   “君上还会一直胜利下去,打出一个属于我们的国!”   “万胜!”   知道会爆发大战,有人欢喜有人愁,肯定不存在所有人抱着相同的想法,但是有一点没有变化,那就是无论乐意或者乐意,主动或是被动,他们只能是投身参与到战争中去。   蓬莱城就出现了那么一幕,欢呼声过后,一个又一个家庭开始告别自己的亲人,青壮穿上了原先换下来的统一服装拿起兵器,他们与自己的家人告别,走向了城守府。   “再说一次,君上没有下达动员令。众位各安其事,等待最新的通知。”   有一种事情叫作幸福的烦恼,蓬莱城守韩锲目前就面临这种烦恼。他前面还会自己喊着,喊到嗓子都沙哑了才让属下去喊。   涌来的青壮太多了,他们还不是人挤人地往前涌,前来的先排队,晚来的自绝排在队列后面,看去就是队列越变越长,形成一个长型的方阵,仅有几个在询问或是请愿,其余都是静立。   要是不了解汉部社会构造的人一看,排列成方阵的青壮人手至少是一杆长矛,看去俨然就是一支集结起来等待命令的军队。问题是,这些青壮并不是受于某个谁的命令过来集结,他们是自发性地前来。   “你可算是过了。”韩锲看着城尉雷蒙,哑着嗓子笑道:“看看怎么解决吧。”   雷蒙看上去笑得很欣慰,行礼之后看向了列队的青壮,大吼:“命令!”   列队的青壮下意识立正,长矛的杆也是敲了一下地面。   “向后转!”雷蒙等待队列后传,又吼:“齐步走!”   汉部长久的训练的效果被良好的体现出来,青壮脑袋里肯定有各自的想法,可是有了命令就下意识地遵从。   “高兴归高兴,可是……”韩锲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解决?”   雷蒙闷声闷气道:“我来处理。”   超过千名的青壮是在口令声中列队走到蓬莱城的广场处,雷蒙没有多少废话,讲明白蓬莱城并没有收到征调兵源的领命,让大家伙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随后一声“解散”就算完事,显得无比干脆利索。   “城尉,大家伙没机会上战场?”   “有机会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安生地过日子,等待征调便是。”   军人处理事情哪有那么多的解释,简单粗暴才是硬道理。   关于征调青壮的事,五个月之前才干了一次,被征调的青壮数量超过四万,前方战事顺利的情况下,没有可能会频繁征调青壮。   雷蒙十分了解众人的想法,军功在汉部非常重要,说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都不为过。他看着那些满是失望神态的人离去,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城尉相当于军中的军侯级别,需要至少是第三级爵位的簪袅蔡优资格担任。   事实上到了军侯的这一级别肯定会是一名爵位簪袅的人,待遇上至少是会得到一座宅子、二十名官署奴隶、三百亩的良田。其余的赏赐上面,赐予的财帛数量亦是丰厚。   军侯都是那样,以上的校尉、俾将、偏将……等等职位,待遇会差吗?   汉部讲究的是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立下的功劳越多越高,得到的回报就会丰厚,就因为这样才会有一种闻战窃喜的氛围。   长期以来,渴望加入到征战中的人绝对是在汉部占到了大多数,比较可惜的是刘彦一直将军队的数量控制在一定规模,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哪天自己能够被征召。   亮出汉旗了,本以为会有新一轮的征召,毕竟谁都知道会有连续的大战,没想到……竟然没有征召!   “什么?投效被拒绝?”赵林懵了:“不应该啊?”   上一次征召针对的是集体农庄之类的村落,对于一些家族讲的是自愿,赵家是属于那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虽然是胜了数次,可……大多是有取巧,刘使君不会是骄纵了吧?”赵林一脸的不解:“之前来的皆是乌合之众,以精锐打乌合之众哪有不胜的道理,只是区分胜得漂亮或是难看。接下来石虎必然会重视,下一次再来绝不会是乌合之众,该是羌族或氐族的族兵,或是直接动用各地的郡县兵,刘使君怎么能够小看?”   赵文和赵武对视了一眼,两人对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一种不满的态度。   汉部兵不多,但那是讲精兵政策,士卒操练未有过懈怠,兵器甲胄上面比之石碣赵国的精锐完全不差,一万战兵就能够打得十数万乌合之众哭爹喊娘,那是在下密之战就已经被证实的真实例子。   无论怎么看吧,汉部都有崛起的迹象,投入进去才会有一席之地。不投入进去哪怕是汉部最终败亡,要真切地知道一点,石虎是一个异常残暴的人,难道汉部治下的人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么简单的道理,赵家两兄弟觉得自己都能想得清楚,万般搞不懂包括他们老爹在内的一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儿……”赵林呆了许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为父手书一封,你俩前往下密寻找刘使君,务必亲手奉上。”   两兄弟对视一眼,能够看清楚对方皆是满脑子的迷惑。   “情况非常复杂,若是刘使君不举汉旗,我等那般做了也就做了,可刘使君举起汉旗……却是不可为之。”赵林已经在挥笔书写,一边又说:“宫陶先生在青州经营数十载,众多家族与之牵连颇大。东莱书院实为(东晋)朝廷经营,宫陶先生是为(东晋)朝廷效力。”   那么事情就说得过去了,想要办起书院必然是要有足够数量的藏书,不然书院绝对办不起来。现在可不是书籍满大街能够随便见到的年代,一本书籍都够一个家族传世,可见书籍是多么的稀少,背后没有大势力的支持,东莱书院哪来那么多的书籍?   “包括我们家在内,本来是会听从(东晋)朝廷的命令,在必要的时刻起事……”赵林没有等下挥笔书写的动作,满是严肃地说:“若是坏一家一姓的基业也就罢了,刘使君举起汉旗,又喊出要为汉家苗裔生存而战,情况不一样了!”   两兄弟已经是一脸的骇然。   “爹,您是说,咱们是随时准备举事坏君上大业?”赵文有些气急败坏:“怎能如此!君上征战,为我等安宁,为沦陷区万众,那个小朝廷竟然想要坏事!”   赵林瞪一眼赵文:“嚷嚷什么!”,他义正严明地说:“没举汉旗,说什么都无法掩盖为一己之私的事实,成败不过一家一姓的荣华富贵。”   两兄弟明显不苟同,可是孝道为先的前提下,两人都是憋着不吭声。   “现在不同了,完全不同了。”赵林叹息了一声:“长江以北的晋人生存本就艰难,再让胡人渡过长江必然肆虐南方。我们也是为了保住南方数百万晋人……”   话说,破坏汉部统治区与不让胡人南下有什么关系?   “真的不一样了!”赵林肃声道:“刘使君举起汉旗,已经不是一家一姓之事,我们必须要参与进去!”   虽然说民族大义不普及,可是仍然有那么一些人知晓什么是民族大义。再来是情况也真的不同,石虎本来就容不得晋人,敢于亮出汉旗的青州各地更不会容忍,刘彦要是能顶住也就罢了,一旦顶不住石虎杀进青州必然是进行血性清洗。   赵林已经写完了信笺,卷起来之后放进一个金属盒子,交代道:“一定要亲手交到刘使君手中,若是有人阻止,就说事关汉部生死存亡。” 第246章 千里呈名单   “我们……带着辎重数量不对呀?”   “有点偏少。”   从辽东通过海路登陆东牟郡,休整了三天被分配前往哪里,随后就是分配开拔。   杨苏发现事情比自己想的更为复杂一些,像他这一类的退役军官竟然没有被辞退,是作为预备役军官还是什么?反正就是类似的意思。他们被安排继续为军队服务,一般是作为基层管理者为后勤服务。   实际上很多军官残疾了,但他们的经验真的还在,无法率领袍泽继续冲锋陷阵,可是作为管理者依然合格。   突然间的大肆扩军,并不是说增加了士兵的数量就算完事,首要前提实际上是军官的数量要够。   一万士兵就需要两千名伍长、一千名什长、两百名队率、四十名屯长、二十名别部司马、十名军侯、两名校尉、一名俾将。   军队的阶层从来都是越往上越难培养,比如屯长以下仅仅是管理士兵,那么屯长以上不但要会管理士兵,一些必要的后勤知识和战场战术也要懂。   千万不要小看管理学科,现代一名合适的部门主管都那么难培养,那还是拥有足够知识的底蕴。在这个文盲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无数个九的年代里,什么都是依靠经验,培训什么的因为不识字很难办到。   想要有足够的经验,那代表得在一场又一场血战中生存下来,而想要在血战中生存下来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对于汉部而言,部队是进行扩编,但是许多军官根本就是强制晋升,那些被晋升的人在许多方面依然缺失。   战兵部队尚且是强制晋升,预示着只要是合适的人基本都被抽调进入战争部队,那么例如辅兵之类的部队呢?所以那一批身体残疾但有足够经验的人被重新启用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部队从东牟郡开拔,一路是走着新开辟出来的官道向西边前行。   新开辟的官道其实不能称呼为真正意义上的官道,宽度不够的同时地面也不平坦,就是一条又一条因为太多人走,给走出来的大道。   杨苏所在的辅兵大队与邻村的五百人整合为一个曲,他有幸成为这个曲的别部司马。因为分批开拔的关系,这支队伍就是杨苏作为主官,不但管一千名辅兵,还要管随军的一批马车。   对了,战兵是军侯作为一个曲的最高军官,辅兵却是降一级由别部司马作为一个曲的最高军官。   马车数量并不多,运载的是一些麻布、帛、绢和少量的丝绸,其中没有半点的粮秣。   事实上部队在开拔之前会领到一条装满炒米的布袋子。长型的布条袋是被斜着跨在腰间,里面有足够食用五天的炒米,但是被作为紧急时刻才动用,行军路上的官道每十里就会有一处驿站,部队的粮秣是由驿站进行提供。   辎重全部为各种布料,怎么看都不正常,哪怕是一个小兵都真切的知道一点,对于军队只有粮秣才是最重要,有足够的粮秣才是胜利的保证,一旦缺粮就等着军心涣散,来个不败而败。   “我有问过,其它的队伍基本也是携带各种布料,至多就是再增加皮革,没有任何的粮秣。”   杨苏内心里无比的懵逼,他还知道辎重里面的丝绸是紧急向民间收购,田朔可是跑了不知道多少家才算是凑足十六车。   丝绸不是奢侈品吗?制作出来的衣裳是挺好看,问题是作战要好看的衣裳干什么?   “那些家伙吊了一路咯。”辅兵队屯长章冒手指后面的一支队伍。   杨苏只是笑笑,看不出有多么反感。   那支队伍的人数并不是太多,约是五十来人的样子,先前杨苏已经有派人前去查过,队伍来自蓬莱的赵家。   本来军队不是谁都能吊尾跟随,杨苏有进行过驱赶,还是到后面那个叫赵文的人拿出蓬莱城守的手札,里面写明白有畅行的权利,杨苏才没有再次驱赶。   事实上蓬莱城守韩锲的手札只在蓬莱县的范围内有用,出了蓬莱县的范围那个手札会不会被承认,看的是其它地区给不给同僚一个面子。   杨苏有与赵文、赵武两兄弟聊过,能够判断得出那两兄弟,怎么说呢?对,就是愤青。是属于那种渴望加入军中,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够加入进去的类型。   从许多的交谈中,杨苏有自己的判断,他能够真切感受到赵家两兄弟不会是假装,谈到汉的时候非常激动,那种从眼眸到肢体语言表现出来的神态并不是想要假装就能装出来。他还有感受到另外一点,那就是赵家兄弟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好像是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路向西,途径了东莱郡、北海郡局部,路途之中可以发现明显的一点,东莱郡和北海郡似乎是几乎没有剩下什么人,两郡竟是显得无比荒凉。   “应该是像上次那般,人口被聚拢起来一块安置。”杨苏因为失去一条手臂吃饭比较不方便,幸运的是作为汉军的一员,吃饭的家伙是经过科学考究配置,像是饭盒、汤匙、筷子啥的乃标配,甚至是有叉子、匕首能够申请。   过了东牟郡,官道不再是十里一个驿站,东莱郡二十里一个驿站,到了北海郡竟然成了三十里一个驿站。其实这个也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关于控制力的问题。   更有最直接的一点,东牟郡的驿站虽然也有驻兵,可是数量并不多,到了东莱郡驿站的驻兵开始增多,北海郡这边每个驿站的驻兵竟是多达一个曲,个别地段甚至超过一个曲。   另外,进入北海郡之后,杨苏的这支队伍还遭遇过匪盗的袭击,只是相对于武备完善且建制完整的部队,那些匪盗基本是有来无回的情况。   每每战乱必将产生土匪、强盗之类的人,哪怕是汉部极力在收拢战争难民,可还真的无法避免有一些人没能被找到。   实际上不管是土匪还是强盗,基本上不会去招惹军队,问题是先过了一个青黄不接的一年,今年秋收的时节也没有到,恐怕是被饿极了才大着胆子袭击军队。   “我们一直有在宣传相关的政策,甚至是让有亲身经历的人现身说法,可依然有一些人不信。”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一些人是不信,另外一些人是想要趁乱盘踞。”   战乱不就是这个样子吗?会是一个充满了野心家的年代,再有汉部的刘彦作为例子,让很多人产生一种“也许我也能那样”的想法。   进入下密地界百里之内,明显能够发现军队活动的痕迹越来越多,也是再无匪盗的踪迹。   杨苏在一次驿站停留的时候看到了熟人,两人交谈下来得知一些消息,说是刘彦已经下令清剿各地匪盗,尤其是官道五十里范围内皆是重清剿区。   “那些家伙真是该死,君上在为汉家苗裔生存浴血苦战,他们竟然威胁军队的后勤线!”赵文骂了有一小会,才对杨苏说:“杨兄,已经抵达地界,一路上已经耽搁日久。事情颇大,我等亦是得到担保,却是要快速前行。”   杨苏乐呵了几声,他已经知道军方派出骑兵要沿途护送赵家这支队伍的消息,知道事情还真的有些严重,爽朗地相约日后要是能够再见必然要交盏三百酒。   赵家兄弟是挺赶也挺着急,要不是路途遥远也显得不安全,他们真的不想磨磨蹭蹭。   北海郡的下密城周边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赵家两兄弟进入下密城之后,很快就由吕绍阳接待,没有什么拖拉被带到了刘彦所在地。   “名单。”   “我俩必须亲手交给君上。”   “名单。”   “……”   赵文和赵武当然没有可能说要见刘彦就能见到,到了地头进入府邸,吕绍阳面无表情直接索要名单。   “兹事体大,这位仁兄若是愿意承担后果……”赵文掏出了那个密封的盒子,笑吟吟地一递:“拿去便是。”   啥玩意名单?其实就是赵林书写,一些会在得到命令之后起事的家族名单。   吕绍阳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被吩咐借人,然后拿什么名单。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他当然也就没有多么大的所谓,一听说得那么严重倒是一愣,稍微迟疑就笑着要拿密封的盒子。   赵文却将手缩回去:“还真拿?”   吕绍阳皱眉,说道:“别磨叽。不是谁都能见到君上,难道你们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赵文和赵武对视一眼,显得非常犹豫,两人嘀嘀咕咕了几句,笑得比较诡异地将盒子递给了吕绍阳,还说:“一点都不懂啊你?”,盯着吕绍阳看,无奈又补充:“给你就给你,只是最后君上还是会见我兄弟俩。”   吕绍阳其实是有些没搞懂状况,带着迷惑前去复命。   刘彦在得到盒子的时候正在逗弄自己的闺女,那是一个生出来之时有七斤二两重的闺女,生母除了拓跋秀就没有谁。   盒子的加密方式比较奇特,大概就是需要正确的手法才能打开,结果是折腾来折腾去还是需要赵家两兄弟来打开。   刘彦是先看赵林的信,看的时候能看出他的表情里面带着欣慰,最后才是看名单…… 第247章 冉闵要起兵   名单看去并不是太长,哪个地方的什么家族,一列下来有二十七个。   刘彦拿着名单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地说:“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垃圾!”,他不完全是在骂名单上的人,更大一部分是在骂东晋小朝廷,怒吼:“狼狈逃窜长江以南,老子挡在前面抵抗诸胡,他们竟然还想要坏事!”   该说什么?赵林说的很清楚,他们得到命令之后就会举事,四处破坏和袭扰。汉部可是在与石碣赵国大战,一旦后方四处烽烟,那前方的战事还打不打!   纪昌等人是到后面才过来,赵林的书信轮着转了一圈,名单则是一直被刘彦握在手中。   “君上。”纪昌一脸的阴郁:“这下麻烦了!”   刘彦暂时没打算将名单公布,名单里面的二十七个家族分布的位置有点散,再来是这些家族有大有小,一些甚至是开始为汉部效力担当某些重要位置。   名单是列了二十七家,那么没有列上去的有多少?   “宫陶先生在青州经营十数载,我们不是早料到有如此局面吗?”蔡优慢悠悠地说:“我们早料到会有如此局面,已经有所安排。”   汉部不止一次用雷霆手段清洗内部,对一些家族的监视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东晋小朝廷或是慕容鲜卑可能安插人手在青州,一直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人或家族乃是各方的奸细,没有证据不好下手。   有证据的清洗是必然,没有证据而进行清洗只会造成人心惶惶。汉部现如今是面临大战,无法大动干戈地进行清洗,只能是采取定点快速的抓捕,但这个并不是那么容易。   “泰安,由你回去主持抓捕。”刘彦喊的泰安是纪昌的表字。他不得不再嘱咐一句:“尽量控制影响。”   纪昌站起来无声行礼,随后也不拖拉,是迈步离开。   “呵呵!”刘彦一脸的愤怒外加无奈:“小朝廷……真是……”   也就是那个样子,要不怎么会狼狈逃窜到长江以南,足以说明东晋小朝廷已经不再适合作为一个统治阶层,应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   若说之前刘彦只是厌恶东晋的那帮人,可内心里至少没有太强烈的灭之后快想法。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但凡有机会肯定是要消灭,并且是连带那些世家一起全部消灭!   该怎么处理内部的那些人,除了名单之上的那些,再挖出更多的奸细,那已经是纪昌的事务。   刘彦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即将爆发的大战上面。   在泰山郡消灭了邓恒所部,想要截杀豫州方面的石碣赵军却是没有成功,那么预示着西面至少还会有七万的敌军。   除了西面之外,冀州方向有孙伏都一直在聚拢兵马,徐州方向则有王鸾。   经过探查,冀州的石碣赵军已经聚拢到七万的数量,再有龙骧将军孙伏都的本部,那是两万左右的骑兵和五万余步军,军队成份很难探查仔细,初步判断是三万左右的郡县兵,余下是家族、部落私兵之类;徐州的左卫将军王鸾麾下部队总数有十一万,这一边的军队成份比较精粹,毕竟徐州一直是石碣赵国入侵东晋的桥头堡之一,那就是十一万中至少有六万的郡县兵级别,骑兵数量多达四万。   “那么我们周边就是有至少二十五万的敌军。”刘彦正敲着沙盘的边缘,肃声道:“这不是全部。”   事实上他们有从冉闵的渠道得知一点,石虎已经任命姚弋仲为大都督,将会有姚弋仲统领大军负责青州征讨事宜。   姚弋仲是羌族的总领袖,他过来负责征讨青州事宜没有可能孤身前来,肯定是会带上羌族的军队。   战争的态势一再升级,再有东晋小朝廷预备暗地里生事,可以说汉部已经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阶段,那就是刘彦为什么会那么气愤的原因!   无论怎么讲,汉部抗住石碣赵国都是对东晋小朝廷有利无弊,真的是令人想不通东晋小朝廷怎么会准备那么做。   事实上不难想通,谁让刘彦举起的是汉旗,那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讲已经是关乎到正朔地位的争夺。对于司马皇室和那帮龟缩长江以南的世家而言,他们已经狼狈到只剩下正朔的名份,再失去正朔的名份就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们宁愿汉部败亡,由他们去面对石碣赵国的百万大军,或许最后会亡在石碣赵国手中,可他们认为要比被“前汉余孽”取代好很多。   “我们扛起了民族大义的旗号,必然是造成小朝廷内部分歧。”吕议满脸的复杂:“也许是因为这样,小朝廷的反应才会那么大。”   简而言之就是,刘彦亮出汉旗的确影响到了司马皇室的统治地位,不止是正朔上的争夺,还关乎到世家内部思想上的分歧。   刘彦亮出汉旗,一方面是为了争取中原晋人的支持,另外一方面何尝不是想要争取长江以南一些世家的投奔?毕竟强汉虽然亡了,可是影响力依然存在,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胡人立国争先恐后国号称汉。   蔡优迟疑着说:“原计划是与小朝廷的扬州驻军合击徐州敌军,看小朝廷让那么多家族在我们内部生事,恐怕……”   “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只是……”刘彦冷着脸:“若是成功击败王鸾所部,视两个情况而定。或是驱赶石碣败军南下,或是消灭晋军。”   必须要给东晋小朝廷一个深刻的教训,没有解决完三面的石碣赵军之前当然没有可能,可是吃掉一支大军只要详细计划一下也许能够办到。   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若非在赵林那边出现了差错,东晋小朝廷肯定是利用完汉部就会发动阴谋。介时不管是刘彦有没有扛住石碣赵军,只要阴谋发动都会让石碣赵国继续针对汉部,等于是东晋小朝廷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刘彦后面接见了一下赵家两兄弟,简短地聊了一些话,其实是刘彦在说,两兄弟在听。   “特许你俩加入军队从队率做起。”   两兄弟自然是无比高兴,他们知道一个实情,别看队率的职位看着不高,可能够从队率起步是一件很特例的事情,比他们家境好太多的人加入军队都是从小兵干起。   在接下来汉部需要做的事情颇多,除了备战还是备战,另外就是设局针对晋军。   炎炎夏日很快就会过去,秋季历来就是主杀伐的季节,汉部却是等不到秋季了,必须在敌军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抢先动手。   “我们没有秋收的烦恼,再来是不缺粮秣。”   其实还有一个逆天的优势,那就是随着城镇中心可以建立,粮秣根本就不需要长途运输。   “豫州和司州的敌军停在原地不动,我们无法将战线拉得太长,穿越兖州实施攻击。”   “与晋军夹击徐州敌军是下一阶段的大事。”   “扬州方向的晋军通报过来的数量仅有三万能够出动。”   “可真是磨磨蹭蹭啊……”   刘彦预定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徐州的敌军,那是攻击西边需要穿越兖州,攻击冀州则是直接威胁到石碣赵国的近畿之地。   某天刘彦正在看冉闵的亲笔信,纪昌关于内部清洗的消息也传来。   “什么!?”刘彦一脸的错愕:“赵林自杀了?”   赵林是在赵家两兄弟走之后开家族大会,宣布将族长的位置传给嫡长子赵文,又安排好各新旧族老,留书自刎而死。   刘彦之所以错愕,那是关于赵林的遗书谈到了忠义两难全,效忠于东晋小朝廷,可是认为不能失了民族大义。   现如今普通小民不会有什么民族大义的观念,一些世家倒是会有民族大义的观念。这样看的话,赵家祖上肯定是阔过?   赵林的这一事件说了很大的问题,至少是刘彦举起汉旗达到了一些想要的目标,既是让更多的人心向汉部。   “汉旗能使人归心,是否能够成势则看我们是否能够站稳脚跟。”桑虞在述说一件事实:“目前观望之人甚众,若是我们能够接连战胜胡人,石碣赵国各地必然烽烟四起。”   刘彦将冉闵的信递给了桑虞。   桑虞很认真的看完,一脸的惊喜,却也是存在怀疑:“修成侯要起事?”   没有错,历史似乎是被刘彦改变颇大,原本历史上石虎疯狂迫害晋人,虽然有导致晋人起事,可是规模上并不是太大,再有就是很快也被扑灭。除了民间的起事之外,身份地位高一些的晋人内心怎么想的很难判断,但是这些身份高的晋人除非是要被逼死……甚至是被逼死都是忍耐。   “是啊,冉闵与我相约,若是我们击败姚弋仲,他便会举事。”   “前提是我们击败姚弋仲?”   冉闵就是那样说的,所以刘彦击败姚弋仲是前提。   不能怪冉闵,刘彦知道冉闵敢亲笔写这么一封信,是把柄,亦是展露决心。 第248章 三秦之地   刘彦知道自己在改变历史,但是不清楚到底改变多少。   冉闵与汉部的交易已经持续了三年,在刘彦有意的扶持之下,可以说冉闵的实力绝对要比原有历史上强至少二十倍。   是财帛上面的强,毕竟刘彦给冉闵的物资很廉价,冉闵只要有渠道贩售就能够获得丰厚的利润,就是怎么把赚取到的财帛变成兵器和甲胄就是另一套的过程了。   “修成侯竟然有一千的具装重骑?”桑虞其实不喜欢冉闵,觉得认贼作父啥的,还有一支在充当石碣的刽子手相当令人不齿。他用着比较夸张的语气,说道:“君上一直扶持修成侯便是为了今天?”   刘彦一开始只是下意识地偏向冉闵,倒是没有想过说来个遥相呼应,毕竟根据历史记载的话,冉闵是等待一再被欺骗会册立当太子,多次被愚弄才愤而起事。   历史对冉闵的记载不少,可是大天朝出于一些和谐的原因并没有在官方书籍上介绍冉闵,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网络的出现,冉闵的事迹必定是会被一直掩盖。   大多数史书中对冉闵的评价都不是太好,尤其是晋书更直接评价为叛逆,原因是冉闵称帝。倒是慕容燕国的史书中对冉闵的评价好一些,称冉闵有西楚霸王之勇,军略造诣亦是颇高,但也说冉闵是个国贼。   “冉闵或许私德有亏,但是恢复汉家荣耀这一点,不会是虚假。”刘彦可没扯太复杂的东西,径直说道:“他已经在寻找借口,要前往雍州。”   雍州其实就是关中三秦之地的其中一个,长时间归属匈奴刘氏赵国,是在咸和四年(东晋纪年,西元329年)才归于石碣赵国所有。   “雍州?”桑虞怔怔地说:“那里不是苻氏老巢?”   石虎攻灭匈奴刘氏赵国,撤军之后并没有留下驻军,后面氐人和羌人大肆进入三秦之地,挤压了秦地汉家苗裔的生存空间,大部分汉家苗裔是逃亡张氏凉国,埋下了石碣赵国与张氏凉国冲突的引子。   桑虞奇怪地说:“晋人最多的地方,不是在司州魏郡等地?”   要不怎么说石碣赵国的行政划分很乱呢?比如东安郡就是属于模糊的归属,青州、徐州、兖州都视东安郡为自己的辖地。司州要是以战国时期的划分,是属于韩地与赵地的交界处,认真算起来石碣赵国的首都襄国是在司州地界,偏偏襄国却是被划分在冀州。   另外,谈起邺城的话,要是按照两汉三国的划分,邺城应该是在冀州,但是在现今的历史阶段,邺城其实是被划分到了司州地界。   其实更离谱的是,匈奴刘氏赵国被石勒夺了大部分的江山,最后龟缩在关中的时候,他们设立了多个州的行政级别。那些州就是一个称呼,面积比起一个正常的郡还小,偏偏还命名并州、朔州、幽州、之类的称呼,算是一种另类的地图版金瓯完整?   刘彦对中原的了解还是到了后面恶补,因为地图很难获得,再则是获得的地图颇乱,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分清楚各州和郡的行政划分。   三秦之地到处都充斥着羌人和氐人,要说晋人成为少数民族绝不是开玩笑。冉闵放弃了晋人数量最多的河北和河南,去选择关中,那就有值得思考的地方。   “应该是与张氏凉国有什么协议?”桑虞说了一些隐秘:“长久以来,修成侯在南边(东晋)少有留情,却是在征战西北凉国的时候比较少杀戮。”   三秦之地的原始划分是内史郡、北地郡、上郡,随着历史的不断推移,先后改变过诸多的名称,现在是朔州、秦州、雍州。其中雍州是在最东边,秦州和朔州是西边的上下两个方位,两个州都有连接着张氏凉国。   刘彦这边是在猜测冉闵到底要怎么举兵起事,又该研究冉闵起事之后会造成什么影响,汉部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石碣赵国那边需要做的事情更多,满足石虎的享乐欲望,应付地方上越来越多的人揭竿而起,持续准备征兵待战,猜测刘彦要怎么做困兽之斗。   东晋小朝廷是在做多项准备,怎么去抵抗石碣赵国的入侵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那是因为东晋小朝廷与石碣赵国的边界线太长太长。他们还想要弄死敢于举起汉旗的刘彦,甚至是让青州彻底大乱起来,用以继续拖延石碣赵军的南下时间。   张氏凉国忙着向西域方向扩张,听闻最远已经打到了西汉设立的西边最远军镇,既是阳关所在地,重新设立敦煌郡、酒泉郡、张掖郡,依然是延续西汉时期的名称。他们现在好像是和西域胡人过不去,双方持续在戈壁上大战?另一方面,张氏凉国又在东边大肆屯兵,拿出最大的努力于金城那边屯兵了一万八千。金城是金城郡的首府,而金城郡是张氏凉国最东边的一个郡。   慕容鲜卑似乎已经解决完扶余国,已经正式进入到讨伐宇文鲜卑的战争进程,其战争可以用笑话两字形容,那就是慕容鲜卑仅是放话要进攻宇文鲜卑,宇文鲜卑竟然是分崩离裂,作为宇文鲜卑族长的宇文逸豆归仅仅是带着极少数的人逃向了石碣赵国。宇文逸豆归投靠石虎的时候是带着段辽的兄弟段兰,并献上了一万匹骏马,可宇文逸豆归并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倒是段兰获封官职带着本部五千人去一个叫令支的地方进行屯田。   拓跋代国在干么?拓跋什翼犍已经彻底击败了匈奴铁弗部,扩土千里之后向慕容燕国再次求婚。此前慕容皝已经嫁了女儿给拓跋什翼犍,可是嫁出去的女儿竟然很快死去。拓跋什翼犍再次求婚已经被慕容皝同意,但慕容皝要求拓跋什翼犍献上良马千匹为礼,拓跋什翼犍竟然说拿不出来,惹得慕容皝大怒,慕容鲜卑与拓跋鲜卑的战争很快又要再次爆发。   纷纷扰扰的时局之中,各个地方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战争准备,冉闵在五月初的时候向石虎提出建议,鉴于张氏凉国在金城大肆屯兵,石碣赵国也该做出对等的反应,并请求由他自己率军前往。   石虎现在每天都是沉溺在美色与酒池肉林之中,按照惯例询问了一下几个大臣,姚弋仲是持反对,苻洪是同意。   两个最倚重的外姓大臣有了不同意见让石虎有些烦躁,他又问了自己的几个儿子,结果又是同意与反对持平。他最后是问朝中的文官,这一次那些大儒同意的居多。他同意冉闵率军前往关中,但是进行了兵力上的限制,只允许冉闵率军一万前往,又如往常那般不给予军械粮秣。   冉闵就是在率军前往雍州的途中给刘彦发的书信,目前已经率军抵达渑池。   渑池自上古先秦时代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一开始是拱卫函谷关,到了两汉是潼关的掎角之势重地,到了现在渑池依然还是潼关与晓关的前沿军镇。   冉闵之所以在渑池,那是他们被堵住了,是由苻洪的弟弟苻健给带人拦截,说什么都不让冉闵率军进入秦地。   “我们知道谁都在做准备,只是他们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说话的人叫条攸,他是冉闵比较信任的人之一。他满脸的怒火:“不如我们杀进去?”   王简看着文质彬彬,他也是冉闵的心腹之一,要是历史没有改变的话,他将成为冉魏皇朝的尚书令。而尚书令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官,相当于丞相。他笑吟吟地说:“先派人将这边发生的事情传回襄国。”   是的,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那是因为石碣看着不太像能够持国日久,谁都想要在这个国家分崩离裂的时候分杯羹,那么提前做一些准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碍于石虎还活着,虽说是越老越荒唐,可其虎威还在,大多只是在暗中准备。   “做好两手准备吧。”冉闵呵呵笑了几声:“我们的时间不太充裕,秋季结束之前必须进入关中,并为起兵做好相关准备。”   “主公认为刘彦那边真的能成事?”张乾摇着头,说道:“汉部虽然扩军到了十三万,可是只有一万左右的老兵,其余恐怕不耐战。以此军力要硬扛数十万大军征讨,恐怕是退离大陆,远遁海外和辽东居多。”   “就是就是,他太狂妄了。”蒋干很是不悦地说:“竟然举起汉旗,哪怕是举,也该由我们才对!”   蒋干开头,结果是全部的武将都聒噪起来,倒是那些文士闭口不言。   “别说荤话了。”冉闵不得不进行制止,满是严肃地说:“刘彦其人志气颇高,手中实力亦是不凡,切勿再提狂妄二字。”   王简接口说道:“大家伙别忘了,我们有实力举兵,那是因为与刘彦多年交易,再则……今次的军事器械有四成是来自于刘彦。”   大部分的武将并不知道这么件事,他们错愕地看向了冉闵。 第249章 正式起兵   潼关设于东汉末年,它位于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之地。潼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之内长期拥有诸多城池;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因此,潼关乃是军事要地中的要地。   晓关位处霸水下游,北面是连绵的冢岭山,西边是蓝田,南面为盆地,东面是上络之地。它的建立时期很难说清楚,该是在曹魏时期始置,经过西晋的加固,到了匈奴刘氏赵国后期又一再被扩建,形成雄关。   实际上晓关后面还有一个蓝田关,不过因为前面有一个晓关的存在,导致蓝田关的重要性不断下降,蓝田关年久失修之后已经是处于半废弃的事实。   石虎让冉闵只带一万部队,冉闵还真的就带了一万的部队,除了部队不是还要民夫吗?没有谁规定一万的部队限制带多少民夫,那将近二十万的民夫不算过份吧?   看二十万民夫的构造,约是十四万青壮,余下就是老弱妇孺。再看冉闵军携带的辎重,畜力车超过三万辆,粮秣至少有七万石,另有一些军械、布匹和杂七杂八的东西。   三万辆畜力车,它们由四万多匹马和两万头牛拉动,作为后备还有将近一万匹马和四千多头牛。牛不用说了,马其实有一部分是战马,之所以由战马拉车完全是出于伪装。   冉闵与汉部的交易的兵器比较杂,大部分是枪头、战刀、箭镞,少量的战剑和马槊,近战兵器合起来数量达到八万,箭镞数量为二十五万。甲胄方面铁甲一千八百副、皮甲三千副。而这是后面一期的交易,没有算上之前的两年。   双方交易中,食盐和咸鱼的数量最多,多到冉闵提供给本部之余还能大肆向外贩售,是冉闵近些年来的重要财帛来源。   “交易给我们的那么多,刘彦手中的数量可想而知。”冉闵满是羡慕地说:“短短四年从无到有,难以想象怎么发展才有如今的实力。”   “正是!”王简慢悠悠地说:“很多事情不是传闻,刘彦手中甲士真的有上万之多,那还是一开始的数量,现如今至少会有两万,那是各个国家举国之力都难以办到的事情。不止是步卒甲士,甲骑具装亦有上万之多!”   刘彦手中的甲士没有两万那么多,该是只有五千不到的样子,毕竟后面没有再“召唤”剑士,倒是非系统的甲士数量持续增加。   甲骑具装指的是具装重骑,刘彦手中真正的具装重骑数量仅有一千五,也就是那支虎贲军,其余的系统骑兵就只有人有套甲,马匹并没有甲胄防护。   当然了,任何一个势力有多少数量的什么兵种,哪怕是该势力也只会有一些核心人员知道,外部更只能是依靠猜测。   “他们还有强弩兵和连弩兵。”蒋干说的是泰山郡之战时,汉军新出现的兵种:“之前藏着掖着,是与邓恒交战才暴露出来。”   一片吸气之声就那么出现了,有那么多的甲士和甲骑具装,再有相当数量的弩兵,他们就想不通刘彦到底是怎么发展,才会有那么强的生产能力。   “我们也会有强弩和连弩。”冉闵给部下打一剂强心剂:“最迟两个月后就会运过来。”   冉闵与刘彦的交易很频繁,就是交易方式上有些特别,刘彦需要的不是财帛,冉闵的支付方式是人。   前前后后的交易中,刘彦从冉闵这边获取的人口超过十八万,大抵是一些杂胡居多。到后面的交易中,冉闵送去的晋人数量猛增,最后一批更是达到了四万晋人的数量,就是青壮数量较少,大部分是老弱妇孺。   刘彦几乎是来者不拒的态度,对于有大量的晋人老弱妇孺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能看出冉闵是在安排起兵事宜,虽然是被占了便宜,可是接收老弱妇孺等于在帮冉闵备战,对于大家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条攸激动地问:“多少?”   “两千部强弩,五百部连弩。”王简有些遗憾地讲:“就是箭需要我们自己制造。”   “那都不是事!”条攸很是高兴:“那可是弩啊!比弓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以冉闵携带的军械,再武装出五六万人绝对没有问题,他这一次进入关中是真的想要干大事。   关中是一个好地方,哪怕是郑国渠被破坏和荒废,但依然无法改变关中是一个粮仓的事实。   因为石碣赵国的国策,羌族与氐族的精华族人皆是在襄国,等于是给了冉闵一个占领关中的机会。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进入关中之后立刻控制潼关、晓关、蓝田关,等于是锁住了关东进入关中的咽喉,介时大有可为。   冉闵要入关中,除开一万已经整编起来的军队和二十万的民夫,后面陆陆续续还有自发性追随搬迁的人。   庞大的队伍抵达渑池,苻氏一族怎么会不紧张?要知道这年头军队和民夫其实没有算得那么清楚,青壮稍微武装一下就能够投入战场。因此苻健拦下冉闵之后给出的理由就是,冉闵率领的人大大超出了石虎给的数量,拒绝冉闵进入关中。   “七日!”冉闵举起了手握成拳状:“七日为期限,介时若是苻健不让开,便直接强攻!”   苻健可能是要最大限度的吓唬冉闵,带来的氐族兵该是有三万左右?   石碣赵国虽然重视羌族和氐族这两个打手,但是对两族的限制也十分严重,例如羌族和氐族的精华人口都是被限制在襄国附近进行监视,地方上又严格限制两族的族兵数量。   生活在西北的羌族绝对超过两百万,由于石虎的限制,成编制的羌族兵仅有八万左右。要说私底下没有更多的族兵是开玩笑,但因为被限制太死,无法公开整编,再有就是军械难以大肆打造,暗地里的族兵质量肯定是要比公开的那些差很多。   氐族这边也是相似的情况,石虎允许氐族人在关中招募五万的部队,私底下多少有些不好算,但苻健带了三万过来等于是给了冉闵一个好机会。   “正兵大部分在这里,只要击溃他们,短时间内他们很难再聚兵。”王简停顿了一下,等待众人消化完信息,才又说:“比较麻烦的是后面,氐族必然与我们大肆交战,襄国那边的反应也该考虑进去。”   蒋干乐呵了一下,说:“很简单,就说氐族人要反。不管襄国那边是否相信,将事态先搅浑总没有错。”   石碣赵国到处都有人在反,前一段时间西北的生羌还大肆作乱,那么凭什么氐人就不能乱?   因为各处都有暴乱发生,估计石碣赵国的中枢早就习惯了?就是想要捏造关中氐人造反有点难度,毕竟苻洪一直都留在襄国,氐族的精华也是在襄国附近,只要石虎稍微查一下就能知晓苻洪是不是真的要反,所以只能是混肴视听,多争取一些时间。   七天的时间转眼即逝,冉闵利用这一段时间进行了多项准备,包括控制住渑池,整编了三万的青壮。   要说起来,冉闵统军绝对有一套,虽说之前那些青壮早就有经过训练,可是用短暂的七天完善三万人的整编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约苻健相见,介时吾率军冲锋羌兵中军直取苻健首级,你等应付其余敌军。”冉闵身穿重甲,坐骑朱龙马亦是披上了甲具。他手持一杆马槊,背后插着两杆钩戟,腰间悬着一柄战剑,马的一侧有骑弓和箭囊:“一战歼灭三万羌兵!”   一众人,哪怕是文士也全副武装,每人都有一件骑战用的铠甲,就是坐骑没有披甲。   渑池城内,遍处是准备着厮杀的士兵,最为靠近城门的是接近一千五百的甲骑具装,其后是至少三千身披皮甲的步卒,再往后就是一些仅仅手持武器的步军。   不用太注意看,冉闵的这支军队并没有统一战袍,看去就是五颜六色的纷杂。真实情况是,整个石碣赵国戎装统一的也就是龙腾卫士,其余仅有各个大人物的亲卫兵才会身穿统一制服,余下不管是郡县兵还是什么皆是没有统一军服。   甲骑具装被认为是一国之精粹,有多少甲骑具装就代表势力多么强。此前冉闵也是攒了不少的重甲,就是不能暴露出来,不过到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所谓。   冉闵麾下甲骑具装的骑士基本都是来自于各个家族的成员,也就只有那些人能够保证食物的充足和丰盛,才能够有强健的体魄。   事实上也是那样,冷兵器战场比拼的就是体制,毕竟只有足够的体质才能披上重甲挥舞兵器,让骨瘦如柴的人去穿七八十斤的重甲没走两步不知道喘成什么样子,那还怎么打?   眼见苻健毫不客气地率领近两万大军来渑池城外,冉闵先是在城楼上看了一会,最后冷笑:“诸君,夺取关中在此一役!”,说着率先下了城关,利索翻身上马,大喝:“开城门!” 第250章 为汉家再起,杀!   其实说开城门就是一个多余的事情,渑池与石碣赵国众多的城池相同,哪怕是它位处要冲,可是城墙也是显得极为破败,一些地段因为年久没有保养和修缮早就塌了,事后也没有人进行修缮。   石碣赵国不让地方修缮城池的原因非常简单,那是羯族担忧地方据称割据,严令不准修缮城池。再来是胡人对于修城什么的根本不懂行,他们也是下意识不喜欢坚城,毕竟胡人玩的就是骑战,对城池攻防战着实不擅长。   破旧的城门在尖锐的“咿呀”声中被推开,冉闵一马当先出城的同时,其余城墙豁口处已经在涌出大量的军队,冲锋在前的是骑兵,紧随其后的是步兵。   “诸君!”冉闵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将马槊往前指着,于苻健和所有氐兵错愕的注视下,他高吼:“恢复汉家男儿荣耀的时刻来临,随我杀!”   苻健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有些荒谬:“李闵在喊什么?”   没错,冉闵之前不是将石姓改成李姓吗?那就是叫李闵没有错了。   看到渑池涌出的人群喊杀径直冲锋,苻健错愕归错愕,却是没有忘记该干什么。他大声呼喊:“准备射箭!”   氐兵这边当然也没有统一的制服,炎炎夏季的时节却是大部分穿着羊皮袍子,仅有极少数身穿麻布衣之类的短衫。他们的兵器没有可能达到统一制式,拿着矛的居多,矛尖就是一根被磨得锋利的铁条,长枪也是如此。手持战剑的人不会多,哪怕是有也显得残旧。至少有三成左右的氐兵手里的家伙其实就是一根木棒。   氐兵的弓是什么弓?极少是符合军队器械的战弓,就是一石左右的张力,其余只能算是粗制滥造的猎弓。   “放箭!”   苻健真的怒了!他觉得冉闵绝对是疯了,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发动进攻,情不自禁地想着:【与李闵有大仇的是姚弋仲才对吧?】   要说起来,苻洪在石碣赵国算得上是温和派,也是少数身居高位却是认为应该对晋人采取温和态度的人之一。   如果看苻洪的态度,那么是不是认为是个大好人?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对于一个民族来讲,苻洪才是属于最危险最应该警惕的一类。因为其他胡族认为应该消灭晋人,苻洪这一派的氐人却是认为应该将晋人融合掉,是从文化到血脉的融合,让一个民族就那么消失!   在这个时代里,除了长江以南之外,华夏苗裔是货真价实的少数民族,也是华夏苗裔作为虚弱的时代,要是有一方强族愿意收留并吸纳,是最可能将华夏苗裔融合掉的年代。   看看此后的南北朝就知道了,大批的华夏苗裔真的是被胡化,尤其是以西北和关中最为现实,不与胡人通婚基本上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倒是山东一代的家族强硬地保持着血脉上的纯洁,才有隋唐时期山东世家和豪门鄙视其余地区血脉不纯的情况发生。   因为弓的强度不一,氐兵射出的箭矢也就有近有远。影响射程的不一定只有弓的强度和射箭之人的力道,箭杆和翎羽也会影响射程和准确率。   箭矢非常多,可以用漫天来形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冉闵骑跨朱龙马舞着马槊冲了上去,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接近一千五百的具装重骑,每一个人都在大声喊着:“杀!”   冉闵军的甲骑具装穿多少层甲,每一层甲又是什么样,暂时难以说明,表面的那一层看去都是统一制式的扎甲款式,驰骋在最前方的是拿着一杆长矛和一面盾牌,后面则是都拿加长斩马刀。   其余区域的冉闵军,轻骑也基本是有准备盾牌,只是盾牌不像甲骑具装那么精良,就是一些临时将木板钉起来的木盾。轻骑身后跟着奔跑的步军,他们之前的身份是民夫,七天之中被整编成为士兵。   朱龙马看去既是高大又是雄峻,被披上一层黑色的铁甲之后,四蹄踩踏起来无比沉重,骑着它的冉闵将马槊舞得密不透风,竟是使向人射来的箭矢尽数被扫开,仅有极少数的一些箭矢会射在朱龙马身上,不过也是被铁甲弹开,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不得不说的是,因为生产力不强的关系,该年头只有极少数的军队会有标配的金属箭镞。再因为制造工艺的关系,箭镞的形状其实都是梭的款式,三棱形状的箭镞被称呼为破甲箭还需要特别打造。   射向冉闵军的箭矢,很大一部分就是骨头的箭镞,甚至是一些箭矢根本就不存在箭镞。这种箭对付没有穿甲的人还能依靠射出的动能杀伤或杀死人,可只要有一件皮甲其实就没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苻健在看到冉闵身后的那些甲骑具装时就已经傻了。   一些实力强劲的势力,如姚弋仲领导的羌族和苻洪领导的氐族,他们也会暗中打造一些重甲训练一些具装重骑,可数量上真的不会太多,那还是因为受于生产力和制造工艺的限制。   “我们仅有不到八百的甲骑具装,李闵背后虽然有一些晋人家族支持,可……怎么会有接近两千的具装重骑!”苻健显然是看错数量,但那已经没有太多的所谓,他在狂吼:“冲,冲,冲!骑兵对冲!”   结阵可是一种高端的战争艺术,胡人占据中原是有数十年了没有错,他们也能够接触到兵书,但兵书可不是看了就能学会,哪怕是学会也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摆阵。   显然,苻健哪怕是会摆阵,事到临头也要时间。他也没有昏了头下令部队撤退,是选择最正确的应对方式,让部分的骑兵进行对冲,一方面是争取时间让步兵赶紧变得挤一些,另一方面是让其余的骑兵从左右两翼移动开来。   只有活动起来的骑兵才是好的骑兵,这一点只要是个胡人的将领都知道。   发生在渑池城外的这一场战事,对于氐人来讲就是一场仓促的战事,许多人哪怕是天空已经在飞着箭矢,可脸上依然是一脸的懵逼。   天上不再落下箭矢,冉闵将马槊前指嘴巴里发出“吼”的怒喝,盯着那些仓促冲上来的氐人轻骑,脸上满满都是轻蔑。   骑兵冲阵需要热身,至少是先要让坐骑跑出汗来才算是活动完筋骨。一个战马热身完毕的骑兵与之没有经过良好热身的骑兵相比,表现出来的战力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骑跨朱龙马的冉闵脸上带着轻蔑,十分轻易将交错而过的一个又一个氐人骑兵扫落下马,他的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甚至是干过直接用马槊将冲撞而来的战马抽飞的事情,令人看着仿佛是一尊暴怒的神袛。   是真的,冉闵就那么手握马槊一抡,重量至少一千斤以上的战马就被抽得直接往侧边飞出去,看到那一幕的冉闵军自然是士气大振,而氐族人则就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抽飞冲撞而来的战马需要很大的力道,但更需要一种技巧,关乎到力学上的知识。冉闵不知道力学是什么,他纯粹就是有足够多的经验,身躯的反应也能跟得上脑子里下达的指令。   骑兵对冲必然会使得地面被箭塔升起尘烟,苻健所处的位置看去,一片烟雾笼罩之下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值得双方庆幸的是,风势并不是向着某一方吹,是很公平地吹向了没有立阵的一边。   苻健正瞪大着眼睛看战场,一道模糊的身影穿出了尘烟,他能够认出那是冉闵,毕竟主将的甲胄都是特别款式。   一阵“咕噜”的吞咽口水声响起,苻健承认自己是怕了,不单单是因为知道冉闵武力强悍,还有其它几个方向冲杀而来的冉闵军太过凶猛。   整个大战场,冲击氐族军队中军的是包括冉闵在内的一千五百具装重骑作为前导部队,后面跟着数千甲具步卒;另外的左右两侧有步骑配合进行迂回,目前他们已经和刚刚游弋出去的氐族骑兵交上手。   不知道苻健带来的氐族兵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士兵,大局面上竟是被少数一方的冉闵军压着打,比较危险的是左翼两军的轻骑碰撞之后,再有冉闵军的重盾兵来个硬撼,左翼的氐族兵马竟然是有被两边夹击的迹象。   “苻健!!!”冉闵的嗓门很大:“受死!!!”   苻健定眼一看差点亡魂大冒,他眼中的冉闵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手里的家伙换成了骑弓,喊“受死”的同时已经挽弓射出箭矢。他在受到惊吓的同时已经控制身躯翻倒,是直接摔向地面,可反应已经够快还是中箭,比较幸运的是没被射中要害。   “杀!”冉闵哪怕是已经在浴血奋战还是一脸的轻蔑,仿佛面对的不是五大族的氐族强兵,是一帮能够一鼓而下的杂碎。他先是吼了一声,高速驰骋中再次拿起马槊,放声咆哮:“让他们成为我等崛起的肥料,屠光,杀尽!” 第251章 说杀光,就杀光   苻健肩膀中箭落马,听到冉闵的咆哮依然是失神的状态。他算是明白冉闵不是在小打小闹,是要干一件天大的事情,例如反叛石碣王朝在关中割据?   要说起来,历史真的是被刘彦改变得太多了……   石碣赵国先是西进和南下都受挫,北上也是败于慕容鲜卑,导致羯族的威势大不如前。随后,石虎可能也是老人痴呆,竟是听信沙门(佛教)吴进的话对晋人采取更为高压的政策,倒是国内暴乱四起,再有山东那边的汉部迅速崛起,直至刘彦在泰山郡之战击败征东将军邓恒,石碣赵国的颓势真的是尽显无遗。   羯族是依靠残暴统治着中原,羌族和氐族虽然是羯族最大的帮手,可不代表羌族和氐族就真的完全臣服羯族,羌族和氐族也有自己的野心。   “不要杀我!”苻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马槊抵在胸口,他根本就无法看周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声道:“我们可以合作!”   从冉闵军冲出渑池,再到冉闵杀到苻健身前,整个过程仅仅就是一刻钟不到。   那是一种在具装重骑面前无人能挡的局面,以冉闵作为整支具装重骑的核心,一开始就展露出所向披靡的态势。冉闵无比悍勇,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士也不差,再加上他们面对的是仓促应战的氐族兵,很是轻松就杀到了苻健身前,甚至此时此刻依然有具装重骑踩着沉重的马蹄声不断从苻健左右两侧呼啸而过。   “合作,我们合作,一起享有关中!”苻健不想死,他很清楚接下来将会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那个时代里不再是羯族为王,是到了各族尽显手段的时刻。他昂视着冉闵,看着面甲之后那双锐利的眼眸,哀求:“我们真的可以合作,你的武勇,再加上我们苻家在关中的基业……不,不!”   冉闵将马槊往前一捅,苻健的说话声立止。   后面的几个人正在拍马过来,他们看到冉闵将苻健杀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情。   “主公,活着的苻健比死了的苻健价值更大,您……”王简有那么点痛心疾首想说什么,最终只剩下叹息:“不过杀了也就杀了……”   冉闵再次一挥马槊,十分准确地将苻健的首级割下,再挑着头发勾起来拿在手中,丢给了蒋干,吩咐:“传首,让剩下的氐人投降。”   木已成舟,不管谁究竟是什么想法,显然多说也没有用。   蒋干将苻健的脑袋插在手中的马槊上,又命令嗓门大的人呼喊“苻健授首,降者免死”,随着他们的移动,听到喊话和看到苻健首级的氐人皆是丢下兵器投降。   事实上,哪怕是苻健没死,氐人大军也已经面临崩溃的局面,那是左翼率先溃败,左翼的冉闵军已经在绕路到后面打算夹击氐人中军,再有正面的具装重骑冲阵,氐族兵最多的中军根本就顶不住。   整体局势糜烂,苻健又被杀,大多数还没有从怎么会突然爆发战事的晕眩总回过神来,见到有人投降,产生羊群效应之后也跟着降了。   “主公,迅速发兵潼关!”王简身上染血,看甲胄完整度,血显然不是他所流。他一脸的急切:“只要控制潼关,关中之地便为主公所有!”   感谢苻健带来两万氐族兵,那样一来解决这两万部队,整个关中明面上只剩下一万氐族部队。再来是,苻健带来的两万部队从旗号看,绝大多数根本就是通关守军。   就是因为苻健带来了潼关的守军,冉闵与众多部下商议之后才决定开战。再则,他们的目标是占领关中,哪怕之前与苻洪没有冲突,只要目标是占领关中必然为敌,早晚是要打,不如先下手为强!   潼关到底还有多少守军很难判断,但肯定不会太多,冉闵委托条攸率领轻骑突进,还让从战场捡起苻健的战旗,再挑出一些愿意合作的氐族人,是打算进行骗关。   无法骗关亦是无妨,冉闵这七天可没有闲着,整编部队的同时也在打造攻城器械,只要潼关守军不是太多,依靠仓促性总是能够拿下。   或许是氐族人真没有想过冉闵会在这个时候背叛石虎,条攸仅仅是扛着氐族的战旗和由一些氐族人在前,竟是真的成功进入潼关。他们迅速控制城门,后续的冉闵开来之后又十分轻易地解决掉潼关不足一千的氐族兵,完成了占领关中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控制晓关和蓝田关!”冉闵站在雄关之上,看去显得神采奕奕:“锁死这些咽喉之地,接下来就能够安心与敌军作战!”   冉闵入关中看去真的是太容易了,可这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充满了突然性。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才会战略明确地要先控制潼关、晓关和蓝田关。   “主公,我们尽可能地封锁消息,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另外……”说话的是冉闵的另一个得力部属,名叫申钟。他眯着眼睛:“凉国那边可会信守诺言出兵?”   “此事对凉国有利,何有不为的道理?”冉闵笑了几声,说道:“不怕凉国不出兵,只怕他们胃口太大。”   这就是刘彦与冉闵的不同之处,不是说别的,是指冉闵在起兵之前会做好万般准备,同时也会利用足够的人脉来达到一些目的,比如在联系张氏凉国上面。而刘彦从始至终都是在单干,若是没有冉闵主动联系刘彦,等待冉闵动手之后,刘彦估计也要延迟上至少三个月才会知道冉闵杀进关中的消息。   “经略关中事关重大,若有不服从者,需得以血腥手段镇压!”冉闵摇着头,一脸的郁闷和嫌弃:“可别像刘彦太过手软,导致要应付来攻的大军,又要面临内部的叛乱。”   说到血腥手段,渑池一战冉闵军俘获了一万两千多的氐族人,这些俘虏正在被分批带来,来一批基本就是斩杀一批,导致潼关之内血腥味浓到近乎于刺鼻。   为什么要杀俘?除了冉闵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说到做到,比如开战时所喊“屠光,杀尽”,更深层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属于少数派,只能尽可能地弄死更多的不是自己人。   冉闵绝对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曾经的匈奴人对晋人那么干过,目前的羯族人还在那么干,羌族、氐族、鲜卑族……有一个算一个,近乎都是在用各种手段想要灭绝晋人。   种族的竞争就是那么的残酷,不存在正义与邪恶,没有对与错,有的就是用尽任何手段消灭对方!   “刘彦内忧外患,却不知今次是否能够挺住?”申钟其实是不赞成冉闵那么快起兵的人之一,一直都认为应该再等等。他说:“我们之前一直在挑唆石虎众多子嗣争斗。不止我们,姚弋仲、苻洪……任何一人都是在那么干,属下始终认为需要等待诸多王子陷入纷争内战,才是最适合的起兵时机。”   “若是平常,那样自然是最稳当的方法,可是……”冉闵苦笑:“之前吴进进言,说晋人已经在恢复元气,才有石虎大肆残害,我们等得起,那些依附我们的家族等不起。再有了刘彦的崛起,再有亮出汉旗,石虎必定会近一步警惕……”   认真说起来,冉闵是发现自己再忍下去会因为支持自己的那些晋人死伤过重导致实力受损,再来是石虎对晋人出身的将领要比原有历史更加警惕,不但是警惕也在寻找借口不断杀掉晋人出身的大臣,着实是太令人担忧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不管之前有什么布置,时局已经变了,自然是计划要跟着变。   “刘彦还有余力贩售我们军械,想来不会太糟糕。”冉闵笑了笑接着说:“交易中,我们给了接近两万有经过操练的青壮,本意是助他们渡过难关,比预计中多出一万。配合刘彦手中那些精锐,再有下密坚城,防御该是不成问题。”   冉闵这边还不知道刘彦已经再次主动出击,是在有内部隐忧的前提下挥军徐州方向,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那种情势下刘彦只能采取守势。   “也不知道刘彦哪来那么多的精锐?”申钟一脸的困惑:“我们有让李洪、魏骏驰等人查过,可是怎么查都查不出一个所以然。”   “以后不要再与李洪等人联系了。”冉闵十分严肃地说:“他们已经效忠刘彦。”   申钟嘴上应“诺!”,内心里面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那些人既然被刘彦接受,那就该有成为棋子的觉悟,不利用才是傻。   城关之下又有一队氐族降兵被押过来,他们被捆绑连成一串,因为不知道进关之后会被屠宰谁都没有反抗。   冉闵看着下方走过的队伍,脸上可不会出现什么不忍之类的表情,反而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叹息一声,说:“要是刘彦能够撑过这一次,怎么也该吸取教训,明白乱世之中想要建立一番事业就该展现铁血。”   申钟沉默不语,脑子里想的却是:【最好刘彦是足够的优柔寡断。】 第252章 刘彦与桓温初见   被认为优柔寡断的刘彦,他刚才签发了砍掉一千三百零一人脑袋的命令。那是纪昌进行抓捕,遇到抵抗全族不论男女老幼皆尽诛杀的命令。   纪昌抓捕的人不算少,一些家族在事发之后并没有反抗,甚至是一些家族像赵林那家一般,汉部没有开始抓捕前就已经自首,牵扯到的家族愈来愈多,但是被全族诛尽的只有那些事发后依然武装抵抗的家族,其余则是看情况而定,但少不得是一个苦役发落。   对内的清洗依然在进行,突兀发生的镇压并没有给汉部造成统治动摇,那是建立在汉部本身的一系列制度之上,也是刘彦明确举起汉旗之后使大众归心的效应。   事实上,汉旗被举起来之后,汉部本身再次爆发出极强的向心力,一些原本游离的家族也是爆发出相当高的热情。   或许其中有不拼命就要没命的现实在逼迫,但“汉”这个旗号对相当多的人,依然是有着极强的号召力。   刘彦在举起汉旗之后有布置相关的宣传,过去石碣和诸胡怎么迫害汉家苗裔,近期石虎又明显是要对汉家苗裔赶尽杀绝,明确指出汉家苗裔已经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刻,再不团结一致就不知是亡国那么简单,是要全族皆灭。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民族生死存亡一刻,若不奋起,天亦无法救之,何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只有自救!   突发事件还是对汉部有影响,迫使刘彦再一次扩编部队,吸纳新近逃亡之青壮,组建了一个叫北府军的体系。   虽说是叫北府军,但并不是一支太过重要的部队,就是一个以安置新成员来屯田为主的兵团,与之后续历史会出现的那支北府军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至于日后这支北府军会怎么样,那就看那些人是个什么模样。   今时今日,冉闵已经起兵入关中,可是冉闵起兵的影响至少需要三两个月才会出现,在冉闵起兵的效果出现之前,石碣赵国摆在青州周边的大军肯定是继续讨伐汉部的步骤。   “主持攻略徐州的小朝廷主将是谁?”   “回君上,是庾翼为主,桓温为前锋。”   “谁?”   “庾冰为主,桓温为前锋。”   事实上庾冰是谁刘彦不清楚,看庾姓应该是个外戚,但是他会一愣主要还是因为桓温这个人。   后面,刘彦很特地先了解一下庾冰是个什么人和官居何职,知道庾冰是东晋小朝廷的扬州刺史,持假节(就是可以代表天子的节仗)。   庾家是外戚,并且是极为显赫的外戚,一家由庾亮与庾冰开创出联手控制东晋国政的基业。庾亮活着的时候,王家、谢家、桓家被庾压制得死死的,哪怕是庾亮在咸康六年(公元340年)病故,庾冰依然压制着其余三家。   “庾家在小朝廷的士林那边有不错的名声,司马皇室为了对王家和谢家形成压制,亦是特地提高庾家的地位。目前庾多数子弟占据高位。”   其实司马皇室也已经开始在打击庾家,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庾怿因试图以毒酒毒杀江州刺史王允之失败,被晋成帝责备而自杀。而庾怿官至西中郎将、监宜城庐江历阳安丰四郡军事。   “这个我知道,现在庾家是小朝廷那边最强的门阀。”   刘彦其实很头疼,后世在谈到东晋的时候,大多认为王家和谢家才是超级大门阀,谈到庾家反而是极少极少。他也是经过专门的了解才知道庾家目前才是东晋最强的世家门阀,王家和谢家根本就是被庾家压制得死死的,哪怕是与庾家合作的桓家都要比王家和谢家强。   “出动庾冰为北伐主帅,是不是说明小朝廷很重视?”   是庾冰,不是褚裒,两个都是外戚没有错,但褚裒在庾冰面前就是一个屁!   庾家主持北伐和其余家族主持北伐不能等同视之,要知道庾家现在可是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由庾家来主持北伐就预示着这一次动员起来的兵力和物力,绝对会是东晋小朝廷准备最尽心的一次!   历史上是个什么样子?石虎要南下的时候,庾家有站出来充当中流砥柱吗?对此刘彦没有任何的印象。   【奇怪了,桓温不是折腾着要征讨成汉吗?】刘彦对桓温的重视远要超过庾翼,那是历史记载上桓温要比庾翼有名不知道多少倍。他摸着下巴思考:【庾家与桓家强强联合,那么王家和谢家在干什么?】   真实情况是,王家啥都没干,谢家也忙着韬光隐晦蓄积实力。不管之后王家和谢家会做些什么,那一代的人还不是主力,暂时无法展现自己的光芒。   “我们的情报显示,仅仅是一个月扬州的晋军就激增到七万。”   “是吗?果然还是要门阀出力。”   东晋是完全的门阀政治,皇命很多时候还不如门阀的命令管用,那么这一次由庾家和桓家一块使力,似乎是有点好戏了?   由刘彦亲率的五万汉军已经到了莒县地界,在沐水边上进行安营扎寨。   莒县在西晋时期属于城阳郡地界,现在归于东莞郡。如其它县一般,莒县无比的荒凉,其它县或许还有一个残破的城池壳子,莒县竟是被夷为平地,听说是在曹嶷割据时期爆发过惨烈大战,被石勒下令全城皆屠,又将城池推平。   汉军选在这个地点作为驻地,那是因为该地点直接威胁琅邪郡和东海郡,只要顺着沐水南下甚至能够凭借舟船进入泗水,直接在徐州来个中心开花。   五万汉军的数量看起来不算多,至少是与胡人动辄数十万不能相比,但是看五万汉军的构造会明白一点,汉军数量虽然不多,可是其中不存在无用之人。   考虑到这一次会是一场平原战事,刘彦带来的五万汉军中,骑军占了三万之多,以至于光战马就带了接近七万,差不多将汉部持有的战马给搜罗空了。   比较庆幸的是,刘彦已经试验过,系统骑兵的战马完蛋,只要经过去城镇中心逛一圈会自动补上,就是死去的战马会成为灰灰……   “琅邪郡和东海郡都出现了赵军的动静。”桑虞是这一次攻略徐州的行军长史:“趁他们立脚维稳立刻进攻?”   汉部与东晋小朝廷那边其实是应该闹翻的,毕竟小朝廷已经不地道到一种无耻的地步,可现在闹翻对谁都没有好处。   刘彦这边就当不知道东晋小朝廷干了什么,东晋小朝廷那边也是装聋作哑。双方最新的接触中,已经确定桓温会作为特使过来刘彦这边一趟,那还是要商议接下来的战事合作事项。   是桓温过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小朝廷阴谋暗算汉部被拆穿之后,他还有种来见刘彦。   然而,桓温还真的就来了,仅仅是带着十来骑风尘仆仆地来到莒县的汉军大营,经过通报见到了刘彦。   “小督见过郡公!”   今年三十一岁的桓温正是处于最美好的年华,看去面容坚毅,身材则是显得修长一些。他自称小督是东晋军队的一个正式官职,属于前锋官的一种。另外,他自称军中官职,不是自称万宁县男,里面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桓温的态度上有足够的尊敬,那是他一路过来已经看到了汉部军容之鼎盛。他是世家出身,但一直都将自己当成一名纯粹的武人,而武人不会有世家子的那么多毛病,武人更相信实力,不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什么家族底蕴。   刘彦在看桓温,他已经见过冉闵,再看桓温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一点,能够各领风骚数年的人,光是看精神气就会发现不同。那是一种奋发向上,有理想和坚定目标的人,他们才会有的一种气质。   “将军一路过来,对徐州胡人有什么看法?”刘彦自然是会请桓温坐下,说了前一句,没等回答又径直说道:“敢问贵方举兵多少,有什么作战计划?”   刘彦称桓温为将军不会有什么错,桓温娶了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男。咸康元年(公元335年)的时候,桓温出任琅琊内史(相当于太守)。后来又加了辅国将军的官职。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偏差,要是按照既定历史,桓家与庾家是会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可合作是体现在征讨成汉上面,桓温是当庾鹰的副手,并且桓温会得到回报成为徐州刺史(石碣所有),才算是有足够的力量和身份推动讨伐成汉之役。   桓温没有成为庾鹰的助手,反而是成了庾冰的助手。而庾鹰相对于庾冰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物,比较简单的是庾鹰比较理想化,庾鹰一生的理想就是光复中原,庾冰考虑更多的则是庾家的利益。   “徐州胡人备战完善。”桓温没有说瞎话:“恐怕……我等难以突入徐州。”   桓温的那个“我等”指的是在扬州集结的晋军。   刘彦却是笑了,东晋小朝廷幸好是派来了一个明白人,不然连虚情假意的合作都没有必要。 第253章 展现下肌肉   桓温绝对是实话实说,东晋的军队也就是二十万上下,哪怕是这一次有东晋第一大门阀和排第四的桓家出力,也仅仅是在朝廷编制的四万部队上再加三万可战之兵。   扬州的七万晋军,知道才有多少骑兵吗?不算一些必须骑马的斥候,七万晋军也就只有八千多的骑兵。   “胡人的轻骑数量众多,算作赵军正规编制就达七万,不算做正规编制的部队相加起来逼近十五万。”桓温苦笑着说:“王鸾大肆招呼游牧部落前去效力,各部落响应者众多,胡人轻骑不会低于六万……”   可以爆粗口吗?六万的骑兵,那就需要至少八万匹以上的战马,也就是胡人才能轻易拿出如此数量的战马。   千万要注意,战马是战马,马是马,不是每一批马都能够成为战马,相当多的马练到死都无法成为一匹战马,只能去拉车或者驮物。根据正常的比例,一匹战马后面是至少五匹非战马,也就真的是只有胡人才能拿得出手。   对了,曾经的刘彦以为野马抓捕下来也能够训练成为战马,但是那根本就是错误的认知,野马或许可以成为战马,可那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一百匹中不知道能不能有五匹。那是一个简单的道理,战马是需要在马不足一岁的时候开始训练,训练上一两年,可野马大部分都是超过一岁的马。抓捕野马只能是为了孕育下一代的马匹,从小马驹的阶段训练出合格的战马,不是为了那些野马本身。   徐州虽然有山区,可是大部分地区皆是平原地形。这么一片地形之中,要是没有那四通八达的水系,可以想象东晋连稍微瞄一眼都不敢。   天大的问题来了,都说北伐北伐的,全国二十多万的晋军一圈搜罗下来只有两万左右的骑兵,怎么北伐?   “下官前来的时候,看到郡公军中那么多的战马……”桓温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彦,问道:“想必郡公麾下并不缺骑兵?”   刘彦不想知道东晋小朝廷有什么勾当,他对桓温这人却是无比的有兴趣,没有回答问题,是邀请道:“可愿意看看我的军队?”   桓温听到“我的军队”四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行礼:“劳烦。”   说起来,任何被东晋小朝廷册封的人,从名份上就属于司马皇室的臣子,不管是刘彦这个郡公,或是慕容皝这个燕王,乃至于是一直对东晋小朝廷表现得恭顺的张氏凉国几代郡公,他们全都是。   既然是人家的臣子,哪怕是名份上的,事实上都不能有“我的军队”的说法,可刘彦不在乎,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在乎。   东晋小朝廷还自持正朔名份,一些政权也承认东晋小朝廷的正朔名份,那是因为除了司马皇室真的找不出更合适的了。不承认东晋小朝廷,难道承认残暴的石碣?显然各方势力更愿意与软弱无能的司马皇室打交道,不是与残暴外加侵略性十足的石碣接触,哪怕现在石碣占据中原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正朔。   知道五万军队驻扎时需要多大面积的营盘吗?特别是这支军队有七八万的战马,再加上拉车用的驽马、牛这些畜力。足足需要方圆二十里左右,那并不是简单的营盘,还需要算上战马活动的空间。   汉军显得极度富裕,有着洁白的白布制成的帐篷,什么样的规则就有多大的帐篷,帐篷是一种三角形,每个帐篷可以住下五人,也就是一个伍。   “这样的帐篷其实能够容纳下十个人,但是我们发现太过拥挤会造成士卒的阴郁心理。”刘彦在扮演土豪,他很无所谓地说:“既然不缺帐篷,那就安排得宽松一些,给士卒足够的内部活动空间。”   掀开的帐篷里面是两边各自一排草席,草席上叠着毯子,最里面是一张木制的四方桌,当然还有木墩椅子。   桓温在皱眉,他当然能够看得出刘彦是在炫耀……或者说嘚瑟,也不得不承认帐篷很大,可是他不相信汉部的小兵都有这样的待遇,认为就是一个特别安排的面子工程。他会这样认为比较简单,谁打仗会带桌子和木墩?打仗的时候,带的物资越简单越好,越少也越便利,才不会带那些没有必要的东西。   待遇可以是假的,但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色帐篷不会是假的。光是数量如此庞大的帐篷,桓温就认为汉部足够的富裕,只因为帐篷用到的布料真的略多。   军营被规划得很好,主道经过一再的夯实看去很是平坦,一条宽至少六丈的道路显得笔直,直接就是从辕门处贯穿整个军营。再看主道两旁林立的帐篷,可以想象只要有命令就会有无数的士兵涌到主道,稍微整训一下就能开拔战场。   桓温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类似的主道在汉部营盘至少有六条,再看军营的分布,刘彦麾下的这一支部队显然并不是如朝廷许多人想的那种乌合之众,只因为乌合之众摆不出这样的整洁的营盘。   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吸引了恒温的注意力,他扭头看去的时候,看到的是至少五千披甲骑兵不缓不慢地向远处出发,却不知道是要开拔前往何处。   “那是……突骑兵吧?”桓温是个懂行的,可不会认为骑士披甲就是铁骑。他由衷地说:“郡公的部族冶炼实力和工匠数量真多!”   瞧,这就是真正意义上懂行的,知道什么样的骑兵有什么区别,又明白只有装备那些配套甲胄和兵器才算是突骑兵。   晋军也有突骑兵,那是一种骑士有铁甲,战马没有披甲的兵种,主要是用于正面冲阵肉搏。举东晋全国之力,突骑兵不过才三千,不是没有更多的铁甲,是缺乏合格的战马和骑士,毕竟战马的负重能力要合格,除了负重还有耐力、冲刺能力,再来是现在还没有马镫,哪怕是有了马镫也不一定骑上马能成为骑士,也许只能当一个骑马步兵。   刘彦没有说话,要是用现代的语言,那就是装逼得装全套,而这个逼还没有装完。   那些被称呼为突骑兵的骑兵当然是系统骑兵,但他们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两千的系统弓骑兵会出现,且先等弓骑兵走完。   桓温当然也看到了弓骑兵,他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弓骑兵嘛,在桓温的眼里就是轻骑,虽说看去也是穿着一阵不错的皮甲,但类似的兵种着实是太普通了。   刘彦不知道自己装逼失败,要是知道他会让那两千弓骑兵展现一下骑射,让桓温明白那些系统弓骑兵的骑射与胡人的轻骑骑射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轰隆的马蹄声杂乱,桓温本来已经收拾好心情要谈一些正事,刚开口说了“下官”两个字,下一刻整齐的踏步声从远方传来。   那真的就是整齐到仿佛是战鼓在擂动声响,有节奏有层次的踏步声是由三千左右的步军一块踏出动静,他们排着方阵前进,每一个方阵看去绝对是整整齐齐,无论是横竖还是歪着看,每个士卒都是一排直线。   桓温觉得奇怪的是,步兵方阵后面跟着大批的马车,车上装载的也不是粮秣,竟是一套套铠甲?   “哦,那些是重铠。”刘彦特地说了一下铠甲的类别和重量,又说:“看到那些空了的马车吗?”   桓温怔怔地点头,内心里却是在讶异那些步军怎么能走得那么整齐。   “实际上应该是乘坐马车出征的。”刘彦露齿一笑:“只不过为了让元子看看我的步军,特地安排徒步行走一段,等下还是会乘坐马车。”   元子是桓温的表字,虽说只有至交好友和长辈才适合称呼表字,但桓温不是对刘彦自称下官吗?刘彦也就有了称呼桓温表字的身份。其中还有刘彦的一丝恶趣味,毕竟不是谁都能与历史名人谈笑风生,甚至是以对待小辈的态度称呼表字。   接下来桓温看到的更多,以亲眼所见看到了汉部的富庶,亦是看到了士卒充满了冲劲。他对印象深刻和迷惑不解的是,刘彦只是用四年的时间崛起,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有如此的实力?   【难道辽东或高句丽拥有巨型铁矿是真?百济被刘彦征服沦为附庸也是真?】桓温一次两次的震惊之余,往后就有些麻木。他在随后还看到了汉部的伙食,得知刘彦真的用秦军二十等爵的制度来进行级别待遇,看着食物管够,且能够用非常丰盛来形容,满脑子有些懵逼:【这样养军队,该花多少钱财?不对!哪怕是有钱财,食物在中原也不是能够买来。】   一圈逛下来已经是到傍晚,结果桓温不但忘记问先前那些部队是要开拔前往哪里,连带一些应该早早敲定的事情都是一个字没提。   “驸马,没成想汉部有如此实力。而且仅是刘彦的一部分军队,听闻他的麾下足有十五万以上的大军?”说话的人叫袁乔,他是东汉末郎中令袁涣玄孙,东晋国子祭酒袁瑰之子,长期为桓温的属官。他忧心忡忡地说:“听闻青州有大动荡,明显是刘彦发现朝廷的布置正在反击,他却隐忍,恐怕……” 第254章 认不清现实的小朝廷   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很有必要,特别是在双方都需要互相依靠借力的时候。   桓温没有去回答袁乔的话。他认为那是很明白的事情,不论是晋国或是汉部目前最大的敌人是石碣赵国,那么不管有什么龌蹉都不会摆到台面上。   汉军看起来很强盛,不止是兵甲器械上的精良,士卒看去都是有完善的操练,一个个能看出都有经历过战阵。   一支有经过战争考验和没有经过战争考验的军队,绝对不可一概而言。事实上在兵甲器械上晋军虽然没有汉军那么的华丽,可是算起来也不算差,至少是能够做到每名士兵都有一件金属兵器,不像胡人动辄数十万大军却是大多数拿着一根木棒充数。   “如今对我等而言,怎么说服刘使君率先发动进攻的难题已经不存在了。”桓温说的是白天有汉军从主营盘开拔。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问:“彦叔,你认为刘使君白天出发的部队是向着哪里而去?”   彦叔是袁乔的表字,他想了一下,说道:“该是向琅邪而去。以之前刘使君的作战习性,或许是直接进攻开阳?”   琅邪郡之前是琅邪国,是到了匈奴刘氏汉国时期才改建为郡,下辖的县不算少,可到了现如今实际是废弃的居多。   “王鸾分别在琅邪的阳都和开阳屯兵,阳都乃是戒备东安郡的前沿重镇,开阳却是琅邪郡的首府。”桓温睁开了眼睛,笑说:“以刘使君的用兵习惯,直取开阳并不令人惊讶。”   胡人的将领很少会去有系统和计划地作战,更加别提去研究敌方将领的性格和习惯。华夏文明中的将领却是不一样,长久以来已经养成一种军事素养,知道要对付的是谁,必定会尽量收集情报,研究其性格和习惯,以便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汉军攻击开阳?作为琅邪首府的开阳,它的城防设施在情报中显得残破,那是胡人政权的政策使然,可是王鸾先在阳都屯兵万余,又在开阳屯兵一万五,桓温细想了一下白天汉军的开拔数量,很怀疑仅仅是八千左右的汉军前去进攻开阳又会有什么意义。   是了,东晋小朝廷没少喝石碣赵国交手,应该说长久以来双方大战不多小战不断,局部冲突中晋军一直是被石碣赵军可劲的欺负,倒是中等规模的交战上互有胜负,超过数万人的大战基本上是晋军损失惨重地抵挡住石碣赵军南下的步伐。   人在思考某件事情的时候都会进行代入,桓温听说汉军能战善战,可他并不认为传闻全对,刘彦之前对付的不过是世家等级的敌军,对付邓恒这支石碣赵军的时候取胜也有些投机取巧。他在看待汉军的战力时,下意识就认为最多和晋军同一个等级,汉军比晋军有优势的也就是骑军上面。   “明日刘使君会将大军迁移,介时我们好好观察汉军战力?”袁乔想了一下又猜测:“刘使君会全力攻下开阳,截断前方赵军的退路?”   两人聊到很晚,累了也就同塌而眠。这样的举动对于两人来说很常见,要说的是只有绝对的密友才会发生同塌而眠的事情,可见两人的交情真的不俗。   翌日,天色未亮军营就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桓温和袁乔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睛,两人互相帮衬着穿衣披甲,掀开帐帘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汉军的士卒已经在口令声中列队,就是不知道排队要前往何处。   “两位昨晚可休息好?”   一段说话声让桓温和袁乔扭头看去,看到一个身高挺拔的武士,想了想记起那是刘彦的亲卫队长,就是忘记叫什么名字。   吕绍阳笑着说:“君上唯恐两位不便,特地遣在下来为两位引导。”   其实对桓温和袁乔真的不太好称呼,喊官职大家不是一个系统,喊爵位桓温只是县男,袁乔却是乡侯,只能是模糊化。   接下来换温和袁乔才知道为什么汉军士卒起来之后需要排队,排队的时候为什么是拿着竹筒和布巾,原来是进行统一的梳洗。   以桓温和袁乔的特殊身份,他俩肯定不会是和普通士卒在同一区域,是被带到了刘彦的所在地。   “倒是别致。”袁乔说的是一条被连接得很长的竹管,竹管被开了洞流出清水,之下有水槽承接水源。他看着站在水槽左右两侧进行梳洗的士卒,说:“连接水管进入营盘提供士卒梳洗,便不用打水或是让士卒前往溪流等地。”   桓温注意的是别的,他讶异地发现汉军的普通士卒竟然都有梳洗口腔用的盐,情不自禁地说:“太奢侈了。”   没办法,可以用于梳洗口腔的牙膏还不知道什么被发明,牙刷什么的倒是好制造,可普及就有些难度。没有牙刷和牙膏的年代里,大多数普通人含一口水“咕噜咕噜”反复冲一下就算是梳洗了口腔,讲究一些就用柳叶,条件更好则是使用专门的青盐。   讲实际的,青盐在东晋那边只有贵族和大富大贵之家才用得起,桓温不了解汉部的实际情况,觉得奢侈有绝对的理由。   刘彦正在刷牙,虽然是有牙刷,可用的还是青盐。   桓温和袁乔都被分了一支牙刷,幸亏是刚才有注意刘彦是怎么使用,要不可就要抓瞎。   用牙刷和用手指去整洁牙齿绝对是不同的两个样子,使得第一次使用牙刷的两人立刻爱上了这小玩意。他们有问牙刷是什么做成,刘彦只是笑笑不说话。   昨天已经浪费足够的时间,桓温迫切地想要与刘彦直接进入正题,以至于一同用早餐的时候都顾不得“食不言”这一条,但刘彦一直都在东拉西扯。   “路上再慢慢谈吧。”   桓温听到刘彦那样讲,下意识就看向了袁乔。   没有错,刘彦之前开出军队是向着开阳而去,莒县与开阳相隔两百余里,中间还有牟乡、中丘两个石碣赵军的屯兵点。   牟乡和中丘驻扎的石碣赵军不多,两地的驻军都有探知汉军杀来的情报,他们当然有进行必要的防御准备,但是在五千突骑兵狂暴的突击之下,两个屯兵不多的石碣赵军的屯兵点都是稍微抵抗就被攻破。   目前汉军的前锋骑兵已经抵近到开阳五十里之内,与石碣的徐州军一些骑兵一边打一边前进,后方的汉军步卒部队则是在石碣赵军的骑兵袭扰下缓慢前行。   那些消息刘彦没有必要告知桓温。   事实上不是王鸾在用兵上比邓恒厉害,是王鸾手中有足够的骑兵。徐州军的大部分骑兵是轻骑,轻骑与突骑兵或是具装重骑有根本上的区别,战马相对没有那么娇贵,也就是说王鸾手中的骑兵都是可以长途奔袭,不像突骑兵和具装重骑只能短途奔袭。   王鸾的反应真的很快,那也是与徐州军本身的构造相关。徐州军算得上是石碣赵军中比较重要的一支,他们长期需要与晋军对抗,注定了建制完整和备战力度,再有足够迅速的指挥系统,反应怎么会慢?   刘彦率领本部出发,接近四万的部队大部分是乘坐马车,这种情况让桓温羡慕得几乎是眼睛发红。   东晋小朝廷那边的畜力异常匮乏,别说是马匹,其实是连牛的数量都不足以支撑农耕,军队行军基本上只能靠爹娘生的两条腿走路。   士兵行军最考验的就是耐力和体力,长途跋涉之后不缓一下根本就难以投入战场,这样一来有足够的畜力就代表节省了更多体力的士兵可以用更好的状态更早投入作战。   “听从车骑将军领命?”刘彦做了一个哑然失笑的动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掩饰,说道:“你们只擅长内斗,对于战争只懂得互相扯后腿,让我听从小朝廷的命令?”   那一刻,桓温脸色变得无比阴沉,袁乔错愕,另外的那些晋国来人则是紧张得握住了兵器。   “燕王与凉州刺史已经同意听从朝廷调度。”桓温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郡公说话有些欠妥当了。”   “不。”刘彦一点都不想绕弯子:“据我所知,张氏凉国不管对小朝廷做出什么承诺都是嘴巴上说说。实际上凉王(张骏)已经与李闵(冉闵)联合举兵。慕容皝答应小朝廷什么?慕容皝正在讨伐宇文鲜卑,接下来则是要对付拓跋鲜卑,没空与小朝廷玩。”   “我们回不去了?”桓温竟然在笑?他看起来只是显得阴沉,看不出担忧自己的性命不保,说:“将军的气量小了一些,胆子太大。”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长江以北是什么情况。”刘彦非常欣赏地看着桓温,无视掉那些想要找死快忍耐不住要抽出兵器的东晋武士,说道:“狼狈逃窜到长江以南之后,国不像国,世家把持国政只擅内斗,对外却是极度无能。你们当太久的鸵鸟了,只顾着将脑袋埋在土里翘起屁股瑟瑟发抖……”   “不!”桓温几乎是咬着牙:“至少……我不是那样!”   刘彦乐了,颔首道:“所以,我有两个提议。” 第255章 汉军南下   别看桓温表面看去镇定,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   东晋小朝廷再无能,那也是天下人承认的正朔,再瞧不起也不会有人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甚至是因为一些文化底蕴的关系,哪怕是与东晋小朝廷为敌的石碣赵国也保持着该有的尊重。   看看刘彦在干什么?他没有任何掩饰地表露出对东晋小朝廷的不屑,甚至是明确表现出对长江以南那些世家门阀的鄙视。   桓温和袁乔都是长江世家门阀的一员,他们没有暴起并不是因为身在刘彦军中怕死,是刘彦说得太直接了掀开了东晋小朝廷掩盖得很好的伤疤。   司马皇室目前其实真没有多少世家门阀在乎,维持着司马皇室的存在,理由仅是需要一个“共主”,这个“共主”无能对那些世家门阀才是最理想的。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清楚一点,长江以南是世家门阀共治的实际情况,也都清楚这样对国家不利,特别是这种不是分封而治的分封而治让有生力量被大规模内耗,导致互相扯皮什么正事都干不了。   没有错的,东晋小朝廷的谁不知道这样的坏处?可整体环境已经是这样,不是说稍微心平气和谈一下能够解决,已经成为谁软弱谁就会被灭族的险境。   恰是因为大环境已经成为现实,再气愤又能怎么样?不顾家族利益去成全什么大义,只能是将自己往别人的刀口上撞!   桓温压制住怒气:“什么选择?”   “能看得出来,你很气愤,可是又没有任何的语言来进行反驳。”刘彦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上位者,缺乏那种气度。他似笑非笑地对桓温说:“让你留下来帮我光复中原,恐怕你会认为我是疯了?”   桓温扯了扯嘴角,连蹦出一个字的兴趣都没有。   汉部多少部众?其实没有人感什么兴趣。倒是所有人对刘彦麾下有多少能战的部队很关注,猜测该是介于三万到五万之间,再多绝对是没有了。   那么按刘彦有五万可战之兵来算,五万士兵很多吗?石虎随随便便能拉出数十万可以打的胡人,眼见就要分分钟灭掉汉部了。   “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笑话’两个字。”刘彦哑然失笑,笑了一小会才说:“所以说你们这些窝在长江以南的人,哪怕是有足够的心志,可对天下时局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不谈你们长年累月无视自己的同族被胡人欺凌和屠戮,对近些年的变化竟然一点都不重视?”   桓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脸绷得很紧,显然是觉得不服气。   大军一直是在行进的状态,滚滚的车轮向着西南方向,按照速度日行百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到了半路时,遇到了押解战俘返回的队伍。   有情报官向刘彦汇报前线战况,刘彦一点都没有避开桓温等人的意思。   牟乡和中丘是在昨夜就被汉军攻下,前锋骑兵受到了来自阳都方向的石碣赵军骑兵堵截,双方在临沂以东六十里的平原发生遭遇战,汉军击溃了四千多的石碣赵军轻骑,斩首四百余、俘虏七百余,剩下的石碣赵军逃窜无踪。另外,汉军的步军受于石碣赵军骑兵的袭扰已经停止前进,暂驻中丘等待后续部队。   “阳都方向本来是有万余的敌军吧?”刘彦在问桑虞。   “是啊,击溃了四千,袭扰我方步军的有两千左右?”桑虞笑眯眯地说:“本来是想要在开阳那边围点打援,没想到王鸾事先就做好了安排。”   琅邪郡的石碣赵军似乎有个四万多的样子?要是算上一些临时凑出来的乌合之众,琅邪郡的石碣赵军数量会更多一些。桑虞现在不好判断的是,被击溃的那支骑兵是石碣赵军的正规军,或是临时从一些游牧部落凑出来的杂牌,还得是有更详尽的情报传递过来。   “整个徐州的赵军已经逼近二十万。”桓温听刘彦与人讨论,有些嘲弄地说:“虽说其中大多是乌合之众,但二十万就是二十万。”   “我军已经不止第一次击败数量超过二十万的胡人。”桑虞瞄了一眼桓温,撇了撇嘴:“对于没用的晋军而言,二十万胡人挺多。对我军来讲,二十万胡人不过是二十万只待宰的牛羊。”   听到的人大多是冷笑几声,是该承认汉军看上去好像不弱,但无论是刘彦还是其麾下的谁,怎么那么爱吹牛?   认知不同,底气不同,想法也不同,很难说谈到一块去。   在接下来刘彦没有搭理桓温等人,就是让跟着,商谈什么事情也不避讳。   “元子,我们祸事大了。”袁乔不断苦笑:“没曾想,刘使君会这么……这么……”,该是说不按牌理出牌,还是说不顾世俗眼光,竟是干出这种扣留的事。   “彦叔,我……”桓温却是神态有些怪,一再迟疑才说:“或许刘使君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毕竟他可是四年之间闯出如今的基业。”   袁乔听到桓温用“基业”二字,不由眉头皱了皱。他可是知道桓温是个有大志气的人,与庾鹰相交之后,两人还一同约定要干大事业。对于庾鹰而言,大事业是北伐成功,夺取失地光复中原。对桓温来讲北伐也是毕生志愿,可里面可能会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反正没有庾鹰那么纯粹。   “那名唤作余商的人,看着颇有世家大族的气度和气质,中原没有听过有姓余的世家大族,可见是个假姓名。”袁乔一脸的思索:“再听只言片语,刘使君与李闵似乎已经达成同盟?”   “应该是的。”桓温很在意地说:“我们的情报似乎出现错误和延迟,亦有可能是刘使君要误导我们?”   张骏与冉闵达成协议,慕容皝敷衍东晋小朝廷,两件事情对东晋来讲真的很重要。   这次东晋小朝廷北伐,不管是张氏凉国或是慕容燕国,在东晋小朝廷的北伐计划中都占据很重要的地位,比之刘彦的汉部要扮演的角色,要说东晋小朝廷那边是怎么划分,就该是慕容皝比张骏重要上三倍,张骏又比刘彦重要上三倍。   只有亲眼过来刘彦这边,才会知道依照之前的划分是多么的想当然,多么的愚蠢。且先不谈慕容皝和张骏是不是真的欺骗,能不能帮得上这一次东晋小朝廷的北伐,只看刘彦率领的五万大军,看汉军的军事器械,再看汉军士卒的精锐程度,刘彦并没有实力那么弱小。   第一次谈为自己效力,桓温没有回应,刘彦一直没有和桓温提第二个选择。   打从心里刘彦还是希望能够收服桓温,那就是需要一个过程,或许桓温看多了会改变想法,对不对?   在中丘那边会合了先前开拔的步军,大军明晃晃地向着开阳继续进发。   汉军南下并且是一来就打算拿琅邪郡开刀,这样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王鸾处。   事实上是,数万大军根本就无法掩藏,毕竟又不是十几人的小队伍,数万大军还能隐秘行军,那该是敌军的主将蠢到什么地步没有派斥候,或是敌军的斥候眼瞎到何等地步?   “真的成气候了!”王鸾的出身是降将,可是他不像崔宣除了动嘴皮子没有实际领兵能力,从张氏凉国转到石碣赵国之后,几次作战都有立下大功,还算是得石虎信任。他站在山川舆图前面,对着情报看了许久,扭头向站立在身后的部下说:“原以为刘彦是会等晋军准备好再动手,没想到刘彦根本不管晋军?”   一个名叫王朗的武将说道:“不管是否是阴谋,我们不能眼看开阳被汉军进攻。”   事实上王鸾和王朗都是属于石遵的人,两人虽然同姓,但是绝对没有血缘关系。   自从邓恒载在汉军手上,石碣赵军的各个将领就再也没有小看过汉军,王鸾在迟疑的是,一旦徐州军将注意力转到了进攻琅邪郡的汉军身上,晋军会是采取什么反应?   “今次是晋国第一门阀庾家牵头北伐,我等不得不慎重。”王鸾可比刘彦更加知道现今的庾家在长江以南代表着什么。他非常严肃地说:“由庾冰担任晋军北伐主帅,仅是一个月扬州的晋军从四万暴增到七万,每日的兵源都在增加。若只是人力也就罢了,物力才是最使人担忧!”   “那……”王朗蹙眉:“军主的意思是?”   “先将沿线的兵力进行收缩和集中,以防被汉军各个击破。”王鸾满脸的思索:“再快骑通报襄国,请陛下命令孙伏都立刻南下进攻青州。”   “妙!”王朗大笑几声,说:“刘彦逆贼挥军五万进犯徐州,后背和腹地必然空虚,先攻击其背后,介时刘彦必然心乱,只要刘彦心一乱,汉军也该士气低迷。”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王鸾笃定地说:“晋国那边,肯定会犯老毛病。”   什么老毛病?不就是习惯性的扯后腿吗?而似乎王鸾也有笃定的理由,因为庾家已经被司马皇室和大多数世家所忌惮,不搞点什么那才是奇怪。 第256章 第二个选择   琅邪郡的首府开阳位于泗水上游和沂水的交汇处北面约二十里处,刘彦带着大军来到开阳时,城池攻防战已经展开。   开阳城占地并不广,可以看得出它有经过紧急的修缮,一些豁口处哪怕是不能夯土堵死,亦是会找来如石块、木材等等的杂物堵住。   桓温对城池攻防战感兴趣,他更为感兴趣的是汉军的船只该是有多少。   想从莒县到开阳需要渡过沂水,汉军是用非常迅速的手段抢下了几处桥梁的控制权,不需要临时搭建渡桥。   沂水是一条连接兖州境内三大水系之一洙水的河流,它从兖州一直贯穿整个东安郡,成为一条直线又穿过整个东莞郡和泗水汇集。   泗水不是单指一条河流,它是一条可以说四通八达的水系,与江淮水网有着直接的连接。而泗水该说是豫州、兖州、徐州最为庞大和支流广布的一个水网。历来想要南下,谁都无法去无视泗水的存在。   桓温在经过沂水的时候有注意河流行驶的船只,不过离得比较远不好看清楚汉军的船只都是什么级别,只能大概看出并非是楼船体系。   对了,楼船从西汉时期起于南方就是一件神器,一直在南方被视为实力的代表,任何一个立足于长江区域的势力(国家),谁都不能无视楼船的存在,曾经的东吴是如此,目前的东晋小朝廷是如此,以后南北朝时期的宋、粱、陈、齐什么的,反正就是只要想在南方立足,都不可能去无视楼船。   数量一旦多,什么级别其实可以往后放一放,桓温目测的水平不错,他看到的是超过五百条的船只,大部分应该是运输船之类,战船的数量绝对在五十条以内,就是那些战船的模样还真没见过。   开阳城这边的汉军数量已经达到八万,那么也就是说先前的五万汉军走的是陆路,三万新出现的汉军是走水路。   “胡人很少利用水路。”袁乔满是阴郁地说:“刘使君既然能用水路运输三万,那就能运输更多。”   没人会忘记一点,汉部“玩水”那是一开始就有的事情,玩的还是大海。汉部既然能够跨海运兵,很多人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内陆的水也能玩得溜,全然不知道海航船只与内河船只根本就是两种体系。   袁乔说那个不是为了别的,刘彦已经对东晋小朝廷显露出足够的敌意,那么内河水系汉军也能玩的溜对东晋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真实的情况是,东晋小朝廷之所以能够在南方享乐是因为长江这一道天险,同时是胡人玩不转水战。   这一次东晋小朝廷对石碣赵国将要南下会那么紧张,不是畏惧那所谓的百万大军,是石虎收集了数万的工匠在造船!   还是那一句话,某个什么东西一旦数量足够质量真的可以可以次一些,要是石碣赵军丢出数千条战船,那个时候东晋水军再能打就能支撑多久?   一阵“万胜”的呐喊声突然被吼出,让先前在失神的桓温一个机灵,他扭头看去,一身上红下黑戎装的汉军已经如潮水一般涌入被轰塌的豁口。   就是轰塌,那是将近摆台抛石车的节奏。抛石车是由水路的运输船运来,当天到就立刻投入使用,显然是立下了功劳。   “开阳城的守军有多少?”   “算上阳都那边退过来的赵军,以及周边汇集进去的胡人,保守数量该是五万?”   汉军不断从豁口涌进去,城内很快就爆发出喊杀之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喊杀之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是一道道黑烟从城内冉冉升向天空。   要是华夏文明的城池攻防战,一旦敌军涌入城内大型战斗基本上也就结束,那是士气崩溃的一种体现。而开阳城并没有因为汉军大批涌入而结束战斗,却不知道是胡人没有敌军进城觉得战败的思想,还是胡人早就抱定打巷战的心思?   一个豁口之后是第二个,最后连带城门也被从杀进去的汉军士卒打开,能够进城的通道越多,代表汉军涌入的数量和速度都会激增。   “确认过了,里面没有发现布置干柴、火油等物。”桑虞看去有些满头大汗,那是却不是惊吓或紧张,纯粹就是被热的:“看来胡人打算与我们打胶着战?”   刘彦先前还在查看脑海里面的系统地图,只要也是确认城内究竟是有多少守军,再来就是调动部队从其它三个方向攻城,毕竟从多个方向进攻总是比单独方向要好。   “王鸾的意志比邓恒坚定。”刘彦问了一下:“确认王鸾是从凉国那边投降石碣的将领?”   崔宣正襟危坐地待在军帐的一角,他这是第二次战败被俘,为第三个势力效劳,见刘彦眼神扫过来,赶忙站起来行礼:“回君上,王鸾确实为凉国降将。”   看起来崔宣知道的并不少,连凉国有两个叫王鸾的人都知道,一个当然就是目前统领徐州军的王鸾,另一个是民间有名的神算子。(后面这个王鸾装神弄鬼的时候被张祚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斩了。)   刘彦也就是顺口一问,既然崔宣知道那么多,那也多问了一些,例如王鸾在张氏前凉干什么的,参与过多少战事,一直是什么官职,该问的都问了一遍。   比较诡异的是崔宣竟然都能答得出来,最后还苦笑说:“小人本身就是降将,只是没有带兵的本事,石碣对与文士并不尊重,只能是多了解一些事情,好有个处事之资。”   刘彦允许崔宣投降,并收录崔宣,那是经过一番调查。崔宣投降石碣之后并没有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至少刘彦暂时没有查到。崔宣在石碣赵国那边或许是显得无比谦卑,似乎交友的手段也不错,可以说人脉上面很广,那刘彦就能够用得上这样的人。   根据崔宣所讲述,王鸾分明就是一个性格坚韧的人,统兵能力也不算差。这样一来刘彦就明白一些事情了。   “开阳城的守军必定是事先得到什么命令,他们会尽力拖住我们。”刘彦看去没有什么紧张情绪,说道:“没有错误的话,王鸾肯定是率军在过来的路上?”   桑虞刚要说什么,有人先开口了。   “刘使君,温有一个疑问。”桓温先吸引了刘彦的注意力,可是看到帐内所有人都看过来,原本想说的话却是迟疑说不出口了。   “元子是想问,我部大军南下,若是有石碣的军队从冀州或是兖州进攻青州,该怎么办吧?”刘彦一看桓温的脸色就知道猜得没有,不由“哈哈”大笑几声,摆着手:“既然我率军南下,肯定是有做好准备。”   “刘使君在开阳战场的部队已经接近八万,后方又有多少守军?”桓温一脸的不相信,后面叹息了一声:“若刘使君允许,请容下官派人回去,至少让车骑将军从南方威胁赵军后翼?”   要是按照正常情况,也就是常规的军事角度,桓温这个的确是好建议。   “元子,坦白而言,我不相信晋军有北上的能力,就如同王鸾明晃晃地率军赶来琅邪战场,无视了广陵方向的晋军。”刘彦见桓温想要反驳,不给出声的机会,又说:“你们内耗太过严重,甚至令人怀疑你过来也是内耗的产物。”   桓温倒是愣住:“此话怎讲?”   “十数载之前有个叫宫陶的人在东莱开办书院,他在青州经营,广收子弟,算是经营下广泛的人脉。”刘彦缓缓地将关于宫陶先生的一些事情讲出来,后面又谈到了宫泽,讲完了前一段时间有许多家族要在青州起事破坏刘彦与石碣赵军的大战,最后才说:“请容许我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句话来形容那些窝在长江以南的世家门阀,我不是单指一些人,坦白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你也是那些垃圾的中的一员。”   其实桓温听不懂“垃圾”是什么意思,但从刘彦的口吻和说话的神态也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他多少知道一些东晋在青州那边有棋子的事情,可是真不晓得那些棋子会是以这样的姿态会现世……不,那些棋子大概没有闹腾的机会了,哪怕是有落网之鱼也无法再翻出什么风浪。   “我一直没有告诉元子的第二个选择,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那便告诉元子。”刘彦脸上带着笑,可是无论怎么看笑容都有些冷:“既然你是被抛弃才会被派遣过来,那么肯定是有人不希望你干些什么事情。往小了说,桓家与庾家走得太近了,有人希望两家破裂乃至于相攻。或是,你一直想要讨伐成汉损害到了谁的利益?”   桓温一脸的铁青,问:“使君可否说出第二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元子主动投效于我,立刻投入到光复中原的大业之中,不过不是效忠司马那个连炎黄庙香火都会熄灭的废物皇室,是效忠于我。”刘彦也不管听到司马皇室熄灭炎黄庙香火而脸色大变的桓温,继续往下说:“第二个选择是……” 第257章 心中有猛虎   “第二个选择是,庸碌无为地待在我这边,直至哪一天想通。”   “刘使君这是要软禁温?”桓温原本听到司马皇室断了炎黄庙香火在惊疑不定,听到后面这句却是不断苦笑:“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天下人耻笑?”桑虞满是不屑地说:“小朝廷丢弃中原仓皇南逃,怎么不想想天下人会不会耻笑?”,他看着桓温非常认真地问:“小朝廷一年要喊上几次北伐,一次次皆是互相拖后腿,屡次北伐皆为笑话。我家君上正在光复中原,恢复汉家尊严,两者相较,谁最该被耻笑?”   桓温无言以对,中原确实是目前统治长江以南的那些人丢给胡人,一次次的北伐也真实是个笑话。   光复中原恢复汉家尊严?在东晋小朝廷那边的说法是,光复中原恢复晋室尊严。然而任何人只要稍微一想,晋室什么时候有过尊严,有的只是一次次的内乱,只有世家门阀不断地狗咬狗。   从司马氏篡位的那一刻起,晋室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提振国家民族士气的事情,有的就是一次接着一次的耻辱,搞到连华夏先民历经数千年开创出来的基业为异族所夺。这样的皇朝只有污点,连一丝丝值得称道的闪光点都没有。   “作为第一个在异族攻势下丢弃江山狼狈逃奔,逃奔之后不思复仇只顾内耗的人,你们这帮废物注定为青史所载。”刘彦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对桓温表现得无比强势:“作为小朝廷统治下,排行第三的门阀是吗?桓氏亦是会随同一起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要是不算无耻到直接自己书写历史的“我大清”,华夏历史到大天朝时代之前的记载,绝对是东西两晋的历史记载最扯淡,那几乎是所有历史学家都承认的事实,以至于《晋书》里面能信的几乎没有。   后世想要知道东西两晋,一方面是查《晋书》,另一个只能是从邻国的棒子国或是倭国借鉴,形成对照之后才能看待一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有一点倒是无法否认,那就是西晋灭亡之后那些事情,《晋书》写的是衣冠南渡,为长江以南带去文明;《高句丽国志(又称高句丽本纪)》写的是晋人仓皇南逃,寄居南方多被士族鄙视;倭国的一些列传用词与高句丽那边差不多,可是多介绍了一些司马皇室大权旁落的现实。   几个邻国对东晋当时的记载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着重谱写东晋的四大门阀,因为四大门阀所代表的就是东晋的政治,司马皇室更像是一个“印章家族”,那么就无法回避一个问题,东晋好与坏是四大门阀所导致。   桓温又气又怒,好几次想说什么,但是嘴唇一直抖没有说出去。   事实胜于雄辩,真的无法回避东晋小朝廷窝在长江以南依靠天险难堪自保的现状,桓温无数次想要说自己想要奋起,可是请注意那个“想”字,那就是还没有付之行动。   “君上,其余三面已经攻入城中。”桑虞刚刚在看战况情报,又说:“敌军在城内设立了多条防线,攻进去的部队打破了三道,在敌军的第四道防线上僵持住了。”   开阳城虽然是一种半废弃的状态,可它的占地范围真的不小。里面已经囤积了五万左右的石碣赵军,却是不清楚之前有多少居民?杀进城内的汉军数量已经突破两万,那就是等于城内已经挤下了至少七万人。   一座守军意志没有崩溃的城池,想要短时间内攻下属于痴心妄想,在汉军涌入而石碣赵军依然抵抗的那一刻起,一场耗时日久的巷战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可以放火……”刘彦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改变思路,说道:“寻找薄弱处集中突破。”   桑虞应“诺!”继续查看战报。   放火烧成需要前提,要么是这座城池无比的繁荣,导致房屋一座连着一座(这年头房子大部分为木材与干草结构),那样一来烧了一栋就会引到下一栋,导致星火燎原之势;另一个就是堆积足够的干柴和火油,并且是科学地布置干柴和火油。   开阳城就是一座半废弃的城池,不存在连绵的房屋,有的就是一片的断壁残垣,敌军早早就布置下防线,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去摆弄可以放火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实打实地攻打推进。   对于汉军来讲,开阳城或许可以快速拿下,可是要看有没有必要。   想要快速攻取必然要承受更惨重的伤亡,这点对于刘彦不是什么什么大问题,他可以派遣系统部队上,消耗多少补多少。而他也打算那么干,并且是已经在那么干,可惜的就是手头只有四千左右的步军名额,其它的名额被其余种类的系统生物占了。   “禁卫军已经攻进第四道防线,正在向第五道防线进军。”桑虞说的禁卫军就是系统部队,他蹙眉说道:“第五道防线之内还有很大一片的区域,敌军究竟是设立了多少道防线?”   刘彦有特地观察过脑海中的地图,开阳守军好像是每隔三百米左右设立一条防线?   差不多就是三百米左右有一条防线,胡人设立的防线其实显得比较简陋,要是让华夏文明的军队来设立防线,像是开阳守军时间那么充足(已经准备至少三个月)的话,绝不是只有那么点障碍物,最起码的沟渠、坑洞陷阱、室内陷阱等等绝对是密布。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员在往来穿梭于中军大帐和战争前线,那是必要的信息沟通,前线汇报战况进展,指挥中枢再根据实际的需要做出最新的反应。   桓温前面还满心的怒气,不……应该说是憋屈,他真心不认为自己与大多数长江以南的世家子弟一样,绝不是那种想要依靠血统的优势混吃等死的猪,是真想要有一番作为的人,可他对刘彦的那些话无从反驳而起。   后面,桓温本来在思考怎么反驳,却是渐渐被汉部的指挥系统给吸引了。   每一支军队都会有一个指挥中枢,晋军当然也不例外。桓温有过独自统兵的经验,但那只是统兵而不是统兵作战。他有作为辅助官员跟随过其他将领行军作战的经验,可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那就是晋军的指挥办不到随时随地对战场进行监控。   “他们是怎么那么快速传递信息?”桓温实在忍不住,就问了袁乔一句,发现袁乔也在关注汉军的指挥系统运作:“彦叔,将看到的一切牢牢记住。”   汉军能够做到信息快速传递的办法比较明确,是依靠旗语,可不是人跑着来回报信。也是幸亏刘彦先是读军校,后面又是在主战军区服役,要不让普通人或是普通服兵役的人来办,绝对无法搞出一套能够进行即时通讯的旗语。   “元子,事情有些奇怪。”袁乔没有压低声音:“怎么跑来跑去都是那些人,他们怎么可能那么短的时间来往于战场?”   桓温听得一愣,之前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被一提醒注意看了一小会:“果真是那些人在来回跑来跑去。”   刘彦看去像是在发呆,真实情况是在“召唤”系统部队和指挥前线的系统部队,将桓温和袁乔的话尽数听在耳里。他让守卫自己的武士移动一下,让出视线之后,看着早将目光停在自己身上的桓温身上,说:“晋军没有旗语吗?”   不止是晋军有旗语,其实旗语早在春秋战国就已经有了,只是显得极为简单,比如晃动几下代表什么,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的挥动又代表什么,就是没有打旗语可以沟通用。   “原来如此……”袁乔比桓温更早反应过来:“旗语沟通!”,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双眼睛要是有光度,绝对比灯泡还亮。   另外一边,桑虞已经在和一些参谋商议怎么对付从淮阴开拔过来的徐州军,一些只言片语上能听见是要动用大规模的骑兵,找个平坦的战场来一场会战什么。   “刘使君真要强留温?”桓温真的不太相信刘彦会这么干,他可是长江以南第三门阀势力的当家人。   刘彦却是点头:“对。”想了一想,用着无比缓慢的语气说:“不止是你,连带他。”刘彦用下巴对着袁乔点了点。   在刘彦看来,什么东晋第三门阀就是一个屁,有种他们渡过长江来找不痛快啊?他认为桓温绝对需要留下来,一个时代的精粹人物浪费在东晋那边着实可惜。至于是用什么方法留下来不重要,桓温现在或许会恼怒或是愤慨,但刘彦始终认为桓温总有一天会感谢自己,是桓温感谢刘彦给了一个更大的舞台,不是烂在东晋小朝廷那个烂泥坑,明明可以绽放万丈光芒,却是一世泛发米粒之光。   当然了,刘彦不能压得太死,强硬的同时该给予一些理由和希望,就说:“留你三年。三年之中元子可以看看汉军是怎么行军作战,抽空再去看看各地。三年之后,哪怕是我赶你走,你也会哭着求要留下来。”   桓温的回应是一声冷哼,认为打死自己都不会开口求留下。 第258章 真瞎几巴乱搞!   如果要说刘彦喜欢打什么样的战争,毫无疑问会是喜欢消耗战。只要给他良好的立脚之地,再加上足够的资源,士兵根本就是无穷无尽!   在开阳城战场,汉军的非系统部队停止大规模的攻势转为辅助,系统部队则是连夜进攻。   经过系统的升级,着甲扛盾的剑士已经变成了大剑士,就是那种身穿重甲手拿阔剑的重步兵;长矛兵升级之后,从只穿布衣变成了身穿皮甲手持长枪的长枪兵;弓箭手则是变成了手持强弩的弩兵。   可以看到那么一幕,通常是大剑士与长枪兵在前推进,强弩兵则是紧随其后进行远程支援。   大剑士真的很像隋唐时期的一个兵种,就是陌刀手。可刘彦很清楚只是相似罢了,人家陌刀手的兵器其实就是一种长杆的三尖两刃刀,可不是什么阔剑。另外,经过试验证明大剑士可以一定程度上挡住轻骑的冲锋,问题是大剑士也仅仅是扛住,做不到如墙而进,挡着人马皆碎的地步。   “第七道防线了?”斗阿在用餐,他看着远处的厮杀,皱眉说:“守军到底是设立了几道防线啊?”   真是活见鬼了!一座城池的主要防御工事不是城墙,是在城内每相隔两百步左右利用街区的废弃建筑和土墙、篱笆,也许也是杂物,总之就是弄出了一道道防线。   可能是胡人技艺不行,对布局什么的不擅长?也可能是胡人故意的?开阳城的防线还不是那种笔直的模样,是根据实地的环境不同,防线的曲线也不一样,使得原本就复杂的地形变得更复杂。   “胡人变聪明了。”李匡也在用餐,待遇上肯定会比斗阿好。他将嘴巴里的汤咽下去,说:“他们无法摆出战阵,难以像我们用战阵形成集体配合,设出这样的战场不需要严谨的阵型协同,只需要卖力拼杀。”   斗阿一脸的佩服:“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狗屁!斗阿虽然是个军侯了,可李匡还是校尉呢。身为属下,斗阿觉得自己有必要拍一下马匹。   李匡当然知道斗阿早就懂了,嘴上在笑骂,内心里何尝又没有享受来自于属下这种隐晦的表服从?   “攻进去了!”斗阿先是喊了一声,后面却是有些垂头丧气:“轮到的是司宏壮那个曲啊!”   从部族武装改名为禁卫军的系统部队确实是再一次攻上去了,也不是第一次攻进第七道防线。他们每每攻破一个缺口,会有其余的部队从缺口涌入,也不需要多么地高歌猛进,就是占领并巩固好阵地,后面会有弩兵和弓兵被调过来对下一道防线的守军进行远程打击。   现在汉军对开阳城守军采取的攻势挺简单,无非就是定点突破,随后再固防屯兵。这种战术对付节节抵抗的守军非常有用,可以用较少的伤亡完成一层一层剥开,直至攻到敌军的核心位置。   其实定点突破还有一个更猛的打法,就是形成突破之后直接攻击核心,问题是开阳城被守军每个地段都设下防线,那就不存在一次定点突破就可以直接攻杀进去,攻破的一个点,前方就是另一个点。这一类的防御方式很无赖,对战斗力不强,可是拥有兵力优势和空间优势的守军,却是没有比这样更好的布防办法。   “那个家伙是谁?”斗阿指的是桓温,诧异地说:“穿的好像是小朝廷那边的战袍吧?”   晋军的战袍是素白的颜色,只是在甲胄上沿用华夏文明的扎甲体制,款式上与曹魏时期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甲胄还是看个人财力,一些骚包的家伙会在甲胄上特地镶上一些什么玩意,或是刻上华丽的花纹,真正的战将却是不会搞那些非但没用还会害死自己的花纹和镶上啥玩意,毕竟坎坎坷坷越多就代表受力点越多。   人是桓温,袁乔当然也跟着进入战场,由一队五十人的汉军士卒负责保护(监视)。   今天是开阳战场进入战争状态的第三天,刘彦已经率领部队离开,留下的是负责继续攻打开阳城的四万左右步军。   桓温目前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其实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那索性也就好好观察一下汉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是经过两天的坚持要求,才得到允许进入战场。   开阳城的四面外围早就被打烂了,随处可以看到战斗过的痕迹,双反战死者的遗体自然是被收拾,可是战场的地面和一些断臂残垣上并不缺少血迹。外围的战场血迹已经呈现黑色,那是时间久了血液凝固才有的体现。随着越来越靠近内围的战场,遗留的血液颜色就显得越红,空气中的血腥味肯定也就越浓厚,还有一种无法忍受的臭味。   “汉军很强。”桓温脸绷得非常紧,他刚才全程看了一次汉军的突击:“他们有重步兵,甚至有成规模的弩兵!”   大剑士排成散形线挥舞阔剑推进的场面很夸张,又粗又大的阔剑挥舞起来,挡在前面的人绝对是会被劈成两半,就是大剑士挥舞阔剑的频率显得有些慢,推进速度也快不到哪去。但是不论是桓温或是袁乔,他们下意识地用晋军的重步兵和汉军的重步兵一比,没有任何意外地发现不管是装备还是作战意志,尤其是作战意志上面汉军绝对远远超过晋军。   “体力也非常强。”袁乔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他们是身穿重甲进入战场,乔特意观察了一下,以元子的见识,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桓温不知道汉军的重步兵甲胄有多重,可是看很多重步兵迎着石碣赵军的箭矢推进,哪怕是被射得像极了刺猬,汉军的重步兵还是能够推进并挥舞阔剑杀敌。   阔剑怎么看都有二三十斤重,这还是阔剑的重量,要是握柄再挥使用的力道可不是抬着整把剑那么简单,需要的力气更多。   身穿近百斤的甲胄,加上二三十斤重的阔剑,一名士兵的负重就是百斤以上,考虑到不是简单地负重,还会做一些复杂的动作,对体力的消耗肯定越大,再加上战场上的士兵会产生紧张心理加速体能的消耗,林林总总算起来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的直接和简单。   桓温完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特别是那一支叫禁卫军的军团推进的时候是那么有层次感,表现出来的配合几乎可以用无断链来形容,据他所知当世任何一个国家或势力都办不到这样。   “禁卫军……”袁乔叹了一口气:“连这名字都敢取,摆明是要自立山头了,恐怕这一战打完,也该立国了。”   桓温点头:“禁卫军和虎贲军,汉军目前的两支王牌兵团。”   “禁卫军步骑皆有,骑兵是属于突骑兵的一种。”袁乔再次叹了一口气:“虎贲军是甲骑具装,数量该是有两千?”   怎么说呢?石碣赵国占据整个中原也就只有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石碣就是靠着这支部队压服羌族和氐族,使得羌族和氐族甘愿为石碣的鹰犬走狗;慕容鲜卑的貂豹骑兵是一支三千数量的铁骑,慕容一家子就是依靠貂豹才能在辽东横行无忌。   除了龙腾卫士和貂豹铁骑,似乎也没有真正意义上打出来的举世强军了?至于拓跋代国的那支猗卫军,充其量也就是突骑兵,近期拓跋代国与刘虎匈奴铁弗部在塞北草原大战,猗卫军表现非常出色,可是要说能与龙腾卫士、碉堡铁骑并列,估计连拓跋什翼犍都没胆子那样说。   “冉闵麾下也有一支虎贲军。”桓温没称呼错,那是冉闵改回冉姓了,关于冉闵率军杀入关中的事情,经过近三个月的发酵,可算是传遍了天下。他忧心忡忡地说:“冉闵杀入关中,凉州刺史张骏已经正式与之结盟,还各自称王。那样一来……张骏根本不会听从朝廷的命令了。”   “还有刘……刘使君!”袁乔本来是想直接称呼刘彦的名字,想了想还是用敬称:“传檄中,刘使君与冉闵、张骏是联盟。”   能爆粗话吗?其实那真的是哗了狗了!刘彦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与张氏凉国有过什么接触,传遍天下的檄文谈到三方联盟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对了,檄文中冉闵自称秦王,张骏为凉王,两人给刘彦脑袋上扣是的齐王,那才是刘彦真正郁闷和愤怒的事情。看王号,完全既是按照区域性质来弄,比如冉闵本来该是自称魏王,入了关中就称秦王,而张骏本身就是在西凉,刘彦所在的青州是齐地。   “刘使君说那是冉闵与张骏自作主张?”袁乔那天不是没在场嘛,问:“是真的吗?”   “呵、呵呵……”桓温先是一阵说不上来是什么笑的笑声,后面一字一顿地说:“冉闵与刘使君是结盟关系,这点没有错。可刘使君自称没有与张骏有过任何接触或协议。”他停下来,又是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笑的笑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说,称王也不该是这个什么劳子的齐王,只会是汉王。” 第259章 越来越烂的烂摊子   冉闵当然还没有控制整个关中,连占领三秦之地都还显得遥远,他们目前仅是控制住了潼关、晓关、蓝田关,占领了雍州的三分之二左右。   事实上那份檄文估计是在冉闵控制了潼关、晓关、蓝田关这些东边进入关中的门户后,第一时间就发表出来?   “没有与我们进行任何的沟通,他将自己视为这场战争的领袖了。”纪昌看去非常的愤怒:“他们怎么能够这样?!”   张氏凉国在西凉,虽然说与石碣赵国有国土连接,可是随着冉闵控制几个雄关,已经造成事实上的张氏凉国可以站在边上看戏,石碣赵军一天没有攻破关中门户,冉闵存在一天,张氏凉国就能进退自如。   汉部不一样,山东没有什么雄关或是要害门户,只要一关就能够造成后方的无忧。山东虽然是一个多山地形,可是交通四通八达,没有雄关险隘,等于是想要进入青州可以选择的路线非常多。在这种状态下,冉闵发表什么“三王同盟”的檄文简直就是将刘彦等人往火堆中坑。   就是“三王同盟”,虽说是有讲一些民族大义什么的,可实际内容还是比较直白,那就是冉闵、张骏、刘彦决定联合起来进攻石碣赵国,吹嘘了一番之后,又邀请更多的人起兵。   凉王还是凉王,魏王却变成了秦王,本来想要自号汉王的成了齐王。这些王号都是按照区域来定,看上去好像十分符合称王的规矩,可纪昌却认为那还是冉闵出了阴招,不让刘彦称汉王。   出了王号上面的龌蹉之外,冉闵没有打商量就发布檄文,恐怕是想要争取时间控制关中。很明白的事情,就是将刘彦本来就已经闹大的事情再牵扯上政治影响,之前刘彦没有称王!   有称王和没有称王在这个年代是属于意义重大的事情,刘彦一天没有称王,石碣赵国虽然会重视,可至少不会一下子就打算举全国之兵镇压。   “君上?”纪昌说了很久了,可看刘彦一直沉默,试探问:“可要将准备好的檄文发出去?”   什么檄文?就是:彦本汉室苗裔,孝武子孙。昔日黄巾造逆,群凶蜂起,至有曹魏篡国于前,司马祸患于后,遂战乱频仍,山河倒悬,胡虏趁隙,肆虐中原。彦本暗弱,苟全性命于乱世,本当……   有好几个版本呢!本想着定鼎青州或是与石碣战至惨烈阶段再发出,现在纪昌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刘彦却是笑着说:“泰安无需动怒。”   现在最正确的举动是摧垮石碣赵军的合围攻势,不去对冉闵的那片檄文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有获得几次重大的胜利,说什么才会有人信,急忙去否认冉闵的檄文,得到石碣的谅解属于没有可能,只能是让人觉得心虚。   说自己是前汉刘氏皇族后裔的事情也太早,不是实力不足够,还是没有打几场大胜,声势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说自己是前汉刘氏皇族后裔也许又会人相信,但与拥有足够声势再公布效果肯定会差上非常多。   冉闵急忙忙地自号为王,是他需要有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在反叛之后令人忘却之前所作所为的大义身份,再来就是开始给麾下的人分切蛋糕,加强麾下追随的决心。   事情并不复杂,冉闵还是修成侯的时候不过是石碣的一名臣子,无法给麾下爵位或是官职。他成了秦王之后却是可以拿出爵位和官职来赏赐,或许这些爵位和官职的含金量不足,可还是能够吸引人。   “我们与冉闵不一样。”刘彦其实没有表现上看去那么平静,可没必要将怒火表现出来。他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我们已经有成熟的体制,立下什么功劳会有什么奖赏和待遇,早就是公开公正,获得众人的认可。”   “职就是气不过!”纪昌很明白自己的人生道路应该怎么走,人生有什么成就已经取决于刘彦达到什么高度,那就是为什么会那么怒气勃发:“针对檄文的事情就这样算了?”   “暂时就这样吧。”刘彦继续看清单,是关于纪昌主持清洗的名单:“这一番清洗下来,内部可算是大变样了。”   纪昌非常狠,对那些有证据的家族血腥清洗,稍微有些嫌疑的也是尽数监控或抓捕,两个多月直接瓦解掉本来就显得摇摇欲坠的家族把控地方现状。   刘彦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安抚,倒不是将纪昌的成果也毁了,毕竟好不容易清理掉不受控制的家族,怎么可能再让地方被各个家族掌控?他应该做的是安排与自己一伙的那些既得利益者,享受这一次清洗产生的红利。   “徐正晋官大夫爵,田朔、蔡优、吕议晋大夫爵,桑虞、李匡晋不更爵,钟兴、李坛、伏伟、羊敦……晋簪袅爵位。”刘彦注意想了想,似乎没有遗漏,才又接着说:“泰安是公大夫,可是第一显爵了。”   纪昌站起来行礼,却是没有出言答谢。   刘彦自己当然没有什么爵位,他就是作为最高统治者,给自己按上爵位又算怎么回事?   获得什么爵位必然是需要有相应的功劳,刘彦只能在合理的程度内稍微拔高或者降低一些,可是绝对不能做得太过份,不然就会失去公信力。有多少公信力对普通人或许也就是俺么回事,一个政治集团没有公信力只能是走向毁灭。   纪昌理应获享高爵,不谈汉部崛起阶段起到的作用,后面他一直是在朝鲜半岛战场担任主官,前前后后可是操作着练出三万多的精兵,再有一些关键时刻担任要职立下的功勋,成为二十等爵的公大夫不会有人不服。   徐正多次担任某个独立作战军团的主将,由他成为汉部如今第二高爵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次战争的规模会很大,所有人都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刘彦刚才也稍微透露了一些,打完这一场战争会立国,注定是会有一个统治集团,集团之中肯定也会有一批核心人物,想在立国之后是什么地位,卖力好好干吧。   不管冉闵在闹什么幺蛾子,关中离山东远,西凉离山东更远,刘彦的打算是两人闹两人的,他压根就不想掺和进去。   “王鸾的主力到哪了?”   “郯县(现代郯城)。”   郯县是东海郡的首府,位于沂水下游区域,同样是位于沐水下游,等于是位处两条大溪水的中间。那边的地形因为两条水系的关系显得有些狭隘了,东侧干脆是一片连绵的山地叫羽山。   “石遵为彭城公,我们不能忽视这个家伙。”   “君上,探报之上的汇报是,石遵在彭城聚兵四万。”   要说石虎的众多儿子中谁最有出息,恐怕当属石斌和石遵。石斌善于军事和理政,石遵则是擅长礼乐教化,因此分别被石虎所喜爱。   石碣赵国的众多王子,他们有各自的封地,按照石碣的国家政策每一个王子也都有权组建自己的幕府。   王鸾手上有接近十万的徐州军?可能属于郡县兵的也就是四五万,多余的那些是凑出来的家族私兵或是部落青壮。十万的徐州军再加上石遵的四万,考虑到骑兵占了大多数,徐州又是大部分适合打骑战的地形,这一场战事对汉部来讲绝对不轻松。   “战场预设是在郯县、兰陵、蔇亭。”纪昌拿着教官棍点着挂在架子上的山川舆图:“中间的襄贲该会是主战场。”   郯县、兰陵、蔇亭是一个三角形的分布,襄贲位于三角形的正中间,那边是泗水中上游的西侧,考虑到局部地带有山区,很适合汉军在那里发挥。   “主动权目前掌握在我们手中。”桑虞眯着眼睛说道:“敌军比我方更渴望发生骑战,哪怕是王鸾发觉一些不对劲,也会将军队移动过来。”   刘彦所率的汉军目前是在即丘,即丘位于沂水西岸,既然名字中有个“丘”字,按照华夏文明取地名的习惯,自然会存在遍布的丘陵。   即丘距离王鸾屯兵的郯县从平面地图看是八十里,但路程从来都不是看地图平面距离,那样一来其实是相距百里以上。   汉军开拔到即丘之后,与王鸾统领的徐州军已经爆发过交战,双方最先碰撞的是斥候,随后交战规模增大,各自两三千人的战斗已经爆发四次,但谈不上什么胜负,皆是有次序地脱离,仅仅是在伤亡比例上汉军占据优势。   “我们需要以最快的时间战胜徐州军。”纪昌一直以来忧心的就是:“孙伏都率领的冀州军最近动静越来越大,要是……”   “没有要是。”刘彦截住话题,笑吟吟地说:“孙伏都想要南下,他们需要攻克下密城才能继续向(山东)半岛继续进军。”   下密城已经被汉部经营了半年,已在加固工事之下,下密绝对是山东半岛防御体系最完善的一个军事重镇。   纪昌没有再说话,他无比清楚一点,有坚城要塞还得有一支强军驻守,而汉军中的主战部队都被刘彦带着南下了啊! 第260章 传闻中的灭汉檄   刘彦麾下的主战部队其实也没有多少。   所谓的主战指的就是精锐,不算系统部队,汉军之中只有虎贲军能够算得上真正意义的精锐,次一级的该是数量在一万八千左右都的步骑,皆是在朝鲜半岛那边杀出来,再参与青州的几次大战。   四年期间能够弄出一支甲骑具装和一万八千的精锐步骑,看上去好像不多的模样,但是绝对值得骄傲,像是东西两晋都多久了咋就没有一支能够拿得出手的精锐大军,是不是?   精锐部队都被刘彦带着南下,本质上是系统部队却被归纳成为禁卫军的那批,仅仅是在下密留下了两千的步军,刘彦带到徐州战场的却足有五千骑军和三千步军。   “不用担心,要是战场紧急,禁卫军随时可以支援。”刘彦说的是手中的一千空余名额,另外其它战场阵亡之后也能空出一些名额,介时投入下密防御只是时间问题。   纪昌愣了愣,他还真的没有将刘彦能够随时随地“变”出军队的事情考虑进去,一愣之后心情轻松了很多。   北海郡的防线上有五万的汉军,他们被分布在三个掎角之势中。新的掎角之势是北海郡首府平寿、下密和寒亭,其中寒亭是后面才被加入到防线体系,之前的体系有一个是位于高密郡的淳于。   巩固青州北线的五万部队,有两万是由辅兵转正而来的战兵,等同数量新征召起来的辅兵,另外就是一万从朝鲜半岛调过来或是雇佣而来的部队。   是的,就是雇佣军,有三千的百济军和两千的新罗军,甚至有两千五百的高句丽军,更有一支由两千倭人组成的雇佣军。   朝鲜半岛的战事是在今年三月份停止下来,以高句丽故国原王高钊承认战败,割了大片土地和进行战争赔偿而结束。   汉部在朝鲜半岛获得了一片地盘,包含曹魏时期的带方郡全郡土地,再加上仁川方圆七十里,其实已经将后世的汉城都算进去。   百济方面向北扩张了两百里,新罗也是啃下了近百里,等于是高句丽差不多都快退出半岛,荣幸地成为一个大陆国家,不再是半岛国家,但高句丽不会怎么觉得骄傲就是了。   刘彦在朝鲜半岛雇佣军队不是觉得自己兵力不够,纯粹就是想让那帮蛮夷消停一下,带着那些化外蛮夷见识一下中原战争。   倭人的事情则是有些复杂,起先是伽揶国……就是朝鲜半岛那些棒子和倭人联合建立的部落联盟想愉快一起玩耍,但很明显不够格,结果就是伽揶国拉上了倭岛的九州、西都原国、出云等国一块蹦跶,刘彦是得到百济王的一再恳请才愿意带着一块玩。   讲真,倭列岛目前的国家不少,曹魏时期的邪马台则是早就被灭掉。目前倭列岛比较大的是九州国、西都原国、出云国、野比国、吉备国与大和国,另外还有虾夷部落联盟和阿伊努部落联盟。其中那个大和国就是后世统一了倭列岛的霓虹人先祖国家。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倭列岛上的国家成份非常复杂。   青州北线战事肯定会爆发,意味着刘彦对付徐州军不能拖得太久,那么就没有比一场会战更加合适。   “如今时间对我们不利,王鸾虽然屯兵郯县,亦是有派出部队野战,但主力大军并没有北上迹象。”   “他会北上的。”   “君上可是有其它消息?”   “泰安仔细想想,冉闵入关中,联合张骏发出檄文,石虎会眼睁睁看着吗?”   “这……”   无论是从那一方来看石虎都是一个残暴的人,无论是对谁都是残暴,并不单单对汉家苗裔,差别就是残暴程度怎么样。   前一脚吴进说晋人在恢复元气,后一脚石虎就开始有计划和步骤地消耗晋人,例如规定三抽二,乃至于是五抽三,哪怕是再怎么穷兵黩武都不会去干五抽三的事情吧?偏偏石虎那么干了。   石虎已经在实际行动上想要灭光晋人,再有冉闵闹出的那个幺蛾子,必定是不能忍。   事实上刘彦没有猜错,冉闵传檄天下已经刺激到了石虎。   石虎对冉闵的反叛是怒到几乎吐血的地步,他认为自己待冉闵一直不薄,不明白冉闵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不孝不忠的事情。   好像……石虎的那样想也有些道理?毕竟算起来冉闵算是石虎的义孙,另外冉闵能够统兵和有自己的私军都是石虎特别允许。   石虎却是难以理解冉闵,身为晋人的冉闵能够获得支持的也只有晋人,石虎大肆消耗晋人,有计划有步骤地毁灭支持冉闵的那些家族,冉闵再不行动难道要等着支持自己的人全死了,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反抗?   冉闵起兵给予石虎的打击无比深,直接让石虎产生一种“连我那么宠信的晋人都能背叛,那还有什么晋人不会背叛?”的想法。   石虎身在邺城,他紧急召集重臣,连本来已经出发的姚弋仲都被追了回去。   一场连夜召开的会议只有少数几个人参与,其中那个建议消灭但本身又是个晋人的吴进也被特别点名要参加。   外人不知道那一夜石虎和自己的重臣……主要是羯、羌、氐的几个领袖或头目说了什么,却是在那一夜就决定了中原未来的命运。   没有什么旨意,有的就是口口相传的一个来自中原统治者石虎的要求,那就是各族各地开始加速毁灭晋人的速度,不管是抽丁还是采女,总之能够多么酷烈就多么酷烈。   没有刘彦的历史里,石虎就是这样干的,没有什么杀汉令的旨意,不是担忧被历史所记载还是什么,纯粹就是石虎不想太多人知道,特别是不想被那些晋人大儒知道,胡人的思维非常简单,能够像羊羔一样地去杀死不会反抗的晋人,又何必喊出来然后让晋人拼命?   灭绝中原晋人只会是石虎的第一步,若说之前不管是三抽一还是五抽三都是为了折腾晋人,并不是打定南下攻晋的心思,那么冉闵造反之后的石虎是真的要那么干了。   在南下攻晋之前,青州的刘彦,关中的冉闵,西凉的张骏,辽东的慕容,塞外的拓跋,总之是有一个算一个,石虎已经存了一个接着一个灭掉的心思,是不管代价的那种坚定意志。   原本仅是带三万羌族兵就已经出发的姚弋仲发布了新一轮的征召命令,不再只是带羌族兵,是强征襄国附近的晋人,连带一路上都会进行征调,天晓得在与汉军开战之前能凑出多少人。   因为冉闵的反叛,乞活军也算是遭了秧,李农被石虎请过去之后,尹农(平北将军)拿着石虎的符节去了乞活军直接带走了大约四分之一的人,后面又有麻秋领走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二等李农回去后又不得不听石虎的领命开拔准备讨伐冉闵,这样一来好好的乞活军被一拆为三。   不得不提的是,李农和冉闵其实应该算是一个系统,不是只因为冉闵的父亲冉瞻出身乞活军,还因为冉闵本身的兵源也有部分是来自乞活军。要是李农真的率军攻打冉闵,那就是会是一场同一出身的同袍之间的互相残杀。   与此同时,苻洪也开始在襄国附近备战,关中一直是被视为氐族的基业,要说除了石虎暴怒之外,最为愤怒的该是苻洪。   事实上苻洪对于冉闵的突然骑兵也是一种懵逼的态度,要是早有察觉根本不可能会没有做准备,导致冉闵轻易控制住潼关、晓关、蓝田关,甚至是冉闵十分轻易就开始在关中攻城掠地。   苻洪已经公开号召关中起来抵抗冉闵的侵略,不止是号召氐人,连带羌人和晋人也一同号召。比较诡异的是,关中的羌人或许不太搭理苻洪,可是听从苻洪号召抵抗冉闵军的晋人却是不少。那是因为苻洪领导下的氐族对待晋人相对温和所起到的迷惑性作用,谁都能想得到那种温和是另一种消灭民族的手段?至少当时的晋人是绝对想不到的。   大概是刘彦将预定战场探查好,准备大军压上的时刻,做好准备的姚弋仲再一次从襄国出发,却也不知道是石虎的哪个环节出错,关于羯、羌、氐三族联合起来要消灭晋人的消息被走漏,民间到处在传一个叫作灭晋令(杀汉令)的传闻。   “谁干的!!?”   “是石宣。”   石宣是石碣赵国现任的太子,他的大哥石邃在建武三年(石碣赵国纪元,公元337年)因为叛乱被石虎虐杀。   关于杀汉令还真的就是石宣给捅出来,原因是石虎担忧身在秦地的石韬安危,竟然要求不计代价将石韬救回或是赎回,可能是昏了头脑的原因,石虎竟然说出哪怕是拿石宣去换都可以的话。   石虎宠信石韬是石碣赵国举国上下皆知的事情,石宣捅出杀汉令主要是想刺激冉闵干掉石韬,因此灭亡晋人命令的背景就给修改了一下,变成了石虎要屠光晋人是因为冉闵的背叛…… 第261章 为世家正名   看起来像是冉闵背了黑锅?然而不管是原本的历史还是这个,冉闵背锅一点都不显得冤枉。   刘彦一直以来就是能够做的就不会用说的,少了放嘴炮的高调,多了一些实际行动的上的狠辣,应该算得上是目前对石碣赵国造成损失最多的地方势力?   石碣赵国的时局已经注定是一发不可收拾,但凡是有点眼光就能够看出一点,杀戮必将成为石碣赵国的主流,各处将会是一副血流成河的惨况。   石宣闹出动静传来的时候,刘彦已经开始在和徐州军主力进行对峙,所在地点是在沂水西岸七十里之外,如果硬要有一个名称的话,现代这里叫作苍山。   两军的主力对峙,几支偏师性质的部队却是在进行交战,分别是在蔇亭战场和即丘战场。   蔇亭战场是城寨攻防战,即丘战场是野战。两个战场的部队并不多,交战程度亦不显得多么激烈。   另有一处战场是刘彦等人事先并没有想到的,那是庾冰麾下的晋军竟然向石碣赵国的江都发动了跨江攻击。   江都位于长江边上,与之降水祠是石碣赵国在徐州最为重要的江防重地。   晋军出动的部队看着不算多,仅仅是六千水军和一万步军,可江都战事的爆发意义很大,那是多年来东晋小朝廷首次采取主动,就是暂时不清楚攻势会不会像之前的北伐成为笑话。   “我们对面的徐州军数量为七万,超过四万为骑军。”纪昌是站在沙盘前面用长长的棍子在点着位置:“敌军的设营情况如沙盘所见,虽会有出入,但不会太大。”   沙盘有点大,宽两米半、长三米。上面用泥土捏砌山川地形,看去栩栩如生。两军的营盘用的是迷你型的玩具,该是木栅栏、帐篷皆是按照情报严格摆了出来。   桓温和袁乔看到沙盘的时候只是稍微惊讶一下,代表着两人至少知道沙盘是什么玩意。   事实上沙盘早在春秋战国就已经被使用,真正有记载的是汉名将马援曾经被汉光武帝刘秀派去侦察陇西,回来后就用白米堆集成山川地势,道路分布,给刘秀讲陇西形势。像某些人谣传的需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才由盟军传入天朝,就如同像是认为分餐制是西方传入天朝那样可笑。   众人关注的沙盘。上面的山川舆图仅仅是将两军主力的周边五十里的地形连带涵盖进去,可以视作主战场的地形示意图,用以了解两军营盘状况。   并不止有一块沙盘,还有蔇亭战场和即丘战场的两块,更有一块将琅邪郡和东海郡全部包含进去的沙盘,差别只是全局相对概括,局部看去则更显得清晰。   袁乔苦笑:“我们能有一张山川舆图就不错了,可能地形上也会不全。”   桓温没有说话,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不止是晋军出现这种情况。绝大多数的时候,地图只是画出一个简单轮廓,再标注哪里有城池,敌军大概在什么位置。甚至是地图上的轮廓错误,哪里有山,哪里有水源,等等很多东西是没有标注或标注错误。   汉军再次给桓温和袁乔上了一课,至少是在探勘地形上面汉军有着绝对的严谨,该是什么地形既是什么地形,哪里有山,哪里有水,何处是树林,何处有村庄、城镇,等等看去很复杂的东西,汉军都给标注了出来。   “庾家出猛人了啊!”刘彦对自己这边的战局知之甚详,该做的准备已经全做了,就等待付之行动,对于晋军敢真的北上却是非常压抑,等待带着人带来挂地图的架子前,问道:“前锋是谁?”   纪昌答道:“主将谢安,副将王坦之。”   刘彦听得一愣,不由重复问了一下:“谁?”   纪昌又答了一次,然后问:“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没有什么不对,问题是历史记载谢安不是一再辞官专门教育谢家子弟,是等待中老年了才出仕?另外一个王坦之是出身太原王氏,为当朝尚书令王述之子,可这个时候不该是在会稽王司马昱麾下任职吗?   当然了,刘彦讶异不是那些,是他知道谢安是谁,不知道王坦之是谁。   “难怪……”桓温知道自己不该插嘴,可他还是说:“刘使君多多做好准备,车骑将军……真的要北上伐赵了。”   面对桓温的提醒,刘彦除了笑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刘使君,温知道使君对长江以南的世家有误会。”桓温一脸的认真,说道:“或许在使君看来,屡次北伐皆为笑话,可温想说你是错的。”   刘彦现在在做的可是作战会议,不是在唠家常,但他没有阻止桓温往下说。   “祖公(祖逖)北伐仅有数千,遭遇张平与樊雅的背叛,仍然坚持北伐,以一己之力平定张平与樊雅。后又遭遇陈川背叛,不得不撤往淮南,可祖公(祖逖)于后又重新夺回失地。祖公(祖逖)先后以微薄力量与李矩、赵固、郭默等割据势力抗衡,直至……”   桓温讲的那些是祖逖时期的一些往事,遇到了需要解释的时候还讲的比较清楚,总体意思大概就是,不是世家没有北伐的意志,只是司马皇室老喜欢拖后腿,再来就是时局艰难。   “嗯,我听明白了。但……那只是祖逖出力,司马家族一直在拖后腿,其余世家也是冷眼旁观吧?”   桓温似乎不受影响,又讲了一些庾亮北伐的往事,最后才说:“屡次皆是血战,不知多少士卒战死疆场,以一隅之地,羸弱之军事,换来胡马不能南下。”   所有人都在看桓温,了解详情的人一脸的严肃,不了解的人则是依然轻蔑脸色。   刘彦注视着桓温,缓慢声问:“元子的意思是,屡次北伐不是笑话,是尽最大努力?”   “事实胜于雄辩,温对使君这话印象深刻。”桓温很突然地揖礼:“温有一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刘彦点头:“但讲便是。”   “温请求使君借三千骑兵。”桓温弯腰不起:“温愿意率此三千骑兵绕兰陵一线,进逼彭城。”   那一瞬间,一些人情不自禁就是一声“噗!”,他们觉得桓温脑子肯定是出问题,借兵是说借就借,借的还是骑兵?   知道什么是骑兵吗?知道骑兵有多么珍贵吗?东晋的军队二十来万才多少骑兵,桓温竟然一开口就是三千骑兵!   “可行。”纪昌在一片吸气声中继续说:“君上,我们本来也是要威胁彭城,影响王鸾作出错误判断。”   众人就不得不看纪昌了,他们看纪昌的时候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一千突骑、一千轻骑与一千辅助骑手。”刘彦笑呵呵地看着桓温:“彦叔仍然为元子副手。”   那一刻,帐内不知道多少人以为自己幻听,或是觉得在做梦。   桓温直立起腰杆看刘彦的时候也是充满了震惊,眼眸似乎还带着感激?他其实也就是被气得快炸了肺,一怒之下要激刘彦试一试,再则是看出威胁彭城对汉军或晋军都有重要意义,才会开那个口,真没有想过刘彦会同意。   就因为觉得不可能,导致刘彦同意下来反而是桓温脑子有些懵,是愣了很久,才开口问:“真的?”   刘彦已经与纪昌在商议接下来的动作,闻言扭头看一眼估计还懵逼着的桓温笑了笑,随后又重新转回头跟纪昌继续商议。   “元子。”袁乔苦笑了很久,抬手露出手掌里面的兵符,说道:“刘使君已经给出节符。”   “这……”桓温依然震惊:“那可是三千骑兵!”   经过那么多天的了解,桓温自认还算是搞懂了汉军的编制,分为数个阶级,等于是将部队的精锐程度有个仔细的划分。   一千突骑兵毫无疑问是属于第二等序列的骑兵精锐,一千的轻骑是属于第三等序列的部队,一千辅助骑手按照汉军的划分就只是辅助人员不被算作战力。   汉军的辅助骑手在装备上仅仅是比轻骑差一些,差在甲胄和兵器的种类之上,可是要在胡人的骑兵那里绝对能够算得上正规军,在晋军那边其实差的只是装备不会是骑术和武技。   桓温拿着兵符还真的调动了刘彦应允的三千骑军,他原以为也就是三千骑军,可真正到手之后却再次懵逼。   三千骑军指的是三千个骑士,战马却有一倍也就是六千匹。除了战马还有驮马和驽马接近三千匹,等于是每一个骑士都有一匹能够装载生活物资的脚力。   在看到上万匹马的时候,桓温的内心其实是近乎于崩溃的,不是别的,就是激动。   等待看到驮马和驽马携带的物资,临近崩溃边缘的桓温差点一屁股给坐到地上。   “富裕如斯?”袁乔也傻眼了,他很认真的查过:“谷类、麦类、肉类、鱼类、酒……”,念了至少十种,怔怔地说:“再加上相应的兵器、甲胄与一些零碎,需要携带这么多的物资?”   谷类其实是给战马食用,其余则是每一名战士的战士伙食…… 第七卷 汉部立国 第262章 世家的生存法则(上)   “汉军一名突骑的耗费大约是我们(晋军)的二十名步卒、六名骑卒。”   “是的,轻骑的耗费是我们的五名步卒、两名骑卒。”   简直就是活见鬼了!一个仅是崛起四年的势力,哪来的人力物力和生产力养出这样的军队?   然而,刘彦还真的是花四年不到的时间弄出来这些,除了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之外,难以用其余语言描述。   “刘公(刘彦)有管仲、萧何之才?”桓温提这两个,一个是经济大能,一个是内政大能。他已经懵了数天,依然觉得震撼:“最为令温佩服的是,刘公真敢借兵于温。”   瞧,刘彦仅仅是一个举动,愿意借桓温三千骑军,桓温提到刘彦的时候开始以“公”相称。而称“公”可不是看年龄,是看尊重程度。   桓温与袁乔带着三千骑军从汉军主大营出发已经是四天前的事情,他们绕过承县与兰陵,突进到了博阳边上才进行休整。期间,他们还试探性地进击了一下博阳,没想到竟然轻易就冲锋进城,消灭和俘虏了千余石碣赵军,席卷能够使用的物资,现如今已经抵近到彭城百里之内。   博阳的俘虏自然是没有带,桓温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后面是让俘虏挖坑把自己埋了。   对于桓温的举动,作为这支三千骑兵校尉的李匡没有任何的看法,李匡接到的命令是在合理的基础上听从桓温的军令,另外就是监视桓温与袁乔,不可使之逃脱。   骑军在外难以宿营,基本就是找个地方伺候战马,人再吃喝一些。想要睡觉倒也简单,驮马上有一张草席,铺在地上再拿出毯子盖上。   草席和毯子都可以卷成滚筒状,不会占多少空间,再来就是它们也没有多少重量,但是对于出征野战的士兵来说,两件东西简直就是绝对美好的物什,于心灵状态上有着绝对的重要性。   “没想到率领骑兵有那么多的讲究。”袁乔满脸的感慨:“不瞒元子,乔本以为骑兵就是一路驰骋,速度很快,对于长途跋涉也优于步兵,没想到……”   “战马娇贵,爱惜它们才能发挥出该有的战力。”桓温其实之前也不知道的,他说:“轮流换马赶路,可日行二百里,但若有条件必须为战马梳洗,长途奔驰也要喂养少量豆类和大量谷类。”   袁乔神秘兮兮地说:“那些突骑战马的马料里面有肉沫。”   桓温倒是懂这个,他说:“听闻甲骑具装的战马皆是需要掺有肉沫,光是肯草可养不出优质战马。”   “乔所看马经,只提战马需得养成奔跑的习惯,每日固定路程的奔跑非常重要。”袁乔苦笑:“可是马经没说一点,战马奔跑会消耗大量体力,没有足够的影响不止是掉膘,该是变得骨瘦如柴。”   养战马本来就有需要正确的方式,不止是喂养马料,还在于规划战马奔跑,驯服上的步骤,再来就是细心照顾战马,刷洗、喂食、溜达、等等很多。知道了步骤不等于就能养出优秀的战马,要不同样是知道做菜的步骤,怎么会有做出“猪食”和美食的区别?   “长江以南有马场,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吴、越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尤其是楚国可是万乘之国。”袁乔说的是东晋小朝廷努力在长江以南建设马场,他继续说道:“为什么之前可以培养出战马,到了现如今培养起来,百匹之中会养废七十匹,剩余的三十匹仅有五匹左右能够成为战马?”   关于之前那些朝代在长江以南培育战马,能够找到的记载并不多,那还是受于始皇帝的焚书事件导致,毕竟始皇帝可是将各国的史书、地理志、列传之类的,能够找得到的全烧了,导致一些史料可不好找。   东晋在长江以南培育战马的马场,大多是寻找难得的平原地带,可是很明显效果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异常凄惨,与之赵宋有得一拼,有差别的是赵宋有足够的财力顶住夸张的浪费,司马东晋小朝廷可顶不住。   “刘公(刘彦)手中不缺乏战马,朝廷或许可以……”   “不,刘公对朝廷敌意很强,不会同意。”   “那些人真的是昏了头了,想要坏事,也该等待两败俱伤之时。”   “不怪他们,谁让刘公举起的是汉旗。”   桓温与袁乔聊了很久才双双睡去,之前两人必须要承认一点,风餐露宿有一张草席再加上一张毛毯,可真是美事。   翌日,天未放亮,阵阵的马嘶声就在宿地响彻。   他们是在一条溪边临时停驻,为的就是人和马用水方便。   桓温和袁乔醒来的时候,那条溪水边上已经全是人和马,阵阵的喧哗声和马嘶声听上去无比的吵杂。   清晨的朝阳已经露出半边,昨夜因为没有足够的光线看不太清楚周边的环境,桓温半坐在草席上左右四顾,看到李匡盘膝坐在正对面,又看到周边没有清除干净的杂草上有着露水,撑在草席的双手也感到了湿润,甚至是毛毯上也有湿掉的感觉。   没办法,野外露宿就是这样,哪怕是夏季都别奢望能够多么干燥,要不老人们就不会总是奉劝不要风餐露宿,免得老了有风湿病什么的。   “三十里外出现了一支敌军,是两千左右的步军,押解近百辆看似粮车的马车。”李匡在吃炒面,可能是面保持干燥的原因,吃起来嘴巴里不免会有“嘎吧”的嚼动声。他拿起了水袋灌了几口,才继续说:“那支辎重队是从武原方向开拔而来,斥候向辎重队周边扩展侦查,发现了周边的两支敌军,一支是在彭城方向,另一支是在郯县方向。彭城方向是步骑皆有,数量约七千。武原方向是步军,数量约五千。”   桓温下意识和袁乔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到汉军斥候在探查情报上的重视,是那种对待细节和延伸性的重视,与之很多军队有着全然的不同。   情报在军事上十分重要,谁能够掌握更加详尽的信息等于是谁能够抓住主动,甚至是避免闯进陷阱或是被埋伏。   现在桓温面临着选择,他们是要进逼彭城,对王鸾产生政治压力,迫使徐州军分兵来对付他们这一支骑兵,给主战场的刘彦创造决战机会,亦是给渡江作战的谢安减少压力。   “可知晓临近的石碣主官是谁?”   “名唤牛牍。”   换温和袁乔立刻皱眉,对牛牍是谁完全没有头绪。   华夏文明的将领就是这样,想要了解敌军主将会做什么,会从敌军主将的家庭背景开始了解,再来了解敌军主将的过往经历和本身性格。简单一点的说就是,越是了解敌军主将等于是越能猜出会干什么和将会干什么。   袁乔奇怪地说:“不应该是派出无名之辈。”   李匡该说该办的事情已经完毕,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桓温与袁乔沟通了一小会,两人一致看向依然猛吃的李匡,由袁乔开口问:“李校尉有何想法?”   李匡停止用餐,拱手道:“末将得到的命令是,听从命令。”   袁乔苦笑。   桓温说道:“汉军就是这样作战?”   “确实如此。”李匡一脸认真地说:“长史与同僚若是有想法可畅所欲言,由主将来做决定。一旦有想法需得在战前阐述,未有阐述则不管任何想法皆是依照命令行事。末将现在没有什么想法,自然是听从命令。”   那一刻换温和袁乔其实是很不高兴的,只是李匡不想说什么,他们又能如何。问题是汉军的规则就真的是那样,该说不说的时候,不说就闭嘴按照计划行事。李匡也真的是没有想法。   “他们……”桓温指着正在做相关准备的众士卒,问道:“持续作战时间可以维持多久?”   李匡答:“高烈度作战最长七天。”   桓温点点头,内心已经有了主意。   接下来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根据既有战略目标,细节上面则是看怎么动手。   想要让王鸾乱了方寸并不止进军彭城那么简单,还需要让王鸾产生足够的重视。牛牍是谁只是细节上面的一个难点,桓温需要搞明白的是牛牍设置了什么陷阱。   徐州军的主力在与刘彦对峙,牛牍调动起来的那些军队从何而来?桓温的判断是地方上临时凑出来的私兵居多,该是只有彭城方向的那支步骑部队才算得上是主力,由石遵提供的精锐?   桓温一再从李匡那里确认一点,三千骑兵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他需要玩一个大的,不止是为了战局服务,亦是为了自己壮声威。   “既然温踏上了舞台,就应该绽放光芒!”   桓温已经搞明白刘彦是真的不会放自己南归,那么对于他来讲或许暂时在汉军这边客居会是一个不错的结果,特别是有军队能够统领。   “就拿那些部队先开刀!” 第263章 世家的生存法则(下)   桓温是真的思考详细了,他能看出刘彦的野心不止是割据,汉部也有立国的资本。那么或许其中有他可以获得利益的地方?   世家不会对某个政权有真正的忠诚之心,他们忠诚的只有家族利益,那样一来谁能够给予他们更好的发展,他们就会对谁表忠心。这是世家出现之后就不会改变的核心,桓温需要权衡的是,桓家在东晋会获得的利益大,或是在汉部这边的利益大。   三千骑军再次出发,他们在开拔前就已经得到相关通知,今次一旦开战就会是高烈度的战事。   所谓的高烈度不是简单说战事惨烈程度,更泛指整场战事的时间、波及的地域、参战人员,等等的许多方面。   李匡之前说最多支撑七天的高烈度战事,那是受限于马而不是人。   桓温得到解释后也觉得合理,人可以依靠意志坚持,马掉膘到一定程度则不再适合骑乘作战,那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胡人总在秋季才会南下寇边,那是因为不论战马和牛羊都需要养膘。膘太多对人或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动物来讲就是体质的保证,不谈多增加肉什么的,战马本身的体力就是来自于对脂肪的消耗。   一些战马比较糙,怎么养都没有问题,例如胡人使用比较多的矮脚马,但那只能是作为轻骑,质量上绝对与优秀扯不上边。   “汉军的问题与我们一样,寻求更优秀的战马,形成了制约。”   “数量比不过,只能是依靠质量!”   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农耕民族对待战马和游牧民族对待战马就是两个不同的出发点,造成了发展思路的不同。   上万匹战马一起踏动起来的动静不会小,如此规模的战马也绝对做不到什么隐秘性,他们在行动的同时难以避免被发现,斥候之间的交战每天都会发生。   时常可以看到那样的画面,大军周边十来骑对上差不多同等数量的敌军,双方就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上演追逐或是厮杀。   桓温很关注汉军斥候的交战,毕竟斥候可以体现出一支军队的质量,要是斥候不行就别指望该部队有多么精锐,原因是一支部队的斥候绝对是该部队的精华,可不是谁都能充当斥候。   “战损比非常不错,达到了一比八。”   “这就是温敢于直接孤军直扑的原因啊!”   他们距离发现的敌军也就是三十里不到,是向着那支辎重队笔直而去。   这边的地形相对平坦,虽说是有山,但山海拔不高的同时也没有形成山脉。如此地形至多也就是藏藏人,再则桓温也不会傻到用骑兵追击敌军追到山区。   牛牍要是按照国家层面来讲,他真的算是一个无名之辈,可要是在兰陵郡则就该是有头有脸。他是兰陵郡的典校兼任都尉参军,所谓的典校其实就是一个监视官属于不入九品,参军则是一种幕僚性质,看辅助于谁就属于几品官。   一郡之都尉在两汉或是曹魏时的地位很高,可是到了两晋之后就属于中等偏下的官职,但别忘记这是在石碣赵国,这可是一个不看官职而看实际实力的国家。   牛牍是氐人和羌人混血,实际上这样一来应该叫铁弗种,毕竟这年头铁弗除了称呼“驸马”或是“汉种女婿”外也有混血的意思。   “已经过来了?”   “是的。”   “笔直地过来?”   “是的。”   牛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的,他奉命拦截渗透过来的一支汉军,明确地知道数量和目标,也知道一旦在这一次事态下建立功劳自己将会飞黄腾达。   为了飞黄腾达,牛牍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包括他所在家族的私兵,凑出了一支约有五千人的部队。但他这支部队只是诱饵作用,为的就是吸引那支汉军过来,给更高的大人物创造机会。   那位大人物叫王基,别误会,不是曹魏时期东莱曲城人、表字伯舆的那位王基,是出自清河王氏的那个王基。王基是石遵的亲信武将之一,说起来与王鸾还是亲戚关系。   清河属于冀州,那里可是一个诞生很多大家族、世家、门阀的地方,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   世家或门阀之前只会出现在外戚,因为光武帝刘秀依靠豪门成了皇帝,东汉实际上就是属于豪门政治,理所当然也就出现了世家,比如直接帮助刘秀称帝的邓禹家族、耿弇家族、梁统家族、窦融家族、马援家族和阴氏家族,但能够称呼为门阀的仅有袁氏一家。没有错,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袁绍和袁术的那个家族,其余都只是世家。   世家和门阀真正形成常例则是从五胡乱华时期(又称南北朝)开始,随后出现在隋唐的五大姓和七大宗,他们就是从异族入侵中原,中原首次沦为胡人统治期间,依靠各种能想到或是想不到的手段崛起,才有了后面的风光。   目前活跃在长江以南的世家不少,以庾、桓、王、谢这四家为首,中原则是以张、王、郭为首。   要是查看石碣赵国的官职表,会讶异的发现,不管是在石勒时代还是在石虎时代,张、王、郭这三家占据的官职逼近了整个石碣赵国的三分之二的程度。   不得不说的是,东晋那边的王氏与石碣赵国这边的王氏,他们实际上也是属于同宗关系。   事实上那是东汉末年遗留下来的问题,当时天下三分,每个家族都会派遣子弟去某个诸侯下面效力,按照世家自己的说法就是分头下注。这样不论哪一个诸侯最后成事,家族总有一支能够发展起来,不会像整个家族下注在一个诸侯下面,该诸侯完蛋家族跟着万劫不复。   “是吗?”王基看去颇有威严,可能是忧虑什么导致失眠,有着很大的眼袋和黑眼圈:“时刻注意动向。”停顿下来有一小会,想到了什么似得补充:“让牛牍……必要的时候舍弃召集过来的那些人。”   这个时候整个石碣赵国的晋人都需要担心,石虎是真的疯了,竟然听从一个沙门僧人的胡说八道,最为荒谬的是真的开始清洗晋人。   说实话,石虎若只是清洗底层的晋人,很多有官身的晋人其实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毕竟从春秋战国起大多数的世家根本就没有把非士族……如泥腿子之类的人当人看,至少是没有觉得那些家伙是与自己一样的人。   【天王疯了,石宣也疯了。】王基所在的家族很大,大到足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也是时候开始做曹魏、孙吴、刘蜀就做过了的事情:【王家有今天的基业,除了家学传承足够,还是因为站对了队。】   没错的,王氏一族从东汉末年就已经开始站队和分开投资,之前的主宗也不是他们这一支,他们是家族开枝散叶之后混得最高的一支,才会成为王氏的主家。   现在真的是又到了该站队的时候,不止是因为中原再次出现板荡的迹象,还是因为石虎全面迫害底层和中层的晋人,也开始防备和伤害上层阶级的晋人。   【冉闵那边已经有家族子弟投靠过去。冉闵已经控制几个重要关隘,至少能够形成割据的局面数十年?】王基看向了案几上的文牍,有一篇被铺开,上面写的是关于刘彦的一些事迹:【刘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回应“三王同盟”,这个实在太奇怪了。】   三王同盟因为刘彦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已经有向笑话发展的趋向,为了这么件事情冉闵可是派出麾下重臣出关,他们正在前去寻找刘彦的路途上。   无论檄文上写了什么,实际上刘彦现在已经成了关键的核心,是刘彦率军在与石碣赵军的主力交战,战事没有出现结果……至少是这一次围剿没有出现结果之前,大多数人只会先将注意力盯在刘彦身上。   比较现实的是,围剿已经造成事实上的缺口,兖州方向的邓恒已经败亡,汉军南下攻击徐州,晋军又跨江攻击,眼见一场会战级别的战事又要爆发。   只有新一场的会战结束,那些注意动态的人才会得出一个结论,那也是王基所在家族在等待的,差别就是因为他们效忠石遵,而石遵的封地彭城离战场太近,又有汉军进逼彭城,等于是迫使王家从旁观者变成了实际的参与者。   【刘彦以兵力劣势与王鸾硬碰硬的对峙,几次小规模的试探下来,汉军的确也足够精锐。】王基眼睛的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山川舆图。他干脆走过去,目光不断在东海郡的各处移动:【三万对七万,是什么给刘彦这样的信心?是晋军,还是……】   与之一些不了解事实情况的不同,石碣赵国的将领还是比较重视晋军,因为他们清楚晋军若是真的无能的话,那样屡次战争爆发的地点就不会是在长江以北,该是在长江以南。   【不,庾家虽然强大,但自庾亮之后,庾家不可能再次倾尽全力北伐。】王基再次移动视线,【看结果,再决定是否派出家族子弟前往投效刘彦!】 第264章 锋芒毕露   马蹄奔腾,尘烟起。三千骑士再加近万战马,他们笔直地向着突然遇敌而慌乱的两千多人踏蹄而去。   毫无疑问,三千骑兵就是桓温所率的汉军,那些在慌乱的士兵是来自于牛牍召集起来的人手。   石碣赵国允许拥有私兵,并且不在私兵上做限制,等于是能养多少私兵纯粹看个人实力。但有一点是很严格的,那就是一旦石虎下令,拥有私兵的人就必须率兵听从命令,不然等着围剿吧。   另外还有一点必须说明,公元342年之前,石碣赵国下令在民间征兵只会是对胡人(含杂胡),一般是五抽一,晋人没有被抽丁入军的资格,晋人只能是投靠乞活军才能参与征战;公元342年之后,石虎的征兵才将晋人算到中枢体系,更狠的是由之前的十抽一或五抽一变成三抽一或五抽三。   石虎在公元342年的年初下令全国征兵,各州郡征兵之后是留在原地,需要得到命令才向指定地点开拔。造成的事实情况就是,得到命令的各州郡都有足够的军队,是比平时膨胀至少二十五倍左右。   牛牍派出来做诱饵的部队,两千余人来自于晋人和杂胡,操练程度堪忧,兵甲器械……不提也罢。   轰鸣的马蹄声很大,桓温是冲锋在前,他的身躯随着战马的颠簸在摇晃着,手里的斩马刀已经向侧边横出去。   前方的石碣赵军在胡乱逃窜,谁都没有想过要用血肉之躯去阻挡高速冲锋而来的骑兵。   桓温第一个杀进去,随后是不断奔腾而过的突骑兵,其余的轻骑和辅助骑手从两翼插进去,三千多骑兵连带近万马匹就淹没了石碣赵军。   没有抵抗,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罢了。   说屠杀,那是因为面对骑兵高速驰骋冲锋的时候,举起双手投降也不会有用,毕竟骑兵可不会为了一个降兵就停下来,甚至是不会改变战马的方向而失去速度。   一次凿穿之后又是一次,仅仅是两次就歼灭了大部分的石碣赵军,做完这些的桓温根本就不想在战场停留,是下令向东移动,准备趁着士气大振的时候再击败东面的那支石碣赵军。   骑军离去之时,侥幸没死的石碣赵军皆是一脸呆滞地看着远去的汉军,不少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桓温需要的就是击溃,不需要什么全歼。他就是需要亲眼看一看率领的这支汉军骑兵究竟怎么样,一次集团冲锋下来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元子,我们有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差。”   “知晓。”   脱离了敌军溃兵的视野,桓温下令全军停下,他们需要更换备用的战马,没有多久又继续出发,只是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全力驰骋,是一种让战马热身式的奔跑以及适应马背上有了骑士。   行军期间,汉军骑士会进行水份或是食物补充,就是直接在马背上补充。   “刚才损失多少,大概有多少战果?”   “全军无损,战果该是造成敌军一千左右的伤亡。”   桓温满意地笑了,无损是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军队能够如臂使指。   石碣赵军想要设计陷阱,桓温就率军踏入陷阱,他认为所率的汉军哪怕是身处陷阱,石碣赵军也没有好的牙口吞下,石碣赵军反而会崩掉自己的牙。   那不是盲目的自信,是一种力量的对比之后,再结合一些其余的东西来印证,最直接的判断就是只要没有昏了头脑,平原地形之上突围还是能够办到。   牛牍没有接到诱饵部队被击溃的消息,他看到出现的汉军时,第一个判断是汉军没有去攻击诱饵部队,是直接向着他们而来。   “点燃狼烟!”   狼烟是什么玩意?其实就是胡杨、红柳、罗布麻、芨芨草、白茨、骆驼草、甘草、旱芦苇、梭梭等东西燃烧的柴薪,也可以加入狼粪或是马粪。狼粪烧起来就像是烧羊毛毡,冒出的烟是浅棕色的。马粪烧起来与干草差不多,颜色则是会比狼粪淡一些。另外不得不提的是,狼这食肉动物不管是在草原或是中原,实际上数量从来都不少,它们的粪便不难收集。   粗大显示为浅棕色的狼烟缓缓地飘向了天空,要是视线没有被遮拦住的话,哪怕是二三十里外都能清晰可见。   王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眯着眼睛看全出飘然升起的狼烟,仅有一炷代表牛牍被汉军突击,诱饵部队则是属于状态未知的状况。   大约四千左右的骑兵就待在王基的身后,那是一些看去服色杂乱的轻骑,可别只看服色,要看的是骑兵的体质和精神状态,认真观察会发现一个个有些健壮和剽悍。他们是石遵的私兵,是从各个家族或部落挑选出来的勇士。   “军主?”   “唔……”   王基在思考一个问题,桓温无论是不是直接扑向牛牍,都代表汉军发现了有埋伏,偏偏汉军明知道有陷阱还进来,那意味着什么。   必须得说的是,王基这支骑兵原先不被计算在战力里面,他是后面率军赶过来。   属于石遵私兵的四千左右步骑,这支部队才是石遵最先投入的部队,亦是被汉军发现的部队。王基后面带来的四千轻骑一直待在战场三十里之外,连夜赶到斥候的侦查距离之外就猫在山地,按照道理是没有被发现。   “主上,我们进军吗?”   “不。”   对于王基而言,牛牍这种层次的货色死了也就死了,甚至是另一支属于石遵的私兵部队被灭也无所谓,他们会一直隐蔽下去,直至认为机会出现了才会现身。至于是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那得由王基说了算。   “我听闻邓家在分家?”   “回主上,是的。”   “哦……”   会称呼主上,代表是王家人。   对话中的邓家,所指是邓恒的那个家族。邓恒败亡,受到了石虎的惩罚,家族中的那些人基本是被罢官,个别人甚至是被算老账,分家看上去是逼不得已的开枝散叶,可近乎于所有达到一定程度的晋人都不会往简单的方向看。   “我们多方注意,察觉有邓家人入关,亦是有邓家人南下,南下的其中一支过了黄河就消失。”   “呵呵,肯定是前去投奔刘彦了。”   王氏也开始在做准备,几乎每个大家族都是在做准备,之前该做的已经做了,像是同一个宗的人分为数家分别投靠石碣赵国、慕容燕国、拓跋代国、张氏凉国、司马晋国。现在则是多了两个或许需要投资的势力,是入了关中形成割据的冉闵和占据青州有割据实力的刘彦。   他们正在聊着,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先前的狼烟早就消失,另一个方位却是燃起了两炷狼烟,颜色却为红色。   王基本来还在谈笑风生,看到红色的狼烟却是明显地愣住,随后呢喃:“不可能吧?”   狼烟,还是红色的。红色通常都被设定为紧急,显然是那支属于石遵的四千步骑认为自己遭遇到了最为危险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   ……   桓温带着三千骑兵又一次很轻易地击溃了牛牍的私军,他们近乎是没有停留又脱离战场。   脱离战场之后,桓温与之前离队的袁乔进行会合。   袁乔给了桓温一个眉开眼笑的消息,另外一支敌军正在往这边赶。那么也就是说,桓温想要的目标已经达到。他们则可以休憩大概一个钟,接下来就该是选择直面与敌军再次拼杀。   中场休息的时候,桓温显得极度兴奋,近乎是语无伦次地告诉袁乔,说指挥汉军和指挥晋军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知道吗?温下达一个命令,部队很快就会做出反应,尤其是麾下突骑执行起来既是高效又是坚决!”   袁乔很为桓温感到高兴,也许也该为自己高兴一下?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离开汉部有些不容易,那么可以在汉部待得相对愉快就显得很重要。   兴奋中的桓温是一个比较可怕的人,全程就是他在说,袁乔在听,另一支敌军出现在可视的视野,桓温离开抛开刚才还聊得很愉快的袁乔,大笑着命人前来坐骑翻身上去。   “众将士,动起来,让我们再次屠戮敌军!”   “诺!”   要是乌合之众或杂牌军,整齐应诺不会让桓温有什么感觉,但整齐对他应命的是一支精锐,是他亲眼所见,亲自统率,轻易就屠宰了两支敌军的强大虎狼之师!   听从命令,拥有高强战力,任何一个统率都会喜欢这样的军队。桓温不止一次领兵了,但还是第一次对于作战有着盼望。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率领的这支军队,不止是因为这支军队善战,还让他看到了别的东西,那是一种亲自参与进去并且感受,才能够察觉到的。   【彦叔肯定也是一样心意,不然交流时不会那么平和。】桓温嘴角勾了起来,他扭头看一眼牵马站立的袁乔,眯起了眼睛想道:【我与彦叔是天然的同盟,无论在哪都是。却是要分好主次,莫乱了章程。】 第265章 如之要完,必先疯狂   “桓温果真将才,不负君上看重。”   刘彦听纪昌那么多只是笑笑,不是因为他的看重才致使桓温显示出将才,是桓温本身厉害才被他看重。   不过,那都是次要的事情,比较主要的是桓温率领三千骑军的确搅动了战局的风向,特别是一个叫王基的人败在桓温手中,导致彭城那边出现震动。   “桓温请命继续率军在彭城郡游击。”   “好现象,不是吗?”   刘彦喜欢“桓温请命”这样的字眼,代表着已经出现屈服。而人才的屈服对于刘彦来讲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袁乔已经在归回主大营的路上。   “现在该是王鸾着急了。”桑虞刚看完战报,笑着说:“桓温仅是率三千骑军就连续击溃四支部队,徐州军会怎么想?”   “桓温只是给王鸾更深刻的印象,任何一个局部战场都是我们取得优势。”纪昌对着桑虞一笑,随后看向刘彦说道:“桓温取得了惊人的战果,可是损失也略大。职并不赞同给予他就地收编降兵的权利,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四战皆胜,虽说不是四次都是以寡击众,可有两次是几乎无损的战果,后面两次更是表现出骑兵应有的侵略如火。   四次出击打下来,桓温取得多少战果不太好说,自身却是从三千兵力减员到一千六百。   桓温先写战报,再请求收纳降兵,符合东晋小朝廷那边的政治体系,但在汉部这边并不是。   “让桓温带兵回来。”刘彦要的不止是屈服,他还需要服从。   是袁乔先回到主大营,随后的第三天桓温才出现。   在这一段时间里,两军主力的对峙有结束的迹象,尤其是桓温带着残余的一千六百汉军和接近两千的降兵回来时,王鸾终于是来了次大动作。   得幸亏是汉军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会备下预案,根据预案部署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以至于王鸾出动一万骑兵前去拦截桓温所部,汉军这边也从军营涌出七千骑兵追逐上去。   “都是人才啊!”刘彦说话的声音没有降低,目光当然是在观察局势,那是出现在远处的桓温所部和刚刚出营盘没有多久的一万石碣赵军。他说:“彦叔可愿为我参军?”   古时候有一种特别的车叫巢车,那是一种设有望楼,用以登高观察敌情的车辆。   能够与刘彦一块上巢车观察的人可不多,无一不是汉部的重要人物,袁乔在被邀请一同登上巢车的时候内心里已经有足够的心里准备,一听却是脸色有些僵硬。   袁乔是谁?他是东汉末郎中令袁涣玄孙,东晋国子祭酒袁瑰之子。在东晋小朝廷还是长合乡侯,曾经拒绝担任司徒左西属(九品官),现在却是作为公府掾(七品官)辅佐桓温。   汉部的官职好像没有编订,也就是说什么官职是几品之类的,反而是仿古制走三公九卿那一套。   简直就是诡异到没有边了,要说两汉时期的太尉、司徒、司空是三公,算得上是显赫无边,那么到现在也就太尉还保留应有的尊贵地位,倒是司徒和司空地位下降得有些厉害。九卿的那些就不用说了,之前是中枢才有资格,可到了两晋期间封国也能自设九卿(名字不同)。更夸张的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地位无限下降,近乎于都快成为荣誉称号,连四征、四镇、四夷将军都有些不如。   汉部仿古制完全可以,但要是汉部立国,文职上面或许关系不大,可依然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作为前三的武将官职,那么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或许是在汉部或者称为汉国依然是前三,但……其它国家却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满地爬,那该是多么尴尬?   “参军是……是几品官?”袁乔必须要问,有些事情事先搞明白会比懵懵懂懂好。   刘彦沉默了。   “汉部并未立国。”桑虞用着轻松的语气:“正是有才之士获立功勋,以待荣华之时。”   “我们有二十等爵。”纪昌对待刘彦之外的人从来就是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亦是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爵位会是‘我们的国’立国之本,官职还有待商定用什么制度。”   他们在这边谈无关战事……至少是与这次战事无关的话题,外面的交锋将要开始。   桓温是带着两千多的降兵回来,比较令人看不懂的是那些降兵并不是捆绑状态,降兵除了没有身着汉军的战袍可是骑着战马拥有武器。   最后一战的过程比较复杂,桓温是击败了王基,但是王基毫发无损离去,走之前给了桓温一个建议,那个建议就是收拢降兵,那些降兵是王氏给予刘彦的诚意。后面这点桓温并没有在书信上提起。   至少是在隋唐之前,送人是一件比较流行的事情,例如在陪嫁给予劳动力或武士,好友与好友之间也会互相送私兵或是歌姬、舞娘、女伶之类的人。   简而言之,王基后面送人是在释放一个信号,对刘彦释放,不是桓温。却是不知道桓温为什么没提,甚至不知道桓温到底会不会提。   王鸾派出部队拦截桓温,刘彦派出部队进行接应,但看实际情况桓温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李校尉,可有信心再次以寡击众?”   “末将会听从合理的命令。”   “如今是在主营盘,是在刘公(刘彦)的注视之下。之前建立多少功劳,是呈现于纸面,怎么比得上在刘公面前亲自展现武勇更加深刻。”   “末将的能力不在于个人武勇,而在于听从命令行事,率领袍泽去迎接死亡或是带去死亡。”   不得不说,尽管只是接触半个月不到,桓温却是无比的欣赏李匡。他欣赏李匡的沉默寡言和对执行军令的毫不迟疑。可他不喜欢现在李匡明显的拒绝态度。   说到底桓温不是这支骑军真正的领导者,他也清楚这一点,李匡不同意之后,只能是命令旗手向主营盘打旗语。   “君上,桓温请求出营的部队配合协同攻击出了营盘的敌军。”   刘彦看到了旗语,也能明白桓温的某一些心态,可有些话不能由他来讲。   “桓温有能力,可显得桀骜了。”   袁乔听到纪昌说那句话是一种担忧心理,有心插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知道纪昌是谁,更加清楚纪昌在刘彦内心的地位怎么样。若是真的要形容的话,他可以直接理解为纪昌是刘彦的忠实鹰犬,而能够成为统治者鹰犬绝不止是拥有能力那么简单,信任是互相给予,也就代表刘彦信任纪昌。   就在袁乔想要说一些话的时候,那边的纪昌又说话了。   “我们需要有能力的人,或许君上应该同意桓温的请求?”   必须承认一点,袁乔有些不理解纪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或者是对桓温(可能还包含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了。   石碣赵军的主营盘,王鸾当然也是站在巢车之上。   王鸾已经知道所有应该知道的事情,其中就包括王基私底下给出的建议,那便是战争依然照打,可或许应该留条后路。   王鸾也是属于石遵那一派,而石遵说实话并不是石虎众多儿子中得势的那一批。要是王家遭遇了什么,两人得出的共同结论就是石遵未必帮的上忙,这个在石虎发了疯似得部分阶级迫害晋人前提下真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是太留条后路,但不是现在。】王鸾不是讲什么节操,是着实心有顾虑。有明确的消息显示一点,石虎有意撤换所有晋人将领,改为羯人或是羌人、氐人来掌兵。他皱眉看向了另一辆巢车上的那个人:【已经派人过来监视,下一步该是夺下兵权?】   另一辆巢车上的人叫翟斌,他不是中原人士,来自于漠北的丁零。   丁零的历史一点都不短,早在上古先秦时代就已经存在,只是他们先被匈奴所打服,后面又屈从于鲜卑,近期再向石碣称臣,从来都不是什么主流民族。   对了,丁零人现在存在感很低,但换个名称或许会比较熟悉一点,可以叫敕勒、铁勒或是狄历。他们是漠北目前的实际统治者,部族人口众多,但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能够统一各部落。   翟斌也在想着心事,他有意统一漠北的各部落,迎接属于丁零的辉煌时期,但那有一个前提,就是获取足够的财帛和资源,才会前来归附石虎。   石虎给予翟斌的第一个考验比较简单,监视王鸾,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取而代之。   简单而言,那就是认为冉闵的背叛(且这么说),石虎对任何晋人都不再相信,已经开始在干收拢兵权的事情,并且暗中部署一套处理完那批当官的晋人后,能够有更多的人可以支撑起国家的运作。   不止是王氏察觉到危机,事实上张氏和郭氏也察觉到了。这三个中原目前最为得势的家族,他们需要应对前所未有的危机,给予他们的选择似乎比较多?刘彦只能说是排在最后。 第266章 突如其来的决战?   乱世之中影响力是靠打出来而不是说出来,刘彦虽然率军赢了几次,可因为崛起的时间太短,真心是没有多么大的威名。   对于那些想要投机的人而言,刘彦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只有真正去了解刘彦麾下状况的人,例如用自己的败亡作为人情的邓恒,还有察觉到一丝真实情报的王基,等等一些真的明白刘彦掌握什么力量的人,他们才会产生重视。   “要打起来了!”翟斌是个混血儿,看去是黄皮肤没有错,但鹰钩鼻和碧色的眼眸,有着一些白种人的特征。他隔着一段距离对王鸾大喊:“赶紧做出反应!”   王鸾应该考虑自己该是当做没有听到或是恭敬回应。他的选择是恭敬回应,随后如翟斌所愿,派出了新的部队作为支援。   翟斌的跋扈不是一时半刻才显露出来,是从来到徐州军的主大营就显得异常嚣张。   王鸾将翟斌的跋扈和嚣张视作在威胁,那是石虎有了决断之后的肆无忌惮,而这个才是让王鸾最为揪心的一点。   厮杀已经开始,桓温再次奔驰在所有骑兵的最前方,两军骑兵发生的第一个碰撞就是由桓温扫出手里的马槊。   刘彦给了桓温三千骑兵,半个月不到仅剩一千六百,轻骑和辅助骑手的损失比较惨重,突骑兵还剩下约有七百。   突骑兵说白了就是专门为了冲阵而存在的一个兵种,在双方的骑兵互相冲撞的那一刻开始,马蹄声中拌杂着惨叫、马嘶、闷哼,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骑士从马背上掉落,随后被双双交错而过的战马踩成一具残破的尸体。   “他能够应付得了。我们去侧翼,等待是直接参战,或是拦截敌军的援军。”   骞建同就是被派出支援桓温的骑兵指挥。他不喜欢桓温,不是因为感受到地位上的威胁,是因为桓温没有把将士视为袍泽,是当做建功立业的工具。   骑兵啊!虽说中原的骑兵已经显得不值钱,可谁不是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桓温纯粹就是骑兵不属于自己的,不拿损耗当回事,不管有多少战果,好好的一支精锐骑兵出去逛了一圈,折损进去约一半?怎么看都属于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珍惜。   汉部总共才多少骑兵?一下子损失了一千四,那是四年来很努力在累积的骑士!   石碣赵军果然派出了新的部队,骞建同看一眼杀得难分难解的战场,再看一眼主营盘方向的旌旗,主营盘没有下达什么指令。   “迂回!!!”   “呜呜呜——”   幸亏所在的是平坦地形,两军的营盘也留出足够的空间,要不可容纳不下接近三万的骑兵来交战。   “君上,桓温有点支撑不住了。”   “他没有求援,不是吗?”   刘彦保持着足够的平淡之心,哪怕是战局向着决战阶段的趋势在发展,他都表现出一名统帅该有的自信,不会因为一时的态势改变而激动或是慌张。   事实上桓温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尤其是那两千降兵加入到交战牵扯石碣赵军部分兵力,他认为自己还能依靠手中的精锐再次进行凿穿。   两千王基示意归降的降兵真的在参战,是站到了汉部的这一立场在对付原先的友军。率领两千降兵的人叫王永,他是王基兄弟的嫡系子弟,受命先行投奔刘彦,算是王家的下注,也是观察者。   王永今年二十四,一身武艺只能说还行,但世家子弟该接受的教育一样没缺。他还不知道桓温并没有将情况告知刘彦,之所以参战是要展现出自己的存在感。而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唔?”刘彦显然是注意到降兵竟然参战,讶异道:“桓温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事实上王永的参战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不止是牵扯到一些石碣赵军,还是石碣赵军产生了迷惑和困惑。   武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很难发现对方身上是什么“味道”,石碣赵军几乎是第一瞬间就发现王永所率的轻骑与自己有相同的气质。双方开打之后,绝对不止一个石碣赵军在郁闷一点,那就是投降过去竟然立刻反过来打自己,汉军是给了那些前友军什么好处,值得前友军这么卖命。   “谁在指挥降兵?”   “回君上,暂时不知晓。”   刘彦会问,是发现降兵不是在胡乱冲杀,选择的路线和时机或许不一定正确,可表现出身在战场该有的判断能力。这样的军官只要是培养一下,可以作为一路主将使用,但能够建立多少功业,或者说承担多少责任就有些不好说。   石碣赵军的主营盘当然也发现了那一情况,王鸾稍微一愣就恍然,翟斌则是有不同的感受。   【王基……他竟然这么做!?】王鸾震惊之中更多的是错愕,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恐惧,手一直在抖,想道:【事态已经恶化到这样的地步,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都是家族的核心,谁不清楚面临什么的时局该有什么样的举动,只是王基搞得太大也太明显了!   那一刻,王鸾想的不是怎么去应对正在发生的战事,他在思考王基为什么会干得那么明显,那已经近乎于是不管不顾了。   翟斌是丁零人嘛,投靠石碣赵国并不是很久,要说对石碣赵国有什么归属感绝对是扯淡。他对于降兵反戈有自己的理解,那就是觉得石碣赵国果然是严重地走下坡路。他不知道的是,中原世家就是这种鸟样子,可以在上一刻忠心耿耿,下一刻也许就背后捅刀子。   可能是心思过于杂乱,王鸾和翟斌都没有发现一点,明明是一场拦截战,可因为一再增兵的关系规模已经显得有些大。   “军主,汉军的辕门大开,有步军出现!”   王鸾回过神来看去,远远地看到大批的汉军步卒涌出辕门,粗略判断数量不会低于八千。   出了辕门的汉军步卒,他们不是一开始就向着战场前进,是在营盘边缘位置进行列阵,等待形成阵型才在战鼓声中缓缓地向前进行推进。   骑战的战场,刘彦竟然派出步军,是手里面没有骑兵了吗?   看看汉军步卒是怎么列阵,排在外围的两列是身穿重甲手持阔剑的大剑士,第三列是手持塔盾的重盾兵,第四列开始到第七列是手持长枪的枪兵,第七列到第十一列是弓箭兵,第十二列到第十六列是强弩兵。   整个军阵是一个圆形,也就是说是一圈一圈地组成,不是一个横竖的纵队,核心位置就是弓弩兵。   “可惜了,我们没有厢车,要不然……”刘彦脸上并没有什么可惜的表情,看去反而是显得有些兴奋。他先示意巢车下降,后面才又说:“没想到决战会是这么来临。我应该去发挥属于自己的作用,接下来就由泰安(纪昌)指挥全局。”   纪昌恭敬应:“诺!”   桑虞则是与蔡优对视一眼,两人互相微笑。   作为局外人的袁乔憋了一下,说道:“愿为您的参军。”   “很好。”刘彦满意地笑了,对着袁乔点点头,欢欣地保证:“彦叔,你会为今天的选择二骄傲。”   袁乔很努力想要表现得很开心,可笑容怎么看都显得僵硬。他是等待刘彦视线不在自己身上,苦笑心想:【根本就是强留,恐怕拒绝等待就是失踪。】   别说袁乔乱想,刘彦做不出来的话,会有纪昌、蔡优、桑虞等这些人去做。文士是干嘛的?除了出言建策之外,必要的脏活也需要干,那是为了维护效忠对象的权威,也是剪除可能存在的威胁。所以吧,一旦效忠对象开口招揽,被招揽者拒绝,肯定是要隐秘的除掉。   下了巢车,刘彦开始忙碌备战,不是指军队,是他需要进行披挂。   辕门附近已经有大批的骑兵在等待,袁乔跟着过来的时候看得瞪大了眼睛,脸上有着满满的震惊。   两千重骑安安静静地停驻在辕门边上,要是注意看的话会发现竟是两种不同款式的重骑,一种是身着明光铠,另一种是鱼鳞甲类型的重骑。两种重骑的兵器也不同,例如鱼鳞甲的重骑只有两种兵器,是骑战用的长戟和环首刀。   鱼鳞甲的重骑是系统奖励,他们被安排在军阵的最前端,后面才一千六百虎贲军。   李坛看到有新的重骑出现时是懵逼的心态,他能够发现那四百新出现的重骑有一种特性,是一种属于禁卫军才有的气质,硬要形容那就是彪悍,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坚定意志。   换好装的刘彦过来,他本身就高大,再有极品的乌孙马,整个看去给人的压迫感十足,别提那种临战状态下的气质。   外面的战局已经出现变化,最先进入战斗状态的桓温包含那支降兵轻骑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由骞建同分兵去救才算是支撑下来。   桓温原本已经要突围撤出战场,得到援军之后又坚持下来。   在汉军有步军组阵上场之后,王鸾也再次派出部队,他的选择是步军对付步军,看从军营开出去游弋的骑兵,继续投入更多交战部队的可能性极高。   也许……今天就是徐州战场分出胜负的时刻? 第267章 还差一个倒霉蛋   两千具装重骑再加上四千突骑兵和两千弓骑兵,他们是刘彦要为这一场拖了将近两个月战事所准备的谢幕礼。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决战,刘彦能够观察得出王鸾最近的指挥水准一直在下降,缺乏足够多的情报之下,很难判断王鸾是因为局部战场一直被压制或是其它什么事情导致出现问题。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战争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计策,比的不过是谁犯的错误比较多,有了今天的局面显然是王鸾。   对汉军有利的局势已经形成,尤其是王鸾竟然不是派骑兵,是派出步军对付出营列阵推进的汉军步阵,差不多就注定了今天必将会是一场大战,哪怕不会决定这一场战役的胜负,也将最大程度影响战役结局的走向。   八千汉军步卒结成圆阵推进的速度并不慢,他们发现自己的对手同样是步军时,移动中竟然能够改变阵型,是从圆阵直接散开,最终成为一条比较薄的直线,按照军事阵法的称呼这个叫作“常山阵”。   看看在移动中转为直线横推的汉军,依然是重装兵在前弓弩手在后。最前面的大剑士一直都是笔直的直线,令看到的人会惊讶到长大嘴巴充满不可思议。跟随在大剑士身后的是塔盾兵,他们就真的是抬着塔盾,腰间的那柄长剑其实就是备用,就因为是专注防御,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用不上兵器。跟在塔盾兵后面的是长枪兵,事实上与塔盾兵将会完成亲密协同作战的会是长枪兵,不是大剑士。最后面的是弓弩兵,他们也许会成为战场上的绝对主力。   常山阵究竟是什么玩意?笔直横推的汉军正在演示这一点,他们马上就会和冲锋而上的石碣赵军步卒产生碰撞,不过在那之前是军阵之中先被吼出一声“风!”,后面的弓弩兵立刻回应“大风!大风!大风!”,显得气势十足。   会有那些口号可不是刘彦受于“老谋子”那部名叫《英雄》电影的影响。事实上,从春秋战国一直到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弓箭部队列箭阵要射击时,吼“大风”一直都是华夏文明的习惯,类似于一种祈祷。   射箭之前会喊“大风”的军队在中原消失得有些久了,除非是特别熟读史书的人,不然谁又会知道在那句“大风”被呼喊出来之后,会有像是雨点一样密集的箭矢会被射出来?   冲锋中的石碣赵军,他们知道会有箭矢飞射而来,但最为害怕的其实是那些手持巨大阔剑的壮硕大汉。   老天!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接近一丈(2.4米)的士兵?再看看他们手里的家伙,阔剑的长度绝对超过一米五,剑身是那么的宽,剑刃是多么的锋利。要是被那种剑劈中,那绝对是死透了!   大剑士的身高是二米一,是每个大剑士都是二米一,高大且强壮,这就是大剑士。   从系统“召唤”出来的生物,他们的脸是随机形成,似乎连智商也是?什么兵种就会有不同的身高,例如大剑士是二米一,长枪兵则是一米八,弓弩手只有一米七五。最矮的却是骑兵,是任何一种的骑兵,他们只有一米七。   要是时间再往前推移个五六百年,二米身高以上的壮汉其实并不显得稀罕,长达数百年的春秋战国中,矮个子的基因基本是被残酷的战争所淘汰(说法之一)。要真切的知道一点,哪怕是到了西汉初期,找些二米左右的人当重步兵或是长矛兵(矛长六米)也不会太困难,反而是到了东汉末年的时候平均身高却是变矮了。   华夏苗裔的身高从来都不矮,胡人才是矮人种。胡人的正常身高一般是一米五到一米七左右,因此在过去的胡人与华夏苗裔的战争中,不管是战国、秦、汉,能够光凭体质进行对抗,基本是华夏苗裔占尽优势,再加上兵甲器械,那就更不用说,所以才会出现一句“华夏缺少的不过是一个强硬的君主,给一个铁血皇帝就能横扫一切”这样的话。   石碣赵军这些正在踏步冲锋的步卒,他们卖力吼叫着、呐喊着,不管是喊什么东西,反正能够给自己壮胆就好。他们的冲锋没有任何的队形,不管是手持什么武器,反正混着往前冲就是了。到了弓箭射程之后,他们之中的弓箭手就会停下来射出自己的羽箭。   汉军那边还在继续吼着“大风”两个字,比较突兀的是一声很难形容的声响突然插进去,听着像是“吓”或“哗”,总之就是弓弦和箭矢破空时的动静,然后天空被弩箭占满了位置,由弩箭组成的乌云移动起来可以遮掩阳光。   石碣赵军不是斯巴达人,不会喜欢在阴影中战斗,他们发出惊恐或是凄厉的嘶喊声,有盾的举盾,没有盾的就是往旁边的人背后躲。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他们任何举动都能做得出来。   在弩箭落下的那一刻,惨叫和闷哼密集地发出,被箭阵覆盖的区域刹那间就成了弩箭的密集丛林,没有盾牌或是甲胄保护人的无一例外皆被射死。   一波弩箭之后又是一波,一个又一个区域进行覆盖,战场之上就发生着这样的一幕,十来波弩箭之后直接让本来在向前冲锋的石碣赵军变成往后逃跑。而在崩溃逃跑之前,他们还距离汉军足有二百步(约300米)以上。   将全程看在眼里的王鸾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难以置信竟然是那个样子,不是说派出的军队被击溃,是汉军的步军竟然能够在移动中变阵又不出现混乱。   【这样的军队刘彦有多少?】王鸾看向另外一边,那里充满了马蹄践踏而起的阴霾,看去就是模糊的一片,导致无法观察情势:【也许只是步军训练有素?】   得益于系统的升级给系统生物带来智商,能够进行交流也就存在配合,再来就是长久的演练和实战经验之下,系统部队可以作为军阵的引导者,非系统士兵只要紧跟着自己应该跟的人就足够了。   排列成为常山阵的汉军布阵重新恢复了推进,纵列长度达两晋里(1晋里约350米),他们直面阴霾区域,一往无前。   翟斌在破骂,骂崩溃的己方步兵废物,骂作为指挥官的王鸾无能,就好像是丁零人能够面对强弓劲弩无畏冲锋,自己指挥就能扭转局面似得。   王鸾要满足翟斌的愿望,他直接大声宣布:“此刻起,暂时听从翟斌指挥!”   好像是预谋的那般,王鸾刚刚宣布,立刻有人重复传递,营盘之类到处都在响彻“暂时翟斌指挥”的喊声。   翟斌愣了,随后是冷笑。他才不管王鸾是什么用意,他将这个视为王鸾的退缩和怯懦,想都没有想直接接过指挥权。   “招呼我们的私兵。”王鸾一脸的阴沉:“回彭城,立刻回彭城!”   “主上,可是……”王表一脸的错愕:“您确定要这么做。”   “现在去彭城或许还能活!”王鸾脸上满满都是狰狞:“翟斌有密令,他随时可以斩杀我,斩杀军营的任何一个人!”   王表没有官职,他也就只是姓王,是王鸾的……唔,义子。   危机感,再加上觉得被王基出卖,王鸾的心很乱。   翟斌当然发现王鸾下了巢车,他本来是真的会斩杀王鸾,会在一个适合的时机杀掉,但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既然王鸾那么识相,留一条狗命也许不错。他在想:【王氏一族似乎是个富庶的家族?为了感激不杀之恩,他理所当然需要付出一些财帛。】   都什么人啊这是?一个前指挥满脑子自己要被干掉的焦虑感,另一个满脑子想要收刮财物好好发展自己的部族。   另一边的刘彦还在继续等待,他也没有闲着,是利用脑海中的地图查阅战场情况。   而似乎,汉军虽然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可在战局上却占尽了主动,是骑兵和步军的双重主动!   【这样会迫使敌军不断派出新的部队增援,但无法形成决战……】刘彦观察着地图,特别注意了一下那支不断来回游弋的绿色箭头:【这是桓温带的那支部队?那就是你了!】   桓温这支部队是最早投入战局的汉军,他们从一千六百人已经损失到不足一千,一开始还会硬碰硬地冲阵凿穿,中间却是被逮着碾,还是骞建同挥军支援才避免被围歼的命运。   【战马的驰骋速度一直在下降,应该找机会脱离战场……】桓温还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办,人和马是随着大队在移动,他还在继续思考应该怎么办,却是发现领前的骑士主动改变方向,虽然有察觉却也没有在意,等待发现是向着敌军主大营冲锋,他无法控制地怒吼:“改向,改向!该死的,就我们这些人去冲营?!”   唔?冲锋在前的突骑兵表示马蹄声太大,听不见桓温究竟是在喊些什么玩意…… 第268章 意外中的意外   那一刻,桓温的内心是崩溃的。   没有错,汉军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可改变不了汉军数量处于劣势的事实。汉军投入一万,石碣赵军就能够投入两万,战场之上的汉军已经超过一万七千,石碣赵军却是投入了接近四万。   这边的战场,刘彦手中也就是剩余不到三万兵力,王鸾……哦,现在是翟斌指挥了,翟斌手里却还有接近九万人可以使用。   当然了,不到三万的汉军都能够算上是士兵,至少人手一把武器,有经过时间长短的训练;石碣赵军是有九万,可是仅有两万多是郡县兵,其余皆是凑出来的地方私兵。这就是石碣赵国的军队特色,国家拥有的军队少,地方家族或部落私兵多。   不到千骑做出要冲击石碣赵军营盘的举动,翟斌眼睛没有瞎自然是看到了。他一个愕然之后“哈哈”大笑,带着轻蔑说:“让他们冲!”   千骑冲营,是去冲一个又拒马、围栏、木栅围起来的营盘,该营盘里面至少还有五万人,能够组织起四五千弓箭手严阵以待。   【我该不该调转马头?】桓温脑门全是冷汗,脑海里不住思索:【逃跑?可……逃跑太丢人,乱糟糟的战场独自一人逃跑是找死。】   也就是那么一小段时间的关系,千骑冲到了石碣赵军营盘五百部距离,期间竟然没有任何石碣赵军上去堵截,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桓温觉得还是不能逃,只能是硬着头皮随波逐流进行冲锋。他有些庆幸的是,领前的突骑兵冲击到石碣赵军营盘三百步距离的时候在做小幅度的迂回转向,靠近到二百步距离时总算是完成转向,就在二百步到一百九十步的距离之下,看着石碣赵军营盘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落在比较远的地上。   “哈哈哈!”   李匡大笑出声,随后是一帮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骑士跟着也是大笑。   觉得自己留得一命的桓温笑不出来,他无数次在心里破骂战场怎么能搞出这种动静,稍微环视一下却是突然愣住。   失去了的对手的汉军步阵,他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抵近到石碣赵军五百步左右的距离,两支汉军骑兵从左右两侧挡下了想要前去阻止的石碣赵军,致使汉军步阵虽然是遭受干扰,却也能够坚强地向前继续推进。   重新组成了圆阵的汉军步阵,他们的移动速度看着并不缓慢,遭遇到有人挡路通常就是弓弩驱逐或是清除。   面对强弓劲弩的开路,轻骑根本就起不到阻止作用,发觉不对劲的翟斌有些惆怅了,他手头没有什么重步兵,更不用提具装重骑,用骑兵或是缺少防护的部队去阻止或拦截也不合适。   “他们就那么想攻营?”翟斌居高临下重复查看营盘构造,大喝:“弓箭手,布置弓箭手!”   石碣赵军的营盘是由王鸾亲自布置,最前端其实就是一道防线,排在最前面的是密布的拒马,接下来是由木栏和木栅组成的障碍墙,抵近到营地区域的地方还挖有壕沟,整个前端三百步的空间并没有什么营帐。   胡人之中并不会缺少弓箭手,就是弓不存在什么制式,什么弓都有,基本是属于猎弓级别。   在翟斌看来营盘布置很完善,心里或许会非议【果然是怯懦的晋人,乌龟壳建立得很有意思】,存在嘲讽的情绪,但真的感到无比满意。   外围的骑战一直都在持续,不过可别奢望骑兵战就是风风火火一次决出胜负,双方都是高速机动的兵种,除非是路线被围死,否则打的就是一触即离的战法,想要分出胜负是水磨工夫。   八千汉军步卒推进到石碣赵军三百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翟斌远远看去像是在组织盾墙?   比较清晰的是,有一支汉军的骑兵竟然被“包”了进去,翟斌印象中好像是一开始就参战的那支汉军骑兵?   没有错,桓温又重新获得了骑兵的指挥权,他的选择是进行沟通,然后以协同作战的名义能够进去步军圆阵里面喘息一下。   汉军步卒的确就是在组织盾墙,那是一面又一面的塔盾互相扣起来,众多的塔盾互扣很快就形成一面墙壁,还能随着塔盾的多寡来决定墙壁多高或是多长。   翟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间隔有些远很难看清楚汉军在搞什么,可是大略还是能够猜得出来,导致他打个机灵大吼:“快快快,弓箭手后退!后退!”   这个时候,汉军的盾墙却是在一声又一声的“嘿哟”中往前推,另外孤零零的一支弩箭被射了出来,它经过一段时间的飞射,射中了一根支撑拒马的圆木。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翟斌没玩过营寨攻防战,丁零人对于骑战比较熟悉,哪怕是有城寨攻击也是骑兵呼啦啦冲进去可劲的破坏。城寨防御则就是依靠骑兵对决,打赢了就不需要守卫城寨,打输也没得防御,是逃跑。   每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性,作为丁零人的翟斌是咬牙派出了新的骑兵,不要求骑兵直接去冲击盾阵,让骑兵进行游弋,逮住机会实施攻击。   不得不讲的是翟斌还算理智,他没有忘记汉军步阵那恐怖的远程覆盖能力。   【好像有一个什么人,率领五千弓箭手在草原对战骑兵?】翟斌想的是李陵,可对于没有文字的丁零,对于一个不识字的丁零部族首领,让他去读史书有点难度。他恍恍惚间在想着:【王鸾那个废物呢?】   没错,不属于的领域上会令人抓瞎,这个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寻找帮助,对于翟斌来讲王鸾更适合来指挥目前这种战争。   王鸾在干嘛?他已经将自己家族的私兵调过来,亦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问题是,战场的情势有些混乱,近乎于是每每出现一支军队总会有对方派出部队进行纠缠。   “主上,翟斌正在到处寻找您。”   “呵呵……”   “我们……?”   “等!”   有汉军步卒组成盾阵在向营盘推进的消息已经传到王鸾处,他知道翟斌肯定是抓瞎了才会寻找自己。   【面对这种情况除了尽可能地纠缠和阻击,期盼能够拖垮形成盾阵的汉军,另一个办法只能是不计损失派出骑兵去冲。】王鸾在冷笑:【翟斌不会不知道这点,他没有足够的威望让部队迎着汉军犀利的箭阵去冲。】   事实上,王鸾也不觉得自己有让人心甘情愿去送死的威望,他不就是察觉到战局诡异才撇开吗?更为重要的是,他可不想在这里发挥巨大作用再被翟斌弄死。   知道华夏文明的将领与胡人文明的将领有什么根本意义上的不同吗?那就是在知识的掌握层面之上。拥有知识的华夏文明将领可以阅读多种战例,遇事的时候会根据自己所看的一些战例来进行判断。胡人文明的将领初始阶段基本是依靠本能,接下来则是进行亲身的经验累积。   从某一些方面来讲,华夏文明的将领做任何判断其实都有痕迹可寻,胡人文明的将领因为是依靠经验和本能则会显得更多变一些。但什么事情都是相对性的,例如华夏文明的将领是书呆子之类的人物,导致步步慢人一步或是极易被察觉出意图,胡人文明的将领也有可能因为不知道战例也步步针对。   翟斌知道了王鸾的位置,但王鸾根本没有配合的意思,眼见汉军的盾阵逼近到了二百五十步,那些去骚扰的骑兵却是在强弓劲弩的射击下死伤惨重,导致后面骑兵根本就不敢进入射程,他内心里野兽的本能爆发了。   “集中所有晋人,收集盾牌给他们!”翟斌脸色无比的阴沉,他站立的巢车已经向后移动了一百步,那是韩军的强弩竟然特么能够射到,不退等着挨箭吗?他恶狠狠地说:“由羌人和氐人作为督战队,命令他们必须冲锋!不冲锋当场杀掉,等以后再杀他们全家!”   被集中起来的晋人有大约一万两千人左右,他们其实没有拿到多少盾牌,一直是从左右两侧的辕门被督战队赶出营寨,才知道要进攻的是盾阵,并且不冲不但自己要死,连带家人也会遭受牵连。   一种极度愤怒和哀伤的情绪在石碣赵军中的晋人里面形成,可是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除开一些了无牵挂的人暗自发狠,有家室在石碣统治下的晋人已经等待绝望冲锋。   一万两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有良好的组织性其实还好,问题是别指望胡人统帅的部队能够有完善的阶层架构,有这种高级玩意那是在匈奴,之后不管是石碣、鲜卑、羌、氐都是进入中原才从晋人那里学到。问题是军队的中上层本来是王鸾的私家兵担任,王鸾一走就带走了那些本来该形成军队指挥链的人。   可以想象没有组织的一大批人往前涌是个什么状况吗?那是一种极度吵杂外加混乱,哪个倒霉蛋要是跌倒就会被无数只脚丫子踩过,就别想再次站起来了。   一支是到被集中起来的晋人,他们在羌人和氐人督战队的监视下发动强制性冲锋,汉军的盾阵已经抵近到了石碣赵军营盘的一百步之内,他们被零零散散的拒马所阻挡,不得不时不时裂开盾牌,有人跑出来将拒马搬到盾墙后面。   汉军步阵被迫清理拒马、围栏、木栅的时候,石碣赵军的骑兵也不是没有尝试再次冲击,但汉军的弓弩手再次教导他们事实,那就是在密集的弓弩覆盖下来多少死多少,乐意承受惨重伤亡可以直接冲上来。   翟斌在等待,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要是敢死队依然没有用,那只能是从驱赶晋人送死演变成为威胁杂胡小部落轻骑,总是需要拿出一个有效的方法来保住营盘。   因为判断失误,刘彦命令具装重骑部队原地待命,他自己则是全身披挂再次来到指挥中枢的巢车。   “左右两翼出现的敌军步卒数量应该是在一万到一万三之间。”纪昌蹙着眉头说:“目前敌军的行动风格与之之前不同,怀疑是更换了指挥官。”   说起来纪昌还真的是敏感?王鸾仅仅是交出指挥权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纪昌竟然发现石碣赵军的战术改变。   “君上,接下来会是一场比较水磨工夫的攻坚战。”纪昌不喜欢意外,可战争中意外总是不断。他阴郁地说:“因为敌军更换指挥官,我们或许需要另外的预案。”   谁又能够猜得出石碣赵军说换指挥官就换,一换还是那种决然不同的指挥风格。   刘彦面无表情地看着战场,那里的汉军步阵已经停止前进,准备迎击从左右两侧分别发动冲锋的……怎么说?就是一帮乱糟糟的石碣步军。   “我们有些拖不起了。”刘彦刚才接到了新的汇报,他说:“孙伏都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做好了渡过黄河的准备。”   秋季已经来临,按照胡人的征战习惯,孙伏都最迟会是在秋季中旬开拔,而孙伏都只是其中的一支敌军,还有姚弋仲亲率羌族大军正在开拔前往青州的路上。   那边的汉军步阵在上演左右开弓,远远地看去很有艺术感,那是一朵又一朵黑色的花从地面升起,随后飘了一段距离落下,带去无穷无尽的死亡。   一万两千被强迫冲锋的晋人奴兵,他们在一波又一波好像不会停止的弩箭漫射下,三百步到二百五十步躺下的人数不会低于一千,进入二百步时左右两边加起来的人数绝对不会超过八千,等于是短短的一百步损失了三千。   两郡距离一百八十步的空间仿佛成了禁区,人员损失到接近五千的时候,被强迫冲锋的晋人崩溃了,他们跑回去又是被督战的羌人和氐人弓箭覆盖,吓得幸存的人又往汉军的方向跑,这样来回被射杀是持续到只剩下不足六千人,一个个精神崩溃留在中间的“安全地带”痛哭流涕。   没人会去可怜那些悲哀的人,汉军这边本身就是敌对关系,石碣赵军又没有将他们当人看…… 第269章 丁零杂碎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来回被射箭,往哪冲好像都是死,有牵挂的人是因为家人不敢投降,没有牵挂的人则是心下揣揣不敢带头投降。   聪明人往往是死于愚蠢,他们自以为聪明地进行了不找死的选择,但往往会死得更加的窝囊和凄惨。例如奢望于敌人的仁慈,导致几个人就能够屠杀掉百倍千倍的聪明人。这样的例子从来屡见不鲜,勿分中外。   战场之上那容得虾兵蟹将,更不需要看客。被强迫冲锋的晋人奴兵停在了原地,他们以为只要不来回跑就不会被射箭,迎接来的却是汉军和友军的骑兵横扫。   对于被强迫上战场的晋人而言,他们不是在爆发中死去,是在凄凉之中死亡。一万两千人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除了极为少数的一些人在四散奔逃之后得以暂时幸亏,绝大多数皆是成了战场上的一具尸体。   从早晨打到下午,汉军与石碣赵军并没有罢兵止戈的意图,就是因为长久的作战让战争的节奏变得有些缓慢,接战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们就打算立下盾阵不退了?”翟斌看着已经攻进营寨边缘的汉军步卒,异常恼火地说:“没有办法逼他们撤退?”   看看汉军组成圆阵的步卒,他们周边会有一个很特殊的景象,正前方的半圆之内除了尸体就是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箭矢。   翟斌所在的巢车已经一退再退,往营盘内部退了六百步,那都是被缓缓推进的汉军盾阵加强劲的弓弩逼的。   对于胡人来讲,足够数量的强弩和充足的弩箭会造成一种尴尬的局面,看似冲上去多少都是没有碰到敌人的前提下就被覆盖射死。这种局面不止翟斌所率的胡人阵营军队碰到过,最先吃亏的也不是匈奴人,最先是义渠人和戎狄,再来是月氏人,等待到了匈奴人被强弩蹂躏的时候只是加深了胡人对强弩的理解。   【真是该死!】翟斌想得脑子都快炸了:【只能期望于集中起来的杂胡能够拼命一些!】   步兵敢死队不行,那就让骑兵敢死队上,如此的应对方式是作为胡人的翟斌,他的前辈们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尝试,例子里面有成功和失败。   被集中起来打算当敢死队用的杂胡轻骑数量估计有三千?他们都是来自于小部落,已经在营地的校场跑马热身了有一小会。   丁零在华夏文明中的定位也是杂胡,是一种极度不入流的胡人种族。在强汉的年代里,一名汉军通常被认为可以对付三个匈奴人,却是能够对付十个左右的杂胡。   正统的历史记载中,一名汉军抵得上五个胡人,一汉当五胡的前提里面固然是有兵甲器械的优势,其实更多的是心态的问题。就好像是一个背景强大的人,他虽然长得骨瘦如柴却能够自信地去欺负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壮汉,而那个壮汉明明有强壮的身体优势却在心理上处于劣势,不敢反抗看着骨瘦如柴的人。   现今的年代背景是,炎黄苗裔处于绝对的心理弱势,反而是胡人因为占据中原拥有极高的心理自信。   先前被强迫冲锋送死的晋人奴兵在发动进攻前是什么想法?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战,更没有作战的意志和勇气。   跑马热身的杂胡骑兵,他们虽然也即将发动像是送死一般的冲锋,可是他们的心态和理解上与晋人奴兵是处于两种不同的境地。   翟斌是赤裸裸地威胁晋人奴兵,对待杂胡骑兵却不是那么干。他对杂胡骑兵的承诺是,一旦攻进去将会获得如何如何的待遇,哪怕是战死了所在部落也会得到什么补偿,再将丑话说在前面,其中必然有临阵脱逃会遭遇什么样的惩罚。   立下盾墙的汉军之中,桓温正在一边与李匡聊天一边左顾右盼。   桓温发现一个值得震惊的事实,拥有足够多的弩箭,除非是石碣赵军拥有足够的拼死意志做出前仆后继的冲锋,要不真的连汉军用塔盾互扣起来的盾墙都摸不到。   【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用这样的战法呢?】桓温先是困惑,后面却又恍然:【恐怕不是不用这样的战法,是士卒的意志不足够,协同上也存在缺陷。】   对于华夏文明的将领们来讲,什么阵型之类的其实并不陌生,可明知道阵型该是怎么摆布,不同的人指挥军队产生的结果也不同,那是军队的意志力和组织度的区别。   【得益于二十等爵的赏罚分明,汉军士卒有拼死作战的意志,晋军士卒……】桓温立刻就苦笑了,他还知道一点:【汉军士卒也有榜样,那些……看着有些呆傻的禁卫军,是这个圆阵的核心,他们的存在构成了圆阵的盾和矛!】   不是呆傻,系统士兵只是在情商上显得有些木纳,可不代表是傻子。   汉军的步卒已经推进到了石碣赵军的营盘前沿,几道木质的桥被摧毁之后,他们被一条宽至少三丈、深度一丈的壕沟挡住了去路。   【在犹豫什么?】桓温觉得很累,扭头对李匡说:“不是有塔盾吗?看着非常结实,用塔盾临时代替桥梁,或是弄来木桥,填土也行,我们就这么待在这里?”   李匡是半躺在地上密闭休息,闻言笑道:“那些是步军指挥的事情。”   汉部讲阶级和讲制度,更讲各自的职责,除非是被要求协同,不然该指挥什么就是什么,谁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只有建议资格。   用塔盾或是弄木桥、填土,不用去建议步军指挥肯定也知道,至于为什么没有做,李匡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去了解,他们需要的是尽可能抓紧机会休息,等待再次上场的时机。   战场已经开始在渐渐地安静下来,几个局部的双方骑兵不再作战,是离得远远地各自驻马歇息。   纵观全局,以汉军和石碣赵军的主营盘为各自的中心,中间的空旷地带一片狼藉,战死者的尸体和战马的死尸遍布在各处,一些显得零零散散,也有看去异常密集的尸体堆。   战场上充满了哀嚎,那是受伤未死的人或是马躺在地上发出的哀鸣,看样子还不算少,双方的士卒都有。   知道吗?冷兵器战争中真正死在交战的士兵其实不算多,大多数是受伤导致在战场上无法移动,很多要是能够及时救治并不会死,基本是死于休克中的失血过多,和后面的伤口发脓等等病状,而不是第一时间被兵器干掉。   刘彦有派人跟石碣赵军的新指挥官,也就是翟斌进行沟通,暂时罢战收拾战场。   翟斌这个丁零人想都没有想就拒绝,甚至杀害了前去沟通的使者。对于他这个丁零人来讲,战场上拼命的又不是来自于丁零,死多少汉人、晋人、羌人、氐人、羯人、杂胡……不管是死谁,死了也就死了。   桓温刚要说话,圆阵的战鼓被敲响,随后圆阵再次瓦解,是沿着那一条壕沟开始搭建盾墙,渐渐成了一个倒过来的“凹”字形状。   “鼓声代表着什么?”桓温还不知道汉军的一些号令。   李匡简约地回答:“戒备,待战。”   想要从圆阵变成倒过来的“凹”不会那么快,汉军步阵的这个动静让翟斌发出阵阵的“哈哈”大笑,他狰狞着脸庞,吼:“就是现在,让骑兵出击!”   汉军步阵会改变阵型当然是有原因,他们要成为一道“坚城”挡住石碣赵军的营盘前沿,与之步军形成配合的是左右两翼的骑兵再次动了起来,由骑兵去守护战场的左右两侧,可以让那些战地医疗兵(含系统的道士)去查看战场,救护己方受伤未死的伤兵。   沉静下去的战场再一次热闹起来,汉军营盘的辕门再次大开,涌出的是大量抬着担架和背着医疗包的辅助人员。   “那个丁零杂碎会上当吗?”   “君上,尽人事罢了。若是他不上当,我们也达到了救护伤员的目标。”   刘彦是真的生气了,这是他第二次派遣使者被人干掉,第一次是慕容鲜卑!   大量的辅助人员涌向战场,他们抵达战区之后就散开,分头寻找己方受伤未死的伤兵,每每找到一个就是呼喊担架。在他们忙碌的同时,辕门再次被打开,涌出的是接近三千的骑军,他们奉命在战场游弋,随时支援需要的位置。   桓温这边也得到了命令,他们需要在外围守护步军的后翼,被严格要求无视掉左右两翼,哪怕是有再多的敌军也只需要守护步军的后翼安全。   战场从来都不是一方在做准备另一方就光看着,翟斌已经下令让骑兵出击,不止是那支准备用来冲击汉军步卒的敢死骑兵,其余的部队也被要求再次向汉军发动进攻。   战争其实已经打了一天,谁都是疲惫无比的状态,不止是人累,战马也是被累得够呛。针对这个现实,刘彦派出了生力军,翟斌手中的兵力占优势派出更多的生力军。他们一同无视了即将落下的太阳,也许这个傍晚不止会是天空布满了红色的晚霞,地面也将会被鲜血染红?   桓温在看远处那些忙碌的人,他原先只大概能够猜出那些人是什么人,后面从李匡那里得到更为详尽的答案,一切只化做在叹息之中。   “的确,每一次战争中直接死亡的士卒很少,可没人能够改变这一点。”   汉军有专门的担架兵,甚至有专门的医护兵,能够尽可能地保住伤兵的性命?桓温过去统帅汉军骑兵作战的时候已经了解到这一点,可真心没有去细想,更无法猜测到刘彦为了拯救伤兵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刘彦是直接改变了战争的走向,为的就是将本方被遗留在战场的伤兵救回去?   桓温开始有些理解汉军士卒为什么总是能够保持高昂的士气,小兵兵就是那么容易被感动,卖力作战有奖赏,能够获得与之功劳匹配的待遇之外,还有一个为了救自己不惜做出努力的领袖,难道不值得效死?   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天色就会变暗?要是在往常到了这个时辰,作战双方已经应该准备罢战,等待又一个黎明再来一场酣战。   说夜袭?军事史上的夜袭真心不多,也仅是少部分的士兵发动夜间攻击,毕竟能够夜间视物的人也就那么多,难道要明晃晃地举着火把夜袭啊!   今天不同,指挥石碣赵军的是一个根本不在乎死多少,又是死什么的人丁零杂碎,翟斌要的只是胜利,不管那个胜利最终会让多少人丢掉小命。   “没错!一直打,必须将汉军那些该死的步卒驱赶回去!”翟斌不是没有遭遇到质疑,可他能够任性,一切只因他有石虎的密令。哦……他已经公开了石虎给的手札,密令变成了空开的旨意。他恶狠狠地盯视着那些敢于发出不同意见的人,通常是羌族人和氐族人,又是鄙视又是嘲讽:“汉军只会杀掉士兵,陛下却会杀死你们的家人,也许连血亲、街坊邻居也会一同干掉。”   夷三族、诛九族的事情石虎又不是没有干过,尤其是不止干了一次,导致翟斌那么一吼,那些石碣赵军的将校们脸上肌肉立刻变得无比僵硬,一个个双目里也满满都是怒火。别误会,怒火不是向着石虎而去,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是怨恨作为接替指挥的翟斌。   那一刻,可以说所有石碣赵军的将校都在怀念王鸾这个晋人指挥官。在王鸾担任指挥官的时候,他们可以鄙视、嘲弄、甚至是直接反驳,王鸾出身晋人的原因通常是会息事宁人。最为主要的是,他们可以拒绝王鸾明显是让他们送死的命令,对待翟斌这个拥有石虎命令的丁零杂碎他们只能憋屈地选择服从。   认识到只能死磕的那一刻起,他们内心也不是没有安慰,至少他们的卖力作战会得到超乎想象的恩赏,再来就是已经有其它位置的友军对青州展开攻击,他们的付出不会没有价值。   石碣赵军的将校们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各归本位,他们需要继续支撑下去,一直坚持到夜幕的降临。 第270章 决战时刻(上)   丁零也是杂胡,要说起来石碣赵军中的羌人和氐人是万般不乐意被一个丁零杂胡所高压指挥,但耐不住军中的羯人站到了翟斌那边。   当狗腿就要有狗腿子的觉悟,主人信赖于谁就要老老实实的听从命令,要不主人发怒可是会有难以想象之后果,尤其是那个主人正处于疯狂的状态。   三千左右被集中起来的杂胡轻骑出击了,他们不存在什么队形,幸亏是懂得面对强弓劲弩的时候选择散布比较开,每一骑都是间隔五米左右,然后对汉军的步阵发动了冲击。   阵阵的口令声在汉军的步阵中被喊出来,每一声都会让一部分的强弩兵射出弩箭,每次弩箭的发射总是能够覆盖一个区域,就是因为敌军轻骑散布比较开,弩箭的消耗有些过度浪费。   杂胡轻骑的卖命冲锋被一波又一波的弩箭阻击,战场一再上演人仰马翻的一幕,每被干翻了一批,下一批杂胡轻骑依然是全速突进。   “有点像是猪突战术。”   “呃!君上,猪突战术是?”   刘彦没有回答,但他看杂胡的进攻方式真的很像是二战倭军使用的猪突战术。   倭国有一个成语叫作“猪突猛进”,这个成语其实就是华夏文明成语中的“猛虎下山”,两个成语的意思其实就是一样的。   所谓的猪突战术就是分波段式的突击,这种突击根本就是无视伤亡,冲起来有如猛虎一般,不管前面死多少人,后面的人都是前仆后继地向前用最快的速度推进。   “曾经的秦军就是依靠这种方式战胜了六国。”刘彦不是在胡扯:“散布的波段式冲锋,秦军认为这个是很好的突进队形。”   说白了,猪突战术就是波段式冲锋,秦军时代有强弩兵跟随推进,倭军时代则是步炮协同。秦军用这种战术推平了六国,倭军则是用这种战术先干服了老毛子,后面倭军又用这种战术啃下了大半个天朝。   一波接着一波地消耗,尽管杂胡轻骑死伤惨重,但是对汉军的弩箭消耗更多。先前汉军还能用七支弩箭干掉一个敌人,现在却是二十支弩箭才能射掉一个杂胡轻骑。   想想看,按一千名强弩兵来算,一轮就是一千支弩箭,十轮就是一万,一场战事起码会射出二三十轮,那就是两三万支弩箭。除了强弩兵之外,弓箭手外加连弩手,一场战事下来会用掉多少箭?   杂胡轻骑用的时间比较长,损失掉约五百骑进入到强弓的射程,而之前的晋人奴兵是损失数千才进入到汉军强弓射程,虽说一个是骑兵一个是步兵,但也能明显感受到出散布冲击的区别。   桓温还带着骑兵在己方步阵的后翼,看到敌军已经进入到强攻射程,迟疑道:“我们……出击?”   李匡摇头道:“那是错觉。”   “……?”桓温有些没有听懂李匡说的是什么意思。   汉军的步阵已经开始在调整阵型,左右两侧的盾墙列为一排一排,随后一个又一个“口”字型的小盾阵出现,下一刻这些小盾阵的盾墙上突然伸出一杆又一杆的长矛。   事实上杂胡轻骑进入到汉军强弓射程才算是倒霉的开始,强弩射击间隔有些长,强弓的射击频率则比较快。杂胡轻骑进入到汉军强弓射程开始,他们的推进不再那么顺利,根本就是海浪碰上了焦岩,每一波海浪都会被焦岩牢牢地抵挡下。   石碣赵军那边,翟斌发现杂胡轻骑敢死进攻有效,再次进行了增兵。并且他命令战场上的其余石碣赵军,务必挡下其余的几支汉军。   除了派遣援军,翟斌还尝试性地命令营盘中的弓箭手对汉军步阵进行抵近,不过却是被强弩一阵覆盖,刚刚移动过去的石碣赵军弓箭手在下一刻丢下数百具尸体屁滚尿流地溃散。   整个战场的注意力基本是被汉军步阵与骑兵的较量吸引过去,其余几支在交战的骑兵因为人和马体力的消耗,事实上他们打得很像是有气无力,基本都是稍微接触就分离,不像一开始碰撞上就是一阵激烈的厮杀。   杂胡轻骑终于是冲击到汉军步阵一百步的距离,可他们没有来得及欣喜就突然间像是进入噩梦,那是密集和快速到令人战栗的连弩兵终于上场。   连弩兵发射弩箭与泼下大雨几乎没有区别,他们是分成了小队应付各自的方位,一旦有敌军进入划定的区域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弩箭覆盖,被覆盖的区域会在下一刻变成插满了弩箭的丛林。   作为敢死队的杂胡轻骑到了这个阶段其实已经损耗超过一半,生出了逃奔的心理。可他们估计是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后面的援军突了上来,稍微有些犹豫不决降低马速的人竟是被后方射翻,导致只能继续往前猛冲。   整个战场其实就是一个立体式,不止是冲在最前面的石碣赵军被箭射,只要是进入射程的石碣赵军其实都是在强弓劲弩的覆盖之下,差别就是汉军弓弩兵需要应付的区域太多,比之前的覆盖力度小了一些。   【简直可怕!】翟斌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羯人是怎么成为中原霸主的?羌人和氐人是怎么在中原繁衍的?】   按照翟斌的实际想法,胡人能够进入中原简直就是他妈几代祖宗猛烧香,中原就一支地方性的割据势力都有如此威猛的强弓劲弩,作为曾经中原的统治者晋国又是该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而就这样胡人竟然能占据中原,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恐惧让翟斌变得癫狂,再来就是因为局限性的关系,他已经偏执到认为只有解决汉军的强弓劲弩才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认定无论是多大的代价都要消灭看去就是孤军深入的汉军步卒。   组成阵型的汉军正在痛快地屠戮不断上前送死的胡人,后方的汉军其实也没有闲着。   先前涌出营盘在战场进行搜寻的汉军辅兵,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寻找己方伤员,导致战场上就是一幕担架兵来来回回抬着伤兵奔跑的画面。   在汉军辅兵和伤员的理解中,前方的袍泽就是为了他们才面临那种危险境地,不少感情丰富的汉军士卒早就是感动到痛哭流涕,他们心中发誓必将为这个值得卖命的集体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我们的步军,准备的箭矢够吗?”桓温在心惊肉跳:“他们至少发射五万以上的箭矢了吧?”   不止五万,从参战到推进至石碣赵军的营盘前沿,再到后面应付敌军的冲击,汉军步阵中的弓弩兵发射出去的箭矢已经达到七万。   七万支箭大部分当然是没有射中目标,成了插在地面上的一个点缀,但也消灭了至少八千的敌军,等于是差不多每九支箭射死了一个敌军。他们的战果大部分是在面对晋人奴兵时取得,后面应对石碣赵军的骑兵,浪费掉的箭矢比较多。   桓温话音刚落,组成阵型的汉军步卒突然没有再发射箭矢,让他脸上表情一僵,错愕想:【我不是乌鸦嘴吧?】   汉军步阵的强弓劲弩一停,石碣赵军立即发出震天的欢呼之声,那些原本在外围迟疑的石碣赵军,看到敢死轻骑真的冲了上去,总算是心下松了一口气,也发动了属于自己的冲锋。   没完没了又是能够大区域覆盖的箭阵真的是太可怕了,敢死队的三千杂胡轻骑死得只剩下不足五百时,他们总算是真的冲了上去,并且是开战以来第一次有胡人用射出去的箭碰到汉军的盾墙。   “果然!”翟斌一阵大笑,显得极度的意气风发:“上,再上!”   石碣赵军一个白天投入的军队已经超过三万五千,打下来观察战场估计还有一万七千左右?   汉军投入战场的军队是两万二,八千步卒是属于一人未损的状态,骑兵部队损耗了三千左右,那么战场之上的汉军就是还有一万八左右?   石碣赵军减员那么狠主要是那批晋人奴兵的损失,骑兵损失是汉军的二点五倍,结果打下来双方在战场的数量反而是汉军占了多数,不过汉军一万八之中有八千是步军,石碣赵军的一万七却全是骑兵。   战场之外的双方部队,刘彦手中的战斗部队仅是剩下一万不到,会有一万是因为后续再“召唤”,另有因为干掉两万敌军再次奖励的四百具装重骑(一万奖励两百),真正属于非系统部队其实是六千。   相对于刘彦手中只有不到一万的战斗部队,翟斌手里的兵力可是还有接近五万,因此战争从爆发的那一刻起就不平等,要是王鸾或翟斌从开始就不顾一切的强攻,一波流将刘彦所率的汉军带走,后面绝对没有那么多事。   问题是王鸾或者翟斌并不知道刘彦有那么逆天的手段,他们的思考方向是慢慢磨,尽可能地拖住汉军主力,只要将刘彦所率的主力拖在这里,不管是孙伏都还是姚弋仲率军杀入青州,刘彦肯定就会败亡。   从一开始的理解就不同,结局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决定。 第271章 决战时刻(中)   只要不傻,没有骑兵会闷头闷脑地往盾墙上撞,可是胡人轻骑冲进满是“口”字型盾阵的阵地,他们在七弯八拐中被迫降低了马速,还要异常小心才不会撞到身处一杆杆长矛的盾墙之上。   冲入汉军阵地的胡人轻骑发现自己哪怕是冲进去,一眼看去却满满都是伸出长矛的盾墙,满脑子怀疑自己冲进来做什么。   外间的人,除非是站立在高处,否则根本就看不见汉军阵地里面是什么情况,他们所能够看到的就是越来越多的胡人轻骑冲进去,迷惑里面到处都是马蹄声,搞不明白汉军阵地为什么就是没有产生混乱?   战鼓声响起,弓弩再次不断向外射出,让之前以为汉军没有箭矢的所有人一阵错愕。   “不是没有箭了么!”翟斌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下一刻看到汉军再次射出密密麻麻的箭又变得气急败坏:“既然有箭,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人冲进去?”   纵观战场全局,由于翟斌的命令,涌向汉军步阵的石碣赵军绝对超过两万,是从任何一个可以发起攻击的方位进行突击,期间包括桓温所率的骑兵皆是进入到参战状态。   外围的骑兵互相纠缠厮杀,汉军骑兵能够拦截下来的石碣赵军骑兵毕竟是少数,更多的石碣赵军骑兵是卖命地往汉军步阵那边冲击。   对汉军步阵的石碣赵军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在他们想着冲杀进去便能够痛宰汉军时,该死的强弓劲弩竟然再一次发动,一个刹那至少超过两千石碣赵军被连人带马射翻。后面汉军的强弓劲弩全面并且全力地发动,三百步到五十步之内的箭矢就像是雨点一般的落下,现场立即就是一片混乱。   突然间的变动令太多人的手足无措,石碣赵军发现受到了欺骗是惶恐,汉军看到己方步阵还能射出箭矢则是欣喜,他们在接下来又看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汉军的阵地用实际行动来告知翟斌答案,在世人面前表演什么叫华夏文明步军的最高体现,那就是一种叫做变阵的战术。   轰隆的脚步声与战鼓声形成同一个节奏,分裂成为一个又一个“口”字形的盾阵,互扣的盾牌被合力举起,每个小盾阵都随着那声“呀嘿!”的战号在移动,使得汉军盾阵一时间变成了一个移动中的迷宫,而这个迷宫绝对能够要人命。   最先冲进去的胡人轻骑,他们发现自己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不想撞上满满都是尖刺的盾墙只能是停了下来。   随后,他们更加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一面面尖刺的盾墙在挤压,越是挤压他们就越得互相靠拢变得越来越挤,最后被盾墙挤在一个狭小空间,然后盾墙之上的长矛开始在缩进去和退出来之间活动,每一次伸缩都能够带出一声人的惨叫或是战马的哀鸣。   不过是半刻钟不到的功夫,突入军阵的三千多石碣赵军在一片连绵的惨叫声的灰飞烟灭,渐渐只剩下了汉军士卒所喊的“呀嘿”号子声和战鼓声。   当然了,军阵之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军阵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更不会晓得三千多入阵的石碣赵军已经成为尸体。那些该玩命冲锋的石碣赵军依然迎着强弓劲弩在冲,只是先前的狂热随着太多同伴被射翻冷却。为袍泽担心的汉军,他们竭尽所能地想要分担更大的压力,因为体能的消耗问题,战损不免被增加。   西边已经出现了漫天的晚霞,看去就是血红色的一片。战场的地面上,太多的人和马流血,尸体成堆的地方早就是数之不清的殷红色血液在流淌,细小的血流多条混在一起,流向了洼地变成了血池,看去怵目惊心。   大概再有一刻钟左右就会进入到夜幕,要是在平常其实已经该各自收兵罢战,问题是指挥石碣赵军的是一个不怕死人的丁零杂碎。   刘彦本来的打算就是将步军屯在石碣赵军的营盘前,为接下来的破营打好基础,更加没有可能会将部队撤回来。   石碣赵军有了新的动向,兵疲乏力的部队在往大营撤,营盘却是在开出手举火把的步军,看样子是打算彻夜激战?   这个时候的翟斌估计已经知道冲入汉军步阵的那些骑兵被干掉?他还敢再连夜激战,可真的就是不将小兵的当命了。   刘彦也在撤回骑兵,步兵夜间手持火把作战还行,可要是让骑兵摸黑交战真的是办不到。   各自的骑兵撤回,翟斌还有步军可以派出来,刘彦手里除了徒步的辅兵可没有什么步卒了,等于是这个晚上处于前沿的步军战阵别太奢望什么援军。   “胡人的骑兵没有给军阵造成什么威胁,一群靠两条腿奔跑的步卒更不可能有什么威胁。”桑虞显得极度激动:“仅仅是一刻钟不到,三千胡骑灰飞烟灭,若我汉军皆有此能耐,谁可披靡?”   八千步军结阵,十五分钟不到吞掉了冲进去的石碣赵军骑兵,这个消息对于汉军的高层来讲就是一个强心剂,他们仿佛第一次了解到原来步军也可以这么厉害。   而似乎,步军打骑兵跟玩似得在先秦时期根本就是常事,那个时候的胡人也会像被吞掉的那批石碣赵军的杂胡轻骑一样,不知道军阵是什么玩意,呆头呆脑地冲进去,然后被大阵给吞得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步军组成阵型从来都不怕骑兵,只要步军不自己溃散,骑兵对于组织成阵的步军从来就只能干瞪眼,尤其是前面有牢固防御体系(如厢车或盾墙),后面有强弓劲弩和足够数量箭矢的弓弩手,面对这样的步军,骑兵除了干瞪眼还能做什么?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是什么,不就是机动性上的速度吗?不能打的时候绝对不打,只会等待步军的阵型解除,利用其速度在步军移动的时候扑上来。   说实话,骑兵对步兵威力最大的真不是正面冲阵,是拖到步军自己崩溃,然后衔尾追杀!   当夜,石碣赵军玩命一般地举着火把再次进攻又重新变成了圆阵的汉军步兵,无一例外全部是被强弓劲弩在半路上射得崩溃。石碣赵军一直是闹腾到深夜才结束,他们为这个夜晚给出的助兴是丢下两千多的尸体和伤者,消耗掉汉军众多的箭矢。   整个晚上,两边的军营都是一片通亮,那是因为双方都担忧对方来玩夜袭,再则是气氛过于紧张,除了极为少数能够安心睡觉的人,大多数都是因为过于紧张难以入眠。   翟斌也是没有入睡的人之一,他得到汇报说,待在营盘前沿的汉军正在对壕沟进行填土。   哪怕是没有多少防御战经验,翟斌也该知道填土是为了做好进攻准备,他抛弃脸面不谈还想要找王鸾过来商讨一下应对方法,结果得到的回复是王鸾竟然带着人连夜跑了,丢下大部分的私兵就那么跑了!   翟斌差不多要被气疯了,他的紧迫感和危机感随着王鸾的举动更加加深,毕竟要是没有特别原因王鸾可不会干出那种事情。   一夜的纠结,多次派出部队阻止又是成了箭下亡魂,翟斌痛苦的发现只要汉军还有箭矢,那么就是占据绝大的优势,除非是汉军没有箭矢,他们才有机会。而汉军已经干过假装没有箭矢,引得大部队涌上去再覆盖的事情,翟斌找了不少将领,但他无论怎么威胁都没人愿意领兵攻击汉军的盾阵。   翌日,天刚刚放亮,石碣赵军之中立刻涌出至少六千的骑兵,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掩饰就直接扑向了组成圆阵的汉军。   石碣赵军这方面,率军出击的是抽签抽到红签的倒霉蛋,那是翟斌直接点名没人愿意,搞到最后只能是用抽签的方法。   刘彦昨晚却是睡得很安稳,他是等待石碣赵军发动攻势之后才被喊醒,上了巢车关注的时候,他发现几个重要的文士都笑得异常开心。   “君上。”   一众人等见礼,随后当然是由纪昌来说话。   “君上,王鸾昨夜派人过来。”纪昌指着圆阵,那边外围又铺上了一层新鲜的尸体,目前是五千左右的骑兵正在围着圆阵绕圈子。他说:“石碣赵军清晨攻击的情报已经在昨夜就由王表上报,今天石碣赵军会做些什么也有相关情报。”   “王鸾?”刘彦一边观察脑海中的地图,一边随口说:“王基的亲戚吧?”   “正是!”纪昌没有掩饰嘲讽:“他们这些家族喜欢分别下注,王鸾的筹码是,今天石碣赵军的营盘会发生骚乱。”   刘彦立刻秒懂,那是王鸾为王表给的功劳,同时也是卖好。   “就算没有王鸾的布置,我们也会取得这场战事的最终胜利。”桑虞撇嘴:“平生最恨就是两面三刀之人。”   没人搭理桑虞,他们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向刘彦“推销”自己的应对方法,刘彦做出专心倾听状,其实一边还是在观察脑海中的地图,不过这并不代表没在听…… 第272章 决战时刻(下)   该是什么样的作战计划其实在之前已经有方案,差别就是需要根据实际的事态变动而做出调整。   王鸾安排了人手要在石碣赵军营盘暴乱?这个对于汉军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但要说他们全信则属于不可能。   计划做出的调整并不多,仅仅是在一些时间点的投入兵力的方向上微微调整,他们又需要从刘彦这里知道真实并且精确的精锐数量和种类。   “禁卫军?”刘彦早就没有了一旦被问及系统部队的尴尬和局促,他想了想,说道:“接近七百的具装重骑,突骑兵六千,两千具装重步兵、一千连弩兵、一千八百强弩兵、一千二百长枪兵。”   这个当然不是刘彦能够动用的所有系统部队,只是他可以在下一次出战时的精确部队数量。   具装重骑和突骑兵不提,主营盘内待着新“召唤”的一千大剑士和一部分补充上来的其他系统步兵单位。前方的步阵里面有一千大剑士、一千强弩兵、七百长枪兵和一千连弩兵,是由这些系统士兵来充当“齿轮”,才能够让步阵可以那么协调。   刘彦一直都清楚一件事情,只要他能够随时随地与系统部队进行“无缝联系”,那么用得好了就能够改变一场战役的走向。   像是现在,圆阵内的系统部队不需要多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去转述来自刘彦的命令,但他们行动起来就会起到带头作用。   昨夜对壕沟的填土进行得非常不错,局部地段的壕沟已经被彻底填平。今天步军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向里面稳步推进,继续去填平里面的壕沟。   在王鸾指挥石碣赵军期间,这个家伙竟然丧心病狂地在营地里挖了三道壕沟,每道壕沟宽三丈深一丈。他们只需要抽调原本连接两边的木桥,立刻就是一道障碍,或许有战马可以一跃三丈,问题并不是所有战马都能办到,不填平步兵除了搬来木桥或是用塔盾,要不只能是进去爬。   八千的汉军步卒分工十分仔细,由系统部队和非系统部队的塔盾兵专注防御,其余的非系统部队暂时充当挖土、装包、填壕沟的做业。因为分工明细,再加上石碣赵军的干扰会被强弓劲弩驱散,填土做业进行得非常快速。   这一场战役打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是进入到最后阶段,这一点刘彦清楚,翟斌也明白。   刘彦是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热情,就等待步军将前进的道路给开出来,至少是将那些壕沟给填了。随后他就该带着具装重骑上场,就是不知道石碣赵军给不给这样的机会。   翟斌是一种暴怒外加憋屈的心态,汉军的强弓劲弩真的是太强了,不但箭矢好像根本消耗不完似得,连带组成盾阵的塔盾兵似乎也精锐得不像话,导致他根本就是难以下手,只能是以优势的兵力却在接手指挥后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不管谁和谁是什么样的想法,战争依然是在继续。   差不多是到了中午期间,战场的情势因为汉军步卒推进到了第三条壕沟起到了新的变化。那是汉军主营盘的刘彦再次全身披挂,包括虎贲军在内的所有具装重骑都是等待命令出击的状态,连带的是六千突骑兵也在各个位置蓄势待发。   石碣赵军在汉军步阵开始对第三条壕沟填土的时候,翟斌开始逐渐失去了对麾下将领的控制,导致的是营盘之内局势变得有些失控,不少将领正在争论关于继续打还是撤退的话题。   事实上胡人就没有死磕的心态,哪怕是他们已经占据了中原数十年,民族习性上也依然是一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特性。这样一来情势不妙想要逃,还真的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翟斌发觉自己对部队失去控制的时候更慌了,他就是只带了五百多丁零人过来,能够指挥部队纯粹就是依靠石虎对其余胡人的震慑。   石虎可以起到震慑作用,前提是翟斌不要那么无能,偏偏翟斌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比之前的王鸾要差不止一个档次。   武人之间的认可度很重要,有能力或许得不到真心诚意的尊重,可大家伙多少还是乐意听从命令。要是没有能力再显得极度嚣张,类似的统帅没有被后面用黑箭射死就算是不错了。   “族长,营地内发生了骚乱!”   “啊?!”   翟斌得到汇报的时候是懵的,他真没有想到会有人敢那么干,毕竟现在情况只是战局的发展对他们不利,可他们在部队的数量上还是汉军的差不多两倍,一切还有的拼的时候竟然发生骚乱,岂不是说明他无能到一种地步?   “弹压!”翟斌气得要吐血:“立刻弹压!”   不是王鸾留下的人发生暴动,是一些杂胡先拒绝再战的命令,后面更多的杂胡加进去,身为晋人的王表再暗地里推波助澜,大规模的骚乱就那么发生了。   翟斌想要在战争状态没有解除的时候弹压骚乱根本就没有可能,尤其是谁都不服他的前提之下。发现无法弹压之后,他带着一种极度惊恐的心态,开始准备怎么跑路。   另一边,等待出击的刘彦接到石碣赵军营盘自己乱起来的消息,以为是王鸾安排的人动手:“那些家伙,干正事不行,捣乱却是好手。”   振奋的战鼓声被敲响,起码是百多面的牛皮鼓按照同一个节奏被锤着发出来的动静仿佛是大地在呼吸那般。   鼓声之中伴随着一阵阵高呼声,那是在喊:“汉军!汉军!汉军!”   随着刘彦一声令下,具装重骑出了营盘,随后是各个区域都有骑兵出营,预示着总攻的时刻已经到来!   具装重骑当然没有可能一出去就是全力加速,他们需要以一种相对缓慢的速度开到前线,进入合适的距离之后才会发力,打头的是刘彦。   石碣赵军听到震天的鼓声和被汉军士卒齐声喊出的“汉军”战号,谁都知道战争已经进入到最关键的阶段,但石碣赵军几乎是顾不上什么,他们在不久前陷入营啸状态,自己人与自己人已经打了起来。   “众将士,随我冲锋!”   “诺!”   “杀!”   “汉军威武!” 第273章 盼“王师”如盼甘霖   若是石碣赵军继续以王鸾为统帅,哪怕他们最后会输估计也会输得好看一些?   问题是王鸾察觉到石碣赵国中晋人的处境越来越堪忧,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上层,心情惶恐再加上徐州战场成为既定的糜烂事实,他选择了退缩。   王鸾用主力与刘彦对峙,其余局部战场虽然是处于劣势,可王鸾指挥下的石碣赵军至少与汉军还有对抗的样子。   换上了翟斌之后,要形容的话就是石碣赵军好像集体患上了“智商下降”的病状,竟是短短两天之内战局变得无法收拾,直至发生营啸造成战败事实。   或许不是王鸾太厉害,也不是翟斌太无能。他们一个是晋人出身的将领,文明结晶的知识下王鸾能够稳扎稳打,另一个是指挥作战完全靠本能的丁零人翟斌,丁零人连文字都没有哪来的什么文明结晶?   也是翟斌倒霉,碰上了想要全力发动攻势的刘彦,再加上翟斌自己太过嚣张与不懂审时度势,战局的倾斜才会是发生在两天之内。   翟斌有石虎的信任,但石虎在邺城不在战场。翟斌能够借石虎的威势,要是他稍微温和一些,再那么理智一些,不是接受指挥立刻就是与王鸾决然不同的指挥风格,先是消耗晋人,再又消耗杂胡,那羌人和氐人理所当然会认为自己也在被消耗之列,结果是军中的羯人也产生迟疑,让这位新晋成为统帅的丁零人彻底被排斥。   好好的一场战争,因为一个搅屎棍到后面搞成了虎头蛇尾……   刘彦率领包括虎贲军在内的所有具装重骑上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战场上耀眼的存在,但真实情况是突骑兵乃至于是轻骑兵要比他们风光很多。   具装重骑仅仅是一个冲锋罢了,由步军开出来的路杀进去,横冲直撞直接杀到中军,一路上混乱中的石碣赵军根本就没有抵抗,真真是让心怀苦战求胜的具装重骑的骑士们觉得索然无味。   突骑兵原本是跟在具装重骑后面“吃灰”,后面刘彦发现那样没有意义,有意识地开始吩咐突骑兵和轻骑兵进行战场切割。   近一万四千的突骑兵和轻骑兵成了战场上最忙碌的存在,他们时而分散驱赶,时而又聚拢冲击有抵抗的敌军,勤劳尤甚于蜜蜂,只不过不是“嗡嗡嗡”,是踏动着震天的马蹄,无数次地上演分割和包围。   后面,汉军的步军开始配合骑兵,切割包围一部分敌军就是先劈头盖脸地箭雨覆盖,石碣赵军的士兵死了拉倒,没死的石碣赵军被呼喝三声“弃械投降”,要是石碣赵军降了也就罢了,石碣赵军没降就是继续劈头盖脸的箭雨覆盖。   反反复复的切割包围与箭阵覆盖之下,石碣赵军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讲最为倒霉的是,汉军只填平了营盘正面的壕沟,其余三面的壕沟完好无损,他们原本还能从吊桥之类的设施中逃跑,但一直在寻找机会的王表却是给予了他们“致命一击”,桥梁被破坏。   营盘前沿有汉军,其余三面被壕沟堵着去路,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聪明的石碣赵军放弃骑马,选择弃马翻爬壕沟。后面,王表这个叛徒不但自己带兵堵,他还招呼军中残存的晋人一块堵,说是拨乱反正,汉人们团结起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石碣赵军中的晋人奴兵其实是不太多了,没有被拉上去挨箭受死纯粹就是运气,他们之中不会全部都是笨蛋,眼见汉军就要获得胜利,拨乱反正什么的自然是极好的,要是能立些功劳是不是更有保住小命的可能性?   虎贲军在内的具装重骑仅仅是冲击了两次就被刘彦调出混乱的战场,他们愉快地成了战场的清道夫,哪里存在抵抗就是呼啦啦过去,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绝对是一个冲锋立刻土崩瓦解。这样一来,多少是缓解了这些心高气傲的精英心中郁闷。   有付出就该得到回报,不管前一刻是不是敌人,刘彦在面对王表的时候很好地表现到了这一点。   “你做地很好!”刘彦此时此刻是位处在一个高台之上,他坐在一张太师椅,前面跪倒着王表。他只是看了一眼跪地拜服表现出恭顺的王表,其余时间要么是在观察脑海地图,要么是用肉眼看现场情势:“做新附军的校尉吧。”   王表显然知道什么是新附军,低下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满,声音却是极度恭顺地应:“谢君上!”   瞧,真的是知道汉部的构造,其它地方是喊“主公”,称呼“君上”的还真只有汉部独一份。   “与另外的新附军会合,由你主持后续招降。”刘彦可没有透视眼,看不到王表刚才的不满。他悠悠地说:“或许……此战后你能成为野战部队的校尉?”   汉部几乎什么地方都分阶级,军队更为显得森严,是从奴隶兵、新附军、仆从兵、辅兵一个又一个阶级的升,才能成为野战部队的一员。   这一次王表是大喜地应:“诺!”   接下来战场进入的是“垃圾时间”,得感谢王鸾之前的布置,壕沟使得石碣赵军无法大规模的突围奔逃,逃散的仅仅是极少的一部分,余下后面皆是弃械投降。   收降一直是进行了夜间,十来万石碣赵国的徐州兵从开战到结束,余下的几个局部战场不谈,主战场这边九万哪怕是没有全军覆没那么彻底,也算是灰飞烟灭。   针对战损和战果是连夜进行,当夜这边的火把可以照耀天空的云层。这边的收尾进行得如火如荼,另外几个战场也开始进入到决战阶段,不过局部战场与主战场的决战场面压根就没得比,是不论波及区域和参战人数没有可比性。   “我们阵亡了三千六百人,杀死敌军两万七千八百零一人。”桑虞略略振奋地说:“战损比例是差不多一比八!”   桑虞没有说的是,汉军阵亡的大部分是骑兵,是对于汉部来说无比珍贵的骑兵!   “重伤患有三千九百零七人,鉴于我们已经有良好的救治体系,后续死亡的士卒数量预计是会控制在一千以下?”桑虞说这个的时候是自豪的心态,后面又有些唏嘘:“要是没有良好救治手段,其实后面才是大肆减员的情况。”   那个是事实,没有特效药的年代,再加上不懂得止血、消毒等等,战场受伤所导致的伤口感染和发脓,绝对会让绝大多数的伤兵在后续的伤病痛苦和折磨中死去,最恐怖的时候是九成伤兵因为没有良好救治陆陆续续死亡。   桑虞还在继续介绍,等待说完之后看向纪昌。桑虞说的是最后决战阶段的统计。   纪昌用着平淡的表情接过汇报位置:“徐州之战开始到现阶段,我们的阵亡人数是六千九百,含无法再战的伤患和失踪数量,损失战斗人员一万七千零一十人。我们消灭敌军的数量比较模糊,该是在十一万到十一万七千左右。”   消灭敌军的数目听了无比可观,可里面大多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石碣赵军中常备兵级别的应该是四万左右?   “我们还在对战俘进行统计,粗略会有八万以上。”纪昌说到这的时候难得脸上出现笑容:“这些战俘,会挑选出其中的晋人和部分的胡人作为奴隶兵,预计是组织出两万的奴隶兵。余下会陆续押解回后方,成为我们的劳动力。”   刘彦点头,苦笑着说:“阵亡六千九百?我们才四万不到的野战部队。”   几个人互相对视也是苦笑,不过他们苦笑的是自己的效忠对象未免太过傲娇。   事实上汉军以五万左右对战石碣赵军十多万,能取胜已经显得很猛了,阵亡六千九百人真不显得多,哪怕是将那些无法再战的伤患和失踪的士卒算进去,他们损失一万七千零一人换取胜利,与之取得十一万以上的战果比起来,称之为大胜一点都不为过。   “我们原先的计划是,以新附军监管奴隶兵,再加上必要的野战部队,由这支部队作为对付晋军的主力?”刘彦可没有忘记一点,那就是对东晋小朝廷进行报复:“现在我们有多少可用的野战部队?”   桑虞答道:“不算禁卫军,有两万两千左右。算上禁卫军,该是三万五千?”   “谢安的部队现在是在哪?”刘彦得到答案,眼睛眯了一下,说道:“还没有拿下江都和江水祠?”   “最新的情报是,晋军已经在江都取得优势。”桑虞撇嘴外加不屑地说:“石碣赵军的主力全在我们这边,江都和江水祠的石碣赵军合起来不过才一万不到,他们已经打了一个半月。”   “渡江作战与陆战不一样的。”吕议并不是在为晋军开解,他说:“一个半月内能够在江都取得优势,算谢安很有本事了。”   刘彦先是认可吕议的话,后面才说:“晋军会很快攻下江都,也会很快攻取江水祠,他们有没有胆子继续北上?”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事关汉军怎么给东晋小朝廷一点颜色看看,所以包括刘彦在内的这些人,他们是比较期盼晋军再增兵继续北上的。 第274章 无处下嘴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首诗是陆游所写,大意就是期盼着国家能够统一,出现于南宋。   现如今的情况与之南宋很相似,基本就是属于分江而治的状态,东晋与南宋都有一些热血之士期盼能够横渡长江,拼死从胡虏手中抢回失地。两个不同的朝代中,的的确确也有人前仆后继为了国家的统一在努力,要说起来东晋要比南宋实际行动更多一些。   有一个数据非常的明显,东晋与胡虏的战争,所在战场大部分是长江以北的敌占区。那么是不是可以认清一点,东晋实际上没有那么无能,要不战场应该是出现在国境之内,不是处在敌占区?   “这样说的话,也不是那么无能。”刘彦看到收集的资料后,对晋军有些刮目相看,他突然对祖逖和庾亮很有兴趣:“祖逖不止会闻鸡起舞,庾亮也不单单是一个美男子。”   要说东晋意图收复失地是那几次动静最大,该是祖逖和庾亮的北伐,不过祖逖并没有得到什么支援,祖逖一直都好像是在孤军奋战,以微弱的实力在不断遭遇的背叛中艰难求存,亦是坚持北伐。   庾亮的北伐要比祖逖动静大非常多,毕竟庾氏是续王氏之后的东晋第一门阀,能够动用的人脉可不是闹着玩。由人脉带来了庞大的资源和人力,庾亮的北伐却也是显得无比艰难,祖逖北伐时期中原还有许多地方割据势力可以收买和收降,庾亮北伐时期却是石勒强势的期间。   桓温在暗地里攥紧了拳头,他一直是拿祖逖和庾亮当榜样的,总是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率军北伐,于青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要说起来,桓温可是有点憋屈,他一心想要获得长江以南那些门阀和世家的支持,可是忙碌了数年仅仅是少许的收获。这一次他会来汉军这边,是怀着立功心切的想法而来,可倒霉催的竟然被刘彦强行扣押,立功没立成倒是地位和身份都变得异常尴尬。   “君上重视祖公与庾公,倒也是一件好事。”袁乔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对我等长江以南的士人,印象之恶劣难以言表。”   桓温苦笑,也是压低声音:“不见多少尊重,只谈闻鸡起舞与美男子称号。”   也对,刘彦根本就没有谈北伐,只是说了一些无关战争的话,真心是没有看到什么尊重的影子。可是,那不代表刘彦不尊重祖逖和庾亮的努力,仅仅是叹息一些人的努力被更多的人扯后腿。   汉军取得徐州战役的胜利,目前正是处于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刻。   在这么一场徐州战役中,晋军根本就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角色,仅仅是牵扯了石碣赵军一万的兵力,着实是无法让汉军这边对晋军有什么尊重的理由。   “这个道理谁不明白呢?”袁乔苦笑说:“是汉军太强,不是晋军太弱。汉军强得有些过分了,以一个部族的实力竟然有两千以上的甲骑具装,更有那么多的突骑。”   “这一场决战,强弩与连弩的重要性比之骑兵尤甚!”桓温对汉军的步阵印象之深刻是刻骨铭心的那种:“我们……不,是晋军也有强弩和连弩,但晋军为什么不能像汉军表现那么恐怖?”   “协同!”袁乔满脸的严肃:“汉军临战布阵,战中变阵,近乎没有任何停滞和不协调。”   “此等步军,恐怕与之强汉的铁血劲旅不相上下?”桓温可是一个有读史书资格的人,他有些憧憬,又有些渴望:“曾经的汉军,只要箭矢不缺,胡人只能退避。他们是有车阵,而今却是使用盾阵,战法不同,却是同等犀利。”   桓温和袁乔都是明白人。   骑军或许不需要什么军阵,只依靠其短途机动性,灵活多变的选择性,驾驭起来也就是那个样子。   步军不同,步军中的乌合之众和精锐,表现出来的就是翻天覆地的两个模样,那无外乎是能够组成阵型或不能组成阵型。而能够步阵而战就能够称之为精锐,那是经过长年累月的操练,可以办到令行禁止,能够依照号令而厮杀。   不管是年代,士兵但凡能够令行禁止才算是精锐,士兵哪怕是有再好的杀敌本领可不听命令,也只是兵油子。而兵油子在军中是害虫,存在的害处更大,既是所谓的一颗老鼠屎会坏掉一锅粥的道理。   两人不知道汉军的精锐步卒有多少,他们只知道一点,汉军在中原经过这一战,显示出来的实力在中原绝对有一席容身之地。   “着实是……”桓温有些患得患失:“我俩很难回去,已经表示效力,却不知道刘使君……不,是君上会怎么对待?”   袁乔一听脸上的表情更苦了:【参军到底是几品的官职嗳?元子似乎还没有被任命官职?】   这个时候刘彦已经在进行新的部署,他们会在这边进行必要的停留,是处理战俘问题,也是部队到了必须休整的时刻。   认真讲起来,自挥军西顾之后,汉军大半年来一直都是处于临战状态或者直接是参战状态,一再作战下来要说不感到疲惫是假的。   对,汉军在徐州战役刚刚取得大胜,恰是士气最高的时刻,但精神上的亢奋真无法解除身体上的疲劳。以这种状态而言,继续打下去的害处绝对大于好处。   “这边的结果会传到江都和江水祠。”纪昌面无表情地进行着述说:“徐州军主力被歼灭,必定会对江都和江水祠的石碣赵军造成致命影响。我们猜测,谢安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该是很短的时间就能够拿下江都。”   根据情报显示,谢安已经绕着江都打了一个月以上,他的选择是先切断江都守军与江水祠之间的通道,使得间隔不到三十里的两个江防重地成为孤立之势?   “谢安围点打援用了太多的时间,他的副将王坦之是野战的指挥。”纪昌对王坦之比对谢安更加感兴趣:“因为需要围困江都,又要切断道路,王坦之手头的兵力并不多。我们所知道的情报中,王坦之以寡击众先后击溃石碣赵军六次。”   自刘彦建立汉部以来,屡次打的也是以寡击众,只有亲身有着类似经历的人,才会知道想要少打多是多么的艰难,对战场发挥的要求是多么的严格。   “王坦之吗?”刘彦带着满满的兴趣:“也掳过来好了。”   那一刻,桓温和袁乔的脸色是青白交替,他们就属于是自动“送货上门”,听刘彦那么一讲好像档次低了一些?   汉军至少五天之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军事动向,该段时间内主要是消化战果,针对伤患进行良好处置。   各个局部战场是随着主战场分出胜负全部停战,兰陵、缯县、蔇亭、囊贲、郯县……等八个区域被轻易拿下,整个东海郡除了沿海的一些区域大半落入汉军手中,兰陵郡本身则是被汉军全面攻占。   东海郡距离长江的平面地图可是有近七百里,中间间隔着彭城郡、下邳郡,自然也少不了郁洲这个曾经的黄河出海口(唐时黄河又改道到了这边)。   刘彦一点都没有想要攻取徐州的意思,他占据青州都没有开发过来,再占据一个徐州等于是铺得更广,那样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毕竟地盘真心不是越大越好,是要能够形成发展,有服务于战争的潜力,无力发展又地皮太大只会牵扯更多兵力浪费在屯驻,导致兵力分散。   “搜罗人口,不管是不是愿意,迁徙前往青州!”纪昌针对这个方案已经计划了许久,是没有进军徐州之前就已经搞定,后面只是需要进行略微的调整:“彭城方向不要过度刺激。”   石碣赵国的徐州军瓦解,可彭城是石遵的封邑,没有搞错的话他手里可是有一支私军,数量应该是有个两三万?   石碣赵国不像是华夏文明建立起来的政权,石勒和石虎都没有规定谁不能将私军开出自己的封地,那么也就是说石遵要是认为有必要完全会挥军来攻击汉军,甚至根本不需要向中枢请示。   “转移人口要迅速。”刘彦拿捏不准石遵会不会出兵,那样一来一分一秒对他们来讲都显得关键:“王基和王鸾都想下注,可以用他们的渠道窥探一下吗?”   这一下都是全部摇头。   家族分开几家投注,除非是投注的一方有鲸吞天下的实力或趋向,要不然分离出去就是各为其主,这个已经成为潜规则。   “君上,现在或许不宜太过刺激石遵。”纪昌皱着眉头:“我们……身后的孙伏都已经动作很大,再则是姚弋仲……着实是……”   说出来都有些伤士气,真的就是一场战争接着一场,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要不是刘彦坚持要找东晋小朝廷麻烦,是该早就抽身北返的。 第275章 无尽的苦涩   还是那个问题,汉部的人口太少,需要用任何的手段来增加人口数量。   攻略徐州不是为了地皮,除了灭掉来自青州南部的威胁之外,为的就是人口!   “东海郡会为我们增加二十万左右的人口?”刘彦对石碣赵国的治理真的是感觉糟透了,哪怕是攻取首府得到典籍和文牍,上面写的数据竟然是石勒开国时期的,那么多年过去根本就不能作为参考:“兰陵郡数量略少,能够个十万就算多。”   大批的人口迁徙会是一个大问题,再来是想要人口需要面对众多的坞堡和城寨,不解决那些地方豪强根本就没有人口可以获得。   关键的问题摆在刘彦的案几之上,太多太麻烦的事情不是随着战事的结束不见,是反而更多。   拥有坞堡和城寨的地方豪强不会轻易妥协,那是石碣赵国数十年来拿他们没有给养成的底蕴,摆在汉军面前的是,寻找典型来个震慑。怎么震慑还是问题,干得好了可以让其余的地方豪强妥协,免得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打。   要是震慑不起作用,汉军没有可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一个一个打过去,千万不要忘记青州的威胁不止来自徐州,冀州方向的孙伏都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姚弋仲似乎也从兖州方向正在逼近青州。   “先找最强的坞堡攻破,给予其余豪强震慑。”桑虞思考了一小会,无奈地说:“若是不起作用,我们不是新征召了大批新兵吗?只能由少量老兵带新兵攻击坞堡。”   “做好两手准备吧。”纪昌其实是比较倾向于直接攻击彭城,攻下彭城会是最好的震慑,杀掉或是俘获石遵也能够为称王建国打造声势,可惜的是没有那个时间。他说:“调动新兵部队过来是急迫的事情,恰好是顺路。”   不要忘记由沂水这么一条水道,汉军可以用船运输部队过来前线,理所当然也能从前线运回平民,那么来往可算是不会空船。   本来他们以为会在徐州获得更多的东西,但是想象中与现实有些不同,例如谷类粮秣就没有获得多少,倒是牛羊的数量看起来较为庞大。   要是仔细想来似乎也是那么一回事,胡人大多是以牛羊为主食,植物类的食物因为石碣赵国农耕生产力下降得不成样子,数量上肯定是趋于少数。   “君上,马、牛、羊恐怕很难使用舟船运载。”田朔是幸福中带着痛苦:“数量太多了。”   这一次击败石碣赵国的徐州军,因为是困死的围歼结局,俘获的战马就超过十万匹,牛马数量合起来总数约有十七万,真真是很大的一批物资。相应的草料数量亦是庞大,毕竟像是马、牛、羊本身还会是吃草料居多。   “我们还有至少两场以上的大战事。”纪昌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恐怕……孙伏都对我们的试探已经开始了?”   按照汉军这边的猜测,已经吃过亏的石碣赵国应该是会转变一下策略,不再单独一路过来被各个击破,以雷霆之势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多路同时发动总攻击?   刘彦手头能够用于野战的部队是多少?之前还有五万左右。徐州之战结束,剩下能够用于作战的主力仅剩三万五。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尤其是接下来可能要面对两路以上的进攻,汉军的野战主力集中起来还有得打,分作两部分绝对不行。   该怎么应对一直在艰难地完善,既定计划是找个必守之地建造工事固守,下密、平寿、淳于一整套的掎角之势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动用庞大人力物力来不断完善。   “我们在这边最多再拖延一个月。”纪昌忧心地看着刘彦,说:“再多,后方真的不稳。”   刘彦要坑晋军,可距离着实有些远。   看看晋军的行动速度,再看攻击力度,好好的一场北伐打得有些拖拖拉拉,接近两个月投入的兵力依然是不到两万。   “边境线太长了,赵军占据着部队数量优势,再则是原定越好的燕国和凉州军不见动静。”桓温道出了实情:“缺少燕国和凉州军牵扯赵军,仅有君上这一路让朝廷觉得不妥。”   刘彦明白了。   东晋并不指望汉军能干出多大的事情,依然是当做可有可无,要不也不会在刘彦率军与石碣赵军作战的时候,小朝廷还想着在青州搞阴谋。   纪昌问:“若是小朝廷知晓徐州军被歼灭,会向徐州增兵吗?”   “朝廷的统治区与赵国的边境线很长,屡次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袁乔苦笑着说:“车骑将军(庾冰)手头虽有数万兵马,可……除了徐州还要应付豫州与荆州。”   “原本已经消停的成汉,得知石虎要倾全国之兵南下,李寿调兵遣将又有动作。”桓温一脸的无可奈何:“仅是巴氐一带,李寿便屯兵五万,随时可能入侵。”   得,又是一副看得就烂的摊子,要是从全盘来看,东晋小朝廷需要应付的地方真的很多,几乎处处都是破绽。   要是晋军有个四五十万应付多个防御区还好,偏偏人口和生产力的限制东晋小朝廷养二十万军队都显得困难,自然就是处处受制。得真是要感谢长江,更要庆幸胡人不堪水战,要不边境线那么长,石碣赵国又在可调动兵力上完全占优,东晋能扛住就怪了。   “什么!?”庾冰也是一个美男子,他俊美的脸庞却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刘郡公歼灭十余万徐州军?”   汉军与石碣赵军激战的结果传到东晋这边,那已经是十来天之前的事情。   “消息确切无误!”王坦之头就像是点米的小鸡一般,他今年才十三岁,不过却是长得很是魁梧雄壮:“是元子派回亲兵送来消息。”   桓温和袁乔被扣押的消息也是一同给送了回来,不是书信上写,是由桓温派回的亲兵用嘴巴说。   庾冰根本就没有功夫恼怒刘彦扣押人的事情,完全是被石碣的徐州军主力覆灭所惊到:“不能吧?王鸾手中不是有接近三十万兵马吗?”   “号称的,真正的兵力是十二万出头。”王坦之年轻说话也就无所顾忌:“刘郡公仅是用五万不到的兵力就全歼了那十二万,简直太厉害了!”   庾冰一脸的懵逼:“五万?真正的兵力多少?”   没办法,这年头谁不讲个号称?有个数千人就敢喊数万,有个数万就敢喊数十万,庾冰拿捏不准刘彦到底有多少部队并不显得奇怪。   “没,刘郡公没号称,是实打实的五万。”王坦之一脸的敬佩,说道:“据元子透露,甲骑具装接近三千,突骑近万,轻骑也是近万。骑兵如此数量,但元子真正觉得无比精锐的是一支约有万人的步军,是一支面对数万骑兵能够结阵而战,战而胜之的强悍步军!”   主要是结阵而战的那场战事给桓温的印象太深刻了。他用很多的字句去介绍那支汉军步兵,特别强调弓弩之犀利,甚至断言只要箭矢不缺无人能破。他最后还提示,汉军绝对不止那些精锐步军,毕竟光是甲骑具装都有三千,再有近万突骑,没道理精锐步军会只有一万。   “难怪了……”庾冰一脸的惆怅:“刘郡公敢于在胡人满地的中原举起汉旗,怎么会没有依仗?只是短短四年能够发展成这样,着实令人无法明白。”   “将军,徐州军已经覆灭,江都与江水祠的守军必定要慌。”王坦之一脸的渴望:“攻取江都与江水祠已经不成难题,该趁着难得机会举兵渡江,拿下淮阴一带就在此时啊!”   庾冰当然知道现在是最佳机会,但他有疑虑,是很大的疑虑:“刘郡公歼灭石碣的徐州军主力后,可有进逼彭城?”   “这个元子没有说。”王坦之想了想:“刘郡公应该不会去打彭城,该是挑选易于攻取的郡县扩大战果?”   庾冰拿捏不准的是刘彦手里到底是有多少兵力,再来是刘彦有没有心思攻占徐州。按照庾冰看来,刘彦之前并不重视石碣赵国这边的领地,反而是极力开发海外之地,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舍本逐末。   “打探消息吧。”庾冰满心的纠结,沉默了有一小会才说:“若是刘郡公进逼彭城,我们便增兵北上。”   王坦之深深地看了一眼庾冰,眨巴眨巴一下嘴唇:“是后面那些废物又扯后腿了吗?”   庾冰一脸的苦涩:“早有所料。”   扯北伐军后退的不止是世家,出力最大的是司马皇室。最近长江以南可谓是风云变幻,尤其是以司马皇室最为活跃。   司马这一家子废物其实是被吓得有些受不了,一是来自于石碣赵国倾全国之力南下的压力,二来是庾家和桓家动员出来的实力。他们本身就是篡夺曹魏才立国,哪能不怕自己也被篡了?因此对于司马皇室来讲,提防自己的臣子是必做的事情,保证皇族无忧比什么北伐要重要无数倍。 第276章 此类人等皆可杀   “想要做些什么,真的太难了。”庾冰交谈的对象已经不是王坦之,是庾鹰。他在自己兄弟面前不需要掩饰什么,充满疲惫地说:“钳制太严重,世家之间的倾轧几乎不曾断绝。”   庾鹰是从荆州那边过来,他也是得到了汉军歼灭徐州军主力的消息,比庾冰还要早知道几天,才乘船来到曲阿。   曲阿现在是扬州方面晋军的总枢纽,庾冰就是在这里掌控全局。   庾鹰知道东晋那些世家是怎么回事,那么非常无奈的现实。   早在王家是长江以南最大门阀的时候,庾家也没有少给作为第一门阀的王家添乱,应该说是合作中带着竞争,要不庾家怎么可能爬上第一门阀的位置?   “元子怎么说?”庾鹰目前最在意的是关于汉部,他问:“汉军真的有那么精锐?”   更加详细的情报先后被送回,确认汉军已经歼灭徐州军主力,刘彦摆出进击下邳郡的姿态但并没有付之行动,原因是彭城的石遵有了反应。   “汉军一直在增兵。”庾冰短短数日之内竟是瘦了一圈,有着大眼袋也有了黑眼圈,他嘶哑着声线:“汉军利用舟船快速运输,将掳掠的人口运回青州,再运来士卒。在南线的汉军数量估计已经超过八万,甚至是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少。”   掳掠是一个不太好的词,可见庾冰对刘彦所作所为有厌恶感。   话又说回来,刘彦就是在掳掠人口,并且是大肆的掳掠,不但是人,近乎于能够抢的就没有放过,所过之处有如蝗虫过境,让已经将徐州视为囊中之物的庾冰怎么能够开心得起来?   真当庾家卖力动员是为了国仇家恨不假,可国仇家恨什么的也需要回报,要是徐州能产生利益的全被刘彦掠夺,庾家抢下地盘怎么弥补耗费,难道就光获得土地?   “一个发展四年的部族,竟然有十数万军队?”庾鹰万般地不理解:“还全是精锐?”   是不是精锐庾冰不清楚,他只知道兰陵郡和东海郡的许多坞堡和城寨皆被攻破,某一方面来讲体现出汉军对器械的生产和应用能力。   是的,那些坞堡根本就是被床弩和抛石车硬生生给摧残破的,每破开一个就是干掉该家族的核心人物,家产被夺不说,家人也成了奴隶。   “凶残如斯?”庾鹰太吃惊了,说道:“每有抵抗便要杀人全族,其余庄户充作奴隶?”   “是啊……”庾冰就是因为这样才对刘彦充满了恶感,他眯着眼睛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太霸道了。”   庾鹰摇着头:“中原糜烂,坞堡与城寨遍地。乱世当用重典,我开始理解汉部为什么能够短短四年能够迅速崛起。”他顿了顿,缓慢地说:“若说坞堡与城寨,长江以南又何处不是如此?如中原那般,仗着坞堡与城寨,少有缴税者,此类人等于发展无益。只是我们无法进行清除,刘彦可以肆无忌惮摧毁。”   “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刘彦公开喊出此等言论。”庾冰是清楚自己这位兄弟有些文青病和理想化,一些时候根本不顾家族利益,要不也不会和看着就想要借力的桓温成为好友,被桓温利用还会觉得没有坏处。他说:“我已经决定向长江以北增兵。”   长江对面的江都已经被谢安攻取,江水祠的石碣赵军在江都被攻破之后逃离,等于是进入徐州的大门已经被晋军打开。   徐州除了彭城那边有石遵的私军外,其余各地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国家武装,绝对是晋军渡江北伐的大好机会。   因为刘彦在徐州北部大抢特抢,包括庾冰在内的许多人都有一种紧迫感,下意识觉得再不快一点连汤水都很难喝到。   “汉军主力在彭城一线与石遵的私军对峙,其余区域仅有一些地方武装,我打算向北岸增兵两万先攻取淮阴。”庾冰说着站起来,他走到了挂着山川舆图的墙壁前,等待庾鹰走过来才继续说:“利用舟船便利,趁着守军大乱,攻占堂邑、舆县、广陵、海陵,随后向高邮推进。争取一个月内拿下淮水周边的领土,进逼泗水一线。”   “若徐州军真的被汉军全歼,一个月内不难办到如此战略。”庾鹰想了想还是问:“可需要荆州方向给予掩护?”   晋军在淮阴战场这边只有五万左右的兵力,庾冰发狠要再向长江北岸增兵两万,加上之前已经投入的兵力,那么就是会有接近四万的晋军参战,等于是动用了整个东晋五分之一的军队。   家族私军?他们可不是用来为国征战用的,是作为家族的最后武力,庾冰要不是万不得已可不会将自己的家族私兵派上战场,跟在国家武力后面保持粮道安全已经算是够意思,战事顺利就该轮到私军上前吃肉,能留些汤汤水水给国家武力算是不错了。   不止是庾家这么干,东晋的世家全都是这么干,根本就不存在意外。这也是为什么晋军每每作战总是显得拖拖拉拉,打起来遭遇恶战很容易就会溃散的原因。   两兄弟聊了不少,次日庾鹰就乘船返回荆州,他会从荆州那边派来舟船,协助庾冰这边进军淮阴。   认真而言,庾冰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向北推进三百里已经是数十年来最快和最远的一次,更是中原世家既是狼狈又是仓惶逃奔到长江以南之后,不多的几次大进军。   庾家在进军之前还需要做一些工作,例如拉更多的世家一块下水,其中王家和谢家必不可少,要是在现代这个叫作风险分担。   刘彦那边很快就知道晋军要奋起的消息,他正率领汉军主力在博阳和武原一带与石遵私军进行低烈度的交战,实际上是一种对峙的场面。   上一刻刘彦还在高兴晋军总算是要北上,下一刻刘彦却又收到消息,说是晋军不会北上了,这一次北伐就以攻下江都和江水祠作为终点。   刘彦有些糊涂了,军事行动怎么能够那么儿戏,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司马皇室对这一次北伐喊停。   “前前后后动用庞大人力物力,徐州军又被我们歼灭,司马那一家子喊停?”刘彦感觉自己好像是吃到了一只死苍蝇那样的恶心:“他们怎么能够这样!”   汉部这边是无法获得更多的消息,司马皇室其实就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暗中作梗的是数量庞大的世家,哪怕是庾家内部的声音也不是那么统一,甭提王家、谢家、桓家也不是那么赞成。   反对的意见比较清楚,张氏凉国与慕容燕国并没有像之前约定那样对石碣赵国展开攻击,以此认定北伐的时机不成熟。   庾冰怒极之下亲自回到建康,阐述石碣赵国的徐州军已经覆灭的事实,另外还大谈冉闵割据关中对石碣赵国产生的影响。但是没有用,庾冰说的那些被当成笑话,大半数的世家根本不相信只用四年就崛起的汉部能够歼灭十多万徐州军,怀疑那是刘彦与石碣赵国演双簧,设下陷阱就是为了让晋军北上。   东晋小朝廷的家底就那么点了,能够被安排在长江防线的军队基本上都算是边军。而边军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国家最能打的部队,损失任何一点点都会让一个国家大伤元气,一些世家并不全是出于坏事的心理反对北伐,是他们认为时机不到和情况未明。   庾家是长江以南现今的第一门阀,但他们无法与超过半数的世家撕破脸,最让庾冰感到愤怒的是桓家不但背盟还站到了谢家一边,而谢家与王家其实就是穿同一条裤子,使得庾家被孤立。   对了,因为桓温被刘彦扣押,桓家的家主已经变成了桓云。桓云是桓温的胞弟。   桓云成为桓氏家主的第一时间是安排人手将晋明帝之女、封号南康公主、名为司马兴男的嫂子,包括桓温的几个子女,安排家族私兵送往江都,拜托谢安与王坦之派人联系身在汉军那边的桓温,要让一家子团圆。   另一边,袁乔的袁家也有类似的安排,不过因为袁乔仅有一子名唤袁方平,只有将儿子留下来,派去服侍的反而是一些兄弟的子嗣,妻子也是留下,送去的是侍妾。   结果嘛,刘彦得知消息的时候可以说是傻眼了,晋军不渡江北伐了,连攻下的江都和江水祠都是直接要烧掉废弃,该拍拍屁股继续窝回长江以南好好当缩头乌龟?   “好消息是王坦之来了。”纪昌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放光:“君上,王坦之十三岁就有如此才能,不留下实在可惜。”   刘彦还在发愣,那可是军国大事,东晋小朝廷为什么就能那么儿戏,已经没有石碣赵军阻挡晋军,结果他们不北伐了?连没有防御部队的徐州南部都不吃下?   “不可理喻!”桑虞不断发出冷笑:“不愧是丢掉中原一帮鼠辈的后代。君上,日后我军南下,此类人等皆可杀!” 第277章 搞不好要失控   晋军不来,刘彦也省得犹豫。   汉军主力与石遵私军对峙,余下部队则是在其余地方掳掠,大有不将所过之处抢个精光誓不罢休的架势。   石碣赵国不攻坞堡和城寨允许地方豪强自立,后世将这个视为中原汉文化复兴的底蕴。这些建立坞堡和城寨自保的豪强,他们也的确为之后的汉文化在中原复兴起到了关键作用。   不过,当代的大多数人却是不会感激,尤其是那些为了活命而寻求庇护的普通人,他们在坞堡和城寨就是最底层的存在,除了要被“当地人”欺压之外,屡屡有什么祸事倒霉的是他们,需要谁去死也绝对是他们。   石碣赵国不搭理结寨自保的豪强有一个前提,首先是这些豪强的确有防御工事完善的乌龟壳,胡人不善攻城又没有器械之利,再来是这些豪强会对胡人缴税。事实上要是结寨自保的人不缴税,胡人会进行攻打,死的人通常是晋人,不论攻守皆是。   汉军先是在对阵徐州军的时候展现出弓弩之犀利,后面针对坞堡和城寨进行清除又出现大量的床弩与抛石车,坐实了汉军量物器械的深厚实力。   席卷了大半个徐州的汉军,他们所获甚多,人口与物资,更多的战争经验,锻炼非主战部队。   在徐州的军事行动是在肆虐徐州三个郡之后结束。其实也不能叫肆虐,除开攻击坞堡、城寨和游牧部落之外,大部分晋人还是乐意前往汉部统治区进行生活,总的来讲受益者会比受害者更多。   随着大批部队从水系往青州方向撤退,汉军主力与石遵私军的对峙也告一段落。两军的交锋并不显得激烈,刘彦是没有足够的交战动力,石遵则是不希望损耗实力。   石虎众多子嗣的竞争异常激烈,要是石遵的实力折损在与汉军的交战中,怎么再去与其余的兄弟争?   在汉军主力返回青州之前,冀州方向的石碣赵军已经开始对青州展开军事行动,基本是一些试探性的渗透,规模上不大却显得非常频繁。   汉军主力回转前,防御石碣赵军的汉军基本是采取守势,导致孙伏都所部很快就渡过黄河进入齐郡。   齐郡那边汉军一直没有进行攻取,汉军重视的是山东半岛的防御链,防线是设立在北海郡,对后方领土进行拱卫。   鉴于战事规模会很大,也是朝鲜半岛战事已经停止,吕泰等一批将校被调回。   同时,被调回青州参战的还有辽东的一批将校和部队,辽东那边仅是留下必要的戍卫军针对漫长城墙进行布防。   汉军主力是走陆路返回青州,骑军是作为前导和殿后,直至远离徐州后方的骑军才发力赶上前导,由骑军先行赶路前往平寿。   目前北海郡的首府不再是平寿,是一再被扩建的下密。   平寿在未来的战争中主要承担的是侧翼防护,也可以作为侧翼突击的基地,骑军安排在那里正当合适。   下密依然是会作为战争的指挥枢纽,亦是情况最为不妙时的坚守堡垒,该处的驻军会最多,刘彦也将在这里完成对战役的指挥。   都昌是整个防线的另一个侧翼,作为相对靠近海岸线的城池,它还会是汉部海军的主要补给地之一,是通过滩水连接渤海。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这里驻扎的都会是步军,他们也许会成为汉军从海上攻击冀州的主力部队。   花了八天的时间回到下密城,刘彦先了解一下青州的概况,找了个机会将高层聚居起来。   依然是寻个高一些的建筑,摆在挡风的屏风,设上酒宴,刘彦看着难得再次汇聚一起的部下,先举杯邀饮,放下酒盏之后才说:“孙伏都停留齐郡没有冒进显然是在等待姚弋仲的到来?”   话说,年份已经进入了秋季,恰是主杀伐的季节。从高处向外面看去,平野之间呈现的是一片绿色之中带着泛黄,那是草丛枯萎,树叶将落。   “进入齐郡的冀州军数量该是在三万到四万之间。此些军队不是乌合之众,乃是河北郡县兵。”蔡优一口闷干酒盏,满是谨慎地说:“部队数量不多,却不能等闲视之。”   汉部自建立以来,屡次能够以寡击众并战而胜之,其实是占到了部队精粹的原因,不像是胡人总喜欢什么都拉来参战的聚众。   军队从来都不是单纯的讲数量多寡,许多时候兵少而精远比兵多而杂更难对付。显然石碣赵军已经从吃亏中晃过神来,尤其是徐州军的失败再给石碣赵军的指挥敲了警钟,不再良莠不济地呼啦啦而来,打算以精兵会战。   “姚弋仲的部队也算精简,仅是携带五万羌族兵,并未召唤杂胡随军而战。”蔡优先前是留守后方,对石碣赵军动向了解最为详细:“在他们所谓的精兵部队后面,是数量极为庞大的杂兵。”   “精锐作为前导,乌合之众跟随其后,那是胡人占据中原之后首次这么干,充分能够说明胡人已经开始正视我们,知道我们难对付。”桑虞乐呵地说:“当今天下,仅有我们能够让胡人如此谨慎,当浮一大白!”   原本还算严肃的气氛被桑虞这么一说变得轻松,众人举杯吼了一声“干!”,皆是痛饮见底。   冀州军已经进入青州,虽说只是来了个前军,但不管是三万还是四万,规模上已经不算少。   姚弋仲所率的羌族部队刚刚进入司州,因为大半以上是骑兵的关系,行军过处可谓是铺天盖地。   “近十二万战马,牛羊二十余万,能不铺天盖地吗?”刘彦特地看了一眼桑虞,关于羌族部队的情报是桑家传过来。他环视众人一圈,洪亮声道:“杂兵我们打太多了,却要与所谓当今强军较量一场。”   将校们皆是高声应和,结果又是全部举杯高喝“饮胜!”干了一次。   那些最后从朝鲜半岛和辽东半岛被调回青州的人,他们在观察一段日子不见的袍泽和同僚,明显发现与之前在精神状态上的不同。   怎么说呢?大概是在中原大战了几场,连战连胜的关系,参与大战的人都有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自信。   几次大胜下来,不少人爵位又往上晋升了几级,该升官的人也是官职越来越高,倒是其余人基本是停留在原地。   要说起来,吕泰与徐正该是汉部最早独立领兵的将校,可一个现在徐正已经是官大夫和将军,被流放在朝鲜半岛的吕泰却还是簪袅和俾将。   就因为某个时间段做出错误的选择,吕泰深深感到自己与之前的同袍差距在被拉开,一些原本低自己很多的人也开始在拉平和超越。对于一个武人,尤其是想要建功立业的武人来讲,吕泰面对这种状况是痛心外加自我恼怒。   今一次从朝鲜半岛开到青州的可不止汉军本部,另有三千的高句丽军和五千百济军、两千新罗军,他们将会归于吕泰统率。   青州这边,加上后面过来的那些部队,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军,外族军队的数量已经达到一万七千。他们都将划给吕泰来统领,等于是吕泰成了杂牌军……不,以华夏文明的理解来看,朝鲜半岛上的部队比之杂牌军还要低劣。   中原人嘛,总是视中原之外的所有人皆为茹毛饮血之辈,带着一种优越性在看待任何非中原的人。虽说现在中原成了胡人的天下,可中原为世界中心的思想是不变的,导致吕泰其实也有些……怎么说,就是黯然伤神,比较令他感到安慰的是,刘彦召集核心高层的时候总算没忘记他这个人的存在。   “甲骑具装三千、突骑八千、弓骑两千、轻骑八千、步战精锐一万五。”纪昌先说了一些数据,后面才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的绝对精锐。”   刘彦补了一句:“不止这些,后续可在补充。”   所有人皆是敬畏地看向了刘彦,他们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想那些精锐到底是怎么来的,只将这一现象视为刘彦的“天赋异禀”。   “我们的主战部队就是那三万六千。”纪昌现在就是个大总管的角色,不是没鸡鸡的那个总管,是总管军务大事,负责进行协调、调动、辎重分配。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新征兵,以及相关各阶级部队,数量为十七万。”   众人……包括刘彦听得是一阵唏嘘,主战部队和杂七杂八的加起来都超过二十万的数量了,两年前汉部的总人口都没有二十万。   刘彦怔怔出神了一小会,开口问:“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口了?”   “今次攻伐徐州有大收获,拢共一百三十七万出头。”田朔先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后面却苦着脸:“安置……麻烦颇大!”   一下子掳了数十万人,是在战火中迁徙,不管是攻破掳掠,或是主动前来投奔,复杂程度一点都不低,能不麻烦就是怪事。   前方要作战,后方要安置,汉部的摊子有点大…… 第278章 有一个集体就够了   奴隶的安置也就那样,分配到需要的地方再加以监管,至多是浪费一些非主战部队进行监控。   对于非奴隶的群体安置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今次汉军席卷大半个徐州,带回的奴隶数量接近二十四万,其中的近八万是属于石碣赵国登记造册的士卒,余下那些是攻破坞堡和城寨的地方豪强。   另有逼近二十二万是自行奔赴和投靠的群体,基本是以宗族形式过来,个人或单个家庭反而是少数。那是因为胡人当道之下,不抱团很难进行生存。   汉部当然不会允许宗族抱团大肆横行,可怎么对其拆分需要看手段,不能在别人主动归附之下使用暴力,要不以后谁还敢前来汉部?   “中原宗族抱团生存是常态。每每是一姓的多少户共建一个坞堡或城寨,吸纳周边非本姓人家成为庄户。”纪昌摇着头,说:“抱团已经成为他们的生存习惯,拆分必将引起激烈反应。”   在先前,汉部其实已经在干拆分宗族的事情,例如进行分批迁徙,同一个宗族的人这里安置一些,另外的几处在安置一些。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宗族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待醒悟过来先是找官府要求重新安置到一块,官府不答应他们看似没有太激烈的举动,却是会暗地里进行联络。   “已经有发生联络约定日期奔逃的现象。”田朔说的这个还算温和,又说:“甚至发生宗族聚众闹事,大有不答应便要死给我们的看的架势。”   要死给汉部看的是一些老人,他们不会带头对汉部进行暴力对抗,因为他们清楚与军队对抗不会有好下场,可汉部不是号称要恢复强汉吗?那么强汉时期的尊老爱幼还要不要,一些华夏文明的特性还保不保持。   非暴力不合作之类的事情最为麻烦,尤其是不能使用武力强硬镇压,那更是麻烦到了顶天。   “真是贱骨头。”纪昌冷笑:“对胡人他们可不敢撒泼打滚。”   全部都在摇头,却不知道是不赞同纪昌的言论,或是对那些宗族不屑。   “宗族抱团不能发生。”刘彦可不想自己治下被分成无数块,并且不止有这样的麻烦,他说:“这些宗族之所以抱团,是他们需要抱团来抵抗胡人的残暴。我们不是胡人,不会肆意蹂躏他们。”   可以将刘彦的意思有更深的理解,那就是不能让民间存在抱团的情况,抱团就会形成集体,小集体有小要求和诉求,大集体的诉求就更大。汉部现在还有大敌,稍有不慎就是一个覆灭下场,多被牵扯一分就增加一份危险。   “是不能出现这种情况。”纪昌满是严肃地说:“我们承担不起这种现象。”   纪昌在那个“我们”的字眼里加重了语气,在座都不是什么傻瓜,能够听明白。   “我们的治民政策本身就是一个国家行为的抱团模式,像是村庄合作公社就是这种体现,可村庄是由不同地方不同姓氏的人组成,严格受于管控之下,能够为整个汉部进行多种贡献。”桑虞看着众人,笑呵呵地说:“一姓集权形式下的宗族抱团,这种模式的集体注定会充斥着排外性和自私,无论是思考什么都是优先满足于自己,特别是把控宗族的那批长老什么的,想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利益千难万难。”   刘彦举目看向远方,缓慢声道:“诸君应当明白,有我们这么一个集体就够了。”   原本有些紧张的人,一听刘彦那么一讲立刻放松下来。   对啊,他们这些人就是一个集体,汉部发展越是壮大他们的前途越是光明,一个盘子也就那么大,少几个人啃一口他们就能多吃一些,下意识就排斥不是本集体的人来抢食。   那么一刹那,不止一个人表态:“对!不能出现那种状况!”   瞧,这就是人的本能,不止是护犊子,对于利益的争夺更是天性。   【其实无关什么大义之类的玩意,纯粹就是需要与不需要,看得是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之上,再来有自己的理解和立场。】刘彦嘴角勾了起来:【对于我来讲,团结应该团结的人就够了。】   刘彦就知道那么一个宗族势力横行的朝代,权力不下县的社会构造下,一个国家财政崩溃,兵源体系也是完全崩溃,导致国战无财力,军队无兵源,最后这个上亿人口的国家被一个仅有数十万人口的异族所统治和奴役。   对于刘彦而言,已经有一个庞大的集体注定会依附在身上吸血吃肉,偏偏还就不能去进行阻止,毕竟人都是有所欲有所求,不能指望光依靠民族大义什么的就叫人去奉献而没有收获,那是一种极度不合理的现象。   因为不存在赏罚分明而崩溃的集体还少吗?   付出没有回报,那么付出是为了什么?   “分开安置的布置不能中断,必须强硬执行。”纪昌从来就是扮演黑脸的角色,他向刘彦行礼:“君上,此事由职来办。”   刘彦却是摇头。   这么件事情可不好办,一旦一发不可收拾,执行者的脑袋随时可能被砍下来,作为传首四方进行安抚的工具。   “让桓温去吧。”刘彦想了想,又说:“袁乔仍然作为桓温的佐官。”   那一刻,纪昌内心里涌现上来一种叫做安慰的情绪。他当然知道那份职责有多么危险,愿意承担是勇气,是尽到一个臣子的效忠之心。话是那么说,可随时随地会被抛弃的感觉可不好受,身为臣下能够让效忠对象爱护,谁又不希望呢?   既然是高层的聚会,桓温和袁乔自然是没有参加,毕竟他们就是一些刚加入的人。   此时,桓温、袁乔和王坦之正在下密城内闲逛,他们需要充分了解汉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那没有比亲眼去看更加真实了。   “听闻下密原本是一座破败的城池?”桓温看着整洁并且宽大的街道,再看城内一座又一座排列整齐的房屋:“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曾经的荒废。”   “中原各地的城池皆是那般模样。”袁乔充满感慨地说:“胡人不善城防战,石碣不允许修缮城池。”   他们倒是想错了,下密原本的主官是晋人,城内或许是荒废与脏乱没有错,可绝对是少有的一座看上去像点样子的城池,起码城墙没有到处的豁口。   “中原就襄国一城算是城?”王坦之不断地张望四顾:“听闻石虎广集民夫又在造城,想建立一座新的国都?”   说的是邺城,石虎征集了数十万人没日没夜地赶工,死伤甚重的代价下邺城已经初现规模。   邺城的城墙十分雄伟,内部大部分的地皮却是作为宫阙用地,仅是留下部分区域作为民宅。石虎造邺城当然是为了享受,他还特别允许羯人之中的一些家族在邺城有自己的土地,府邸房屋什么的当然是自己建。   要是没有出错的话,邺城会越建越大,导致后面成为一座拥有三十来万人口的城市,里面的人口构造当然是羯人居多,再加上羌族与氐族的达官贵人,少量特别允许被居住进去的晋人。能够住进邺城的晋人肯定也是显贵,例如那些大儒和一些早就投靠胡人的将校之类。   王坦之说石虎要建造新国都的说法存在错误,石虎可没有想要迁都,邺城的存在就是为了享乐。   “下密这边是一个大军营,看到那个人没有?”袁乔用眼神示意,前方不远处有一名身穿校尉级别甲胄却亲自带人巡逻的人。他压低声音说:“此人该是王朴?”   “战败归降的那个王朴?”桓温眼睛看过去,恰好王朴视线也移过来,两人来了个对视。他主动将目光移开,同样压低声音:“此人窜起速度很快。”   王朴投降之后是被当做新附军使用,与邓恒的战事中立下大功勋转正为战兵部队的军侯,现在却已经是战兵部队的校尉?   “始终是低人一等。”王坦之年纪轻,说话没有顾忌:“要不怎么都是堂堂校尉了,还敢亲自率队巡逻的事情?”   这一下桓温和袁乔都是苦笑。要说低人一等什么的,他们也不会好到哪去,谁让是强行被扣留。   王坦之是在被扣留之前抢先表示投奔,会这样当然是长江以南的王氏家族有所安排。他不止是带来了桓温和袁乔的家人和亲戚,还从王家那里带来不少文士,甚至连他自己的妾室都带了过来。   十三岁有妾室?这个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汉家苗裔的贵族虽说二十岁才行冠礼,行冠礼之后才能娶妻,但行冠礼之前没规定不能纳妾啊!   那一边王朴已经在靠近,他会亲自率队巡逻可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说法,纯粹就是有着强烈的上进之心。   能者上,无能者下,汉部的阶级可不是一成不变,想要成为人上人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   事实上汉部内部构造就是那个样子,第一批的部众基本皆为逃亡之人,纪昌也是被俘获归顺,谁也别想去笑话谁。大概只有桓温这些从长江以南过来的世家子,过惯了九品中正制下的生活,或是出于自卑什么的,才会有那等想法? 第279章 成为历史名人没有偶然   上进之路不可阻隔,社会不能僵化,有功必赏,有过则罚,此方能展现该有的活力。   或许在之前王朴会对自己战败投降的身份感到自卑,可真正了解汉部的社会构造之后会发现,努力可以来带收益时,自卑什么的还是先扔到一边,建立更多的功劳换取更高的地位和收益才是重点。   王朴当然发现前面那三个一看就有点格格不入的人。   说桓温、袁乔、王坦之格格不入,那是一种气质外加服饰上的区分。   汉部这边没有真正的贵族,贵族气质需要自小培养而起,一举一动皆有其风味,可不是刻意模仿就能够办到。   桓温、袁乔、王坦之出身都很好,尤其是他们身处九品中正制统治下的东晋,自小便是锦衣玉食不说,必要的修养和文化肯定也会培训,一种贵族气度也就养成了。   东晋的服饰偏向于华丽,讲究一些就是一身合体但是布料用起来很多的衣裳,色泽上会偏向于艳丽,一些花纹镶边什么的也会显得复杂。要是不讲究一些,明明是一套华丽的衣裳却会穿的松松垮垮,袒胸露肚什么的亦是常态,偏偏还认为那样非常洒脱,不止穿着随意,人也会疯疯癫癫,显现所谓的魏晋风度。   王朴看到的三个人,两个穿得得体的是桓温与袁乔,另外一个露出胸膛和跳脱的是王坦之。   汉部在服饰上的风格与东晋那边出自一脉,毕竟就是同一个文明的苗裔。两边的差别是,汉部在强汉衣裳风格上进行改良,更分有几种场合所用的服饰,如正式场合身穿正统的汉服,作战场合穿隋唐时期的武士服,平时就看个人爱怎么穿。   在颜色上,汉部的服装会偏向于庄严(沉闷),拿作战服为例,士卒的战衣上红下黑或灰是固定颜色,一些军侯以上的军官则是一身黑或一身红的武士服,甲胄上的款式因为是制式的关系没有多么复杂。   民间?汉部民间的服饰就与东晋那边几乎没有差别,可想要看到太过艳丽的颜色比较难。   不知道是谁有那么一个说法,既是能够从一个民族对待颜色的喜爱上来看出该民族的性格,什么喜欢五彩缤纷就偏好享受,什么色彩单调则会显得死板。   话说回来,一个民族的性格真的能从对颜色的喜好上来定义?难道人的天性不是喜欢多姿多彩?   王朴在经过桓温三人的时候目光并没有掩饰,脸是挡在面甲后面,视线却一直都在三人身上。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中原的晋人对于长江以南的晋人感官上可不好,中原的晋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怨恨长江以南的世家门阀。   那是因为那些门阀和世家抛弃了中原的晋人,将他们丢给了胡人,才会有接下来悲惨的命运。   桓温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王朴视线中的探寻,好奇之中带着一种近乎于是下意识的排斥或者说是厌恶?   “瞅啥?”王坦之年轻,不但性格跳脱,想什么就会做什么。   可没有一句“瞅你咋地”之类的话,王朴视线在王坦之身上扫一眼,带队没有停留直接走过去。   袁乔看着王朴的背影,说道:“不太好啊!”   王坦之没有听懂,有些气呼呼地看着王朴的背影:“卑微之人,焉能如此。”   桓温则是沉默不语,相较起年轻的王坦之他思考得更多。   王朴听到了王坦之后面的话,他没有扭头。若说之前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排斥,他现在对桓温三人已经上升到讨厌。   类似的现象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汉军之中的大多数人对待长江以南的世家子弟排斥得非常明显,桓温也早就明白是因为什么。那是一种近乎于无解的状态,谁让中原的晋人就真的是被抛弃?   接下来,三人继续在城内闲逛,只是桓温与袁乔没有了先前的兴致勃勃,倒是王坦之显得非常兴奋。   “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啊!”王坦之指着一些被归纳在辅兵阶级的士卒:“比我们(晋军)的一些战兵都不差,竟然在汉部只是辅兵?”   “汉军并不缺乏兵器。”桓温实话实说道:“仅是一场战役,损耗兵器数量过万,消耗箭矢数量逾十万。”   “我说的不是兵器,是他们的素质。”王坦之举起手做了一个堆腱子肉的姿势:“一个个看去十分强壮,最难得是服从性很高。”   可能是因为地域划分的问题,中原、北地、关中等等区域的人身材一般会高大一些,倒是长江以南的平均身高真的略矮,越是西南则就更矮。   事实上华夏苗裔的平均身高一直不差,原先区域性的差别没有那么多,比如在战国时期不管是中原、关中、长江以南,平均身高都是在一米七以上,不管是那一地都能有大批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仅仅是数百年过去,中原身高超过两米的人急速减少,平均身高也从一米八下降到一米七左右。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不算徭役附带的政策,两汉时期的征兵,身高低于一米八可加入不到常备军,尤其是北军身高要求更是达到一米九,哪怕是南军都要求在一米七五。   之前总是说什么丈夫,多少尺男儿,讲的就是身高。两汉一丈可是现代的两米四,七尺是一米六八。那么多计量的词语男儿组在一起,可见身材高大在那时是一种普遍现象。   “是高大雄壮。”袁乔点着头,却又说道:“但身材矮小之辈并不少见。”   “汉军有收编胡人。”桓温了解更多,他说:“我所知,近五万战兵中,胡儿的数量该是有七千?”   “那些是骑兵。”王坦之可不会顾及什么,大咧咧说:“说到底,骑战之类,我等的确不是那么擅长。”   一阵闲扯,三人回到属于自己的住处,却是发现早有人在等待。   “见过三位。”吕绍阳先是行礼,后面肃声道:“君上有令,命桓温、袁乔速去见蔡长史。”   汉部的长史有点多,那是文官制度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的后遗症,不过姓蔡的长史就那么一个。   “想必你就是王坦之?”吕绍阳不再搭理桓温和袁乔,上上下下看着不修边幅的王坦之几眼,说:“你的职务已经下来,该去见李校尉领取印绶。”   “李校尉?”王坦之迷惑问:“是哪个?”   吕绍阳简短地说:“李匡李校尉。”   另外一边,桓温与袁乔一边迈步,另一边已经不知道对视了几眼,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上显得比较沉闷。   “元子。”最终还是袁乔率先打破沉默:“想要在汉军这边站稳脚跟,恐怕并不容易。”   “是啊。”桓温闷闷地说:“君上或许欣赏我等,可……排斥我们的人太多了。”   刘彦欣赏桓温和袁乔是毋庸置疑的,一直以来就没有掩饰对两人的欣赏。可很多时候被欣赏只是第一步,来自于统治者的欣赏是机会也是压力,尤其是大部分人排斥的前提下。   两人来到蔡优办公处,是等待通传才进去。   “先坐一下。”蔡优倒是没有摆什么脸色,对着两人笑了笑又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案几上的文牍,拿着毛笔不知道写什么,等了一小会才说:“两位初来,本该先熟悉熟悉的。但是……”   桓温与袁乔不留痕迹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显得有些期待。他们不怕有任务,就怕过来之后无所事事。有事干才能融入,被丢到一旁不管不问才显得糟糕。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了。”蔡优不再书写,是让旁边的佐官将文牍送到应该的地方,看向桓温和袁乔时,脸上带着微笑:“我军征讨徐州获胜带回大批人口……”,介绍应该介绍的,最后才说:“如此,两位可愿意承担?”   不是下令,是询问愿不愿意就任,对桓温和袁乔并不是好现象,那意味着他们没有被接纳进体系。   “温既然愿为君上效力,何须询问?”桓温一脸的严肃:“径直下令便是。”   袁乔也表现出相应的态度。   “如此再好不过了。”蔡优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样,语气却是庄严,人也站了起来:“桓温、袁乔听命!”   桓温与袁乔立刻摆出行礼的姿势。   “君上令!”蔡优拿出必要的令符:“着桓温处理安置事宜,袁乔从旁辅佐。”说完将令符递出去,才又放松语气:“你们需要的文牍稍后会有人送来,相应人手也会配置。”   谈完了该谈的,桓温和袁乔见时时刻刻都有人送文牍到蔡优处,本该是应该多聊聊增进感情,却也知道该另选时机。   “我们可是摊上了大麻烦了。”袁乔一脸的苦涩:“宗族抱团哪里是那么好拆分?”   “不!”桓温坚毅地说:“这才是好机会。”   谁都不好办,要是办成了,那就是展现能力,桓温太清楚能人所不能才会显得有价值。而他极度需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做好一鸣惊人,才有可能在刘彦麾下有一席之地,是那种重要的位置,不是可有可无! 第280章 什么都不习惯   桓温有过作为主官治理一地的经验,并且不止一次。   长江以南是门阀和世家当道,那么这些门阀和世家是怎么来的?无非也是一种家族形式的发展,而家族形式其实就是一种宗族模式。   宗族是什么?既是拥有一个共同的先辈,这个先辈在某个时期发达了,多子多孙繁衍下来,使得一个拥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变得无比膨胀,再来就是分置为多少房。   因此,一个宗族实际上就是一个主家领导其余各方,跟家族的区别是宗族权力相对零散,财力物力上也被分散,或是没有机会演变成为家族、世家、门阀之类。   实际上不管是桓家还是袁家,他们说白了也是一种宗族的体现,差别就是他们走出了低层次,不是为了乡间的几块田、几条灌溉水源、几间房子去整个你死我活,他们争得是对国家的控制权。   “借鉴于光武皇帝时期的推恩令,辅助武力手段强制将宗族进行分化。”桓温在长江以南可不敢这么玩,甚至连提都不会提,一提就是自掘坟墓,也会成为世家公敌。他在汉部这边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再配以优厚的安置,给予一定的补偿。”   袁乔在不断点头,那的确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不过!”桓温先是“呵呵”笑几声,随后竟是“哈哈哈”大笑,笑得自己不断咳嗽,喘息了一小会,又说:“如果仅是那样,何必由我们来办?”   比较明显的事情,汉部需要的是快速解决内部的不安定,为即将到来的大战稳定后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磨蹭蹭。   “如此一来,举起屠刀变成了唯一选项?”袁乔非常担忧地说:“恐怕……恐怕……”,最后被被丢出去当替罪羊的话没说出来。   “温如何不知?”桓温就是因为这个才会那么失态,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好好的桓氏一族的家主没当几年,来汉部这边被扣押,又被丢了这么一个任务,没有发疯已经算是不错。他沉吟道:“或许有另外的方法?”   袁乔立刻急声说:“元子快快道来。”   “须得看君上究竟多欣赏你我。”桓温有些阴郁地说:“你我身处异地,取得援助不易,再有那些人(指元老)多加排斥,若无君上信任,恐怕真要蹉跎一生了。”   “吕言之(吕议)乃荆州江夏人。”袁乔略略期盼地说:“他是汉部中出身南方的第一人,为君上所信赖。”   桓温点头:“温已写书信回去拜托庾稚恭(庾翼)。稚恭为荆州刺史,既然吕言之为江夏人,肯定有我们能够与之交好的筹码。”   两人商谈到一半,却听前院传来敲门声。他们初到汉部,家属的安排是在长广郡那边,人却是在下密这边,因为汉部的内部阶级制度又没有亲兵,导致有人拜访需要自己去开门,这个在之前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商讨的地点是在桓温住处,这是只有两座房舍群和一个前庭、一个后院的宅子。前庭有几棵树,原本的菜园子却是荒了,看去显得有些乱。庭子的一角有水井,那片还有一个之前不知道养什么的棚子。   “该是文度?”袁乔说的是王坦之。   桓温缓缓站起来,他俩是在后院的亭子交谈,离前庭的门可是有些距离,看敲门的声音速度,王坦之该是敲了有一小会?   事实上王坦之才刚来,不过他的性子可无法忍受敲门没人回应,敲了三五下直接是用拍的,闹出了足够的动静。   “可真是狼狈啊!”王坦之进了前庭,看到满地的枯萎了树叶和草屑,摇着头:“汉部就这点不好,该是什么样的爵位才能有多少奴仆,再有钱也不能私自蓄奴。”   桓温“呵呵”笑了几声,反而说:“蛮好的。这样有能力建功立业的人享受起来心安理得。”   “还好啊!?”王坦之就是一个大嗓门:“此前在老家,吃、喝、拉、撒、睡都有人伺候,我还以为老兄你会不习惯。”   “其他还好,将就些也就过去了,就是……”桓温揶揄地看了几眼王坦之,笑说:“没有美姬和伶人不好受吧?”   王坦之很直白地点头:“那是。”别看他年轻,对女人的爱好却是极为高。   真实情况是,长江以南的大多数世家子,他们除了喜欢嗑药(五石散)之外也就对女人上心,家世越好的子弟越是这般,那是一种曹魏时期就形成的社会风气,只是曹魏时期的世家子至少还能一展抱负。目前的世家子弟,他们面对强大的胡人知道自己上去就是送菜,只能往奢靡的生活上有更多的追求。   汉部的女人数量一直没有改观,导致光棍遍地。想要获得女人其实说难不难,战场上抢三个就能自己留下一个,至于是留下做媳妇还是什么,自己去拿主意。这也是汉部向外征战,民众削尖了脑袋想要参与征战的原因,毕竟一直待在后方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讨个媳妇,上战场说不定运气好能抢三个,那可就有女人能为家里孕育后代了。   “文度?”桓温领着人重新来到后院的亭子,各自就坐后问:“当屯长习惯吗?”   王坦之在晋军那边可是将校,来了汉军却成了一个屯长,能习惯就有鬼了。他满脸的晦气,说:“不习惯还能怎么样?”,哼哼唧唧了几句,后面却是渐渐变得有些兴奋:“不过,汉军的士卒很好带,一个个壮实得跟牛犊子似得,杀心也重。”   袁乔直接问:“有什么趣事能说说?”   “有啊!”王坦之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后院没人收拾是一片杂乱,他人来了坐下没人奉茶,被招待的是醪糟,也就是一种米酒。他说着四下张望,告了声罪自己跑去前庭打水,回来是直接拧着水桶:“简直糟糕透顶,得喝井水。”   桓温又是“呵呵”笑了,条件就是这样,初来乍到没仆人,更是什么都缺,只得说:“将就着吧。”   大白天喝酒不是什么奇怪事,问题是王坦之下午还有军务,口渴得半死,只能喝井水。他灌了许多,拍着肚皮,一阵“咚咚咚”响,一手丢开水桶,惹得桓温侧目看去。他“呀!”了一声:“给忘了!现在水桶要是坏了,连修补都要自己干!”,赶忙过去捡起水桶,发现没有坏掉立刻对桓温比了比示意。   桓温还等着王坦之述说有什么趣事。   “前段时间去了齐郡,与羯胡的杂碎们干了几次,今次回来我可要成为一名公士,能够获得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王坦之一脸的便秘:“好笑吧?”   袁乔有些错愕地愣神。   “蛮好的。”桓温在微笑:“然后呢?”   好笑吗?他们仨个有一个算一个,会是缺一顷地和宅一处、仆人一个的货色吗?   “田在北海郡的密乡,听说是上田,宅子也是在密乡,仆人是一个不知道什么部落的胡人。”王坦之没有掩饰脸上的嫌弃:“谁不知道北海郡马上就要成为战场,有毛病了才会在这边安家?”   “全都是赏赐在北海郡吗?”袁乔已经从错愕中回过神来:“还是……?”   “全是啊!”王坦之一脸的怪异:“偏偏一个个还很高兴,没人有什么意见,说是赏赐很合理。”   “说明士卒对此战抱有信心。”桓温比较感慨地说:“汉军闻战而喜,有上古秦人之风。”   “其实也难怪,是赵军太没有用了。”王坦之有什么说什么:“今次出兵齐郡不过一万二,寿光一战击溃一万赵军,抵近纪国又击溃两万赵军,简直就跟纸糊似得。”   “不对吧?”袁乔追问:“那……你们进军没有遭遇埋伏?”   “可能……有吧?”王坦之不太确定地说:“进逼广固城时,于巨洋水西岸的益都遭遇三万多赵军,在那里大大地干了一仗。”   桓温立刻询问细节,可王坦之就是一个屯长,哪能知道太多的东西?   王坦之大概地讲下来,比较重要的就是出征的汉军是背靠巨洋水作战,颇有韩信遗风什么的,就是这一次汉军的器械之犀利可不是闹着玩的,强弓劲弩不说,床弩、车弩、抛石车等等器械,再加上汉军有水军随时能够支援,打起石碣赵军来太轻松,完全就没有什么紧张气氛,搞得王坦之都没觉得自己是被埋伏。   “后面一直进军广固城都没有再遭遇成规模的赵军,比较可惜的是那些该死的胡人竟然放火将广固城给烧了。”王坦之说着说着变成了咬牙切齿:“不但是广固城,看周边数十里内都有黑烟升向天空,该是有众多城池被纵火,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桓温和袁乔相续苦笑,他们算是明白了一点,汉军又试图要解决冀州方向的威胁,而似乎取得了成功?至少是逼得孙伏都玩起了坚清壁野。   其实满搞笑,历来是华夏文明对胡人玩坚清壁野,没想到胡人也有这么干的一天。 第281章 单腿走路   “石碣在变得疯狂。”桑虞有其它的渠道,知道更多:“齐郡那边坚清壁野,不迁移便是无分胡汉地杀戮。”   不止是齐郡,靠近青州的兖州方向也是这般状况,大肆不负责的迁徙之下不知道要有多少死伤。   “我们已经派出大批骑兵,主要是集中在兖州方向。”纪昌竟然在笑?他说:“石碣在自毁根基,却是我们的良机。”   天晓得石虎是怎么想的,不管是清理战场或是大肆蹂躏黎民百姓,总之真的给了汉军不错的机会。   “仅是七天不到,我们拦截无数,消灭石碣赵军数量虽少,争夺的人口却多。”纪昌是真的笑得开怀:“有八万之数。”   说来也怪,之前结寨自保的地方豪强可不怎么搭理石碣,今次却有许多豪强自愿离开坞堡或是城寨。他们是按照石碣赵国的指示拖家带口在向其它地方迁徙,某种程度上还充当起了押运的武装力量。   “该是我们大肆清理坞堡和城寨吓住他们了。”桑虞满是不屑地说:“明明知晓石碣在清洗晋人,却是死皮赖脸地黏上去助纣为虐,明显是鼠目寸光之辈。”   “那些助纣为虐的家伙往往比胡人更狠!”蔡优恨声道:“他们更为了解同族的习性,做起事来更为残忍。”   “此些人等,留下一个便是一个祸害。”桑虞杀气腾腾地说:“应当逮住一个便杀掉一个!”   “亦是有主动投奔我们的豪强。”吕议忧虑地看一眼冷笑中的纪昌,又看一眼杀气腾腾的桑虞,说道:“此类家族不少,能够成为助力。难得的是,其中不缺懂审时度势者,愿意配合我们的安排。”   识时务者吗?任何年代都不会缺少这一类人,他们的确是一帮聪明人,往往能够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抓住。   胡人拿坞堡和城寨没办法,导致地方豪强都有骄纵之心,以为有一层乌龟壳就能自保无忧。汉军清洗的坞堡和城寨一点都不少,不像胡人对待有一层乌龟壳的地方豪强没办法,导致的就是豪强出现两极化,一些豪强死命地逃,另一些死命地想要投奔汉军。   “桓温处理宗族进行顺利,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刘彦对地方豪强的态度不会变,他重视的是那些宗族,只因宗族数量太过庞大,宗族抱团也是常态:“若是进入收尾阶段,让桓温和袁乔进入部队,地方交给田朔。”   桓温这一次处理宗族,初始阶段是杀得人头滚滚,基本上是越倚老卖老死得越快,偏偏不是明晃晃地杀,是制造宗族之间的矛盾,使之互相斗殴,等待事态变大时,桓温带着军队华丽丽地出现,杀掉所有领头者,等于是打散了宗族体系,再强硬分开安置,军事管控下再混居,闹事者杀无赦。   “手腕不错,解决事情快速。”纪昌大体上还是满意的,又说:“解决原先的既得利益者,分化中层群体,再施恩低层。这一套措施办下来,会有诸多怀恨在心的人,不过只要监控得当,不会有什么事。”   这年头没有“专政铁拳”这个词,桓温干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军队不乱,敢于闹事的人必定是要被镇压,甚至是但凡露出一点不满都会遭到处置。要是在现代,这样的方法自然不行,可现在是公元343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手段了。   说实话,一直在监控桓温和袁乔的纪昌,他对这两人,尤其是对桓温的决断之果决和时机选择之正确无比欣赏。   汉部能人不多,导致高层一直没有新鲜血液,在大举扩张的前提下没有人才会形成一个致命的问题,既是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内部越加混乱。   一个内部混乱的势力哪怕能够兴盛一时也绝对难以持久,纪昌不喜欢长江以南的那些人,因此一直以来和吕议都是不冷不热的交情,直至桓温的出现才让纪昌发现长江以南也不全是弱鸡。   “难得的是,桓温那样的处理方式是将矛盾引向了宗族本身,对官府或许不满,但他们仇恨自己人更多。”纪昌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让桓温继续主持后续的安置事宜?”   要是桓温知道自己会因为被欣赏而不能进入军队,他该是要被郁闷死?   刘彦却知道桓温是一个政治和军事都有才能的人,谈不上来是哪一方面比较强,但现在刘彦需要的是将校,更多能够领兵作战的人才!   “那……留下袁乔?”纪昌对刘彦重来不存在什么节操和坚持,苦笑着说:“田优之任劳任怨,亦是有充分经验,可……”   田朔是老人了,但因为所掌握的知识少,可以说能力上真的是有限。   本着一共崛起于微末的事实,一些能力有限的人也不能说抛一边就抛掉,该是给予虚职高养。目前汉部的现实情况却无法那么干,原因是政体不完善,再来是什么位置都缺人。   搞教育体系自己培养人才?需要数量足够并且优质的文士作为老师,要是有数量足够的文士汉部就不会是政体不完善,那么教育就没有基础。   哪怕是有足够的基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绝对不是说假,教育可不是一代人就能够搞定,需要的是持之以恒,而前面的数年乃至于是数十年只会有投入没有回报,可不是说一句加强教育,片刻之间就能得到回报。   “便让袁乔辅助田朔。”刘彦很想叹气,可作为统治者不能表现得颓废,只能是镇定、稳重、装逼。他微笑着说:“先从一些家族中挑选英才,主选没有牵挂的人。”   这么个年头,识文断字的只会是出身于某个家族,平民老百姓难以获取知识,哪怕是有渠道识字普通家庭也奉养不起。   “也好。”纪昌点头:“前期那批人,用他们的效果不错。”   别说,汉部现在的中层官员或是军官,基本都是某个家族的谁,类似于李匡那种家破人亡的存在绝对不少,他们是汉部这个集体的管理中坚力量,因为诉求与集体没有冲突,也是刘彦麾下扩张意志最坚定和强烈的群体。   刘彦对于目前军力强盛,文治却是糟糕的局面,有着很清楚的认知,但想要解决并不容易。 第282章 三件大事   石碣赵国近期的动静很大,若说石虎之前举全国之兵是要吓唬东晋小朝廷,后面则真的是动真格的。   冀州和兖州的石碣赵军在干坚清壁野,做得还异常的彻底,等于是制造出人为的无人区,不止是想要让汉军无法就地取得补给,也是杜绝民间的晋人私下投奔汉军。   在石碣赵国的中枢想来,汉部这么一个用四年时间崛起的地方势力肯定缺少底蕴,怀疑粮秣、铁矿等等的物资是贸易而来。他们的第一个选择无法就是断绝汉部的贸易,至少是陆地上的商路应当断掉,给予汉部后勤上致命的打击。   汉部与石碣赵国一些家族的生意其实早就断得七七八八,仅有的几个渠道之中也就与桑家的买卖做得大一些,其余只能是小打小闹。   以前和刘彦做生意的那些人,如冉闵、苻洪、姚弋仲这些巨头,他们不是路线被切断就是成了生死仇敌。   冉闵那边远走关中,他们还拖欠汉部一大笔尾款。目前李农带着乞活军堆在了潼关、晓关之外,冉闵哪怕是想继续与刘彦做生意,能选的路线真的没有。他们关外有石碣赵军堵着,走灵渠下巴地和蜀地又有成汉把控,哪怕是成汉允许冉闵的人走水道,可就成了要进入东晋小朝廷的地盘,而东晋对冉闵的定义是叛逆的后代。   苻洪发狠要倾全氐族之力夺回关中,他可算是被冉闵可气疯了,不止是冉闵占据关中之地,还因为冉闵军对关中非晋人正在进行疯狂屠戮。仅仅是四个来月的时间,冉闵军就杀掉至少三十万人,其中杂胡当然是占了大多数,可氐人和羌人也真的是损失惨重。冉闵会屠戮关中的理由很简单,主要是胡人不为他所用,既然不能为所用只能是杀。   姚弋仲也有自己的麻烦,张氏凉国可是“三王同盟”之一,冉闵夺占关中切断了石碣赵国通往西北的路线,塞外又有匈奴人肆虐,导致张氏凉国很轻易就出了金城向陇西一带进军,一路过去可是对羌人侵略如火,一个又一个羌人部落正随着时间在灰飞烟灭。   关中和西北有两个汉家苗裔疯狂地杀戮,摆出的分明就是“非我族裔,必杀之”的态度。这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大事,是胡人占据中原之后,首次遭遇的要事。如若不及时扑灭,恐怕将会影响到天下大势。   石虎对冉闵和张骏在拼命屠杀以羌族、氐族为主的各胡是什么感觉?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那就是石虎其实很乐意看到,毕竟羌族和氐族仅仅是数十年时间人口竟然翻了数翻,两条忠狗隐隐有要挣脱狗链的趋势,要说羯人不忌惮那绝对是假的。   作为“乱天下者”的汉部,石碣赵国之前再不重视,接下来也会无比重视。   “相对于冉闵有险关,我们比较易于攻伐。”纪昌断言道:“接下来的战事规模不会小。”   其它地方打生打死离青州太远,起到的作用是牵扯石碣赵军的兵力,比如数量庞大的乞活军就是被拖在潼关战场。   “是啊。”刘彦点头:“几个方向都在坚清壁野,来年战事规模可想而知。”   石碣赵国那么搞纯粹就是要断绝汉军主动出击的可能性,那么肯定是要聚集更多的兵力采取主动,不来则已,一来绝对是大场面。   “攻下齐郡,夺占黄河南岸之渡口,以强盛水军日夜封锁黄河!”刘彦有了新的部署,这个是经过他一再思考,觉得最实际可行的方案:“水军方面我们有绝对的优势。”   黄河很长,是非常非常的长,横跨着整个中原,想要控制它难度真心不低。值得庆幸的是石碣赵国的水军很烂,能够横渡的黄河区域也不是那么多,再来是只要切断桥梁的话,小规模横渡汉军能吃下,要是大规模横渡需要的准备工作多也能提前发现。   “要是能够切断黄河,得了便宜的只会是小朝廷。”桑虞不得不说这一点:“我们的陆军规模已经占了大多数战力,再弄海军恐怕会力有不逮。”   刘彦就是在郁闷这个,他们还得保持规模庞大的海军,要是发展内河水军却影响到海军,或是拿海军的船员来内河拼杀损耗,显然会是一种脑残的行为。   “是啊,会便宜小朝廷。”蔡优发表自己的意见:“攻夺齐郡作为缓冲之地,接下来可以专心应付来自兖州的威胁,或许这样就够了。”   说到小朝廷,刘彦脸立刻就黑了。   最近小朝廷又开始在蹦跶,不是说指军事行动,是军事上毫无作为,对汉部这边却是实施影响力的同时各种指手画脚。   不知道是谁给小朝廷胆子,已经派人过来事先通知,说会有一个成规模的天使团队过来。   天使,可不是两个翅膀没有蛋蛋和蛋鸡的某幻想生物,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所指乃是天子使者。   知道谁是正使吗?是庾翼!   作为长江以南第一门阀,庾翼是庾氏的第二号人物,由他作为前来汉部宣诏的正使,可谓是东晋小朝廷给足了刘彦面子。   除了庾翼之外,其余三个门阀和排的上号的世家也会有人随同,加上随行的武装、侍从、侍女之类的人,以及路上粮秣、用度,可见这一个使节团的规模会有多大。   因为石碣赵国要蓄积力量,最快是一年,最慢也许会有个两三年,除非是汉部真的要穿越广袤的无人区,否则汉军与石碣赵国的较量是真的要消停上那么一段时间。   刘彦思来想去,长途远征不会有好下场,极速扩张占领无人区也没有用,来来去去只能是等待下一次与石碣赵国的大战。   “在此之前,发展内政和练兵会是我们急迫做的事情。”刘彦在做基调:“内政事宜要拜托诸位多加用心。”   一大片人站起来恭声应:“诺!”   刘彦将手压了压,示意全部就坐,才又说道:“小朝廷的使节团要来,应当有一个章程。”   “不是要走海路吗?”纪昌冷笑道:“天有不测风云,海有飓风大浪,不是吗?”   别说,东晋小朝廷的船都是平底船,稍微大一些就是楼船。这样的船走海路有个什么意外,那真的是太平常了。   汉部不欢迎东晋小朝廷,直接拒绝也不好,至少现在多树敌没有必要。   要是没有需求,真把东晋小朝廷的船全弄沉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大海茫茫什么的,一沉绝对是死无对证,问题是汉部有长江以南商品的需求。   失去了与石碣赵国那些家族的贸易,汉部出产的海盐什么的需要新销路,对外则是需求丝绸等一些布匹,另外其余的物品或许也会有需求。   众人所待的地方当然是在下密城,处于西边的城楼之上,能够看到外面广阔的视野,远远还能看到一片乌蒙蒙的天空。   天空显示灰色不是天气不好,是西边连绵大火持续燃烧之下,形成星火燎原之势,烟雾与尘埃理所当然会被风所卷,形成了类似于雾霾之类的现象。   看情况,要是风势再没有变化,晚上或是凌晨,从东安郡飘来的灰烬绝对就会进入北海郡,介时天上下得可就不是雨、雪、霜、冰雹啥的,该是一捏成灰的漂浮物。   “现在是东南风的季节,小朝廷哪怕是要派出船队,也该是等西北风的时候。”纪昌好像有些不甘心似得:“在此之前,我们或许能够再次南下,对之前没有下手的几个郡县动手,彻底搬空?”   石碣赵国没有对徐州方向进行增兵,那边唯一一支成建制的只有石遵的彭城军,其余零零散散的该是有近三万的郡县兵分布在长江一线。   对了,晋军撤退之后,石碣赵军又重新将江都和江水祠给夺了回去。   老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新夺回江都和江水祠的石碣赵军,他们仅仅是清理一下就又重新进行驻扎。说好的晋军将江都和江水祠破坏得很彻底呢?   “主力作为压阵,拿新兵部队与石遵玩一玩?”刘彦对这个无比的感兴趣:“军队确实需要保持战斗力。”   没办法,之前还能在朝鲜半岛拿高句丽练兵,朝鲜半岛上的战争结束后汉部就没有了小烈度实战练兵的场所。   “会演变成会战性质吗?”桑虞嬉笑着说:“别忘记我们在徐州近乎全歼了徐州军,大兵压境可是会把石遵吓坏了的。”   “唔。兵力少危险,兵力多石遵会守城不出。”纪昌认同地点头,想了想说道:“石遵不战,便拿残存的徐州军练兵。”   全都笑了,并且笑得无比诡异。   徐州没有多少石碣赵军,隔江相望的东晋小朝廷死活不北上,要是汉军再次南下将石碣赵军清空,那个时候晋军到底北上还是不北上?   “既然已经丢一次人,他们恐怕会厚着脸皮再丢一次。”桑虞满是嘲讽地说:“再则,我们也的确需要在长江沿岸有军事动向,好叫那些要过来的使节什么的有些顾忌,别一来玩太多花样。”   让刘彦承认司马皇室正朔的地位,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问题来了,或许刘彦等高层不在乎东晋小朝廷,可总会有人抱有希望。   时间就在商议和流逝中过去……   因为石碣赵国搞无人区,北边和西边自然不会有什么成规模的战事,要有也是斥候与斥候之间的较量。   南边的话,汉部高层决定拿石遵私军或是徐州残余练兵,第一批两万主战部队和三万兴兵部队已经开拔南下,瞬间又让石碣赵国变得重视起来。   不得不谈的是,汉军这边又派遣军队南下,东晋小朝廷也是高度注意,他们猜测刘彦到底是要干什么,期待汉军能与石遵来个生死对抗。   差不多是汉军再次南下的第三天,蒋干经过长途跋涉再次来到下密。   “空了,整个东安郡烧成了白地,偏出是灰烬与残骸,火势还波及到泰山郡。”蒋干看去风尘仆仆,一脸惊惧地说:“远远看着,似乎泰山也是连绵大火。”   所以说石碣赵国真的疯狂,也就这些胡人敢干这种大面积放火又不管的破事。   “过来时,发现贵部清理了一条宽至少两里的空地,动用了很庞大的人手吧?”蒋干说的是隔离带,汉部的确用了很庞大的人手。他转了个话题:“青州附近没有石碣赵军,估计是贵军将他们打得狠了,潼关之外却是数十万的大军,从关上向下俯视,营寨连绵数十里。”   刘彦保持微笑没有吭声,其余汉部这边的人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到城门那边去迎接,甚至就没有安排人去迎接,是等待蒋干等人进城过来府邸,才算是在大堂进行接待。   “陆地上有了缓冲带,贵部不是有强大的水军吗?”蒋干自顾自说道:“以贵军的战力,沿海攻略不会有难题。”   看来冉闵那边的压力有些大?只是蒋干若想要让汉部去挡枪绝对是打错算盘。   摆在进入关中的石碣赵军,含乞活军和苻洪的军队,合起来已经超过三十万实打实的数量,冉闵没有压力就怪了。   纪昌看着蒋干,阴测测地说:“或许……我们应当将你下狱?”   “啊?”蒋干一脸错愕:“为何?”   “贵方没有经过协商直接以我家君上的名义发布联署檄文,还用在下多说?”纪昌冷着脸:“我们没有被石碣赵军剿灭,难道足下不感到意外?”   蒋干继续错愕,看了看没一个有好脸色的汉部要员,嘻嘻笑了一小会,连连做鞠:“意外,完全是意外。”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汉部的那些人脸上也出现怒色,赶紧又说:“不是说贵部还在意外,是联署的事情是意外,乃是出自西凉王的主意,我主认为对齐王有好处,才会没有反对。”   纪昌一声冷哼,扳着脸幽幽地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第283章 早知如此,何必装逼   张氏凉国与之石碣赵国距离太远,冉氏秦国和东晋小朝廷面对石碣赵国皆是有险可守,独独汉部所在的青州在面对石碣赵国时差不多是一马平川。   是的,冉闵建国了,由于是身在关中的关系取国号为秦,不但在大肆清理胡人,亦是号召关中的汉家苗裔团结起来,加入冉秦大军针对胡人展开报复。   “我家大王已经攻克雍州、幽州、并州,歼灭胡儿超过四十万!”蒋干说的幽州和并州可不是辽东和北地的那两个州,是匈奴刘氏汉国曾经如儿戏搞出来的行政区。他一脸哀伤地说:“与贵部兵甲器械精良相比,我家大王的大秦军是拿着木棍,赤袒身体在与胡儿交战啊!”   “大秦?”纪昌咄咄逼人问:“为了你们的大秦,我汉军就该任凭拿捏,为你们的大秦吸引石碣赵国的报复?”   “怎么能说是为了大秦呢?”蒋干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没有檄文,石碣赵军也会进攻贵部吧?”   话是那么说,可冉闵要是没有搞什么“三王同盟”的檄文,汉部的压力不该是那么大。并且冉闵又不是汉部的宗主,有什么资格为给汉部要取什么国号定义,又有什么资格不与刘彦沟通私自做主?   “现在吸引庞大石碣赵军的是我大秦,仅是潼关之外就有接近四十万石碣赵军,晓关之外也有十数万!”蒋干一脸的痛心疾首:“是大秦在帮贵部,可不要倒打一耙。”   汉部这边的人基本是被气得笑出来了,冉闵这些人造反可不是刘彦这边逼迫,面对什么处境也绝不是汉部导致。相反过来,汉部是因为冉闵那边一系列举动变得无比被动,最令汉部无法忍受的是冉闵那边将指手画脚视作理所当然。再问一次,冉闵有什么资格给刘彦未来的国家定国号?   “石碣赵国为我们的共同敌人,最紧要的是加强合作,共同针对石碣赵国。”蒋干对汉部这边的人一脸冷笑视而不见,他看向刘彦真诚地说:“合则两利,斗则俱伤。齐王……”   “住口!”纪昌暴喝:“我家君上可不是什么齐王!”   “怎么不是齐王呢?青州地域划分归为齐地,称王自然是齐王咯。”蒋干笑着看了一眼纪昌,再次看向刘彦,又说:“自古以地域称王号,可得当地黎民百姓支持,想必您是知道的。延续上古国号也是自然,或有含义。如曹操从魏地崛起称曹魏,司马氏三合天下称晋,石勒崛起于赵地称赵……”   一系列的例子讲下来,包括张骏的凉国地理位置是在西凉就叫凉国,慕容鲜卑位处辽东就叫燕国什么的,听着就是那么回事。   “如自取国号,黎民百姓会否认可?再有如何使之天道契合,得天之助?”蒋干不管是说的话或是表情,全是一副为了刘彦好的模样,最后才说:“我家大王不过是提早为您定下国号,绝对没有其它意思。”   踹案几的声音开始在大堂内出现,文士是讲究动口不动手,武将讲的是能动手不动口。   “竖子!”徐正踹开案几跳起来,手按剑柄,脸上满是凶恶的表情:“可要血溅此地!”   武将的第一人发声,其余将校皆是面向刘彦,口呼:“君上,请斩杀此僚!”   真的是太欺负人了,不是说汉部众多人欺负只有两个随从一起前来的蒋干,讲的是国号哪能由别人来取,偏偏蒋干还无耻之尤地摆出那么多混肴视听的道理,可整件事情就离不开一旦汉部承认的话,会落下一个好像是承认冉闵为宗主的既定事实。   先不谈冉闵有没有实力或由头成为汉部的宗主,包括刘彦在内的人连有正朔名份的东晋小朝廷都不鸟,没有理由去给自己找一个什么宗主。   汉部现在军队总共有二十余万,与之东晋小朝廷的数量相比没差多少,比之张氏凉国多了不少。当然了,冉闵手里可是有近三十万武装来着,石碣赵国更是能够凑出近百万的大军,可质量上嘛……不好说。   二十余万的汉军中,能够称之为野战主力的其实也就五万不到,有这五万野战主力其实已经能顶的上东晋小朝廷二十万大军,一切只因为东晋小朝廷的野战部队其实已经消耗殆尽,那也是为什么东晋小朝廷近些年防御有余难以进攻北伐的原因。   算上内政实力,真的很难找出能够与汉部在粮食产力和军械产力上相竞争的国家或是势力。虽说这是因为刘彦拥有金手指所致,可不管是怎么来的,汉部的生产力真的一点都不差,估计也就只有占据整个长江以南的东晋小朝廷可以与汉部较量一下生产力,余下只有奋发而起的慕容鲜卑稍微像点样子。   冉闵刚刚进入关中,战火连天之下绝对不会有什么生产力,甚至可以说未来数年只会是消耗而不会有什么产出。   石碣赵国在破坏自己的生产力,青壮几乎全被强制当兵,地方上乱象十足,再有以前堆积下来的创伤,这样的一个国家其实早就一脚踏进了坟墓。   蒋干来汉部这边做什么?要是能够忽悠几句,让刘彦持续对冀州等几个沿海州郡动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第二个是要让刘彦建国称齐,这样就能够造成冉闵册封刘彦为齐王的名义,别看这个好像没什么用,可一旦造成事实的话,以后的交流上会出现一种气势上的区别。第三个目标是希望刘彦可以答应一件事情,通过刘彦的搭桥牵线改善冉秦与东晋小朝廷的敌对关系,进而完成通行长江的便利。   现在嘛,交流下来一件大事都没有完成,蒋干反而是激怒了几乎所有人,他的下一个动作是对着激愤的众人连连抱手鞠躬,后面笑嘻嘻地说:“对对对,是我的错,我的错,不以地理位置称国号和王号,完全是贵部的自主。”   武将没搭理连连道歉的蒋干,都是目视一直没有吭声的刘彦,只要刘彦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将蒋干剁成肉沫。   刘彦依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诸位,我们是盟友,不是生死仇敌。”蒋干笑呵呵地再次连连用身体姿势道歉,后面说道:“可不该发生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没人搭理蒋干。   “其实在下今次前来,可是带着天大的善意,例如带来了五十名熟悉练兵的将校。贵军之中的甲骑具装,相信诸君都看到了他们的强悍程度?”蒋干目光扫视了一圈,对于李洪、魏骏驰、丁毅等等人没有能够进入到汉部高层其实是感到失望。他又说:“听闻贵部需要大量丝绸?在下携带之人中,有六户熟悉丝绸制作。”   依然没人搭理蒋干。   以为汉部是什么?是那些没开化的胡人部落吗?一点点东西就能够收买?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刘彦终于有做动作,是缓缓地站起来,然后迈步离开。   第二个离开的是纪昌,随后是其余人等,只留下苏乐完我。   苏乐完我其实已经改名了,就叫苏乐,姓苏名乐。他有对外接触的职责,不过级别上说实话有些低。   蒋干是脸颊僵硬地看着汉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他的内心之中想些什么没有多少人在乎。   苏乐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饮着葡萄酿,时不时再吃点果脯啥的,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蒋干。   说实话,这个大堂看去很普通,就是空间足够大。   汉部草创,可真的没有什么华丽的宫殿什么的,仅有的几座看去成规模是在长广郡的黄岛区,不过那是关于祀与戎。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刘彦可真的是在向这两个方面全面重视,导致的是宫阙一点没建,英灵殿与炎黄庙是首要大事,有多余的生产力近乎于全倾斜到军事器械上面。   蒋干一开始就注意建筑上和格局上,他所看到的东西,只要关于军事绝对是无比完善,可一旦牵扯到享受则是显得非常简陋。   【不享乐只有两个解释,不懂享乐与有更大的野心。】蒋干从某种程度上是故意招惹汉部高层,亦是在试探刘彦的个性:【那等程度刘彦一言未发,他可不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那只有一个原因了。】   苏乐放下酒杯,他在拍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随后缓缓地站起来。   话说,苏乐已经等得够久了,既然蒋干不吭声……或者说自己不抓住机会,那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   “这位……?”蒋干其实是在比耐心,见苏乐站起身来摆出一副要离去的模样,谈不上来是谁在心态上占据优势。他先是揖礼,后面问:“未请教?”   “苏乐,君上麾下‘置掾’之一。”苏乐的官职其实就是一个什么都能干一点,却是没有掌握大权力的职位。他瞥一眼蒋干,哼唧了几声,不等蒋干再次说话,径直说了句“让让。”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一下蒋干可是真的愣了,怔怔地待在没有半个汉部人员的大堂内发傻…… 第284章 高层无小事   拿别人当傻瓜,自己就要被当成傻逼看的觉悟。   蒋干对此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并且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总得来看,石碣赵国依然显得无比强大,一个强大的对手会让各方压制矛盾,不解决这个强大的危险之前,求同存异是唯一的选择?   现实的情况看来,汉部军力或许不足,可生产力真的是几方势力中较强的一个。本着“你有本事就多支援一下盟友”的普世规则,汉部既然生产力那么强,支援一下穷苦兄弟,为共同对抗石碣赵国,是应该的吧?   蒋干的想法既是冉氏秦国高层差不多的共同思想,理由是之前汉部很好说话,多次廉价提供资源,结果产生一种“你帮我是理所当然”的心态。   后面,张氏凉国也在能帮就帮的范围上支援了冉氏秦国,不过张氏凉国也只能支应一下粮食,基本还都是粗粮,兵器、甲胄、器械啥的就省省吧,张氏凉国生产力其实也不行。   得了,前后两个盟友都那么大方,更加造就冉氏秦国高层那种“你帮我是理所当然”的思想。可能……只是可能,帮忙既然是理所当然,能帮而不帮就是仇人,也就成了“升米恩斗米仇”的最直接体现。   “基本就是那个样子,不然不会是这幅嘴脸。”刘彦其实是内心很无语,愤怒却是不至于,毕竟节操就是随时能丢弃的玩意,能够用无耻换取支援,艰难时刻真顾不得那么多。他闷闷地问:“冉闵那边很困难?”   “三十万多士卒,要征讨关中,要抵御几个关隘之外的庞大敌军,战火连天未有产出,之前又准备不足,能支撑下去是冉闵军杀人杀得狠了。”纪昌不断地冷笑:“短短半年不到,杀戮诸胡近四十万,该抢了多少东西?”   “我听闻,冉闵有试图收复诸胡?”刘彦停下脚步,看向了远处,那里不少奇装异服的家伙凑成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扭头看向纪昌,说道:“因为诸胡少有服从者,冉闵下令开始杀戮?”   关中离青州非常远,中间全是石碣赵国控制区,汉部的情报系统也没有安置得那么远,一些事情其实就是道听途说。   纪昌该怎么回答?   收服胡人为己用是绝对应该做的事情,能当炮灰或是劳力,最重要的是晋人的数量真的太少,不融合一些可以融合的胡人,光是依靠女人生孩子的周期太长了。这样一来的话,冉闵没道理不会想要收服一些胡人,至于是不是被拒绝才举起屠刀,站在民族大义这边的实际情况是,只要敢在这个时候屠戮胡人就绝对是正确行为。   远处那些奇装异服的家伙来自朝鲜半岛。   高句丽人还好一些,他们的服装与华夏文明几乎没有区别,仅仅是一些布局上稍微有些区别,再来就是在花纹和图案上的地域性划分。   百济和新罗的服饰则很相似,他们的服装看不到太多的华夏文明特色,比如百济和新罗人就很喜欢穿类似于短褂的短袖衣和很像裤衩子的短裤。百济人喜欢白色,新罗人的喜欢红色,看去就是那个样子。   叫好声和喧哗声颇大,想到这里该是城内的校场,平时士卒不用训练会来这里做游戏,他们应该是在进行竞技之类的活动,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刘彦和纪昌都没有过去的意思,汉家苗裔是落魄了,但可没有沉沦到成为土包子的时候,仅存的骄傲还有一丝丝。作为立志要恢复强汉辉煌的两人,一些事情上必须要保持住一种尊严。   说来也是奇怪的,高句丽、百济、新罗这三个在朝鲜半岛上杀得你死我活的三角关系,来到青州之后却好像是放下了仇恨?他们经常会组织一些什么活动,三方分成阵营互相竞技。比如现在他们就在搞射箭比赛,分静靶和动靶。   围着观看的不缺少汉军本部的人,毕竟凑热闹从来都是一种天性,他们的叫好声和嬉笑声混成了一片。   “那些土著的用处还是有一些,尤其是高句丽人。”纪昌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后面才叹息道:“许多我们先辈的技艺在中原这边遗失了,倒是高句丽人那边保存下来。”   可不是嘛,每每中原历经一次浩劫,周边国家就会迎来一次吸收华夏文明精华的机会,太多从中原逃亡出去的人带出去各种手艺和知识,结果中原杀得血流成河导致一些传承断绝,周边各国却是能够保存下来。   那些从华夏流传出去的传承,会在很久以后成了异族的国粹,反而是和中央之国没有屁关系。甚至,中央之国的人会觉得周边某个国家的某种技艺很怪很操蛋,殊不知那种技艺其实是生活在中央之国的先民通过智慧和努力才创造出来。最悲哀,恐怕莫过于此了吧?   围观众人的分区还是挺泾渭分明,该是属于哪个势力就绝对是凑到一起,导致代表本势力的人表现好一些,喧闹生就会出现在哪个位置,倒是汉军士卒这片遇到表现好的都会捧场一下。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那就是朝鲜半岛来的那些人,他们对汉军士卒其实挺发怵,不止是汉军士卒普遍会高大一些,主要是有见识过汉军作战,不谈骁勇善战之类的,对于汉军士卒喜欢腰间悬着滴血的脑袋一边追杀敌人,印象深刻的同时又会感到恐惧。   要说起来也就新罗人没有和汉军打过,不然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和百济都和汉军对过阵,似乎两国屡次都会被汉军击败,几乎是被打得没什么脾气。   “他们安份吗?”刘彦继续迈步前行,一边说:“抽调半岛更多的青壮出来消耗,是我们的既定清理之策。”   “一直在控制规模,斗殴时常有,仇杀也时而发生。”纪昌呵呵笑了几声:“找到杀人者砍掉首级,一些时候哪怕是冒名认罪我们也不管。”   刘彦颔首:“别做得太明显。”   朝鲜半岛上有多少人口真的不是那么好说,总归来讲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就是,其中扶余人、倭人、沃人是最多,三韩人次之,倒是华夏苗裔也有个接近二十来万的样子。   汉部一直都在吸收朝鲜半岛上的华夏苗裔,就是效果上并不那么好。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大多数能混得开的华夏苗裔在朝鲜半岛是人上人,一些有手艺的人也过得不错,极少数才是身为奴隶。   “他们既然是为了躲避战火才逃出去,想一想也该知道愿意回到中原的人是少数。”刘彦其实觉得挺悲哀:“胆小但有远见的人逃了,留下傻的、愣的、憨的受罪,更多有勇气的人在反抗中死去,留下屈膝卑躬的渣渣。”   纪昌能说什么?难道要说活在中原的那些晋人都是渣渣?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也真的是渣渣,可普通人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或是机会,能够卖国的只有人上人,普通人能卖的只有自己。   “一个民族的精华部分在于那些敢打敢拼的人,缺少了这些人,哪怕是再有智者也没有人可以去执行谋略。”刘彦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纪昌非常认真地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朝鲜半岛上那些有勇气并且敢冒险的人消耗光或是吸收掉,留下那些胆小鬼或窝囊废,以后想要征服会变得非常轻易。”   纪昌不断点头,他内心却是在想:【勇者全死了,留下的全是窝囊废?这个道理简直将一个民族的兴衰道尽。逃到长江以南的那些不都是窝囊废吗?哪怕有几个心怀大志者,也被更多的窝囊废牵绊,最终就是全面呈现颓势。】   在接下来的数天,蒋干一再求见刘彦未果。后面,蒋干转为去求见能够影响到汉部走向的人,却也没有任何人搭理。   【不对啊!】蒋干越来越心虚:【仅仅是试探罢了,不会搞成断绝交情吧?】   蒋干不知道的是,随着东南风转为西北风季节,有一支船队已经从长江以南出发,那是以庾翼为首的小朝廷使节团。   汉部已经收到了来自东晋小朝廷的同时,谁都变得无比忙碌,哪有功夫去搭理蒋干?   无独有偶的是,一支来自拓跋代国的队伍抵达了辽东狭隘半岛,是代表拓跋什翼犍来看望自己的妹妹拓跋秀,也是送礼物来给自己的侄女。   或许是巧合还是必然,慕容燕国后面也表示会派来团队,目的地是刘彦所在的下密这边。   这一下有三个国家的三个使节团会前来下密,包括刘彦在内的汉部高层哪能有什么闲工夫,更加别谈汉军可是南下了一支部队在和石遵的私军交战……唔,是练兵。   蒋干当然不知道那么多,他是直接慌了神,思考了半天终于记得有一个叫苏乐的人,去找的时候总算被接见。   “见我家君上?”苏乐头摇得和拨浪鼓似得:“哪有空闲啊!”,他将事情稍微介绍了一下。   这一下蒋干直接就是发怵:【有没有搞错!?是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还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那么多国家派来使节!?】 第285章 蔽海而来   唔……有点悲剧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东晋小朝廷的船队出了长江口,也就是扬州那边的时候,一场大风直接吹翻了那一艘最大的楼船。   庾翼是什么身份?必须是乘坐最大的那艘楼船,其结果就是船翻的时候连他在内,使节团中只要是身份尊贵一些的人全部都倒霉催了。   天幸的是当时这一帮贵族在甲板,发成翻船事件时还能狗爬式地游一段,大多数是被旁边的船只救上去,少数则是随船沉入大海喂了鱼虾。   贵族有幸存者,还不算少,船员和随船士卒、随从、侍女等也逃了一些,余下接近八百人和一大批值钱的物资全部葬入大海。   海上翻船什么的,于东晋这边其实并没有少发生,怪只怪小朝廷没有听专业人士的劝导,非要将那艘五层的楼船开出海。   发生海难之后,小朝廷可不会管之前有没有人劝导过,上层永远不会有错,错的是中下层,结果是船队的将官被砍了脑袋,那些侥幸在发生翻船中幸存下来的船员、随从、侍女也有一个算一个全掉了脑袋。   “东晋小朝廷的船队停在了京口(以前叫丹徒),要求我们派去舰队。”吕议是一脸的便秘表情:“要求是大舰队,要彰显小朝廷的威风。”   名单列的好像比较详细,多少料的大船要多少艘,战舰需要多少,出动的水军数量不能低于多少。   当然了,汉部这边是分内河水军和海上的海军,东晋小朝廷那边统一称作水军。   东晋小朝廷也没搞懂汉部的海军都有什么船,是以他们自己的划分,也就是“料”来判定船只有多大。   1料大概是0.325吨,发生侧翻的那艘五层楼船是3500料的存在,也就是1137.5吨的船只。这样的船只在东晋其实数量非常少,选择五层楼船作为初始的旗舰,那绝对是为了装逼。不过,显然东晋小朝廷的装逼之路刚出了家门就结束了,装逼没有装成还赔进去了近千人。   3500料啊!那可真的是很大了,要深切的知道一点,西方哪怕是到了中世纪时期,船只吨位其实也就是以200吨到400吨为主,少有超过400吨的船只。有一点比较坑的就是,西方人玩的是大海,东方人玩的却是内河船。   汉部这边的船只种类繁多,像是最多数量的柯克帆船也就是200吨的一种,它们主要是被作为运兵船使用。后面系统能够出产渔船之外的船只后,叫不上来名字的运输船载重有400吨。战舰中,射床弩的那一款也就250吨,喷火的那一款是200吨。   受于陆战兵种极度需要的关系,刘彦没有“召唤”多少海船,因为那是一件极度没有必要的事情,运输船还有点用,战舰“召唤”出来纯粹就是落灰,因此仅仅是“召唤”少数的一些战舰。   必须说明的是,一艘船召唤出来是携带船员,并且消耗的人口上限只有1,但上面的船员除了参与船只运作之外,不能干其它的事情。   刘彦接到东晋小朝廷的要求时其实是乐了。   借别人家的东西摆谱,那还是摆谱吗?还是东晋小朝廷想干什么?   “对方要求进贡,需要什么船只会在舰队中进行挑选。”吕议就是因为这个而感到便秘:“不要脸到一种程度了。”   “不,对方是在害怕。”纪昌从另一个方向思考:“‘天下’间仅我们一方可以畅行于大海,小朝廷早就想要获得海船建造方法。”   还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例如名号叫宫陶先生实际上叫司马如的那个家伙,他就千方百计地想要窥探汉部的造船场所,不止一次收买汉部的官员意图获得海船图纸。这个家伙已经在朝鲜半岛上被捕,关押的地点是在马石津。   看司马这个姓氏,司马如该是东晋小朝廷的皇室?其实却不是那么回事。他原姓卓,司马是赐姓。   纪昌说的完全没有错,东方这边目前真的只有汉部一家又成熟的海船体系,余下基本搞不懂海船和内河船有什么区别,结果是拿内河船到大海航行的人很多。内河船在大海风平浪静还好,一旦遭遇稍微大一点的风浪基本就是个悲剧的下场。   “我们可要派遣舰队?”纪昌是倾向于派出一支大舰队,他说:“不登岸,仅仅是接人。”   “不现实吧?”桑虞嘻嘻笑着说道:“南边那些废物好享受,屡次出门必定会带上无数坛坛罐罐,随从与侍女更是必不可少。不靠岸,光以舟船可捣腾不了多少大物件上船。”   刘彦奇怪地问:“大物件?”   “是啊,是啊。”桑虞板着手指:“床必然会有,再加上他们用习惯了的屏风、案几、等等许多器物,或许还有梳妆台等等?”   刘彦刹那间就懵逼了。   晋人贵族的享受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出门还得带着床?这个全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出门要准备很久,必要的享受绝对不能缺少,少了就绝对不出门。   “没那么夸张……”吕议苦笑着说:“有条件的时候才会弄,不是不能将就。”   “言之,虞只说一点,女伶和美姬绝对不会少吧?”桑虞见吕议承认,嘻嘻笑说:“女伶和美姬以色侍人,不打扮怎么可能?那样会携带多少不必要的物资?”   吕议竟然无言以对。   晋人对于女色上的享受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坚持,这个不分长江南北,看看汉部几个原为家族族长或是高层人物,谁家里没有养一批女伶、美姬、舞娘、厨娘。这些女人分工还挺详细,有专门伺候人睡觉、梳洗,有专门伺候吃、喝、拉,有专门搞声、舞,近乎于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   “去!”刘彦拍板:“必须是大舰队!”   东晋小朝廷一直没有正视汉部,从来都以为可以随意拿捏,哪怕是汉军干掉了徐州军也仅仅是让东晋小朝廷稍微重视了那么一下下,但依然是抱着予夺予求的姿态。   “不是去接人。”刘彦缓缓地说:“去晃一圈,让那批鼠目寸光的家伙看看什么是海军。”   纪昌秒懂,去是去示威,再来就是嘲讽一下东晋小朝廷,可能还要为日后的贸易打下伏笔之类的?   多大的舰队才算是大舰队?刘彦挑出来的是近三百艘的船只和战舰,其中的一百五十艘战舰纯粹就是临时“召唤”出来。   汉部的海军主要驻地是在马石津,他们得到命令之后是先赶回灵山岛那边与友军会合,三百艘数量的舰队在长广郡进行必要的补给,然后浩浩荡荡开始南下。   超过百吨的船只体积从来不小,尤其是不是楼船的款式。这样一来三百艘船只排开来航行,看去占据的空间就是茫茫的一片。   因为青州暂时没有大战事的关系,纪昌是自告奋勇作为舰队第一人南下。他们是逆风状态的航行,走的当然就不可能是笔直航行,实际上是绕着一种圈,那也是季风不允许的情况下,偏偏又要出航的办法。   从青州长广郡到扬州的长江口,地图直线距离约有一千四百里,考虑到不可能走直线航行,绕着绕着谁都不太好算究竟是走了多远的距离。   花了接近二十天的时间,纪昌再次看到陆地时,询问一下得知已经靠近一个叫沙洲岛还是什么岛的地方,航线往西边移动就是长江出海口。   一路上,直至靠近到东晋小朝廷地盘时,舰队根本就没有在海上遭遇什么船只,还是离长江口近了一些才有船只的影子。   对于汉部海军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靠近长江口,事实上东晋小朝廷的长江水军收到消息是又懵又惧的心情。   东晋小朝廷的长江水军规模一点都不小,可以说少了其它什么部队,小朝廷也不敢少了长江水军的建设。   长江是天险,有了天险还要有相应的部队进行固守,不然再怎么天险也不靠谱。东晋小朝廷二十余万军队,仅是长江水军就占了二分之一,军费总投入超过七成是花在了长江水军之上!   收到长江口有大舰队靠近的消息,东晋小朝廷的水军懵逼之后大肆集结,他们绝对不是想着那支舰队来自汉部,倒是想成了大舰队是属于石碣赵国。   石虎可是征集了数十万人在猛造船,目的是想要从海上进攻辽东的慕容鲜卑。   石碣赵国选的造船地点是在青州边上,刘彦崛起之后,石虎造船的事情其实是干不下去了。最后那些强征的匠人和劳力,有大半是落入了刘彦手中,其余竟是被残忍地溺死。   “什、什么……么!?”庾冰失态了,是错愕和茫然,还有绝对少不了懵逼:“赵军的水师?”   得了,搞半天东晋小朝廷依然不知道是哪一方在靠近长江口。难道要怪汉部水军离岸边太远,不是东晋水军被翻船事件搞怕了不敢派船出海查探? 第286章 丢人丢大发了   大海之上,汉军招展,每一艘船只的船桅之上必定会有一面黑底红字的汉旗。   三百艘船广布在海面之上占据多少空间?每一艘船只的长度不会少于二十三米,宽度基本在六米以上,相互之间必然需要拉开足够的间隔,特别是为了层次分明特地摆下队形,看去能看到头却看不到尾。   也许说看不到尾是个错误?大舰队看前面的船还能看到轮廓,后面的船只只能看到船帆或是船桅。那是地球为椭圆形所决定了的事情,可不就是离远了先看到船桅才看到船身嘛!   “鳞次栉比!”庾冰瞪得眼睛都圆了:“蔽海而来!”   鳞次栉比是个什么意思?多用来形容建筑物、船只等排列得很密、很整齐。这个成语的典故有两个,《诗·周颂·良耜》:“获之挃挃,积之粟粟。其崇如墉,其比如栉。”;南朝宋(不是赵氏宋朝)·鲍照《咏史》诗:“京城十二衢,飞甍各鳞次。”   当然啦,庾冰说的不是“鳞次栉比”,他说的比较多,但就是这么个简略的说法。   的确是排的很整齐和密集,大舰队向着长江出海口黑压压一片而来,看那汉旗猎猎,再看船阵排布,哪怕是离得远也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不、不应该啊!?”谢安今年才二十三岁,看着就是一个年轻且斯文的小伙子,打扮万分的讲究,一丝不苟的看去是一个很讲礼仪的人,可看到大舰队也失态了,发懵一样地说:“四年啊,仅仅是四年,刘使君……不,是齐王怎么能够发展一支陆上强军,还能大肆建设水军?”   没办法,有金手指的刘彦就是可以这么任性,就是可以这么不按照常理来搞。   齐王?东晋小朝廷的新任皇帝司马岳比前一任大方得很,最新的论断是封刘彦为齐王,那是在汉军歼灭徐州军之后才有的结论,之前不管是上一任东晋皇帝还是朝中的门阀、世家,他们可全部同意。   庾冰的眼神很可怕,死死盯着轮廓越来越分明的大舰队,下意识就说:“管它如何发展而来,如能为我等所用……”,下面的话没有说,估计是自己都觉得太不堪?   知道东晋小朝廷维持庞大的长江水军每年要砸进去多少财帛吗?要是换成铜钱,几座大山绝对能够堆满。   明白东晋为什么一直向西南进行扩张吗?除开是长江以北的故土难以收复,还不是为了获取造船的用木。   造船可不是用什么木头都能造,再来是需要足够多的桐油,长江以南可以造船的木材大批被消耗,东晋可不得死命的去欺负西南那边的土著?还甭说!东晋也是收复了一处失去的故土,那便是交趾,又在那边设立了交州,并设下武平郡、交趾郡、九真郡、九德郡、日南郡。   “是啊,要是能为我们所用,收复中原易矣!”谢安完全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可惜了,已经封王……”   司马晋国并不讲究异姓能不能封王的事情,要不也不会封慕容皝为燕王。可那是对胡族,对同为华夏苗裔的人可真没有异姓封王的例子。   东晋小朝廷对刘彦进行封王?那可就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讲,不是视为异族,就是视为死敌。   庾翼在一旁抿着嘴,他们这一家子都是美男子,一个比一个看去俊美,就是抿嘴也抿得非常好看。他压低声音说:“等下他们靠岸,是不是按照计划行事?”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都有些发愣。   “恐怕……难了。”庾冰满心的纠结:“原以为能来个数艘就算很多,没想到……”   到现在东晋小朝廷的这一帮人都还没有数清楚汉部来了多少艘,只看到一排排排列整齐。数量一多,他们还怎么耍手段?   他们是站在岸边的某个山头看,海拔越高越是看得清楚。长江出海口那边是密密麻麻的汉部海军,往西边的河道之上却是密密麻麻的东晋内河水军,再看京口的对岸就该是一批风声鹤唳的石碣赵军。   对了,风声鹤唳的典故来自于前秦时期的苻坚南下,还诞生草木皆兵、投鞭断水两个成语。   纪昌也在看岸边,他手里拿着一根圆筒形状的玩意,闭着另一颗眼睛,嘴角勾起怎么看都嘲讽的微笑:“山头那些家伙,该是小朝廷的贵族重臣了?”   圆筒状的玩意当然是单筒望远镜。这玩意既然出现了,代表汉部也将玻璃给搞了出来。必须说的是玻璃这玩意一点现在被弄出来已经算是晚了……晚了……晚了……   远在五、六千年前,埃及人首先发明了烧制玻璃,后来传遍欧洲大陆。   最初或许会认为阴超的玻璃也是从西方传入的,但考古发现打破了这一看法。   1965年,在河南出土了一件商代青釉印纹尊,尊口有深绿厚而透明的五块玻璃釉。   1975年,在宝鸡茹家庄西周早、中期墓葬里出土了上千件琉璃管、珠,经中外科学家对古代实物的鉴定,是铅钡玻璃,与西方的钠钙玻璃不同,天朝的玻璃是自成系统发展而来。   考古发现还说明一件事情,天朝的玻璃要比埃及晚,它萌芽于商代,最迟在西周已开始烧制。   《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登采石之山,命民采石铸以为器,就是烧制玻璃。不过,天朝早期的玻璃,古人称它为璆琳、琉璃、璢璃、璧流离、药玉、水精、罐子玉等,南北朝(既是五胡乱华时期)以后,有时又称玻瓈、料器。   有玻璃,千挑万选再选出气泡少的镜片打磨,知晓望远镜的折叠远离,制造起来可不要太简单。就是成品率会比较低,再来就是工序上面麻烦,可谁让刘彦就是获得那么多匠人。石虎抓匠人的时候是想造船,可低下的人才不管那么多,不会只挑选会造船的匠人,反正只要是个匠人就会抓,结果是便宜了刘彦。刘彦这边的工匠溢出之后,想研究其它什么玩意就是可以任性。   长江出海口在东晋时期是一个由窄而宽的形态,出海口处有一个形状像极了鸡蛋的岛屿。要是刘彦亲自过来,他会发现目前的长江以南与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根本就是两回事,比如现在根本就没有上海,上海现在是沉在海底之下,那个像极了鸡蛋形状的岛屿在现代也是不存在的。   “军主,我们在何处下帆停船?”   “便在那岛屿周边。”   庾冰等东晋这边的人,他们原本带着各种心情在等待汉部海军靠岸,也下命令做好了各项准备,可汉部海军竟然航行到海面的那处小岛不远处就不动了?   这个时候,汉部海军这边已经放下小舟,去海岛附近查看水深和礁石情况。   既然位置是长江出海口,那么水流情况必然是想出容易想进太难,毕竟水流的方向就是那么回事嘛。   放下的小舟估计也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情况,结果是没有靠近长江出海口还能靠着船桨划着前进,到了逆水区域却是要非老大的功夫才能前进,但随着越加深入前进的难度就越大。最后船上的人着实是耗尽了力气,先是一条小舟在不知道多少人的注视下,随着水流飘出海去,然后像是起到一种效应,其余小舟也都力歇随波逐流。   “……”纪昌愣住了,他真就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事实上,汉部海军就没有干过拿小舟去冲某条河流出海口的事情,几次进入黄河也是顺着风势再加上船桨推力,可真不知道小舟会被逆水给卷出海。   庾冰看得“呵呵!”笑出声,其余几个人也都在笑。他们之前其实还挺忧心的,看了刚才的那一幕总算是能笑得出来。   “他们不懂内河水战。”谢安还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样一来就不怕他们突入长江了。”   可不是吗?长江出海口往内一些的那支内河水军为什么严阵以待,不就是担忧被之前不知道属于谁的舰队突入长江。   知道大舰队是属于汉部,东晋长江水军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是更加紧张。那是因为胡人不懂水,舰队再庞大也就是那个样子,可汉部那边不缺少晋人,尤其是汉军在徐州淮水一代掳了不少人,容不得他们不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汉部海军竟然拿小舟要冲出海口,还有比这个更加能够暴露不懂内河水战的事情吗?   纪昌这一刻有点想拿头撞墙,他埋怨地看向旁边,那是一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壮汉,为这艘战舰的船长。   好吧,壮汉其实就是系统召唤出来的生物,每一艘船都有这么一个存在。   系统升级之后,系统召唤生物是有智商了,但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很多事情根本就不会交流,那就更别提去给人提醒一些什么。他们就是一些听从刘彦命令,干一些本职的活。   纪昌搞不懂也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一次算是丢人丢大了! 第287章 剑拔弩张   不管怎么样,汉部的海军终于还是来了。只不过,舰队看去真的非常庞大!   “是水军倾巢而来,还是只来了一部分?”庾冰现在最关心的莫过于是这个问题:“远远看去,能辨认出大部分的战船之上安装有床弩。”   “他们的战船与之我们款式有大区别。”庾翼自汉部海军出现后就一直在看:“没有看到任何的楼船,他们的战船甲板之上基本仅有一层,船身显一种梭状?”   都在观察汉部战舰,一看真的能够看出很多问题,比较可惜的是看不到船的底部,要不懂船只的人估计一眼就能区分出平底船和尖底船的构造意味什么。   他们都在等待汉部海军靠岸,等了小半天却只看到汉部海军在海面上缓缓地互相靠拢,聚在一起之后收起船帆,看去好像也在互相进行固定?   “铁索连横,聚船成陆?”谢安当然知道赤壁的故事,说的就是船只互相靠起来,再用铁索或是木桩固定形成面积比较大的平面。他讶异道:“不登岸?”   还是有船只会登岸的,不过来的是一艘看去不像战舰的船只,孤零零就那么一条。   纪昌虽然很想登岸看看,可他按耐了下来。   伏伟被指派了登岸与小朝廷一众官员沟通的任务,他乘坐的是那款柯克帆船。   三百艘船的大舰队,柯克帆船仅有少数的五艘,承载的是一批汉部那边的商品。其余系统出产的运输船也有携带食盐、皮革、皮草、中药材等等的物资,为的就是来长江以南交易。   说白了,汉部来东晋小朝廷这边示威是真的,进行护航任务是顺便,打开商路才是主要目标。   柯克帆船也有不少款式,刘彦指导制造出来的是一款四个船桅的类型,它长达30米,宽8米,吃水3米,载重量280吨,是汉部海员接触到的第二款柯克系列帆船,属于汉萨同盟时期的产物。   此时此刻,庞大的船身四个船桅的帆布全开,顺着东南风的风势破浪前行,很快就冲进了长江出海口,威猛的身姿让岸上围观的人忍不住高声呐喊叫好。   “竟然是四个帆?”庾翼懂战船,东晋水军最多也就是只有三个船桅的船只,因为是楼船的关系布局上与柯克帆船绝对就是两个模样。他呢喃:“船头是四四方方的船帆,第二顺位的船桅有两面船帆,船尾的两个皆为三角船帆。这样的布局有什么特殊用意?”   船尾的三角帆布说白了就是起到一种转向的风力作用,与之船只的船舵作用一样。   “船头有撞角,前身仿佛鹅腹一般地高昂抬起,伸出有如鸭嘴一般的啄器。”庾翼猜测道:“这样的布局是为了冲撞和防冲撞吧?”   东晋水军的战船,船只前面的布局也有撞角,不过是两个。另外东晋的战船前面一般是会固定一块大面积的铜片或是铁片,还会雕刻上一些猛兽的图案。铜片或铁片自然是为了防撞,问题是雕刻上图案反而加大了撞击的着力点,着实诡异。   “船首光滑有幅度……”谢安看得一愣:“好像泡了一层油脂?”   那么说就绝对没有错了,本身最可能遭遇撞击的地方就是需要光滑,减少受力点。有幅度也是必然的事情,毕竟圆形在遭受撞击时肯定是会划开,不是像平面的位置被撞到承受全部的撞力。   至于说火攻啥的,木头做的船只就没有不怕火攻的存在,差别就是有泡过油脂比较容易燃烧。   汉部进入长江湖海口的船只速度已经稳下来,缓慢前行中开始有东晋这边的舟船靠上去。   伏伟是站在旗舰室在向外张望,耳朵里听着充满浓浓的南方口音吆喝声。   那是舟船上的晋军在让汉部船只跟随前行,说是要引导前往渡口什么的。   进入长江出海口之前,伏伟特别被交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海上船只与内河船只的不同,因为吃水深的关系一些内河船可以停靠的地方,海航船只却是停靠不了。   柯克帆船吃水深三米算是比较浅的一种海航船,那也是为什么会选柯克帆船进入长江的原因,要是由其它吃水深动辄六米以上的船只进入,搁浅几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东晋在长江南岸有着广布的渡口,尤其是在京口附近最多,毕竟京口是东晋的主要水军基地。   随着越来越进入,跟随在柯克帆船身边的舟船越来越多,船只也是越来越大。   伏伟向外看去,密密麻麻的一圈舟船,能够看到那些舟船之上皆为晋军士卒,看去一个个倒也是显得干练。   两岸之上。南岸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看服饰该是周边的一些平民老百姓跑来围观?北岸那边也有人在观看,不过北岸的人就显得稀稀松松,看模样该是石碣赵军的岸防部队什么的?   “晋人请求登船。”   “不予答应!”   伏伟想都没有想就拒绝,甚至无视掉什么贵族身份。   长江之内的河道与之大海不同,内河虽然会有浪花,可与之大海之上的海浪根本就是两个级别。柯克帆船在长江航行起来很稳,因为风势不错的关系速度也不慢,在张开全部的船帆之后,竟是把原本围在两侧的晋军船只给甩开。   “他们是想要做什么?”庾冰脸色已经开始变得不好看:“拒绝登船,再加速离去,是想一艘船挑战我们十万水军?”   柯克帆船还真的是一直在加速,根本就不理会周边晋军的呼喊,直至前方有大批晋军水军用大批船摆开一条直线挡住去路,伏伟眯起眼睛并没有下令降速。   让晋军登船那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事情,天晓得东晋有没有脑子有病的家伙会夺船。哪怕是不夺船,海军有一句格言叫“船只所在便是疆土”,自己的疆土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踏及?   “周边的船只太多了!”   “是啊,密密麻麻一片,堪比蝗虫!”   东晋的十万水军绝对不是假的,占了整个东晋部队的一般数量,战船数千艘,小船和舟的数量恐怕更多。   前方有东晋水军用船只排成一列直线挡住去路,要是正常情况其实伏伟就该下令船只停下来,可这一次他们出动三百艘大船南下并不是来表现臣服。   “直接冲上去。”   “诺!”   随后,整艘船都在呼喊,提醒所有船员准备应付冲撞发生。   船只的速度看似很快,实际上也就是四节到五节的速度,但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时候五节的速度。   要清楚地知道一点,船帆时代相对快的飞剪船,它的理想速度也就是十二到十四节。内河船只的速度和海上比不了,能够跑到五节其实已经算是快,像是东晋楼船能够有个三节左右的速度就已经算是“飞一般的速度”。   “好快啊!”   “是啊,好快!”   “再不降速,可要撞上了!”   指挥东晋水军的是一员将军,官职名就叫横江将军,他看着飞速而来的那艘大船脸上表情有些铁青。   横江将军在三国时期是东吴的官职,第一任的横江将军是鲁肃。横江将军取意横扫来犯之敌,东晋也有这个官职,不过品阶并不高。   伏伟抓着可以借力的地方,看去十分镇定,至于内心里是什么想法其实不重要,反正敌军船只不让开是铁定要撞上去。   “防冲撞准备!”   东晋的横江将军还真的就没有打算让开水道,长江是他们地盘,他们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在他张恒看来,汉部不过是一个地方割据势力,舰队再大,船只再猛,那也是一个地方的割据势力,怎么能够轻易低头?   “全部保持航线不变!”   张恒就不信了,一个割据势力还反了天了,敢在长江冲撞“我大晋国无敌水军”?   伏伟脸色也开始变青了,要是可以的话,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一艘船上,尤其是不想发生冲撞什么的。   “准备!准备!”   嘶吼声不止是汉军这边在喊,晋军那边也是不断传出吼声,双方喊声混成了一片,却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一边。   【真的不让?】伏伟已经下意识在站马步;【双方吨位差距太大,我脚下这艘船该是不会有什么事吧?】   晋军的水军素质其实没得说,他们已经开始在做相关的冲撞准备,甚至是有船只在准备铁索,看上去哪怕是前面的船队被撞开,后面的船只也会利用铁索将汉部的那艘巨船给拦下来。   “这样也好!”庾冰深吸一口气:“是汉部那边自找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获得一艘海船!”   说的是发生碰撞之后船只会受损,再来是用铁索拦下汉部那边也不能说三道四。他们真的渴望获得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的船只,仔细的研究一番,发展属于东晋自己的海航船只体系。   碰撞马上就要发生,处于北岸的石碣赵军开始鼓噪起来,怎么都像是在等着看笑话?   南岸这边,非军方的晋人有些懵,他们得知的消息是汉部来朝贡,可看着怎么有些不像?   喧哗声越来越大,不管是伏伟还是张恒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要是能让他们有选择,鬼才愿意玩碰碰船!   汉部这边只有单独一艘船,看着船体庞大且造型上狰狞,汉萨同盟时期的柯克帆船还真就是商贸和军事可以两用,也就是所谓的武装商船。   东晋水军那边船只众多,看吨位应该是几十吨就顶天了。会这样当然是与河道的位置有关,再来是受于工艺的限制,东晋那边船越是庞大越难以控制,越大越难以进行调度。   真的是在越来越近,大呼小叫开始在东晋水军的船队中发出,能听见那一声比较明显地“稳住!稳住!”命令。   伏伟已经开始在下蹲身躯,耳朵里到底是船上船员在吼“预备防撞”的声音,搅得他脑子有些懵,抖着小腿哭丧着脸,想:【何必啊,你们让开又不会怎么样?】   其实,现在就是张恒下令让开都来不及了,那是因为水军排成了直线,又是处于移动状态,想让开需要完整的协调和配合,离得那么近的情况下但凡一点失误绝对是互相碰撞的下场。   所有人都在瞪大着眼睛,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江面上那孤零零的大船速度似乎有所加快?   “他们这是要开战吗?”郭祥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他是残余徐州军的最高统帅,得到消息过来看热闹,果真也有热闹可看:“听闻晋人的奸细不断在青州破坏,想来那些汉人会十分恼火。”   郭家在石碣赵国是一个大家族,就是最近也在被石虎打压的队列,日子颇为有些不好过。   有大舰队过来,那是徐州军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不清楚汉部的大舰队是要搞什么,现在却是发现了一些什么好玩的事情。   另一边,一声“轰隆”声先出现,然后是木头的“嘎吱”之声,于两岸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柯克帆船的撞角根本就没有撞到什么,那是因为挡住去路的东晋水军船只太矮。是柯克帆船的船腹直接撞到挡住去路的船只,一瞬间直接就是碎木横飞,被撞的船只猛地一顿之后就是往水面下沉。   在发生碰撞的瞬间,伏伟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玩意猛地推了一把,一刹那直接就跪了,随后在地上滚了起来。   真正发生碰撞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些发愣,他们就是没搞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   不是盟友吗?好好地说话,场面搞得愉快一些,不是挺好?   碰撞不止是一下,被撞的小船打横被柯克帆船推着移动一小段距离,受于水力的关系往侧边移出去,它漂了一小段撞上了友军,又是一阵牙酸的“嘎吱”声传出。   几乎是在伏伟所在的座舰与东晋水军的船只发生碰撞的下一刻,原本已经在互相靠拢的汉部大舰队又在缓缓地摆布开来,真正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不算突兀地出现,随后大约三十来艘的战船开始向长江出海口的位置逼近。 第288章 峰回路转   俗话说,打铁还要自身硬,想要使人尊重和正视不是依靠语言,是硬实力!   东晋小朝廷一直没有正视汉部的强大,抱着想要怎么拿捏就可以任圆任扁的心态。因为他们认为汉部弱小和可有可无,因此可以在青州搞阴谋搞得肆无忌惮。汉部的大舰队过来,他们想的是怎么弄到一艘汉部的船,不是说好好款待互相建立友谊,不还是因为觉得可以任意拿捏汉部吗?   纪昌除了本身对东晋小朝廷没有好感之外,会单艘船突进去是一种必要的试航,毕竟汉部可没有来过长江,更别提说开船进入长江水道。以一艘船去试航是绝对必要的事情,整支舰队在没有试航之前突进去才是脑子有病。   要说起来,难道舰队进去之前不需要试航?因此不管是纪昌还是汉部大舰队中的谁,他们有想过东晋水军会拦截,可真的没有料到会是这么大的场面。   汉部还没有立国,可汉部是一个自主的势力,并不需要听命于哪一方,可东晋那些人在干什么?他们是拿汉部当做一个底下的狗腿子在看待,没有任何尊重不提,行动上还显得极为蛮横。   “是吗?”纪昌接到了汇报,伏伟的那一艘船突破了东晋水军的第一道拦截线,挡在前面的却是第二道。他眯起了眼睛问:“小朝廷那边没有人出面想要沟通?”   反正伏伟的汇报没有指出东晋小朝廷想要沟通的意图,东晋水军是加大了围堵船只的数量,并且东晋水军出动的船只越来越大艘。   “蛮横想要逼停进行俘获?”纪昌笑了,他嘲讽地说:“果然是一帮鼠目寸光之辈!”   没有错的,不难判断出东晋小朝廷有什么意图,他们十分渴望能够获得一艘用于海航的船只,屡次使节过去下密那边面见刘彦都会要求一下,还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像极汉部给船是天经地义,不给就是违背纲理伦常,摆出一副老子是正朔,哪怕是狼狈逃窜到了长江以南也依然是正朔的嘴脸。   嘴巴得不到的东西,他们在汉部大舰队到来后,本来是想要依靠相对温和的手段获得一艘,但纪昌让舰队在海外下锚了。   所谓的温和,应该是骗,骗不行就来个巧取豪夺?   “第二批的船队准备护卫第一艘。”   “诺!”   “准备第三批的船队,确认石碣赵军被吸引后,寻找时机进行登陆。”   “诺!”   现在与东晋小朝廷进行大战没有任何必要,青州的长广郡和东牟郡正在进入高速发展期,外面还有石碣赵国从冀州和兖州两个方向的不断威胁,为了寻求更大的战略空间夺取徐州沿海区域才是正经事。   汉部与石碣赵国那边的贸易断得七七八八,想要打通与拓跋代国的贸易有慕容燕国作为挡路石,与慕容燕国进行交易则被刘彦拒绝,那么打开长江以南的新市场就显得必要。   汉军想要攻取徐州沿海区域,随着石碣赵国的徐州军被歼灭已经显得无比简单。现阶段汉部的作战计划并不多,拿彭城那边的石遵练兵是其一,其二就是夺取长江北岸在扬州附近的渡口。   目前陆地上有汉军在席卷南下,很快就会进入到江淮区域。受于江淮区域地形的限制,汉军从陆地推进起来哪怕是有舟船的协助,大军推进的速度其实也真的是快不起来。   越早拿下局部徐州地汉部接下来的布置越加有利,正好东晋小朝廷邀请舰队南下,那么赶紧就从南边进行登陆,登陆部队拿下江都和江水祠等于是在长江北岸拥有现成的江防要塞,再则是建立基地也好在接下来与长江以南的交易中有更多的便利。   什么?要是东晋小朝廷不与汉部交易怎么办?真当东晋小朝廷那边是高度中央集权?常见以南事实上是门阀和世家说了算,司马皇族就是一块招牌。   伏伟连续经过两次撞击之后开始适应了。他原本还非常担心船只会不会受损,一再询问又自己跑下船舱看,撞击部位连一丝的裂痕都看不到,可算是放下心来。   话说,汉部这边造船可是非常严格,龙骨基本是辽东巨木,可不存在什么拼接。再来,因为是采用船模的建造方法,船只各处结构与龙骨是全面咬合的关系,只要龙骨不出现问题,最多就是舱壁稍微受损。   使用硬木再加上桐油浸泡可以使木头变得硬度更大,船只的建造就是这么几道必要的工序下来,严格按照程序建造出来的船只一般不会显得太过脆弱。   伏伟脚下的这艘柯克帆船在经过两次正面撞击后,前船腹只是留下一些撞击的擦痕,经过检查连舱壁都没有出现松动,那代表就是一艘合格的船只。   实际上哪怕是有裂痕出现漏水也没有关系,紧急加固要是不行就清除一块隔离水仓,虽然是会增加载重和降慢速度,可要是想一时半会沉下去有些困难。   “左满舵!!!”   单独的这一艘柯克帆船在江面上左突右窜,它的四面帆可以使之达到五节的速度,再加上水手用船桨加力,跑到六节以上完全没有困难,导致的是可以随意将追堵的东晋水军船只甩在后面。   一个大迂回,船只倾斜着进行改道,一溜串之后东晋水军的船只被甩得远远,从伏伟所在的角度看去,前方应该是长江北岸,那里零零散散有一些石碣赵国的人凑堆看热闹。   长江北岸确实是有不少石碣赵国的人在看热闹,看样子该是岸防部队之类的人。他们似乎没有成建制,就是看熟悉程度凑在一块,不时会鼓噪一下。   【第二批船队过来了没有?】伏伟的角度看不到东面,他寻思着:【难道我就这么与晋军的水军玩捉迷藏?】   晋军水军已经损失了三艘船只,吨位都不算大,两艘是直接被撞沉,有一艘是被己方破损船只撞击发生侧翻。那边正在进行营救行动,小舟围着沉船的位置不断捞起落水的士卒,就是不知道三艘船究竟是死伤多少?   第二批船队已经进入长江水道,为数是六艘柯克帆船,他们的进入让东晋水军变得高度紧张,长江南岸响起了阵阵的战鼓之声,那些原本围观得开心的平民被疏散,一些岸防部队则是从各处开来。   “他们是想来开战的?”庾冰有些困惑,更多的是不解:“难道是……”   什么事?按照庾冰的猜测,估计是长江以南的一些门阀和世家在青州内部搞鬼惹怒了刘彦,今一次才会带着浓烈的火气前来。   第二批六艘柯克帆船之后,第三批的船队又进行开进,那是至少三十艘的战舰和接近五十艘的运输船,看去有些密密麻麻且显得无比杀气腾腾。   伏伟所在的座舰已经在向长江出海口,也就是东边的航道航行,后面的东晋水军船只跟随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   一阵阵的“咚咚咚”战鼓声从海面那边传来,随后进入长江水道的汉部所有船只也跟着敲响战鼓,连带东晋水军和岸防部队敲响战鼓,导致长江出海口这边战鼓震天。   “汉军真的要与晋军开战?”郭祥一直都是在看笑话,他对水军有些熟悉,对东晋水军有什么战船几乎是了然于胸,不过他对汉部海军就看得是云里雾里。那是船只体系不同的必然结果,导致他看到大批汉部船队进入长江出海口还在大笑:“打起来最好,死谁都会让我们开心。”   不少石碣赵军的将校皆是“哈哈哈”一阵大笑迎合。   “不过……”郭祥想了想,说道:“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收起笑容,下令道:“让安防部队做相应的防御准备!”   另外一边,庾冰在纳闷是不是要开战的当口,纪昌派去的人到了。   “我军将直接登陆长江北岸,晋军若是想要杀贼,尽可来也!”   就这么一句话,让东晋这边的将领一阵错愕,随后那颗吊到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去。   当然了,东晋这边的那些将领对汉部这么大张旗鼓不是没有疑虑,但他们至少能够判断出会有摩擦,可大战就有点不太可能。   原因相当简单,东晋这边不是依靠一战就能征服,仅是依靠水军想要征服东晋更加没有可能,需要的是水陆并进,至少来个十万以上的大军,少于十万哪怕是能够在长江南岸站稳脚跟,接下来也必然是旷世大战。   想要登陆之后直接杀向建康?那其实是想太多了。东晋小朝廷一直都面临着北方胡人的威胁,各条前往建康的道路上建立不知道多少关隘和据点,再则东晋十万水军绝对不是养着吃白饭,不解决这十万水军,就是登陆南岸又如何?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刘彦狠了心直接“暴海军”数千艘战舰将长江一睹,别说是十万水军,就是几十万水军又怎么样。只是刘彦现在连中原都没有搞定,怎么会去长江以南找东晋小朝廷玩耍?   第三批、第四批,越来越多的汉部战船进入长江水道,大肆的行动致使东晋水军已经准备好动作,比如安排装满火油和柴火的冲锋舟,又是调集足够多的床弩到岸边。   长江水道的水流是从西往东流,在内河道放火船,只要数量足够多绝对能够让下游的船只给吓尿。   大批的船队进入长江水道,郭祥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他再次下令让安防部队做好准备,除开岸防部队之外,数量少但是很有存在感的石碣水军也开始准备作战。   无独有偶,郭祥也是下令准备火船,并下令要是汉部船队有登陆迹象立刻点火放船。   纪昌其实不用通知东晋那边,不过他们这一次来的目标之一是让东晋小朝廷认识到汉军的强大,那自然是要让东晋的那些将校好好看看,搞突然动作则就显得没有必要,需要的是堂皇大势。   “先锋船,夺占上游设置横江铁索!”   汉部虽然是玩海船的,可既然到来,怎么可能事先没有进行相关的计划准备?   铁索横江可以用来封锁,理所当然就能够挡住过往的船只,想要拦下多少吃水深的船只完全就看将铁索拉得多么紧。   “要不是为了让东晋小朝廷看到我们的实力,哪里登陆不合适?”纪昌在说大实话:“我们来到长江水道再登陆,就是为了让他们认清楚事实。”   有先锋船高速突进,到了合适的位置之后开始放置铁索,随后以两艘船相配合,将铁索开始往两边拉伸。   汉部的船只在放置铁索,自然是被长江两岸的双方看得清清楚楚,东晋这边对汉部要登陆长江北岸还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要不是庾冰心气够大,已经有将领请求点火放船,或是直接命令水军上前攻击。   “吾大概了解汉部是什么意思了。”庾冰笑道:“一切作为,是为了让我们知晓时势。”   那一边,有汉部的船只已经开始在向长江北岸靠近,他们进入射程之后开始对任何可以攻击的目标射箭,是床弩和强弩一块射,瞬间就让岸边的石碣赵军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在汉部船只开始摆布横江铁索的时候,郭祥已经下令上游的船只点火放出,不过下令是一回事,命令传达到位又是另外一回事。   庾翼沉着脸思考了很久,建议道:“我们派出水军吧。”   东晋水军在这片区域集结起了一大批战船,连带水军中的一些士卒也是做好了出击准备。他们本来是防御汉部的舰队,也可能用来参与攻击石碣赵军。   对于东晋的水军来说,渡江作战其实是一件非常频繁的事情,他们依靠水军的优势不止一次渡江而战,只是规模上普遍偏小。   “不。”庾冰笑得很玩味:“既然汉部想要展现实力,那就让他们展现一下,也好观察一下汉部的水军是个怎么回事。” 第289章 茫然无措   冷兵器下的水战是个什么情况?远程基本靠射,近程依赖于撞击。至于跳帮作战啥的其实只能算是另类,主要是为了达到俘获敌方船只的目标。   “真是粗暴啊!”庾翼得承认自己被汉军的远程攻击能力吓到了:“排列成为一条直线,远程覆盖的速度,床弩约三十息一次,强弩越是十五息一次。”   关于汉军远程攻击能力强大的信息早有传回长江以南,那是汉军与徐州军之战时晋军的细作冒死远远观察。   “射程。”庾冰最重视的是这个:“他们在距离岸边四百步时已经在发射弩箭,进入到三百步时发射强弩。”   或许比较令东晋的将校们感到丧气,晋军理所当然会有床弩,可是晋军的床弩射程仅有二百八十步,倒是强弩的射程与汉军差不多。不过必须说明的是,晋军中的强弩并不多,普通弩机的数量比较足够一些。   “为什么汉军的强弩射击速度可以这么快?”庾冰有着强烈的求知欲望:“我们的强弩传承自与他们不同吗?”   晋军的强弩传承自曹魏政权,而曹魏政权是从汉室那里获取,汉室却是继承于先秦,先秦又掠夺于战国时的韩国,可以说就是这么一脉相承下来。   “我们的强弩是属于脚踏弩的一种,熟练的弩手发射一次再装填需要耗时约三十息左右?”庾冰指挥的部队中就有一批强弩兵,他之前有专门试验过射速。他看着远处汉部战舰不断发射箭矢清场,说:“那个圆嘟嘟的船是登陆船?”   汉部的运输船并不是直接靠向岸边,毕竟海滩除了深水区要不尚且无法直接靠近,何况是岸边?汉军是放下数量众多的小舟,士卒再从攀登网下到舟上,一只舟该是装载十一个人,也就是一个什,然后划着船桨冲向岸边。   按照懂行的人看来,汉军的动作真就是一套经得起检验的流程,直接让那些原本以为汉部不懂打水战……好吧,是登陆战。总之,就是让东晋这边围观的将校看傻了眼。   “他们办到了。”   “什么?”   “如果他们想要展现的是这个,他们办到了。”   “冲滩登陆?”   庾冰不是在单指冲滩,是指一整套的动作下来,包括冲锋时的队形,放置拦江的铁索,知晓列出横线队形加大远程武器射击视野……等等很多迹象表明一点,汉部看上去不像是对水战一无所知,甚至表现出一些晋军根本就不知道的知识或经验。   其实那就对了,刘彦出身就是海军,要说陆地上的事情半懂不懂靠后面实战来累积经验和知识,海军方面再怎么也是接触多了,当士官的时候需要学习的东西也多,怎么都会了解一些。   长江北岸的石碣赵军并不算多,他们虽然有做交战准备,可就是进行一种预防,算不上多么的精心或充分。   汉军船舰出动的数量仅是大舰队中的一小部分,但耐不住有着绝对的远程优势,石碣赵军应该是一种相对来说仓促之下的布防,面对汉军绝对的远程优势覆盖之下,仅仅是第七轮岸边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石碣赵军,那是一种死的死逃的逃的场面。   密密麻麻的冲锋舟呼啸着冲向长江北岸,从他们靠近岸边到有士卒登岸,过程中根本就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抗,整个登陆过程所发生的伤亡是七条舟因为冲的太猛,也是不熟悉水流的关系发生碰撞。   七条舟碰撞,其中的三条发生侧翻,代表着三十名士卒掉落水流很急的长江里,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依靠自己抓住袍泽的舟得救,不少是被飘出去然后被袍泽撒网捞起来,但也有八个人列入失踪的名单。   登陆部队先是五百,随后是一千,到了这个时候就该是在岸边进行必要驻防的时刻。不过鉴于石碣赵军根本就没有抵抗,建造防御工事的步骤可以省下,登陆部队应该干的是剿杀零散的抵抗人员,对更多的敌军进行劝降。   一整个登陆战,其实没有多么激烈,甚至是郭祥下令点火放船的命令都没得来及传到上游,发生得突然的交战就是在短暂的不到两刻钟之内结束。   “精兵。”谢安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若是由我们的来防御,能挡得住吗?”   假命题很难有清晰的答案,那该是看参战部队有多少,拥有多少如床弩、抛石车之类的器械,再来是投入的强弩兵有多少。   “换成我们,能办的只有放开滩头。”庾翼实话实说道:“汉部的远程攻击武器全面占优,与之对射太过吃亏,只能是将部队布防在汉部水军远程攻击不到的地方,利用河道与陆地空间的间隔来设立阻击线。”   东晋的贵族……或者说带兵的将领吧,只有懂得水战才有可能独领一支军队,那是国情所决定了的事情,谁让长江是天险,东晋小朝廷又极度依赖长江这一天险。   就是因为都懂水战,差别就是懂多少或有多少实际指挥能力,他们看到汉军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内心就升起了忌惮。   “汉部的步军可以在陆地上与胡人进行高烈度战争,并且屡次战而胜之。”庾冰满满都是急迫感,或者叫危机感:“徐州之战,刘彦麾下仅仅是八千步军就左右了战局,牢牢挡住了胡人的骑军,并且稳当推进。”   长江南岸这边的晋军皆是瞪大眼睛在观看北岸,那里的交战已经停止下来,远远看去可以瞧见投降了的石碣赵军正在被押解着聚拢。   再看看长江河道,那里的汉部船舰数量越来越多,放下的小舟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绝对会看那些在移动的舟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就这么看着汉部占据长江北岸?”庾翼只差明白说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石碣赵军不堪水战,往往只能被动地防御我们渡江作战,换成汉部……”   “又能怎么样呢?”庾冰苦恼地说:“现今是我们需要汉部,不是汉部需要我们。”   “将军……”谢安由于了一下,说:“或许齐王有需要我们的地方。”   庾冰一愣,问:“安石细细道来?”   谢安只是有一种感觉,可让他说出汉部需要东晋什么则是说不出来,只得说:“齐王做事率来……唔,率性而为?若是他无所求,恐怕会如同对待石虎,凡事皆以武力相抗,甚至不与之虚以为蛇。既然齐王派遣大舰队前来,又事先告之,想必并无与我等交恶意图。”   谢安的话让一众人等皆是深思起来。   庾冰刚要说点什么,却是有人来报,说最开始那艘船缓缓接近南岸,看似要靠岸?   长江北岸的战斗已经结束,有汉军士卒泛舟沿岸在查找可供船只靠岸的地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地方绝对不好找,毕竟汉部这边过来的船只吃水太深,要找到岸边有五米天然水深的地方真心不容易。   实际上要是在河道两岸,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靠岸的天然深水点这么一回事,都是靠人工进行挖掘,可不像是海岸会形成天然港那么一回事。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张恒一脸的不解:“已经围绕在岸边有一会了。”   不怪他们不懂,事实上也是先行进入长江水道的汉军晕懵了,是按照在海边的习惯,先巡视岸边,随后测量水深,完全忘记河道都是搭建渡口,不是建造什么港口。   也许是有懂行的人进入水道,汉军傻乎乎的行为才算是得到改善。上了岸的部队开始寻找树林进行砍伐,驾舟的士卒也开始逐步测量水深的情况,选好了渡口建造点之余,砍来木材的人员已经开始在弄渡口相关的东西。   长江南岸这边,伏伟可算是上了岸,与之一同上岸的是五十名甲士。他们是走了有小段路才算是见到庾冰为首的那些东晋贵族和将校,地点是在长江水道旁边的一处矮山底下亭子处。   伏伟看去,东晋那边摆出的阵仗可不算小,大批看去兵家精良的甲士,再有精悍的武士,看了一圈大概心里有底:【下马威吗?】   华夏官场嘛,什么都讲究官威,那么自然就会有排场。   庾冰摆出的是什么排场?那是山道左右两边安排精兵,这些精兵看着精神气挺不错,身材看去也算高大,一个个沿路瞪大着眼睛看缓缓走来的汉部那些人。   “呵呵!”伏伟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对着一同上看的魏骏驰问:“这些士卒是样子货,还是?”   魏骏驰答道:“是些有杀过人的锐士。”   伏伟这才收敛笑容,说道:“能被叔乔称作锐士,那一定就是锐士。”   魏骏驰原先是冉闵那边的人,后面效力于刘彦,家人和族人也是迁移到了青州。他目前在汉部的官职并不算低,是一名军侯。   一行人来到亭子边,伏伟礼节性地行礼,口呼:“见过车骑将军,以及诸位!”   亭子里先是安静,庾冰定定地看了伏伟以及相应的汉部甲士该有三十个呼吸的时间,一开口就是河道:“拿下!” 第290章 正式接触   一声“拿下”,东晋这边的甲士和武士皆是抽出兵器向汉部来人围上去。   魏骏驰吼:“结阵!”   刹那间,跟随而来的汉军甲士也是抽出兵器,原本扣在后面的小圆盾被拿起来,金属的碰撞和摩擦声是随着甲士在结阵不断地出现,然后是圆盾的碰击声。   一个小圆阵就是在十来个呼吸之间就形成,里面的人或是手持战刀或是手持连弩,等待一声“喝!”被齐声吼出的时候,伏伟带头高喊“汉军无敌!”,余下的人皆回应“汉军威武!”,不管是从场面还是动静而言,五十人所带来的声势十足。   亭子里的东晋将校,他们齐齐看向庾冰。   风在吹,秋季的山头大片树叶已经泛黄,风势稍微大一些就是卷起了一些草屑,引得树叶与草屑飘在半空中卷着,配合即将落下的夕阳给人一种如画一般的意境。   从这边向外看去,长江能够尽收眼底,河道之上的水正在倒映着天空的火烧一般的云层,水还承载着数量庞大的船舰,那是汉部的大舰队正在分批进入长江河道。   长江北岸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林立的白色帐篷被搭建起来,看布局的情况,能猜测出该是要容纳一万人左右?   伏伟很平静地透过盾阵的空隙看着外面的东晋武士,说道:“十步为界,进入十步内,弩箭射杀之。”   魏骏驰讶异地看了伏伟一眼,应:“诺”,又对袍泽高喊:“都听到了,十步为界,进入十步内,弩箭射杀之!”   汉部不是来乞讨的,也不是来示弱,没有道理别人一声拿下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再有,伏伟事先一再被纪昌交代一点,一定要强硬,不能有一丝的软弱。   【但凡有半点头脑,他们也不会做出杀掉使节的事情。】伏伟走了几步,远远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庾冰:【我军占领长江北岸的时候该动手他们已经动手,不会眼睁睁看着,可他们没有动手。】   汉部想要展现的东西已经显示出来,或许东晋这边的人后悔刚才眼睁睁看着,事情却是已经发生,怎么都该到了互相沟通的时刻。   “汉部的人,皆为你等这般吗?”庾冰确实就是想要摆出一个下马威,他需要一个台阶,叹息道:“难怪能在胡人肆虐的中原站稳脚跟,并发展壮大。”   伏伟这个时候就该递出台阶,他笑道:“胡人已经势弱,正是我等携手同心共同击胡的时局。”说着,他对魏骏驰下令道:“解散盾阵吧。”   魏骏驰依然应:“诺!”   下马威没有下成,庾冰不是真的要动手杀人,只能是挥手示意东晋这边的甲士和武士退开。   “如足下者,于汉部该是大才吧?”谢安年轻,官职算是中等偏上,这个时候说这些就是为了缓和气氛:“不知是何官何职?”   “在下添为我家君上麾下从事,职为军侯,爵为簪袅。”伏伟谦虚道:“如我者,于君上麾下车载斗量,是不敢称大才二字。”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庾翼是个急性子,径直问:“贵军要占领徐州了?”   “三个月前,我家君上挥军数万已经南下,于彭城郡与石虎第九子石遵展开激战。又有偏师顺沂水南下,已经攻取下邳郡。”伏伟不需要隐瞒什么:“攻取徐州对于我家君上而言,不过是反掌之间。我军攻下徐州后……”   “你们下一步便是攻取江都和江水祠?”庾冰寒着脸:“汉部攻取徐州有待权商,占领长江北岸便与我等隔江相望。”   石碣赵国的水军弱小,东晋的水军强大,长江一直以来就是东晋占优的战场。   汉部已经出现的舰队看去就有三百艘,那么还有多少?   长江出海口对于没有海上贸易的东晋其实没有多么重要,可是稍微懂得地理位置优势的人绝对能看出一点,掌控着长江出海口等于是控制任何一方想要出海的可能性。   要说以前东晋不重视长江出海口,看到汉部舰队从大海而来,要是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汉部将长江出海口控制住而无动于衷,那也显得太愚蠢了。   “长江北岸不为晋国所有,我军可以从石碣赵国那里夺取,晋军也能。”伏伟抬起手指向长江,说道:“纪长史之前发出邀请,晋军想要杀贼尽可渡江而战。”   庾冰一时间沉默下来,他们还没有搞清楚汉部为什么要攻取徐州,尤其是在彭城郡作为一个钉子没有拔除前的攻取。   东晋小朝廷不希望夺取扬州对面的长江北岸吗?恐怕是不尽然。他们之所以没有攻取,有地理位置上战略的考虑,亦是东晋小朝廷的政治环境不允许。   “安排他们休息。”庾冰先是对谢安说完,等待谢安将伏伟等人带走,他忧心地对庾翼说道:“石碣的水军我们能够轻易对付,那是攻取江都和江水祠后放弃的原因。汉部水军不像我们猜测中的那样,不懂水战,相反他们似乎颇为熟悉水战。换做汉部的军队与我们隔江相望,不会比面对石碣赵军好多少。”   庾翼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刘彦为什么要攻取徐州靠海区域,又是为什么在青州面临至少两路威胁的时候派遣军队去与石遵火拼。   “汉部水军从大海而来。”张恒不得不提,他觉得很多人似乎遗忘了什么,提醒道:“哪怕是汉部水军不驻扎在长江北岸,难道就不能从大海的其余方向登陆长江以南的陆地?”   庾冰当然就是想到了这个,要不就不会是眼睁睁看着汉部的军队进入长江水道。他思考的东西更多,从伏伟的态度上可以发现汉部表现得极为刚强,压根就不是会任由东晋朝廷拿捏。   这样一来就需要思考更多的问题,随时能够登陆长江南岸沿海的汉部,他们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   “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写详细了。”庾冰叹了口气,说道:“希望朝廷能够重视,可不要……”   庾冰后面的话没有说,相对于石虎领导的石碣赵国呈现颓势,刘彦领导的汉部却是像一颗新星般冉冉升起,东晋尚且知道拉拢慕容燕国为己所用,一再挑衅汉部就显得意气用事。   “若是刘彦不称汉,一切还能商量。”庾翼说出了大实话:“若是刘彦坚持称汉,恐怕朝廷的那些人会视之为死敌,是比石碣更加大的死敌。”   “我放任汉部水军进入长江水道,甚至眼睁睁看着刘彦在徐州攻城略地,便是想要告诉朝廷中的某些人一个事实。”庾冰看着自己的兄弟,万分无奈的说:“我们内耗太严重了,连一个刚刚崛起四年的汉部都无法拿捏,甚至是……甚至是……恐怕两军在陆地交战,我们输的可能性更大。”   “床弩、强弩、连弩……”庾翼满脸的懵:“仅仅是四年罢了,他们怎么有实力弄出这些?”   “听闻刘彦在齐郡俘获了大批石虎强征的匠人。”庾冰说到这自己停下来,他们得到的消息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是汉部先出现强弩之类的器械,才在齐郡俘获大批匠人。他茫然地说:“可惜宫陶被俘获,不然我们会知道更多的信息。”   两兄弟聊的话题很多,后面干脆命人搬来了案几等皿具,是在亭子里喝起了酒。   自然了,东晋的风气之下,女伶、舞姬、乐师之类的人必不可少,声乐也就出现了。   另外一边,伏伟也在与谢安聊天,一个是想要知道更多东晋的事情,另一个是想要知道汉部的事情,两人也就没有多么大的火气。   “说不上来有多少。”伏伟是真心不知道汉部海军的数量,他摇着头,一脸的唏嘘,说道:“我们一开始可是被石碣赵军撵着跑,不止一次跑到海上的岛屿栖息。先是灵山岛,后面是庙岛列岛,不在岛屿上生存没有栖身之地。”   谢安知道这些,他颔首道:“正是因为如此,我等皆无比迷惑一点,齐王……”   “不是齐王。”伏伟很认真地说:“可不要再称我家君上为齐王,那样就不能愉快聊天咯。”   至今为止,刘彦只是拿东晋那边的印绶,可并没有接受册封。再来,他还没有给自己封一个什么官,汉部的人一直称呼君上,外面的人称呼他什么的都有。   慕容燕国有封刘彦为辽东刺史,那么就是用辽东刺史的身份在对待刘彦。前期刘彦没有否认,慕容燕国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刘彦不搭理也不否认。到了刘彦在辽东狭隘半岛那边阻挡下慕容燕军的进攻,后面刘彦也拿取青州并一再击败石碣赵军,慕容燕国对刘彦的称呼才发生改变,又重新称呼刘彦为铁弗。   拓跋代国就不必说了,一直以来就是称呼刘彦为铁弗。目前阶段拓跋代国对刘彦的称呼开始发生转变,拓跋什翼犍在最新的国书上是称呼刘彦为汉王。这样一来拓跋代国算是第一个承认刘彦为汉王的国家,不过这并没有什么鸟用,一切只因为拓跋什翼犍现在正被慕容燕军像追兔子一般的追杀。   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就不说了,不管是檄文还是正式的外交,他们都是称呼刘彦为齐王。   “安有一事不明,若足下可以说,还请明示。”谢安停下迈步,一脸困惑地看着伏伟,问道:“刘公为何一定要称汉?”   伏伟也不知道哇,是真心不知道。他却是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无知,套用汉部的主流说法,严肃道:“我等称什么,那是自主。再来,两汉强盛时胡人不敢南下,先有曹魏、孙吴、刘蜀汉乱天下,致使我等炎黄苗裔大肆减少丁口。又有司马一族篡夺曹魏江山,引胡人南下,再生八王之乱……”   “借用足下之言,这样可无法愉快聊天了。”也就是谢安是一个知书达理又性情温和的人,再来就是司马皇室在长江以南就是块招牌,要不就该跳起来。他摇着头,深深地看着伏伟,说道:“难道刘公不知晓称汉会举世皆敌?”   “我们一开始就是面临举世皆敌的局面。”伏伟微微昂起了头:“没有盟友,没有朋友,有如今的场面是历经无数次血战而来。我们不但没有变的虚弱,反而是愈战愈强,事实证明我们还会继续强大下去,直至在君上的率领下恢复强汉荣光!”   好吧,两人有些谈不下去了。   刘彦要恢复强汉荣光?那就是除了干掉石碣赵国,其余不管是慕容燕国、拓跋代国、冉氏秦国、张氏凉国、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反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未来必须消灭的对象。   【心真是够大!】谢安将汉部那些安置妥当,乘坐马车往庾家兄弟所在的地方赶。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是什么给了他们底蕴?】   庾家兄弟与一帮东晋的贵族、名士、将校,等等的一大群人正在痛饮之中。   亭子周边被围了起来,有士卒进行站岗,又有随从临时开辟出一块用来烹饪的区域,远远地能够听到阵阵的声乐,也能闻到香味。   谢安过来时,桓温的兄弟桓宣正在场中舞剑,是穿梭在一群舞娘中舞剑,那长衣飘飘,再加上身姿修长消瘦,舞起剑来颇具观赏性。   “安石。”庾冰看到谢安就招呼了一声,等待谢安离得近了,问:“如何?”   谢安弯下腰压低声音简短地述说了一下,倒是没有将伏伟无意中的一些话说出来,比如刘彦有意志吞天下就一字没提,主要是讲汉部那边实力强劲,一点都不为石碣赵国正在准备的征讨忧心。   庾冰问:“以安石看来,有多少可信?”   怎么说呢?谢安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以安石来看,汉部刚烈无比,他们的确是从无到有,并且有水军犀利。石虎的匠人已经损失殆尽,恐怕难以造出强悍水军,汉部至不济也能退出青州。”   庾冰颔首:“情况再糟糕,齐王都不会被灭。”他深吸一口气,又说:“齐王也不止一次退出青州,每次返回就越强。”   谢安听到庾冰坚持称呼刘彦为齐王就是一阵惆怅。 第291章 我们在南岸谈笑风生   志吞天下吗?如果让刘彦亲口来回答,他会说:仅仅是志吞天下怎么够!   刘彦要的不止是天下,尤其是有金手指的前提下,仅仅是华夏的“天下”显得太小,而世界的舞台是那么大,有生之年不冲出曾经汉室踏及的区域怎么行?应该去参与如萨珊王朝、东西罗马帝国的那种帝国之间的碰撞!   想要办到那些说容易很简单,说困难却是超乎想象,刘彦无法单单依靠系统给的支持,他需要一个国家,是由非系统的那些人组成的国家。   在那么一个国家里面,人们或许不是全部需要衣食无忧,但他们至少需要勤劳而又拥有勇气。炎黄苗裔从来都不缺乏勇气,亦是十分勤劳的一批人,然而他们在遭受磨难,胡人的统治已经要打碎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膝盖,更多的人连脊梁骨都被敲断。   刘彦需要先办到一件事情,找回炎黄苗裔曾经的勇气,给予他们发自内心的自信,并使他们身为一名炎黄苗裔而由衷地感到自豪。   那需要做很多事情,不是单纯依靠系统就能够办到,仅仅是依靠系统的强大会是建立在沙滩的城堡,稍微大一些的海浪就能将城堡扑地支离破碎。   是啊,刘彦可以用系统召唤军队,能够从系统的建筑物获得大批的军械,那只是为一个强大的帝国打下微不足道的地基。   换做其他任何一人,也许不会去想怎么唤醒同族的血性,会依靠金手指,但凡不爽就是干。尤其是在面对胆怯而又懦弱的同袍时会鄙视,甚至是无视同袍进行血腥屠戮,可那样做的话与之诸胡的统治有什么区别?   诸胡都知道该爱惜自己的族人,培养自己族人的自信和骄傲,难道拥有那么多文明底蕴的炎黄苗裔,反而在这点上不如诸胡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酋长?那可就真的是越读书,读书越多越糊涂,或者说是越毒辣!   “未听闻师承,甚至大多数汉部高层原先不过是……”庾冰很想说贱民,可说不出去。他想了想,说:“佐官或幕僚?”   “不得志者。”庾翼用对了词,他说:“出身低微的人,他们做事只图一时之爽快,缺少气度,不考虑将来。”   贵族出身就是那么思考的,他们会认为任何非贵族出身的人都是贱民,就是一帮没有脑子缺少底蕴的蠢货。   是的,那就是东晋这些人,他们认为汉部做事情太过粗糙,不思考后果的原因。   不能说他们的想法错误,毕竟出身摆在那里,他们觉得自己掌握着平民所难以获得的知识,觉得自己的眼光就肯定比别人好,哪怕是他们被迫逃到长江以南,北伐数次无法重返中原,他们也仅认为是受到多数世家的拖后腿,绝不是胡人过于势大,本身弱小。   “士族以下皆蝼蚁。”王羲之受邀而来,他并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仅是听到庾家兄弟谈论汉部,说到汉部诸人出身低微,有了前面那句话。   王羲之为郗鉴的女婿,那个“东床快婿”讲的就是郗鉴招揽王羲之为女婿的故事。   王羲之的妻舅郗愔亦是在场。郗愔在郗鉴于咸康五年(339年)去世后承袭南昌县公的爵位,服丧过后曾任何充及褚裒的长史,现在的官职却是黄门侍郎。   世家政治之下,各个家族都需要有辉煌的历史才能为官,结果就是能够站在官场的人绝对是高门出身,庶民就是再有才也难以舒展,只能是作为世家子的门客或佐僚。   娶个世家女作为晋身之资?非常抱歉的说,两晋的婚姻有严格的门第之见,不是庶民的寒门想要娶个世家女都是千难万难,就不用提庶民去娶世家女。世家之间的婚姻皆是门当户对,就有了祝英台的故事。不过《梁祝》其实就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被写小说的硬是搞了“穿越之恋”,但《梁祝》里面描述的婚姻绝对符合东晋时期的背景设定。   作为“东床快婿”典故里的男主角,王羲之想要当官并不难,他还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书法家,本家族的琅邪王氏背景再加上郗氏一族的高门,两相结合起来想不意气风发都难。   王羲之说的“士族以下皆蝼蚁”在现今的背景下并不是在骂人,那只是道出九品中正制的现实情况。   谢安的家族一点都不会输给王羲之,甚至是王羲之与郗愔结合起来比之谢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现在谢安听到王羲之的话却觉得无比讽刺,尤其是汉部那边单独对抗石碣赵国屡屡获胜,现在汉部的舰队更是到了长江,北岸那边的石碣赵军被摧枯拉朽击败或歼灭,他们这些所谓的精英却是在声色饮酒。   血统带来天生的统治地位,造就了一些乐于享受的猪,可也没有缺少励志进取的人,比如庾家、桓家,恰恰是在场的一些人背后的世家在暗地里拖后腿,偏偏齐聚一堂之后还得谈笑风生。   “安石?”庾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人对调位置,来到了谢安旁边。他观察谢安有一小会了,看到谢安一直蹙眉沉默,压低声音问:“何故啊?”   “唔?呃……”谢安扭头看到庾翼,举杯先是一饮而尽,惆怅道:“或许安该辞官,专心家族子弟培养。”   庾翼笑了笑,说道:“此言差矣,当今正是我辈一展宏图之时,以安石之才怎能隐居?”   谢安在看那边聊得火热的众人,有些人正在鼓噪让素有才名的王羲之作诗。他收回目光,对庾翼说:“刘公麾下能作诗者不多,他们却是辅佐刘公攻下青州,并在海外与辽东打下一片基业。以一家之实力,竟是能够对抗石碣,似乎于辽东亦是对抗燕王?于(朝鲜)半岛那边更是打服高句丽,收服百济与新罗。”   “安石与那竖子接触,怎么生出如此感想?”庾翼被说得也无比惆怅:“当今之世,确实军略远比文采重要,可……”,他苦笑了一下,摇着头继续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作诗可杀人呼?书法高深可治国呼?”谢安知道这样说无比得罪人,可他真的需要找人倾诉,庾翼是一个很有志向的人,一些理念也是属于鹰派,正适合他来倾述:“知晓那人说了什么吗?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句话竟是说得安心神恍惚。”   “唔!?”庾翼错愕了一下,那些话谢安在陈述的时候可没有提。他左右看了看,转向谢安的时候严肃道:“汉部来人尽显轻蔑?”   “并无。”谢安还是谦谦君子,他顿了顿苦笑:“安有些话或许不当讲?”   庾翼急声道:“安石,你知晓不日我便要出使汉部。”   谢安一再犹豫,迟疑道:“或许是轻蔑?只因汉军轻易横扫徐州大部,一支偏师更是压着石遵私军打,我们却是毫无作为。”   那一边,已经有人抬来了案几,摆放好宣纸以及相关的笔墨,一阵鼓噪和叫好声中,王羲之挥着长袖抿着嘴,他走到案几边拿起了毛笔,顿了顿片刻沾墨在宣纸之上龙蛇凤舞起来,眼见一篇传世的狂草之作又要形成,就是不知道写的什么。   这里是位于长江边,再有白天长江北岸一阵厮杀,南岸这边亦是聚集了大批晋军,他们刚刚谈论的是关于汉部的事情,所有人想来王羲之理所当然是会写与长江有关的著作,偏偏王羲之就是没写什么长江,仅仅是写了晚上众世家子弟一块饮酒作乐的事情。   王羲之收笔的刹那,无数只手伸过去,却是来了个肥水不流外人田被郗愔手快抢到,惹得一众世家子笑骂不断。   对于自己的作品被争抢,王羲之是不断矜持地笑着,那微微昂起的下巴只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很享受众人的追捧。   一众笑声中,一道“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突然插进来,惹得众人皱眉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长江北岸那边,汉军的营寨一片光亮,河道之上的汉部船舰依然是一片忙碌。向北更远的地方,那里出现了一条仿佛火龙一般的场景,该是大批军队夜间行军所致。   亭子这边的声乐停了下来,那是因为长江河道与北岸的汉军营寨不断传出号角声,渐渐有战鼓声加入进去。   远处的火龙看去很长很粗,目视之下只要懂得行军常识就能大概猜测出一个数量?   庾翼一脸严肃地说:“至少万余,却不知道仅是前军,或是全部。”   “他们会攻打江都和江水祠。”谢安无比肯定一点:“不会仅是万余。”   “或许我们应当出兵北岸,至少抢下江都或是江水祠其中的一个。”庾翼说着看向了庾冰,自己却是苦笑:“可是郗愔带来了朝廷的严令,不允许一兵一卒过江。”   谢安还真不知道这个,诧异说:“夺下其中一个,至不济也能就近监视汉军。若是汉军有异动,不攻下我们在北岸的据点,不可能南下。”   庾翼好像是才反应过来,纳闷说:“安石,你好像不止一次称呼他们为汉军。”   谢安完全愣住了,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那么称呼。 第292章 狂暴前总显宁静   “晋军有无登陆北岸的可能性?”   “对岸晋军数量该有一万八千左右?他们的水军本就大批集结,查看未有装载作战物资。”   “其余呢?”   “我们的探子深入侦查,未有发现晋军后方运输辎重的迹象。”   斥候渡江侦查的情况或许会有遗漏,但是对于后勤线的侦查绝对是最为仔细,的确没有发现晋军增加辎重的运输。   不排除晋军早就准备好相关物资的可能性,斥候却是无法靠近晋军的物资囤积点,只能尽可能地监控可能是晋军物资囤积点的位置和道路,关注辎重队的数量和次数。   相对于长江南岸那边夜幕笙歌,长江北岸却是一副厉兵秣马的迹象。舰队带来了三千可供登陆作战的部队,轻易攻取了一块可以立脚的地方,与之计划相应的是有部队从江淮区域急行军赶到。   从江淮而来的部队本来有一万,但是说到急行军必然是无法全员抵达,实际上大部队仅有九千四百三十二人抵达,剩下的那些皆是被甩在后面。   那还只是急行军罢了,要是强行军的话,没能跟上的士卒肯定更多,一路急赶一路落下一些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通常只能是靠他们在后面自己追上来,期间也会出现大批的失踪人员,失踪的原因可能是被野兽吃掉,也可能是迷路或当了逃兵。   带领部队过来的人是吕泰,本来的一万部队中有三千人分别来自高句丽、百济和新罗,掉队的那些人就是这三个国家的部队占了七成左右。   纪昌没有声乐来招待吕泰,有的只是一张严肃的脸庞以及一些必要的战局详情。   吕泰再一次作为一路主将,随军长史是桑虞,他们的部队只会在纪昌这边休整一晚,天亮之后就需要开拔前往进攻江水祠和江都。   江水祠是石碣赵国在扬州方向的主要江防要塞之一,它临江而建的同时在其余三面也筑有城防,那是因为石碣赵国的水军与东晋水军的较量中完全处于弱势,但凡江水祠爆发战争其实就是一场水陆的攻防战。   江都与之江水祠一样是作为石碣赵国在长江北岸的江防要塞,江都的战略意义也许会比江水祠重要一些?那是因为江都驻扎着石碣赵国为数不多的水军舰船,同时江都是长江进入邗沟的必经之地。   邗沟是什么?它其实是连接长江水道与淮河的运河,是在春秋时期由吴国进行开凿,东汉时期被极度重视,经过多次的梳理和修缮。到了东汉末年诸侯混战的时候渐渐荒废,尤其是到了曹魏与孙吴相争的时候,运河其实已经不通畅,还是到了两晋……时期才算是又重新治理了一下,可惜的是因为国力的原因成效不大。   对于汉军来讲,先攻取江都再进军江水祠是必然,这也将首次进行水陆两支部队的共同协同作战。   由于是第一次水陆协同作战,纪昌并没有绝对把握可以一鼓而下,吕泰对此也是持谨慎态度,两人对于晋军会不会渡江一战也就不得不上心,毕竟要是晋军横插一杠子,出问题就不会是小问题。   从汉军营寨的位置往长江南岸看,近一些的地方当然是竖立营寨的晋军,营盘看去规模颇大,一处处夜间的篝火汇集起来有如繁星点点。再往更深处看去,偶有一些地方会出现零落的火光,却是在某个山脚处显得无比光亮。   山脚那处当然是正在笙歌的东晋一些贵族和官员,不过纪昌和吕泰绝对不知道就是了,只以为是在焚烧一些什么,比如人或动物腐烂的尸体?   汉部值得称道的地方不是什么声色犬马,或许也不是军力的强盛,是来自于食物的充足和丰厚。   远道而来的汉军士卒,他们进入营盘之后,先是被领到自己的营帐处认清地点,随后便是去排队进行必要的梳洗,再来就是排队领取热食。   热食的种类不算少,有各种植物类,例如麦、黍、栗等等做成的馒头、包子、馍馍;菜类受于条件所致只有一种,是经过腌制的野菜干;肉类则有羊、牛、马和各种各样的鱼类;自然也缺少不了汤。   汉军本部的士卒还好,他们对排队领取早就无比习惯,一个一个缓缓轮替领取的空档,相熟的士卒会低声进行交谈,近乎于说什么的人都有,话题会因为战事的顺利相对显得轻松。   来自朝鲜半岛上的那些士卒对排队就显得很不习惯了,他们吃饭历来就是快有慢无,没抢到的可以去抢别人,来汉部后才算是被管束起来,但也仅限于排队领取食物这点,后面谁被谁抢,只要没人去告状,谁都当没看见。   高句丽、百济、新罗的士卒,他们本身就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互相之间的血仇还有点大,之前因为背井离乡还能鉴于区域性质互相抱团,可是后面发现并没有遭受严重歧视,或许还有汉部刻意的作为,三国士卒内心里的仇恨仿佛又被唤醒?导致最近在朝鲜半岛上势力比较大的百济和高句丽、新罗摩擦不断。   足够多的篝火之下,光线上并没有什么问题,有手臂上绑着袖章的士卒在排队的队伍间隙来回走动。那些人的袖章上写着“纠察”两个字,实际上就是宪兵,不过现在可不是那个称呼,该是称呼检点。   检点,其意不就是约束和慎重的意思吗?那样称呼虽然普一听来有点云里雾里,可真的是非常到位。   要是在后方,汉部是任由来自朝鲜半岛的高句丽、百济、新罗瞎胡闹,来到战区则就不行。   汉部士卒依然是按照二十等爵和职位上的等级在发放食物,要是有代表技能的胸章也能获得额外优待。   来自朝鲜半岛上的三国士卒,他们并没有什么爵位或是胸章,领取的食物是汉军士卒最为普通的那一等级。   既然朝鲜半岛的三国士兵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为什么不优待?话说,他们只是雇佣军,不管是自愿还是被强迫送过来,就是属于非汉部的自己人。他们受雇佣于汉部,战场之上的缴获可以留下一成,事先汉部也已经交酬劳给了三个国家的朝廷,那么双方应该履行的契约已经完成,汉部的士卒是因为功勋而有区分,凭什么要在非自己人身上出现区别对待?   “公孙宏一直有抱怨。”吕泰说的这个人是公孙豹的子嗣,乃是百济雇佣军的最高长官。他嗤笑道:“被我们拒绝之后,说我们没有身为中国人的气度。”   别误会,公孙宏说的中国人,指的是中央之国的意思,可不是指其它什么。   在朝鲜半岛的国家看来,疆域辽阔的石碣赵国摸不着他们,慕容燕国打了一次就撤退,东晋有正朔的名声却趋于弱势。他们可能知道汉部仅仅是占据青州,可汉部自登陆朝鲜半岛之后就没完没了地作战,可以是落井下石揍高句丽,也能教训认为自己晋升为朝鲜半岛老大的百济,长久的摩擦下来被打得服帖就是事实。   军队依靠什么来维持次序?没有任何人情味的军法和军律。那是不管汉军本部或是来自朝鲜半岛的雇佣军,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铁血。几次逮住敢于违抗军令的人宰下来,没人会再以身试法。   “明日便让那些雇佣军打头阵。”纪昌说得理所当然:“他们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吕泰毫不犹豫地应:“正当如此。”   翌日,长江周边竟是泛起了雾气,导致两岸越是靠近水道的地方视野越差。   浓厚的雾气之下,要是这个时候有船只横渡长江,大概只能从水声上判断有多少和来自哪个方向。   汉军刚刚来到长剑边上没有多久,对于清晨会有浓雾笼罩却不是不知情。要知道汉部现在可是什么人都有,既然大军开过来怎么可能会没有事先收集情报呢?   两军都在做相同的动作,于长江沿岸上布置数量足够的岗哨,江面之上只要稍有为什么风吹草动就是出声询问,不回答绝对是召来弓弩手循声覆盖。   东方的朝阳还未升起,泛白得有如鱼腩一般的天色下,一阵阵的鼓声先是在汉军营寨之内响起,随后没有多久晋军营盘也是响起了战鼓之声。   这样就没有错了,华夏文明的军队该是在什么时候招呼士卒从睡梦中醒来的规律都差不多。   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亮,阳光照射之下让雾气变得越来薄,没有多久雾气就全面散去,位于两岸的放哨的双边士卒,他们可以远远地隔江相望,大多是比较好奇地看向对方,就是没有人犯傻出声吆喝打招呼。   也许是受于水气太严重的影响,埋锅造饭烧火时的烟会比往常多很多,两岸的营盘里升向天空的炊烟数量非常多,看去密密麻麻的同时,刚刚散去了水雾却有笼罩了一层炊烟。   那一刻,纪昌和庾冰都是站在岸边,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纪昌在观看长江清晨的景色,觉得江山如画。   庾冰则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汉军的营寨,时不时也会看向那些下锚的船舰。 第293章 什么用意啊,这是?   风势趋于向南,将汉军营寨这边烹饪的香味吹向了晋军的营寨,浓厚的肉香味无法阻挡,引得闻到香味的晋军士卒频频向长江北岸看去。   “那是杀了多少只羊啊?”   “好香,太香了!”   “看!”   大队车驾在来到岸边,该是要给船队送食物?   汉军在昨夜已经造出简易的水寨,一排排的木板走道被建设起来,那是河岸边的水域被打下木桩,架设支架再排上木板,一个个类似于渡口的造物也就出现。   大批的船舰就是停在简易的水寨之内,马车无法进入,到了位置只能是由人搬动或是肩挑,分批送上船舰。   “长史有令,向对岸晋军送去十舟。”   “诺!”   有近十来条汉军的小舟开始渡江,小舟之上的士卒并不多,空间大多是被装着食物的木桶给占据。舟上的士卒一边划桨还会一边呼喊,大意就是渡江送食物而来。   距离远的时候,晋军没听清楚是在吆喝什么,负责在岸边放哨的晋军赶紧向上级汇报。   到了庾冰等人知道有汉军的舟渡江时,汉军的十来条小舟已经到了河道中间,到了这里的汉军小舟并没有贸贸然再前行,是与出动前来拦截的晋军舟船隔着五六米,互相停顿下来。   “喂,对面的,你们来做什么?”   “上峰有令,送食物而来。”   汉军的小舟上的士卒说着掀开其中几个木桶,一股浓厚的肉香味就那么飘出来。   掀开的几个木桶里面全是红烧羊肉。那可是加了香料的羊肉,闻着不但有浓浓的肉香,还有莫名的香气,使人稍微一闻就会嘴中泛出唾液。   中原目前的香料基本是西域那边传来,有些香料已经可以在中原种植并且养活。香料上的种类并不是太多,毕竟南洋目前没有被开发,一些在后世被泛用的香料还没有面世。   事实上,汉部目前的烹饪手法大多数是刘彦搞出来,例如其中的炒菜手段,再有就是在食物里面添加一些中药材。在之前,烹饪基本是水煮,就是简单的白水丢进食物,除了盐巴什么玩意都不会加,吃上去的口感和闻到的味道可想而知是什么样。   对峙是到了庾冰下令放行结束,汉军的十来条小舟是在晋军大批船只的护送(监视)之下靠向岸边。   由于有事先做好安排,汉军登陆的时候是并没有多少人围观,有的是一些戒备森严的晋军士卒在监控。   “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只是来了不足五十人。”成朔满满都是郁闷,他再次掀开木桶,浓烈的肉香味再次飘出来。他与袍泽对视了一下,更多的人掀开就近的木桶,里面大多是肉类食物为主,齐声吆喝:“蛮好的炖羊肉,更有酱汁牛肉!”   着实是太香,风又那么一吹,导致周边数十米内的晋军都闻到了。   那一刻刹那,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就看向了那些被掀开的木桶,吞咽口水的“咕噜”声频繁地响起,那些眼眸里面满满都是对肉的渴望。   要说起来,东晋小朝廷这边可没有多少牛和羊,哪怕是富贵人家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吃上一顿肉,羊肉或许还能尝一尝,牛肉则是想都别想。当然了,那些贵族对于肉什么的则是想吃就吃,可想吃一口牛肉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牛是生产力的一部分。   十条小舟能够装多少食物?顶天就是十桶。一桶大概是两百斤左右的肉,十桶就是两千斤,其实也就是二十只羊再加上两头左右的牛。   若是以个体单位来算,二十只羊和两头牛会显得很多,但若是以军队的集体来裁决那只是一个小数目。   南下那些将近一万七千的水陆两支汉军,他们可以使用的羊足有七万只、牛三千头。另外关于马肉,那是骑兵,再加上拉车的驽马,或是驮马,这些造成的损失,残废或是死亡的马当然不能丢掉或是掩盖,能吃一口怎么都不能放弃。   谢安被庾冰指派而来,他看到汉军带来大批肉类有些惊讶,再问前来的是一名汉军的别部司马,稍微愣了一下,等知道那个“司马”就是汉军中能率领五百人的官职发出苦笑。   汉军采取的军制是强汉的体制,一些官职上与东晋的军队相同,可东晋的军制有更多的改变,甚至是基层上面就完全不同。   东晋的军队,队以下仍为传统的什伍之制。队约有两百人上下,设“队主”;若干队合为幢,设“幢主”;一般三幢合为军,一军约三千人。军以上无固定编制,由朝廷临时任命“都督”或“统军”。   汉军的编制却是含伍长六人一伍。   含什长和两名伍长十三人为一什。   含五名什长、十名伍长和一名队率六十六人为一队。   五个队三百三十人,再加上一名屯长以及五个亲卫的三百三十六人,为一个屯。   四个屯的一千三百四十四人,再加上两名别部司马的各五名亲卫,一名军侯以及相应的十名亲卫,为一个曲。   五个曲六千七百二十人,再加一名校尉以及其二十名亲卫,成为一个部。   到了部这个级别往上就是师,师由俾将作为主官,俾将有资格携带三十名亲卫。   别以为师的这个建制是现代才有,真实的情况是春秋时期师才是战争主力,那个时候是以多少辆战车为一个“卒”,多少个“卒”为一个“两”,多少“两”作为一个“彻”,多少个“彻”为一个“旅”,“旅”之上才是“师”。拿曾经的晋国为例,兵力一般是保留六个“师”,也就是晋国六名大封建领主的家族各自有一个“师”。   通常情况下,汉军中的“部”是动用最多的建制,需要动用到“师”级别的已经算是会战性质,动用“军”这个一个级别就是战役性质。   对了,到了“部”以上的时候,是两个“部”作为一个“师”的兵力,“师”往上的“军”这一级别兵力则就不固定了,可以是两个“师”也可以是无数个。   东晋这边有专门了解过汉军的军制,对于汉军的军制是一种不太理解的心态,一切只因为汉军的军制看去挺简单,建制上却是显得太多庞大。   汉军送来的食物自然是需要检验一下有没有毒什么的,由于汉军渡江的人大肆吆喝,搞得是人尽皆知,东晋这边的将校由衷的感到难堪。   “安有吃过一些,十分的美味。”谢安苦笑地看着张恒,说道:“他们送来的肉食很多,可实际上根本无法分到每一个人的嘴中。”   “无法说他们是怀着歹意,毕竟可是接近四千斤的肉食啊!”张恒说的斤与汉部那边的计量单位不同,一个汉部的斤等于是二晋斤。他也在苦笑:“我们有接近三万的士卒,那些……唔,也讨要了接近一百五十斤的肉。”   张恒说的那些就是王羲之等等一批人,仅仅不到十人却是讨要近乎于全部的牛肉,却不知道是不是大胃王。   谢安还真不知道王羲之和郗愔等人讨要了一百五十斤的牛肉,稍微错愕之后,再次苦笑:“牛肉?我们一年都难得吃一次牛肉,他们得知有牛肉自然是要放开了吃。”   一批所谓的名士,就是一帮子喜欢嗑药再袒胸露肚发疯的人,或是有不错的诗才、笔法、画风的文人,他们昨晚宿醉还没有恍过神,醒来之后嗑了点药,就是那个什么五石散,发了会癫,摇了很久的头,就是散散药力,继续接着喝。   这一次,他们可没有空做什么诗唱什么歌,书法什么的也先放到一边去,是对着盘中的牛肉发起了猛攻,一边吃还赞叹对岸的汉军统帅懂得做人,竟是送来了此等的美味。   “香料十足,再来是牛肉也显得极为嚼劲!”郗愔当然是不会缺一口牛肉的人,但想要搞到香料可不容易,再来是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酱汁。他理所当然地说:“去人告知对面的竖子,逸少和兴公可是皆尽在此,命他们送来更多的美味!”   逸少是王羲之的表字,兴公是孙绰的表字。这两人皆是名气很大的名士,都以书法而闻名。   没人对郗愔的说法有什么意见,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有两大书法家在这里,对岸的汉部人等就该跪舔,并且是乐意吃汉部送来的食物绝对是给了极大的面子。   他们敢想,也真的敢做,并且是直接绕过了庾家兄弟和江防指挥,就是那么几名小厮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岸边,对着正在等候的成朔等人一阵“噼里啪啦”,大意无非就是肉很好吃,速速再送来一批。   这个时候,汉军那边已经在开拔,是水陆两支军队都在向长江水道的西边前行,看去动静颇大,也让庾冰等等将校没空去搭理那些名士的脑抽行为。   成朔等等的汉军将士觉得莫名其妙,谢安等一些东晋这边的人则是满脸错愕。   话说,汉军送来肉食是什么用意还没有被定性,那帮名士这么一搞真的好吗? 第294章 别来添乱   “王羲之和孙绰?”纪昌有些茫然:“这两人是谁?”   话说,成朔也正懵着呢!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几个看着像是小厮的家伙为什么那么彪呼呼,那一脸的趾高气昂外加理所当然,给人的感觉就是出声让谁服务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   帐篷内的一些人,他们面面相觑之余,肯定是有人知道王羲之与孙绰,但知道的人明显不愿意吭声。   有没有搞错?汉部正在战争状态,这里是军大营,可不是客栈或是什么脚店,还有大咧咧来人要点餐,还是那种不付钱,要你东西是给你面子的那种。够不够莫名其妙?!   “不管那些人是谁,他们成功搅乱了我们的初衷。”桑虞一脸的苦笑:“他们这么一闹,晋军的士卒会被转移方向。”   桑虞其实知道王羲之和孙绰,不就是两个书法很好的名士嘛,似乎还很有诗才,不过那又怎么地啦!   老天爷啊!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是天下大乱,是金瓯有缺!   该是多么奇葩的人才会在战乱之秋去追捧书法家和诗人?不是去重视懂得治理地方的人才,不是去吹捧可以在战场取得胜利的将领!   王羲之和孙绰的书法或诗才好,对治国可有什么益处?   好像也没有听说王羲之和孙绰对什么地方做过什么好事,有的是每每到了一个地方就有佳作传出,介绍当地的风景是多么的优美,他们的书法更加的美。   百姓?抱歉啊!美好的诗篇里面写百姓是做什么,礼不下庶民还是轻的,士族以下皆蝼蚁并不是口号。   倒是纪昌真的不知道王羲之和孙绰是谁。他在意的是东晋那边有政治力量的人,那些有意北伐并且真的能北伐的人,其中关注的重点原本只有庾家的庾翼,后面加上了一个庾冰,再来就是关注到了谢安。至于什么名士或书法家、诗人之类的,很抱歉不在他的关注列表。   桑虞想了想,问:“那么我们送过去吗?”   “你决定吧。”纪昌是一个观察比较敏锐的人,他明显看出桑虞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如果子深认为有必要的话。”   桑虞笑了,他喜欢这种被尊重的感觉。   肉食对于汉部来说并不缺,会送那些肉食过去其实是一种示威,绝不是东晋某些人认为的示好。无非就是想要表达一种,老子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你们充足的意思。很明显,被那些所谓的名士那么一搞,炫耀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效果打了折扣。   知道水陆两支大军同时行军是什么模样吗?   那是长江水面之上舟船破浪前行,众多船只的船帆仿佛能够遮掩掉一切,船身划开的波澜泛起涟漪,它们最高的船桅上飘荡着汉旗,旗帜随风发出猎猎的响声。   陆地上的军队踩踏整齐的步伐,一声又一声的踏步声被近万双穿着军靴的大脚踏出,一个又一个组成方阵的军阵就是在整齐的踏步声中前行,而踏步声回荡在长江两岸,甚至是飘向了山区,惊起了一群又一群的飞鸟。   “好壮观!”庾冰不止一次看过军队行军:“胡人走不出这样的气势,甚至我们也走不出这样的气势。”   “看士卒上红下黑披甲,看他们旌旗随风飘拂。”庾翼为之深深的着迷:“有一种堂皇之气,不是吗?”   也就是只有两兄弟的时候这种话才会被说出口,有外人在场庾翼绝对不会说出“堂皇之气”这样的用词,那个词应该是用在正朔身上。   “稚恭很看好他们?”庾冰是庾翼的兄长,是同胞亲兄弟,但他觉得庾翼的思想很危险:“在目前为止他们是一直胜利,但……汉部的情况很危险,只要一场失败就会……”,有些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不相信刘彦只输掉一场战争就会一无所有。   “兄长。”庾翼指着长江水面的舰队,再指了指陆地行军的近万步骑:“我们在居高临下俯视,一直都在居高临下进行俯视。刘公举起了汉旗,他会得到中原心怀旧汉的人全力支持,这一点我们知道的。”   是啊,居高临下的俯视,不止是说他俩站在山上遥遥远望,还指高门出身的血统给予他们的身份。   军队一旦数量超过一万看去就是人山人海,一个又一个方阵看着十分整齐,给人的视觉既视感很强烈。庾家兄弟能够从汉军的行军队列中看出很多的东西,没有经过长久的训练,甚至不是军纪严明,绝对不可能列着方阵行军,该是乱糟糟凑着堆走。   “刘公手中要是有五万以上类似的军队,想击败他也必然会损失惨重。”庾冰知道自己的兄弟在思考什么,他也想思考相同的问题:“刘公一直都在主动出击,争取到了至少一年的时间。他们这一次拿下徐州……不,是徐州沿海区域,对彭城也在进攻之中,只要拿下彭城郡,刘公便会拥有两个州。是两个近乎于被破坏殆尽的州,这两个州的农耕体系已经崩坏,人口亦是稀少。”   长江以南的多个州有多少人口?东晋小朝廷没有做过相关的人口普查,真心是不太清楚有多少人口,要不也不会是只有二十万左右的军队,该是会有更多。   东晋小朝廷理所当然地认为刘彦也无法对治下的人口进行清查,他们是知道了慕容燕国在做户籍清查之后,依然坚持刘彦根本没有可能会对治下人口进行点算。   然而,东晋小朝廷这边绝对是错了!他们怎么能够想得到刘彦根本就是一步到位,只要有人加入汉部就需要有身份证明,也就是领取号码牌。   尽管是不知道那么多,庾家兄弟却能够有比较成熟的认知。   “我们都知道,刘公也许会败一次,但有海外的领地,败一次并不致命。”庾翼深深忌惮的就是这个。他苦笑着说:“谁能想到会是这样?之前无数人嘲笑刘公经营岛屿,谁又知道仅是一个庙岛列岛就能使他立于哪怕败了都能卷土重来的实力?”   东晋这边想要知道一些情报并不困难,中原那边有的是心向正朔的人,可是随着汉军取得徐州方向的全面优势,也是慕容燕国派出使节团到青州的下密,一些东西正在发生着改变,尤其是刘彦一点都没有撤换汉旗的想法。   “桓家已经进行割离,这边有桓宣作为家主,青州那边有桓温建立起新的桓家。”庾冰还知道更多:“江夏吕氏一族是最早投机,吕议在汉部那边身居高位,他给了南方世家一个新的方向,越来越多在南方不得志的家族已经心动,甚至是谢家……”   “是安石?”庾翼少有的打断了庾冰的话:“安石仅仅是对局势感到失望,并不是……”   “我们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因为我们也是世家。”庾冰深深地看着庾翼,说:“世家不会对某个谁产生忠诚的想法,世家的忠诚只有对自己的家族。世家做出任何的行为,都是为了家族能够延续,在延续中取得发展,发展中取得辉煌。我们也是一样。”   庾翼直截了当地问:“兄长的意思是?”   “方之应该行冠礼了。”庾冰说的方之全名叫庾方之,是庾翼的嫡长子。   庾翼沉默了,他完全能够听懂庾冰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庾方之可以正式娶妻,然后可以作为家族中的一房,应该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更加明白地说吧,庾冰就是想要让庾方之与长江南岸的庾家进行割离,如桓温和袁乔那样去青州投入刘彦麾下。这样的事情各个世家在东汉末年已经做得很纯熟,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更加没有人规定身为外戚不能那么干,毕竟可是有刘晔身为汉室宗亲不帮刘备却投奔曹操的例子在前。   日头已经快要当空,他俩是位处江边,再加上是站在山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秋天的凉意。   庾翼没有说话,是用点头来服从庾冰的安排。只是在他点头后的刹那间,背影配合着满山的泛黄的秋叶,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萧索。   长江北岸那边,水陆两支大军只剩下一个尾巴,很快就要完全消失在庾家兄弟的注视之下。   “我们……”庾冰刚开口说话,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却是从对岸再次远远传来,他注视过去,北边的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移动的黑影,使得他下意识呢喃:“果然来了更多的汉军。”   是的,又来了新的汉军,从铺在地面的“黑色影子”来判断,今次前来的汉军数量至少有两万。   “应该是彭城战场有结果了。”庾翼苦涩地说:“既然刘公的军队南下,那么战争结果已经非常明显。”   不,庾翼这一次猜错了,彭城战场还没有结束,那边是替换了新的汉军投入战斗……或者说练兵,今天开拔过来的两万汉军是经过休整之后被调来,他们其实是作为一个保险措施。   什么保险措施?无非就是保证东晋小朝廷不要犯脑抽病,比如与汉军的舰队交战,或是渡江攻击汉军的前导部队。   当然了,保险措施还有另外一个,就是保证汉军在进攻石碣赵军的时候,吓(hè)阻晋军不要渡江添乱。   有了陆地而来的援军,怎么能够缺少从大海而来的舰队?   庾家兄弟是回到军营大帐才得知长江出海口又有汉军的舰队前来,他俩连斗篷都没有脱又前去观看。   “好……好庞大的舰队!”   是好庞大,看去比第一批过来的汉军船舰数量至少多出了一倍。   因为已经有汉军的舰队进入长江水道,应该进行侦测的都已经有初步数据,表明长江水道至少是在出海口这边可以任由汉军目前的舰船航行。   大批舰队没有再次分批,是排成了三列纵队鱼贯进入长江水道。他们在进入长江水道的时候,陆地而来的汉军已经渐渐接近,由至少两万人合唱的歌声传了过来,引得营寨和舰队上的士卒加入合唱。   那是在唱“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连续两个汉室英雄的典故在前,后面无论歌词是什么,其实前期的意境已经出现,并且显得极度的大气磅礴。   英雄有分国家,但不管是西汉的终军,还是东汉的班超,他们与现在的晋人绝对都是炎黄苗裔,导致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知晓他俩是谁,听了绝对会出现恍神的瞬间。   “荒谬!”郗愔有点怒,全然忘记刚才还在吃汉军送来的肉食:“儒怎么了?竟然还唱什么累卵!什么羽檄!”   似乎,只是似乎,郗愔真的有怒的理由,他是儒家门徒,其实现在只要是个识字的人,都觉得是受了儒家的恩惠,毕竟孔夫子可是大开方便之门收徒三千,对于知识传播有着大贡献。   累卵语出《战国策·秦策五》: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而不寿于朝生。   羽檄就是鸡毛信,不过通常是被指通报战事的急信,类如鸿翎急使。   现在的儒家门徒还真的没怎么,有怎么也是汉明帝时期的事情了,比如朝堂所有职位都被儒生占据,然后儒生只会动嘴巴却没有实际动手能力,将整个汉帝国搞得是乱七八糟,走下坡路就是从汉明帝重用儒生为起点。   也许说现在的儒家门徒没怎么也是错误?现在的儒家门徒根本不像是儒生,拿长江以南的大儒为例,不嗑药,不搞阴阳,弄些乱七八的玄学什么的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名士。这就是现象,并且是一个荒谬到了极致的现实。   所谓魏晋风度,不就是嗑药发疯或发癫,然后一头扑到玄学里面无法自拔?   不止是郗愔在发怒,那些所谓的名士有一个算一个,每人都是一脸的怒容,仿佛恨不得飞过去将那些唱歌的汉军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全部掐死。 第295章 什么?又扣押人!   “预备——放!”   石块,床弩,它们经由器械带来的动能被投掷或投射出去,一段时间不长的飞跃之后,或是重重地砸在城墙,或是箭镞穿透人体、插入城墙、没入地面。   这是一个大场面,长江水道之上的战舰在进攻,陆地之上的器械部队也在进攻,江都四面皆是被围,不过就是南面的水道和东面的陆地作为双箭头的主攻,西面和北面则是作为佯攻。   整个江都全面被围,周边的树林已经被砍伐干净,木材会成为攻城梯、刀盾车、冲撞车……等等器械的材料,也会被挑选出一些比较直的木材作为床弩的弩箭。   太多的攻城器械在发动,导致半空中根本就没有停过存在石块或是弩箭,而这样的攻势已经持续一整个上午,看着下午也会继续下去,倒是汉军还没有派出过士卒进行接触战。   谢安是作为一名观察者被允许进入战场就近观看,他仅仅是带着四个人,其中两个是随从,另外两个是护卫。   一个上午观看下来,谢安不得不为汉军的攻城方式而倾倒,一切只因为汉军的攻城器械着实是太多太多,江都的石碣守军一开始有射了几波箭,后面干脆就是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再无任何的反击行为。   “为什么不投入部队攻城?”   “不到时机。”   “所谓的时机是?”   “全面压制更多的时间,导致敌军士气降到最低。”   起码一百架投石车,再有近三百辆床弩,它们全被集中在东面的攻势之中,而这个还只是汉军的陆面攻势。   长江水道之上有近七十艘船分为两个长型队列排开,他们轮流在南面对江都进行床弩漫射,屡次齐射的时候总是会发出很大的破空声。被射出的弩箭因为仰角的关系只有少部分命中城墙,更多的是直接飞进了城内,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阵阵的惨呼和哭嚎发出,一个上午过去却是没有了动静。   什么叫财大气粗?谢安看汉军的进攻就是最好的体现。   石块在河道边找并不困难,可床弩的箭哪怕是可以就地取材也需要制作,再来就是箭镞怎么也是需要打造,一根床弩的用箭再怎么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   仅仅是一个上午,汉军发射的床弩绝对超过五千杆,江都两面受到进攻的城墙之上插得是密密麻麻,别提那些射入城中的弩箭了。   城头之上已经看不到石碣的守军,汉军的抛石车和床弩依然射个没完没了,除了解释是在打心理战真的没有别的说法,但这种耗费庞大的心理战估计也就汉军支撑得下来,换做其它任何一个国家或是势力,谁会这么干?   谢安无法猜测汉军是不是一直这样的攻城方式,还是故意在做给他们看。   对的,就是他们,谢安是离得近了观察,长江南岸可是有着为数众多的晋军将士也在看,差别就是对岸的距离比较远。   一阵战鼓声被敲响,谢安看去,汉军的本阵中有大队的士卒正在列队向前。从他的角度看去,能认出那是大批大批的弓弩手,后面却是跟着冲城车、攻城梯,再往后是同样列队向前的轻兵。   所谓的轻兵是上古先秦到至今对未披甲士卒的统称,但里面还是有比较详细的区分,例如真正意义上的轻步兵,但也有敢死队的存在,要是轻兵再配置飞爪……就是有铁钩和绳套的工具,那就是骁果,也称为跳荡兵。   骁果是对勇战敢死之士的赞扬之语,到南北朝时期只有真正的锐士才能得到这个称号,倒是到了杨氏隋国时期成了自带干粮的义勇军将士泛称。   “飞爪士?”谢安怔怔地说:“要正式攻城了?”   飞爪士其实就是跳荡兵,专门用来“不走寻常路”对城墙进行攀爬式攻击。看看跳荡兵肩膀上携带的飞爪,可以看出爪是有三个铁钩,链接铁钩的前端是一种麻绳与铁链共同缠成麻花状的绳套,后面才是全由麻绳来组成。会这样当然是防止飞爪被城墙上的守军砍断,不过得生产力和财力都足够的势力才会搞,其余根本不会费这个劲。   抛石车和床弩并没有因为汉军有部队推进而停止发射,那是进攻部队离城墙还比较远,适当距离下压根就不会产生什么误伤。   是到了进攻部队接近江都城墙约有三百步的时候,抛石车和床弩才停止发射。   “怎么不进攻?”谢安是看了大概半刻钟左右才没按耐住出声:“刚才城墙之上没有守军,可以非常轻易攻上去。”   “不着急。”成朔笑呵呵地说:“看下去就知道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原本死寂一片的江都城墙之上响起了号角声,城垛和女墙后面渐渐有脑袋伸出来看,那是石碣赵军估计确认汉军的抛石车和床弩不再射击才调集部队上城墙准备防御。   一声沉重的战鼓声被敲响,随后是密集的梆子声,军阵那边不断传出口令,下一刻是万箭齐发。   雨点一般的箭矢一波接着一波,冲城车、攻城梯等等开始缓缓推进,跳荡兵则是冲出本阵开始散开冲锋。   等待跳荡兵进入到城墙五十步范围内,原本也在边射边推进的弓弩开始向两边移动,后方跟随而上的甲士开始加快迈步的频率。   可以称作甲士的兵种其实比较多,只要是身穿铁甲都会被称为甲士,但还有很多的区分,像是专注防御的塔盾兵,用于稳步推进的大剑士,有盾又有短兵的刀盾手等等。   加入冲锋的甲士,前面的几排皆是塔盾兵,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刀盾兵,他们会在冲城车开始撞城门的时候进行必要的掩护,再来就是搭建盾牌看看能不能组织连接城墙之上女墙的盾牌通道。   已经有跳荡兵进入城墙位置,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投掷飞爪,是身手矫健地利用插在城墙上的粗大弩箭进行攀爬,瞬间城墙就是数百道的身影快速地向上登。   “……”谢安有些懂自己为什么能来了:“一鼓而下吗?”   那是教科书一般的攻城演示,为的就是展现汉军强大的攻城实力!   成朔在矜持地笑着,一点都没有谦虚:“江都内的石碣赵军数量该是有三千左右,若让晋军来攻需要多久?我军只需要一个白天便能拿下!”   已经有跳荡兵攻上城墙,在那之前弓弩部队是提高了射击的仰角在对城内进行抛射,可以听到城内响起了密集的惨叫和嘶嚎。   只有配合紧密的前提下,近战兵在攻城,弓弩兵还继续射箭。这样或许无法避免误伤,但是对于阻断敌军的冲锋有着绝对的优势,甚至是能够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江都在前不久已经被晋军攻克了一次,那一次就是由谢安来指挥部队进行攻击。他们是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攻下江都,付出的伤亡接近三千人,不过击杀和俘虏了接近两千的石碣赵军。   在东晋小朝廷下令庾冰放弃江都回撤时,谢安是命人放火将江都烧了个通透。他对于江都有着充分的了解,原本以为汉军是要从他这里了解江都的地形、布局之类的事情,可一直以来根本就没人询问。   那一声城门倒塌的轰然声告诉谢安,不会有人来问他关于江都的什么事情,因为已经没有了必要。   “或许不需要一个白天,只需要一个上午?”成朔有骄傲的理由,他却也知晓一点,也就说:“其实里面有你的功劳。”   谢安沉默不语,他知道成朔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曾经火烧江都。   已经有汉军在涌入城内,刹那间就是阵阵的喊杀之声从城里传出,似乎北边和西边的汉军也开始了进攻,不是佯攻,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攻?   谢安不知道在对岸观看的那些人是什么想法,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汉军赶紧将注意力转到石碣赵国身上,可别生出什么渡江南下的心思。   差不多是到了正午时分,城内已经安静下来,甚至是有汉军的士卒开始押解战俘再往城外走。   谢安看到了郭祥,他认识并且知道郭祥就是石碣赵国残存徐州军的指挥,却没有料到会成为汉军的战俘。   连主将都成了战俘,江都被汉军攻取绝对已经成为事实,就像是成朔刚才放言的那般,汉军还真的不需要用一个白天,仅仅是三个时辰左右竟然就攻下了,并且……伤亡好像不大?   谢安因为位置的关系并不知道一点,在汉军的陆军攻进去之前,长江水道那边的江都水寨营门已经被攻破,实际上是汉军的水军先进入到江都城,才是汉军的陆军杀进去。   一场看似简单并且短暂的城防战,汉军将所有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任何在远程攻击手段上无法与汉军抗衡的敌军,无法破解或防御的情况下,与汉军交战都会有一个头疼的问题,那就是该死掉多少人才能发生短兵接触。   【镇压几个时代的强弩一旦大肆应用,该怎么来进行破解?】庾冰脸上满满都是寒霜,他观看的调度与谢安不同,谢安是全程观看汉军的陆面进攻,他看得是汉军船舰的攻势:【战船床弩射程可达二百八十步,略略少于强弩的射程,可……并没有什么用。】   晋军也有床弩,射程最远却只有二百二十步,别看相差只有六十步,这点距离对于很多战场来说却是天堑一般的存在,预示着每一点点的距离,推进一步却不知道要倒下多少人,或者是永远无法推进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近两万的大军有超过五千的弓弩手,占的比例太大了吧?”张恒额头上满满都是冷汗,那是想象与汉军交战时的场面被自己吓的。他没有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脸的惊惧:“他们每次出战要准备多久?”   说的是那么多的弓弩手,箭矢的消耗肯定非常恐怖,那该是做多久的准备,备下多少的箭矢。很简单的道理,通常情况下一场会战级别的战争中会消耗五万左右的箭,那是弓弩手只占全军一成左右的前提下,要是比例更高则是要往上调整。战役级别的战争,预备的箭矢绝对不能低于二十万,甚至是需要不断进行补充,最终一场战役可能要射出去三四十万支箭,甚至是更多。   三四十万支箭很多吗?真的是非常多,国力和生产力没有一些底蕴的国家,三四十万支箭也许需要三五年才能造得出来,例如东晋想要储备四十万支箭至少需要两年,石碣赵国至少需要五年,其余的国家和势力则更久,并且还不知道能不能造这个数目。   然而,事实的情况是曾经的秦军仅在攻击赵国都城邯郸一役就消耗接近八十万支箭,那是何等的令人震惊!   那些一路谩骂汉军的名士全部闭嘴了,一些身后有大家族的将校则是眼神里面有着诡异的心动。   汉军来了,他们展示属于自己的强大,那是建立在汉军对石碣赵军摧枯拉朽攻势之下的强大,与之相比的是如果让晋军来作为进攻方,晋军或许会取得胜利,但晋军与石碣赵军的攻防战必定会无比惨烈。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汇报,说是汉军强行扣押了谢安。   “……”   那一刻,听到谢安被扣押消息的人无不是一脸的错愕,他们并没有忘记那么一件事情,桓温和袁乔是作为代表过去,两人也是被汉军强行扣押来着?   一众人面面相觑之余,有些人是内心羡慕脸上却是愤怒,更多是一脸的怪异。   或许他们在纳闷一点,刘彦怎么就那么爱扣押人?似乎也不对,应该是非常爱扣押东晋这边过去的人?还是不对,之前东晋去了好几波,但只有桓温、袁乔、谢安被扣押,其余一些世家子弟虽说没有被怎么隆重招待,可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被扣押的人,皆是有才能的人!刘彦渴望人才,竟是到了哪怕强行扣押再慢慢劝解效力的地步?】   那一刻不止一个人是在那么想…… 第296章 汝家有女初长成?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谢安觉得是被邀请,自己也同意了邀请才开始北上,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被扣押……唔?或者说是被掳走。他走之前还将自己的随从遣了一人回去,是通知庾冰,也是回去告知自己的家族。   至于谢安身上有官职,怎么能够没有得到同意就自己走了?东晋小朝廷是门阀和世家的朝廷,司马氏虽然是皇室可就是块招牌,门阀和世家给司马皇室面子的时候他们才是皇家,不给面子就是傀儡。   当然了,挂印而去的这种事情不止是在两汉时期流行,到了曹魏也很流行,难道在司马晋就不能这么干?文人骚客还将挂印而去视作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大大地吹捧了那些挂印而去的人一番,如陈宫、关羽等人。   是的,那名回到长江南岸的谢家随从还带着谢安的官职印绶,所以是谢安辞官了,并且是理直气壮地辞官,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官可有可无,比不上对家族子弟的教导,逮住这种辞官的好时机才会在纪昌代替刘彦发出邀请的时候直接走人。   谢安遣回去的随从说是本人想要去北方看看,汉军的人却直接说扣押了谢安,两个不同的消息并没有阻止长江南岸的那些世家子弟去怎么想,一个风暴正在被酝酿。   汉军攻下江都,对于邗沟以内的江水祠近乎于是触手可得,事实也证明在失去江都之后的江水祠根本无法自保,江水祠的守军在得知江都失守后弃城而去,让汉军未发一矢就得到了江水祠。   两个长江北岸的岸防要塞被汉军轻易拿取,预示着东晋小朝廷从那一刻起注定是要和汉部当邻居。   东晋小朝廷那边的人对于与汉部当邻居是什么想法并不重要,至少身在长江沿线的纪昌和桑虞、吕泰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按照既定的策略行事,攻下两个江防要塞只是前奏,接下来吕泰会率军四处攻城掠地,横扫长江北岸的石碣赵国各郡县。   “对岸没有任何的动静?”纪昌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觉得纳闷:“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没有错,对岸的晋军就是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在攻城掠地,不止是因为建康中枢不允许晋军一兵一卒踏上长江北岸,还因为长江沿线的晋军将领们被汉军强劲的远程攻击手段给吓懵了。   汉军有强悍的步骑,更多数量看似庞大的水军,不像是石碣赵国空有庞大的步骑而缺少水军,包括庾家兄弟在内的所有将领都觉得应当谨慎行事。   东晋小朝廷目前没有北伐的实力,他们准备了七八年竟然只凑出一支不足七万的军队,人是被聚拢了起来,可兵甲器械包括粮秣辎重却是数量一直没凑足够,不然早在石碣赵国的徐州军被汉军歼灭的时候就该北上分一杯羹。   兵力不足,再加上辎重也难以支撑北伐,不干看着瞪眼还能怎么样?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不会是华夏文明的选项,拥有选择权的时候华夏文明的军队习惯在做好充分准备后才会有所行动。   “那我们不要挑衅小朝廷了。”纪昌说话的对象是桑虞:“派出人手接触南方的世家,他们会对廉价的食盐感兴趣。”   “他们对可以在大海航行的船只更加感兴趣。”桑虞一脸的揶揄,说道:“是按照计划与庾家展开合作,还是……?”   纪昌沉默了一小会,笑着说:“我们淘汰了不少老旧船舰。”   桑虞颔首道:“明白了。”   汉部这边不是不能出售船只给长江南岸,但要看卖的对象是谁。庾家现在依然是长江南岸的第一门阀,汉部与之交好可以很大程度影响东晋小朝廷的政治走向,再来是汉部也需要在长江南岸进行必要的发展,比如开拓商路,那与庾家进行合作会是一个好的开端。   不是有什么东西就能模仿造得出来,那需要很成熟的逆向工程技术。以目前的知识和工艺技术而言,可不像是后世天朝,什么东西到了手上都能拆,拆了还能组装得起来,庾家就算是拿到海航船只又能怎么样?   就算是庾家掌握了海航船只的建造技术又能如何?纪昌可是亲口听刘彦讲了一些话,常规实力的船舰建造方面,汉部得到了石虎的大批工匠,再有汉部本身的技术储备,只要合适的木材足够不会缺少船舰。非常规力量上面,纪昌对刘彦的信心甚至比刘彦自己都要足够,那是分分钟又莫名出现无数战舰的期待。   话说,纪昌想得没有错,差别就是非分分钟,刘彦“召唤”一艘战舰的耗时可是坑爹的一个月,导致灵山岛和庙岛列岛只要是海岸线允许都是船坞,简直就是密密麻麻。不过,一个月可以“召唤”一艘战舰,手段已经非常逆天了,不是吗?   在没有刘彦横插一杠子的年代里,东晋小朝廷其实最终还是抓住了机会夺取徐州南部,其中当然包括了江都和江水祠,甚至是打到了水网密布的淮阴一线。中原一线上,晋军的突出部甚至是进攻到了后世的河南附近,攻取了南阳郡,一直进攻到了石碣赵国重镇襄城郡,反而是在汝南一线上的攻势受挫不前。   那是发生在稍后几年的事情,以庾家为首的北伐派(鹰派)还是达到了他们的目标,代价却是庾家全面的没落,是被亲密盟友桓温领导的桓家出卖,再有王氏和谢氏补刀,一众世家落井下石,导致庾氏历经辉煌的刹那瞬间变成一个二流世家。   那是一种一家独大的强盛门阀必须死的节奏,后面步上庾氏一族后尘的还有桓氏、谢氏,之前已经有王氏作为庾氏的前车之鉴。   所以咯,从某些方面来讲是刘彦“救”了庾氏一族,是短暂地拉扯了一把,不过庾氏一族绝对开心不起来就是了。   纪昌不是主动去接触庾氏一家子,是庾翼后面单舟渡江自己送上门来。   “是不是也要掳走老夫?”庾翼才三十八岁,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称老夫当然没有问题,可在纪昌面前这么干就纯粹是在发泄怒火:“你们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干!”   “我们还是来谈一谈以后该怎么和平共处吧?”纪昌脸上笑容真诚,他甚至还备下了丰盛的酒宴,连长江以南世家喜欢的伶人、美姬、舞娘都招呼了一大堆:“比如出售海上船只给庾家?”   那些美女皆是徐州南部的地方豪强送来给纪昌,数量上非常多,多到半年之内纪昌若是想的话,可以一晚换一个新面孔。   庾翼胸口一闷,什么指责都开不了口。对于庾家甚至是整个东晋小朝廷而言,目前最重要是海航船,其余什么事情都可以暂时撇到一边去。   “我们要每种样式各来二十艘!”庾翼的眼睛有些泛红,可能是睡眠不足,或许是瞬间脑充血?他指着江面上的汉军舰船:“所有的样式!”   纪昌就是特地安排在江都可以看到长江水道的城楼之上,地势上有些高,绝对可以将汉军水寨尽收眼底。   江都这个江防要塞是一再易手,是个什么样的布局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讲根本就不是秘密,完全就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再来是纪昌有意让庾翼看到强盛的汉军舰队,不管是从数量、体积、款式……等等很多的方面,与之驻扎在对岸的东晋水军在数量上要多得多。   当然了,东晋水军目前的舟船数量肯定比汉军多,但那是对于整个东晋水军而言,在江都周边则是汉军舰船数量比东晋多。那是因为东晋水军需要防御的一整条的长江,汉军却能够集中在一处。   “只要你们能够提供我们想要的,哪怕是每个款式一百艘都没有问题!”纪昌叫那个豪爽,不止是表情和声音,姿态更是如此。他一划拉手,豪迈道:“我家君上坐拥两州,很快就是三个州,甚至是会获得整个辽东。些许船只,何足道哉!”   庾翼才不相信纪昌吹的牛皮,石虎正在发狂备战,眼见就是百万大军开拔进攻青州,刘彦就要大难临头,那就是东晋小朝廷为什么觉得扬州区域的长江北岸,被汉军占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   本来的事情嘛!刘彦现在能够在长江沿岸投入多少兵力是现在的事情,等待石碣赵军直扑青州的时候刘彦难道不会抽调部队回去?等于是汉军现在横扫在为东晋小朝廷服务,等待汉军撤离晋军会无比轻易地攻取本来需要耗费庞大物资的地盘。   庾翼眯起了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的渴望,嘶哑声问:“刘公想要什么?”   纪昌笑了,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让演奏起了声乐,叫舞娘们跳起来。   一片靡靡之音中,纪昌过了许久才说:“庾氏有女初长成?”,他笑吟吟地说:“庾氏、桓氏、谢氏、王氏,乃至于是司马氏,都是可以的嘛!”   “啊?”   庾翼懵了…… 第297章 谈崩了?   联姻历来就是最好的合作方式,恰好刘彦年轻而又没有正妻,仅仅只有一名来自拓跋鲜卑的妾,那么寻找一名或者多名血统纯正而又出身良好的世家女就成了必要。   庾翼没有立刻回复,他当然也没有被扣押,是带着刘彦有意与长江以南世家联姻的消息回去,哪又引起了新一轮的震动。   “在他们看来,我们能不能抵挡住石碣赵国的下一波进攻尤未可知,恐怕不会有联姻的意图。”桑虞对世家看得非常透彻:“他们会扯皮,先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里面会有几个大门阀或大世家的庶女,以及一些中等世家的嫡女。”   可不就是这样吗?汉部的情况看去蛮糟糕,长江以南的那些门阀和世家并未真正看好,要不早该分家过去投资。   世家对于联姻的嗅觉比任何人都灵敏,一旦看到某个谁有发展壮大的契机,下一刻就该有人上门隐晦提出联姻之事。   然而,自刘彦崛起,到汉部拥有一州之地,甚至是汉军主动南下到长江边上,长江以南的那些门阀和世家连稍微试探一下都没有。   “昌怎么会不明白呢?”纪昌在冷笑:“今次提出是给予他们一个机会,看看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聪明人。若是他们在看到我们的军队后依然觉得不成气候,说明长江以南的那些世家子弟皆为鼠目寸光之辈。”   桑虞也在笑,笑得颇为开朗。桑氏一族已经确定会有嫡系女成为刘彦的女人,代表庾桑氏一家子开始真正地投资刘彦,那样一来所表示的是桑氏一族进行重重地投资,毕竟出人效力于直接联姻可是两种力度。   吕议那边也有嫡系女会成为刘彦的女人,不过考虑到吕议本身就是江夏吕氏一族的族长,联姻的行为不过是为了增加亲密度。   汉部其余的一些人,家中有嫡系女未嫁的,鉴于地位高低皆有送去嫡系女,或是成为妾,或是侍女之类,都是为了增加与君王的亲密度。   那些说是表决一路跟到底的决心,实际的行动远比用嘴巴说来得有效,也是众人明确看好这一个集体的未来。   纪昌是没有姐妹或女儿,他甚至没有自己的家族,毕竟出身在那里。他也过了那种需要借外力来增加亲密度的界度,长久以来就是这个集体刘彦以下第一人,应该干的是做好本职。   “南方的事情可以慢慢来。”纪昌无比重视的是中原,他说:“明日昌便会返回下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子深了。”   桑虞轻松点头,嬉笑着说:“泰安放心便是。”   这边已经没有什么难度,尤其是有线报得知建康那边言令禁止晋军一兵一卒过江,那就更不会有什么难度。   当然了,桑虞可不是因为建康那边的消息而放心,是晋军辎重不足,再加上汉军在周边有数量和质量优势的船舰。   长江天堑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谁的船舰犀利,那么天堑就是属于谁,可没有规定只有长江南岸的那一方才能借助于长江这一道天堑。   纪昌比较保险地问了一句:“我们会止步于徐州,这个子深知道吧?”   桑虞依然“呵呵”笑着,他当然知道纪昌为什么会那么问,不是担忧渡江而战,是需要这边的部队不要去豫州方向,哪怕是有再好的机会都不应该去。   纪昌走了,在他离开的第三天,庾翼来到了江都。   “唔?纪长史回去下密?”庾翼脸色不太好看,他都已经沟通过关于出使的事情,原以为作为汉部第二号政治人物的纪昌会与自己同行。他看着陌生的桑虞,说:“未请教?”   “在下魏郡桑虞。”没有介绍家世,桑虞直接说出了自己在汉部目前的职位:“添为徐州刺史。”   “……”庾翼很确定一点,建康中枢没有向汉部这边任命什么徐州刺史,石碣赵国更不会,站在他的立场必须说以下的话:“你知道这是自封吧?”   “并不是。”桑虞直截了当地讲:“我们是独立自主的一个集团,君上有权任命任何的职位。”   庾翼抓住了一个关键词,那就是独立自主。他内心无比的紧张,脸上却是保持平静,缓缓地说:“是吗?汉部要建国,却不知道国号是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先谈一下别的事情?”桑虞拍了拍手,有侍从抬来了案几,准备了相关的茶具和茶叶,自然而言一些酒和水果等东西也被送了上来。他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随后率先迈步向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泰安之前有向阁下说过一些提议,想必已经有答案?”   他们见面的地方当然是在城内,不过不是在城楼或是城墙的地方,是位于城中心的一座府邸。   必须要说明的是,江都作为一个江防边上的要塞,它的周边并不缺乏有美景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有美丽景色的地方并不算少。   江都屡次遭遇战火,本身又是一个作为军镇要塞的地方,城内想要什么豪华建筑则是有些不合时宜,就是本来有的话也该被上次的一把火烧了个彻底。   桑虞所住的府邸就是在废墟上重新修缮了一下,只是修复了一部分,其余还是被火烧过的模样,只能是选择一个……唔,前庭?   古时候,几乎每一个富贵之家都会选择建造那么一个空旷一些的庭院,这样一来可以由大堂向门外看的时候,看到一片空旷的绿荫。   桑虞邀请庾翼来到的地方是一个有屋顶却是四面通风的地方,要是在现代这种地方叫静室,目前这个时候却是被称呼为道场。   不是什么讲道的场所,是一种与大自然的契合,便于思考某些什么事情,十分适合休养生息。   有徐州地方豪强奉上的女子已经在煮茶,她卷起了袖子,屈膝跪在案几之前,一手拿着石锤,一手托着钵,需要先将茶叶完全搅碎,是那种粉末状的形态。   有另外的女子在煮水,是用小炉子装木炭慢慢烧,期间还在忙碌着摆弄一些像是枯萎了的花叶什么的,再来就是姜和蒜,必然还有一种油,也会有盐。   这些女子看去都很年轻和美貌,尤其是配上那一身由丝绸做成的束身旗袍,导致跪坐的时候两边叉开到了臀部,柔软的丝绸直接贴在了修长的大腿上显现良好的轮廓,使人恨不得掀开裙子看看里面的风光。   “贵方,已经奢侈到侍女能够随意穿着丝绸了吗?”庾翼得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真是令人……令人……惊讶或惊艳!”   庾翼是进来之前看到两排身材高挑又穿着旗袍的女子,在看到屈膝跪坐正在忙碌的另外那些,他承认哪怕是阅女无数也绝对会有刹那间的恍惚,只因为那种款式的服装将女子的一切身材完全展露了出来。   桑虞就知道哪怕是如庾翼者都会是这般模样,对于男人来讲美女,尤其是令人惊艳的美女就是一道绝对美好的风景,胜过什么山川水景。   “在下要讲的话并无冒犯之意,能否允许讲来?”桑虞请庾翼坐下,等待了一小会,见庾翼点头才说:“长江以南的靡靡之风甚是严重,近乎于到了无女不欢的地步,却不知晓男子成婚是否缺乏女子?”   庾翼脸色瞬间就黑了。   地位高的男子占有多名的女性,从集体社会形成之后就是这样,并且无论时间怎么推移都不会得到改变。   知道庾翼听了桑虞的话是什么想法吗?他无视了“靡靡之风”四个字,主要理解成了桑虞是在问长江以南还有没有男人。   庾翼会这样理解有其历史背景,其中就包括世家在进行所谓的衣冠南渡时,抛妻弃子的世家子无比之多,近乎于每一个家族都有女眷被丢在中原,因为他们首先会保存的是家族的男丁。   桑虞显然不知道庾翼会错了意,还因为庾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有些茫然。他在继续说自己的话:“出行必然会有女子,基本上是作为侍女,实际上那些女子还充当暖床和交媾的作用……”   “够了。”庾翼正直且有气度,但并不代表是泥捏。他一脸的怒容:“如果足下是想要激怒我,那么你成功了。”   “什么?”桑虞错愕之余是困惑:“激怒?”   “我们的先辈是衣冠南渡,有女眷被落在中原,她们也的确受尽了胡虏的蹂躏,这一点足下不必提醒!”庾翼很想拂袖走人,但使命还没有完成。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说道:“贵部的长史提出联姻,在下已经带来了回复。在回复之前,需得问,贵部立国为何没有禀告朝廷?”   “哦,正朔之说啊?”桑虞依然不知道庾翼为了什么而发怒,他很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也知道一个人满是怒火的时候不该再刺激。他微笑说:“我们从来都不将南逃再建的那个朝廷视为正朔。在我们看来,正朔已经在曹丕篡位之后已经灭亡,此后天下再无正朔。”   “这么说,贵部立国依然是要用汉为国号?”庾翼霍地站起来,拂袖:“如此一来,再无谈下去的必要。”   桑虞还是在笑,他再次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嘴中说道:“阁下代表朝廷的身份,该说的那些官方话题已经说完。或许我们该聊一聊私事?”   庾翼似乎是怒极反笑,“呵呵”几声,转身迈步,看似要离去。   “我们是在中原作为与石碣赵国作战的最大势力,几次与石碣赵国的较量中皆取得胜利。在明年我们还会继续与石碣赵军交战,并且继续胜利下去。在这一次,我们不会孤军奋战,我们将与冉秦、张凉、慕容燕,既是三个派遣使节团到下密的国家,与他们站在同一阵营彻底埋葬石碣赵国。”桑虞看到庾翼停止离去转过身来,微笑问:“作为所谓的正朔,没人向建康的朝廷说那些吧?”   这一刻,不管桑虞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庾翼只感到难堪。   是的,慕容燕国已经明确表示不再遵从东晋小朝廷为正朔,张氏凉国那边虽然不像慕容燕国做出明确表态,可是张氏凉国既然在所谓的“三王同盟”檄文上署名,那么就已经非常明显。   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东晋小朝廷,甚至包括所谓域外的那些蛮荒外邦都不再派遣使节到建康,前线那些外邦哪怕派遣使节团也是到石碣赵国的襄国,现在已经出现外邦使节团朝拜身在下密的刘彦,不是身在建康的司马岳。   那是庾翼亲眼看到的事实,江都这里就有来自高句丽、百济、新罗,甚至还出现了扶桑岛上的人,也许还有来自辽东的扶余人或曲沃人,看上去没有立国的刘彦比身为皇帝的司马岳拥有的影响力更大。   现实情况是,刘彦至少有人拉拢结盟,是东晋小朝廷所知道的那些国家,近乎于每一个都在拉拢刘彦,偏偏东晋小朝廷被无视了。   “你们无力北上,这就是实情。”桑虞又再一次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这一次他没有白用功。等待庾翼重新坐下,他笑眯眯地说:“那么按照我们世家的生存守则,请告诉在下,可有名册?”   庾翼很郁闷,他发现从见面开始,谈话的节奏被眼前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家伙完全掌握了主动。   桑虞总算是不讲了,他在等待答案。   这个时候,侍女们已经将茶弄好。有两名侍女是托着盘子踩着小碎步分别靠近两人,她们将盘子放在了地面木板上,盘子里装着很多一小碟的东西,是姜、葱、盐、花瓣、油之类的东西。   两名侍女双手捧起茶盏,往外递出之前会先碰一下自己的额头,最后才低着头递出,等待茶盏被接过去还会再次举起盘子,将木质的盘子放在眉头附近,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正在服侍的人。   桑虞自然是接过茶盏,喝的茶里面没有加什么东西,想加东西可以拿小勺子从盘子里面挑选。   庾翼没有接过茶盏,他有些恍惚地说:“贵部可真是用心,连‘举案齐眉’这种礼节都会专门教导侍女。”   “……”轮到桑虞郁闷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平淡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像是谈崩了?” 第298章 小女孩也不放过   庾翼深深地看着桑虞,问道:“如足下这般,在中原效力于刘公者,可多?”   这说法可有很多种,是试探桑虞是不是来自某个世家,是问桑虞可是世家子,又问刘彦在中原……至少是青州可获得大多数世家、豪强、家族的支持。   “在下想说有许多,但其言甚虚。”桑虞笑嘻嘻地说:“仅于目前为止,类在下这等的家族仅有一家,次之便是江夏吕氏。”   庾翼眼睛瞪得很大,有些错愕的同时又困惑:“如此一来,刘公怎么能发展如斯?”   没错啊,这么个年头想要崛起必须要获得至少一部分群体的支持,最现实的就是至少要有豪强,毕竟仅是平民的支持带不来势力发展之初的财帛,没有财帛怎么拥有粮秣和兵家,那就没有崛起的底蕴。   任何时代拥有足够资源的群体不是平民,至少需要是富户,能够成为地方豪强的家族也掌握着一批资源,很多能够发展起来的势力就是至少获得豪强的支持才能在先期撑过去。   别谈只用平民崛起的那些人物,他们要是真的在发展之初只获得平民的支持,那就需要每到一地就是杀官、杀富户、杀豪强,等于是一路抢劫过来。通常这种势力被称作流寇,能转型也就罢了,不能转型纯粹就是成为乱世某个人的踏脚石或垫脚石。   庾翼万分无法理解的是,刘彦没有获得地方豪强的支持,似乎在占据长广郡局部的时候才算是高压强迫逼得一些小家族投靠,往下的两年间倒是吸收了一批中等家族。   那么,按照愿意理解的通俗情况来看,仅仅是获得些许支持的刘彦,没有道理会在四年后发展成这种规模,甚至是不可能养得起那么多军队,哪怕是养得起那么多军队也不该是这般兵甲精良。   “说来惭愧。”桑虞满是唏嘘地说:“我桑氏全面效力于君上是近两个月内宗族大会方下决议。在下此前是离家出走,不经允许只身投奔于我家君上。”   “……”庾翼再次愣住,他发现自己与汉部这边的人交流起来,总是会得到很劲爆的信息:“纪长史……似乎是战败被俘?”   “正是。”桑虞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我家君上麾下众人,超过七成以上皆是战败被俘,而后投效。其余……皆是逃奔路上,或是身陷胡虏手中将要被做成肉脯时被救下。”   要是在往常……没有接触汉部之前,不知道强军的强大,庾翼会鄙视。可现在,他怎么都生不了鄙视的情绪,刘彦就是用了这么一批人造就了汉部目前的局面。怎么去嘲笑或鄙视?那只是刘彦花了四年的时间!   “惭愧得很。”桑虞看着庾翼,像是在自曝家丑:“在下的家族没有帮助到君上,却因为全面投效获利太多,仅是食盐一项……庾公或许知道其间利益多大。”   民以食为天,却也是难以缺少盐巴。自西汉以来,盐铁就是获利的大头,那是因为怎么缺都不能缺的原因。   桑氏一族才不止得到一部分的份额,也没有被限定在贩卖食盐上面,他们还有获得关于海产的贩售,只是想要获得必须先要付出,例如投下必要的资金,也可以是用人口来进行交换。   当然了,桑虞才没有说自己有一个妹妹是刘彦的妾室之一,他没有说桑氏一族为了获得那些份额投入多少。   庾翼是个聪明人,思考了前因后果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桑氏恐怕与刘公有姻亲吧?”   “不瞒庾公,确实有。”桑虞就是一个诚实可靠小郎君,直率说:“不过那是在桑氏一族举族投效,先获得那些份额,在下的妹妹才……”,后面的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那样会显得很没有意思。   “刘公打算给南方世家多少份额?又是以何等的形式,愿意交予哪些人?”庾翼早就在等着这个,要不刚才真的该走了。   桑虞满是真诚地说:“想必庾公是知道亲疏有别的吧?”   庾翼胸口一闷,庾氏一族的嫡系女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庾冰的女儿庾道怜(废帝司马奕的皇后),那……庾道怜只有两岁!   庾氏一族与庾冰、庾翼等同一代的女性,庶女没有嫁的倒是有,问题是年龄颇大,基本都是在二十岁以上。庾冰和庾翼的子女一代,该嫁的已经全嫁了,没嫁的庶女本来是被列上了名单,但庾翼现在觉得有些拿不出手,能拿得出手的嫡系女却只有两岁!   “那个……庾公可知晓谢道韫其人?”桑虞腼腆着脸,说道:“听闻是名门才女?”   庾翼颔首:“自然知晓,乃是晋陵郡太守(谢奕)长女,芳龄双七(十四)。”   事实上庾翼内心无比的怪异,这个谢道韫不但很有才,还喜欢踏青,似乎于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时常一块玩耍?   长江以南的世家风气趋于……怎么说?就是放浪,整体社会风气,主要是世家子弟和贵族奢靡,小辈们肯定是要被影响,导致未经婚姻而通奸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   谢家的门风在长江以南该是相对比较好的之一,再来是王羲之所在的王家因为书香门第的关系也不会允许家族子弟乱来,王凝之与谢道韫因为经常一块踏青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但最难听的传闻都没有说及两人有过苟且。   问题出在哪里?主要是因为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很好,谢家与王家似乎有了让两个小家伙结为连理的意思,至少庾翼所知道的就是这样。而现在桑虞问起了谢道韫,庾翼绝对那就很有意思了。   “咳咳……”桑虞显得有些尴尬,眼神飘忽地说:“我家君上……主要是泰安和我等一直希望君上能够重视血统以及家世,希望我等能有一名血统高贵的主母,所以……”   “足下应当理解一点,我等世家子女,可能未有血脉之前,子女该娶何人为妻,嫁于何人为妇,早就已经注定。”庾翼必须要替谢奕打个掩护,桑虞说那些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瞄上了谢道韫。他现在更加没有办法将准备好的名单拿出手,只能左右它言:“却不知晓,贵军对来年战事可有准备?”   “自然是有。”桑虞轻松地笑着说:“先前已经谈及,我们会与其余各个国家合力共击石碣赵国。”   “应当知晓,任何盟约都可能是虚假。”庾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提醒道:“慕容皝、张骏、冉闵,此三人皆为狡诈之辈。尤其是慕容皝以及冉闵!”   桑虞做出愿闻其详的神态。   “前者蛮横异族,连自己的族人都杀戮深重。先无故攻击段氏,攻杀之余强横掳掠无数,正是踏着段氏的尸骸才有慕容氏的强大,后试探攻击石碣赵国,稍有不利则抛弃盟友退却。近期屡攻辽东诸国,皆为一击即退。转身再攻拓跋代国。何有信誉可言?”庾翼显然对慕容鲜卑异常反感,但他更加反感的另有其人:“后者先是认贼作父,为石碣麾下悍将,屡屡石碣赵军南下便是以此人杀戮最重。现在此竖子口口声声汉家苗裔如何,身为晋人又当如何,全然忘记是他作为石虎麾下悍将,于多次南下造下杀戮无数。当时他可有提汉家苗裔,可顾及什么晋人?全无顾忌!”   桑虞能够感受到庾翼身上的恨意,是对慕容皝的背信弃义,但胡人什么时候讲过信义了?还有那对冉闵浓浓的忌惮和痛恨,该是因为冉闵杀晋军杀得有些狠了,冉闵好几次也的确是狠狠地杀了不少晋军的将领,而那些将领基本是来自长江以南的各个世家,谁让在东晋只有出身高贵的人才能当官?   然而,桑虞在意的不是那些,谁都东晋造成过什么伤害,说难听点与汉部何干?他在意的是怎么将谢氏一家子拐到刘彦麾下!   谢氏出能人,并且会再往后的岁月中不断地出能人,那是刘彦无比垂涎的家族,比如今年刚刚出生的谢玄就是其中之一,其余谢氏子弟也各有建树,甚至是刚刚提到了的谢道韫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性。   想要拐谢氏一门的难度很大,不亚于直接出兵攻下长江以南消灭东晋小朝廷,那是不是可以有选择性地先拐走一些人?   “刘建?”庾翼再一次郁闷了,他正说得兴起,狠狠地抨击一些看不惯和讨厌的人物,被桑虞将话题再次一拐,那郁闷程度不用多提,偏偏还得耐着性子:“未听闻其人。”   知道刘牢之吗?那也是未来相当牛叉的人物,为北府军悍将。他的父亲就叫刘建,不过却不是长江以南的世家,没有错误的话目前该是在石碣赵国,也许是某一地的官员,可能也是某个坞堡里面的豪强。   汉部需要更多的人才,是非常非常多!   桑虞就知道那么一件事情,刘彦为了寻找一个叫王猛的人才,不止一次派出队伍前往魏郡,而魏郡是桑氏一族的老巢,还是在魏郡桑氏发力之后才找到那么一个孤身一人的王猛。   王猛被找到的时候在干么?他是寄居于别人家里,平日里只能是依靠砍柴换口饭吃。哪怕是这样,他在闲暇之余必定是会读书,只要能读书就绝对不会放过。   是的,刘彦在魏郡桑氏的帮忙下找到王猛了,现如今王猛正与桑虞一族的迁徙队伍一同隐秘前往青州,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刘彦所在处。   庾翼倒是确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前往青州下密,预示着他一直往返长江两岸并不是做无用功。   确定的流程是,东晋这边的使节团可以乘坐汉部的船舰,但船只不可能交给东晋的人手来进行操作。同时有一点,使节团的人数从三千下降到八百,就是除了正副使之外,一些世家子弟想要去可以,但别想一人带上十几上百个随从或侍女啥玩意的。   “就是这样。”桑虞很喜欢笑,笑得还蛮爽朗:“随同可以有五百晋军,毕竟该有的排场不能少嘛。但他们会被集中在一艘船上,不是与庾公等人同船。”   庾翼等人对这个早就妥协,要不也不会是从三千人下降到八百。   出使的东晋使节团构造有些奇特,庾翼和孙绰分别是正副使,有接近四十个世家子弟随行,除开五百名晋军士卒,剩下的那些是随从和侍女,又以侍女占了绝大多数,正应了桑虞评价长江以南的世家子离不开女人那么一回事。   既然是已经确定下来,并且季风很合适由南向北航行,敲定下来的第六天有汉军船舰正式进入京口,结果是到了第八天那些船才航出京口水寨。   会拖两天的原因比较操蛋,有一部分是装载必要的物资,大部分时间却是那些世家子拖拖拉拉,是那种什么都想带,结果船只容量不足,甚至是有世家子想要瞒骗人数的狗屁事情。   护送东晋使节团的船队数量只有二十艘,十五艘为战舰,五艘是运输船。那五艘运输船装的东西非常杂,其中仅有一小部分是所谓的赏赐,大多数是世家子弟需要的享乐所需,原因是他们认为汉部那边的物资必定匮乏,不带上应该带的日子可怎么过?   “预料当中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桑虞谈话的对象是李匡:“至少证明他们已经充分了解到我们的强大。”   李匡在未来会作为江都校尉,就是江都的最高军事主官。他这个校尉麾下的建制却是有些大,除开本部的数千人之外,总数超过五百的舰船也是在他的指挥范围。   桑虞不日就会离开,以后长江北岸这边就是李匡成了头头。   李匡这个头头不但要负责军事,更要肩负与长江南岸的贸易,可以说责任重大。他是怀着一种既是激动又是忐忑的心情,更加令他觉得压力山大的是有隐藏任务,其中就包括怎么把一个叫谢道韫的小女子给骗、抢、拐、掳……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第299章 皇帝与族长   海上波涛之汹涌远远超乎东晋一干人等的想象,仅仅是出海航行的第二天就有世家子弟因为太过颠簸,吐得那个叫稀里哗啦,有一种要死掉的感觉。   四十多个长江以南的世家子,第三天的时候就有半数以上哭着喊着要登岸,他们歇斯底里的认为自己要是再不上岸就要颠死在海上。   “只能是靠向海岸线,用小舟将他们送上岸去。”   “是啊,只能这样。”   要是让东晋小朝廷那边的世家子死在汉军的船舰上,介时很多事情就讲不清楚了。船队在后面迫不得已下,整体转了个弯靠向徐州的海岸线,将那些受不了的人送上岸才算是继续出发。   那些登岸的人修养之后是继续前往青州,或是掉个头回去长江以南,已经不关船队的什么事。船队是在海上航行了接近五天才抵达青州的长广郡,登陆地点位于尤水下游(大沽河),也就是胶州湾那边。   一路上,船队与不少船只插肩而过,充分让东晋那边的人看到汉部在海上的船只数量,尤其是到了胶州湾时,航道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更让东晋使节团的人明白一点,汉部对海航的运用绝不是小打小闹。   “事实上,这边并不是最繁荣的港口。”吕议受命前来接待东晋使节团,面于庾翼的疑问,答道:“最繁忙的港口是在东牟郡的蓬莱那边。”   蓬莱当然是一个新设立的县,位于莱山的东北方向八十余里,原先是作为黄县的地界,后面反倒是黄县被废弃,蓬莱县则是因为地理位置大举被开发。   庙岛列岛只与蓬莱县的港口相距不足二十里,等于蓬莱县是一个连接庙岛列岛的重要港口,庙岛列岛又承担着中原与辽东那边的中转站作用,来往船只怎么可能会少?   上了陆地,因为舟车劳顿的关系自然没有可能立即赶路,包括庾翼和孙绰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被安排在就近的计基城休息。   孙绰是东晋使节团的副使,他这个人很有意思,海上航行时已经写了三遍文章,用来描述大海的凶险以及辽阔,只不过诗篇之内总是会带着一些玄奇的东西,例如猜测有没有鲲鹏,海上之上有无仙岛。   自上古先秦起,中原大陆上的人就一直存在猜测,比如东海之外有岛名曰蓬莱,蓬莱有仙山称为仙阁,仙阁之上有仙人可炼制长生不死药。   伟大如始皇帝嬴政,他多次派遣船只出海寻找蓬莱仙岛,想要向仙人求长生不死药,屡次被派出的术士回来都说见到了仙人,但仙人炼制长生不死药需要时间,结果是始皇帝派出的船队一次比一次规模大,最大规模的一次是徐福带着舰队直接玩消失。   往后的岁月中,不止有一个皇帝追寻始皇帝的脚步派船出东海,然而岛屿是找到了不少,偏偏就没有一个是有仙山,更没有找到所谓的仙阁或仙人,甚至连野人都没有遭遇一个。   “海外岛屿众多,我们探遍东海至少发现数十座岛屿,可是从未见到建筑,有的只是一片荒芜。”吕议道出的实情很残酷:“众多岛屿不但荒芜,且许多岛屿甚至无立锥之地,以尖锐礁石和锋利贝壳为主,脚步踏上鞋底被刺破,找不到一颗青苗。”   还是有不少拥有绿荫的岛屿,可是真就是一片荒芜,甚至连大树都没有几棵。那是海上岛屿的风力强,时不时还会有飓风、台风之类的自然伟力,树能够成长下来成为大树得是好几年没有风灾,但那几本属于不可能。   “若是徐福带人躲避,该是跑到了扶桑倭列岛那边?”吕议有些迟疑地说:“倭人大多矮小,穿着奇异,甚至不穿遮羞布,着实看不出有中原文化传播的迹象。”   现在的倭列岛之上,服装的形式与扶余人、曲沃人倒是比较接近,真的看不到多少中原的元素。   “我们所知,与之中原有过接触的邪马台国已经被迫向东迁徙,取代邪马台国的是以扶余人为首的一帮‘舶来人’。”吕议说的邪马台国就是那个第一次朝贡中原天子的母系当家部落联盟。他说:“至于邪马台人东迁之后发生什么事,不甚了了。”   已经临近冬季,长广郡这边已经在准备下雪时的相关事宜。   吕议没有特意带着庾翼等人到处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可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工地边。   关于英灵殿和炎黄庙的建设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年,哪怕是刘彦带人撤出中原大陆的时候都没有停止,只是规模上略略减小。   英灵殿占地很大,约有三十来顷地,分为建筑区以及墓地区。宫殿群的建设进度进行缓慢,仅于目前为止也只是建造起了轮廓。主殿的规模比较大,占地占了约有五十亩,它也是整个建筑群完善度最高的区域,明年该是能够进行封顶。其余的偏殿群数量众多,分得比较仔细,如日后供奉军官区的区域,再来就是一些非军队特殊贡献的平民所用。   “这里是……?”庾翼远远地看到了一排排的什么,太远看得不是太清楚:“那些是?”   “墓碑。”吕议肃声道:“追随君上奋战疆场,战死将士的墓碑。”   远远地看着,那里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墓碑,要是其它的季节能够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墓碑处于绿色草地之上,景色苍凉的同时,说句没心没肺的话就是,风景挺不错,没有什么阴森之感。   庾翼皱了皱眉,他刚才还以为大兴土木是在建造宫殿群,事实上也真的是宫殿群,不过安置的是战死将士,可不是刘彦用来享受之用。   自古以来,华夏文明的将士征战疆场,讲的是路边死路边埋,仅有极为少数的一些将校才会被特别的安葬,更多的是战死后成了野兽的嘴中肉,或是成为一具没人搭理的尸骸,并没有任何人会花什么心思在安置战死将士身上。   庾翼其实很想问“有必要吗?”之类的话,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更多的是感觉自己的胸口很堵,那是他至少是一个有情怀和体恤将士的人,换做孙绰就是带着好奇在四处张望。   孙绰对所见所闻都很有兴趣,他原以为会是来到一个仿佛蛮荒一般的所在,会是一个到处荒凉且显得野蛮的社会,可到来之后看到的并不是那样。   长广郡这边因为从四处迁徙来人口并不显得荒凉,应该说还是充满了人味儿。因为人口的激增,地方建设自然是会变得频繁,导致哪怕是在临近冬季的时候依然可以看到满是忙碌的人群。   “这边是英灵殿?”庾翼指着远处,问道:“那里呢?”   吕议笑呵呵地说:“祭奠祖先的地方。”   可不能直白说是在建造炎黄庙,要不庾翼绝对会带着刚刚抵达的东晋使节团走人。东晋小朝廷自喻为正朔,认为整个天下只有他们够资格祭奠和供奉炎黄,寓意为整个炎黄苗裔的族长。   事实上所谓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里面的“祀”很大一部分就是敬奉信仰,信仰里面可不是只有“皇天”和“厚土”,还在于各路鬼神,无法缺少“炎黄”,其中又以“炎黄”以及“皇天”、“厚土”的份量最大。   皇帝既是一个族裔的族长,那是他掌握着祭祀的权力,只有身为族裔的族长和国家的皇帝,全体的国民才会自发地听从其命令。这种现象是到了传承断绝的时候才算是结束,而什么时候断绝的呢?着实不太好说,至少在宋之前皇帝既是族裔的族长还是存在的。   东晋使节团重新启程是在一个月后,汉部这边安排了大量的车驾。   “满隆重的啊!”孙绰一个月内又谱写了不少的诗篇,大多是描述风景,少有的几篇写到了汉部部众的忙碌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又担心地提问祥和能够保持多久。他指着那些数量庞大的汉军:“竟然出动如此规模的军队沿途护送?”   庾翼很怀疑孙绰这一个月到底是干么了。那些汉军要开拔前往下密是真的,护送他们只是顺带,这一点没有人捅破,汉部那边是无所谓,东晋使节团也得到了虚荣,但要当真就是情商有问题了。   从长广郡开拔前往下密的新一批汉军数量有一万八,皆为后面征募,当然缺少不了各地军屯的调集。   冬季调兵不是好选择,可是不调兵绝对不行,来年的春季便会发生大战,规模上真的不太好进行判断,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会非常大!   石虎发飙已经不止一次,石碣赵国正处于狂暴状态,目前看来的迹象是石虎打算先解决冉闵这个看上去异常痛恨的叛徒,可汉部绝对也该做好自己的准备,或是迎接大战,或是在必要的时刻出击。   说石虎痛恨冉闵不是说假,这一点全世界的人都清楚,摆在刘彦眼前的是什么?无法就是该用什么样的力度看看待即将发生的事情,在里面做多少。 第300章 被坑怕了   “是的,君上。”纪昌手里拿着一叠文牍,他一脸的肯定:“潼关之外已经有乞活军大部和氐族大军,他们到了冬日依然没有罢战。”   潼关历来就是进入关中的门户,与之晓关互相为关中的东部两个险要关隘。在两关前面还有一个城角渑池,那也是自上古先秦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冉氏秦国没有固守渑池,是直接让李农的乞活军与苻洪的氐族大军轻易获取渑池,战事一开始也就进入了关隘攻防战。   “蒋干一再说明,说是已经在与李农商议,信心十足地表示李农会再必要的时候进行反戈一击。”纪昌对李农做了很多很详细的了解,他持赞同态度,说道:“李农与冉瞻为生死战友,一直以来多个方面扶持冉闵并给予相当多的掩护。乞活军是中原晋人数量最为庞大的一个兵团,本身所代表的就是晋人的利益。冉闵拉拢晋人大族,李农并不是不知晓,可李农一直以来并没有进行抵制。所以蒋干说李农会站到冉闵一边很有可信性。”   “既然连我们都知道这些,石虎和苻洪没有道理不知道吧?”蔡优是持怀疑的态度:“现在石虎并没有解除李农的兵权,那么是不是代表李农并没有下最终决定?”   “或许也是石虎担忧近一步的手段会致使李农造反。”纪昌知道一个成语叫投鼠忌器,按照他想来石虎不是不愿意解除李农兵权,是石碣赵国的国体无法办到那点,就像是石虎无法解除苻洪对氐族的领导一样。他看着沉思中的刘彦,说:“我们认为李农反戈站到冉氏秦国那边的可能性超过七成。”   刘彦在思索记忆中不多关于五胡乱华的记忆,印象中李农最终是站到了冉闵的阵营,可那是冉闵没有称王或称帝的前提。   似乎,只是似乎,李农在中原晋人中的影响力远要大于冉闵,以至于后面中原晋人暴起杀胡之后,大多数晋人是推举李农为王,而不是推举冉闵。   后面,是李农谦虚推脱不愿称王,可大多数晋人推举的那一件事情成了接下来冉闵与李农决裂的诱因,最终是冉闵称帝,可冉魏的建立也让中原晋人集团分裂,导致冉闵大肆清洗政敌。   现在的历史已经改变,没人规定历史必须按照原有的既定轨迹发展下去,要说李农会无条件去帮冉闵是说不通的,尤其是李农明明手中有数量庞大的乞活军,冉闵虽然已经攻克关中数州(其实是数郡),可双方无论从兵力还是战将而言,依然是李农强大而冉闵弱小。   强大的一方有可能去服从弱小的另一方吗?或许会有这种情况,但那是弱小一方站在获取大义的制高点上。   “冉闵喊出保护中原晋人的口号起兵,但他起兵之后不是大肆击胡,是夺取关中称王。”蔡优用十足怀疑的语气说:“冉闵没有称王或许还有大义,他称王之后无论是不是真的要保护中原晋人,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家一姓的王朝生存之战。这样一来,李农不需要因为大义去相助冉闵,冉闵的秦国又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筹码拉拢李农,难道是退位让贤?”   话说起来,李农在石勒时代就很受重用,到了石虎时代石碣也没有亏待李农,甚至是到了石虎大肆清洗中原晋人的时候乞活军也没有被特意针对。   这样一来,李农作为利益既得者,石碣又没有排斥的情况下,他真的选择反戈一击去帮冉闵,要背上背主骂名,反而是无法获得什么。   要是那些人心中真的存在什么民族大义,他们会成为胡人手中的刽子手吗?虽说是什么族群的人都有镇压和剿灭的经历,但干得最多的还是杀戮晋人,这点怎么洗地都洗不干净。这样的话,说有什么民族大义,会不会显得无比虚假?   刘彦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捋了捋思绪,问道:“乞活军的那些高层将领,他们的家人在哪?”   一众人等眼神一凝,全部都看向了纪昌。   “没有关于这一类的情报。”纪昌解释了一下:“张石目前的处境无法允许做更多的事情。”   刘彦实际上已经下令让张石回来,目前的魏郡情势非常紧张,那是建立在青州与徐州被汉部夺取,冉闵率军攻进关中,张骏不断出击石碣赵国西北部,这三个前提之下。   家族庞大如桑氏一族,他们在石碣赵国可以说是多人位处高官显位,可在石碣赵国大肆迫害晋人族裔的背景下,桑氏一族依然需要退避三舍,甚至是如王氏(王基与王鸾)两家也开始寻找后路,也就只有郭氏一族还显得老神在在。   大殿之内开始充斥着一种凝重的气氛,谁都是找熟悉的人在面面相觑,一些人则是看着殿门前的武士在怔怔出神。   下密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会成为汉部的临时都城,所谓的“殿”其实就是在原来的城守府基础上进行适当的修缮,那还是因为要招待远道而来的诸国使节团,做出必要的门面气度。   虽说是殿,可真的没有多么大的面积,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奢靡,有的就是一片黑色与红色形成的肃穆感。   刘彦坐的位置向正前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排光滑的木质地板,左右两侧是左武右文的下属,更前方则是一个宽大的门,视野再继续向外延伸则是前庭。   大殿之内,几个粗大的柱子支撑着天花板,柱子上没有任何的雕刻或是镶上什么,就是光滑的圆木那么直竖而起。殿内两侧的窗户紧闭,给视野提供光线的是由架子支撑的烛台,再来就是屋梁挂着的一个个圆形的油灯吊架。   太多的油灯导致是室内的空气里满满都是一种火的味道,汉部的高层安静下来之后,殿内只有一些身穿仕女装的侍女踩着小碎步去摆弄油灯的声响。   对的,就是仕女装,旗袍什么的完全就是桑虞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偶然看到过一次,在与庾翼玩心理战的时候给用上了。事实也证明桑虞用得非常正确,至少是让庾翼当时分了心神。   “查清楚乞活军高层的家属所在。”刘彦想了想,苦笑道:“蒋干还在下密,便由德才做出必要的提醒。”   蔡优并没有站立起来,他只是直立腰杆,对着刘彦所在的方向执礼,口中应:“诺!”   搞清楚乞活军将校的家属所在地很有必要,能够狠下心抛弃家属去干大事的人历来不多,每一个那么干的人其实都真心是狠心人。历史上的统治者,他们无数次美化一点,比如哪个臣子宁愿杀死自己的亲人都要效忠,那是出于统治的需要,一种近乎于是灭人伦的鼓励。   现实情况是,既然能够对自己的亲人狠,那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这样的人无比可怕,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或什么目的不顾家人,摸着良心问问,亲情都能灭绝,谈爱国、爱民族、爱啥玩意,信吗?不管谁爱信不信,反正刘彦是不信的。   几国都要出使汉部,蒋干代表冉氏秦国已经到来,第二批抵达的是拓跋代国,第三批则是身在辽东汉部控制区的慕容燕国代表(现在该已经抵达东牟郡),同时作为第四批的东晋使节团是在长广郡,仅有张氏凉国的使节团还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   刘彦目前为止只接触过蒋干,不过到后面基本上是拒而不见。   拓跋代国那边的来人是先由蔡优接待,后面是由拓跋秀进行招待,也算是合乎胡人的理礼节,娘家人就由女方去忙活。   东晋使节团出发之后,慕容燕国的使节团也一同随着东牟郡那边的新征部队开拔。   从长广郡出发的那一批在随后会特意等待一下,让从东牟郡开拔的部队追上来,会合之后走官道,应该是七天左右就会抵达下密城。   在所有使节团抵达下密之前,汉部已经商定会做出什么样的对待,更要搞清楚每一个国家是有什么目的。   “冉闵肯定希望我们能够主动出击,为他们牵扯更多石碣赵国的兵力。”蔡优无比反感地说:“长久以来,我们与石碣赵国对战的次数最多,总计消灭石碣赵军三十万?”   要算起来真的有那么多,不过并不是真的完全消灭,斩获和俘虏该有十四万,余下其实是被逃走。   “的确。”纪昌点着头说:“其余各国,消灭的敌军最多没有我们的三成。”   没有谁有义务必须为了谁去吸引石碣赵国,再则冉闵不止一次坑汉部,导致汉部这边对冉闵有意见的人大把。   刘彦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可这个道理一次就够了,甚至是第二次、第三次也能说得通,超过三次就连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青州周边的几个方向,北边的冀州和西边的兖州,石碣赵国采取的是坚清壁野,范围上还有些广,事实上已经成为缓冲区。   在那一片缓冲区之中,双方的小部队会时常发生交战,那是一种必要的刺探与反刺探,形成一种战争迷雾。   刘彦最终拍板:“我们干自己的事情,只做我们需要做的准备!” 第301章 不平等需求   冬季第一场雪从天空飘落的时候,最后一批使节团抵达了下密。他们是来自西凉的张氏凉国使节团,却不是走的石碣赵国地界,是进入关中之后走灵渠一线,进入李氏成汉再转道东晋地盘,最终走长江抵达徐州,上了陆地又经过接近八天的赶路才抵达。   青州的冬季会有雪季,那是一种雪混着雨一块下的天气,致使天气不但冷且显得冻,连带各处的道路也变得无比泥泞。   冬季不战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再好的身子骨稍微折腾那么一下下就会染上风寒。   风寒其实是感冒的一种,现代社会喝上一点冲剂,或是吃一些速效药也就好了。在极度缺乏药材的时代里,感冒可不是什么小病,基本上就是得依靠本身的身体素质硬熬,导致流鼻涕引发喉咙发炎,再变成发烧乃至于高烧,熬过去就活下来,熬不过去肯定就是死了。   “这种城池完全变成了坚城,不但本城坚固,周边更是多达四处子城!”   谢艾是张氏凉国的正使,他是一个看上去无比斯文的人,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曾经几次率军抗击石碣赵军的入侵,屡战屡胜。他是敦煌人,算得上是真正的边塞出身,以自身的才华跻身官场,干得比较多的却是以文职领军作战,不过这个也符合当今文士的追求,闲事耕作读书,战时着甲上阵,既是文武双全。   蒋干应该说是最早来到下密的使节,他见证了下密的一再扩建,看到了一座又一座看着无比雄壮的子城拔地而起,又看到一支又一支的军队从别处开来,军队再开拔离去。   “没来下密之前,我们是从江都登陆,看到那边汉军民夫大肆改建城池,立起了水寨。”谢艾对于汉军能有那么多的船舰其实是一种困惑外加震惊的态度:“青州真的有那么富裕?”   要真切知晓一点,任何已经集结到下密的汉军,他们至少是人手一把金属兵器,甚至可以看到大批有穿甲的士卒,皮甲的数量居多,身穿铁甲的亦是不少。   那么,作为从西凉而来的谢艾,他不得不奇怪一点,汉部崛起的过程中是寻找到了什么宝藏,或是一开始就俘获大批工匠和寻找到铁矿?   “不太清楚,只知道刘公一开始便有不少甲士,从未缺乏过兵甲器械。”蒋干无比羡慕富裕的任何人,他们没有进军关中之前就是穷光蛋,占据关中一些地盘之后也没有改善:“相对而言,我们提供两三万士卒的兵器就非常吃力,甭提还要穿甲。不是吗?”   张氏凉国立国有些久了,可是一开始就是地处边郡,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口与中原腹地绝对没得比。要不是西凉盛产猛士,以边荒之地多次抵御入侵根本就难以坚持下来,哪怕是这样屡次伤亡的将士也出奇的多,导致整个张氏凉国也是为人口基数苦恼。   “汉部有多少军队?”谢艾非常想要知道这点,因为整个张氏凉国拢共也就两万常备兵,紧急征召该是能凑个五六万,再多就要伤国本。他说:“仅是在下密一地便看到至少七万,听闻平寿与寒亭,乃至于是广固城也都布有兵马?”   怎么说呢?蒋干对于有多少汉军倒是清楚一些,比如知晓汉军的野战精锐不会超过五万,余下什么辅兵、仆从军、新附军、奴隶兵加起来该有个二十万左右的样子。可是有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那就是汉军中的辅兵要是放在其他势力怎么也能算得上是郡县兵这一级别,仆从军和新附军也有相当的战斗力,那该是个什么样的算法?   “我们只需知晓汉军有主动出击的能力。”蒋干深深地看着谢艾,轻声道:“我们需要他们主动出兵!”   谢艾同意这点,可刘彦又为什么需要主动出兵?总不是冉闵或张骏开口,然后刘彦屁颠屁颠的就出兵吧!   “大义,他们不是一直在喊着要保护同一族群的苗裔吗?”蒋干舔着嘴唇:“那就是他们为什么非得出兵不可。”   谢艾不接话,大义什么的就是一块遮羞布,为了取得更多的人支持而去流血,需要的时候可以将遮羞布举起来,让别人去牺牲和流血,等待不需要了丢弃便是。   谁都认为自己拥有大义,例如石碣可不是在保证自己的霸权,他们杀掉任何一个非羯族人就是属于羯族的大义,反之的羌族、氐族、鲜卑族、匈奴族……谁又没有自己的大义?只是看属于哪个阵营,那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大义。   谢艾不说话有绝对的理由,整个张氏凉国是因为有需要才会和冉闵同处一个阵营,并不是双方的感情有多么好,或是认同对方的理念。谢艾无法去接蒋干的话,只因为在冉闵占据关中局部立刻称王已经丢掉了属于冉闵集团的大义,相反倒是张氏凉国一直秉承大义在为了晋人共同的生存持续奋战。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让汉部出兵。”蒋干是个聪明人,他不再说什么大义:“潼关之外有接近三十万的赵军,晓关之外也有近十万。两关要是被攻破,赵军会涌入关中,我们固然是会被消灭,凉军介时也要面对数十万的赵军。”   是啊,只因为需要,所以他们需要共同想办法,不管是坑蒙拐骗,或者是其它什么手段,总之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都需要刘彦去招惹石虎,要是能够让石虎的注意力从关中转到青州,可真的是再完美不过!   问题来了,刘彦为什么要出兵?或者说是换做任何一人,为什么在可以休养生息的时候,去为了所谓的盟友……还是连续坑了自己几次的盟友,去流血牺牲?   “他们有能力出兵的。”谢艾先是点明这个,后面又说:“我们能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使得汉部出兵?”   “支持他们立国,无论是称齐或称汉。”蒋干清楚自己这方的筹码只有这个,他咬牙说:“称汉其实最好!”   谢艾秒懂,一旦刘彦立国称汉,近乎于自绝于天下,这个大坑一旦挖起来,却不知道要多少具尸骸才能填满。 第302章 名士大嘴巴   雪季适合煮酒赏梅,恰好下密这边郊外就有一处梅苑,更恰好的是几次的战争都没有将那片美丽的景色摧残毁坏。   最近孙绰很忙,他作为一个很有名气的诗人外加书法大家,对于应酬那个叫无比的驾轻就熟,比较可惜的是下密这边没有多少文人墨客,他又看不惯五姓家奴阳裕,只能是与众多同样来自长江以南的世家子凑合着玩耍。   慕容燕国之前算是东晋小朝廷的属国,可就在今年的年中,慕容皝就公开宣布东晋小朝廷并非正朔,慕容一族不再作为司马皇室的臣子。   要说起来,慕容鲜卑可是狠狠地捅了东晋小朝廷一刀,慕容皝拒绝再承认司马皇室的地位,引起的效应是张氏凉国也抛弃东晋小朝廷与冉氏秦国走到了一块,等于是原本遮在东晋小朝廷的遮羞布完全被掀了个干干净净,近乎于是光着屁股裸露在世人面前。   东晋小朝廷失去了慕容燕国这个最大的属国,再失去一个原本表现恭顺的臣子,那远不止遮羞布被掀开那么简单,是直接体现了东晋小朝廷的虚弱,引发的效应其实颇大。他们一直在封锁消息,但对于平民、寒门之类的人可以掩盖,对于世家则是根本无从掩盖而起。   因为觉得丢脸,东晋使节团屡次拒绝与其他使节团进行接触,倒是孙绰有过一次前往参加张氏凉国使节团举办的酒宴,但那是一次非常尴尬的经历,只因为阳裕处处针对。   文人相轻嘛,特别是一再背叛并且连祖宗都不顾的文人,这一类人渴望在某一些方面寻找过尊严,那就只有找个人来进行攻击和诋毁,要是才学上比不过就会使用另外的手段,比如约定出多少武士,来一场沙与血的较量。   孙绰其实是一个谦谦君子,唔,这个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既是性格偏软。他在面对阳裕这个五姓家奴的步步紧逼下只能是一脸尴尬的笑容,还得硬撑着等待酒宴结束才离去,不然觉得提前退席会显得很失礼。   有了一次之后,孙绰就再也不参加谁的邀请,毕竟个性谦和不代表就是个傻子。   “嗯?为什么?”孙绰刚从梅苑归回,直接被庾翼邀请过去:“蔡优蔡德才?”   对了,表字可不是乱取而来,一般是与自己的名有直接的关联,比如“优”就需要配上“德”“益”之类好的字,就像是蔡优的表字称德才,然后吕议因为名是“议”则叫“言之”,纪昌因为是“昌”就有了“泰安”。   另外,不一样的名有相同表字的人非常多,就是因为什么名需要与之相配的表字。要是不懂得怎么取表字,明明叫李白,可表字取了个“黑人”,那可就是丢人丢到家了。   “羊敦羊元礼也会在。”庾翼并不知道孙绰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难堪的事,他甚至都没有看孙绰,是埋头在一堆文牍之中:“那些使节在开始发力了。”   “什么?”孙绰一脸的莫名其妙:“发什么力?”   庾翼总算是抬头看向孙绰,脸色不难看,就是显得有些麻木,谁让越是名士就越潇洒,潇洒到根本不用去理会什么正事,只光游山玩水外加饮酒吃喝就够了。   孙绰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就是一个副使,正事有庾翼这个正使去干,他就是一个做一些类似于公关的人,理直气壮地说:“稚恭可要派人好好给绰说叨说叨。”   庾翼麻木地点头,没有去批评孙绰好好的公关不是针对汉部或是其余国家,是跟着一帮世家子弟胡天胡地。大家的身份在这里,主要也并非是熟稔到可以互相劝谏的地步,该办的事情办,不该说的话说了反而伤感情。   “总体而言,是以冉闵为首,张骏为辅,希望刘彦可以在来岁开春后主动发起进攻,为潼关与晓关那边减轻压力。”谢安就是给孙绰讲解的人,他很认真地看着神情略略恍惚的孙绰,说道:“兴公,可有在听?”   孙绰立刻露出抱歉的表情,他还真的是没有认真在听,一切只因为五姓家奴阳裕写了封信,说是不管孙绰答不答应,反正大宴那一天肯定会有来自慕容鲜卑的勇士找东晋这边的人愉快玩耍,数量可以是一对一,也能是数十上百人。   就像是文明总是会屈服于野蛮那样,孙绰很“文明”则是有些缺少“野蛮”。别看他腰间老是悬着一柄剑,可那根本就是装饰物,倒是对于射箭有着不错的准头,毕竟君子六艺里面有射艺这一个,却没有剑术。   “安石,你有部曲可以借给我吗?”孙绰露出一脸的恳求:“与宴上……或许用得上。”   为什么不安排随行的晋军将士去对战?孙绰至少明白一点,让晋军结阵而战可以与胡人一较高下,但要单对单则是显得有些堪忧。   “部曲?”谢安有些愣神:“安只带来一名随从和两名武士。武士是有些勇力,可……”   “那刘公麾下肯定是有猛士的吧?”孙绰可怜巴巴地说:“安石前去商量,肯定能够借来猛士。”   谢安就不得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包括为什么孙绰觉得刘彦会借猛士给他。   很多时候文士就是缺根筋,孙绰就直白说出答案,是谢安离开之后,桑虞派人通知庾翼的那些话,也就是谢安被掳了。   “……”谢安懵了,他没有感觉自己受到监控,一直以来也是自由得很:“刘公是善待于我,可是没有提出招揽。”   这个时候,桓温和袁乔来了,他俩一来就被谢安给逼上去。   “啊?”桓温听了谢安的话就是一脸的错愕,至于是真的愣了还是装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赶忙给袁乔打眼色,一边对着孙绰招呼上。   袁乔是很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过来这边纯粹就是熟人之间打个招呼,没有想过要卷入什么麻烦事,支支吾吾了一小会,苦笑对谢安说:“兴公说的是真的。”   有那么一刹那谢安差点眼前一黑,他答应过来青州就是为了辞官有个由头,是有想过家族里分出一个旁支过来刘彦这边发展,但不是要把自己坑进去。   失神得有些久的谢安回过神来看了看桓温和袁乔,艰难地问:“可有人在监视安?”   让桓温和袁乔怎么回答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好吧!   孙绰则是恍恍惚惚的神态,他知道自己再一次闯祸了,也就是说了一些知道但不能说的话,可怎么后悔都晚了。难道他要奉劝谢安就在刘彦麾下发展?说那是长江以南众多世家共同的意思?   对,安排一些人来汉部任职就是庾翼和孙绰出发前,整个长江以南的门阀和世家共同商议的结果,哪怕是谢氏一族当代的家主谢裒都同意,甚至是默认了谢安到刘彦麾下发展,只是默认归默认,但不能诸于口舌或文字,就是一个心照不宣。   谢安会失神那么就是在捋清楚思绪,以他的智慧不难推测得出来,庾翼来后没有联络,甚至是没有带来谢氏一族的什么信息,其余世家子也没有来进行联络,倒是尽显名士风范的孙绰傻乎乎的来了。不过考虑到越是名士,说是呆也罢傻也行,越不在乎人情世故,孙绰会干这种事情真不让谢安感到意外。   “安……会在刘公麾下任何职?”谢安像是接受了命运那样,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听闻刘公麾下的官职可不是随意授受,要有相应的功勋或功劳?”   桓温和袁乔立刻就是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些来自长江以南的群体日后必定是要结成一股绳,要不他们在为刘彦效力的时间上已经晚了那么多,再不团结可怎么比肩那些元老?两人早就该过来找谢安,拖到现在其实就是得知孙绰来了,以孙绰的大嘴巴肯定是用捅破那一张纸,谈一些话的时机也就到了。   孙绰有些破罐子破摔,或者是觉得既然已经说了一件事,那么说再多也无妨的心态,再次发挥大嘴巴的特性,说道:“庾公在与纪泰安商谈迎娶公主事宜,似乎已经谈妥了。”   这件事情桓温、袁乔、谢安可都不知道,一听脸色虽然不同,但都是陷入了沉思,又异口同声道:“好事!”   可不是好事吗?以司马家公主的身份,要是嫁给刘彦就必须是正妻的位置,等待刘彦立国就是一国王后。   “有王后,我等就算是有了公平竞争的地位。”桓温就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实话实说道:“君上目前仅有一妾,来自拓跋代国。此前君上与拓跋代国进行交易可是资助良多,代国国主还欠着君上一大笔账,也没有被追究。”   “那是因为拓跋什翼犍现在被慕容一族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孙绰真的什么都敢说:“一直在逃亡,有风闻曰,今次拓跋代国的来使是要约汉军相助,从辽东直接攻击慕容的龙城。”   桓温和袁乔在面面相觑,他们的内心是无语的心态。   一旁的谢安一脸淡淡微笑,就是那么一直的微笑,眼瞳则是没有焦距的状态。   大嘴巴没关系,但孙绰的嘴巴出奇的大,可也说明这一次几个国家来下密并不是抱着相同的目的。   四个人当晚进行了小宴,孙绰算是编外人员,桓温、谢安、袁乔是有许多应该商议和合计的事情,但孙绰在场也就谈不了。偏偏孙绰就是一个好像情商很迟钝的人不懂告辞,结果是他们喝到了天亮,该谈的一点没谈,屁话和废话说了不少。其中就包括孙绰即兴赋诗一首,是在抱怨同为文人的阳裕怎么可以不讲节操,不谈文采约武斗。   “兴公,放心吧!”桓温像是喝多了,大着舌头:“慕容鲜卑要是敢在下密仗势,君上必定站在同族一边!”   孙绰眼神迷离,没有任何意识地看了桓温一眼,很干脆地脑袋一歪趴在案几之上。   等待了一小会,谢安的那一个忙得满头是汗的随从才反应过来,随从去喊两名武士来将孙绰扶下去休息。事实上这名随从还挺能干,一个人要忙着伺候四个人,期间还面面俱到,可见是有经过良好的家风教育。   孙绰被抬走,刚才还显得醉意的三个人,也就是谢安、桓温和袁乔,三个人对视了几眼,桓温露出苦笑:“越是名士越是糊涂?昨晚暗示了那么多次,他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魏晋风度嘛!孙绰还算是好的了……不,应该说昨晚还算是好的,谢安没有准备五石散,在下密这边更是没有美娇娘,要不场面会显得很疯狂。   “我们需要做什么?”谢安或许是因为酒喝多了,也许是因为心里有失落感,嗓音有些沙哑:“能够做到什么?”   桓温与袁乔不留痕迹地互视了一眼,由袁乔说道:“安石,都为世家出身,现在该是我们应该能为君上做到什么。”   谢安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世家吗?是啊,世家!”   “安石……”袁乔倒是很想劝解一些什么话,终究还是开不了口,要说委屈,他和桓温才是真的委屈,两人都是当代家主,谢安才是家族的嫡系,该向谁说理去?   “如今是特殊时期!”桓温是熬了一夜才得到可以说事的机会,真不想拖拖拉拉,径直说道:“大事有两件,其一是君上有了立国的想法,其二便是关于将来是主动出击或是被动防御。”   “早该立国,只是立国称汉不妥。”谢安继续扯了一下嘴角:“以汉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是无惧于举世皆敌,事实上也早就举世皆敌,但立国称汉的步子太大。不谈已经敌对的石碣,刘公先称齐,以稳朝廷和其余诸方,日后时机到了称什么不过是一句话。”   “安石……”袁乔有些郁郁地说:“这件事情没得谈了,肯定会称汉。”   谢安不解道:“哪怕是称汉之后朝廷会进攻?” 第303章 名士是什么?   说实在话,桓温和袁乔原本也是那样的思考方向,但是两人随着越来越了解汉部,知晓汉部目前几块领地的发展,再去了解汉军的构造,似乎也染上了属于汉军该有的傲气……或者说霸气。   “甲骑具装过三千,突骑逾万,轻骑接近三万。”桓温扳着手指头在算:“精锐步军三万,郡县兵级别的士卒接近六万,再有十余万可堪一战的士卒。安石,这便是君上手头如今能用的军力。”   “这么多的甲骑具装?”谢安深深感到吃惊:“石碣赵国举全国之力才练出三千甲骑具装,汉军才发展四年,青州占了又弃,仅有几处列岛与辽东一块狭隘领地,怎么可能……”   “真的有那么多。”袁乔极为肯定地说:“乔现在的职位有牵扯到辎重运输,后勤划分上也是参与,元子所说那些绝对是真相。”   谢安真的感到无比吃惊。据他所知的话,能够拥有甲骑具装的国家也就那么几个,数量能够达到三千的似乎只有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两个国家依靠甲骑具装才能一个成为中原霸主,另一个成了辽东霸主后正在拳打扶余脚踢高句丽。   “冉闵那边亦是有甲骑具装,数量该有两千左右。”桓温苦笑着说:“甲胄与兵器大多是我们这边早期提供过去。长史(纪昌)无意中透露过,要是甲胄和兵器足够,冉闵能够整编起一支数量过万的具装骑兵。”   “那么就是说,汉部在兵甲器械上根本不缺,只要有合适的兵源就能够列装成为具装重骑?”谢安吃惊到有些麻木的状态,一脸的失神:“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生产力,又为什么仅仅是有三千甲骑具装?”   “虎贲军对兵源的要求异常严格,不光是骑术与搏杀技巧,还要出身有迹可循,再来便是限定数量采取优劣淘汰之法。”桓温认为自己说得比较清楚,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转为一开始的讨论:“所以,不惧朝廷的进攻是理所当然,并不是虚张声势。”   “其实我们又何尝不知一点?”袁乔满是苦涩地说:“若真能够北伐,怎么会对徐州的空虚视而不见。如今看来,有使节团来到下密,恐怕不用过多言语。”   三人都是来自长江以南的世家子,其中两个还是家族的家主,桓温更是长江以南四大门阀之一的桓氏族长,对于东晋小朝廷说不了解属于不可能。   正是因为知道长江以南是个什么状况,他们才深深知道刘彦不尊重司马皇室并不奇怪,长江以南那些有实力的世家谁又尊重司马皇室了?   “不瞒安石,温是真的想要在君上麾下好好效力。”桓温说出了绝对劲爆的消息:“桓氏在长江以南虽为四大门阀之一,但温敢于确定一点,温在中原新立的桓家在未来必定会比南方的主家更加强大,甚至到后面南方的主家反而要对中原的桓家仰承鼻息。”   谢安一脸的懵,门阀之所以是门阀,不止是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是因为常人难以想象的人脉,更是有诸多世家依附其发展。他听桓温说什么,中原的桓家会成为南方桓家的救星,那是不是说终有一天汉军会南下,介时会是横扫之势?   四年的时间从无到有,竟然有接近二十万的部队,说出去谁敢信?偏偏不是那种类似于流民一般的乌合之众,是那种有战斗力且有组织度的部队,着实令人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前一段时间我军攻彭城,主要是用于练兵。”桓温现在对于说“我军”就没有半点的心理障碍:“温立下功勋,如今已经是领校尉衔,爵簪袅。”   桓温在东晋小朝廷那边的官职就是个琅邪内使(相当于太守),爵位为县男。得说一句像是玩笑一样的话,琅邪所指就是琅邪郡,而琅邪郡是被石碣赵国占领。   桓温这个琅邪内使就是个虚领,以至于他尚了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后,朝廷提起晋升为辅国将军,但辅国将军其实就是一个杂号的将军。   东晋小朝廷的将军不值钱,只要是世家子弟出身投入军旅基本上就是一个将军,差别就是能不能实际领兵,偏偏不是谁都能领兵。   于爵位上面的话,东晋小朝廷的爵位更加不值钱,别说是县男,就是一个侯爵又怎么样?要真切的知道一点,司马氏篡位的时候可是撒出去几百个侯爵来拉拢各门阀和世家,近乎就是一个人人有份的境地。   桓温是实领的万宁县男,继承自父亲,于东晋那边该说说县男的爵位很不值钱,要不是实领有两百户的食邑,就真完全不入流。   袁乔在东晋那边是侯爵,不过是个乡侯,也就是长合乡侯。侯爵听上去挺像回事,问题就是个乡侯,就是那种一听是侯爵好像听屌,得知是乡侯以后一愣神,类似的爵位。   没有错,司马氏当初篡位撒出去的爵位就是那么个回事,许多侯爵拥有的食邑还没有男爵的多,那也就是为什么桓氏一族明明是四大门阀之一,当家的家主却是县男的原因。那是看食邑,不是看爵位。   “与之玩笑话一般的爵位相比,这里的爵位乃是实打实。”桓温一脸的沉着和冷静:“该是什么等级的爵位就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再则是有能力就能上!”   袁乔笑呵呵地说:“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人人奋力争先,人人对未来充满了期望,与之长江以南的一潭死水有明显区别。安石应当很明白这个意味着什么。”   谢安当然知道,但他觉得讽刺的是,他们好像是那种僵化社会体系的既得利益者,还是占利益比较大的那一个群体,结果桓温和袁乔来了个“跳反”,是认为以自己的能力会爬得更高,还是一种被抛弃后的自暴自弃?   桓温像是讲实话那样:“见识到汉军的强大,再想想那强大的生产力。拥有精锐部队和强盛生产力,再加上并不缺乏粮食,再看看活力十足的社会,以安石的智慧,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三人从清晨谈到了下午,谈的东西非常多,吃喝也是直接当场解决,是直至孙绰宿醉醒来,要不极可能是再彻夜谈下去。   话说,彻夜畅谈,乃至于两天两夜不休息的畅聊,对于兴致来了的人来说没有半点不正常,尤其是精神极度亢奋的前提下。   孙绰醒来之后没有半点想走的意思,他找谢安不成,将心思移到了桓温和袁乔身上,为的还是武力值高的猛士。   “这个倒是有的。”桓温苦恼地说:“问题是,他们是亲兵,不是部曲啊!”   部曲是什么?就是家臣,长江以南非常流行招募部曲,近乎是什么人才都会招揽。而非世家子弟出身的人,想要踏上官途改变自己的命运,除了给达官贵人当部曲没有其余的出路,因此后世才会说两晋就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年代,所指不止是胡人肆虐,还有非世家子弟难以出头。   孙绰有的是闲工夫瞎聊,谈兴过去了的谢安、桓温、袁乔是困意席卷而来,先是桓温和袁乔说有公务离去,谢安后面顶着困意继续招待孙绰。   谢安着实也顶不了太久,一再暗示着实困得要死后,孙绰总算是告辞离去,惹得谢安一问时辰连梳洗都没有做直接挺尸。   翌日,应该是到了临近中午时期?谢安从睡梦中醒来,他张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手扶着床榻半斜着支撑起来,看到的是两名身穿束身又笔挺的武士后背,这一发现令他愣了愣神。   远不止是两名武士,谢安起床在随从的服侍下穿戴完毕,前去梳洗的路上看到了无处不在的武士和甲士。他怎么可能会猜测不出是有汉部的什么大人物过来,但不必表现出什么来,该梳洗就去梳洗,该怎么该是怎么。   谢安居住的地方是下密之内随处可见的民居,来时其实比较乱,是经过那名随从和两名武士几天的收拾才有点像居家的地方。   恰是因为随处可见,并且显得有些残破,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景色可以观看,唯一能够让人等候逗留的除了不大的前厅,就只有外面那处显得无比平常的茅草亭子。   刚才谢安已经观察了一遍,不管是谁来了,总之就没有在前厅。他梳洗完毕后,甚至有空喝了一点清粥,漱口之后才用着缓慢但是稳健的步伐,来到屋外看向亭子处。   亭子的的确确就是有着一个茅草屋顶,因为空间狭小的关系,四周绝不会有什么风景,就是有的话也会被篱笆边上那一排排魁梧的甲士的给遮挡住。   通风的亭子里面被摆上了案几,远远看去可以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用着懒散的姿势一手用手肘处撑着,另一手是拿着一卷书还是什么在看。   几名身穿仕女装又披着皮草斗篷的侍女,她们忙碌着进行煮茶和煮酒。在做事的同时,可以发现她们绝对会有意无意地偷看那名在看书的男子。   显得非常年轻的男子当然就是刘彦,他发现谢安站在门口处,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谢安下意识地跟着微笑点头,做完这一套动作自己一愣,完全没搞懂怎么就下意识跟着做相同的动作。   这个时候,一名文士穿过甲士的岗哨区快速进入前庭,他也是对着稍微发愣的谢安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脚步没停来到亭子旁,揖礼之后说道:“君上,阳裕带人堵住了孙绰。”   谢安在愣住,他已经知道阳裕一直在针对孙绰的事情,可怎么都没有想到一点,竟然是大白天就带人围堵。   “在什么位置?”刘彦不但姿势懒散,声音听着也有些懒:“可有打起来?”   文士是羊敦,看着挺冷的一个人,要是没有那一身的书卷气,看着可有些怪。他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地说:“只是堵住。”顿了顿一歪脑袋,接着说:“职过来时,看到孙绰的随从跑回驿馆。”   刘彦对于这个新人的秘书郎性格冷淡是一种郁闷的态度,但架不住羊敦能做事,并且不会乱嚼舌根。   话说,羊敦并不出名,他以为的出名之处就是拒绝过续给同一宗的人当续子。会出现在刘彦这边,纯粹就是名声坏掉了,吕议的众多朋友要来,他得知后干脆也卷着包裹来到了青州,后面经过考核竟是成了刘彦的秘书郎。   秘书郎是什么官职?曹魏始置,属秘书省,掌管图书经籍,或称秘书郎中。   羊敦就是一个给刘彦管理相关文牍的人,称作秘书显然很贴切,官职不大,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刘彦对着吕绍阳招了招手,吩咐:“过去瞅瞅。”   吕绍阳执礼,应:“诺!”   到了这个时候,刘彦才又重新看向谢安,身躯也直了起来,遥遥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安没有犹豫开始迈步向前,上了亭子合乎礼节地行礼才屈膝跪坐而下。在他坐下的瞬间,一名侍女端上盘子,比了一个举案齐眉的姿势,奉上一盏抹茶,又将装着其余配料的盘子放在他的案几之上。   “常闻到,青州没有奢靡之风,反感南方士族时时刻刻携带女子于身旁?”谢安是大大方方地与刘彦的眼睛对视,说了上面的话之后,安静地互视着。   站在一侧的羊敦视线移动过去,直勾勾地盯着谢安。   在场的所有武士和甲士,有一个算一个也是刹那间将视线转到谢安身上,下一刻武士和甲士将视线移开,又重新警惕地扫视周边。   有那么一个刹那,谢安能够感受到那些目光的锐利,说被吓得浑身冒汗有些过了,但真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他见刘彦笑吟吟没有搭话,抿了一些没有添加奇奇怪怪东西的抹茶,非常认真地问:“却不知道大王会怎么处理那边的事情?”   说的是阳裕带人堵住了孙绰…… 第304章 是非分辨和信仰   不是刘彦喜欢带着众多的武士和甲士到处晃,无关受保护的人是不是有很强的武力值,那是身份高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必然的保卫措施,任何人都无例外,白鱼龙服或微服私访什么的其实是一种脑残的装逼行为。   不是说笑,身份到了一定的地位并不是专门用来装逼,有什么样的身份就有身负何等的责任,不是责任就是有着重大干系,自己白痴作死,死了也就死了,但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引起一系列的动荡乃至于是爆发战争又该害死多少人?   曾经有那么一场世界大战不就是因为某个大人物的保安措施有问题吗?那是一场刺杀引起的世界大战,典型的自己作死之后引爆战争,致使更多的人死亡。   当然了,那位大公不死,战争也会打起来,但他造成世界大战的事实不容辩解。   另外一个,刘彦喜欢带着女人到处跑吗?显然并没有这种嗜好。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带着女人到处晃?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汉部这个偌大的家业还没有继承人!   刘彦身边的女子来源并不复杂,大多数下属家族的一些嫡系女。作为统治者,他无法拒绝属下以充填女官或侍女的理由硬塞来女子,因为身份到了就必须要有门面,其中就包括一些专门服侍,哪怕是当做风景的美女。   没人会拒绝美女,看是一回事,做另外一些爱做的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事实上人又不是“打桩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要是日日笙歌谁受得了?   刘彦会怎么处理阳裕带人堵住孙绰那么一件事情?比较显然的事情,慕容燕国和东晋小朝廷翻脸绝对是让汉部喜闻乐见,文人之间的找场子……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说难听点要不是作为东道主,汉部这边的人才不管是什么结果。   “安石认为彦该怎么处理?”刘彦的自称很谦虚,谦虚到令谢安错愕。他已经到了可以称孤道寡的地步,离那一步其实也是快了。   谢安对刘彦自称名有错愕的理由,任何手握雄兵又据有偌大地盘的人,不称孤道寡的话,就是自称“吾”也是合适的。之所以他刚刚明确称呼刘彦为大王,其实也是那么个模样,实力足够了,地盘也有了,谦虚个什么劲,一点都不显得霸气。   那句话怎么说?过份的谦虚会变成一种虚伪。谢安不知道上述那句话,但是内心里能够充分地发现,眼前这个自称名的年轻男子,眼眸里面倒影的不是其它什么,也许是一整个天下!   这么个年头,占了山头就是大王,等待称大王的人太多的时候,大王就不足以显示伟大,结果胡人给创造出了一个天王的称号。像是石虎就自称天王,搞得其余胡人不称天王就觉得矮人一头。如慕容皝也抛弃燕王这个一点都不显得霸气的称呼,改称为燕天王了。   刘彦可没有胡人的那些毛病,更不会像是一些草头王,他是来自一个讲究“低调”的岁月,讲的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对于他来讲,王号什么的就是一个称呼,时机到了是水到渠成,时机没到自己搞自封又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去处理阳裕带人围堵孙绰?没有闹大之前是慕容燕国与东晋小朝廷的麻烦,等打起来之后才会是刘彦的麻烦。在那之前,对汉部最有利的是……哪怕两边不打起来,也下绊子让两边打起来,里面没有存在民族大义什么的玩意,只是和利益有关。   谢安能够明显窥探出刘彦的回避,慢悠悠地问:“听闻刘公要保护汉家苗裔,不知道孙绰算不算是汉家苗裔,那些即将流血牺牲的晋军将士又算不算是?”   这算是谢安对刘彦的考验?诸如诸葛亮的什么两次避而不见,才有三顾茅庐之类的?   实际上刘彦现在就想到了三顾茅庐,无法去评价刘备对人才的渴望,但是诸葛亮是不是有号称三国第一智者可有很大的争论。   号称三国第一妖人的诸葛亮,他的提出三分天下的格局且不管是建立在什么考虑之上,与之那些立志为一扫乱世清平天下的北方谋士一比,所谓的三国第一谋士嘛……本身的立志就显得极度没有水平。一个是想要随便占个什么地方再等待时机,另外的那些是从一开始就着眼整个天下,两相比较且不看自身的才能,格局大小真真是没有可比性。   《三国演义》为名著丝毫没有可争议的地方,但把小说当成历史则是……不妥。   站得多高看得多远,再来就是立志决定奋斗目标。不管为了什么正朔之说而去捧高刘备阵营,去贬低曹魏阵营,也许还无视了东吴阵营,诸葛亮的硬伤绝不是靠一大堆“借用”来的战例就能弥补,光是一个明知不可北伐而为之,比人口比不过,比物资比不了,把好好的一个天府之国打得青壮尽失,自己死后蜀汉再无可用之人,这是所谓的三国第一智者能干出来的事?   【也许诸葛亮就是知道天下一统无可阻挡,下一盘天大的棋局,认识到司马一家子最后会搞死曹魏,才一直送人头给司马一族增加威望?】刘彦脸上带着微笑在看谢安:【一个连风都能借来的妖人,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嘛。】   谢安被刘彦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只因为他从刘彦的眼眸里看到了笑意,不,也许该是一种嘲讽?   刘彦可没有看不起谢安的任何意思,他会那副模样是有个说法,谢氏一族的谢玄也是一个能够向老天借风的狠角色,不同就在于谢玄打完淝水之战就辞官,可见谢玄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早早隐居还可以留下身与名。   单纯从血脉来讲,孙绰包括那些晋军将士毫无疑问就是刘彦需要保护者中的一员,问题就出现在于需要被保护的那些人认不认可刘彦。   “所以……如果孙绰愿意过来汉部任职,那些晋军将士愿意改穿我军的战袍,或是他们拿上属于我们的‘号码牌’,那么彦当然是有保护他们的责任。”刘彦说的号码牌以前是木质,号码牌现在已经改成了铁质,分为普通身份证明和军用牌。他一点都没有带谎话:“汉军有责任保护任何一名认同我们的人,但也仅限于这样。我们并没有喊着要拯救整个世界。”   那一刻,谢安觉得刘彦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一名合格的统治者要懂得说大话,哪怕是那些话一听就是假的。他还想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钟响,随后是一阵呐喊。   那是至少十数万人在说相同话,因为声音太大,听上去无比清晰,那是在喊:愿战死的英灵与我们同在,黎民百姓富足安康,君上万年,汉军威武!   谢安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喊声,起初觉得奇怪,后面了解到是在进行祷告。   就是祷告,那可不是“绿绿一家”或“十字一家”的专利,真实的情况是从有商一朝华夏就存在祷告的仪式,到了春秋时期尤其盛行,其中最为庄严和浩大的莫过于曾经的晋军……是春秋时期的晋,三家分晋的那个晋,可不是现在这个废柴东晋。   曾经春秋时期的晋军,他们在战场上进行祷告的仪式甚至吓退了敢于问鼎轻重的楚军,那是数万晋军在口令声中统一做出单膝跪地和双手捧着武器向上,念着:感谢上帝给予我们风雨调和的天气,感谢父母养育出强健的体魄,让我们有足够的口粮和身躯可以在战场上获得光荣,而我们将征服任何敌人,掠夺他们的一切。   春秋时的晋军,他们口中的上帝可不是西方的那位,是那一位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称号这么长,就问,怕了没有!?反正当时的楚军一听,哎妈呀,竟然直接向天上的老大祷告,还公开讲征服和掠夺,比俺们还野蛮,必须怕!   现在的东晋早就没有什么祷告仪式,倒是石碣赵国等等的一批胡人还有类似的仪式,但只是贵族和王室够格进行祷告,小兵兵什么的看着就行了。   谢安也怕了,他听出了刘彦话中的意思,只有互相认同的才是自己人,包括刘彦在内的所有汉人绝对没有廉价的责任,有的只是平等的互相牵绊,既是责任与义务,不去当脑子被门夹了的圣母。   他俩所看不到的区域,带人堵住孙绰的阳裕也被突然的喊声吓了一大跳。   事实上哪怕是阳裕来到下密很久,他都没有试图去搞懂为什么在特定的时间点,不但是下密这边的汉军,任何地点的汉军都会像疯子那样的喊叫(祷告)。他亲眼看到原本在巡逻的人汉军士卒听到那一段钟声,也会当场单膝跪地捧着兵器跟着喊,不管是见到几次都会觉得那是一种病,得治。 第305章 有点血性,行吗!?   人必须要有心理寄托,可以是亲人之类的存在,也能是坚定的信念,一般情况下华夏文明是会找自己的亲人作为心灵寄托,或是追寻祖先的荣耀,以至于华夏文明中的大多数人都会信奉自己的祖先。再来就是信仰什么宗教都可以,就是不能放弃敬奉祖宗香火的权利。   目前整个中原都几乎是在讲信奉佛教,然而真正的佛教发源地却是没有多少人信奉佛教了,这点不得不说很奇怪。   佛教在中原是个什么状况,为什么能够那么迅速地发展壮大?无外乎就是有沙弥得到统治者的信仰,从上而下去改变一个区域的信仰。   那些团结在石虎身边的沙门中人,他们搞一搞信仰,愉快地接受布施也就罢了,偏偏有一些沙弥喜欢出语惊人,例如那个建议石虎灭掉中原晋人的吴进。   沙门除了在中原大肆传播信仰之外,他们对任何一个胡人的政权都无比感兴趣,只因为胡人属于轻信徒,非常的好忽悠。   除了石碣赵国之外,沙门还将自己的影响力传播到匈奴诸部,传到了拓跋代国,近期正在向着慕容燕国进发,甚至是青州也出现了沙弥的身影。   阳裕带人围堵孙绰,尽其语言地进行羞辱,现场就有一个沙弥在观看。   现在的沙弥是什么形象?他们可没有剃一颗光头,是留着一头的短发,通常会穿蓝灰色的僧衣,背上会有一个大大的包裹。   为什么现在的沙弥不剃光头?怎么说呢,大概是一种入乡随俗吧。至少在印度次大陆和西域,沙门中人可是需要有一颗光脑袋,至于戒疤什么的也不是想点就能点的。   那个比丘名曰道安,明明就是个沙门中人却叫道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年纪看着该是二十上下。他其实是从头看到了现在,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   孙绰显得有些慌张,其实任谁被二十来个满头小辫子又一些头皮像是被狗啃了一般的鲜卑人围着,估计都是会显得慌张,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嘴巴狠毒的家伙在喷口水。   那伙祷告完了的汉军巡逻士卒肯定是看到了,他们恢复巡逻时却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汉军士卒为什么不停下?这个说来比较复杂。下密城内的巡逻士卒事先有得到通知,被交代除非那些使节团不开眼刺探军情或是搞破坏,使节团之间的冲突则无需搭理。   “兵士!”   孙绰连续喊了几声,见汉军士卒没有停下的意思,周边不但是阳裕在狂笑,那些显得粗犷的鲜卑人也在笑,气极却也是无法。   事实就是这样,文明其精神就是单条腿走路,体魄不强健怎么来捍卫文明?孙绰是个大名士,还是一个大书法家,但此刻他的诗无法杀人,书法也无法让鲜卑的野蛮人尊重。   眼前这么一幕在孙绰的人生生涯中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他在长江以南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要干什么想干什么,谁不是看在其名士的份上尽可能地应承和进行满足?可出了长江以南一切都变了,名气似乎没有带来什么益处,反而成了遭受攻击的靶子。   “喊啊,你倒是喊啊!”阳裕看去其实没有晋奸的模样,长相斯文的同时又有着一种长江以南儒生没有的硬气。对,就是硬气,因为他身后可是有正在高速崛起的慕容鲜卑,马上就要驱兵南下的慕容鲜卑!他讥讽地对孙绰说:“才情在下不如你,可你什么都不如我。”   孙绰不会去骂晋奸什么之类的话,概因现在就不流行这个,儒家也没有规定门徒不能卖国或是为胡人效劳,讲的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至于那个帝王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他就是气得一脸的铁青,嘴唇不断哆嗦就是说不出一句话,现在并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不是吗?   “别看了,他们(汉军)估计是巴不得我们交恶。”阳裕瞎说什么大实话?他直接开口:“我们、秦国、凉国、汉部可以联合起来进攻赵国,你们只能是待在旁边看着。虚弱如南边那个朝廷,什么脸面都丢干净了。”   道安可是听得很清楚,汉部与那些国家是并称,至于是不是攻打石碣赵国什么的,对于沙门来说其实无所谓,反而是战乱之秋还比较好进行信仰传播。他本来是想要喊声佛号,出来当当和事佬什么的,先是见汉军士卒无视,再听阳裕瞎说大实话,蠢蠢欲动的心就那么安定下来。   折腾了有一段时间了,回去报信的人总算是过来,是一名晋军校尉领着约有百人前来,一来就是组成步阵冲开慕容鲜卑人,期间少不了一些打斗,最后是二十来个慕容鲜卑人全躺下,倒是晋军士卒只躺下六人。   场面换成了孙绰带着晋军士卒将阳裕围了起来,但阳裕竟然是一直在冷笑看不出有什么担忧的模样。   “怎么?”阳裕满满都是嘲讽的地说:“围起来又怎么样?敢殴打我?”   孙绰还真的就干不出这事,他理解成为阳裕不要脸,可他还是要脸的。   这个时候,又有一队汉军巡逻士卒路过,他们依然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就那么路过……路过……路过……   阳裕却没有喊什么玩意,他就是冷笑看着孙绰。   没办法,君子可欺之以方,孙绰又是一个有名的君子,阳裕真就吃定了孙绰。   站在一处阁楼窗户看得有些久了的纪昌一脸的阴郁,他其实是得知消息特地过来观看,后面桑虞也过来,两人就凑在窗户边上看了个半程。   “若是南方的名士皆是如此模样,国祚堪忧。”桑虞没有了往昔的笑呵呵,一脸的沉重:“这年头可不是讲君子才德的时候,注定是要被欺负死。”   纪昌关心的却不是那个,长江以南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情,他从慕容燕国的正使阳裕看到了一个特点,那就是慕容燕国既然能够以阳裕这种无耻的人当正使,是不是可以确定慕容燕国那边的儒士就是如此这般的人物?   “要是慕容燕国皆如此辈,恐怕以后会是大威胁。”纪昌不是在讲反话:“有知识又熟读经书,此类人等一旦无耻起来会很可怕。”   不是说吗?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没有底线的文化人,他们一旦无耻起来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事实也证明慕容燕国的那一帮家伙正在帮助慕容一家子崛起,且崛起的速度真的很快。   与之相反的是,中原这边石碣赵国的那一帮儒士,他们从无耻的境界已经得到正能量的提升,变得开始讲究脸面,结果是中原的那帮儒士趋于完败慕容燕国的那些同行……就是一块作为晋奸的同行,导致的是石碣赵国走下坡路。   没有说错话,治国本来就是讲求谁最无耻,尤其是在针对外国方面,越是无耻、越是道貌岸然、越是腹黑对本身的国家其实是有益。   要真的对外国讲道德、讲礼貌、讲诚信,看看华夏历史就知道了,简直就是在花样作死,华夏周边哪一个敌人不是被自己培养起来的?   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孙绰带人走了,是一声不吭就那么走了。   在孙绰等人离去的背影后面,是发出癫狂笑声的阳裕。   “话说起来,不是说阳裕个性谦和并且富有智慧吗?”桑虞对于一些人必须要有研究:“乃是东夷校尉阳耽的侄子,慕容燕国重臣阳骛的堂兄弟。八王之乱时,为治中从事,后奔辽西鲜卑段部,历事段氏五主(段就六眷、段涉复辰、段末波、段牙、段辽)。建武四年(338年),石虎破段部,他迎降,任北平太守。旋被慕容燕国所俘,慕容皝重用之。慕容皝筑龙城为都,城汉宫阁,皆由他规划。”   说阳裕五姓家奴,说的不是侍奉段氏五主,说的是先出仕在司马皇室麾下,后面归附了段氏鲜卑,再来又归降了石碣,中间再次从石碣那里化装潜逃,逃去段氏鲜卑残部,等待段氏鲜卑完蛋之后归降了慕容鲜卑。   人要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真的会变得比较怪异,比如阳裕现在就像是一个疯子那样当街大笑,周边是一些刚从地上爬起来模样狼狈的慕容鲜卑人。   “复仇心理。”纪昌看透了人心一般地说:“对于儒家门徒而言,投奔并效力于胡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这一批前后侍奉了几批胡人的儒生,平时或许很正常,看到那些仓皇难逃后日子过得滋润的儒生,尤其是世家子弟,瞬间就不淡定了。”   “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嘛。”桑虞万分理解地说:“事实上中原的士子,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厌恶乃至于痛恨长江以南的那些人。”   桑虞与纪昌都是“衣冠南渡”背景下的受害者,一个是家族里面众多族人为胡人效力,另一个是亲自给胡人当过幕僚,说那些话不存在是在笑话谁,应该说还是一种很无奈的心态。   “若是没有君上……”纪昌停顿下来,有一小会才不带什么感情波动地继续说:“昌会继续为胡人效命,会做任何事情让自己活下去。”   桑虞无言以对,桑氏一族中也就只有他可以任性,其余的家人又何尝不是不管愿不愿意都无法与现实抗争。   “我等算是幸运,非常的幸运。”纪昌脸上难得露出了笑颜,指着大街上的阳裕,有些可怜地说:“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对于他们来讲则是不幸。”   是啊,没有刘彦异军突起的话,长江以南的东晋小朝廷真的是令人从期盼到绝望,很多人根本就没得选,尤其是无权无势的人更没得选,真以为出卖民族和国家是人人有资格的吗?到了有得选的时候,冉闵带头杀胡,中原的晋人爆发了血性,后面才算是让胡人认识到中原的是汉人不是晋人。   汉人爆发了一次,中原的历史进程开始进入胡人专注征战,汉人负责劳作的分工。不得不说的是,到了南北朝后期,胡人的青壮大批死于战争,隋唐时期那些武将世家就是北朝允许汉人参军作战下的产物,另有一些世家则是时代为胡人出谋划策才能生存下来。总得来讲,文武谁都没有资格嘲笑谁。   一场关于孙绰与阳裕的闹剧被传得很广,目前可是有好几个国家的使节团都在下密,那等于是各国的显贵后面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距离刘彦接见各国使节的前一天,庾翼一再求见之下,后面写了一封信,迫使刘彦必需接见。   “若说是吾看笑话也许是对的。”刘彦还是第一次看到庾翼,如传闻中那样庾氏一家都是美男子。他没有理会庾翼脸上的怒气:“两者皆为来客,吾只是看着,并未偏袒一方。再则,阁下难道不明白吗?”   庾翼写信给刘彦没说其他的,就是谈关于联姻的事情,见则庾氏一族从中说和,不见嘛……   要是信件里面写说,不见就要提兵北上之类的话,庾翼猜测刘彦不但不会见,估计一些更激烈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毕竟刘彦可是连人都能明抢的主。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庾翼充分认识到这个,他却难以不恼火,只是火气发泄在刘彦这边异常没有道理,也有一些难以说明的苦衷,只得说:“阳裕那逆贼提出比斗,刘公可否管管?”   这一次东晋小朝廷来的随行兵士或武士,说实话并没有特别勇猛的人,他们还自持正朔,没有绝对把握之下根本就不想在那么大的场合下丢脸。   【……】刘彦非常平静地看着美男子庾翼,内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叹息:【一个皇朝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就陷入虚弱,亦不是没有原因的走向灭亡。长江以南的那些人……连这一批最优秀的人都失去了亮剑的胆魄,原因只有担忧会输。】 第306章 齐聚一堂   了解庾氏一族的话,会为这个家族感到可惜。庾氏一族多次主张北伐,并且也真的由庾亮率军北伐了一次,那一次其实是取得不错的战果,从石碣赵国手上光复了不少的地盘,可惜的是后面又陆续失守。   仅一次北伐便让庾氏一族元气大伤,自那之后庾氏便进入了蛰伏期,等待又有实力之后庾氏的庾鹰又开始主张北伐,他还做出了实际的行动,其中就包括与桓氏一族的当代家主桓温达成共识,桓氏一族掌握的力量协助庾氏一族北伐,庾氏一族则是支持桓氏一族讨伐李氏成汉。   庾翼不喜欢刘彦的语气,一切只因为刘彦在展露一个残酷的事实,东晋那边虚弱无比得不到尊重,汉部却已经展现强悍的军事力量遭到各方拉拢。   对于东晋小朝廷而言,他们感受到最致命的威胁是,没有任何一方再视他们为正朔,让本来就显得虚弱的小朝廷变得更加脆弱,一旦没人再将他们当成正朔,那么是不是说明连大义都没有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义。”刘彦不介意再揭露更多残酷的事实:“阁下刚才说得很对,弱肉强食已经成为现实。如今不是夜夜笙歌的岁月,诗赋亦难以再令人觉得陶醉,没有武力保证的文明最终会在战火中毁灭。”   庾翼知道刘彦在说什么,孙绰是长江以南的大诗人兼大书法家,阳裕也有才名但是不如孙绰,可阳裕仗着慕容鲜卑的势就能尽情侮辱孙绰,可不就是文明面对野蛮时尽显虚弱和狼狈吗?   “若是我朝公主下嫁,贵方可否为藩属?”庾翼看到刘彦露出失笑的表情,又说:“或是互为盟友?”   刘彦其实很高兴,庾翼会说那些话,至少代表庾翼是一个看得清现实的人,没有迷醉在虚假的强大中,知道东晋小朝廷不能孤独。   孤独代表被排斥,而被排斥等于被孤立。有句话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说的不就是不能没有朋友吗?孤独者容易被围攻,像是看去强大如石碣赵国可不是因为多方面出现问题,再有多个势力针对,难免地走向了衰败和崩溃。   刘彦看似随意地说:“今次多方约定共击石碣,贵方其实可以参与进来。”   庾翼立刻表示拒绝。不是单单东晋小朝廷无力北上,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掉价到那份上,与曾经的藩属,与自己公开宣布为逆贼,与自己的仇人……太多太多,依然是觉得不屑为伍。   刚才刘彦还在认为庾翼是一个难得清醒的人,遭到拒绝不免又是暗自叹息。   对的,没有错,刘彦那个提议有陷阱,是想要将东晋小朝廷拉到与众多国家平等的地位上面来,可那也是现如今的一种现实,东晋小朝廷参与进来或许不会再有正朔的地位,但东晋小朝廷务实一些远比自持正朔更有利。   不是刘彦好心,是这一次多方共击石碣赵国,要是不一下将石碣赵国解决掉,冉氏秦国有雄关险隘,张氏凉国山高路远,慕容燕国位处苦寒之地,刘彦的汉部却是在青州!   青州就是中原的一部分,要是让石碣赵国撑过这一次,以石虎的性格必然要倾力报复。合作一次没成功的众多势力,他们在汉部遭受石虎全力进攻时会有什么选择?超过九成九是会看戏!   东晋小朝廷或许很虚弱,可是不代表长江以南的那些门阀和世家也虚弱。要是长江以南的那些门阀和世家将家族中的私兵拉出来,信不信可以再组建一支人数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出来?   最简单的例子,庾冰要主持北伐,仅仅是庾氏一族就拉出了近三万的青壮。而长江以南还有另外三个门阀,更有数量难以计数的世家,他们把控着长江以南近乎于八成的资源,要是能够结成一股绳显然是很有实力的存在。   “仅桓氏与袁氏很小一部分的实力,便为汉部带来四十多员可以处理文案的士人。”刘彦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笑着又说:“他们的能力还算不错,最差者都能应付一乡文事。而那些不过是所谓的部曲。”   那些事情庾翼当然知道,过来的差不多是桓温和袁乔的私人部曲,而在长江以南真正能够做事的,大部分还就是所谓的部曲,倒是许许多多的世家子表面光鲜可实际动手能力几近于无。   刘彦等人又不是智障,除开那些被写信邀请而来的人,近期长江以南来了不少各方面的人才,哪能不知道长江以南的世家想做什么。   越来越多的南方士子过来,无非就是各个家族之间进行投资。这一点刘彦是持欢迎的态度,汉部严重缺乏士子,一些郡县是建立了起来,但没有行政人才和有行政人才的发展速度绝对不是一个样。   担忧被架空?那是想多了。刘彦万般清楚一个国家不可能没有门阀和世家,那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向,根本就无法完全杜绝,他清楚这一点,明白这一点,从始至终就不会让军权旁落,更不会允许土地在不受控制的范围内被大肆兼并。   庾翼与刘彦的第一次交流进行得很不成功,至少庾翼是这么认为。   刘彦在庾翼离去后,早在偏殿等待的文武被召唤之后出现。他们需要商谈明天的阅兵。   大阅兵是华夏文明从很久以前就有的习惯,一般情况下要大举用兵时都会来上一次,用意是检阅即将踏上征程的军队,让君王看一看军队堪不堪用。   汉军此次的阅兵却是带着一些震慑性质,让前来的各方使节了解汉军的军容鼎盛的同时,在接下来的几方会谈中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商谈非常顺利,毕竟汉军的建制从来都很完整,该是什么战斗力的部队从一开始就有着严格的划分。   众人离去,刘彦独自坐着,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再看看外面变晚的天色,缓缓站在起来,走向殿后。   翌日,天色没有放亮时,下密本城包括周边就响起了阵阵的鼓声。   实际上下密本城目前就是一个大兵营,里面不存在什么平民,有着的是接近五万的将士。下密周边的几个子城,包括林立的营盘,合起来的将士数量也有个五万左右。   汉军目前的数量恰好是整数的二十万,下密作为刘彦所在处军队多一些很是必然,另外的部队分别被驻扎在平寿、寒亭、淳于、徐州各地,后方自然也不会缺少稳定基本盘的部队。   今天注定会是忙碌的一天,不止是汉部的这边,实际上因为是约定的商谈之日,各方使节团也会显得无比忙碌。   庾翼和孙绰,包括东晋使节团一些有身份的人彻夜未眠,他们昨晚商谈和争吵了整整一夜,是在争吵要不要加入到针对各方瓜分石碣赵国,也是争吵要不要参加各方的商谈。   没有在刘彦那里得到什么的庾翼,他后面思考了非常多的东西,比如还要不要有正朔的矜持。要正朔的矜持就代表不去参与商议,倒是准备一下在许可的条件下渡过长江占领……光复一些土地是所有人认为可以有的事。   那声鼓声传来的时候,争吵了一夜精神萎缩的众人,他们齐齐看向了庾翼。到现在,他们连要不要去参与各方见面都没有商议出一个结果。   “各方见面,是近期以来最大的事情。”孙绰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代表着天下大势的走向。”   不就是在纠结这个嘛,要不连商量都不需要有,直接说不用去就行了。   关乎天下未来的走势,这样的大事不去参与的话,那几方联合起来的势力,瓜分石碣赵国有没有他们的份,等待瓜分完石碣赵国之后会不会再合起来针对他们?   其实,包括庾翼在内的大部分倒是有另外的见解,比如石碣赵国崩溃之后,啃咬完石碣赵国的各方势力是进行混战,在中院重新恢复一统之前,没有人会有那个闲工夫渡过天堑长江找东晋小朝廷的麻烦。   “去吧。”庾翼认为他们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再则,听闻今天各方还会有武斗。”   孙绰一听到武斗立刻就是冷下脸,他被阳裕逼得太狼狈太恼火,要说内心里面没有想报复的想法属于不可能。问题是,他没有带来勇猛的武士,一对一觉得打不赢野蛮的鲜卑人,多对多晋军又不是他的私人部曲。总之就是既无奈又憋屈,可真是干不过,他能怎么样?   东晋使节团这边在拖拖拉拉,其余各方却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张氏凉国的使节团和冉氏秦国的使节团,两支使节团是主动要求被安置在相连的宅子,他们也是一同出发前往下密西城楼处,那里将是刘彦正式接见他们的地点,亦是活动的举办地点。   谢艾的副使叫章华,其实张氏凉国的使节团在级别上并不大,比如谢艾目前只是一名主簿,章华干脆就是一名散官。他俩带来的人也不多,仅仅是三百名西凉将士。会这样不能说张骏不重视这一次会面,主要是他们所在的凉州离青州着实太远,中间又是敌对势力居多,能走李氏成汉其实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蒋干在没有确定几国相聚时就已经来到下密,他所代表的冉氏秦国并不存在副使,倒是过来的五百多冉闵军将士皆是显得剽悍。不剽悍也不行,他们不是走李氏成汉再经由长江沿线,走的是石碣赵国的腹地,等于是一路杀过来,以至于礼物什么的也压根就没有带。   使节团规模比较大的是慕容燕国,正使阳裕负责诸多事宜,副使李洪负责使节团内部的将士领导。   李洪是谁?他是辽东晋人,一开始是作为慕容一家子的奴隶,历经无数血战成了右司马。   先是冉氏秦国与张氏凉国的人来到西城楼,第三波抵达的竟是东晋使节团,第四波是慕容燕国的人,拓跋代国的人是和汉部这边的人一同到来。   作为东道主,刘彦这边当然是要做诸多的准备,例如安排各国使节团的方位,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是必不可少。   为了防止慕容燕国与东晋那边的人再起什么龌蹉,他们的中间是被冉闵和张骏的人隔开,阳裕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孙绰的身影,庾翼则是一直在表现得比较亲密的谢艾和蒋干身上来回扫视。   现场最低调的该是拓跋鲜卑的代表团,他们被安排在离刘彦比较近的地方,拓跋孤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是站在刘彦身侧不断笑嘻嘻地说着什么,给人一种与刘彦相当亲密的感觉。   拓跋孤是拓跋什翼犍的四弟,曾经在石碣赵国当了很久的人质,回到拓跋鲜卑之后,拓跋什翼犍为了感念他的付出可是划了一半的疆土给予治理。他的个性比较谦和,不像拓跋屈那般的暴烈,亦是与拓跋秀比较亲,这就是为什么被选为使节团的正使。   拓跋屈是拓跋什翼犍的三弟,拓跋孤的三哥。   拓跋孤也没有在说什么其它的,就是在谈论底下各国使节互相瞪眼,或是各国使节哪一方比较亲密。   刘彦一直笑着,时不时地应一句,对于这个自来熟的舅子则是有些无奈,一切只因为拓跋孤的话真的相当多。   城楼下方目前仅仅是凑着几堆人,他们来自各个使节团准备起来的将士,等一下会当场进行较量。   必须说明的是,庾翼仅仅是带了几个世家子和相应的随从,武士什么的却是一个没有带,甚至连副使孙绰都没有到场,令其余几国的使节团看得频频皱眉,连带刘彦也算是彻底服气了。   刘彦服气什么?无外乎就是庾翼真的够能忍,再来就是庾翼来了总比不来好,哪怕来了要被各种怪异的眼神看,但真的该来。   “其实……他真的蛮不错。”拓跋孤没有笑话庾翼,对刘彦说:“还是很有勇气的。” 第307章 只是前奏   势不如人,再有是连接遭遇背叛,庾翼敢出现在这个场合是真的要有莫大的勇气,心理素质稍微差一些的人估计连那些怪异的眼神都忍不住,哪能一脸平静地端坐在位。   讲道理的话,不算东道主汉部的一帮人,城楼之上可是有三个晋人势力,张氏凉国与冉氏秦国混到了一块,司马东晋却是独自被凉到了一边。   从场面来看,谢艾与蒋干带来的人不算少,他们也一直显得相对热闹,尤其是在面对慕容鲜卑的时候,两个国家还能笑语相对,就是慕容鲜卑那边不怎么搭理。   “慕容鲜卑与冉闵那边的仇恨不小。”拓跋孤笑嘻嘻地说:“上一次慕容燕军南下,于幽州与石碣赵军大战,石虎本部崩溃,连带其余诸部也是大败亏输,仅有冉闵本部顶住了慕容燕军并且杀死慕容燕军诸多大将。”   那些事情刘彦都知道,甚至还知道慕容遵与慕容霸被冉闵击溃追杀,后面要不是慕容恪率军驰援,真不知道冉闵会不会将两人宰了。   一直胜利,且一直都在持续走向下一个胜利的慕容一家子,他们对冉闵能够击败慕容遵和慕容霸感到无比介怀,只因为冉闵仅仅是用三千人就接连击败率领两万人的慕容遵和率领一万人的慕容霸,被视为奇耻大辱。   “是啊,慕容恪后面是带着将近三万人才迫使冉闵撤退。”拓跋孤一脸的佩服:“冉闵是撤而不乱,慕容恪也只能脱离不战。说起来,冉闵真是一名大将。”   刘彦怎么会不知道冉闵是一员大将?冉闵不但是大将并且是悍将,就是作为君主的时候不像作为一名将军那样优秀,反而是冉闵成为君主之后开始连出昏招了。   冉闵极力与张骏靠拢的同时,他派出了两支使节团,一支使节团当然是来到青州,另一支使节团则是去河套那边寻找匈奴诸部。   说好的晋人守护者呢?说好的民族大义呢?固守潼关和晓关形成实际割据也就罢了,口号喊得震天响,假装看不到关外一片哀嚎,联合同为晋人的张骏无可厚非,去联络匈奴是几个意思?   喊口号在任何一个政权都是属于极度平常的事情,但喊出口号再用其它的实际作为来打自己的脸,模样似乎有些难看。   刘彦也在喊口号的,他喊的是恢复汉人血勇与荣耀。这个口号无比的实际,可不是说要保护晋人,只说是汉人。   汉人是什么?就是接受并且服从刘彦领导,就是所谓的自己人。而自己人的界线没有那么狭隘,晋人愿意来到汉部天然上更容易成为刘彦的自己人,另外一些认同汉文化的什么人过来汉部也能成为自己人。   没办法,中原的晋人一再被清洗本来就少,觉得自己是汉人的就更少,刘彦要是不主动融合可以融合那些人,人口的制约将限定他们可以迈得多远的脚步。   至于说不讲文化认同,去讲血统什么的,炎黄苗裔的扩张史上不知道融合了多少异族,压根就不存在什么血统论,再来是……刘彦是后世穿越而来,后世历经那么多的沦陷,再有胡人自行汉化改姓,血统一再融合之下,讲血统等于是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刘彦按照文化去认同,是一种主动的融合。在这个过程中,汉文化会是绝对的主流,建立的国家里面只有汉人而不会有其余民族,再来是只会融合有相同外貌的人,对于黄皮肤之外,甚至是什么金发碧眼,绝对不会融合进汉人的大家庭。   讲真心话,一个只有一个民族的国家才会是一个最纯净的国家,民族越多的国家越脆弱,遭遇到什么困境的时候越是容易崩溃。所以讲什么多元化都行,就是别讲什么多民族团结,因为不同民族根本就团结不到一块去,奥匈和所谓南斯拉夫就是最好的榜样。   刘彦在思考事情,无视掉下方那些频频看来的目光。   沉重的战鼓之声先被敲响,后面是轰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引得城楼之上的众人将视线移过去。   “这个阅兵是个什么说法?”   “古已有之,相传西周幽王最喜欢干这事。”   “幽王?那个为博褒姒一笑,戏弄诸侯的幽王?”   “没文化不要乱讲话,国家兴亡岂是一介女子能够造成的事?分明是当时周国抵御东夷和犬戎连连征战,那些个诸侯受不了连连征战找了个借口拒绝出兵。”   “也对……”   不是也对,是非常的对,把国家的兴衰推给一个女人,君王包括满国的文武觉不觉得丢人现眼。例如商推翻夏和周推翻商,可以看到总是有一个末代残暴的君王,必然还会有一个祸害众生的女人。   那些将历史那么记载的人,无不是为了所谓的政治正确,历史为胜利者书写,还能奢望胜利者将战败者写得多好?往好了写,岂不是说自己混账竟然造反。只有将战败者写得无比不堪,那才能向天下众生说明自己完全就是被逼的,结果是被逼着、逼着、再逼着……天下是老子的了。   西城外正在集结的部队不算少,但他们并不是直接过来城楼这边,是出了营盘之后在空地上进行排队。   刘彦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左边是纪昌、吕议、蔡优、桑虞等文士,他的右边是徐正、李坛、吕泰、骞建同等武将,等于是被左右拥护着来到城垛边上。   既然刘彦都已经站起来并走过去,其余的使节等人就没有必要待在原地,也是全部围拢到了城垛边上,该是什么人就和什么人待在一块,看去颇为有些泾渭分明。   有一点比较奇怪,北方草原上慕容鲜卑与拓跋鲜卑正在开战,可是来到下密的两波鲜卑人看着并不怎么剑拔弩张,甚至阳裕和李洪对拓跋孤带显得还很尊重。   拓跋代国来到下密这边的人不算多,第一批是以拓跋孤为首的近三百人,其中就有帮助拓跋什翼犍建国的长史燕凤。   说起长史这个官职并不算高,但长史在一些国家中实际上权力只比君王底,比任何人都要高,那是总管国家行政与军队后勤,导致国家的丞相、司马、司徒啥玩意的人也要尊重长史。   纪昌在汉部就是作为长史,因此他能够站在最靠近刘彦的位置。   汉部已经有建国的计划,很快就会公布。建国之后,刘彦理所当然就是君王,纪昌会转任成为左丞相,以后在汉部只会有局部战区的长史,不再有总管国家行政和军队后勤的总长史。   除纪昌为左丞相之外,桑虞会就任右丞相,蔡优为治粟内史,吕议为典客。这些是已经预定的官职,其余则是依然在选任之中,包括关于武职的官职全部都是。   没有错,刘彦没有跟得上时代潮流,不是走九品中正制,也不是三省六部。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才闹的,总不能是官职大把,然后真正任命的没有几个吧。   别说什么三条腿的人不少找,想当官的人大把,之类的荤话。以为官是能随便当的?认识几个字就能当好官?要这样的话,大天朝还不早实现全民奔小康,怎么可能喊了无数次结果是经济倒退到只能依靠卖地皮撑GDP的地步。   不是谁都能当官,官职也不能随便塞个人,将不正确的人塞在不正确的位置,那会是很糟糕的局面。   说拓跋孤等人只是拓跋代国的第一拨人,那是因为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之后的那几批并不是使节团,是拓跋什翼犍用来偿还欠汉部的债务,也就是几场战争中的战俘,也有拓跋秀的部落人口。   关于拓跋代国后续的几批人,汉部会使用海上船只接送,这里面慕容燕国给放开了路。   是的,慕容皝竟然选择一边追杀拓跋什翼犍一边给予方便,其中就包括汉部这边继续给拓跋代国运送物资,只不过慕容皝要抽取其中的三成,是除了拓跋秀的嫁妆之外,两头都要抽取三成。   “其实,我们都知道现在加强汉部的实力是有威胁,但更多是有好处。”李洪眼睛在看着外面的军队进行集结,嘴中说道:“谁都需要青州来吸引石虎的兵力,汉部的人力得到增加,总是可以撑更久一些。”   知道什么情况吗?哪怕是眼见为实,比如来到青州看到重建状况,来到下密看到汉部军队质量还算不错,可是包括阳裕和李洪在内,慕容燕国那边依然不觉得刘彦麾下的实力怎么样的强大。   “只是发展四年罢了,撑死也就一两万精锐,其余不过是乌合之众。”阳裕是用正常的思维在理解:“我们所看到的,估计是他们将最好的东西呈现出来。”   那么一说……似乎也能理解啊?再来就是慕容燕国的所在地毕竟是离中原远了一些,哪怕是知道刘彦一再战胜石碣赵国,可慕容燕国也能够吊打石碣赵国。这样一来刘彦能战胜石碣赵军又有什么了不起,听闻刘彦还只和石碣赵军打过两次正规战,一次是泰山郡一役,第二次是徐州战役。   真的,阳裕与李洪一边说话还一边看着越来越近的汉军,可是他们对汉部的轻视依然不改。   说到底,要是慕容燕国正视刘彦的汉部,他们就不会生出帮助刘彦增涨实力的念头。而慕容燕国想要刘彦的实力再强一些,为的就是在他们南下的时候刘彦可以支撑更久一些。   古时候的阅兵是个什么模样,刘彦对此没有太多的慨念,他是按照大天朝的阅兵概念来,既是让部队在远处结成队形,然后缓慢地从城楼之外列阵而过。   首先出现的自然是骑兵,李坛作为虎贲军的虎贲校尉是骑跨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人和马皆是一身铁甲的虎贲军骑士骑马缓缓而过。   “甲骑具装。”阳裕刚才一直沉默着看下方,重新开口的时候语气不再那么轻佻:“我原以为那是谣传,没想到真的有三千的甲骑具装!”   李洪已经是一脸的震惊,他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武人,立即说:“不是样子货,兵甲器械精良,骑士也是悍卒。”   知道虎贲军的成员怎么来的吗?按照武力来作为判断,每个人起码都是十人敌。要是按照掌握的技能和知识,他们下去普通部队最起码都能当个百人将。最重要的是,他们一个个都是历经数十战,就没有是温室花朵一般的人物。   虎贲军走过之后,出现的是突骑兵。   新出现的突骑兵,他们给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装备,是那无论怎么看都是横竖一排的队列,以至于看到的人都是一脸的错愕。   “战马是怎么调教的?竟然能够控制得如此完美!”   这个要去问系统,因为列着方阵而过的是系统骑兵。   再来是弓骑兵,他们的出现又是让城楼之上议论纷纷,比如为什么只有远程攻击武器,看不到什么近战兵器。   还没有从迷惑中醒过神来的众人,他们下一刻直接是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踩踏同一节奏步伐的步兵方阵。   出现的第一个步兵方阵是大剑士,一个个起码是二米一的身高,就是那么身穿重甲手持阔剑。因为队列太过整齐的关系,又因为士卒真的太高大和壮硕,列着阵型踏步前进就仿佛是一道钢铁的墙壁在往前移动。   大剑士走过之后,先后出现的是长枪兵方阵、连弩兵方阵这些系统部队……呃,对外的称呼是叫禁卫军。   等待禁卫军走完,接下来才轮到非系统部队,他们走得或许没有多么整齐,但是看精神面貌也绝对是当世一流。而这个精神面貌纯粹就是用石碣赵军的尸山血海给喂出来的!   “一定是将能拿的出手的军队给摆出的。”   “是、是啊……”   阳裕嘴巴里是那么说,但他开始怀疑扶持……不,是放纵,好像也不对,总之就是刘彦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弱啊! 第308章 军容之鼎盛   讲真不带假,慕容燕国真的一直以来都认为刘彦哪怕是强也会有个限度,毕竟刘彦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也就是四年。   四年的时间能干什么?按照当今年代的生产力而言,四年真的干不了太多的事情,哪怕是拥有足够的人口,在慕容一家子想来四年也就够刘彦极力自保,或许连自保都会显得堪忧。   甚至可以说,慕容一家子认为刘彦比刚刚实现割据的冉闵还弱,指的是军事实力方面,不是经济能力上面。毕竟刘彦一直都在往外大卖食盐,只要是不傻肯定知晓汉部在经济实力上弱不到哪去。   现在,现实似乎抽了来到现场的慕容使节团诸人一嘴巴子,他们要是再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出现错误,压根就不配作为一个正在高速崛起的区域强国。   “一定要向王上建议中断拓跋代国与汉部的贸易。”阳裕知晓慕容燕国的国策:“我们已经教训完拓跋代国,本来也有意将地皮空出一部分给拓跋氏,计划中只是利用刘彦。”   所以说,说起来十分的怪异。慕容鲜卑将周边能揍的都揍了一遍,对同为鲜卑族的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拓跋鲜卑更是轮番打了个遍,偏偏揍一顿之后总是会可以留给那些部族一些喘息之机,施行的不是什么灭亡政策。   慕容鲜卑南下的计划整整做了十来年,他们一直都在蓄积力量,横扫周边也是为了南下在做相关准备。在南下为前提的国策下,他们会容忍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刘彦硬生生地在辽东那边强占了一个半岛。   事实上,慕容鲜卑能够容忍刘彦在辽东强占一个半岛的原因比较简单,慕容皝的话说得无比粗糙,直白说只因为刘彦是鲜卑铁弗,算是半个自己人,既然刘彦在中原那么凄惨,就借个地皮给喘息。   现在阳裕看来嘛,慕容皝好像是想岔了,人家刘彦可没有在中原混得相当糟糕,看去还混得非常不错,各方使节团会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得不说的是,各方在派出使节团前来青州的时候,仅有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有事先沟通,其余慕容燕国、拓跋代国、东晋小朝廷都是自行决定,会碰到一块纯属凑巧。   城楼下面还不断有部队结成方阵走过,军容之鼎盛,数量之众多,无不在呈现一个绝对的事实,那就是汉部绝对没有一些人想的那么弱小。   “多少了?”   “该是有一万以上。”   “后面还有更多的部队。”   “总数约有三万左右。”   参与阅兵的都是野战主力,他们从营地出来列队,再结成方阵从城楼下走过,绕了一圈是到旁边的空地静立不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一场阅兵从早晨的辰时初刻(七点)进行到临近午时四刻(十二点),众人观看阅兵的同时,后面有众多的侍从和侍女忙碌着。   众多人抬来了案几等工具,再摆上必要的餐具等物,城内下方临时弄起来的厨房已经开始烹饪,导致阵阵的香气传到城楼之上。   阅兵不是单纯的走正步,各个方阵走完之后,是各个兵种的演示,给予各方代表印象最深刻的是三千具装重骑摆成锋矢阵进行冲击,那马蹄踩踏的动静让城楼之上也会出现轻微的颤动。   若说虎贲军表现出来的是侵略如火的攻势,突骑兵则是展现绝对完美的分割包围演练,弓骑兵演示奔射,骑军的演练对于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是内行看门道,对于东晋小朝廷、张氏凉国、冉氏秦国则是尽显震慑。   “那支虎贲军是我们帮忙操练。”蒋干得意地说:“一开始只是不到五百人,后面才发展成为三千。”   谢艾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虎贲军的甲胄款式有两种?”   说的是系统甲骑具装和非系统甲骑具装的差别,最明显的是非系统甲骑具装属于隋唐时期的明光铠,系统具装重骑则是偏向于扎甲款式。   “……”蒋干根本就不知道,随口说道:“该是有我们不清楚的战术需要吧。”   其实要是注意区分的话,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汉军甲胄有两种体系,一种是刘彦主导下趋向于隋唐时期的明光铠体系,另一种是两汉、三国时期的扎甲体系。两种不同的甲胄倒是有一点很是相同,那就是都属于锻造,绝非是熔铸。   汉军的骑兵表现出来的组织度很高,尤其是突骑兵和弓骑兵表现出来的协同配合令知晓门道的人,一个个看了绝对会感到发怵。   到了步军演练的时刻,组织战阵的过程令所有人看得脸上越来越严肃。   “塔盾,强弩加上连弩……”庾翼看得无比激动,他似乎看到了属于晋军的未来:“我们可以按照这样的方式进行练兵!”   长江以南缺乏战马,尤其是缺乏优质的战马,晋军作战的主力是步军,在水网多的区域他们可以与之以骑兵为主的胡人抗衡,可说真话要是到了平原地带晋军只有被痛宰的份。   “需要很多……非常多的镔铁。”王绰深皱眉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镔铁。”   一个塔盾有多重?至少为三十斤。塔盾的构成几乎全是铁质,仅有少部分是垫上皮革,那么一个塔盾就是需要三十斤的镔铁,以东晋小朝廷的镔铁生产能力而言,制造上万个塔盾该是让多少士卒手中没有兵器?   事实上,塔盾真就不是谁都能玩,耗费的铁太多太多,对于工艺反倒是其次了。哪怕是东晋小朝廷想要弄塔盾兵,看看汉军的塔盾兵是什么模样,再想想长江以南士卒的身体素质……   “皆为八尺左右的壮士。”庾翼显然是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开始皱眉:“我们所处的区域难有优质兵源。”   南方人普遍比北方人矮小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上古先秦时代结束之后,南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演变,很难再有战国时期普遍存在的高大身材。   其实晋军有一个特殊兵种,那是借鉴于西汉时期的战术,也就是厢型战车,问题是这玩意体积有点大,屡次怎么运输过长江就是一个天大的工程和难题。再来是南方缺乏马,用牛拉则显得太慢,晋军能够用上战车的次数普遍少。   要说还有什么让观看阅兵的众人发怵到浑身战栗,那当属结阵之后的步军战阵在密集的梆子声中,一波接着一波射出箭矢,是从三百五十步开始覆盖,近乎于没有停歇的覆盖。   “这样的强度,恐怕只有甲骑具装才敢冲锋。”李洪脸色有些苍白地说:“还是那种承受一定损失的冲锋。”   “结成如汉军那般的盾阵呢?”阳裕在擦拭额头的汗水,大冬天能满额头都是汗,可见内心的惶恐:“可以抵近,并杀进去的吧?”   “恐怕还是难。”李洪摇头苦笑着说:“汉军的步阵本身就有盾墙,他们也没有可能让骑兵干看着。”   一个念头在很多人的脑子里升起,就如同石碣赵国和东晋小朝廷那边许多人的想法一样,那就是无法不认同刘彦的汉部真的成就了大势。   “汉人本身就极度擅长步战!”阳裕说的是汉人,说话的时候看特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庾翼等晋人,压低声音问李洪:“上次我们出兵铁弗的地盘,那些人就是被用这样的部队消灭的?”   李洪摇头说道:“是用具装重骑配合轻骑击败。”   两人都是有亲眼看过那副惨况的人,那林道两旁密密麻麻悬挂的尸体至今想来都还令他们印象无比深刻,更加不用去谈用慕容鲜卑人的脑袋堆砌而成的京观。   知道汉人与晋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就是汉人暴烈讲究有仇必报,晋人却给人一种无比软弱和僵化的印象。   在没有刘彦的历史里面,中原的一批人也抛弃晋人的称呼自称汉人,他们与胡人展开了血腥战斗,此后胡人对长江以南和长江以北的同一族裔有了不同的名称。再往后的历史阶段,北方无论朝代如何变革始终是被称为汉人,倒是长江以南改了相当多的称呼,一般情况下长江以南的人会被称呼为南人。而南人其实是一种蔑称。   汉军的演武结束,一眼看去地面满满都是箭矢。   城楼之上已经各安其位准备摆宴,下方却是众多的辅兵在回收箭矢。   实际上早先的时候,汉军营地已经是遍处的炊烟,一股浓烈的香气就是那么在下密包括周边回荡着。   宴会充满了汉部的特色,不是其它,是一盘盘炒菜和经过精心烹饪的海鲜。   没有错的,炒菜就是刘彦带来的划时代产物,不然可要等两宋才会出现,尤其是需要到南宋才会大行其道。   在两宋之前,没人会相信大吃货民族的菜单其实很“淳朴”,煮东西基本靠炖,要不就是吃脍大行其道,不少明人就是吃脍给吃的满肚子寄生虫活活腹痛而死。   宴会开始,面对香气十足的炒菜,有吃过的人自然是印象深刻,没有吃过的人则是直抽鼻子。   一声小钟的清脆响声,众人开动,不少则是奇怪为什么没有安排声乐或是歌舞,毕竟宴会没有声乐和歌舞会显得很不正常,无乐不宴就是华夏文明的主流。   开吃之后没有人说话,面对丰盛且从未见过的菜式,一个个基本都是埋头在案几之上。等待吃了不少东西,他们才有空互相对视,气氛从热烈开始转向诡异。   “诸君!”李洪举起酒樽,洪亮声提议:“为汉军的雄壮与威武,共饮!”,他说着还向主位的刘彦致意。   刘彦自然是拿起了酒樽,对着在场众人虚请了一下。   共同喝了一樽酒,所有人依然看着刘彦,慕容鲜卑那一方开了个头,预示着前奏已经结束,是时候来谈一些正事,可是事情显然还没有完。   “我等来自皆是为了石碣,诸君以为然否?”阳裕先是问了一句,等待他面对庾翼等人的时候,不少人立刻觉得有好戏看了。他果然是开口说:“敢问各位诗人与书法家,你等也是为了共击石碣而来吗?”   庾翼还真的就是有一手不错的书法,可现在被称呼为书法家显然不是什么赞扬。他脸色平静地看着阳裕,缓慢说道:“不屑于逆臣多语。”   阳裕先是大怒,后面冷笑:“逆臣?”,他环视了一圈,指了指谢艾,又指向蒋干,后面看了看刘彦,问庾翼:“你是在说我们吗?”   谢艾与蒋干一个对视,两人无辜躺枪却是没有任何发作,毕竟还有一个刘彦也被牵扯进来。   “吾从未向小朝廷称臣。”刘彦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对阳裕冰冷声道:“你不配与吾同列。”   阳裕对刘彦生气不起来,因为事实就是他与刘彦还真不是平等的存在,君是君臣是臣,不要脸如他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他想要的话已经出现,那就是刘彦说没有向小朝廷称臣,可是没等他要继续嘲讽庾翼等东晋那边的人,刘彦再次说话了。   “共击石碣或可商谈,废话勿需再言。”刘彦直白地说:“若要分出什么主从纯属枉谈,以其虚情假意,不如开诚布公。”   谢艾与蒋干再次对视一眼,他们颇为意外刘彦会是一个这么干脆的人物。   “铁弗说的是。”阳裕好像很喜欢说话,他建议道:“可必要的分工与划分,还是需要。铁弗以为呢?”   这个时候拓跋孤对看过来的阳裕无言表示:我就看着,绝不说话。   事实上拓跋代国正在被慕容燕国碾得到处跑,哪怕是慕容燕国不再揍拓跋代国,可拓跋代国刚玉匈奴铁弗部征战完毕,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参与攻打石碣,尤其是攻打石碣对拓跋代国没什么好处可言。   刘彦没有回应,他真不想搭理阳裕。再来商谈的主题已经定下,不需要他亲自去说什么,该是由属下去谈。 第309章 好歹吱一声   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先后都给刘彦送来过官职印绶,但那并不代表刘彦成了三方的臣子。   为什么那么说?概因收了印绶之后还需要亲自或派出重要人物前往谢恩,手续全了才算是确定臣属关系,手续不全只能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好比如说单恋只是一方并非双方。要不刘彦丢出几颗官职印绶前往各方,他想要成为谁的上司都可以?   庾翼怒斥的那些人与刘彦不同。   慕容皝向东晋小朝廷讨要燕王的王爵并派出使节团前往建康谢恩,那么慕容皝与东晋小朝廷的臣属关系就算是确定下来。   同理,阳裕也接受并谢恩过,那么庾翼骂他逆臣也不会有错。   连带的,因为过来下密的使节团是代表各方君王,那么那些君王接受官职并向东晋小朝廷谢恩,过来的代表也能够算是逆臣。   独独刘彦没有向任何一方谢过什么恩,以至于不管是谁,他们怎么骂刘彦都可以,就是骂不了逆臣。   商谈的过程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无非就是先确认各自的战区。   张氏凉国与冉氏秦国是在石碣赵国的西北方,他们只能是在石碣赵国的西北方动手。因为潼关和晓关之外有大批的石碣赵军,冉氏秦国负责的是进行防御。张氏凉国可以对石碣赵国的西北郡县动手,但慕容燕国反对张氏凉军进入河套区域。   慕容燕国位处东北,理所当然就是在参与征战的时候攻击幽州,那里是由石斌领兵屯田并防御,冀州和并州方向还有实力强劲的石碣边军,阳裕就提出让刘彦率军攻击冀州的提议。   “若是攻下幽州,我们便会立即南下冀州,介时我们平分冀州。”阳裕一脸的诚恳:“以泒水为界,如何?”   泒水其实就是天朝山西省的一条古河,河流以五台山为起点至天津入海。   “那便是中山郡、高阳郡、章武郡以南归属我们。”桑虞对北方地图了然于胸,压低声音对刘彦说:“若真的是这样,慕容鲜卑显得很有诚意。”   刘彦内心里却是在冷笑,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划分地盘画得再好,那不过是地盘没有相连时的一种远交近攻之策。   慕容鲜卑为了南下中原已经准备了十来年,他们的胃口不会是一个幽州和三分之一的冀州能够填满。刘彦会冷笑有充分的理由,那个看上去汉部占便宜的协议,不过是为了诱使汉军北上。   知道是一回事,要不要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相反汉部这边还应该表现得很是心动的模样。   “乞活军与氐族大军皆在关外,来年石虎必将再对关中增援重兵,介时司州必然空虚。”蒋干见刘彦对阳裕的提议感兴趣无比心急,偏偏要稳重,缓缓地笑着说:“司州为石碣中央,一旦攻取等于断掉石虎基业,等于是给石碣致命一击。”   不管是从军事角度还是政治角度,直取敌人的心脏一直都是最有道理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兖州被清理出一大片的无人区,汉军要是直取司州极可能轻易渡过黄河,挡在前面的不过是数个可能空虚的郡县,就是崿坂关和轩辕关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轩辕关又名“娥岭关”,位于登封市西北十三公里的太室、少室两山之间。两侧山崖怪石嶙峋,山势雄伟险要,道路曲折盘旋,是洛阳东南部的险关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崿坂关其实就是在轩辕关东南位置外的六十里,两个关隘被颍水相隔,中间还有一个崇山,以前是洛阳的双保险,现在却是任何人从东南进攻石碣赵国中枢的拦路虎。   说起这两个关隘,曾经可是诸侯起兵反董卓的战场,至于虎牢关……罗贯中大大在写《三国演义》的时候可没办法随时百度,再则是古时候山川舆图是国之重器,没可能随时查阅,以至于里面的地形大多数是属于不靠谱。   蒋干说那么多,无法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黄河这一个天堑可不好泅渡,再来是崿坂关和轩辕关也不是那么好攻取,汉军真要进攻司州的话,想要拿下襄国或是邺城难度不会是一般的高。   既然不能去无视黄河,更不可能不在意崿坂关和轩辕关,蒋干建议汉军西进的用意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画下一个天大的画饼,追根究底还是希望汉军能够迫使石碣赵军放弃进攻关中。   刘彦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他依然是做出心动的模样,但并没有做什么实际表态。   青州的位置非常特殊,近乎于没有什么雄关险隘可以固守,要不任何一个控制青州的政权,遭遇到庞大军队时,也不会是一次次进行对比后觉得无法抵抗,软绵绵地不战而降。   控制青州需要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拥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除了依靠军队的血肉长城,青州真的是没有什么地势之利。   就在这么一个地形之下,稍微有脑子一些就该明白一个真理,主动出击会是唯一的选择,被动挨打只会迫使情势变得糟糕。   汉军接下来是会采取攻势,攻击哪个方向,打到什么样的位置,一切却是必须讲究。   “慕容燕国可以给出一些筹码,冉氏秦国那边只会画空饼。”纪昌不喜欢慕容燕国,可对冉氏秦国也不见得喜欢。他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向北打到黄河边上,向西攻到巨野泽(济宁),来年的第一阶段正好合适。”   由于纪昌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该听到的人总归是能听到,他们在脑海里面回想了一下山川舆图,一个个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青州以北到黄河,那就是汉军的兵锋止步于乐陵郡,离慕容燕国希望汉军进攻渤海郡足够平面地图的两百里,根本就无法威胁幽州的石斌什么,迫使石斌分兵防御就更没有可能。   巨野泽距离司州倒是很近,平面地图来看的话,汉军的兵锋会抵近到距离邺城四百里,对于政治角度来看其实已经非常近,构成了实际的威胁,但威胁并不是那么迫切。   刘彦真要做到这一个地步的话,他就将真正拥有整个青州,还会占领除彭城之外的整个徐州,对于兖州也会攻取三分之二。   做到那个地步的汉部从疆域上看去比战国时期的齐国还大,问题是地盘大没有人口,尤其是在石虎将兖州人口完全驱赶到司州的前提之下。   谁都想要让刘彦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做事,偏偏谁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   他们之中又有不希望刘彦朝哪个方向扩张的人存在,例如庾翼就无比忧虑汉军向豫州方向扩张,那将会增加汉部控制区域与东晋小朝廷的边界线。   两个不同国家的边界线过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会造成互相之间的提防心加重,甚至是摩擦也会不断,导致最后两国不得不用大规模的战争来解决纷争。   庾翼搞不懂刘彦到底在想什么,中原的威胁没有解除,汉部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向南方进行扩张?   “豫州是一个人口大州,对于我们从长江以南吸引人口迁移也是一个关键。”桑虞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庾翼,重新看向刘彦时,说道:“这一国策需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确定好各自的战区,再表达出自己的需求,其中冉氏秦国、张氏凉国、慕容燕国已经将自己该说的话说完,接下来就看汉部的回应,偏偏刘彦好像并没有要答应什么或索取什么的意思。   “大王?”   不止一个人开始称呼刘彦为大王,这个称呼很有意思,他们对自己效忠的对象是称呼王上,对外国的君王就是称呼大王。会那么称呼刘彦,答案呼之欲出。   刘彦要建国,也到了应该建国的阶段,但不代表他会选择这个时候。   目前而言,与石碣赵国的战争还没有到最激烈的时候,建国该是选择最危险的时刻作为提振军心士气和民众热情,要么则是在解除危机之后。   时机和动机都没有到那个时候,刘彦被称呼大王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回应。   “我家王上有言,若是大王建国,必将倾力支持,并永世友好。”蒋干觉得自己说得很透彻,倾力支持就是不管称什么都接受,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刘彦,只差口呼:好歹给点反应。   谢艾又皱眉了,他们其实不怎么接受刘彦建国称汉,一旦刘彦建国成为汉王,政治地位上只要没有否认自家是汉家苗裔都会矮其一头。   事实上除了冉氏秦国,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乐意中原再出现一个汉国,尤其是隐隐约约间乃是汉室后裔的人,建立起来的汉国。   慕容燕国那边的人全部死死盯着刘彦,他们在等待。   庾翼等等长江以南而来的人也全部看着刘彦,他们同样在等待。   事情谈到了这一步,似乎是进入一个关键的节点,刘彦怎么也该有个表态,无论是什么态度。 第310章 实话最刺耳   最终刘彦根本连“吱”一声都没有,包括对各方提议的反应,建国称王啥玩意。他除了一开始的招呼,后面只负责笑呵呵地吃喝。   最终,因为刘彦老神在在地当透明人,连酒宴上应该让各国武士一对于较量,乃至于是各出百人较量,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啥都没有办成。   酒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吃吃喝喝,菜色很好,酒的种类不少也好喝,但谁都高兴不起来。   “不会是几句话就能解决事情。”谢艾在宴会上也是扮演透明人,酒宴结束后蒋干找来,他颇为真诚地说:“秦王觉得自己进军关中为青州解围,可是何尝不能解读为青州吸引石碣重兵,才使得秦王能够轻易进军关中?”   说起来很现实,冉闵还是石碣赵军一员悍将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干掉张氏凉国的猛将,死掉的士卒则就更多。张骏现在与冉闵走到了一块,可之前的仇恨真的放下了吗?   很明白的道理,西凉需要有一个来作为石碣赵军的拦路石,支持冉闵能够轻易实现这一个小目标。   张骏调往东面的凉军有多少?仅仅是三万不到。整个凉国该是有八万左右的军队,那么另外的五万大军去了哪里?除开那些疆域内必须要有的戍卫部队,该是有三万以上的凉军其实是在西域!   以上那些情报刘彦都能获得,没有道理冉闵会不知道,那么冉氏秦国与张氏凉国抱团就显得比较有意思了。   现在并没有出现火药,可是谁都想拿对方当炮灰,这种形式下的结盟必定是会充满尔虞我诈。   “与他们结盟不会有什么实际意义。”刘彦是在新一次的内部商谈中公开自己的想法:“石碣赵国的墙还没有倒,众人合力要推不过是被形势所逼。张骏要拿冉闵当盾牌,给予任何形式的支援都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我们也不希望冉闵败亡,只能是对石碣赵国施加军事压力。”   许多东西经不起推敲,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人则是显得过度的聪明。   冉氏秦国那边怎么可能没有发觉自己的处境?也许冉闵现在正后悔自己动手太早,以至于石虎盯着不放。可是冉闵干都已经干了,哪怕明知道会当张骏的盾牌,恐怕也是硬着头皮当下去。他甚至明白可以拉刘彦下水,也在想尽办法拉刘彦下水。   “职私下一直逼迫蒋干,总算让其透露一些口风。”吕议是内定的典客嘛,就是负责外交与民族事务。这一次各方使节团过来,就是由他来安排招待。他皱眉说道:“李农没有松动。”   没有记错的话,之前蒋干可是信誓旦旦说李农会背叛石虎,怎么到了现在成了李农没有松动了?   乞活军不止是一支军队,还代表着中原晋人的最后武力。这一个集团内部的成份非常复杂,绝对不是一开始一群苦哈哈为了求生存抱团那么简单。乞活军内部有相当多的军头,加入了地方的豪强与大族,后面又有儒士进行渗透。总之乞活军真的非常复杂。   冉闵带走了乞活军那些支持自己的成份,那么没带走的只能是被留下,留下的那些有属于李农的嫡系,更有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派系。   “乱的很。”桑虞似乎是经过特别了解,满是阴郁地说:“李农不是唯一一个对石虎还抱有期望的人。”   晋人就是一盘散沙,从当世有至少三个晋人建立的国家就能看得出来。要是再算上刘彦这边,不到五百万人口的同一族裔竟然建立起了是个国家。   “可能是被隔绝,我们近来已经没有再接纳过新的人口。”吕议对于自己在建国后会成为九卿之一其实无比满意,他之前在长江以南被定的身份可不怎么样。他一脸愁容地说:“仅于目前为止,我们的人口已经停止增涨。”   汉部到现在有多少人口?全部算上是有一百六十六万余。听着好像不少,但要看一下刘彦控制着多大的地盘。   吕议说那些有个隐喻,就是要打仗也得选有进项的位置打,要不人口是持续消耗,那将会是极度糟糕的局面。   “北面到黄河边上是无人区,我们实际上也已经控制该区域。”桑虞说的是齐郡和乐安郡,顿了顿才继续说:“再来是兖州方向,先有一场规模颇大的火灾,后面石碣又进行坚清壁野。我们的斥候深入到济南郡边缘才发现人烟,中间有超过一百里的荒芜区域。”   一百六十六万的人口,男性的数量是一百一十二万,剩下皆为女性。四十岁以上、十三岁以下占了四十七万,排除女性之外,必要时刻可以动员的男性青壮为六十五万人。   当然了,除非是到了真正要灭绝的危急时刻,要不没有人会真的将能够拿起兵器的人全部动员。   另外,也就是刘彦搞出了成熟的户籍制度,再来就是汉部一直是军管体制,否则哪怕是知道有多少青壮能动员也没可能真正办到。   目前为止刘彦已经动员起了二十万的军队,可是能够用于战争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未来要是石碣赵军没有发起主动进攻,那么汉军就会出兵兖州,会动用的兵力其实也就是七万,再多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一切只因为地盘大了需要守卫的地方也变多,可不是有多少军队就能够全部用在一个战场。   “野战主力也就那么多,其余只能是动用仆从军和新附军。”纪昌点着地图,特别点了一下几乎被烧了个精光的泰山区域:“沿线需要留下守卫后勤线的戍卫部队,真正能够用于进攻的部队会更少。”   桑虞接口说道:“时间对于我们并不充裕,需要看冉氏秦国能不能支撑柱,也看慕容燕国什么时候攻取幽州。”   还有一件比较现成的事情,那就是慕容燕国那边的问题,以前是没有必要谈,现在却是要拿出来好好参详。   慕容燕国为了南下准备的时间很长,可以预见一旦南下就是倾全国之力的趋势。看前几次石碣赵军与慕容燕军的交战实情,显然石碣赵军不是慕容燕军的对手,不过那是野战的前提。   “慕容燕国中有相当多的降将来自于各个地方,其中就有打了老仗的晋军将领。”纪昌的话很明白,那就是说慕容燕军不会缺少懂得攻城战的将领,他又说:“看慕容燕军攻击高句丽,仅是一次攻击就拿下丸都,虽说里面有高句丽人无能关系,但也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要是慕容燕军占领幽州,接下来肯定是晋军冀州,汉部这边的人从未奢望能够与慕容燕军和平相处,因为不但慕容一家子窥觑中原,汉部这边对于中原也是垂涎欲滴。   “我们有在辽东那边做攻击慕容燕国的相关准备,想来慕容燕国也会有相关的考虑。”刘彦总算是开口说话:“依你们看,他们在南下之前会对我们在辽东的领地动手吗?”   “慕容燕国一直是战争状态,无法从动员情况进行判断。”纪昌说的是实情,他皱眉说道:“我们在辽东的斥候已经在进行密集侦查,至少是在目前没有发现两百里内有什么动静。”   吕议适当地插嘴,说道:“高句丽那边汇报来的情报也显示一点,慕容燕军没有在高句丽可以侦查到的区域集结。”   事实上是什么?是慕容燕军已经开始收缩到了辽西的龙城,大批的物资也是集中向了龙城,其余区域基本是属于真空状态,尤其是越往东北边就越显得空虚,甚至高句丽已经偷偷摸摸地再次过去丸都,对此慕容燕国是采取无视的态度。   搞清楚一些事情非常有必要,其中就包括各支使节团究竟是在干什么,聚起来商谈的人说完该说的,自然是散去干自己该做的事情。   正式场合的商谈没有什么结果,私下的交流和筹码互换就会成为主流,负责对外沟通的吕议在接下来需要的就是摸清楚各方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再来就是拥有多少筹码。   可以确认的是冉氏秦国在这一场外交中拥有的筹码最少,他们由此也是在四处拉拢许诺,光是吕议就与蒋干碰头了不下于数十次,但始终没有谈出什么来。   拥有最多筹码的不是汉部,是慕容燕国。他们依然不怎么搭理冉氏秦国,倒是对于张氏凉国感到很有兴趣。   最没有存在感的是东晋使节团,他们根本就是完全被无视,连来打酱油的拓跋代国使节团的存在感都比他们高。   拓跋代国不会参与征战石碣赵国,那是一再确认的事情。   拓跋孤给出的理由相当充分,他们刚刚与匈奴人大战了一场,现在还被慕容恪率军满草原追逐,没有能力来参与这场瓜分盛宴,也不需要来参与,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在草原上生存就很不错,表示没有南下的欲望。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暗地里的交流和交换基本结束,会拿出一些什么,再做到一些什么,基本上就是在暗地里互相讨价还价中结束。   等待再一次碰头的时候,这一次刘彦倒是安排了声乐和歌舞。   庾翼等东晋那边的人没有出席酒宴,拓跋孤等拓跋鲜卑人也没有参与,毕竟这一次就是一场非正式缔盟场合,既然没有参与攻击石碣赵国的想法或实力,自然是靠边站。   该确定的事情已经约定完毕,蒋干一再认为这就是一场结盟,应该写成檄文传播四方,甚至是该进行慎重的祭奠仪式祷告上苍。   刘彦明确表示不是结盟,他对于写什么檄文更加没有兴趣,祭祀什么的也不会做任何的准备。   阳裕则说自己不够资格代表慕容皝签署盟约,非常嫌弃地表明哪怕是结盟也只是对于刘彦结盟有兴趣,认为与被堵在关中的冉闵结盟没有任何想法。   蒋干没有感觉什么难堪,他就是随口再次尝试,见没有效果也不强求,反正这一次冉氏秦国已经得到不少想要的。   后面出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等待该走上返程的人都走了,来自蜀中的李氏成汉却是冒出来。   李氏成汉现在还是李寿当家,他们是由氐族人李特建立的国家,之前国号称成,后面改称为汉,不过所有国家依然是叫成,就是没有一个称呼他们为汉国。   吕议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成汉使节团是一种困惑的态度,只因为李氏成汉与石碣赵国是友好关系,之前双方还约定划分江南来着。   昝坚是李寿麾下的大将,他是作为这一次成汉使节团的正使,一听只有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的使节团留下,慕容燕国和东晋使节团已经回程,他立刻就是露出可惜的表情。   “你们也是来参与商定攻击石碣赵国?”吕议用的是问句,可表情并不是那样,他可是知道张氏凉国是借道成汉,那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他一脸淡定地说:“各方已经做好约定,你们却是来晚了。”   昝坚的年纪其实不轻了,他看着吕议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好奇问:“可否告知详情?”   吕议直接摇头:“此乃军事机密。”   “其实也不晚。”昝坚并不在意,呵呵笑着说:“能分一杯羹,我们自然是要参与。”看了看城门处,一脸诧异地说:“难道你们不请我们进去?”   吕议这个时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失礼,失礼。”比了一个虚请的手势,又对城门尉吩咐放行,看着源源不断开进城内的车队,纳闷地说:“看着好像……”   “听说你们在大肆购买丝绸,我们运来了大批丝绸。”昝坚指着庞大的车队,一脸坦然地说:“过来参与会盟只是顺带的,其实是来互通有无。”   吕议对此表示深切怀疑,仅是贸易需要出动一个国家的前将军?   昝坚很认真地说:“财帛、丝绸,或是贵方需要什么,我们希望从贵方购置大批兵器,最重要的是战船!”   “……”吕议喜欢与武人交流,知道对方迫切需要什么,这样的人宰起来最省劲了。 第311章 下一步动作   这年头使用铜钱交易的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数量之少远超想象,以物易物才是主流。   另外,相对于款式混乱和质量不一的铜钱而言,主流的货币其实是帛或绢,上些档次的货币是绸或是缎。   布匹为流通货币近乎于占了华夏文明的整个古代历史,毕竟铜钱除了当钱只能融掉做一些工具或是器物什么的,人却是不能没有一身衣裳,如此也不算难以理解。   蜀中自春秋战国时期就是一个盛产布匹的地方,尤其是以锦或绸缎的工艺最高。那或许是与区域性的植物生长环境有关,可能也是气候导致,但蜀中的布匹一直是华夏文明中相对上成的产物属于毋庸置疑。   昝坚带来的布匹数量众多,大多是以麻布和锦为主,少量的绢、绸缎和丝绸。   啥?绸缎不就是丝绸?当然不是了,绸分为好几种,缎的种类也不算少,甚至还专门划分出很多类别的真丝体系,怎么会都一样呢。   汉部这边没有生产丝绸的工艺,想从长江以南想办法也遭遇那些门阀和世家的阻击,甚至是能够购买到的丝绸也数量不多。   “要是换算下来,货物价值颇为可观。”吕议满脸的兴奋,他也不得不兴奋,绸缎那些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昝坚还带来了懂得制作丝绸的奴隶。他眼巴巴地看着刘彦,说道:“君上,无论如何都该拿下!”   说的不止是被运来下密的那批货物,长江之上可还有一大批货物并没有登岸。   要是将昝坚报上的那些货物数据算起来,单单是兵器而言汉部就需要支付近两万单位,而这个只是第一批。   李氏成汉那边报出的价格不算过份,甚至可以说略略有些廉价,那是区域位置决定了的事情,蜀中布匹产业就是这样,甚至是茶叶供应也不赖,就是缺乏与战争有关的资源。   没有错的,蜀中虽然是多山地区,可是铁矿的数量从来就有点担忧,并不是说多山就代表多矿产。   必须要说的是,蜀中发展茶业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该是从西汉时期就开始发展,不过与之中原颍川周边的茶业竞争不过,可是近来中原战乱纷飞和生灵涂炭,华夏区域的茶业成了蜀中为之称冠。   青州离蜀中太远,想要付之武力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双方有长江作为贸易通道,建立贸易关系其实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桓温目前已经在我麾下,那么东晋伐成汉还会不会发生?】刘彦内心的感觉其实挺怪:【蜀中历来羸弱,但有山川地势之险……】   刘彦改变的历史挺多,对于熟知历史的人或许是有害,但对他这么个对五胡乱华并不熟悉的人却是没有太大的所谓。   从蜀中获取布匹来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相应地刘彦比较乐意输出内河舰船,对于兵器和甲胄的输出则是必然要进行控制。   吕议得到指示也就离去。他是无比倾向于与李氏成汉形成良好关系,贸易仅是一个理由,第二个是蜀中太远。   进入到冬季的中原,往常的岁月也许是该消停,但今年却是不一样。   石碣赵国哪怕是大雪纷飞的季节也依然在做相关的战争准备,石虎疯也似的不断抽丁,全国可征调青壮不断向邺城进行汇集。   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上,今年(公元343年)也确确实实是石虎大举征兵的现况。有历史记载,石虎抽丁百万,各州郡陷入极度的动荡之余,被抽调的青壮竟是有三成左右死于行军途中。那是被野兽吃掉,也是疾病导致减员,各条道路上处处可见没有被掩埋的尸体。   大量的抽丁只是致使动乱的一部分,石虎有明确的命令,三个人就要奉献一辆车,那等于是至少一匹马或是牛作为脚力,再来是还有需要承担的布匹,导致凑不出来的人要么是卖掉任何能卖的东西来凑,再凑不够只能是拿根绳子到野外找棵树弄死自己。   受到石虎祸害的远不止是中原的晋人,羌族、氐族、匈奴……等等一些杂胡,除了羯人是在祸害别人之外,其余族群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是处于被祸害的地位。   “除开豫州方向,我们与石碣的边境皆有近两百里的无人区。”纪昌是特地过来,任何国家都在这个冬季练兵秣马,汉军怎么能够安心猫冬?他指着挂起来的地图,说道:“北边已经确认占领黄河以南的郡县,是否考虑趁黄河结冰,过去占领北岸的几处险要之地?”   临近青州的黄河北岸其实并没有什么险要之地,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一片平原。没有险要的地形,那只能是依山傍水建造要塞,纪昌记得无比清楚,自家军上的直属部民(系统农民)建造要塞可是能手。   汉军并没有想要在冬季安生下来,尽可能地蚕食周边的无人区,于必要的地形建造兵堡之类的屯兵点,这个是汉军的冬季战略之一。   青州北边脚步会停止在黄河,可是在对岸建造一些“钉子”也真心是有必要,毕竟汉军的舰船犀利,一条黄河不足够形成什么障碍,反而是黄河结冰的时候才是麻烦。   就是为了防止石碣赵军趁黄河结冰过河,那些屯兵点才必须建,牵扯到的问题是建造多少个,又布置多少兵力。   “每个要塞(城堡)可以暂时先屯兵一百。再来是最好相隔十里建立一个要塞。”纪昌说得无比豪气:“如此一来至少冀州方向哪怕不是固若金汤,石碣赵军在没有攻克黄河北岸的要塞,必不敢南下。再则……那些要塞的存在不止是预防石碣赵军南下,对于将来针对慕容燕国也能用上。”   十里一个城堡,代表刘彦需要在黄河北岸的沿线建造至少四十个城堡,那是一个比建造一条长城难度低不了多少的工程。   “有……必要那么多吗?”刘彦不缺资源,但城堡建造周期有点坑,没有那么多的系统农民去干那些事情。他蹙眉说道:“泰安,我们远不到守成的时候啊!”   纪昌直接一个愣神,后面是怔怔地看着刘彦,脸上有困惑和……怎么说呢,就是满满的欣慰。   本来就是的事情啊!汉部是拥有了青州和徐州大部、兖州局部,算起来地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人口是大硬伤罢了。   纪昌就是考虑到人口的不足,再来就是青州基本被打烂,仅仅是徐州显得略略好一些。按照通常的情况,以这种状态怎么都该采取守势,至少先让青州恢复过来,之后才又是接着扩张。   “地皮或许可以不占,但不向外进攻的话,依靠生孩子增涨人口周期太长了。”刘彦有着所有现代人共同的毛病,既是生活在节奏快的社会,恨不得一秒钟当两秒来用。让他去等待个三五年都算久,用一二十年去谋划一件事情比死还难受:“我们需要大量的人口。”   军事实力上面,随着系统人口上限达到两万五,刘彦实际上并不再为军事力量而发愁,毕竟那可是随时都能补充的两万五千人口上限,该发愁的是资源消耗越来越庞大,没有足够的劳力来获取需要的资源。   对于青州的发展并不困难,事实上因为刘彦有金手指的存在,汉部并不需要为粮食担忧,一个系统农民应付十亩田,五千系统农民就是五万亩。那是一年产三次,每次每亩该有六百斤左右产出的田,那么一年产出就是八十万石以上的植物类粮食。   八十万石以上的粮食按照晋斤来算就是接近一亿斤,成年人每天消耗的植物类粮食与副食有关,平均数一个成年人天消耗的植物类粮食不会超过一斤五两,那还是一天三餐的消耗。老弱与妇孺消耗的粮食更少,一天也就是七两左右。   除开系统农民的产出,汉部每年的植物类粮食产出该是有两百三十万石左右。非植物类的食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整个渤海就是汉部的海,海鲜的出产数量可以说异常恐怖。   另外,不要忘记一点,汉部可不是一个纯粹的农耕体系,牧畜前面靠抢,后面贸易了不少,整体数量上其实非常恐怖。   刘彦有思考过一点,日后系统人口上限要是再增加,可能会优先考虑增加系统农民的数量,毕竟五千的系统农民产出就占了全国三分之一的植物类粮食产出,着实是太吓人。   “君上一直以来都在培养部众的自信与底气,花了三年的时间已经初显效果。”纪昌欢欣地说:“确实是不该守成,应当进取。”   强者都是打出来的嘛,征战的过程就是获得人口和资源,越打越强才是发展之路。不过有一点纪昌需要隐晦地提醒,他就提到了石碣对中原的统治,认为哪怕是没有汉部的话,石碣的崩溃也不会太远。   石碣是以绝对的少数在统治多数,纵观历史少数族裔统治多数民族,那只能是依靠残暴和思想阉割。得庆幸石碣采取的是血腥的残暴而不是思想阉割,受害者或许是有一两代人,但总比思想被阉割掉祸害无数代。   汉部在主动进行融合时,进行的就是一种思想上的阉割,差别就是让那些人无论是从灵魂还是肉体都成为一名汉人。得说华夏文明的厉害之处就真的是在于这里,看看入住中原之后的异族就知道了,不管是哪一个异族本身有什么文化,最后都会被华夏文明包容并吞噬掉。   一个民族的自信心和韧性就在于融合,刘彦有充足的信心在自己这一代会做得很好,他所需要的就是获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给予现在的部众,未来的国民,让他们为身为一名汉人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当然了,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对于刘彦来讲,有了新的军事行动,那么先前特意留下来作为练兵的彭城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刘彦下达命令攻取彭城的隔天,吕议带着庾翼过来。   “庾稚恭要参观我军对彭城的攻坚之战。”吕议可没直接带庾翼见刘彦,是先安排在偏厅,单独与刘彦沟通。他笑呵呵地说:“作为交换,庾稚恭会协助我们在长江以南展开互市。”   “无所谓。”刘彦说的是庾翼参观彭城之战,他比较重视的是:“那些各国的雇佣军,他们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吧?”   有汉军在向兖州方向的无人区进行渗透,来自朝鲜半岛的那些雇佣军跟随开拔,大多是被安置在一些节点作为屯兵。会这样安排比较简单,该给的工资已经付了,那些雇佣军却是一直很闲,应该给找点事做。再来是,无人区的节点争夺其实比较激烈,来自朝鲜半岛的那些雇佣军死多少刘彦都不心疼。   是的,为来年战事做先期准备的行动已经正式进行,首先就是对无人区进行必要渗透以及推进。   被动用于冬季战争的汉军数量其实不多,除开系统部队之外,来自朝鲜半岛的那帮人全数出动。   “那些家伙耐冻。”吕议说了一个优点,后面却是无比嫌弃地说:“就是军律太差劲了。”   应该说的是,除了汉军强调军律,那该是只有晋军才会讲究军律,其余所有国家也就是对于核心部队才会稍微讲究一下。   刘彦没扯其它的闲话,问道:“到开春之前,能从朝鲜半岛弄来更多的佣兵吗?”   吕议就是一个负责外交的人,他也清楚自家君上的意图,笑呵呵地说:“高句丽那边其实没多少青壮了。百济那些诸加不拿臣属当人看,只要代价足够可以弄来更多。新罗……这个国家最近出了一些事情……”   说来也是搞笑了,新罗竟然被伽揶搞了突袭,连带倭列岛上的九州和出云也渡海袭击新罗沿海。   “新罗女王恳求让他来来到中国的军队回去。”吕议戏谑地说:“他们愿意赔偿,甚至……愿意将王储送来。”   新罗是由女王当家,王储自然也是个女的,就是干嘛要送来刘彦这边? 第312章 行辕前移   整个东海实际上已经成为汉部的洗脚盆,慕容燕国不再注重辽东和朝鲜半岛之后,高句丽、百济、新罗实际上都需要仰仗刘彦的鼻息。   刘彦想要彻底征服朝鲜半岛恐怕不太容易,不过压服并不困难。他实际上也在朝鲜半岛获得霸主级别的地位,近一步在某些程度上控制着高句丽、百济和新罗。   伽揶是一个部落联盟,并不能算作一个国家。这个部落联盟是由六个比较大的部落联合组建,人口的来源非常的复杂,上层社会是扶余人和曲沃人,中层阶级该是以倭人为主,最低层是马韩、辰韩、弁韩的三个人种。   真实的情况是,朝鲜半岛和倭列岛之上的主流族裔是扶余人,他们作为上层的统治地位已经有很久,包括高句丽实际上也是扶余人作为统治的中坚力量。   扶余人会成为朝鲜半岛乃至于是倭列岛的统治民族,他们还要感谢曾经的西汉孝武皇帝。是刘彻灭掉了卫满朝鲜,也就是中原迁徙过去的力量,导致东北区域和朝鲜半岛出现一定程度的“真空”。   西汉在那边设立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及临屯郡,可是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去建设或发展,是采取羁縻之策。   什么是羁縻之策?就是扶持当地效忠中央的土著家族,进行册封之后承诺世袭官职,给予一定程度的自治权。正是因为羁縻之策,高句丽的先辈才喘息下来,后面高句丽不断壮大,才形成西晋之初为辽东一霸的局面。   慕容鲜卑清扫辽东周边打破了原本的局面,高句丽直接被打得一蹶不振,扶余国近乎于崩溃离散,倒是百济强势崛起,又导致汉部在朝鲜半岛有了立脚之地。   新罗在这一次朝鲜半岛的动荡中得到的好处有限,他们是向北扩张了数十里,可是新罗军队的损失真心不小。   后面,刘彦向朝鲜半岛的国家进行雇佣,要说高句丽是被迫屈从的话,百济纯粹就是被利益驱使,新罗则是不得不跟上。   新罗要是不表示,刘彦就敢派军跨越百济的国境,甚至是联合百济将新罗灭掉,毕竟百济对新罗的垂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伽揶与九州、出云,该是受到百济的指使。”吕议这么说有绝对的理由:“新罗女王的国书中明确提到了这一点。”   “因为挥军回到中原,我们在半岛上的兵力下降到历史最低,百济无法按捺下来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纪昌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这个我们早就有预料到。”   若说这一次朝鲜半岛的变革谁获利最大,排除汉部这个外来者之外,获利最丰的当属百济。   慕容燕国敲了高句丽一棍,百济就敢向北扩张近一百里,要是没有汉部横插一杠子,他们甚至都能打到马皆水(鸭绿江)边上。   一个国家到了扩张高峰期的时候心气最高,军队向外开拓的雄心也会无比强烈,要不是有汉部在那边杵着,百济不会是指使伽揶、九州、出云这些家伙,该是会自己亲自上场。   “我们现阶段无法调兵去半岛?”吕议脸色有些难看地说:“估计是窥探到这一点,百济才会将想法付之行动。”   刘彦在朝鲜半岛征募雇佣军,百济可是有贵族亲自过来中原,但凡有些脑子的百济贵族肯定会看出一点,那就是中原大战无法避免。   既然汉军会在中原与石碣赵国拼个你死我活,百济按捺不住就显得正常了。   百济指使他人去只是一个试探,要是刘彦无动于衷肯定会自己上场,介时不管新罗能不能抵御住入侵,汉部在朝鲜半岛上的地位肯定是要下降。   “新罗女王在国书中称臣,这是半岛之上第一个向我们正式称臣的国家。”纪昌苦笑看着刘彦,说道:“君上,容不得我们无动于衷。”   收小弟是华夏文明相当爱干的事情,皇帝很有面子的同时,增涨国威是一部分,另外就是提振国家军心和民心的士气。   那可是第一个对刘彦称臣的异族,有着很高的政治意义,再来是关乎到日后对朝鲜半岛的政策,无所作为绝对不行。   “百济举国动员可以征募出十七万左右的部队,我们……该派多少部队?”吕泰的心情很郁闷,要是再派遣军队到朝鲜半岛,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吗?他真不想再回去朝鲜半岛,无比渴望留在中原征战。   “百济的举国动员?”纪昌有些诧异:“我们需要的是再次震慑,只需要表个态度。”   说实话,百济的军队战斗力还算可以,要不也不会在之前既是与高句丽征战,还能欺负新罗。他们刚刚进行了大扩张,该是军心士气最高的时候,想要再次震慑难度颇大。   “泰安。”刘彦大概猜到了纪昌想要干什么,问道:“联合高句丽和新罗?”   纪昌一脸狰狞地说:“君上,我们的海军目前只是担任护航和运输,既然百济纠集伽揶、出云、九州,那我们不一定需要直接对百济动手,可以选择伽揶、出云、九州其中的一个灭掉!”   汉部海军的强大毋庸置疑,伽揶、出云、九州这种小国也不需要派出多少军队,大概挥师一万就能够直接攻灭,不会对汉部在中原的战事有过多影响。   “既然百济要试探,那就如泰安所言。”刘彦其实也是恼火的状态:“选择其一攻灭之后,派出人手前往百济,要求增加雇佣军的数量!”   吕议站立起来揖礼应:“诺!”   刘彦看向了吕泰,说道:“此次作战便由恒安为主将。”   吕泰内心既是苦涩又是兴奋,总之非常复杂,也是站起来揖礼应:“诺!”   伽揶、出云、九州都是小国家,可是再小的国家不也是国家吗?能够灭掉一国对于一个武人而言是种荣耀,就是……吕泰觉得自己被边缘化好像成了习惯啊?   对于朝鲜半岛那边的事就告一段落,真正重要的还是中原。   刘彦所在的府邸没有经过扩建,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他们已经开始在向青州之外的区域扩张,再来是中枢的位置根本就没有确认,建造宫阙又是为了哪般。   事实上刘彦表态不守成之后,接下来汉部的近一步扩张就已经成为必然,没有人会认为下密会是一个国家中枢的好地方,具体会在建国之后于哪作为都城,那就得看实际情况。   没有确认都城的位置,刘彦又不是那种喜爱享乐……暂时也没有资格享乐,那么以汉部目前的情况而言,造宫阙就是浪费财帛,又没有那么多的劳力可以浪费。   在决定攻下整个徐州之后,汉军主力已经开始向彭城开拔而去。   彭城之前已经被汉军攻击了数次,不过那个时候是练兵为主,基本上就是留下彭城没有大肆进攻,彭城郡的其余区域不知道被横扫了多少遍。   汉军主力再次发兵彭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王基、王鸾以及郭氏一族,另外就是其余的将领、文臣,他们得知汉军再次杀来,二话没说带着石遵放弃彭城,是选择退往豫州。   庾翼本来还想看一场旷世大战,来到彭城时却发现城楼之上已经飘荡汉军旌旗,这一情况让包括他在内的东晋一方人等苦笑之后相续怔怔出神。   汉军的骑军自然是不会任由石遵等人安然离去,追击一路一直到睢水边上截下了跑得慢的石碣赵军,因为石遵和那些重要人物全部渡河,被留下的人十分轻易就被迫归降。   该是冬至节前夕,战报传回下密,正式确认徐州全部归于汉部,而这个时候刘彦其实已经移步泰山郡。   刘彦逗留的地方叫奉高,距离泰山约有四十里左右,边上是汶水下游。   因为前一次大火所致,实际上奉高包括其周边就是一片白地的景象,要是去到野外甚至看不到残存的树林,有的只是一片片被烧得光秃秃的地皮,可见当时的火势有多大。   泰山实际上是一片山脉,得益于有汶水间隔开来,当时的泰山五岳仅有一岳被火势波及,其余四岳安然无恙。   奉高目前是残垣断壁的模样,并不适合作为大军驻营之地,军队是在残破的城池边上,位于汶水之边安营扎寨。   作为首脑的刘彦向西边移动来到前线,预示着汉军接下来主要用兵会是在兖州方向,对于这点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蒋干。   参与会盟的慕容燕国使节团已经回去,东晋使节团的庾翼是以个人身份留下,全班逗留的就是冉氏秦国与张氏凉国。   蒋干与谢艾,他俩仅是带着一些随从就跟着来到泰山郡,使节团余下的人是被留在下密城。   “汉军主力征战徐州之后是返回下密休整。”谢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彦,再看看周边一片的白雪皑皑,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说道:“汉军主力没有开拔前来,事情会怎么样还未有定数。”   蒋干当然知道这一点,可他坚持认为既然刘彦移动过来泰山郡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   对了,不管是蒋干还是谢艾,他们并不知道之前已经有汉军开始渗透兖州方向,仅仅是知晓汉军的动作很频繁。   奉高的不远处有一座山,它的名字叫龟山,是在汶水北岸。   刘彦此时就是在远远地眺望龟山,旁边的另外几个人则是在看冻结成冰的汶水。   冬季真的不是一个作战的好季节,不止是天气冷的原因,主要也是物资会显得匮乏。过来奉高的汉军数量并不是太多,只是八千的禁卫军以及两万不到的其余部队。这些部队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的骑军,毕竟泰山郡这边是多山地的地形,来骑军纯粹是浪费。   “我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石虎必然已经知晓。”桓温好像比较怕冷,有着良好的保暖衣物再加上皮草斗篷,却是看着依然显得萎萎缩缩:“如君上这般胆气,哪怕无法引得赵军大肆来攻,也该会有一些收获。”   和桓温凑到一块的是长江以南出身的一些人,他的老搭档袁乔被留在了长广郡,一些先后过来投效刘彦的人,隐隐约约间是以桓温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小圈子。   认真而言,长江以南并不缺乏人才,至少过来汉部的那些都算是能够做事的人。他们来了之后自行分为两个派系,一部分世家子弟是向桓温靠拢,另一部分地方豪强、寒门子弟则是向吕议靠拢。   对于长江以南那些人喜欢拉帮结派纪昌是一种警惕的态度,处理却是挨不上,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形成小圈子是必然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杜绝,仅仅是不能任之产生危害。   泰山郡连接的郡并不少,往北是济南郡和祝阿郡,往南是鲁郡、琅邪郡和任城郡,往西是东平郡和济北郡,往北是东安郡和东莞郡。   以战略地位而言,除了山地的地形不太适合作为行政中心之外,谁获得泰山郡就代表能够依借多山地形构建军事防御链。   刘彦进军泰山郡的用意差不多也是为了进行战略要地争夺,毕竟胡人不喜欢山地战,可华夏文明的军队喜欢啊。   夺了泰山郡,彭城郡也到手,汉军就会成为双钳攻势,介时要是开战会占据最大的主动权。   主动权对于刘彦来说很重要,至于蒋干只要有机会就会大谈进逼石碣中枢襄国的好处,吴广的例子在前,谁脑子有病才会干这事。   对的,纪昌着实是忍不住就给蒋干上了一下历史课,讲的是秦末乱世时,吴广孤军深入被歼灭的旧例。当时在场的谢艾表情很精彩,蒋干是直接被呛得脸色黑成了锅底。   “我们已经摆出了自己的棋局,也是认为最合适的局面。”刘彦再次召集众人到中军大帐,十分放松地说:“接下来就是等待骰子被投出。”   唔!?没人知道凯撒,以至于没人听懂刘彦说的是啥玩意。 第313章 专门给刷战绩的名将   “天下”若是作为棋盘,那么各个国家和势力就是在棋盘之上各自占着一些地盘,纷纷摆布下自己的棋子,或是准备下个先手,也许也是等待进行反击。   石碣赵国依然是个庞然大物,石虎掌握着最多的地盘和人口,他们占据着棋盘正中央的位置。   棋盘的西面和西北面为冉氏秦国与张氏凉国,其中冉氏秦国并没有多少人真当成是一个国家,倒是张氏凉国可是一支老牌势力了。   匈奴诸部目前依然占据河朔区域,与匈奴诸部比邻的是拓跋代国,而拓跋代国刚刚被东北方向的慕容燕国教训了一顿。   在东面和东南方面,汉部占领了青州和徐州,要是认真判断局势的话,汉部这两年出的风头可不算小,就是因为崛起时间太短可能没有多么被重视,石碣赵国视之为大军一到灰飞烟灭。其余如慕容燕国和东晋小朝廷之前也是那么看,还是后面亲自去看了汉军的实力才真正重视起来。   拥有正朔之名的东晋小朝廷窝在长江以南,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被石碣赵国小觑,该是视为劲敌才对。毕竟石碣赵军与东晋晋军交战的次数不算少,虽说是晋军屡战屡败,可东晋小朝廷不是撑了下来,还能屡次渡江而战嘛。   石碣赵国是一头猛虎,周边却是群狼窥视。石虎连续遭遇不利,以他火爆的性格不暴跳如雷才怪。   对石虎而言,地方反叛其实没有什么,石碣自立国开始就是面临地方上叛乱和暴动不止的局面,后面才搞了个“民族自治”,弄得石碣赵国名义上为国家,可实际上就是一个变异版的部族和部落联盟。   套用一句老话,叫“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各方忙碌之中冬季很快过去,第一阵春风吹拂大地,青草的绿芽破土而出之时,随着气温的回升,“天下”再次变得躁动起来。   “根据斥候侦查,祝阿郡和东平郡已经相续发现敌踪。”纪昌手里拿着一根细小又长的木棍,点着山川舆图:“可以确认的是祝阿郡方向的敌军为羌族大军,东平郡方向的敌军则是多族群联军。”   羌族大军?那么就是姚弋仲总算是来了!   说是祝阿郡方向,实际上羌族军队是停在了黄河对岸的青河郡、平原郡、阳平郡这么一大片地界。会分散得这么广,可见羌族大军是以骑兵为主,那里是平原地形居多,但羌族大军带来的牧畜和马匹众多,理所当然不能全部聚在一个地方,他们需要的是分布广一些,好给牧畜和马匹收集数量足够的草料,再来就是骑军历来就不是凑成团行军。   “确切的数量暂时无法摸清,该会是在二十万左右?”桑虞摸着下巴,说道:“姚弋仲是羌族大首领,不会只是带来这么一点人手吧?”   羌族目前是一个数量庞大的族群,事实上他们在东方的数量超过了汉家苗裔成为当前第一,就是里面分生羌和熟羌。生羌一般是生活在西北部和高原,含高原周边的盆地。熟羌则是基本上入了中原,仅是在关中和西北留下一部分作为生羌的领导群体。   真实情况是,羌族从来都不是一个统一的集体,甚至就不是一个民族,他们不过是分布极广又分散,但是有着相似的生活习惯,语言乃至于是信仰、文化从来都没有统一过。   姚弋仲作为新一任的羌族大统领,他并不能驱使所有的羌人,就如同石虎虽然为石碣赵国的统治者却却无法指挥所有人一样。   “我们估算二十万不会是姚弋仲的兵力极限,最终数量不会低于四十万。”桑虞完全不是想要吓唬谁,是胡人的兵源历来复杂,一般是以本族为主体,再大肆收拢杂胡作为炮灰:“情报显示一点,羌族在黄河北岸确实也在大肆聚拢人手,只要他们的粮食足够,凑出五十万大军都不会令人意外。”   “只是人多一些,战力嘛……呵呵。”刘彦早就听惯了胡人会有数十多少万的军队,可真正能打的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占了其中的三成:“姚弋仲迫切希望能够早点击败我们,好回去西北击退张氏凉军?”   西北是羌族的基本盘,这个几乎就是举世皆知的事情,为数约是只有两万的张氏凉军在肆虐西北,偏偏石虎让姚弋仲集结羌族大军到青州征战,里面估计有值得深究的地方。   关中是氐族的基本盘,冉闵军轻易就夺取了关中,别看石虎现在表现得暴跳如雷的模样,可失去关中也仅是让石碣赵国的版图缺了一块,实际上元气大伤的是苻洪等氐人。   羌族和氐族是羯族麾下的两大打手,羌族数量众多,氐族精诚团结,近些年来羯族数量是有增加,可一种本末倒置的局面也在形成,谁能确定石虎不是故意造成如今的局面?就是让羌族和氐族遭到重创。   “有可以操作的地方吗?”刘彦说的是离间,他说:“天下是大乱,石碣的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想必无论是姚弋仲或苻洪都能看出这一点。”   “羌族那边或许能够操作,苻洪却是困难。”纪昌明确地说:“秦王既然占据了关中,哪有可能再让出来。苻洪要的是再次占领关中。”   刘彦才没有闲工夫去管冉氏秦国,毕竟冉闵可是有潼关、晓关、蓝田关作为屏障,南边的李氏成汉不去捣乱,西边的张氏凉国没有背弃盟约,冉闵的小日子苦是会苦一些,但大体上还是无忧。   谁都希望别人为自己挡枪的年代里,冉氏秦国想要拉汉部当盾牌,刘彦等人何尝不是觉得拥有三关之险的冉氏秦国会是一个好的盾牌?   现实的情况是,刘彦自己觉得难以鲸吞中原,慕容鲜卑又是南下在即,那么现在的扩张不过是在为日后的布局近一步做好准备。   也许,只是也许……几方势力攻击石碣赵国真的会将石碣灭掉,可接下来不代表和平就会到来,估计会是一场局面更加复杂的旷世大战。   面对割据的局面,刘彦打从心里认为华夏苗裔的势力多一些不会是坏事,毕竟同一族裔沟通起来会相对方便,再来就会是形成真正的“三王同盟”,先将异族势力从中原驱赶出去,介时再来一场君子之战会是最好的选择。   “黄河等各条水系已经在解冻,等待完全解冻之后舰船就能开入黄河。”刘彦目光是盯在了东平郡的方向,问道:“那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据悉东平郡的石碣赵军主将是麻秋。”桑虞简短地介绍了一下麻秋的信息,后面才是介绍兵力:“目前该是有六万左右的兵力,今次来的羯人数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多,该是有三万左右。”   麻秋是羯族里面的名将,不过这个名将的水份有些大,其人生历程可以用屡战屡败来简短地概括。目前为止最惨的一次惨败是发生在几年前的石碣赵国与慕容燕国大战上面,那是麻秋率军数万遭遇慕容恪七千精锐伏击,麻秋所率的数万人仅是数千得以逃奔,其余皆尽被伏杀。   “羯人凶戾,君上需得谨慎看待。”桑虞不是无缘无故提醒,他说:“石虎爱惜族人,几次征战极少调动羯人,数次大败羯人近乎没有损失。今次麻秋带来三万,可见石虎的态度。”   说的是石碣赵国必然是会有谨慎的准备,那么这一次战争汉军该是无法像之前那么轻松。   刘彦并没有小觑羯人,对于中原的任何族裔来讲,喜爱吃人的羯族无异于是残暴的代名词,许多族裔遭遇上羯人是没有开战就先腿软的心态,汉军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与羯族大战过,难以判断会是什么情况。   按照通俗一些的解释,羯族目前可是一个有自带特殊加成光环的种族,杂胡天然上畏惧和服从,其余族裔也是觉得羯族很强很厉害,汉军之中大多数人皆是有被羯族残暴统治过的群体,内心是不是有畏惧感真的非常难说。   面对恐惧,要么是战胜恐惧变得更强,要么是被恐惧压倒变得软弱,刘彦对于这个无比的清楚。   “开春之后会有几场雨季,中间会有间隔。”桑虞思量了一下,又说:“整个冬季我们一直在向周边渗透,再则是君上率领部队位于突出部,两支敌军的出现不会是偶然。”   纪昌点着头也是说:“姚弋仲位处黄河北岸,黄河冰冻完全化开就会适合泅渡,满是冰渣子的时候反而无法渡河。”   刘彦听得很详细,他颔首道:“那么雨季的间隔就是战机。”   刘彦所在营区的汉军总数量也就是两万八千,能够算得上主力的其实只有一万两千,余下就是辅兵这一级别。   整个泰山郡的汉军有五万五千,其中包含朝鲜半岛过来的一万三千雇佣军。这支部队前面有掩藏行踪,随着刘彦的行辕往前移动,失去隐藏的必要已经大部分暴露。   “麻秋既然将部队前移到东平郡,肯定是有出击的欲望。”纪昌刚才一直在沉默,他目光在东平郡和黄河北岸来回扫视,迟疑道:“前一次麻秋因为与慕容鲜卑一战战败,被石虎撤官罢职,连带爵位也削去。既然他出现在东平郡,该是近期才又被任用。”   实际上在这里历史再次出现变动,麻秋再次得到任用是得到凉州刺史的官职,被委派前往进攻张氏凉国。现在麻秋却是出现在兖州。   刘彦问道:“泰安的意思是,抓住麻秋立功心切的心理?”   谋士嘛,很喜欢玩弄和操纵人心,对于战事的布局皆是以人心作为出发点,讲究的就是了解敌军主将的性格之类,一旦遭遇到不熟悉的敌人则是会有些抓瞎。   春暖花开最适合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例如派出少量的部队前去挑衅麻秋?   东平郡之前的名字叫大河郡,初置的时间是在西汉甘露二年(公元前52年),当时在位的汉帝是刘病已(刘询)。大河郡会改为东平是因为有刘氏宗亲就国,也就是成了封国。   到王莽篡政导致起义四起的时候,东平国其实已经是取消掉,随后是归于兖州直辖,会成为州府直辖的原因是,东平历来就是盐铁盛产之地。   到了曹魏,东平再次建立封国,差别就是就国的成了曹魏宗亲,比较坑的是没有多久司马氏就篡位,东平国再次取消,又成了东平郡。   刘彦派出部队前往刺激麻秋,需要先经过济北郡才会抵达东平郡辖地。另外一个选择是从鲁郡拐个弯进入到东平郡,但距离着实有些远,差别就是可以利用泗水的河系直接突入大泽(既是巨野泽)。   麻秋停驻的地点理所当然是在一郡首府,既是无盐的城池内。他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向自己的副手孙伏都打听关于刘彦的消息,包括汉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部族,汉军的构成、建制、兵器、甲胄等等……显示出的军事素质其实不算低,亦是没有看出轻视刘彦。   话又说回来,麻秋当然无法轻视刘彦,说到底一个用四年时间从无到有,还能够屡战屡胜,该是脑子蠢到什么地步才会依然轻视?   孙伏都上次已经与汉军较量了一次,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败得相当窝囊,是那种根本没有来得及发挥就输了的不服气感。   内心里不服气就想要找场子,导致孙伏都十分用心收集关于刘彦的一切情报,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刘彦麾下那种不讲道理的兵甲器械之精良。   “虽说看去豪华,但汉军不是晋军那种华而不实的军队,至少汉军打起来十分稳健,哪怕是遇到挫折也不会产生军心动摇。”孙伏都见麻秋脸色有些怪,不得不解释:“军主,非是在下败了一次特意提高汉军战力来给自己添面子。”   麻秋对这一次领兵作战还是十分重视,闻言点头,眼神却是有些飘忽…… 第314章 是来逗乐的吧?   麻秋之前可是石碣赵国的征东将军,应该算是位高权重又有实权的人物。他人生可算是起起落落,那一次败在慕容恪手里虽然很惨,但也令包括他在内的羯族人知晓慕容鲜卑的剽悍,开始重视起了慕容鲜卑。   正是羯族开始重视慕容鲜卑,才会让拥有不俗军事能力的石斌在幽州屯田练兵,但事情也就是仅仅到这一步,想要再次征辽却是遭到多数文官的劝谏。   石碣赵国的文官基本上就是晋奸,他们最想干的事情是渡过长江灭亡东晋小朝廷,以至于石碣赵国多次与李氏成汉商谈结盟共同瓜分长江以南。   那批在石碣赵国的晋奸那么想要灭亡东晋小朝廷并不是事出无因,想法大概与慕容燕国手底下的晋奸相同,差别就是慕容燕国的那些晋奸认为只有占据中原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眼光,石碣赵国的这批晋奸要灭亡东晋小朝廷则是出于对正朔的追求。   毕竟还是要脸的年代嘛,投奔并未胡人效力还是一件比较有羞耻感的事情,越是感到羞耻就越想要正名,那么干掉让自己觉得有羞耻感的人或国家就成了第一选择。   石碣赵国的那批晋奸,也就是那些儒士之前还有一些话语权,是到了石虎开始变得狂暴之后才丧失话语权,其中沙门的那批沙弥可是出了不小的力气,导致石碣赵国的儒士与沙门中人成了死敌。   沙门是佛教的另外一种称呼,目前佛教的教派并没有那么多,以吴进为首的一批人是坚决的灭晋派,佛图澄为首的一批人则是建筑狂人。   没有错的,佛教其实很喜欢到处盖建筑物,尤其是喜欢建造高塔。   在石虎的支持下,佛教的人在中原真的盖了不少的寺庙,规模有大有小的同时必然会有高塔,这一类的建筑物会有强烈的西域风格,到了南北朝时期尤其盛行,后面隋唐时期就出现了融合汉文化与西域文化的建筑格式。传闻盛唐时期的长安建筑就是融合的民族风,与之上古先秦、两汉、三国、两晋形成鲜明的区别。   麻秋也是一个佛教徒,他出征之前特地去了襄国最大的寺庙祈福,还见到了封放,得到了一些模拟两可之间的偈语。   封放也是石碣赵国相对出名的沙门中人之一,不过相对于佛图澄和吴进则是低调太多。   偈语本来就是会模拟两可,会往什么方向想完全就是靠个人去猜,遇到好的或坏的都会觉得灵验,麻秋想得入神之际,孙伏都滔滔不绝了一小会才重复呼唤。   “什么?”麻秋怔怔地看着孙伏都,等待孙伏都又重复了一下,才说:“明显的诱敌之计。”   孙伏都刚才是在说济北郡发现了汉军的踪迹,翟斌率军与之小战了几场,退却前往遂乡。   遂乡是在济北郡与东平郡的交界处,向西四十里左右是麻秋屯兵点之一的富城。   说起来翟斌也算是运气很好,他大败之后回到襄国竟然没有被处置,仅仅是削爵降级留用。他被规划到麻秋麾下后,是被作为先锋官使用,而这一次进入中原的丁零人也有三千被选出来做了选锋军。   “那些废物还是有点用处的。”麻秋不是看不惯翟斌,是从漠北来的丁零人基本都像是没有脑子,显得极度的愚昧。他问道:“有上报战果或是战损吗?”   孙伏都刚才已经讲了一遍,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才接着说道:“翟斌不会拿丁零人去拼命,那么小心还折损了近四百,可见来的汉军足够精锐。”   麻秋之所以说翟斌的先锋军有用,那是至少试探了汉军一下。他摸着下巴:“汉军真的是富庶,三千骑兵竟然全为突骑。”   没有错,被刘彦选出来挑衅麻秋的是禁卫军的两千五百突骑兵和五百弓骑兵,一开始是分散的状态,为后面的辅兵干一些驱赶平民的事情,方便辅兵将平民带回青州。   翟斌带着丁零人到达济北郡是去收集粮草,再则就是征集当地的部落骑兵,然后让随行的晋人民夫干一些搭桥铺路之类的活,真不是为了去和汉军干仗。   从漠北迁徙到中原的丁零人也就四千帐,大概是两万三千左右的人口,可以说人是精贵得很,翟斌才舍不得拿自己的部民去送死。   “在襄平县公(姚弋仲)渡过黄河之前,我们采取守势。”麻秋谨记石虎的吩咐,羯族几十年来是人口翻了几倍,可国族依然显得精贵,送死什么的还是让非羯族人去。他想了想,又说:“队伍里不是有接近三万的杂胡和晋人吗?划拨一些给翟斌,严令他必需将汉军驱赶回去,展现保持在蛇丘沿线。”   孙伏都在脑海里面回忆一下地形,蛇丘是处于汶水边上,北岸的周边是下灌亭和遂乡、巨平,南岸有刚平、汶阳和阳关。   “我们在阳关是不是布置一下守军?”孙伏都说的阳关算是泰山郡的一处古老关隘,原先是春秋战国时齐国的重要城关,但早就年久失修,也就是地形上可以利用一下。他说:“虽然知道汉军擅长攻城,但……还是有必要拖延一下。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反诱敌策略?”   麻秋知晓孙伏都的心理,泰山郡到东平郡是相隔着济北郡,沿途却是没有什么险要地形。   事实上只要看地名就知道了,华夏文明喜欢根据地形来给某地命名,像是泰山郡就是一个多山地的地形,平原郡则就是平坦地形居多。东平郡也有一个“平”字,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状况。   麻秋会带着军队来到东平郡,无非就是他们之中骑兵的数量占了多数,又理所当然地认为汉军该是以步军的数量居多。   “他们在诱使我们,我们也可以诱使他们。”麻秋笑呵呵地说:“在那之前,让丁零人、杂胡和晋人去流血吧。”   孙伏都深深地看了麻秋一眼,认同地点头:“这一场战争我们只算是偏师,真正的主力是襄平县公的部队。在襄平县公的部队渡河之前,我们稳固好战线既是胜利。”   羯族人心照不宣的事情,羌族的人口太多了,姚弋仲对石碣赵国是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模样,可实际上包括石虎在内的所有羯族人依然认为会是隐患,如苻洪为首的氐族也是这样。对于石虎来说,让羌族和氐族消耗一下太有必要了,那关乎到两个字,也就是“国本”。   黄河是在解冻,但完全解冻估计是一个月乃至更久之后。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也不完全是华夏文明的特色,那么麻秋和姚弋仲的军队是开始入场,但真正发动攻击的时间节点其实并不是春季,该是到秋季时分。   牧畜和战马养好膘之前,任何的战事都只会是小打小闹,算是作热身准备。麻秋安排前去热身的就是那些炮灰,连带翟斌和麾下的丁零人都是。   远在遂乡的翟斌接到麻秋的命令后是在骂娘,他发泄了一通之后,略略茫然地问:“阳关是在哪?”   没办法的事,翟斌这些丁零人大字不识一个,再来是对中原的地形没有太大的概念。就是鉴于这个问题,麻秋为翟斌配置了幕僚。   “汶水南岸,距离汶水不超五里。”郭太一点都不喜欢给翟斌当幕僚,尤其是本族的郭祥被汉军俘虏之后,再来是整个石碣赵国排斥晋人异常明显。他看着依然显得茫然的翟斌,内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是笑呵呵,解释道:“那里原先是关隘,依水而建,有较高的军事价值。”   翟斌愣愣地说:“我是问离遂乡多远。”   郭太答道:“该是有一百来里?”   “这样啊……”翟斌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点着头:“我的本部征战了数月,需要停留原地休整。后面会有援军过来,就让援军过去吧。”   麻秋的命令是让翟斌率领本部和到来援军迁移,可是听听翟斌说什么?所以说郭太讨厌翟斌,这个丁零蛮子根本就没有太严格的认知,依然是拿愚昧当道理。   大概是两日后,被麻秋七拼八凑的援军抵达遂乡,结果翟斌根本没有让歇口气,立刻让新到来的头批七千乌合之众继续向东。   丁零人缺乏对军律的认知其实也没有好到哪去,说到来的七千是乌合之众有绝对的道理,那是比丁零人更加没有纪律的小部落骑兵和一些被强拉壮丁的晋人。他们怨声载道地向东继续移动,没有走出遂乡三十里的路,竟是在遭遇汉军骑兵之后当即四散,仅仅是八百不到的人讨回遂乡,其余人等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看吧,没有解决那股汉军骑兵之前,任何向前移动的行为都不合适。”翟斌就是打定主意消极怠工了,至于死多少非丁零人都不管他的屁事。他盯着郭太,说道:“写信,立刻写信,向后方告急。有精锐汉军骑兵沿途拦截,咱们杀不过去。”   “……”郭太老老实实地按照翟斌的说法写信。   其实吧,郭太算是明白了,翟斌根本没有卖死力的想法,那么作为翟斌幕僚的郭太乐得这么混日子。   在无盐的麻秋接到军情和翟斌的信后,他出奇地没有动怒,是对孙伏都说:“如咱们所料,那个丁零杂碎能窝着就不会动弹,将那七千多人葬送掉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那支汉军孤军深入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孙伏都说着眉头皱起来,尝试奉劝:“军主,打一场胜仗有必要,但……是不是再稳一稳?”   按照麻秋的收集的情报,刘彦麾下的骑兵数量并不算多,被派遣突入济北郡的三千汉军骑兵一旦损失掉,那么汉军肯定是要丧失前突征战的信心。   “被动防御的风险太大,搞不好会成了我们与汉军先开战,介时姚弋仲就该笑掉了牙。”麻秋何尝愿意冒险,可是战争本来就是在冒险。他说:“必须阻止汉军向西移动的步伐。想要阻止汉军向西移动,那三千在济北郡的汉军骑兵就成了关键!”   孙伏都像是被麻秋说服了那般,开始与麻秋商议起接下来的部署。他俩也没有打算干一些太复杂的事情,无非就是利用翟斌的那支部队吸引汉军,再带着精锐骑兵隐蔽行军,等待汉军攻击遂乡的时候,他们从后面进行拦截。   说隐蔽行军就是一个说法,还要汉军真的完全被遂乡所吸引,导致斥候对周边的侦查力度降到最低程度。   麻秋为了保险起见是亲自带兵,让孙伏都留在无盐安排后续事宜。   后面还会有部队陆陆续续开拔到东平郡,一些是从周边进行征调,再来是襄国那边也会有羯族的本族骑兵过来,最终麻秋麾下的兵力会达到十五万左右,其中有四万会是羯族人。   身在最前沿的翟斌根本不知道麻秋在打什么主意,他最近骂娘的次数频频增加,原因是那支汉军骑兵不断出现在遂乡周围,甚至有一次是突进到了五里之内,从遂乡守军的眼皮子底下驱赶着不知道一些什么人路过。   前一段时间石碣赵国不是干了坚清壁野的事情吗?泰山郡是直接空了,济北郡靠近东边的地界也是真空状态,要不怎么可能一要开战汉军就突到了东平郡边界处。   翟斌转悠着眼睛,问道:“咱们周边还有什么友军没有?”   郭太神奇的发现自己成了翟斌眼里的万事通,要是换做羯族将领这么依赖他会很高兴,可一个明显是被放弃了的丁零将领就显得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郭太老老实实地告诉翟斌:“周边就我们这支部队啦!”   “什么!?”翟斌像是第一次知晓这个消息,咋呼:“就只剩下我们了?”   郭太在安静地等待翟斌的下文。   果然听见翟斌理所当然地说:“孤军深入不好啊,咱们还是收拾家当往回撤!”   郭太那一刻的脸色无比奇妙,觉得搞笑又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军主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嘛,连这个丁零野蛮人会怎么干都能预料出来。那么这一次有了诱饵,就看汉军会不会追击了!】 第315章 不要怂,就是怼!   有一句话叫“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石碣赵国目前面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局面,但石碣赵国其实还好,最糟糕的是东晋小朝廷。   麻秋就是拿翟斌当一块抹布用,那也是石虎的意思。   漠北是属于石碣赵国鞭长莫及的地方,连带漠南其实也难以让石碣赵国施加影响力。   有丁零人远从漠北来投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但也就是一个面子问题,翟斌要是有能力会成为石虎扶持起来对抗姚弋仲和苻洪的替补,翟斌没有本事那就去死好了。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翟斌就该带着部众离开石碣赵国返回漠北,可他们难得来到传说中的中原一趟,没有捞够说什么也觉得不能走。   翟斌再一次领兵出战,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洗劫,每到一地就是进行搜刮,比较可惜的是济北郡没有太多的油水。他遭遇到危险的第一瞬间,脑袋里的想法不是别的,就是跑!   来时,丁零人除了必要的坐骑就是一批牧畜作为粮食,遭遇险情要跑的时候车辆却有近百,翟斌是让队伍中的非丁零人作为诱饵向东再次移动,自己则是带着本部落网而逃。   “翟斌不是上一次我们交手过的那个丁零杂碎吗?”钟会有着很深的不解:“这个丁零杂碎的残暴完全不输给羯族人,怎么这一次会是这般怂样?”   与钟会配合的是魏骏驰,他们指挥的部队并不是禁卫军,是突出部为数不多的两千野战骑兵部队。   另外必须说的是,魏骏驰与钟会并不是来拼命,他们需要干的事情比较简单,作为护卫力量保护辅兵将搜罗来的人口和物资送回泰山郡。   “很不对劲。”魏骏驰说的不是翟斌怂了,是整个局面:“石碣赵国在兖州大搞坚清壁野,我们轻易拿取了泰山郡和济北郡东部,他们之前还有过多的拉锯争夺,但数量变多之后反而一再避战。”   “冬季刚刚过去,粮秣短缺是必然。”钟会满是轻松地说:“从我们在济北郡迁徙民众的情况来看,家中有余粮的少之又少。石碣赵国大多不事生产,民间没有余粮,军队的粮秣该是储存量极少,经不起大战。”   “所以才说不对劲。”魏骏驰困惑地说:“我们都能够得出这种判断,那上面为什么要让那支友军出击?”   简单而言,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判断出一点,今次出兵济北郡无非就是想要诱敌,可石碣赵军的统帅好像也在干相同的事情。不是讲敌人想要的就是己方要破坏的吗?那么三千骑军明知道会有陷阱还追过去算什么。   魏骏驰之前是冉闵的部曲之一,后面是让冉闵转增给了刘彦,算起来魏骏驰在刘彦这边已经有三个年头,前面是帮助训练虎贲军,后面是被调到朝鲜半岛征战,直至刘彦挥军西顾才成为野战部队的军官。   那一批被冉闵转增给刘彦的部曲有二十人,魏骏驰、李洪、丁毅该是混得最好的人了,魏骏驰和丁毅都能了军侯,李洪则是成了一名俾将。余下的十七人,身份最差的也是队率,基本上还都有了爵位。   钟会说了大实话:“石碣赵军缺粮,我们并不缺粮。能够以小战获得大战果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能的话,趁着黄河没有解冻干净来一次决定胜负的大决战就更好了。”   魏骏驰含笑点头:“也对。”   他们是在济北郡的北部,靠近济水的位置,距离已经荒废掉的卢县不足十里,离遂乡那边则是有百里左右,并不知道遂乡那边的状况发展成为怎么样。   真实情况是,翟斌派出的炮灰部队并没有拖延到三千汉军骑兵,约六千的炮灰是被三千左右的汉军辅兵拦截并迫使投降。   翟斌带着队伍急赶慢赶,抵近到富城十五里之内的时候,他们被汉军的骑兵给逮住了尾巴。   “丢掉那些贵重的物品!”翟斌说的是种类比较复杂的铜器,一脸难看又说:“听闻中原人喜欢那玩意,那就丢下给他们去哄抢!”   那话完全没有毛病,铜什么的一直都是贵金属,不管是作为钱币还是作为工具的材料都有足够的价值,长久以来养成的思维让任何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都对铜有着十足的喜爱,但翟斌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   富城是麻秋设置的前沿驻防点之一,原先是有两万的驻军,后面大批非羯族人被调到遂乡作为援军,城内仅是留下三千左右的羯族人和两千左右的杂胡。   有队伍在向富城逼近,富城的守军并非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们甚至知道是翟斌在被三千左右的汉军骑兵尾随。   “军主的意思是,那些丁零蛮子要是能逃到十里之内,那我们就出兵前去抵御。”   “军主现在在哪?”   麻秋从无盐带出的部队是六千左右的羯族骑兵,他们此时就在富城周边不远的一处森林之内。   由于地形的关系,事实上麻秋可以远远地看到逃得狼狈的翟斌等丁零人,还能看到后面在追杀翟斌的那批汉军骑兵。   “以汉军的速度,想要追上那个丁零蛮子并不困难,可是……”麻秋有些犯嘀咕:“可是看着怎么像是在戏耍?”   “军主,已经派出侦骑查看周边区域,我们大可确认没有其余的汉军再动手。”刘浑是麻秋麾下的一名将军,他呵呵笑说:“若是汉军直接突入富城之内,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翟斌会想要逃进富城,按照道理要是后面有追兵的前提下,富城绝无可能打开城门让翟斌等人进入,可里面不是有麻秋在行使计谋嘛!   汉军骑兵追击真的是显得不缓不慢,逮住多少杀掉多少才会继续向前,结果是迫使翟斌不断断尾求生,等待翟斌带人靠近富城不足一里的时候,除了本部剩余的两千四百多丁零人,其余的车辆和奴隶是丢了个干干净净。   等待翟斌发现这一情况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多么懊恼,应该说还存在一定的喜悦:“娘的!一看那些汉军骑兵就是精锐,去拼命才是傻子。”   不但是翟斌看出来了,站在森林边缘位置的麻秋和刘浑现在也在面面相觑。   “这就是汉军?”麻秋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着的汉军,他摸着下巴呢喃:“比慕容鲜卑的骑兵更有协同性,咱们带过来的人似乎有些少。”   刚才汉军骑兵表现出来的素质真的不差,突骑兵专门用来切割和拦截,弓骑兵的奔射亦是非常迅猛,两种骑兵的分工异常分明,攻击起来近乎于没有停顿。   “咱们是以逸待劳,他们是追杀了一路。”刘浑心里也没有多少谱,说了优势之后又说:“咱们带来的兵力比汉军多一倍,富城之内还有五千左右,但兵器甲胄则是非常吃亏。”   整个中原能够统一戎装并配置制式装备的也就是汉军独一份,别小看这一点,一支戎装统一的军队看上去要有气势多了,再来是能够配置制式装备代表生产力很足。   翟斌等丁零人进城了,尾随的汉军骑兵抵近到富城城墙边上却是形成一条长龙,看样子是要绕城查看什么的。   富城在被麻秋选为前沿屯兵点的时候,原本的城墙缺口必然是要被堵上,暂时先别看修缮程度怎么样,拥有看上去没有豁口的城墙总是比处处豁口要好看得多。   “原来是有备战!”翟斌入了富城,一看街道之上堆满了士兵和战马,先是一愣随后又恼火:“见死不救啊这是!”   城守可没有给翟斌什么好脸色,一来就说:“带着你的人滚到一边去。”   翟斌脸色一黑,考虑到自己不到五天的时间将富城支援上去的近万援军丢了个干干净净,面对羯族人的城守怒骂,心虚之余发作不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情况?”   白皮肤、绿眼睛、黑头发的羯族城守像是狼一样地盯着翟斌看了有一小会,最后咧嘴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些该死的丁零人总算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将汉军给引了过来。”   翟斌还哪能不明白呢?瞬间脑海里有了决定,腼着脸说道:“要是我的人加入攻击,能拿回那些丢下的辎重吗?”   羯族城守诡异地看了翟斌一眼,点点头却是不再搭腔。   埋伏在城外森林的麻秋却是开始举棋不定了,他是有把握用手头的兵力将汉军骑兵驱离,可是哪怕不攻击汉军也会离去。   “既然来了,又是在我们的城池边上……”刘浑给麻秋鼓劲:“战上一场罢!”   “如此的话……”举棋不定的麻秋闻言恶狠狠地点头:“不能输了心气,的确是要战上一场!”   说到底,战场是羯族的主场好吧?并且羯族也是中原霸主,麻秋对于汉军的了解基本也是道听途说而来,无论怎么样总是要亲自试试锋芒。   真要动手却不是动动嘴巴就冲出去,需要考虑到时机与位置,麻秋是先命令森林内的羯族骑兵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又耐心地等待绕城一圈的汉军到了足够靠近森林的位置。   “就是现在!”麻秋翻身上马,举剑做出一个下劈的动作,吼:“出击!”   从天空的视觉俯视,该是汉军的骑兵隔着城墙约有两百步在缓缓移动,到了麻秋所在的森林处时,森林里面先是涌出少量的羯族骑兵,随后大批羯族骑兵嘴巴里不知道吆喝着什么涌出来。   从森林涌出的羯族骑兵并不是笔直向着汉军骑兵杀去,他们分为双箭头做出了迂回拦截的机动,看着是要配合城内的守军堵住汉军骑兵。   在麻秋率军攻击的下一刻,富城紧闭的城门被打开,早有准备的富城守军亦是骑马冲锋而出,他们倒是笔直向队形为一条长龙的汉军骑兵杀去,瞧着是要拦腰截断?   汉军骑兵呢?他们当然看到了森林出来的敌军,亦是发现富城守军杀出,前面的汉军骑兵降速,后面的汉军骑兵从左右两边增速,按照原有的方向移动了大约一里地之后,靠近富城的汉军骑兵脱离本阵,其余则是向着森林而出的羯族骑兵其中一个“箭头”抵近。   马蹄声在轰然作响,富城城外的西边作为一个平原开阔地确实适合用来作为骑兵交战场地,要不麻秋也不会将战场预设在这里。   被射出的第一发箭矢是发生在汉军骑兵碰上富城守军的场景之中,那是两百名弓骑兵整齐的奔射,第一波之后就是第二波,随后弓骑兵缓慢降速进行迂回,左右两侧的突骑兵加速冲锋而上。   两波箭矢准确地落在笔直杀来的富城守军队伍之中,马蹄声中出现了惨叫,中箭的人翻身掉落马背,战马中箭则是侧翻或前蹄跪地重重摔在地上。   富城守军亦是进行了自己的奔射,射出一波之后就是弃弓拿起近战兵器,吆喝着闷头闷脑对着冲锋而来的汉军突骑兵怼上去。   站在城头观看风向再决定要不要参与攻击的翟斌,他有些发木地看着战场,那是一种双方阵营骑兵实打实的碰撞,场面之激烈远超想象。   “要不是前一段时间下了一场雨,现在应该是尘土飞扬的模样吧?”翟斌看得很仔细,对着自己的族人说:“他们打起来可真凶猛,完全不像是轻骑的战法。”   要说羯族成为中原霸主也不会是侥幸,他们就是有一种“老子死了也要咬你一口”的凶残性格,以至于正面在互相碰撞,侧翼被汉军弓骑兵不断奔射,依然是一个个闷头闷脑就是怼。   “咱们上吗?”丁零人也是白种人,有着浓密的体毛,还基本会有绕腮胡:“看样子……今天的场面不会小。”   可不是吗?该是有七百左右的汉军骑兵与近三千的富城守军杀成了一团,很快麻秋也要带着其余羯族骑兵与剩余的汉军骑兵产生碰撞。   “我有些不懂了。”翟斌满满都是困惑地说:“明明汉军的数量要少差不多两倍,怎么会选择对战?”   翟斌不懂是应该的,小国寡民或是边缘民族,怎么会知道大国和大民族的心态。 第316章 要立就立大功   大国民意志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心态,遭遇什么意外或是艰难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心生退缩,但下一刻身为大国民族的意志力会使得他们在许可的条件下迎头而上。   一个国家的国民,韧性乃至于是意志力,本来就是决定国家会不会强盛,遇敌敢于亮剑则是最基本的心理素质。   像是一个小国寡民在战争中要是觉得艰难,哪怕是稍微拼一下也许能赢他们也会下意识地选择退缩,尤其是在与大国进行战争时刻没打就会先自己心虚。   一个人内心里的底气其实很多时候能够决定命运,换到国家的军队上面的话,背后会有多少支持,或是自己被干掉之后有没有人给报仇,那么在战场上就会发挥出多么坚强的意志力。   简单而言,一支屡战屡胜的军队,他们会在不断获胜的过程中产生属于不败的信念,作战起来底气十足的同时又会无比的剽悍和迅猛,哪怕是身处劣势也依然坚信胜利将属于自己一方,不会出现心里没底气手脚发软的情况,导致明明有十分力气却只能使上六七分。   目前的中原霸主羯族人,他们就是拥有足够的底气,遭遇强敌时不会像是那些杂胡没打就先心虚,而是明知道兵甲器械不如人依然敢拼。只要没有太明显的劣势,羯族兵就敢于闷头闷脑的打,只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会是胜利的一方。   要是汉军的普通部队来面对羯族军队,双方一开始会鼓着劲互相大杀特杀,但是战场伤亡开始剧增之后就会产生迟疑,尤其是普通汉军数量低于羯族兵的时候可能会产生动摇。   问题是,被派出来作战的不是普通的汉军,是刘彦直接指挥的禁卫军。   远在奉高的刘彦,他此时寻找了一个高处的阁楼,原先还会喝喝茶与人闲聊几句,到了后面则是让周边的人退下,专注玩起了远程控制。   富城西边的战场,双方投入的皆为骑兵,战事从一开始就是处于运动的状态,马蹄声与人的呐喊可以传出很远。   战场分为两个局部,七百的汉军骑兵与富城里奔出的三千左右石碣赵军,另一边是两千三百的汉军骑兵先期对上了刘浑率领的四千石碣赵军。   富城边上的战斗是实打实的碰撞,两个交错互相凿穿之后,七百汉军骑兵损失该有一百左右,取得的战果则是让富城出来的守军数量直接锐减到两千三百。他们正在调整各自的马头,很快就将会发生第三次碰撞。   刘浑所率的石碣赵军比较郁闷,他们是追着汉军骑兵的尾巴,追着追着已经被汉军的三百弓骑兵射了一路,持续产生的伤亡该是有四百左右,可石碣赵军依然还没有摸到追击的汉军一根毛。   处于外围准备拦截汉军退路的麻秋看得很清楚,汉军弓骑兵的奔射根本就没有停顿,那意味着如果是追在后面就会一直被射,除非是能够逮住!   【汉军只是一人一马,可他们的马到底是什么品种啊?】麻秋表示看不清也不懂:【战马骨骼粗大,看着有西域血统,但西域骨骼大的马种不该是冲击力有余,但耐力上很差劲吗?】   就是呗,系统骑兵的战马根本就让人弄不清楚是什么马种,反正不是已知的各种战马就对了。   骑兵一人一马其实显得无比寒酸,劣势上也会比较明显。正常情况下,一名骑兵该拥有两匹马才算合理,就像是麻秋带来六千羯族骑兵就至少是一人两马,富裕一些羯族骑兵还拥有四匹马。   其实……处于福城外厮杀的汉军骑兵也是一人两马,但他们的备用马只是驮物用,暂时被留在了辅兵那边。   麻秋算是发现了,追杀翟斌而来的汉军骑兵看着没有突围离去的迹象,那么他就该思考要不要抵近战场,压缩汉军骑兵的活动空间,要不刘浑所率的那批石碣赵军一直被射就是没有反击,持续下去对军心士气会是严重打击。   就在麻秋还在权衡时,与富城守军交战的汉军骑兵再次产生碰撞,那是一种双方骑兵高速对冲,骑兵互相交错而过,或是骑兵没有控制好战马直接撞上,看着就显得无比激烈的厮杀场景。   近战骑兵的厮杀就那么回事,对冲着向对方挥出武器,每一次交错就是在那么短暂的瞬间能够造成伤害。这个时候武器的优劣就会显得无比重要,兵器锋利的话就是一个刹那直接让对方挺尸,兵器差劲可能只是造成伤势或是在对方的皮甲上留下一个缺口。   对于富城而出的石碣赵军而言,与汉军骑兵对冲碰撞伤亡大是大一些,比较讨厌的是那两百左右游弋于外的汉军弓骑兵。他们不但在承受近战骑兵的互相碰撞,侧翼还在被汉军弓骑兵没完没了的射,会打成一比七的战损,死在箭矢之下的人真不算少。   “那帮蠢货也没有高明多少。”翟斌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兵力占据优势,就不会分出一部分去追杀弓射骑兵?”   富城的城守是身处战场,翟斌是在战场之外,视野所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来的话,富城的城守表示已经看到刘浑一路追一路被射,才会选择想要先干掉近身而战的汉军骑兵,只要将不足四百的汉军近战骑兵干掉,那就是胜利。   处于拦截线的麻秋,他最终还是选择率军抵近压缩汉军骑兵的活动空间。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麻秋原先待的那片森林中出现了一些人影,那是桓温带着少量的军官在观察战场。   往森林里面看进去,到处都是牵马站立不动的士兵,瞧着数量怎么也有三千以上。   这一片森林分布很广,尽管某些位置是出现间隔空地,但总体面积绝对是涵盖十里方圆左右,桓温这支队伍是从蛇丘方向而来,得到的命令是接应三千禁卫军,没有想到的是来得快了一些。   谢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桓温身侧。他是作为桓温这一支骑兵的随军长史,到了森林边缘就全神贯注地观察起了战场。   “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数量的骑兵对阵。”桓温看上去有些兴奋,扭头看了一眼谢安,问道:“长史,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接应,但没有限制条件允许不能加入作战吧?”   谢安知道桓温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能够立功的时候可别放过,他们这群派系属于长江以南的群体来汉部的时间晚了一些,再不尽力抓住机会,想追赶其余人成为汉部的核心就会显得艰难。   谢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再权衡了一番,说道:“有把握再加入作战。”   立功是一回事,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又是另外一回事,介时功劳没有半点,那会非常难看。   “不愧是禁卫军啊!”桓温眼神有些垂涎,先是啧啧有声几次,随后说道:“数量处于劣势,看着却是不慌不忙。”   谢安认同地点头,却是无法评价更多,谁让他对骑战真不是那么拿手。   再次完成凿穿的那支汉军骑兵,数量降低到不足三百,他们凿穿之后是直接与侧翼的弓骑兵进行会合,随后再驰骋中完成转向,被后面的富城守军骑兵追逐着想要前去与另外的友军会合。   交战遗留的场地,遍处是人与马的尸体。这些尸体看去很不好,不管之前是受到什么伤害掉落马背的人,数千匹马的马蹄来回踩踏之下,人的尸体变成了破抹布,连带一些倒毙的战马也是肚穿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除开人和马的尸身,地面之上亦是兵器和箭矢遗留满地,刚刚发出绿芽的草没有来得及生长就根须被踩踏得翻了起来,春天随风飘荡是没有它们什么事了。   麻秋目前的状况是选择全军压上,他看到另外一支汉军骑兵选择与大队会合是一种振奋的心态:【这样的话,就是第一场较量我军获胜!】   如果不算战损比只看谁最先脱离战斗,的确是石碣赵军获胜,就是他们获胜的代价高昂了一些,出战的羯族骑兵没了四百,被排在侧翼挡箭的杂胡损掉了六百左右。   “该是一比五左右的交换。”翟斌发觉自己的身躯有些抖,十分庆幸地说:“幸好刚才没参战,要不被安排在侧翼的绝对有我们一份。”   观战的丁零人大多也是浑身发抖,他们在漠北参与战争可不是这样,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互相纠缠,再来就是以互相骑射消耗时间,到了骑兵互相冲撞厮杀就是到了决战关头,哪会是一开始就这般场景。   翟斌深呼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让自己的身躯不再发抖,良久之后才吼:“到了我们上场的时候了!”,他觉得这一场自己阵营这边能赢,上场表现存在感可以将之前丢弃掉的东西拿回来。   完成会合的汉军骑兵,他们是留下弓骑兵,近战骑兵对着石碣赵军大纛所在的位置冲。   麻秋发现汉军骑兵冲向自己的时候在大吼“展现我族勇猛的时刻到了!”,舞着长枪前指:“杀!”   其实吧,满是马蹄声的战场之上,一个人哪怕是再怎么大吼,声音传达的位置也是有限,可以将麻秋的吼叫视为是在自己壮胆。   麻秋也不得不自行壮胆,刚刚重新被任用的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完成石虎的旨意是首要大事,再来就是带出来的军队可不能折损太多,那与石碣要巩固国本有冲突。   说是“杀”,但麻秋并没有驱马向前,身为军主如非必要根本不会亲自参与搏杀,那是一件极度本末倒置的事情,指挥官就该有指挥官的模样,老老实实指挥部队才是正经。   两军在富城战场首次大规模的碰撞就此发生,那是两千两百左右的汉军突骑兵与四千左右的羯族骑兵面对面进行冲撞,幸亏是富城西面开阔地足够,才能容纳下近万的骑兵左冲右突。   另外一边,五百的汉军弓骑兵则是进行一个小迂回,前去阻击富城而出的那股骑兵。他们这种间隔着的骑射会令人无比恼火,尤其是想追追不上的情况下。   “决战了?”谢安严肃地看着桓温,说道:“校尉,若是有意参战,正当此时。”   桓温才不知道他们待的这片森林原本是被麻秋作为伏击使用,石碣赵军是有探查周边的情况,毕竟有一种叫做灯下黑的术语,偏偏是这片森林被石碣赵军下意识地遗忘。但他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石碣赵军该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要不石碣赵军怎么也该留下预备队,不是一拥而上。   “等等,再等等!”桓温可不是对骑战熟悉,他接受指挥骑兵的时候有多次恶补,对于局势的观察则是长久培养而成。他说:“还没有到我们出场的时候。”   战场之上,猛烈的碰撞已经发生。双方骑兵面对面撞上之后,频繁的惨叫声和马嘶声几乎要掩盖马蹄的轰鸣,红色黑甲的骑兵与五颜六色的骑兵从两面对撞,肉眼可见红色的浪潮碾着五颜六色的那一方,双方交错而过时是红色浪潮大规模突进,五颜六色的那一方则是零零散散有骑兵错过。   骑兵要是开始正面对冲,那与决战真的就是没有什么区别,麻秋看到己方骑兵与汉军骑兵在这种碰撞下吃亏不由蹙眉:【不像甲骑具装,却没想到这种规模的碰撞轻骑会吃这么大的亏。】   石碣说到底还是中原霸主,双方互冲之后,正中央是忍受惨重损失不断突进,左右两翼却像是双臂一般地做出“怀抱”的机动,要是从高空俯视一个三叉戟就将形成。   “有些不妙啊!”桓温的角度能够看得很仔细,他说:“要是让敌军形成包围,看的就是正面能不能凿穿,不能就要被堵死。”   谢安急声道:“我们身负接应的军务。”   “再等等。”桓温近乎是咬着牙:“禁卫军以坚韧和悍不畏死而著称,他们可以再坚持一下。”   战场之上的石碣赵军还有一支预备队,桓温也看到了那杆诱人的大纛…… 第317章 斩将夺旗   立不世之功勋,成就名留青史之伟业,此便是桓温一直求追的事情。   哪怕是在犹如烂泥潭的东晋小朝廷那边,桓温依然是想要有所作为,要不也不会努力那么多年想要促成讨伐李氏成汉,为了这个目标不惜以堂堂门阀家主之身屡次奉承庾氏门阀第二号人物的庾翼。   一次例常的联络却成了桓温人生轨迹的拐点,一开始他其实是完全懵了再加上生无可恋的心态,可是后面却自己想开了,所闻所见汉部这边会是一个更大的舞台,那就换种心态将改变视为机遇,准备好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和更大的舞台。   有目标的人总是会有更多的动力,再加上有相应的能力,只要是能够有一处可以发挥的舞台,此类人等必然是会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对于桓温来讲,他觉得自己缺乏的就是一次机会,只要机会来临必将一朝闻名天下知。   【大纛那边的将领就是麻秋?】桓温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等待的机遇就是今天,他抓紧了手中的马槊,无比渴望:【能够将麻秋斩于马下,或是进行生俘,便是难得的功勋吧?】   石碣赵国是东晋小朝廷的老对手了,互相之间有什么闻名的人物基本上都互相了解,麻秋算是石碣赵国有名的将领之一,要不也不会曾经履任征东将军一职。相对而言的话,桓温在长江以南或许很有名气,可是到了“天下”的这一个级别只能算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物。   谢安发现桓温有些不对劲。怎么说呢?他就是觉得桓温好像在酝酿什么,桓温那双像是猛虎的眼眸死死盯着远处敌军的大纛,那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太过明显。   战场之上,发动冲锋的汉军突骑兵冲势并没有降低多少,红色的浪潮一直迎接着五六颜色的敌骑坚强且有力地挺进着。另外那些汉军弓骑兵,他们移动到石碣赵军三叉戟的一侧,于奔驰中不断远程射箭,屡次齐射就是五百支箭矢,一次齐射应该能够射翻近百敌骑。   “不能追上那支擅长奔射的汉军?”麻秋略略有种想吐血的冲动:“没道理啊!他们长途而来,战马的脚力不该这么强。并且越是身体庞大的战马,不该是耐力越差吗?”   只能被动挨射无法进行反击的战斗太使人憋屈,汉军弓骑兵一次齐射该是有数十到一百的战果,那简直是一件惊人的事情。   要是石碣赵军成为散兵状态的话,汉军弓骑兵的杀伤力会下降,可现在就是抱成团的决战态势,骑兵之间怎么可能分得太散?   麻秋看向战场的另一侧,发现富城之内又涌出约一千五百的骑兵,注意分辨一下看出是那些丁零人,向着一侧的传令兵吩咐:“让翟斌接近所能地追击汉军的弓骑。警告他,违抗军令就数罪并罚!”   传令兵得到指令当然是去转达。   麻秋想了一想,又向另一个传令兵吩咐:“着刘浑那一侧分出一千骑,配合丁零骑兵压迫汉军弓骑的活动空间。”   要是再那么任由汉军弓骑兵在侧翼奔射下去,三叉戟就该变成双箭头,再来就是太打击士气了。   翟斌带着自己的部众骑兵出城,琢磨着该怎么浑水摸鱼,还没有怎么想明白的时候,麻秋的命令传达了。   “开什么玩笑!”翟斌一听命令立刻发憷:“没看到怎么都追不上反而要沿路被射吗?追击等于送死!”   战场有分工,该是怎么个分工法总是有一部分会倒霉,例如为了大局考虑而特意被牺牲掉的棋子。翟斌不懂这个,但他可不想被牺牲,尤其是看着好像要赢了的前提下让自己的部众去送死。   被派来的传令兵只说:“小的已经将命令传到。”没给翟斌再抗辩的机会,拍拍马屁股走了。   另一边同样接到指令的刘浑则是异常干脆地执行麻秋的命令,他深切知道分明追逐至少还能保持阵型,要是任由汉军的弓骑肆虐三叉戟的一翼就要废掉,等于是没有必要的牺牲就无法顾全大局。   由于汉军弓骑兵不断在移动中射箭,实际上位处他们这一侧的石碣赵军阵型已经乱掉,是那些骑兵下意识地散开,导致三叉戟的一翼显得松松垮垮。   翟斌有执行麻秋的命令吗?有的。但是他执行得不是那么坚决,根本就是磨磨蹭蹭地移动过去,随后在汉军弓骑兵的射程之外放放空箭,只摆出一副“我很努力干活,有没有效果另说”的无赖嘴脸。   一直在关注动向的麻秋自然是看到那些丁零人的出工不出力,他这个时候却是没有过多精力去想怎么处置翟斌,只因为出现冲阵的那边已经要完成相互之间的凿穿。   【投入新的兵力?】麻秋只是稍微一想立刻付之行动,对着左右大喝:“上!”   位于麻秋身后的石碣赵军听从命令而出,仅仅是留下不足千人作为最后的预备队。   这一场战事打到这个份上,麻秋实际上感到无比的憋屈。他手中握了不少的牌,但是每一张看着很好看,使用起来却是没有太大效果。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麻秋不喜欢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忽略了什么呢?】   另一边,森林里面的汉军已经得到命令,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果然是这样啊!”桓温已经下令让本部做好出击准备,笑呵呵地说:“两军互相凿穿,肯定是会再派出新的生力军堵在前面。”   桓温在等的就是这一刻,石碣赵军大纛周边的兵力仅仅剩下一千左右,恰是斩将夺旗的最佳时机。至于这个时机是友军的牺牲换来?桓温会说不是自己冷血,事实上他也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就如同先前所讲,为了整个战局总是有些人会被作为棋子,就是棋子本身不会乐意就是。   “安石,你是随军冲锋,或是先行退离?”桓温知道谢安的骑术不好,先是一问,后面又说:“要不安石还是退离。”   骑术不行的谢安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知道桓温这一杀出去不管战果怎么样,富城战场的汉军全面撤离是必然,那当然是自己先带着一些无法参战的将士从原路先撤。   桓温还在等待,是等待石碣赵军大纛周边的敌军离开更远,也是在等待谢安带着一些人撤退。   【看着身份绝对不低!】桓温很高兴:【要是能够杀掉必定要斩下首级!】   另一边,完成凿穿的汉军突骑兵该是还有一千七百左右,等于是高强度的对冲拼杀折损掉五百,他们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立刻就是对着迎面而来的新一波敌军再次纵马驰骋。   到了这个时候,石碣赵军的三叉戟攻势基本上就是废了两路,而汉军突骑兵又对麻秋新派的援军发动冲锋的时刻,三叉戟那一路丝毫无损的石碣赵军也完成转向,对着汉军突骑兵的侧翼笔直冲杀而上。   【太凶悍了!】麻秋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交战过处遍地尸体:【己方损失绝对超过一千!】   石碣赵军占据完全的数量优势,但是开战到目前,汉军一名骑兵的阵亡就是拉着至少五个石碣赵军当垫背。这样的战局是羯人本族骑兵很久没有在中原腹地碰上的事情,导致不但是麻秋有些发木,参战的石碣族人亦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真的是晋人成军?”刘浑撤离了战场,他这一侧的石碣赵军已经崩了,是被汉军弓骑兵给射崩溃,那种被动挨射无法反击的局面也就是羯族骑兵才能硬顶那么久。他看向了中路那些稀稀落落的己方骑兵,呢喃:“有充足优势兵力还打成这样,难怪翟斌会畏缩。”   要说战场之上的汉军骑兵给石碣的本族骑兵什么印象,那就是汉军骑兵那种剽悍和韧性结合出来的胆气。要换成是其它的军队,哪怕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慕容燕军遇到石碣赵军,慕容燕军也就是打机动游弋的消耗战或是埋伏战才会得势,可不会像汉军明明数量不占优势还硬撼。   刘浑在考虑要不要整理一下队形再战,眼角却是捕捉到那处森林涌出骑兵,令他讶异中看过去:“奇怪,刚才已经尽数杀出……”,话到一半却是看清楚旌旗,耳边也传来了吼声。   桓温是持续等待才率军杀出,他一开始在驰骋在队形的最前线,后面慢慢降速。   森林处涌出的汉军骑兵皆为轻骑,数量不多不少就是三千。他们涌出森林大约一里,桓温将马槊前指,手持旌旗的骑兵亦是将旗帜的矛头前指,像是演练了无数遍那般,所有人立刻高声大吼:“汉军威武!”   “嘎!?”麻秋愣了,不是别的,是诧异那个森林不是他们埋伏的位置吗?怎么会涌出数千汉军!他有些纳闷:“这支汉军什么来头?刚才这些汉军开战没有呐喊,这支竟然喊了!”   近乎于是瞬间的诧异过后,麻秋想都没想直接带着部队动了起来,他可不白痴到汉军将攻击目标放在自己身上还懵懵懂懂。   麻秋一动,其余的石碣赵军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例如原本在追击汉军弓骑兵的那些石碣赵军向麻秋这边靠拢,将要冲向汉军突骑兵侧翼的石碣赵军产生迟疑降低马速。   “别让敌军主将跑了!”桓温知道大喊没多少人能听清,可他依然狂吼:“别管其他的,直接杀向敌军大纛位置!”   要说以逸待劳,桓温带人在森林里观战至少两刻钟,战场之上的敌我双方却是移动了那么久,目前战场范围战马脚力最好的当属桓温以及麾下三千轻骑。   麻秋刚才所待的位置距离森林该是三里地左右,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转变方向移动起来,可与桓温所部的距离依然在快速拉近。   再一次完成凿穿的汉军突骑兵,他们的数量降低到一千四百左右,战马驰骋的速度也是降慢,却是完成凿穿之后向着麻秋的必经之路继续驰骋,连带游弋于外的汉军弓骑兵也是逮着要前去保护主将的石碣赵军射。   【这个节奏不对!】麻秋想破脑袋都搞不懂一点:【方才我与汉军的伏兵是同处一个森林?那他们……】   想着想着,麻秋却是恍过神来,目前可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该是让人去堵住那股新出现的汉军,可别自己给追上。   桓温很兴奋,是非常非常的兴奋,每每离追逐的对象近一些,那颗心脏跳动的速度就会越快。令他更兴奋的是,战场之上的友军很够意思,惨烈厮杀一阵又一阵之后,友军竟然懂得自己的意图去堵住麻秋的后路。   自森林有汉军杀出,本来已经混乱的战场彻底变了形状,之前双方或许还讲阵型什么的,现在却是以麻秋所在的大纛成为漩涡中心,双方骑兵就是被拉扯着移动。   哦,对了!正在被拉扯的队伍不包括那支丁零骑兵,翟斌带着自己的部众出工不出力许久,发现森林里竟然涌出汉军骑兵的第一瞬间是移动到富城的城门口附近,假装很努力地一再绕圈子。   追逐再追逐,桓温看到前方友军切断路线,导致石碣赵国的大纛不得不转向,他兴奋得大吼一声:“逮住了!”   没有多久,桓温真的带人是冲杀到了麻秋本部。他本人那一刻血很热,舞起马槊来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兵器的重量,一击又是一击,每一次挥动都能将一个敌兵扫落下马。   麻秋却是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他不断拍着马屁股加速,内心里不免恍惚:【怎么会演变成这样!难道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因为有目标而努力的桓温,他此时此刻恶狠狠地盯着身穿华丽甲胄的那名石碣将领,呼喝身边的亲兵为自己清扫周边敌兵,下一刻是将马槊放在马背,十分顺手地抽出放在一侧的骑弓,张弓搭箭没有停顿就是一射…… 第318章 麻秋之死   桓温射箭的姿势和准头完美,但是他的运气差了一些,射出去的箭矢被一个突然拐了个弯的石碣赵军挡了下来,中箭的石碣赵军自然是落马,可麻秋毫发无损。   麻秋似乎是感应到了危机,他扭头看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为自己挡了一箭。他现在揪心的是,因为自己的大纛的移动影响到了整个战局,但若说停下来与那支追击而上的汉军轻骑一战,远没有到这等地步。   整个战场目前就是在互相追击的态势,每一支追击他人的部队后面都会尾随着另外的一支敌军,漩涡的规模在扩大的同时,战场上也不存在什么队形,有的就是箭矢横飞和互相的碰撞。   桓温再次张弓搭箭,这一次的目标是手持大纛的石碣赵军,一发箭矢之后总算没有失手。   石碣赵军的大纛骑手倒下,下一刻哗然声响起。   到了能够用骑弓射中人的地步,双方的距离其实已经拉近到了一百米之内。那是一种双方都在朝对方射箭,每时每刻都有骑士中箭落马的场面。   会让战局发展到这等模样,主要是战场上的局势太乱,互相冲来冲去几乎是将空间给占据,导致能够移动的空间太过狭隘。   桓温又射箭,这一次是对准了麻秋,可是竟然没有射中。   麻秋当然发现在向自己射箭的汉军将领,他立刻俯下身躯,拿起角弓也是弯弓回射。   角弓的射击范围可比不上骑弓,桓温咧嘴看着射来的那支箭软趴趴地掉落在远处,心里知道敌方的主将心乱了。   在这个时候,控制方向要挡住麻秋给桓温创造机会的汉军突骑兵终于抵达位置,他们成功地迫使麻秋再次带头转向,延迟了麻秋这支队伍的速度。   “汉军!”   “威武!”   桓温所部在与麻秋本阵的骑兵近身交手之前,战号再次被吼出,随后便是双方骑兵在战马之上不断向对方挥舞兵器。   汉军轻骑的武器基本上常备两种,一是骑枪,二是斩马刀。骑枪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用品,刺中物体会自行碎裂,为的是防止冲撞力让自己掉落下马,毕竟并不是每一名骑兵都有骑将的武艺。斩马刀是一种长柄的兵器,这一类兵器在春秋战国时期就被广泛使用,倒是到了西汉因为某些原因被舍弃,到了东汉末年才又大肆列装曹魏的骑兵。   “无胆鼠辈!”桓温在怒吼:“可敢与我一战!”   麻秋其实是一个勇猛的人,但他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亲自上阵,尤其是去与一个名不经传的汉军将领拼杀。他的前路有对冲而来的汉军突骑兵,左侧有追击上来的汉军轻骑,右侧倒是自己人。   混乱的战场,每个人的视野之内到处都是在乱窜的骑兵,要不是汉军服色分明,想要分清敌我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明是汉军兵少,战局越是混乱却是对汉军越加有利,那是一种协调性和组织度上的差距。   一片互相冲撞以及箭矢乱飞的格局下,相互之间的追逐从来没有停止。这种场面持续到麻秋带着大约两百来骑抵近到富城的城墙一里范围内时,桓温带着约一百来骑也是追了上来。   麻秋对于被咬着不放是一种愤怒的心态,要不是中间出现汉军轻骑死咬着,战局的发展不会是这般的不堪。   桓温也是一种恼火的心态,到了嘴边的大功劳似乎是要飞了,换做任何一人都会感到恼火。就在他要选择放弃的时候,目光注视之下却见敌军主将身边的一骑好像是马蹄踩到什么,那一瞬间是麻秋被旁边的骑兵绊倒砸中,导致两骑嘶鸣着一块倒地。   突发的意外让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发愣,桓温仅仅愕然立刻就是大喜,下一刻是没命地踢踏马腹大吼:“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倒在地上被马压着一条腿的麻秋该是最发懵的人,他错愕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汉军轻骑,那名汉军将领脸上狂喜的模样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心问:【怎么会这样,难道命该如此?】   桓温有狂喜的理由,他认为是老天要让自己飞黄腾达,才会在将要放弃的时候发生眼前这种变化。   不管谁是在想什么都是哀怨什么,马蹄的踏动之中时间依然流逝,麻秋所率的那两百来骑发现军主状况不妙已经在做补救,可骑兵高速驰骋并不是想要掉头就能马上掉头,倒是桓温所率的一百来骑就是笔直朝前根本不需要改变方向。   众目睽睽之下,驰骋当中的桓温已经将马槊做了前刺击出的姿势,临近麻秋十米内时身躯也是稍微向下俯卧,交错而过的瞬间利索地刺出马槊带起一声惨叫。   那一刻,桓温的心无比火热,他本来有想过要生擒,可是生擒需要下马,当前的状况却是不允许,那只有杀掉了事。   麻秋死了吗?他的胸前被刺了一个大洞,鲜血不断流淌而出,身躯倒地那双目空洞地看着蓝天,绝对是死透了。   不远处的翟斌错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麻秋竟然就这么死了,是死在了一次只能说是互相试探的战局之中,并且死得好像无比窝囊?   麻秋一死,没等汉军呼喊“主将毙命”,石碣赵军自己先行喊了起来,那一喊立刻让战局的走向发生改变,是所有石碣赵军下意识地停驻战马观看。   桓温冲击而过之后,他策马来到麻秋尸身旁边,翻身下马闲庭信步似得过去,脱掉麻秋的头盔用战剑割下首级,一阵狂笑声中再次翻身上马,然后率众控马驰骋。   差不多是在桓温割下麻秋的脑袋再次翻身上马之时,石碣赵军全部都炸了。   石碣赵军是看着自己的军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战死,再看着军主的脑袋被敌军割走,要是换做其他什么军队估计是要崩溃,但他们是羯族人啊!   炸毛的石碣赵军发狂了,尤其是身在战场的刘浑更是狂态尽显,不断咆哮怒吼。   敌军脑袋到手的桓温现在成了被追逐的对象,他是非常艰难地突破两道拦截线,身边仅剩下三十来骑才与本部会合,随后又在突骑兵和弓骑兵的协助下才脱离战场。   脱离了战场之后,桓温扭头向后看去,突骑兵和弓骑兵正在掩护,那是一种充满决然的断后。   【不管统率这支友军的是谁,斩杀敌将的功劳一定要分润一份!】桓温那个叫激动和感动,尤其是看到那副比之前更加惨烈的厮杀场面:【现在我该做的是让人将首级传给谢安,自己再带着部队杀回去接应!】   桓温是那么想,也真的是那么做。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得到的军令,尽管是斩杀了敌将,可是无视军令就该是有功也会有过,甚至是瑕疵比功更甚。   就在桓温率军再次临近战场的时候,远远看着却是发现战场上的情势有些令人看不透。他看到的是友军碾着石碣赵军在跑,不由困惑:【什么情况?】   现实情况是,石碣赵军炸毛之后激愤了一把,要是能够依靠激愤获得优势,那么该是很好的事情。但石碣赵军面对的是一帮不懂得害怕的军队,不管是怎么激愤,表现得太怎么凶悍,面对一帮根本就无视的军队,士气上的增幅一点毛线用都不会有。   人的激愤或激动其实也就是一时间的事情,发现根本就没有用,反而因为冲动而损失更大的时候,退缩就成了必然。   刘浑尽管是激愤欲死,可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这一场战事算是彻底败了,哪怕麻秋没有战死,打到损失四千余人,可能干掉不足一千五百的汉军,那也真的是大败。   也就是羯族人为主体的石碣赵军才能承受四千人的损失没有崩溃,更只有羯族人的军队才能与汉军打出一个差不多三比一的战损。   话说,这已经是石碣赵国与汉军对战起来最好看的战损比,要不之前哪一场不是五比一,甚至连一比二十的战损比都出现过。   当然了,刘浑并不知道那些,哪怕是知道了也开心不起来,一切只因为他们这一路的军主麻秋竟然会死在这么一场试探战上面。   两支汉军会合,他们没有必要再以一种落荒而逃的方式脱离战场,是不紧不缓地离去。在他们结伴离开之时,翟斌是带着丁零人打扫战场,主要是要抢汉军阵亡者的兵器和甲胄,发现汉军遗留下来的兵器和甲胄全部毁坏,将目标放在了那些没人管的车辆上,也就是先前他们丢弃的辎重,随后跟谁都没有打一声招呼,是驱赶着车辆做出要离开的架势。   “一切都是那帮丁零杂碎的错!”刘浑眼睛红得和什么似得,盯着那些驱赶车辆的丁零人大吼:“杀死他们!”   一心憋屈又怒火无处可发的羯族骑兵算是有了宣泄口,刘浑吼完就是驱动战马冲锋,大喊大叫要让丁零杂碎死无葬身之地给军主麻秋陪葬。   要算起来,翟斌还真的是能够支援的前提下眼睁睁地看着麻秋被杀,刘浑并不算是冤枉于他们。就是发现这一点翟斌才想要跑路,就是贪心了一些还顾着要点好处。   接下来就是那么一幕,该是还有六七千的羯族骑兵追向了要跑的丁零人,迫使翟斌再次放弃那批辎重逃窜。   已经撤离的桓温等人自然是发现身后的那一幕,桓温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见好就收,他们是在蛇丘与谢安这一批队伍完成会合,随后乘坐船只顺着已经解冻的汶水来到巨平。   船队来到巨平,部队在渡口进行登岸,桓温依然是没搞清楚先前配合的友军指挥是谁,带着困惑接到命令再次登船,与谢安一同走水路沿着汶水继续赶路,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是在当夜才抵达奉高。   一来到奉高,桓温和谢安是被安排进行梳洗,连夜前去面见刘彦。   刘彦在队伍没有返回之前已经得知麻秋被阵斩的消息,那是有鸿翎急使快报传回。得知桓温斩掉麻秋的汇报,刘彦是一种振奋的心态,毕竟那就是一场试探之战,可能还会有后续的诱敌与大场面厮杀,但就是没有想到麻秋会那么快就完蛋。   “这就是麻秋?”刘彦看着摆在案几上那颗只是经过稍微处理却还显得血淋淋的头颅,实际上头颅五官扭曲很难看,确认之后也没有令人撤下去,是笑吟吟地看着依然摆出揖礼姿势的桓温和谢安,说道:“你俩干得很好!”   刘彦自然是在军帐接见,主要是奉高荒废,城内不适合驻扎。   “非我等主攻,乃是友军创造机会。”桓温足够的谦虚,一点都没有持功而傲:“我等只是抓住了机会。”   刘彦很高兴,不断颔首看着桓温,说道:“有机遇也要能抓住,抓住的机遇才是机会。”   麻秋一死,西路的石碣赵军等于是失去了指挥,对于接下来的战局发展影响会很大。桓温这支队伍回来的路上,刘彦已经下令让徐州方向的部队出击,会直接穿插鲁郡进入东平郡,等于是加快了战争的步伐。   “你们准备一下,授勋以及授爵之后……”刘彦笑得很是开朗:“准备再立新功!”   桓温与谢安亦是笑着,齐声应“诺!”之后退下。   按照功劳而言,桓温这一次起码会晋升偏将,爵位也该连升五级,将会作为一个崭新的新星在汉军中窜起。他会成为长江以南出身中,在汉军的头号武将,对于他来讲绝对是一件好事。   谢安也该沾光,职位不会有什么变动,可爵位也会晋升一级。   等待桓温和谢安退下,纪昌、桑虞等人才从偏帐出来。他们出来后眼睛都是看着案几上的麻秋首级,一个个脸上都是带着十足的笑意。   “君上,事情真是出乎意料。”纪昌满是欢欣地说:“桓温这一次干了一件好事,干掉麻秋等于是废掉了石碣赵国的一路。”   是啊,刘彦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哪怕是身在邺城的石虎想要重新布置也需要时间,在这之前他们完全可以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然后再来应对黄河北岸的姚弋仲那一路。 第319章 隔河相望   有些时候的有些人欠缺的就是那么一丝的运气。运气好或者坏的人,他们可能会因为一阵风或是一颗石子,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进而改变一段历史的进程。   桓温觉得自己无比幸运,本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接应任务,抓住机会也足够执着,捡到了一次旁人羡慕不来的军功,一跃成为汉军为数不多的一员偏将,二十等爵的爵位也蹿升到了大夫。   汉军建制中的偏将一职不算低,乃至可以统领一万部队的官职,其上为中郎将和一些杂号或是特殊将军称号,再来便是四镇将军,往上则是四征将军。四征将军再往上,那就是车骑将军、冠军将军、大将军和太尉。   目前汉部还没有建国,相当多的职位其实是空缺的状态,以徐正为例子,他虽然是刘彦以下汉军第一头号武人,可身份也就是中郎将罢了,再往上的四镇、四征、三大将军等等职位根本没人担任。   刘彦会立国是铁钉板板的事情,差别就是在什么时候。对于这点任何人都无比清楚,谁都卯足了劲想要在国家建立起来之后拥有高位,那么获立什么功勋就成了关键。   授官衔再授爵之后,桓温领到了自己的直属部队,那是一万步骑野战部队。   汉军的野战部队就是所谓的主战部队,兵源皆是实际的战兵,可不是什么人都往里面乱塞。   部队交接之后,桓温得到命令需要作为前导部队西进,他们的行军方式是步军乘船,骑兵沿着汶水一线,目的地是东平郡。   汉军的出动是在麻秋战死之后,期间只是相隔了一天的时间,摆出的架势就是要趁麻秋战死,石碣赵军失去指挥的当口。   根据斥候的汇报,东平郡的石碣赵军当天就已经在后撤,汉军的这一次出击会逮住多少石碣赵军完全是看动作快不快。   “赵军的组织力并不强,只要我们动作足够迅猛,肯定能够咬下一大口!”桓温还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当中:“本将带着骑兵作为先导,长史率领步军后续跟上。”   谢安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就是需要进行一定的提醒:“麻秋战死,孙伏都会接替指挥。他亦是赵军中一员骁将。”   桓温这个时候才不管那么多,他想要的就是快速抵达东平郡,闻言只是点头,挥了挥手就带着骑兵驰马离去。   到了这一阶段,比之计划中更早夺取东平郡,将西部战线稳定在巨野泽沿线,然后掉头专注于姚弋仲在黄河沿岸交手,差不多就是主题。   桓温与谢安不清楚的是,徐正已经带着徐州方向的汉军突入鲁郡。   徐正这一路汉军十分轻易就杀入鲁郡,近乎于没有遭遇什么敌军就拿下大半地盘,是到了任城郡沿线才与石碣赵军发生交战,不过交战的力度并不大。   巨野泽很广,位处泗水水系上游,它连接着周边的几个郡,成为庞大水网的中心枢纽。   北方不擅长水战的军队历来就对巨野泽这一块的地形无比头疼,倒是南方擅长水战的军队会在这片地形占尽便宜。   汉军不是一支传统意义上的军队,对于他们来讲不管是骑战、步战、水战、海战,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投入什么样的部队。   有两路的汉军向西出击,考虑到黄河很快也要解冻完毕,对于黄河沿线的侦查也在如火如荼的展开。   就目前为止可以确认的一点,那就是姚弋仲手里并不是没有水军,只是数量上并不显得庞大。   姚弋仲手里的水军是石虎早先广集工匠的成果,本来是打算用于征战东晋小朝廷,没有来得及用上的时候,青州却是被刘彦率军占领。   行辕移动到奉高,那是因为需要先解决西线的麻秋兵团,麻秋一死必定会迫使石碣赵军后撤,等于是暂时失去威胁。那样一来兖州西边的事情不再需要刘彦再去亲自关注,对于姚弋仲那边的动向却是不得不注意。   刘彦再一次移动行辕,是将行辕迁移到了济南郡的东平陵附近,这里位处济水中游区域,往北百里之外是黄河,恰好是面对姚弋仲羌族大军所在地的青河郡和平原郡。   行辕安置妥当之后,刘彦带人向北,亲自来到黄河沿岸查看。   这个时候的黄河其实并不显得太过浑浊,应该说黄河的水还是相对清澈。那么不是绕口令的绕口令就是,黄河现在不叫黄河,是称为河。   黄河之水变得无比浑浊是西北高原水土流失严重之后的事情,此前河水最为浑浊的是泾水,才有“泾水一石,其泥数斗”的记载。   刘彦观看到的黄河,河面之上遍处皆是冰渣子,可能是河段有区别的关系,所见滚滚的河水看着并不显得汹涌。   黄河的河道有宽有窄,特殊的时期之下甚至可以直接驱马踏着河床而过,不过大多数时候想不用船只能是等待结冰时期。   “石碣的水军目前是在笃马河一线。”桑虞裹着斗篷似乎还觉得冷,紧了紧领口又说:“舟船数量该是有近千?”   石碣赵国想要南下攻击长江以南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石虎征集工匠的时间点可以推移到很久之前,真正发狂建造舟船却是在与李氏成汉合谋瓜分江南之后。   前一次汉军攻击齐郡,位于黄河南岸边上解救了大批被石虎强征的工匠,那一次也俘获了近三百条内河船只,不过那却只是石碣赵国后期建造的一批船,此前的舟船则是被送往黄河北岸。   石虎在历史上并没有让船队南下长江,那批建造起来的船只后面是落到了南下的慕容燕国手里。慕容燕国在得到那里战船之后,一部分是带回了幽州,另一部分则是劈掉当柴烧,倒是善待了那批没有被石碣赵国折磨死的工匠,为慕容燕国后面的工匠体系进行了补全。   刘彦问道:“他们的运力可以一次支撑运输多少人渡河?”   北方军队不善水性,可仅是乘船渡河还是不会有什么难题,再来是黄河太长,只要是想总能抓住机会渡河,汉军知道石碣赵国的船队在哪,但不代表能够时时刻刻盯紧。   姚弋仲得到的命令是征讨青州的刘彦,预示着会是一场进攻战,那么石碣赵国的水军一次可以运输多少人就成了关键。   “说不准。”桑虞实话实说完毕,又笑着说:“君上的意思是让羌族大军渡河?”   刘彦平淡地回应:“那取决于姚弋仲。”   现实情况是,相较起主动打过黄河,汉军这边还是比较期待姚弋仲能对石虎的命令足够履行,让羌族的大军渡河来战,不是汉军渡河攻击。   却是不知道姚弋仲知不知晓汉军舰船犀利?想来该是清楚。   姚弋仲对石虎忠心吗?这一点除了姚弋仲自己之外没人清楚。羌族的传统势力范围,也就是西北部正在被张氏凉国肆虐。这个时候身为羌族大统领的姚弋仲却不得不率军逼近青州,那是何等纠结的事情啊。   刘彦不知道姚弋仲目前在干什么,大体上却是能够猜测羌族大军需要足够多的粮秣。   冀州自东汉以来便是一个大州,是从人口和可耕种地皮上真正意义的大州。这一点哪怕是曹魏和西晋时期都没有改变,就是石勒占据中原之后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是随后又有恢复。   石碣赵国目前大肆征兵,考虑到石碣的国策是将中原变成牧马场,整个中原的农耕体系实际上是变得无比脆弱。   石虎在此前不但是在大肆征兵,亦是广泛征集粮草,造成的现象是让各地出现大肆的逃亡,没逃的人交不上赋税也只能是自杀了事。   “所以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姚弋仲难以征集到足够的粮草。”桑虞刚才对冀州的情况介绍颇多,谁让桑氏一族在冀州可是有不少亲朋故交。他轻松地说:“姚弋仲正确的选择是等待秋高马肥再进兵。”   目前才是春季上旬,到秋季起码还有小半年。这么长的时间里,要是双方都没有渡河的欲望,隔着数百米宽的河道相望就会成为必然。   “姚弋仲有可能会等这么久?”吕议看样子也是怕冷,说话的时候还不断哆嗦:“秋季是小半年的时间,不符合姚弋仲想要回去西北的出发点。”   桑虞却是笑着说:“那就存在特殊情况,也是君上将行辕移动到东平陵的原因。”   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姚弋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最迅猛的姿态解决刘彦。   还是老套路,上一次行辕前移是吸引麻秋,整个步骤进行到一半,没有显示出该有的作用时,麻秋被桓温干掉了。这一次刘彦再次将行辕迁移,是大张旗鼓的一次行动,以姚弋仲打了半辈子战争的经历没可能会忽视。   刘彦为什么来黄河?不也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存在感嘛!别看他周边只有三千左右的护军,可周边藏起来的部队并不算少,要是姚弋仲拼一把淌着冰渣子渡河来袭,汉军就敢美滋滋地吃掉。   “君上且看。”一直沉默的纪昌突然出声,他手指黄河对岸,那里出现了一队人,远远看去显得有些模糊:“会不会是姚弋仲得到消息亲自过来查看?”   那将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只不过是刘彦蓄意谋之,姚弋仲却是临时谋划,都存在诱使对方派遣军队渡河的意图。   “却是想多了。”刘彦不是说对岸的人没可能是姚弋仲,指的是汉军的舰船并未出现在黄河,也不像石碣赵军的水军可以从笃马河便利调动。他从侍从那里接过单筒望远镜,看过去对岸是有近百来号人:“姚弋仲长什么模样?”   刘彦一句话把人问倒了,他们之中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姚弋仲,一些传闻只是说姚弋仲面有威严,可是并没有太明显的特征。   事实上出现在对岸的人中真有姚弋仲。他此时此刻是也是在眺望对岸,猜测是不是有刘彦的身影。   “父亲?”年仅十二岁的姚益生略略困惑:“对面那些人就是汉军?”   姚弋仲的儿子有点多,没有可能一个个表现得亲近,羌族接收了太多的汉文化,包括一个家族的嫡庶之分,他着重培养的就是那些嫡子一系。   事实上羌从血统传承上来讲也是炎黄苗裔的一份子,差别就是长期游离于中原文化之外,渐渐被戎狄那一些胡人给同化。所以说,看血统来区分族裔是很郁闷的事情,还是看文化认同度才是实在,自然样貌上不能有太明显的差异。   姚弋仲目前还不知道麻秋已经战死,更不知道汉军已经大举西进的事情,他会知晓黄河南岸出现汉军,还是刘彦故意搞出来的动静。   聚集到青州黄河沿线的羌族数量颇多,时时刻刻还有新的羌族部落在移动过来,连带数量庞大的杂胡也是跟随移动,对姚弋仲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姚弋仲或许对石虎是有一定的忠心,要不明明是老巢在被张氏凉国肆虐,亦是有人劝谏石虎生了忌惮之心依然大张旗鼓准备征讨青州。   事实就是那样,石虎做得太明显了,几乎是明明白白表现出忌惮羌族与氐族的壮大,但不管是姚弋仲或是苻洪都表现得逆来顺受。从某些方面来讲,姚弋仲和苻洪的反应也是让石虎更加疯狂的原因之一。   “是汉军。”姚弋仲其实根本看不真切,只能是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他眯着眼睛,轻声说:“只有清剿了他们,我们才有机会回西北。”   或许是刘彦表现得太明显了,姚弋仲知道黄河南岸出现汉军的那一刻,几乎是没有多么思考就清楚是怎么回事。   对于姚弋仲来讲,汉军的出现就是一个麻烦,一切只取决于石虎,不是来自于汉军实际上的压力,等于是刘彦摆出了阵仗,姚弋仲没有任何的动作必定会使远在邺城的石虎知道后有新的动作。   黄河北岸的姚弋仲在说:“很糟糕啊。”   黄河南岸的刘彦则是说:“很有趣啊。” 第320章 都不是正常人   汉军出现在羌族大军集结的黄河对岸,这个消息传递到邺城让石虎知道,他才不会去管黄河有没有解冻,或是姚弋仲手里有没有足够的渡河船只,只会要求姚弋仲率军快点入侵青州。   刘彦到黄河边上晃了晃,给姚弋仲带去的是一种多方面的压力,有来自政治上也有来自军事,可能政治上的压力会更多一些,军事上的压力则看汉军会不会渡河。   实际上汉军目前并没有渡过黄河的意图,对于汉军来讲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固西边的战线,而这个随着孙伏都谨慎地带着部队后撤,汉军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   汉军是想要在巨野泽一线稳固战线,可石碣赵国也要知道,石碣赵国看到的只会是汉军不断向西线扩张,并且会感受到极大的威胁,一切只因为东平郡距离石碣赵国的中枢地区只有不到六百里的平面地图距离。   “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石虎会严令姚弋仲尽快渡江而战。”纪昌最近的笑容多了许多,他说:“只要石虎逼迫,姚弋仲再不愿意也要尝试。”   一切的军事行动都是有着更大的意图,或是为了占据地盘,也能是施加政治压力,刘彦不管是到黄河边上晃了一圈,还是汉军西线上的动静,归咎起来就是一个阳谋,迫使姚弋仲来战的阳谋。   东平陵是济南郡的首府,地名却是在西晋时期才定型,之前只是称作平陵,也不是什么首府。   看东平陵的地名就知道了,它是一个平原地形,与之济水只相隔不到四十里,春秋战国时期长长被作为齐军的屯驻地,屡次齐军要西进总是会先在这里集结,然后开拔而出。   青州这边的黄河南岸真就没有什么险要地形,导致的是不管春秋战国还是后来的南宋北宋,一旦战争爆发只能是依靠数量庞大的军队设立防区,军队不堪战要么是降要么是放弃后撤。   “解除这一次危机之后,我们必需占领黄河北岸的渤海一线!”纪昌对地图探究得颇为透彻,说道:“不管是慕容燕军有没有南下,都必需将战线往北推移。”   刘彦无比赞同这一点,青州黄河北岸的地名在历史长河中不断更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只要不牢牢控住那一片地方,任谁都只能接受居高临下的劣势,于地形上可以说是完全的吃亏。   “那是既定策略。”桑虞揶揄道:“既然要建国,当然不可能只是青州、徐州、兖州局部,冀州至少也要拿下大半。”   因为西线战事顺利,局势远比推演中更加有利,建国的时间点也就该适当地往前推一推。   建国势在必行,无关于矮谁一头的因素,是一种必要的决心,也是接下来逐鹿中原的必要前提。   国号已经确定就是汉,前期国境就是桑虞之前说的那些,但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其实并未确认,可能是石碣赵国在这一次多方合力攻击下灭亡,也可能是石碣赵国支撑下来。   石碣赵国的统治地区包括冀州、并州、豫州、兖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朔州、徐州、凉州、荆州部分地区、幽州部分地区。   青州、徐州两地尽归汉部所有,连带兖州局部也该是三分之一落在汉部手中。   雍州、秦州被冉氏秦国占领。   朔州则是有三分之二被张氏凉国占领。   缺了青州、徐州、雍州、秦州,再有朔州、兖州、荆州、幽州的部分缺失,实际上石碣赵国的版图真的是缺了一大块,但在实际国力上其实并没有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真实的情况是,石碣虽然占据中原数十年,可是抱着将中原变成牧场的石碣,他们统治下的中原只有破坏而没有建设,人口亦是逐年减少而不是增加的状态。   能够被石碣赵国称呼为精华的地区只有司州,余下基本上就是放任不管,司州亦是石碣赵国人口最多的区域,羯族大部分就是生活在司州,包括依附其下的羌族和氐族精华人口也是在司州,乃至于乞活军也是以司州作为主要栖息地。   所以是什么情况?别看石碣赵国好像挺惨,可实际上伤害真心不大。   汉部这边对石碣赵国进行过分析,解析下来之后石虎看似疯狂的举动都有了解释,其中就包括全国征兵以及大肆征集赋税。   很显然的事情,石虎是察觉到羌族和氐族已经形成威胁。而羌族和氐族的威胁可是实实在在的,不像是时常在讲的晋人恢复元气那种猜测性的东西。   石虎的确是在折腾晋人,但颇有点醉梦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毕竟晋人在中原就是最下等的民族,随随便便什么杂胡都比晋人社会地位高,真想要灭绝晋人不需要找理由,倒是要削弱胡人却是需要有由头。   “关中的失守很像是玩笑话。”纪昌却不像是在开玩笑,说道:“石虎很像是乐于见到氐族的根基被断。”   说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要说石虎没有注意到冉闵的动静,那么就会显得石虎太过无能,但石虎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这样一来只有一个解释,石虎根本就是知道冉闵要干什么,或许是觉得冉闵与苻洪相比起来根本不算威胁,两害相较取其轻让冉闵成事。   “从后面石虎派遣李农和苻洪去征讨关中,符合我们的猜测。”纪昌手里头有关于潼关那边的最新状况:“仅是四个月不到潼关之下已经尸首枕藉。”   潼关目前是一个大战场,有十来万的冉氏秦军把守关隘,外面却是数十万的乞活军和准备玩命的氐族人。   李农进攻潼关并不显得多么卖力,可是他也没有像冉闵预料中对石虎进行反叛,该是处在一种犹豫不决的状态。   “我们坚持认为秦王认定李农会背叛石虎,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桑虞实话实说道:“两人一同为乞活军时,秦王算是李农的晚辈和部下。”   排除民族大义什么的,李农加入秦国算怎么回事,是成为冉闵的部下吗?就算是李农自己没有意见,李农这一体系的那些人又会有什么想法。   按照汉部高层这一边的判断,来年石碣赵国的主战场会有两个,一个当然是姚弋仲与他们的这一处,另一个则是李农、苻洪与冉氏秦国的那一处。   刘彦恰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将西边的战线停止在巨野泽,北边亦是短期内没有打算跨过黄河,他不但是实际行动上要这么干,一些必要的舆论也会操作。   想要在石碣赵国操作舆论不再是依靠儒生,石虎近期疯狂信佛,一些话想要传入他的耳中需要的是沙门中人。   “和尚异常贪财。”吕议用着诡异的语气说:“不止是石碣的和尚,任何一地的和尚皆是异常贪财。”   青州也有和尚出现,负责外事与民族事宜的吕议必须进行了解,他接触到的和尚并不算多,比较有印象的是一个叫作道安的乞士。   乞士是梵文bhiksu的音译,它有另外的称呼,可以称作和尚或是比丘,等等的一些名称。   沙门也是有分级别,直接叫乞士有些讲究,就是俗称专门化缘的和尚。道安在青州活动就是在化缘,吕议专门了解到道安渴望能够在青州建造寺院,所以道安极力在进行化缘。   刘彦有关注过一些,比如青州开始出现大量的沙门中人。他的态度很直接,不允许任何沙门中人在青州传播信仰,一经发现就是逮捕,至于乱晃也是不允许,但却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抓。   石碣赵国不是有个吴进吗?且不管石虎是不是听了他的话才开始迫害晋人,但吴进真的说了需要灭绝晋人的话,而吴进自己就是个晋人。   因为吴进,晋人普遍对沙门不会有什么好感,但晋人对沙门有没有好感是次要的,反正沙门也不在乎中原的晋人怎么想,沙门依附和重视的是当权阶级。   目前沙门对石碣赵国的高层渗透非常广,儒生集团全面没落之后,掌握舆论权的成了沙门。那么刘彦想要操控舆论,怎么也离不开那群贪财的沙门中人。   是的,刘彦需要的就是羯族继续坐山观虎斗,最好是窝在司州不出动,毕竟可还有一个慕容鲜卑在旁边虎视眈眈,要是羯族与汉军或是冉闵军血拼太狠,岂不是让慕容燕军占尽了便宜?   刘彦依稀记得那么一件事情,没有他的历史里面,石碣赵国就是被冉闵大杀特杀了一波,慕容燕军就是那个占尽便宜的存在,因此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么一时间事情再次发生。   “那么汉军西线最远就到东平郡,北线暂时止步黄河?”庾翼又追来了东平陵,他现在算是一个编外人士,不务正业地随着刘彦来回活动。他问袁乔:“南线呢?”   没办法的事情,汉军的动作太大,中原近期又是风云变幻到令人看不懂的模样,庾翼要说不忧心忡忡真的不太可能,结果是丢下好好的荆州刺史不干,亲身关注中原变动。   袁乔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楚汉部的一系列动作都代表什么,他却是无法直接与庾翼说明,甚至是不想向庾翼多说什么。他只觉得庾翼越线了,是那种胡搅蛮缠的过线!   本来的事情啊!世家分开投资会有一定的规则,本家族分家进行投资之后,他们基本上是一种各为其主的姿态,除非是关乎到家族存亡,不然根本就不会互通消息,更加别谈出卖正在效忠的对象。这样一说,世家的分家投资行为还是相当有节操。   庾翼在干嘛?他死抓袁乔的出身,一副不得到消息不罢休的模样,不止是越线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毫无节操了。   “彦叔,着实是实情太大了。”庾翼一脸的恳求:“事关朝廷存亡,又……”   “庾公啊!”袁乔苦笑道:“说句难听话,南边那个朝廷,它已经不是乔的朝廷了呀!”   “怎么能这么说呢?”庾翼一点的不赞同:“现在不是讲规则的时候,哪怕不看朝廷,亦是要看万千黎民吧?”   必须说的是,庾翼口中的黎民并不是真的百姓,世家口中的黎民只到寒门那一级别。   就在袁乔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有随从快步而来,转交了一道文牍。   也不知道文牍之上写了什么,袁乔一看竟然是蹦了起来,令庾翼一阵侧目。   “庾公,乔着实脱不开身。”袁乔告罪之后,又说:“恕乔要履行公务,无法进行招待了。”   那是逐客了,可庾翼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文牍写的是关于物资的调配,看着数量上还显得比较庞大。要是注意看物资的类别,可以发现大部分是于船舰用品有关。   汉军现在会用到船舰用品的敌方只有两个,一个当然是长江那边,另一个则是黄河。而黄河目前还没有全面解冻,袁乔在不知道应该将物资调往何处之前,理所当然会想到是长江那边要有大动作。   其实却是袁乔想岔了,汉军近期根本不会在长江有什么大动作,是刘彦下令从辽东那边调来新的舰队,袁乔负责调动物资就是为了黄河解冻时要用。   这一动作算是情理之中也算是预料之外,说情理是因为迟早要冻掉,说意外则是比预期早了两个月。   原因相当简单,姚弋仲没有被动地等待石虎进行催促,汉军的斥候窥探到笃马河那边的石碣水军有大动静,再来是羌族也发疯似得在伐木。这一动静显得诡异且不简单,要认真解释就是羌族在做最后的战争准备。   “聚集在黄河北岸的人,数量该是有四十万左右,他们大举行动起来的规模很是可观,要是姚弋仲足够疯狂,也有足够的组织能力,我们有理由相信的确是能够无视不懂水战,直接用木头在黄河的河面铺上一层木头,阻止我们的舰船从大海进入黄河水道。”   不是在开玩笑,是姚弋仲似乎真的想这么干! 第321章 什么套路?   青州的黄河北岸正处于一片忙碌之中,那是姚弋仲麾下的人手大肆砍伐森林,不但是在砍树且是收集灌丛。他们的动静太大令人想要忽视都难,汉军这边的斥候每天都会传书,情报上显示的是胡人堆积了数量难以估计的木材。   “他们疯狂砍伐树木,制作大批的木板。”桑虞有些迷糊地说:“是想要用木头堵住黄河,再在木头上铺上木板作为过河踏板?”   只有那样的解释了,能够想出这样的渡河方式也算是脑洞大开,并且不是无法操作,前提是需要先拦截某个渡河,再来就是黄河之上的木头足够厚。   “与河面的结冰有异曲同工之妙。”纪昌看似非常欣赏想出这个办法的人,问道:“能够查出是谁的主意吗?”   办法看着很笨,但真的有实际操作性,甚至比起用舟船搭建浮桥要简单非常多,至少先堵住黄河能够防止汉军的船舰从大海进入黄河河道,又能够铺上木板之后作为桥梁使用,等于是一举两得。   总的来说,姚弋仲是急了,不然不会连这种办法都能实施,他变得急切正符合汉部这点的需要。   战争就是那个样子,一方稳坐钓鱼岛,另一方显得迫切,那么总是迫切的那一方会显得被动。   一旦行事迫切会露出更大的破绽,也是将主动权拱手予人,但姚弋仲的情况显得有些不太一样,至少是在羌族大军没有渡河迹象之前,双方并没有主动权一说,会这样不外乎是因为有黄河这一道天堑的存在。   集结到济南郡的汉军并不算太多,排除掉禁卫军之外,其实只有一万两千的部队。这是有特别原因,济南郡这边不算一条战线,汉军用兵的地方却是颇多。东平郡那边是一条,鲁郡又是一个,再来是徐州的长江沿岸,辽东也是,更有朝鲜半岛。   总归来讲,刘彦目前手上是有二十万左右的部队能用,但是随着地盘的扩大,需要用到的驻军也增多。这个是任何一个高速扩张中的势力都无法避免的问题,除非是该势力不进行扩张。   “按照估计,姚弋仲若是动手也该是在夏季末尾。”纪昌这样说并不是没有理由,主要是牧畜问题。他笑着又说:“我们是不是从海岸线登陆冀州,打乱姚弋仲的备战?”   这个就是拥有海军的便利之处,战争不再只是需要注意陆地,要是海岸线都在可袭击的目标之内,而石碣赵国的海岸线可不算短。   姚弋仲麾下的羌族大军,他们所处的青河郡和平原郡算是内陆,可姚弋仲接受的命令不是固守青河郡或是平原郡,羌族大军出现在两郡是做战争准备,一旦汉军从沿海登陆冀州,场面必定会变得有趣。   “我们之前不袭扰冀州是为了避免石碣赵国将矛头转过来,至少是不让石虎暴怒全力而来。”桑虞摸着下巴,问道:“现在有类似的顾虑吗?”   好像有些不太好说?石虎要削弱羌族和氐族,姚弋仲带着羌族的精华部众到了青州边上,苻洪带着氐族的精华部众去了潼关之外,羯人的本族大军只是集结司州。   羯族毕竟是中原霸主,要说汉部这边完全没有顾虑属于虚假,石虎蓄势待发可能是发兵潼关,亦是有可能扑往青州,那就是刘彦之所以会选择将战线停在巨野泽的原因。   桑虞一问,没有人能够断定出兵冀州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应该自问的是,汉军能够直接对上羯族大军吗?又或者说是有必要那么早去和羯族大军杠上吗?   “各方约定共击石碣……”纪昌含蓄说:“我们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主意力。”   本来的事情,汉部已经吸引了羌族大军过来,那可是数量接近四十万的羌族以及杂胡,或许还有不少晋人,要是再将借助大军引过来的话,冉氏秦国、张氏凉国、慕容鲜卑,乃至于是慕容燕国,他们就该笑死了吧?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暂时不宜过份刺激石虎,先愉快地与姚弋仲的大军玩耍一番。   差不多是进入到夏季之初,砍了近两个月木头的羌族大军总算有新动作,他们将砍伐而来的木头移动到黄河边上。   黄河完全解冻后,位于笃马河的石碣水军也开出黄河,同时大批的木头被羌族大军丢进了黄河水道。   这一天,刘彦再次来到黄河南岸,亲眼看到对岸忙碌的人群。   那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移动,他们人搬或用车辆拉,大批的木头随意丢进黄河水道,再被河水冲着往东边漂去。   “沿岸没有发现横江铁索之类的存在?”刘彦有些不理解地说:“他们将木头丢进黄河,没有拦截只会直接漂到大海吧?”   汉军一直严密监控黄河南岸,着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于姚弋仲命人大肆丢木头等杂物进入黄河,实际上正琢磨不太透是个什么想法。   “若说只是为了防止我们的舰船从大海进入黄河水道,似乎能够说得通。”桑虞略略诡异地说:“难道姚弋仲是……要直接渡河?”   不排除类似的可能性,毕竟汉军目前并没有舰队出现在黄河,姚弋仲却知道不是汉军没有舰队,那么有可能是觉得水战打不过汉军,想要趁汉军的舰队没来之前渡河。   桑虞又说:“我们还发现一点,黄河北岸的敌军数量减少了一批,精确数量比较难估计,该是消失了三四万?”   黄河很长,是非常的长,没有谁规定姚弋仲的军队只能是从青州这边的沿岸渡河。   刘彦立即抓住了关键:“西线有异动?”   桑虞答道:“未发现异动。”   话说起来,自上一次石碣赵军退出东平郡,汉军控制东平郡之后,石碣赵军一直就没有什么新的动静,双方又是相隔百里之地遥遥相望,上演一出“西线无战事”的诡异局面。   汉军能够发现一点,那就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们不是那么好猜得懂姚弋仲走的到底是什么路数。 第322章 来,战个痛快   汉军此前遭遇的石碣赵国将校极少会有什么弯弯绕绕,基本就是直来直去的交战之法,有多少军队直接开过来,随后两军摆开阵势,哪怕是有谋略也只是到了战场的战术那一级别,战役级别的谋略则是一次都没有见到。   这一次面对的姚弋仲不一样,他来到青州黄河段的北岸,一开始就干一些看上去挺复杂的事情,比起其他的石碣赵军也有区别。那种区别是直接体现在活动层面上,比如集体意识之类的分别。   青河郡和平原郡的羌族大军被汉军估算为四十万,那是包含老弱妇孺的数字,并不是全部的战兵,符合胡人征战时全家老少并肩上的习俗。   “摆在黄河边上的大约是十二万。远远看去基本为青壮,从服饰看来以羌族居多。”   谁让汉军这边有望远镜?哪怕是隔着数百里的黄河,使用望远镜看去其实也能看得比较清楚。   “近期姚弋仲下令严查与清理,我们的斥候在北岸活动越加艰难。”   黄河北岸的斥候是依靠信鸽在向南岸传递信息,而信鸽这种动物其实在春秋战国时期就被应用于消息传递。   屡次战争就是斥候最先进入战场,乃至于是在敌军活动区域进行侦查,他们是危险程度最高的士兵。   一名合格的斥候并不好训练,每一名斥候绝对是百战老兵,一名合格乃至于优秀的斥候战死对于军队的影响不会比阵亡数百新兵少多少。   鉴于姚弋仲开始针对汉军斥候,近期汉军的斥候损失有些惊人。原本对黄河北岸的侦查就存在迷雾,斥候的大量损失直接让汉军指挥中枢更加摸不清楚羌族大军的情报。   刘彦必须要问:“有可能是会在汛期之前渡河吗?”   怎么说呢?汉军摆在黄河沿岸的部队数量少了一些,无论怎么看姚弋仲麾下的部队都是占据着绝对的数量优势。   因为情报上的不足,没有人可以确切地告诉刘彦答案,汉军只能是加强必要的战备,对沿岸的侦查亦是需要加强。   在黄河两岸的情势越来越紧张之际,一些其余的消息也是不断汇集到刘彦这里。   首先是成汉的皇帝李寿驾崩了,其长子李势继位成为新任皇帝。李寿最后有了定论,谥号昭文皇帝,庙号中宗,葬于安昌陵。   李势成为成汉新一任的皇帝后,成汉与汉部这边原本谈好的贸易有了波折,召回在下密的成汉等人。并且传出一件事情,传闻李势要与石虎重新订盟。那么,李势召回在下密的成汉等人也就解释得通了?   除了成汉那边,潼关也有新的消息传来。冉氏秦军竟然出关打了一场进攻战,先从晓关出击击溃关外的石碣赵军,等待潼关之外的石碣赵军关注晓关战局,李农麾下有人进行反叛,潼关的冉氏秦军又再杀出,不过潼关这一路的冉氏秦军出了关却是遭遇苻洪埋伏。   短暂的十三天,冉氏秦军与关外的石碣赵军再次杀得血流成河,出关的五万冉氏秦军仅以三千余逃回关内,石碣赵军那边损失该有七八万,其中乞活军承担了六成的伤亡。这样一来,冉氏秦军可真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一直在关注辽东的汉部当然也得到慕容燕军的消息,猫了数个月的慕容燕军是以慕容翰为帅,率军四万作为先锋开拔幽州方向,比较诡异的是半路上慕容翰竟然重病,好好的一次进军走到霸水边上的令支城就停了下来。   石斌麾下有能人,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知慕容翰病重的消息,轻骑突进奔袭慕容燕军,在令支城打败失去指挥的慕容燕军,迫使慕容燕军逃过霸水。   慕容翰是在病中渡河,似乎因为不小心还掉落霸水,他虽然被救了上来,可也因此病情加重,没有多久就病逝。   事实情况是,慕容翰在与宇文鲜卑一战的时候就已经受了箭伤,历史没有改变是会被慕容皝赐死。   这一次,慕容翰领兵出征是慕容燕国太尉封奕的主意,要的就是慕容翰带病出征,要慕容翰病死,总是比慕容皝赐死慕容翰要好看许多。   要说起来,封奕估计也没有料到石斌会主动出击,慕容翰是死了,可慕容燕军也折损了近万。   因为那么一件事情,封奕可没有少被慕容宗族责怪,若非慕容皝信重封奕,封奕的下场绝对会很凄惨,毕竟慕容鲜卑是有内斗,可处于上升期的慕容鲜卑对于军队的爱惜还是比较重视,不会干那种为了杀一人而丢弃过万部队的事情。   总体的情报总汇起来,刘彦就纳闷地发现了一件事情,看似风雨飘渺的石碣赵国没有出动羯族大军,冉氏秦国的反击被仆从军摆平,慕容燕国的第一次南下被石斌轻易挫败,他的这些合作对象……好像都不怎么行啊?   是的,就只是合作对象,绝对不是盟友。   不是刘彦瞧不上那些国家,只是清楚都是竞争对象,上一次诸方会盟,慕容燕国就没有谈什么结盟事宜,有的不过是约定共击石碣赵国,说明慕容燕国也清楚没有结盟必要,倒是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有过类似的提议,但汉部这边并没有确认下来。   不结盟政策就是刘彦的决定,汉部目前与谁结盟都不合适。   慕容燕国已经再次做好南下准备,由慕容皝亲征,由慕容俊作为前军主将、慕容霸为副将,全军数量该有个二十二万?   慕容燕国一动就是二十二万,那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毕竟横扫辽东周边时,慕容燕军最多也只是出动六万,二十二万该是近乎于倾巢而出了。   【看样子慕容鲜卑真的瞧不上辽东那一块苦寒之地,真打算哪怕是放弃辽东也不惜要全力南下。】刘彦想到这不由得苦笑,他们这边与姚弋仲还在继续隔着黄河僵持:【要是没有与姚弋仲分出胜负,慕容燕军却攻下幽州,攻占幽州的慕容燕军必定是会继续进军冀州,介时……可就麻烦了啊!】   慕容燕国的强大绝对毋庸置疑,从日后他们会抢占崩溃后石碣赵国的三分之二国土就能够看得出来。   汉军对上的石碣赵军都不是什么主战部队,羯人的本族大军却是和慕容燕军战过不止一次,每次似乎都是以慕容燕军获得胜利而告终?以此来看,谁能否认慕容燕军的强悍?没人!   到了六月初,青州黄河段上到处都是漂浮着木头和杂物,而这个并不是羌族大军丢下的全部,绝大多数的木头和杂物其实是被漂出大海。   有一件事情比较搞笑,漂出大海的木头基本是被汉部的舰船捞了起来,储存进入仓库之后成为系统资源的一部分。   刘彦看到数据的时候其实很震惊,他们只是收集了大海中的那一部分,黄河水道中还有近两百里到处漂着木头,那羌族大军到底是砍伐了多少森林,这样大肆破坏森林会给黄河北岸的土质造成什么影响?   六月十三日,羌族大军总算是有了新动作。   “他们这是要铺上木板了?”   “毫无疑问,是的。”   看黄河北岸,那里密密麻麻呆满了人,一些钉装的木板简直是堆成了山。   有士兵正在尝试将钉装好的木板铺在被漂浮木头堆积的河面,木板大概是长两丈四、宽一丈,它被放置在河道的木头上时稍微晃了晃立刻稳住。   第一块木板放置完毕并被铁索稳定住,一阵阵的欢呼声在黄河北岸被吼出,那代表的是羌族大军的渡河方案有效。   站立在黄河南岸的汉军,他们在面面相觑,羌族大军看上去有渡河的意图,可是……河岸的驻军并没有接到什么命令。   汉军在黄河南岸的部队并不多,仅仅是八千左右,他们需要防御的是至少六百里的河段,这样算起来该是多少里才会有一名汉军?   姚弋仲正在亲自监督关于方案的可行性,第一块木板被安置之后,是第二、第三……不知道多少块木板被放置和重复堆叠,河岸边宽度十来丈的木板桥延伸出去约有三十丈,已经有骑兵被派上去反复进行踩踏驰骋,木板桥看着只是有轻微的晃动,却是没有散架。   “对岸的汉军有什么动静?”   “回军主,汉军的快马的动静颇大,暂时却没有发现新的汉军出现。”   姚弋仲得到答案本来应该高兴,可是内心里有的只是迷惑。   黄河南岸有汉军,他们架桥的对岸就有大约一千左右,也仅限是那么多,再多是东平陵有接近两万?   “说不通。”姚弋仲用着满是困惑的语气说道:“刘彦为什么不阻止我们渡河?”   “我们的判断是刘彦手头的兵力不足。”呼延盛是匈奴人,他却是石碣赵国的虎翼将军,今次是到姚弋仲麾下任职:“应该不会有错,毕竟……刘彦需要用兵的地方真的太多。”   虎翼将军、龙骧将军等等都算是列将军,也就是所谓的杂号将军。杂号将军需要有另外的军衔,也就是加衔什么什么的都督之类,才会有真正的实际兵权。杂号将军的出现是三国后期的特色,延续下来到了胡人当政时,一般是笼络一些人。   姚弋仲当然知道刘彦需要用兵的地方多,他还知道仅仅是巨野泽一线就有八万的汉军,甚至是豫州境内也有大约六万左右的汉军,这一下就有十四万,而汉部才崛起将近五年。   有情报显示汉军总数也就二十万。西线已经有十四万的汉军,再有青河郡和平原郡对岸的三万左右汉军,那么刘彦一下子就动用了十七万,汉部占领区也需要驻军,这样看起来刘彦手里真的是没有不对了嘛!   尽管是能够推算出那些,可姚弋仲真的觉得不对劲,是一种不需要多想就能得出的不对劲结论。   “他们……”姚弋仲用一种无比怪异的语气说:“想要我们渡河!”   三万左右的汉军绝对无法防御长达近千里的黄河段,哪怕是三十万的兵力都没有可能防御这么长的黄河段,一切只因为太长太长了。这么长的河段防御,首先需要一支强大且数量庞大的内河水军,再来就是窥探入侵军队的位置,这样才是有效防御,不是被动等待。   羌族大军的登陆点只有一个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可就是进行试验罢了,一旦渡河方案实际可行,黄河段的水流缓慢区多得是,那些河段哪里都能成为渡河点。   “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才会选择任由我们渡河。”姚弋仲当然知道半渡而击,可要看是多少个渡河点,又有多少军队渡河,只有少量几个渡河点才会害怕半渡而击,渡河点一多损失也只是少数。他问:“听闻汉军善于守城而战?”   呼延盛点头,说道:“但是……刘彦做得太明显了,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信心?”   说的是刘彦过来作为诱饵太明显,东平陵那边可没有什么坚城,以至于看去刘彦的行为很不理智。   “我们需要渡河。”姚弋仲内心的无奈不足外人道:“任何的计谋都是需要有强悍的军力来执行,最终还是要士兵们去拼命,拼出一个胜负。”   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任何一场战争都是双方的军队进行铁与血的较量,期间不管是计谋还是什么谋,没有军队去执行也只是嘴炮。   羌族大军大肆行动,情报密集地汇集向了刘彦所在的东平陵。   “这么说,姚弋仲安排的渡河点足有二十三处?”纪昌在看地图,那是青州沿线的黄河段,他看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刘彦,迟疑道:“君上,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刘彦没有说话,他也在看地图。   济南郡的汉军真就只有三万,并且这边没有什么坚城要塞,即将渡河而战的羌族大军可是有数十万……好吧,那些虚的不算,能够参与作战的怎么也有十五六万,用三万的汉军去对战会不会太托大了啊? 第323章 预设战场   真的是将木头丢进河道造成堵塞,接着木头的浮力用钉装好的木板来架设浮桥吗?可以说是,也能说不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往不复杂的方向来讲,架设浮桥真的需要来自木头的浮力,可用舟或船来承载也能办到。问题是,姚弋仲手里没有足够的舟或是船来堵塞河道,他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归咎于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让汉军的船舰影响到军队的渡河。   试想一下,河道上到处皆是漂浮的木头,甚至某些河段上有被在木头之上放置干草等易燃物,那是为了什么?没有错的,就是为了堵塞和放火方便。   任何的浮桥架设都不会简单,工程中出现的伤亡无法避免,尤其是对不擅长水性的人而言,但为了一个军事目标必要的工程伤亡并不算什么。应该说,用漂浮物将河道堵住,再用钉装木板架设足够夸大的浮桥,付出的伤亡远比用舟船作为落脚点来建造浮桥让姚弋仲的手下伤亡递减才对。   “还是没有发现汉军的舰船?”   “是的,军主。”   “汉军也没有阻止我们渡河?”   “目前而言,没有发现类似的情况。”   姚弋仲真的确认了一点,汉军真的是在等待羌族军队渡河,并且做得太明显了。   羌族大军设置的渡河点有二十三处之多,分为多个河段一块架设浮桥,他们将浮桥架设到河道中间的时候,按照以往的情报汉军有射程足够的强弩可以用以阻击,可是汉军并没有那么干,汉军是眼睁睁地看着羌族大军做业,一点反应都没有。   黄河南岸当然是有汉军,可那些汉军在干什么?他们是在河的沿岸观望,除此之外没有发现构筑防线。这个现象十足的不正常,诡异到姚弋仲内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汉军挖下了一个天大的巨坑在等待他们自己跳进去。   如果汉军阻击羌族大军,给做业中的羌族大军造成伤亡,哪怕是重大的伤亡都不会令姚弋仲意外,甚至他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当然。   相反,是汉军什么都没干让姚弋仲极度不安,那是源自于对未知状况的忧虑和畏惧。   “汉军有大肆调动的迹象吗?”   “暂时……没有发现。”   姚弋仲眉皱得快和麻花藤似得,有心停止渡河,但又无法下决定。   先前羌族大军不是消失了一部分吗?大约五万的羌族大军其实是绕路到了司州方向,从那里的桥梁过到了黄河南岸,他们与孙伏都的部队会合之后,两军对东平郡的汉军进行了靠近。   姚弋仲得到的情报显示,东平郡的汉军有接近三万,领军的人是一个从长江以南投奔汉部的门阀之主,是桓氏一族原来的族长叫桓温。   按照汉军的军制,身为偏将的桓温本部只会有一万的战兵,这样一来其余的两万汉军该是辅兵、仆从军、新附军这一类的二线部队。   除开桓温在东平郡之外,靠近济水方向的还有一个官职为校尉的王朴,他率领五千汉军以及同等数量的二线部队,位于桓温所部的北方三十里处。石碣赵军的侦骑、细作无法探清这一支汉军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是在济水边上大兴土木工程。   姚弋仲对孙伏都的请求是,让东平郡这一线的友军对汉军产生足够的威胁,牵着这边的汉军兵力,致使他们无法北上驰援黄河沿线。   除开孙伏都那边,姚弋仲还派人前往豫州,以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的身份要求刘闿和陆永给予配合,一样是对汉军产生足够的威胁,不让豫州方向的汉军有北上的机会。   刘闿和陆永都是东晋小朝廷投降石碣赵后的降将,他们投降之后被石碣赵国以原官职留用,目前一个是豫州刺史,另一个是豫州都督。   姚弋仲有足够的身份和权利来动用想要的资源,一切都能够服务于羌族大军进行渡河作战。   实际情况而言,姚弋仲手下的羌族大军既然有五万可以从司州方向渡过黄河,那么也就预示着可以让更多的羌族大军从司州渡河,并不一定是要从青州沿线的黄河段进行渡河。   姚弋仲会选择从青州沿线的黄河渡河,无非就是一种军事角度的出发点,既是造成多路进攻,对刘彦手动能够调动的军队进行一种牵扯作用。   认真而言姚弋仲真的得到了想要的目标,他将刘彦本人牵扯到了黄河沿线,对于其余方向的石碣赵军有利无害。   再来是,姚弋仲认定刘彦要是调动足够的兵力到黄河沿线,那么不管是司州方向还是豫州方向面对的汉军就会变少,更好的发展是阻止汉军继续扩张,乃至于石碣赵军能够进行反攻。   幸运或者可惜的是,刘彦只调动了三万的汉军到黄河沿线,让姚弋仲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到七月十四,传统鬼门开的日子,汉军没有任何阻击行为之下,黄河做业的羌族大军将多处浮桥建设连接南岸。   当然了,目前并没有鬼门开的说法,也就是说中元节还没有成为一种节日,那需要到北魏才会出现。北魏是一个统治者极度信佛的社会环境,佛教搞了一个盂兰盆节,自此才有鬼门开的说法。   没有遭遇任何阻击的羌族大军头批过河的是一万左右的骑兵和四万左右的步军,他们抵达黄河南岸之后是小心翼翼地开始在沿岸构筑营寨,摆出了足够的谨慎。   另外一边,时刻关注羌族大军的汉军指挥中枢,也就是东平陵的刘彦行辕,他们对羌族大军终于渡河的态度略略诡异,不是担忧而是欣喜。   “黄河到济水最宽的地形也不超过百里,最狭隘的地形仅有二十里不到。”纪昌用着振奋的语气说:“这一片地形会成为我们与羌族大军的决战之地!”   是的,黄河与济水就是近邻,它们没有相连,就只是隔着相望,其中济水也是连接着渤海,更是直接连接着大泽。   王朴带着部队是靠近济水没有错,但他们不管是驻扎还是大兴土木只是一个用来迷惑人的作用,汉军真正在大兴工程的地点是在大泽边上的泒子河,那里建造起了密密麻麻的船坞,那是刘彦安排用来“暴兵”之用,大批的舰船已经加入到生产序列,算算时间也是近期就会吞吐而出。   泒子河的“泒”其实应该是一个“糹”加上一个“瓜”读“gū”,它的长度很长,西边直连濮阳,从濮阳边上的黄河往下拐,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它的东边是从临邑重新进入黄河,总长度绝对超过五百里。   说白了,不是刘彦没有准备舰队进入黄河,但不是如姚弋仲等人所想从大海调入黄河的河道,谁让刘彦手里有逆天手段,是不是?   黄河与济水中间那一块狭长的地形真的非常适合作为交战地点,那个是对于想要堵住羌族大军后路的汉军而言。恰恰是因为这样,汉军何必去阻止羌族大军渡河?他们巴不得姚弋仲尽快将所有军队渡过黄河,进入预设的狭长交战地。   “姚弋仲没有搞明白我们想干什么,他持足够的谨慎态度,只是让五万步骑先期进入。”纪昌实际上比较佩服姚弋仲的谨慎,换作他人能渡河该是急迫且恨不得一次性将所有部队投入。他问:“我们是不是派出部队与之交战?”   什么都不做只会让姚弋仲更加迟疑,甚至可能要姚弋仲顿足不前,要是羌族大军退缩回去,对于汉军的北线战事可会造成灾难。   刘彦就问了:“派出多少部队合适?”   这是一个大难题,太多汉军可抽调不过来,太少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并且他们又不能真的将渡河的羌族大军给赶回南岸。   “是这样……”纪昌斟酌了一小会,问道:“命令徐正和桓温主动出击?”   刘彦点头认可。   徐正是汉军在豫州方向的主将,他面对的是石碣赵国在豫州的抵抗军,那支豫州的防御部队数量很客观,达到了二十万以上,至于都是些什么人,只能说除了四五万的郡县兵,其余都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桓温面对的当然就是孙伏都的本部和姚弋仲分出去的那支羌族军,双方小规模的战斗没有停止过,总得来说是处于僵持。   刘彦终究还是要从其余的地方进行调兵,毕竟姚弋仲手里的兵力真的十分庞大。什么时候调动,从什么位置进行调兵,那就存在很多讲究的地方。   到后面,他们商定的是出动济南郡这边的骑兵前去袭扰已经渡过黄河的羌族大军,出动的骑兵数量只有三千。   汉军三千骑兵的数量真的不多,他们的出动却是让姚弋仲略略松了口气。   姚弋仲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搞明白刘彦……或者说汉部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并不怪姚弋仲,是胡人历来对山川地盘存在忽略,哪怕是重视也仅是局部战场。   那是文化底蕴注定了的事情,胡人可不像华夏文明,他们并没有自己的文字,甚至是无法承载历史,有的是编成歌谣代代传唱,能够传承下去的东西可想而知该匮乏成什么样子。   羌族吸收了不少华夏文明的指挥,可他们才崛起多久?文化的承载并不是一代人或者两代人就能够吸收完毕,那需要的数代人足够的重视。   三千前去袭扰黄河岸边营盘的汉军骑兵动作十分频繁,他们一开始就直接是逼近羌族大军的营寨,迫使姚弋仲出动骑兵前往对阵。   一样都是轻骑兵,再加上谁都足够谨慎。轻骑兵之间的交战一旦互相谨慎起来,那就是一场你追我赶中的耗时战。   作战动静让姚弋仲这一路的将校对先前的猜测更加肯定,那就是刘彦手头的兵力严重不足。   后面,东平郡和豫州方向的军情先后传递到姚弋仲手里。   “两路的汉军都发动了进攻。”呼延盛看上去颇为兴奋:“刘彦这是急切想要调兵北上?”   战争从来都是存在迷雾,既是不清楚对方的意图,然后又不知晓对方的兵力调动。对于姚弋仲这一路大军来讲,他们没有摸清楚刘彦的意图是真的,对汉军的调动虽说不是了如指掌,可汉军大规模的调动还是能够获悉的状态。   “刘彦究竟是想干什么?”姚弋仲的困惑没有减低多少,反而是越加浓厚:“要是他们急切,不该是极力阻止我们渡河吗?”   那就是情报与现实的自相矛盾,刘彦应该做的是拼了老命阻止羌族大军渡河,可刘彦并没有那么做,那样可不像是一个缺乏兵力的主帅该有的抉择。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渡河了啊!”呼延盛完全搞不懂姚弋仲到底在顾虑什么,急切道:“我们本来就是要渡河,只有渡河才能与汉军交战!”   姚弋仲默默地看着呼延盛,冰冷地说:“吾,才是主帅。”   呼延盛脸上肌肉一僵,讪讪地笑了笑。   姚弋仲当然知道无论怎么样都该渡河,只有渡河才能与汉军交战,只有交战才可以分出胜负。问题是他心内的疑虑太多太大,总觉得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对劲,可又无法发现到底是哪里有什么陷阱。   有一点呼延盛没有说错,不管姚弋仲有什么疑虑总是不能停步不前,先期五万步骑渡河之后,后面姚弋仲又向黄河南岸增兵三万骑兵。   姚弋仲派出三万骑兵渡河之后,这三万羌族轻骑不是作为防御力量使用,他们一经渡河立刻分为三路,西边、东边、南边各自出动一万,摆出一副要把周边逛一圈的姿态。   骑兵在长途行军上面或许不行,但是百里之内的短途行军还是很快,不到一天的功夫三万羌族骑兵就可以将周边逛个通透。   得知姚弋仲新动静的刘彦那时脸上只有笑意。   “姚弋仲真是谨慎的一个人啊!”纪昌有些感慨地说完,后面眯起了眼睛,问道:“他们找不到什么伏兵,应该放心地将其余的部队调到黄河南岸了吧?” 第324章 总算王对王   身为一军统帅最为痛恨的应该是心有余虑,对情势的一点点不理解都有可能葬送全军,何况姚弋仲内心的疑惑并非是只有一点点。   “我们先期是三路,后面干脆完全散开,近乎将南岸到济水之边搜查个底朝天,要是汉军有伏兵也只能是藏在地底了。”   “唔……”   姚弋仲刚才好像要抓住什么关键,思绪飘了一下,恍惚了那么一下下,竟然……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是济水,也就是他们即将踏入的地方是黄河与济水中间的狭隘百里空间,要是有地图摊开一看,绝对是看一眼就能分明。   黄河与济水的中间真的就是宽度很狭隘的空间,要说长度倒是超过六百里,可要命的地方就在于宽度太窄小!   汉军能够藏在地底吗?不是没有可能性,但哪怕是藏,能藏的数量也绝对有限,数量少了又有个什么用。   其实黄河与济水中间还有一条水系,那就是从渤海贯穿整个青州进入到冀州,逼近到司州,绵长数百里的漯水。   漯水与济水的长度有得一拼,但是漯水的河面宽度却是要少得多,再来是能够直接驱马渡过河床的地段也多。因此而言,刘彦那一边不是太将漯水当回事,连带姚弋仲也是没有从漯水联想到地形上很合适被从水道切断。   事实上,姚弋仲也不是没有想过黄河会被切断,但他不是花了两三个月做准备,用木头等杂物堵住了黄河吗?按照他想来,汉军原先并没有船舰在黄河水道之内,汉军的船舰基本是从大海进行调动,那只要堵住黄河的出海口附近就没有问题。   什么?姚弋仲没有想过刘彦会在黄河水道大肆建造舰船之类?姚弋仲是正常人,以正常人角度而言,谁能够花半年不到的时间建造多少船舰,就是刘彦真能造出来数量也会有限,那么石碣赵军在黄河沿岸近千的船舰还摆不平?   确认黄河南岸到济水边上没有汉军的伏兵,甚至是原先的三千汉军在姚弋仲增兵之后主动撤退,新一波的羌族军队再次渡过黄河,数量是七万。   先是五万,中间三万,后面又是七万,那就是有十五万的羌族部队渡过黄河,确认这一点的刘彦心下大定。   姚弋仲带来了接近四十万人,可真正能够用于作战的人数绝对没有那么多,已经有五万羌族部队出现在东平郡那边,又有十五万渡过黄河,可以想象留在黄河北岸的都是什么货色。   这一天,将军队移动到历城的刘彦,他带人上了瞭望塔,看向了济水北边,远远看去其实也看不到太多的东西。   “从豫州战场调动的部队到哪了?”   “回君上,最快的已经进入东平郡地界,最慢的是在鲁郡地界。”   比较诡异的是,所谓行军最快的部队是乘坐船只东归的步军,反而是骑兵走陆路被落在了后面。   中原的水系并不少,最大的水道当然是黄河,黄河周边还有数量众多的分流,大部分能够承载舟船,要是善加利用绝对便利行军。   利用水系行军对华夏文明的军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在春秋战国被利用最多,曾经的齐军就是直接乘船经由黄河抵达韩国,甚至都能直接用舟船将辎重运到函谷关之外。倒是在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除开西汉孝武皇帝还有利用过黄河,由此特别设立一个楼船将军,但是其后的华夏文明军队则好像忘了黄河也是能够舟船行军和运输辎重。   好吧,其实是黄河一再改道,屡次改道之后某些地段变得异常凶险。   就目前而言,黄河的位置和后世天朝也是不一样,不但是整条河道不一样,出海口也是不一样,最为离谱的是连海岸线也不一样。   现在的海岸线与一千七百年之后的海岸线存在巨大区别,首先就是少了一大片的土地,那也是因为黄河没有把众多泥沙“推”出去的原因,一千一百多年之后的黄河出海口可是比现在往大海多移动了一百多里!   刘彦满意地点头:“第一批部队,两万步军会先返回,那么……”,他看向了纪昌。   “我们之前已经将必要的桥梁进行架设,需要随时能够进行连接。”纪昌说的是济水,他又说:“其实我们近期就该将部队投入。”   看着姚弋仲是一个谨慎而又多疑的人,汉军给予的疑点已经够多,要是羌族大军有十五万渡河,可汉军这边依然没有什么大动作,难保姚弋仲不会有什么其余举动,其中就包括撤回黄河北岸。   刘彦不是什么怕事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随着羌族大军后续部队的大举再次渡河,刘彦再次移动行辕,汉军渡过济水,包括刘彦在内的三万汉军直接开进漯阴。   漯阴是一个有历史的地方,西汉孝武皇帝时期的冠军侯霍去病逼降浑邪王,后面浑邪王就是被刘彻封为漯阴侯。三国时期的曹魏将齐河东北部划归漯阴县,直到西晋仍隶属济南郡,现在漯阴却是已经被废置。   其实漯阴被废置只是石碣统治下中原的一部分缩影,毕竟胡人可是要将中原变成牧场,废弃的城池不知凡几,连带一些有名的大城也变成了鬼蜮一般的废墟。要是历史没有改变的话,这一情况到后面还会持续,需要到北魏期间才相对改善,到了隋唐才算是得到恢复。   刘彦率军前往漯阴对于姚弋仲来说是一个强心剂,姚弋仲对于大举渡过黄河之后依然没有出现汉军其实是一种焦虑心理,并且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疑神疑鬼的状态。   “多少?”姚弋仲突然瞪大了眼睛:“才三万?”   渡过黄河的羌族大军有多少?不计算战力已经达到三十余万,那是遍处方圆数十里的一种安置情况,要算上必须的放牧等等情况散出去可有近百里的方圆。   事实情况是,姚弋仲渡过黄河之后没有遭遇汉军,疑神疑鬼之下对于渡过济水存在很大的迟疑感。他不止一次生出过返回黄河北岸的心思,就在即将拿定主意的时候,来自襄国的命令前脚刚到,后一脚是刘彦亲率汉军到了漯阴。   刘彦率领的汉军的确才三万,其中只有近万的骑兵,余下皆为步军。另外是济水之上已经出现汉军船舰的身影,数量似乎还比较可观?   既然是刘彦率军到了,济水之上也出现了汉军的船舰,那么姚弋仲就该知道战争的序幕正式拉开。   让姚弋仲诧异的是,刘彦虽然调动了大批船舰进入济水但只待了三万陆军步骑,他就不得不问:“有发现后续开来的汉军吗?”   目前没人能够回答姚弋仲,他会在三天之后得到孙伏都传递而来的消息,那是孙伏都发现有汉军船队途径东平郡的济水河段,规模上还显得无比庞大。   到了孙伏都的情报送来的这个时候,姚弋仲已经带着大军来到漯阴的西北方向安营扎寨,双方的骑兵甚至已经打了数场,甚至羌族大军都有尝试过进攻汉军营寨,只不过羌族军队在交战中不管是骑兵对战或是攻击营寨都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两军建立的营寨是相隔十里左右的遥遥对峙,中间留下的空间当然是交战场地。要是从高空看去,可以看出兵力处于绝对优势的羌族大军,他们的营寨比汉军这边庞大足有二十倍以上。姚弋仲设立羌族大军营寨的时候还考虑更多,是呈现出一种偃月的布局,近乎是将看去很小的汉军营区给半包围了起来。   双方各自扎营,他们从对上的那一刻起交战就没有停止,比如现在。   刘彦喜欢登高望远,每到一处必然是会在中军区域建造足够高的瞭望台,他现在就与一众部下处于高处观看羌族大军的再一次进攻。   羌族那边没有统一制服,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就是五颜六色,其中大部分是身穿羊皮袄,按照桑虞的话就是胡人这么热的天能穿厚厚的羊皮袄也是拼了。   羊皮袄一直是被胡人作为一层盔甲,的确也是能够起到一定程度的防箭作用,就是温度大约三十度还能忍受得有很了不起的忍耐力。   这个时候,桑虞是手持单筒望远镜在看进攻的部队,时不时还会评价上一句,比如现在就在说:“依然是杂胡与晋人的数量最多。”   仅仅是六天,姚弋仲每天都会派出部队进攻,每个夜晚也会进行骚扰,摆明就是欺负汉军兵少。   有望远镜的存在可以将前面发生什么事尽收眼底,要是有足够的乐趣甚至能够捕捉被射出去的箭矢跟随移动。   城寨之外是敌军在进攻,城寨之内的前方是必要的近战部队,后面则是梯次分明的弓弩手,再往后则就是车弩、床弩、抛石车之类的器械部队。   要是观察过去,以各种兵器的射程为界,外面根本就是一层又一层新鲜程度不一样的尸体…… 第325章 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汉军弓弩之犀利绝对不是泛泛之说,强弩最远射程可达三百步(一步约1.5米),别看只有那么短暂的距离,可是知道高强度的覆盖之下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尝试过大批骑兵高速冲刺,从进入汉军弓弩射程,三百步是对方强弩覆盖,到了二百六十步是被车弩、床弩覆盖,进入一百八十步是被抛石车覆盖。”呼延盛脸色异常难看:“进入到一百二十步要被强弓覆盖。”   简直就是苍天、大地,乃至于是满天神佛都要呼唤一遍,没人乐意面对这种敌军,那是一种连对方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却要先葬送不知道多少人的局面。   此时此刻的羌族就有骑兵在冲锋,他们分得很散,占地的面积很广,进入到距离汉军强弩射击距离的时候,汉军那边并没有发出哪怕是一箭。   “散布冲击汉军已经不再射箭,但我们并不觉得是因为对方缺乏箭矢。”呼延盛等待了一小会,骑兵冲锋起来极快,很快就会冲到二百步之内。他抬起手指向了汉军的营寨,说:“很快对方就会放箭。”   几乎是话音刚落,汉军的营寨内被射出了一波又一波的箭矢,看规模并不大,可显得极有针对性。   箭矢是发着呼啸的声音在半空中飞了一段距离,落下时射中目标就会带起一声人的惨叫或是战马的嘶鸣,射到地面则是会发出一声闷响。   呼延盛脸色极为难看地说:“汉军的箭镞皆为破甲的三棱款式,中箭必然造成穿透,哪怕是战马中箭也会没入箭翎部位。”   看看战场上中箭的骑兵,不管是被射中哪里都是直接刺穿,说明骑兵向前冲刺和箭矢的动能真的很大,就如呼延盛所说箭镞是关键。   箭枝直接穿透有好处也有坏处,箭镞留在人体不好取出,可箭镞穿透人体也就意味着伤口增加。在缺乏医疗手段的古时候,中箭是一件麻烦事,要是人体躯干中箭想活下来真心不是那么容易,哪怕是在医疗手段丰富的现代都依然如此。   仅仅是六天罢了,羌族大军却是折损了近一万四千人,只有极为少数的数百人是死于近战兵器,其余全是死于汉军弓弩之下。他们取得了什么战果没有?有的,就是冲坏了汉军设立的一道篱笆墙,可能还杀死或杀伤数十名汉军士兵。   面对只能是依靠重大死伤才能突破的箭阵,姚弋仲这些天近乎快吃喝不下,人也是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变得消瘦。   新一批被投入进去试验的一千多骑兵,他们冲到了距离百步时撤了,跑回去的数量只有三百不到,看得见的功劳是消耗汉军约有三四千的箭矢。   不得不说的是,六天之中汉军射出的箭矢数量并不算少,怎么都有个二十五万以上。如此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大,看取得的战果是约十七发左右有一个战果,已经算是很有效率了。   当然了,汉军其实是有对就近的箭矢进行回收,实际损耗掉的箭矢该是十五万,期间还因为对箭矢的回收勾引羌族来攻,又取得了一些战果。   姚弋仲现在的选择不多,他已经让军队的工匠在大肆建造木盾和刀盾车,再来就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付出必要的伤亡。   没有错的,面对汉军犀利到不像话的弓弩之利,盾牌什么的是必需品,也要有付出惨重代价才能近身搏杀的心理准备。   “汉军的援军会在两天后抵达,在那之前我们会不计较伤亡发动强攻!”姚弋仲不止一次指挥作战,面对伤亡早就当成纯粹的数字,他又说:“介时让杂胡与晋人排在最前面,我们的族兵在后。”   姚弋仲是带着羌族的众多头目和石碣赵国的一众将领来到距离汉军营寨三里开外,他们需要做最后的巡视,亦是在给部队进行鼓劲。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姚弋仲这样也是在引诱汉军出营来攻,为此不惜摆出大阵仗,更是尽量让大纛处在显眼的位置。   刘彦目前可用的兵力也就三万,姚弋仲若是成功吸引汉军出营来攻,不管是多少,只要可以抵消汉军的弓弩之利,来一场近身之战,每消灭一个汉军都算是姚弋仲的成功。   这个时候汉军这边是在干什么?对于要不要派出部队袭击是一方面,有人提出之后很快被其余的话题淹没,最重要的议题是在讨论该不该让泒子河的舰队进入黄河。   泒子河就是一条连接黄河的水道,此前刘彦可是在那里部署了大批量的船坞,已经有一支规模在三百的舰队成型,他们是被用来准备切断羌族大军的后路,就是封锁战场区域的黄河水道。   三百的船舰算不算多?要是看战局的河段应该是够用,但看待问题不是那么算,应该将可能牵扯到的河段全部算进去,那样一来三百艘船舰就真的不太够。   “石碣水军有近千,他们或许没有丰富的水战经验,但依然不可小觑。”桑虞是反对现在就出动舰队,他又接着说:“我们目前的陆上兵力也不足,若是姚弋仲想要撤退根本就拦不住。”   石碣水军是什么状况?近千说的不是人,是舟船。舟的数量肯定是占了其中的一大部分,船的数量起码也有四百,那可真的就是一支庞大的船队了,为其服务的人员数量恐怕不会低于二十万。   与之晋军的水军相似,石碣水军的船只基本上也是楼船体系,差别就是石碣水军不像东晋水军有那么多三层楼船。   “第一批援军在明天夜间会抵达,第二批是两天后。”纪昌给出了正经的答案,沉闷声道:“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将姚弋仲稳在这里至少三天。”   还有一件事情,漂浮在黄河水道上面的木头等杂物可不是羌族大军渡河就不见了,它们还堵着相当长的一段水道。汉军的船舰不是从东边的大海而来,可那些被堵住的河道依然需要解决,这样一来才能形成两面夹击的趋势。   桑虞常识性地问:“放火?”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都是异口同声说:“不可!”   上一次在泰山郡放火,大火席卷了大半个泰山郡不说,连带周边的郡县也遭了秧,目前一大片区域看去还满满都是创伤,还在为大火过后留下的灰烬头疼不已,倒是来年那些遭遇大火的土地会无比肥沃就是了。   在河道上放火很可笑?想一想,赤壁之战是怎么打的。   刘彦也不赞同,对于他来讲黄河上面的木头是资源,还是敌军弄来的资源,收集起来会比自己人动手砍伐更有成就感。   “君上?”纪昌在意的问题很实际:“我们的舰队在三日后会是什么规模?”   “大约……”刘彦思考了一下,说道:“五百左右。”   那可是大型的战舰,基本以发射弩箭的战船居多,用来应付石碣赵军绰绰有余,哪怕是不足还能继续补。   光有系统的战舰其实是不够的,那就又牵扯到了堵塞黄河出海口附近的木头等杂物,最后商定的结果是派出人手尝试进行捕捞,能清一点算是一点,实在不行还真的只能是烧。   翌日,刘彦是在睡梦中被人唤醒。他问是什么情况,来人只说纪昌发现了明显的异常。   羌族大军的营寨天还没有亮就是阵阵的号角之声,连带一大片营寨也是灯火通明,看去绝对是有什么大动作。   纪昌一看刘彦过来,急声道:“今日该是姚弋仲发动总攻的时间。”   刘彦没有说话,他带头往营区最高的瞭望台而去。   上了瞭望台,再用望远镜观察羌族营寨,可以看到羌族营寨的前端出现了许多的战争器械,有大批量的刀盾车,亦是有看去像是巢车实际上却要无比庞大的体积。   “姚弋仲手下有不少晋人吧?”   “是的,君上。”   其实不但是姚弋仲,中原的任何职高位重之人,他们谁身边没有一大帮归附的晋人?   大军出动随行工匠是必然的事情,像是一些作战器械就是由随行的工匠临时打造。姚弋仲之前是将工匠部队放在了核心区域,汉军那边有猜测羌族军会打造器械,就没有想到会打造那么多。   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一点,那就是姚弋仲命人打造的器械有着极强的针对性,几乎全部都是奔着防御箭矢而去,可见汉军这边的弓弩之利让姚弋仲多么重视。   实际上姚弋仲的重视真的无可厚非,他是不知道曾经的匈奴人在前汉的弓弩之下吃多大的亏,但是看这几天的交战就该清楚一点,羌族军想要少死人就该多准备盾牌,必要的挡箭器械能够有多少就该造多少。   发现羌族军准备了数之不清的防箭器械,上了瞭望塔的刘彦等人下意识面面相觑。   “那么……也就是说附近的森林又再一次遭殃了?”   “……”   众人对刘彦注意的方向有些错愕,现在好像不是关心环境的时间,该是要苦恼弓弩之利被抵消,汉军要怎么挡住羌族军的强攻吧? 第326章 攻势开始   绵长的号角声不断在羌族大军的营寨中被吹响,声音的背景墙是一道又一道无论怎么数都无法数清的炊烟。   厮杀之前总是要给士兵吃上一顿好的,期望士兵能够因此而更加卖命,统兵数十年的姚弋仲怎么会不了解这一点呢?他这一次带来的牛羊数量超过百万,之前仅仅是给予士兵该有的份量,今天却是决定让士兵敞开了吃。   目前的季节才是夏季,牧畜的膘并没有被养上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烹饪手法,宰杀掉的牛羊并没有足够多的肥膘,对于士兵来说不够肥腻是很可惜的事情。   天色放亮之后,羌族营寨内不止有苍凉的号角,一阵又一阵的鼓声也加入了进去。   种种号令之中,吃饱喝足的士兵被带出营寨,一些人接受刀盾车和各种木板车,喊着号子声推动器械向前。   从汉军营寨的方向远远看去,羌族营寨前沿已经被各种器械车辆布得满满,若是想要认真数的话,各种器械车辆的数目绝对不会低于五千,可见过去的数日里他们是多么疯狂地在打造器械。   到了出战的时刻,羌族士兵在做最后的准备,他们尽可能地在器械之上安置防火的东西,可以是湿透的布或者皮草,也能是各种装满了沙土的麻袋。之所以这样干,无非就是担忧火箭的射击让器械燃烧起来。   除开大批的器械部队,羌族的骑兵也被大举动员,随处可见出了营寨正在热身的骑兵,以至于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内到处都是战马奔驰的身影。   羌族大军这边在忙碌备战,汉军那边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   汉军的弓弩部队在准备大批的火箭,连带床弩和车弩部队也是如此。抛石车部队则是在准备火油罐,之前他们只是少量使用过。   除开远程部队之外,汉军的近战部队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加固工事,那些工事可以是篱笆墙、土墙、拒马丛、木栅栏等等,偏偏就是没有看到壕沟的影子。   那是极度没有办法的事情,刘彦率军刚到就是作战状态,压根就没有功夫去挖壕沟,再来就是壕沟也不是那么好挖。   面对羌族军队发狂似得建造挡箭器械,其实汉军这边是一种近乎抓狂的郁闷感。汉军走到哪里都是展现弓弩之犀利,很多时候就是一再射箭迫使敌军投降,别说那种己方没有损失就能给敌军带去无数伤亡的打法有多么爽了。   有矛就会有盾,汉军也不是没有遭遇过大肆建造挡箭器械的敌军,但之前那些敌军与羌族大军比起来真有些过家家。   弓弩之利要被抵消,可以预见接下来弓弩的作用会降低,双方的近身肉搏战则会上升。   汉军在这边的总兵力只有三万,以今天姚弋仲动员的情况看来,羌族被动员起来的部队至少有十二万,那就是四比一的兵力差距。   军队扎营可不是挤在一块,像是汉军的营盘就是分布在三个区域,一个主营和两个拱卫营盘。兵力更多的羌族军队那边,随着数量的增加营区必定是会更多,分布出去的占地少说是方圆数十里。   “下令……”姚弋仲全副戎装,抬起的手往下轻轻一挥:“部队推进。”   号角之声“呜!!!”地吹响,然后是“咚咚——咚咚咚——”有节奏的战鼓之声。   得到命令的羌族士兵又开始喊起了号子声,头批的八千羌族士兵一边推着沉重的刀盾车或是木板车,一边喊着“嘿哟!嘿哟!”的口号。   看刀盾车的体积,一辆该是有个三百斤左右的重量,现在这么个年头不会存在什么橡胶轮胎,车轱辘只会全是木头结构,再来就是车轱辘未必会真的是全圆形的状态,推起来的感觉可想而知。   对了,目前也没有车轴这么一个东西,代表车轱辘转起来是单轮转动,想要转向并不会太容易。   每辆挡箭器械是由五到二三十人推动,每一辆器械后面会跟着数十到数百不等的士兵,那些士兵不管作战兵器是什么必然还会手握一张盾牌。   不适用牧畜拉动器械的道理很简单,现在这么个年头可没有格物,更不会有什么物理学,再来就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工匠去脑洞大开,后置的牧畜推动没功夫弄。那么他们建造器械就是为了挡箭,使用牧畜在前面拉,难道是为了让畜力去给箭射?   羌族士兵手里的盾牌看去很杂,有共同点的就是为木质结构,会显得很杂是士兵又各自在盾牌加上认为有必要的东西,例如蒙皮。至于铁片啥的,别说是胡人了,哪怕是动手能力强的晋人,没有材料怎么搞?   近一千辆各型器械,后面跟满了士兵,他们向前推进起来动静非常大。   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近千器械车辆分成了两波,向着汉军营寨的两个拱卫营地而去,等待他们左右分开之际,羌族营地又有新的部队推着各种器械车辆向前,分明一开始就是要三个汉军营地一块打。   “姚弋仲一旦下定决定……”刘彦脸上带着笑意:“动作就这么大。”   纪昌等人可笑不出来,羌族发疯似得建造挡箭器械,汉军的弓弩之利被抵消,他们的兵力又处于绝对的劣势,接下来的局势可会显得很糟糕,尤其是汉军这边的骑兵数量是劣势中的劣势,被动的局面简直已经注定。   “放松,都放松。”刘彦一点都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笑着说:“这样的局面不是我们早就料定吗?也是我们想要的。”   没人说什么,大多数是在苦笑。   对啊,他们一开始就会苦战的心理准备,一切都是为了吸引姚弋仲渡河而战,好利用地形尽可能地将姚弋仲的这支羌族大军歼灭,可真正面临糟糕的局面时,还能轻松得起来该是多么的没心没肺?   “君上,我们……”桑虞没有了往常的嬉笑,严肃问道:“需要支撑多少天?”   刘彦平淡地说:“取决于姚弋仲会挡住我们的援军多少天。”   战场是由多个局部构成,有分孰轻孰重和激烈程度,第一批的汉军会是从济水的西南方向而来,第二批汉军则是会直接从正南方而来,姚弋仲怎么都不会轻易让汉军的援军与刘彦本部会合,那么可想而知会延伸出多少个局部战场。   这样的局面真就是汉军想要的,但一切都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刘彦所在地的防御住,等于是刘彦是一个香饵,也是整场战役的关键。   “想要达到目的,不冒险怎么可能?”刘彦是真心平淡,微笑道:“不这样的话,姚弋仲怎么会牢牢待在这里?”   用刘彦去作为诱饵是一件极度冒险的事情,因此除了刘彦自己之外,其余所有汉部的人员都是反对。对于汉部来讲,刘彦这个领导人的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不止因为刘彦是汉部的统治者,一切只因为除了刘彦没人可以快速组成部队,船舰也是刘彦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快速组建而成。   密集的梆子声在汉军的两个拱卫营地被敲响,那是进攻的羌族部队已经接近到强弩的射程之内,梆子声过后是不断被激射而出的弩箭,每一发弩箭皆是燃烧着火焰,它们从被射出去到落下的过程也就是数个呼吸之间。   “举盾!”   木头的碰撞之声频繁响起,那是羌族的进攻部队将盾牌举起又尽量靠拢,头顶上形成了一片盾牌堆叠而成的屏障,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大批量的火箭落下,箭镞落在盾牌之上发出仿佛是下雨一般的敲击声。   一声声的惨叫在磕碰声中响起,那是弩箭穿过盾牌的空隙射中人体,一人倒下就会露出一个空隙,使得该片区域的羌族兵呼喊着、咆哮着,为的就是赶紧将空隙合拢起来。   第一波射击之后就是第二波,连绵不绝的射击在过去的数天让羌族兵吃足了苦头,与汉军交战之前他们从未遭遇过这样的箭阵攻势,要不也不会打造如此之多的挡箭器械和盾牌。   带火的弩箭落在盾牌之上,若是盾牌为金属结构也就罢了,木质的盾牌不管之前做了什么措施,被火考得久了总是会燃烧,结果是烧焦味开始出现,浓烟也开始出现在战场之上。   呼延盛无比焦急地说:“我们需要加快推进速度!”   姚弋仲却是眼睛死死盯着一再发射箭矢的汉军营地,他知道准备工作已经起了作用,对于发生的状况也早有心理准备。   要是能够加快推进速度,进攻的羌族部队怎么可能慢吞吞地往前,问题是挡箭器械的速度也就那样,再来是举盾推进的部队速度一旦加快就会变得松松散散,这样一来加快速度根本就办不到。   “这样的局面已经很好。”姚弋仲笑了,他指着汉军营寨:“他们的射箭频率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快,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呼延盛不断眨动着眼睛,下一刻也笑了:“汉军也变得焦躁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第327章 稳如泰山   器械物量是什么?它是切先进与落后的总称,也是决定战争走向的伟力。   汉军拥有强悍的弓弩先进性,导致姚弋仲需要想方设法来抵消,亦是需要下足够的决心的付出伤亡。   烘烤过久的木盾燃烧起来,天上落下的箭矢却是没有停下,导致哪怕是手被火烤着,脑袋顶上高超的温度下压,手持盾牌的羌族兵都不敢丢弃盾牌,只因为不丢掉盾牌或许只会是烧伤,丢掉盾牌却会被箭矢射死。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意志,那些丢开燃烧盾牌的区域,他们下一瞬间就会被清空,是一种箭矢像极雨点般落下,失去挡箭牌的士兵中箭成为尸体,不久之后尸体开始燃烧得焦黑。   虽然还是有惨重的伤亡,可这一次羌族部队的伤亡比起以往要轻上非常多,那就是器械带来的价值。   羌族部队推进到汉军的床弩和车弩的射程时,汉军营地之内频繁响彻令人牙酸的声音,随后就是弓弦的嘣动巨响,一杆杆粗大的弩箭被激发而出,它们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落下,或是击中刀盾车,或是落在体积更大的挡箭器械之上,更多是落在了结成盾阵的羌族士兵群众,自然也少不得是落了个空。   每一发命中目标的粗大弩箭,它们都会带来巨响,箭镞穿透木板,前进中的刀盾车猛地一阵还是幸运的,有些刀盾车是被射中之后直接翻倒。   体积更大的器械,它们的体积大且更重,被命中之后是被穿透带起横飞的木屑,不过也仅是这样,使得躲避在后面的羌族兵一见立刻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被命中的步兵方阵则是响起了不断的惨呼,每一杆粗大弩箭的落下,一阵阵的盾牌与木屑横飞之下,必定是被巨大的撞击力清出一条笔直的空间,那条空隙之内是七倒八卧惨叫的伤者,还有被弩箭射穿变成串的尸体。在下一刻,那些惨叫声会停止,因为后面还有密集的箭矢会落下,终结他们的一生。   三万的汉军之中,弓弩部队的数量足够一万二,算上操作床弩、车弩、抛石车的士兵就是一万五,也就是说可以用于近战的汉军占了一半。   远程兵种毫无疑问也是能够参加近战,但只要指挥官的脑子没有坏坏绝对不可能将这些兵种投入到消耗战之中,毕竟不管是弩兵、弓兵、工程兵都算是特殊兵种,培养起来的难度和消耗的资源远比一名看似珍贵的骑兵低不了多少。   进攻的羌族部队进入到二百五十步就遭遇到床弩和车弩的漫射,场面看上去似乎很惨烈,实际上床弩和车弩的数量与弓弩手无法相比,产生的伤亡有限,只是对羌族兵的心理造成震慑。   姚弋仲跳出来作为第一梯次进攻的部队,每一名士兵都有家人,那些家人就是人质,迫使那些投入进攻的士兵哪怕是死都不敢逃跑,要不在漫天的箭矢和粗大弩箭之下,伤亡人数超过一层部队早该崩溃。   第一批被投入进攻的部队接近到两百步时停了下来,推动器械车辆的人在将器械互相靠近,渐渐一道由器械组成的墙面在形成,尽管汉军射来的粗大弩箭和普通弩箭依然不绝,可是那些庞大的车辆随着不断组成墙面,躲避在后面的羌族兵还是得到最大的庇护。   “成功了?”姚弋仲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看到哪怕是汉军击中车弩和床弩射击,组起来的墙面依然没有崩溃,大喜道:“应该给尹弼记功,记下大大的功劳!”   尹弼是晋人,乃是石碣赵国的记室参军。记室参军就是进行文牍记录的官职,他这一次是被石虎派来记录姚弋仲的出征事宜,姚弋仲为了抵抗汉军弓弩犀利进行意见征集,他就给出了这么一个看似很笨却绝对有效的建议。   很多时候其实越笨的办法就越有效,区别就是有没有想到或办不办得到,汉军这边看到那些高耸的木头墙变成屏障,射去的火箭被上面的人掀开窗户倒下水弄熄灭,仅有粗大的弩箭可以造成伤害,第一线的汉军各军官不由面面相觑。   “真该死!”司宏壮有些着急地说:“他们恰好是在抛石车的射程之外!”   汉军的抛石车射程只有一百八十步,进攻的羌族部队只是抵近到两百步,那么汉军可以将抛石车前移吗?当然可以移动抛石车,但会打乱箭阵的部署,同时需要一定的时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又会知道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看到方案有效,羌族大军这边可谓是士气大振,他们在等待后方的后续命令。   位于中军位置的刘彦看到前方的景象略略错愕,哪怕是姚弋仲立起可以作为屏障的木头墙,可双方还是相距两百步,羌族的部队还没有推进到可以互射的距离,至于那么兴奋吗?   其实羌族部队立起来的木墙并不长,尤其是刀盾车合组的墙面并不算高,但它们的出现对于两军士兵心态起到的变化却是无比重要,最明显的就是羌族那边不是那么畏惧汉军的弓弩,干起活来变得比较麻利。   战争打得本来就是士气,士气高的那一方做什么都会有足够的底气,士气低的那一方则会干什么都会显得缩手缩脚。   司宏壮看向了排在前面的强弩手,他能够发现那些强弩手存在一定的迟疑,是激发强弩射出去之后,无法确认是否射中目标的迷惑感。   汉军根本没有停止射箭,手持强弩的士兵不断听从口令扣动扳机,一些拿着箭匣的辅兵则是不断来回穿梭供应弩箭。   要是认真算起来,汉军这边的强弩兵每刻钟消耗的弩箭绝对惊人,从天色放亮到此时此刻,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已经射出四万枝弩箭,不少强弩因为频繁地射击,绞盘频繁绞动发生故障,弓弦崩断或是变松的劲弩则是更多,导致需要更换新的强弩。   羌族部队那边对于汉军有储备多少箭矢已经没人去算,一切只因为他们就没有听说汉军有缺箭矢的时候,每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无不是震惊汉军背后的生产力。   就在天空箭矢依然射击不断的时刻,被合组起来的巨大墙面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不过只是向前移动了大约一步就停了下来,原因是有些局部的器械发生了倒塌。   “没有办法推动?”呼延盛发怒道:“如果是发生倒塌,那就使用任何办法将器械牢固起来!”   姚弋仲看去像是在闭目养神,重新睁开经验的时候,缓声道:“不,它们不准再往前移动!”   “军主?”呼延盛困惑道:“那我们的部队怎么继续……”,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说话的是尹弼。   “汉军有抛石车。”尹弼皱眉说道:“他们的抛石车射程最远有一百八十步,能够发射重在二十斤左右的石弹。”   尹弼是记室参军没有错,以往这种官职根本没有在重要军事会议开口的资格,可因为之前建议有效,姚弋仲特别允许有说话的资格。他蹙眉做出思考的样子,过了一小会才继续说:“我们的器械可以让床弩射,但是石弹……绝对不可以。”   其实,羌族这边在推动那庞然大物一般的木墙时,汉军那边是被吓了一大跳,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庞然大物移动过来只会是抛石车的“美事”,只是出于对庞然大物的天然畏惧感而感到吃惊。   “可惜了啊!”纪昌真的就是一脸的可惜:“要是再往前移动十来步,它就会成了一堆木屑。”   这个时候,汉军的高层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让抛石车往前移动呢?   没有等汉军高层这边拿定主意,听震天的战马踏蹄之声,却是羌族大军那边有了新的动作。   卷天的灰蒙蒙尘雾是大批的骑兵移动带来,看不清楚的灰雾之内不知道多少骑兵在活动,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他们奔着汉军其中的一个拱卫营寨而去。   “君上?”纪昌略略吃惊地问:“是否……”   刘彦没有等纪昌说完,截断道:“不管姚弋仲想干什么,哪怕是强行冲营,我们都只有一个应对方式。”   纪昌对于完全被动防御是持反对的态度,但是他从来不会和刘彦去争执,闻言只有安静下去。   满是尘埃的烟雾之中,一些由畜力拉动的大型器械在移动,它们由畜力拉动起来可是比人力推动要快许多。   “果然是让汉军困惑了。”姚弋仲这一刻是振奋的心情,大吼:“让他们尽快!”   姚弋仲判断汉军懵了的理由是,汉军没有像之前那样对着尘埃大肆射箭,要换做之前的汉军才没有管到底看不看得见,反正射就是了。   另一边,桑虞在问刘彦:“君上,为何不射?”   “总是要让敌军有盼头。”刘彦这个时候竟然还在笑,且看上去是充满自信的笑容:“既然他们想要弄挡箭的墙,那就给他们弄。”   反应过来的纪昌也是笑了,对着困惑的桑虞提醒:“我们的抛石车不是固定无法移动,别忘记那些火油罐。”   桑虞反应过来是哑然失笑。 第328章 如意算盘   从黎明到傍晚,一天就那么过去。   一个白天之中,羌族大军在汉军营寨前方二百步左右的距离立起了一段段的高墙,他们的脚步也仅限是在二百步之外,并未再向前踏进一步。   木质的高墙绝对不是羌族部队的追求,他们竟是开始在高墙之外堆叠沙包,很快一道道用沙包互垒起来的物体出现了。   汉军在上午还会大肆射箭,到了后面仅仅是羌族部队在堆叠沙包时进行射箭。汉军减少放箭的频率大大鼓舞了羌族一方的士气,他们认为自己寻找到了正确方法来抵消汉军的弓弩。   “不不不。”姚弋仲面对麾下将领的盲目乐观,道出了残酷的实情:“仅仅是在两百步之外稍有屏障,还是汉军没有将抛石车前移。”   如此看来,姚弋仲还保持着清醒,没有因为一时的进展而欣喜若狂。他也没有指望一天就能够取得大进展,毕竟哪一场十数万以上的战役会是几天就决出胜负?任何一场战役,打上个三五年都属于正常,他是想要急于求成,但很清楚花上数个月还算是少的。   羌族立木墙什么的,在刘彦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要是堆叠沙包再弄土墙就无法忍受了。   汉军的抛石车是在傍晚时分被调动上前,一阵阵器械的木头摩擦声中,先是一颗校射的石弹被发射出去,它经过空中的飞舞之后,落在了一堆沙包之中。   重量该是有二十斤左右的石弹落下,沉闷的声响被发出的同时,被砸中的沙包在一刹那猛地向四周溅射而出。那是一种沙包破损,破麻袋和沙石四溅的情况,周边的人被飞舞的沙石碰触无不是发出凄厉的惨叫。   现代的汽车行驶中,车轮碾到石子被溅射出去,要是被砸中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石弹落下去的产生的动能不会比被车轮碾到溅射的石子动能少多少,可想而知会造成什么伤害。   首发试射命中,那么接下来另外的抛石车,它们只要按照标尺来设定基本也能将射出的石弹落在周围。   一阵又一阵听着牙酸的声音在汉军营寨之中频繁响起,每一声都会带起一颗石弹被抛向半空,它们会破开空气发出“呜呜”的怪声,随后重重地砸下去。   三个汉军的营寨都要抛石车在发射,它们的数量该是有五百台左右,一次齐射就是五百颗石弹落下,它们不会全部命中想要攻击的目标,砸中沙包就是闷响中产生沙土溅射,砸中木墙则就是木屑与木条横飞,砸中人体……留下的就是一片血肉。   器械产生恐怖在蔓延,持续不断的沉闷响声,它们每一声都能让羌族士兵心里一颤,原本提振的士气在一声又一声闷响中缓慢地降低再降低。这个就是器械物量之力,就是能够改变大势的力量!   姚弋仲得知消息是离开中军来到前沿不远处,他看着前往四处奔逃的己方士卒脸上一片沉静。   羌族部队这边花了多少代价才搞出那些高墙,汉军仅仅是将抛石车往前移动攻击,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又伤亡数千的成果竟是快要毁于一旦!   “军主。”呼延盛小心翼翼地问:“还在计划当中?”   姚弋仲仅是点头。   他们早就料到汉军会有反击,从来也没有将汉军的抛石车忘记,那么一个白天所做之事,包括所遭遇的打击其实都是早有心理准备。   汉军的抛石车一整个夜晚都在发射石弹,等待另一个清晨来临,光线再一次降临大地,原本耸立高墙的位置,那里变得一片的极度狼藉。   地面之上到处都是石弹,沙包堆叠而成的高墙松软了一地,木质的高墙更是倾斜破碎于地,各种完整或是残缺的尸体散落遍处。   并非所有工事都被汉军摧毁,保留下来的工事该是有六成左右,只是汉军抛石车太过凶残让羌族部队尽数撤退。   大清晨,姚弋仲再次出现在前沿,他默默注视着前方的惨况,身后是再次准备完毕的两三万羌族部队。   不用特意观察,新一批的器械就是立在部队中间,看来姚弋仲还是要让麾下部队如前一天那般做业?   一通鼓声,羌族士兵再次喊着号子将刀盾车等器械推动向前,进入到汉军强弩射程时,天空再一次飞满了弩箭。   可能是有前一天的经验,羌族部队这一次的动作远比第一次要快得多,仅仅是花了一半时辰就将新一批的器械推动到位。   在那些器械之中出现了冲车的影子,那是一种下方有轮子的庞大产物,上方呈现三角形态,被覆盖着铁片,它们大多数是被用来撞击城门,今次却是被在野外攻势之中,为的无外乎是挡箭。   汉军的动作与前一天没有什么变动,羌族部队到了什么武器的射程,汉军就是用什么远程武器进行招呼,没完没了的普通弩箭和粗大弩箭令姚弋仲等人脸上的神色一直是严峻模样。   “他们到底储备了多少箭?”呼延盛有些气急败坏:“完全没有道理的嘛!”   刘彦才崛起五年,哪怕是管理妥当也不该拥有如此强盛的生产力,兵器和甲胄冠绝天下也就罢了,床弩、车弩、抛石车哪一个不是需要拥有深厚底蕴才能造得出来?没有发现当今天下能造床弩、车弩、抛石车等远程器械的也就那么多嘛!   真实的情况是,石碣赵国也能够造得出大型远程器械,可石虎是将那批工匠牢牢掌握在手中,除了羯族之外连姚弋仲这种位高权重的大族首领手里都没有类似的工匠。   另外,当今天下大肆列装床弩、车弩、抛石车的国家真没有几个,也就是东晋、石碣赵国、慕容燕国,那不止是资源的限制,还是掌握相关技术工匠的稀少。   任何掌握国之重器的工匠都不会泛滥,工匠的数量则是限制了生产能力,也不是各国不愿意增加掌握相关技术的工匠,是同样的知识让人掌握,可不意味着人人都能学得会。   不但是呼延盛,哪怕是姚弋仲甚至是石碣赵国的所有重臣,他们都搞不懂刘彦为什么能够那么迅速崛起,前期是猜测得到东晋那边的帮助,后面稍微一想也知道不可能,要是东晋有那样的实力还至于窝在长江以南吗?   姚弋仲知道不管羌族部队怎么架设工事都会遭遇到汉军的打击,但很多时候明明知道却也是要做,尤其是牵扯到布局方面。   “这一次依然是勾引汉军的抛石车出阵。”   “是!”   重复的做业又在进行,期间汉军的远程打击就没有停过,就是羌族大军这边比前一天有了新的花样。   “报!!!”有斥候回归,人还没有下马立刻喊道:“我军营寨后方发现敌军骑兵,数量约在一万五千左右!”   新的消息令刘彦的眉头挑了挑。   汉军的大营是以漯阴为中心,背面是济水,中间留有约十里左右的活动空间。三个营寨是呈现品字形状,羌族部队的试探重心一直是“品”字左右方向的两个“口”字。   设立营寨会有侧重,一般是在面对敌军的方向重视一些,背后确实会显得稍弱一些。那是不止防御工事的稍减,防御部队的数量也是如此。   调动必要的弓弩部队加强防御是必然的事情,但随着营寨背后出现羌族骑兵,其余三面也开始出现羌族骑兵,那就是兵力多寡上面的劣势。   “完全被动防御不可行啊!”桑虞说的是军事常识,死守不可取,完全的缩头乌龟更不可取,他咬牙道:“君上,派出骑兵与之对阵?”   刘彦带过来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几天之内“补”了一些,但也只有一千五百弓骑兵和四千的突骑兵,具装重骑的虎贲军则是还在来援的路上。   很快,汉军后方的辕门被打开,约有五千骑兵在沉重有如擂鼓的马蹄声中呼啸而出。   姚弋仲得到汉军出动骑兵的消息立刻“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用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对部下说:“我们的目标实现了!”   羌族大军就不怕汉军出寨迎击,怕的其实是汉军利用弓弩之利严防死守,姚弋仲坚信只要汉军肯野战就是他们的胜利,一切只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力充足,汉军却是只有三万。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呼延盛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说道:“我们每在野战中杀死一个汉军士兵,就意味着刘彦手里可用的士兵减少一个!”   野外的骑战很快发生,那是在狭长地形中的一次交战。因为姚弋仲是抱着打消耗的心态,羌族的轻骑没有多绕圈子,一开始就是迎头而上。   出营作战的汉军骑兵亦是没有闪避,他们是在刘彦的命令之下直接展开冲锋。   两军即将发生碰撞的那一刻,身为主帅的刘彦和姚弋仲都是移动到可以目视的位置,以肉眼看着尘烟席卷着的位置,那里马蹄声震天,吆喝声和喊杀声亦是被喊出,红色的浪潮与五颜六色的浪潮互相拍击…… 第329章 牵一发动全身   双方共计约两万骑兵,他们座下的战马四蹄踏动卷起了尘埃,远远看着就是两道尘雾互相靠近,战马的嘶鸣和人的呐喊穿透马蹄声传出。   羌族全部皆是轻骑,他们在要靠近汉军突骑兵之时是选择先射箭,刹那间箭矢犹如蝗虫。   箭矢会在半空飞射一段距离,它们落下的时候大部分是射空,驰骋中的汉军突骑兵会俯下身去,被箭矢射中的人或马要看是命中哪里,非要害有皮甲阻挡只是受伤,只有命中要害才会让他们倾倒于地。   “汉军的骑兵无法骑射?”姚弋仲看得其实不太清楚,诧异道:“似乎真没有装配弓。”   汉军的突骑兵还真的就无法骑射,那是系统的一种限制,不是刘彦想要改变就能改变。   此时此刻,对冲而上的是约三千的汉军突骑兵,弓骑兵和少数突骑兵是在外围游弋,看着是要找准机会从羌族骑兵的侧翼攻击。   骑兵对阵动静之大远超想象,当骑兵互相碰撞的时候,战马头对头撞上就是两个骑兵被一股巨力抛出去在半空手舞足蹈,更多是互相交错而过,马上的骑兵在互相交错之时挥或刺出兵器。   汉军突骑兵有装备骑枪和斩马刀,他们手中的骑枪在命中敌人的时候会自行碎掉,那是一种木屑乱飞的场面。骑枪损坏之后,他们就会抽出放在一侧的斩马刀,也不用过多的挥舞,只需要将斩马刀横出去就能造成杀伤。   羌族骑兵的装备比较杂,要是有枪也是枪头有金属尖锐物的长枪,不是所有人都是武将级别,导致很多刺中目标的羌族骑兵会被震力给颠下马。骑兵对阵的战场上掉落下马意味着死去,还会是一种很凄惨的死法。   绝大多数羌族骑兵手里的家伙是钝器,也就是狼牙棒或是木棒之类。钝器是胡人用得最多的凶器,并不单单因为胡人缺乏生产力,还是胡人不像华夏文明拥有那么强的底蕴,华夏文明的军队拥有操练之法,胡人却是放养的召来则为兵离去是牧民。   像是剑或到之类的兵器,胡人拥有的数量最少,那可就真的是受制于生产力的不足了。   骑战是一种运动的状态,高速驰骋之下挨中狼牙棒可不是什么小事,哪怕是被木棍抽一下都会造成很严重的伤害。那与高速状态下撞上某个物体的作用一样,都是一种冲刺带来的动能,例如人奔跑着撞上墙壁都会出事,何况是互相高速驰骋中挨那么一下。   有意互冲的骑兵对战历来伤亡就不会低,若非必要胡人其实不会使用类似硬碰硬的战法,他们比较习惯的是在长久的游弋中互相射箭,用耗时日久的办法来比韧性,谁先坚持不住就是失败的一方。在草原上胡人争夺牧场就是这种打法,主要目的也只是驱赶对方离开草场,因此伤亡并不会太高。   两支骑兵互相撞上之后,侧翼游弋的那支汉军骑兵却是猫逗老鼠一般地引着追击而来的羌族骑兵,那画风与之硬碰硬的冲撞就是两回事。   “这……”姚弋仲注意到那边的情况有些吃惊:“却是不料汉军有如此骑术的骑士!”   姚弋仲不得不吃惊,大约两千左右的汉军一边移动一边射箭,追击而上的近五千本方骑兵一路追一路死,要是能够追得上也就罢了,可真没有半点能追上的迹象。   五千羌族骑兵其实已经想要放弃追逐,那种看得到对方无法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追一路死一路,任谁都会胆寒的同时心生挫败。他们又不得不追,要不就是眼睁睁看着这股汉军从本方大军的侧翼杀进去。   看下来,姚弋仲等石碣赵国的将校内心的寒气不断往头顶上冒,他们续搞不懂汉军的生产力为什么那么强之后又有新的疑问,那就是刘彦哪里搜罗来那些善骑的骑士。   两军骑兵在对战,其它地方的动作也没有停,就是双方主帅的注意力暂时被交战的骑兵吸引罢了。   骑兵的对冲很快就结束了,双方交错而过之后,场外的人很努力进行数量评估。   “我们的损失超过三千。”呼延盛的箭术很好,而有一手好箭术的人一般有着一双视力很好的眼睛:“对方的损失约有一千?”   汉军突骑兵的损失其实没有一千那么多,准确数量是六百八十,羌族骑兵的损失则是三千三百六。那是双方兵器甲胄的不对等,也是素质上的差距。轻骑兵和突骑兵进行对冲,打成五比一的战损比是再正常不过了。   姚弋仲并没有因为折损那么多而吃惊,他平静地说:“一次一千,再来几次刘彦就将失去机动兵力。”   石碣赵国的将校,他们就是吃定汉军兵力少的优势,制定了一个勾引汉军出营打消耗战的计划,尤其是想要消耗掉刘彦手头为数不多的骑兵,对接下来的总攻进行服务。   在接下来的数天,战场情况就是一直枯燥地重复,该推进构筑工事的羌族步军承受重大伤亡继续干,该勾引汉军骑兵出营对战的继续进行。   主战场这边的战况显得枯燥而血腥,外围的战事也随着刘彦的援军到来被开启。   姚弋仲探知汉军有船队接近漯阴一线,他是派出四万步骑前往,指挥是虎翼将军呼延盛。   他们本来是想要阻止汉军登陆,前往河道边上阻击的羌族部队却是先被来自战船的床弩射,后面强弩和强弓也加入,死伤一片之后不得不撤出河滩,眼睁睁地看着汉军登岸。   呼延盛在汉军登岸之后立刻派出骑兵,他们这一次面对的却是使用塔盾构建盾墙,又有大批长枪兵构成枪阵的汉军步卒,汉军的弓弩兵自然也不会缺席。   进攻的羌族部队付出惨重代价是突入到汉军的盾阵和枪阵,冲撞之下却是没有太大的战果,毕竟面对密集方阵的步军,只要是步军不自行崩溃,哪怕是具装重骑都会感到发怵,轻骑冲阵会遭遇什么稍微一想就该知道。   呼延盛给姚弋仲的汇报是,来援的汉军绝对是精锐,将汉军的兵种构成上报,特别提起了一个首次遭遇的兵种,那就是大剑士。   按照呼延盛的描述,汉军那种手持大阔剑的重步兵相当凶残,前进时有如一堵墙壁,差别就是这堵墙壁是挥舞着大阔剑的具装重步兵,己方轻骑有与之较量过,轻骑撞上去遭遇的情况无比糟糕,但凡被巨大阔剑劈中就是人和马皆断。   “……”姚弋仲看着手中的文牍,脸上表情很怪,他纳闷地说:“刘彦……怎么能够有这样的发展?”   具装重步兵没什么好稀奇的,华夏文明就是以步战开创出如此局面,成为东方世界上的主流民族,并且一度成为东方大陆上唯一的霸主。这个却不是意味着华夏文明不会骑战,事实上自马匹被驯服能够驱使之后,不管是战车还是骑兵都被华夏文明的军队善加运用,而这个并不是胡扯。   春秋有一个特别称呼,那就是多少乘之国。到了战国时期,只要是与北方草原相连的战国,谁又缺乏骑兵?哪怕是有了秦末争鼎逐鹿造成华夏文明的骑兵文化断层,汉帝国不也是吸收匈奴和杂胡的骑战技巧并善用,用重新学来的骑战之法将匈奴驱逐。   目前而言,哪怕是司马氏带着一大帮世家南迁,可晋军依然掌握着骑战的战法,中原能够骑马作战的晋人亦是不在少数。华夏文明不善骑战,那是需要到两宋才重新出现断层,不过那也是因为失去育马场造成。   姚弋仲还有更郁闷的,他近些天一再勾引汉军出营交战,打了数日却发现不管前天消耗掉多少汉军骑兵,相隔一天还是会出现不多不少的五千汉军骑兵,给他一种刘彦手中的骑兵永远死不完的诡异印象。   “我们前前后后消耗掉多少汉军……汉军的突骑兵和弓骑兵?”姚弋仲得到一个该是有四千的数据,一听无比纳闷地说:“是不是我们估算错误,或是没有注意到刘彦不断有援军进入营寨?”   石碣赵国的宁北将军沐坚十分肯定地说:“若说之前无法确定,加强侦查和岗哨之后可以确认,绝对没有什么援军进入汉军营寨!”   姚弋仲还是持怀疑态度,他是真的搞不懂刘彦手里的骑兵怎么可能一直维持在五千左右的数量,那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嘛!   其实有一件事情姚弋仲还不知道,刘彦一再派出的五千骑兵根本不是极限,那是因为巨野泽那边的战事烈度增加,位于巨野泽战场的禁卫军持续不断阵亡,等于刘彦可以“召唤”的名额在不断上升。   姚弋仲这边算是主战场,他派出去阻击刘彦援军的那些地方是局部战场,远在兖州腹部的东平郡和豫州西北部的高平郡何尝不是局部战场?   要是看大局面,服务于姚弋仲的石碣赵军总数绝对超过五十万,那是得到石虎同意产生的局面,意味着整个石碣赵国对汉部的重视! 第330章 骄傲的理由   刘彦调兵北上增援必然是会牵动大局,统兵驻扎于东平郡边缘的孙伏都和豫州刺史刘闿怎么会对汉军的调离无动于衷?他们皆为统兵之辈,哪怕不是为了姚弋仲而是为了自己,必然也是要趁机进兵。   孙伏都又得到樊坦的增援,率众九万进逼东平郡,与汉军会战于范县(现代梁山西北方向)。   刘闿则是聚拢豫州诸郡县之兵,拢共十三万出昌邑渡过济水(支流),与汉军在金乡爆发大战。   在东平郡的汉军一直以来只有五万,战兵仅是三万,余下两万算是辅兵。东平郡的汉军主将为桓温,行军长史为谢安,又有钟会、李洪、盖聂、陈家巨、王永等战将,佣七千骑军战兵和两万三千步军战兵。   桓温那一路是以防御为主,先前攻占东平郡就开始构建工事,得益于刘彦将东平郡视为下一阶段西面屏障的考虑,原先的郡首府须昌重新修缮,又构建了大批的“城堡”,甚至子城也是建了一座。   须昌完全就是按照类似于下密的防御级别在弄,尽管只是得到三个多月的缓冲期,但耐不住那帮“农民”对于建城真的相当拿手,又有刘彦不惜血本的调动资源,工事已经是初具规模。   桓温本来是应该拒城而守,但他认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坚守不出。   谢安考虑了桓温的意见,亲自查探之下认为泒子河边上的范县是一个好战场,桓温也就率领全数的骑军和两万战兵出战,留下一万战兵和全部的辅兵防御须昌。   汉军战兵就真的是脱产者,全年只需服役,战时听调出征,非战时则是专司操练。   脱产的全职战兵与兵农合体的士兵不可一概而语,凡事就是讲个熟练,平时什么事都不干只是训练杀人技巧的战兵与闲暇时才操练一下的士兵,两者的差距就存在于那里。   此时,桓温就率军与孙伏都所率的石碣赵军相隔两里。   汉军这边只是偶尔响起战马的嘶鸣之声,其余兵士皆是沉默以待。他们大多数是五年前被刘彦亲自率兵所救,先是经过精神上的洗礼,后面的生活中又深知军人的社会地位,再来就是刘彦给予他们新生,可以说是刘彦天然的死忠。   真正算起来的话,桓温还是第一次独领一军,此前在东晋小朝廷那边不是作为文官,就是给某个谁当助手。   “安石啊,只有独领一军,才知道汉军的强大。”桓温内心的感慨无比之多,情不自禁会拿汉军与晋军相比,说道:“如此军队,五千可抵得上三万的晋军。不是兵器或甲胄,是士兵的意志和求战之心。”   谢安深以为然的点头,不是看不起晋军才会认为一名汉军士兵抵得上六名晋军士兵,里面有兵器和甲胄的差距,更多的是精神面貌上面的不同。   “若是晋军也采用二十等爵……”桓温迟疑着问道:“会发生改变吗?”   “必然是会有改变,求战之心必然上涨,只是……”谢安苦笑着停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只是精神上会起到一些变化,可素质上的差距还是很大。”   两军即将交战,桓温和谢安却还有闲工夫瞎聊,那是他俩多多少少还牵挂东晋,再来就是只有真正融入刘彦麾下才知道汉军的恐怖。   汉军在职衔上分得无比清楚,兵种也不是混杂无章,最明显的就是专职战斗不会去干杂活,干杂活的却是拼了老命想要成为全职战兵,处处存在活力的同时,更细的还会区分战兵的兵种。   想到某处的桓温和谢安下意识扭动身躯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军阵的左右两翼是安排了骑军。汉军的骑兵分为甲骑具装这种具装重骑兵,也有身上着甲战马前半段披甲的突骑兵,少不得是没有穿甲或只是人穿皮甲的轻骑,更有只管射箭不管近战的弓骑兵。   军阵的中军是步军,塔盾兵和具装重步兵(大剑士)被安排在前列,其后是长枪兵、长矛兵、强弩手、强弓手混编,一些刀盾兵和战剑兵是错落着分布在各个方阵之中。   讲真心话,桓温其实不是那么明白为什么要分那么细,是亲眼见证那些战兵作战,无意中又听到谢安讲什么术业有专攻,才算是承认专门训练一样产生的熟能生巧那一种说法。   桓温和谢安心有灵犀一般再次看向对面的石碣赵军。   要是说汉军讲究临战布阵,该是什么样的阵型绝对是有机会就摆出来,石碣赵军从来就是显得乱糟糟凑成一大片。   汉军的戎装制服统一,稍微一看就会觉得气势十足,石碣赵军仅有一些精锐会有统一的戎装,他们那种召来则为兵离去则是民的体制,可能也是胡人不讲究那么多,造成的是不管石碣赵军或是其余什么胡人武装,历来就没有什么统一制服,看去穿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杂乱和五颜六色。   当今之世的东方国家十数个,能够有统一战袍的国家军队不多,越是拥有汉文化的国家(势力)就越讲究军队的戎装统一,那就造成张氏凉军、晋军、汉军、高句丽军、李氏成汉军拥有统一的戎装,其余的石碣赵军、慕容燕军、拓跋代军、匈奴诸部等等胡人则不讲究。   另外必须说的是,冉氏秦军也一直在追求统一戎装,可冉闵才占据关中没有多久,一再杀戮破坏了原本脆弱的生产体系,导致有心统一戎装的冉闵根本就办不到。   然后是李氏成汉的军队,要说起成汉的汉化程度真的是相当之高,再来就是川蜀自古就以织布之盛闻名,李氏成汉也才有足够的国力来统一军队的戎装。再来是很诡异的一点,那就是李氏成汉军队的戎装也是上红下黑(或灰),反倒是自认正朔的晋军却是穿白色战袍,完全没有正朔该有的样子。   只要熟悉历史必然知晓一点,自两汉军队追亡逐北以来,但凡自认为正朔的朝代,哪一朝不是使用红色作为主体?   一方军阵严谨再加上服色统一,另一方只是简单的凑堆和五颜六色,两方还没有开始作战在心理上就出现了分别。   孙伏都刚才是在查看汉军的摆布,期望能够寻找到破绽。他看了一圈发现桓温摆出来的阵型十分普遍,就是一个又一个小型的军阵结合而成的鱼鳞阵。   鱼鳞阵就是像鱼鳞一般一片又一片地层次感,若是全步兵会是一种梯次防御的阵型,左右两翼被放上骑兵之后则会变成一个攻守兼备的军阵。   孙伏都虽然是羯族人,可他也懂得阵型,比较可惜的是虽然懂却摆不出来,无关于他的动手能力,主要是手底下的士兵没有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   “进攻!”   东平郡这边的石碣赵军有着多数的骑兵,他们又是进攻一方,那么只能是挥军而上。   孙伏都有仔细辨别过,再加上相应的情报,知晓对面的汉军弓弩手数量仅有三千左右,那可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毕竟石碣赵军可是被汉军的强弓劲弩给射怕了。   战场的情势在一开始还是老套路,进攻的石碣骑兵进入到三百步的距离就被汉军强弩兵远程打击,不过因为桓温麾下远程打击部队少,实际上损失是在石碣骑兵的忍受范围之内。   新套路是发生在桓温和谢安撤回本阵,该是有一千左右的大剑士身穿重甲手持大阔剑,踩着整齐的步伐迈出本阵形成人墙。   看到那一幕的孙伏都略略错愕和意外,之前汉军一贯的套路就是组成盾阵再配以枪阵,这一次竟然改战法了?   石碣骑兵在接近汉军一百五十步时,不止强弩在漫射,连带强弓也是飞矢如雨一般。等待他们接近汉军八十步以内,汉军为数不多的连弩兵也加入射击,刹那间遭遇的箭矢更多。要是三百步到一百五十步的折损程度是一的话,一百五十步到八十步就是三,八十步以内却增加到了五,而那只是不到三百的连弩兵加入攻击。   首批被投入冲阵的五千石碣骑兵,他们迎着劈头盖脸的箭雨闷头冲,折损掉近千人才算是踏入二十步以内,每一个骑跨在战马上的石碣士兵都是一副狰狞表情,他们付出那么惨重的伤亡不就是为了抵近吗?他们坚信只要能够抵近肉搏,就会有胜利的希望。   站立成排的大剑士,每一个都是侧身反握大阔剑,剑身是向后摆。这样的姿势可以十分顺手将大阔剑往前搅,手掌稍微翻转一下就能变成正持剑柄。他们在蓄势待发,庞大的身躯外加一身厚重的甲胄,自然无法缺少那柄夸张的巨剑,使人看去十分有力量感。   沉重且频繁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战鼓声轰然奏响,由两万多人吼出的“汉军威武”响彻旷野,出了本阵蓄势待发的大剑士缓缓下蹲成为一个站马步的姿势,石碣骑兵冲近的一刹那挥出大阔剑。   那一刻,大阔剑挥动出去倒映的寒光爆闪,那一片片的寒光中是被斩成两段的人和马尸体不断出现! 第331章 威名之下   是的,不管是人还是马,只要撞上挥来的大阔剑必然是被斩成两段,那是随着大剑士每挥动一次大阔剑往前踏动一步产生的画面。   高速驰骋而来的石碣骑兵被斩成两段之后还是有前冲的惯性,大剑士一挥大阔剑就会侧一下身躯,惯性带来的尸体没有撞上大剑士也就罢了,一旦残尸狠狠地撞上了身穿重甲的大剑士,那就绝对是沉闷的响声中块头巨大的大剑士被撞飞出去。   稳若磐石什么的,除非是足够厚的墙面,以人构成的单薄阵线不可能抵御高速的冲撞,那是上百斤的人和近三百斤的战马,还要算上速度带来的惯性,什么人才能挡得住啊?就是身高二米一,本身体重加上甲胄重量接近三百斤的大剑士也不能。   零伤亡而取得重大战果的事情只会是发生在远程部队身上,近身肉搏想要零伤亡取得大战果不是没有可能,只能说不可能发生在步兵和骑兵的对战方面。   一千大剑士牢牢地挡住冲锋而来的石碣骑兵,五千石碣骑兵被汉军的远程攻击部队干掉接近一千五百,汉军远程部队给石碣骑兵造成的伤亡还在继续增加,直接死在大剑士手里的石碣骑兵也是不断上升。   场面看上去就是桓温使用一千具装重步兵就牢牢挡住了孙伏都派出的五千石碣骑兵,并且能够看得十分清楚,那就是伤亡接近一半的世界骑兵崩溃了。   事实上石碣骑兵首批冲撞上去被大剑士挡下来,发现哪怕是靠近都无法击溃汉军前排的石碣骑兵,他们看到同伴冲上去也是被斩成两段,刹那间就心理崩溃掉,先是一个石碣骑兵改变冲锋的方向,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演变成全面的崩溃。   处于后方的孙伏都彻底呆住,首批的五千骑兵崩溃,第二批冲上去的三千骑兵挨着箭雨看到友军崩溃也是放弃进攻,好好的攻势仅仅是发生短暂的肉搏战就结束。   进攻的石碣骑兵撤离,站立在战场上的大剑士不会超过四百,后面的汉军辅兵奔跑过去。   辅兵上去是受命检查友军,只因为大剑士的甲胄太厚重,倒下之后仅是依靠自己站不起来。他们一通检查下来,重新站立起来的大剑士有三百二十之众,那也就是说真正阵亡的大剑士只有三百不到!   “阵亡三百?”桓温一脸的吃惊:“具装重步兵与远程部队配合,取得的战果该是超过三千吧?”   “目测下来,具装重步兵取得的战果该有七八百。”谢安亦是满满的吃惊,后面却是说:“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有那样的心理素质。”   简单而言,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胆子面对高速驰骋冲来的骑兵悍然不畏,偏偏身为具装重步兵又要有那种无畏的心理。   晋军可以武装出具装重步兵,可能在相关甲胄和兵器上面还会比汉军好上不少,但晋军想要找悍不畏死的勇士真心不是那么容易。   “每个都要求身材足够高大且强壮……”桓温一点都不避讳地说:“二十万晋军能凑出数千就算多了,又要考虑心理素质,恐怕是很难进行借鉴。”   说白了,桓温和谢安是在为刘彦效力没有错,但长久的思维已经固定下来,屡屡就会情不自禁地拿自己熟知的东西来和汉军进行对比。   他俩这样也没有其它的意思,比如帮助东晋之类的,就是要在一系列的对比之中更彻底的了解汉军,每每互相对比下来是对汉部有了更大的期待,那是因为他们发现汉军远比想象中要强大。   用轻微的代价瓦解石碣赵军的首次攻势,桓温的自信心彻底膨胀起来。若说之前他仅仅是期望在野战中阻击一下孙伏都所部,为须昌那边的防御工事完善争取时间。现在他却是有足够的信心在野战中与孙伏都所部较量,并且有信心战而胜之。   统兵作战的将校要懂得士气的重要性,桓温虽然是第一次带兵,可他的家族有足够深厚的传承底蕴,哪能不了解士气增幅的重要性?   一通战鼓被敲响,那是桓温下令部队缓慢前移,要用强盛的气势近一步压迫士气下降的石碣赵军,为接下来的交战获取更强的心理优势。   汉军兵少而主动迫近,给石碣赵军带去的压力从前沿的赵军士兵脸上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面对汉军的迫近,处于前沿的石碣士兵基本是下意识看向大纛所在。那是一种极度心虚的体现,仿佛看不到大纛就心里不踏实,更像是一旦看到大纛后移就会逃奔那般。   孙伏都当然发现麾下士兵的心虚,他却是有苦自己知道。   汉部崛起以来,石碣赵军屡屡围剿却是屡战屡败,不止是石碣中上层在面对汉军时会感到心里没有底气,受到征募的普通士兵,他们的心里其实是带着不自信和畏惧感。   还没有开打就先心虚和害怕并不是什么好事。羯族能够占领中原作为霸主,不就是因为其余民族害怕石碣吗?   汉军继续向前,难以想象的一幕却发生在石碣赵军那边。   孙伏都只是正常性地进行退后,毕竟汉军的弓弩着实恐怖,主将位于全军之前怎么能行?   随着孙伏都正常地后撤规避,大纛自然而然也是要后退,导致的是出现一阵哗然之声,处于军阵最前列的那批石碣赵军要往后挤,直接让石碣赵军产生混乱。   军队一旦发生混乱就不是吆喝几声能偶制止,孙伏都竭尽全力要控制混乱,可是产生恐慌的士兵根本就是视若无睹,混乱演变成了拥挤,汉军那边的桓温抓住机会让左右两翼的骑兵出击,仅仅是战过一阵的石碣赵军竟是发生溃逃。   “这就是名声来带的震慑啊!”桓温激动得满脸通红:“我们可以在野战上击溃这支赵军!”   谢安也是十分激动,建议道:“敌军已经有局部溃逃的现象,正是大举挥师发动进攻的时刻!”   桓温也是那么想的,毫不犹豫再次下令,这一次是中军的一万步军加快向前推进的脚步。至于那是不是陷阱?他们进行的并不是一场游戏,可不是鼠标一点收拢一下就能让部队稳定下来,哪怕是孙伏都布置计谋,也要看石碣赵军是不是有高强的协调性。   汉军左右两翼的骑兵不断加速,他们的出击近一步让石碣赵军的崩溃加速,先是前沿的石碣赵军转身推挤着要退,渐渐引发了左右两翼的石碣赵军扭身逃跑,等待孙伏都下令杀掉敢于奔逃者,侧翼的樊坦却是带着本部也开始撤离。   樊坦的撤离给予孙伏都沉重的一击。那是樊坦真心认为事不可为,毕竟他之前也是领兵于汉军交战过,十分清楚一旦己方军心出现动摇,撤离才是正确的选择,真留下会产生无谓的伤亡。   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情况让桓温的兴奋指数一再上升,对着谢安吼:“今时今日之后,对面的敌军看到我们就要自己气弱三分!”   桓温还有另外的想法,那就是这一战之后他将名声响彻中原,或许还会名震天下,一切只因为他带着不足三万的部队轻易击溃接近七万的石碣赵军。   不管孙伏都所率的石碣赵军是为了什么自行崩溃,他们崩溃就是事实。   孙伏都见到难以制止,并且汉军的骑兵也在左右两翼冲杀,正面是迫近并且已经开始在射箭的汉军步卒,无奈之下只能是下令部队撤退。   对于石碣赵军来讲,比较幸运的是他们有足够多的战马,轻骑直接冲击步阵是找死,但是轻骑逃跑起来想被追上真的相当有难度,七万石碣赵军最后其实没有死上多少人,阵亡四五千,投降万余,其余是逃回了鄄城。   鄄城是石碣赵国在兖州的州首府,孙伏都先前留下两万就是主要用于防御鄄城,他们撤到鄄城之后无尽的扯皮就没有停过。   樊坦一再解释,但他率领本部撤离引发大崩溃是事实,由此也与孙伏都交恶。   主将与副将不合是大忌,还有六万左右兵力的孙伏都这一路,他们士气本来就是无比低迷,再有孙伏都和樊坦起了龌龊,进攻着实是有些不可能了。   获得大胜的桓温没有昏了头脑,他一面向上汇报战况,另一边则是继续对须昌构筑防御工事。   东平郡这一边本来就是守势,为的是给主战场那边服务,桓温出名是出名了,但他想要扩大战果却是没有到时机。   “可惜了!”桓温有着无尽的不甘心,他抱怨道:“其实现在正是率军进攻的时候,等待敌军恍过神来想再进攻,代价会高出数倍。”   身为行军长史的谢安也是不甘心,但他也就是不甘心一下下,不像雄心无比之大的桓温考虑的是自己这一路,想的是整个战略。   “元子,对于我们来讲最主要的目标是稳住战线。”谢安劝道:“目前而言,只有君上那里获胜才是首要。”   桓温怎么又不懂呢?汉军现在最大的目标是吃掉姚弋仲所部,一旦将姚弋仲麾下的大军吃掉,汉部建国的时机就到了。 第332章 总攻来临?   豫州方向的汉军主将为徐正,行军长史为蔡优,主簿苏定,麾下则有李坛、伏伟、谢子瑜等人,拥有骑军战兵一万两千和三万步军战兵,更有辅兵、仆从军、新附军共九万,合兵十三万两千。   无独有偶的是,徐正面对石碣赵军的进兵也是选择野外交战,只不过豫州可是要比东平郡那边大上非常多,桓温统兵出外野战仅限是在一县之地,徐正这一边则是在三个方向同时开战。   徐正手头的兵力比较富裕,他是选择使用步军战兵和二线部队进逼高平郡,用大部分的骑军战兵穿插迂回梁郡,最后一路是出彭城郡进军沛郡。   豫州方向的交战从一开始就十分激烈,最先爆发交战的是沛郡方向,石碣赵军方面是由陆永作为主将,汉军这一边的主将则是李匡,双方在汴水边上的萧县发生碰撞。李匡所部击溃陆永这一路,战线开始向汴水南岸燃烧,陆永的溃军退回沛国城,李匡追击至城下才形成对峙的局面。   梁郡那一边是随后爆发的地点,双方共计八万余是在下邑进行第一场交锋。这一路的汉军全是骑兵,初次交战无法吃掉石碣赵军,他们做出往南迂回穿插的机动,先是勾引石碣赵军的骑兵追击,于砀山北侧平原发生大规模骑战,汉军得胜之后再奔袭同样是做出追击动作的石碣赵军,一举击溃石碣赵军迫使他们退往砀山。   徐正所率的主力是在渮水边上的武唐亭与刘闿亲率的石碣赵军交战,一开始其实是不温不火的局面,刘闿还一度想要对汉军半渡河击,不过交战季节是夏季,非汛期之下的渮水有的是浅滩可以涉水而过,刘闿的半渡而击还没有开始就胎死腹中。   相对于其余两路的攻势顺利,武唐亭这边因为刘闿足够谨慎,采取的是尽量闭营不出,徐正手头大部分是二线部队,双方的交战难以一时分出胜负也就僵持下来。   各处的战况汇报传到漯阴,刘彦亲率的汉军与姚弋仲统率的羌族部队交战已经进入到极度激烈的状态。   “那么现在是我们在大局面上全面压着石碣赵国打?”刘彦脸上是一种很满意的表情,他多少是担忧石碣赵军的反扑,听到战况汇报哪能不安稳下来。他扫视帐内众人,说道:“姚弋仲的同僚没有能够对我们造成压制,难怪他会越来越疯狂。”   就在刘彦召集军中文职与不当值的将校进行会议的时候,外面的厮杀声时时刻刻都在传来。   姚弋仲对汉军的进攻每天都在进行,羌族大军付出重大伤亡之后是在汉军营寨二百步之外建立了不少可以挡箭的屏障,大多是一些土丘。   有了阻挡视线和箭矢的屏障,可以说羌族部队的调兵要变得容易许多,但二百步之内依然是禁区,近期羌族大军在干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推进,可以是挖壕沟,也能是一再设立类似于甬道的工事,多次逼迫刘彦不得不派出部队前往破坏,肉搏也就无法避免地发生。   刘彦说羌族部队变得疯狂有绝对的道理,姚弋仲急迫想要取得进展已经不计较伤亡,哪怕只是为了前进十步距离而死伤上千姚弋仲都不在乎,姚弋仲在乎的是推进、再推进。   姚弋仲之所以着急与外围出现越来越多的汉军有关,刘彦的第一批援军从济水登陆,两万多步兵一度推进到距离漯阴二十里,还是姚弋仲派出足够多的骑兵前往阻击,后面又一再增兵才算是将那一支汉军挡下来,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才将那一支汉军逼迫退却到济水边上。   仅是一路的援军就让姚弋仲不得不分出五万部队前往阻击,后面又来了一支汉军,那是以骑兵为主数量约有三万的汉军,为了防止这一路的汉军,姚弋仲又分兵六万前往主战场东线的菅县。   对于姚弋仲而言,主战场之上的刘彦手头仅是三万就那么难对付,要是让刘彦手里的兵力膨胀到八万那还得了?不得是玩命地阻止来援的汉军与刘彦会合啊!   可以说,兖州已经打成了一片,连带豫州也是战火连天,青州这边的战事也随着刘彦的援军到来而开设了两处新的交战地,石碣赵国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真的是在大动干戈。   有关于襄国和邺城的最新情报传到刘彦手中,石虎已经在大举征募羯族的本族士兵,听闻石碣最为强悍的龙腾卫士军团亦是在备战,又有石虎命令石宣组建力士团,怎么看都是准备亲征的模样。   石宣组建的力士团全称叫“东宫高力”,选拔身材高大而又强壮的各族人为力士,他们在历史上是组建起来之后又被石虎流放西部,结果这批人走到雍州,在晋人将领梁犊率领下发动了叛乱。   石虎发动了本族在做战争准备,谁都无法忽视这一点,同时没有人想要成为石虎亲征的目标。   “君上?”纪昌略略有些急迫地问:“我们的舰队什么时候封锁大河(黄河)?”   纪昌有急迫的理由,眼见石虎可能要率军出征,之前猜测石虎是会统兵前往攻伐关中,但除了石虎之外谁也确定究竟是会进兵哪里。他们与姚弋仲在济南郡的交战已经有半月,继续纠缠下去,惹来石虎率军亲征的机率必将增加。   别看汉军现在是在兖州和豫州压着石碣赵军打,要看看汉军目前面对的石碣赵军都是什么构成,那些石碣赵军仅有少量的郡县兵,大部分是地方被征集而来的部落兵、家族兵和平民,可不是石碣赵国的什么精锐部队。   汉军对上的石碣赵国精锐部队只有姚弋仲亲率的羌族大军,另一支可以称得上精锐的是苻洪的氐人大军,毕竟石碣统治中原的最大帮手就是羌族和氐族。   能够被石碣视为最大帮手的羌族和氐族怎么会没有相应的底蕴?仅是出现在漯阴战场的羌族大军,之前有一支部队短暂地出现了一次,那是骑士配有铁甲、战马前半段亦是有马甲的羌族突骑兵,更有一支看着像是身穿重甲的羌族步兵。   无论怎么说,羌族真的就是中原数量最多的族群,他们甚至经营西北部长达两百余年,姚弋仲身为羌族现任的大统领,手头里要说没有一支精锐部队真的说不过去。   再来是,羌族能够成为石碣的最大帮手,他们也不是单纯的依靠人多势众,晋人在中原不也是人多势众,但晋人为什么是被欺凌的对象,肯定是因为羌族足够的凶悍。   “等。”刘彦也想要快点结束这边的战事,他说:“目前姚弋仲只是动用手里的精锐部队进行一次试探,等待他真正让手里的精锐参战,就是舰队封锁黄河的时机。”   必须说的是,刘彦称呼黄河是习惯了,但黄河现在可一点都不黄,更像黄河的是泾水。相对起目前还清澈的黄河,处于西北高原的泾水真的是浑浊得不像话。   泒子河的汉军舰队已经有五百之数,它们目前是隐藏状态,大部分是隐蔽在非战区的济北郡桃城边上。那里在石碣赵国上一次进行坚清壁野的时候已经成为无人区,因为不是战区的关系也没有多少人去注意。   桃城的泒子河河段距离黄河该是有六十里左右,距离漯阴这一边的战场则是超过一百五十里,姚弋仲哪怕是很认真地搜索战场周边,那也不可能探索到一百五十里之外。   刚才刘彦等人还在谈姚弋仲手里的那支精锐部队,马上有人过来汇报,说是那支精锐羌族部队再次出现在战场,引得刘彦出了大帐前去瞭望台。   随着战局的演变,汉军营寨的四周已经是全面被围的状态。那是姚弋仲手里的兵力占了绝对优势,出发点又是将刘彦交代在这里,真正发动总攻哪有可能留下缺口。   刘彦带人上了约有十五米的瞭望台,他举起单筒望远镜向北侧战场看去,那里的天空飞矢不断,地面上亦是人潮汹涌。   不用过多的辨别,变得无比复杂的地貌上,一支手持铁盾的羌族部队迎着不断落下的箭矢稳固推进。   刘彦等人利用望远镜的便利可以仔细观察,那些羌族兵应用的金属绝非杂兵可比,是手里的盾牌为铁质,身上穿着铁甲,再来就是推进看着也是有组织度,可不像杂兵那种慌乱无章。   伴随羌族精锐部队进攻的是数量更为庞大的杂兵。若说羌族精锐是组成盾阵在稳健推进,杂兵则是依靠先前挖的壕沟或是跟在那些精锐组成的盾阵之后。   纪昌迟疑问:“他们这是要总攻?”   过去半个月能够被称呼为总攻的次数不算少,但姚弋仲还会是首次出动大规模的精锐,不得不让纪昌困惑。   刘彦抬头看了看天色,看太阳的位置现在应该是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还真的不能排除姚弋仲有发动总攻的可能性。   大约是进攻的羌族部队迎着劈头盖脸的箭雨推进到距离汉军营寨一百五十步以内,其余几个方向也是喊杀声大振,那就不得不让刘彦谨慎对待了。 第333章 战事如火   纵观漯阴主战场,汉军营寨四面的羌族军队调动异常频繁,处于进攻位置的羌族军队起码是在六万左右,外围则是有更多的羌族部队正在待命。   要不是地形限制,实际上姚弋仲恨不得将除了预备队之外的部队全部投入进攻。他最近十分狂躁,原因当然是作为队友的孙伏都和刘闿进攻不成变成守势,再来就是被刘彦手头那支永远消耗不完的骑兵给折磨得快要发疯。   真的是消耗不完啊!不论前一天羌族士兵与那支为数五千左右的汉军骑兵对拼掉多少,隔天出战的汉军骑兵还是五千左右,对于姚弋仲而言真就不是觉得诡异那么简单,他是一种临近抓狂的困惑感。   出营而战的汉军骑兵前前后后折损了接近四千,与之对拼的羌族骑兵没了接近一万三。那还是随着姚弋仲一再压缩汉军骑兵的活动空间带来的优势,要是没那么干还不止要拼成什么比例。   姚弋仲一再以为再拼一次刘彦手里的骑兵应该就消耗不多,见鬼的是屡次汉军出动的骑兵数量根本没变。姚弋仲会尝试性发动总共,那是因为他发现刘彦最新一次派遣出营而战的骑兵数量竟然达到了七千,活见鬼的心态之下变得狂暴,再有就是阻击来援汉军的那两路已经有一路支撑不足了。   难以支撑的是阻击来援骑军的那一路羌族部队。这一路成功踏上济水北岸的汉军步骑已经超过两万,出现在战场上的还有一支数量约在三千的甲骑具装,他们初次上场就歼灭了与之交战的万余羌族部队,吓得领兵对战的呼延盛退兵二十里又急报姚弋仲。   那可是具装重骑兵,目前陆地上被举世公认的最强兵种,呼延盛真的是被吓得有些惨,尤其是虎贲军一出场就歼灭过万部队。   既然汉军的甲骑具装都出现了,姚弋仲怎么会不知道再不尝试总攻,包围很快就会被突破。他深刻认为一旦包围出现缺口的话,刘彦绝对是会选择突围而出,毕竟只要是个人就不会想处于包围之中。   姚弋仲是以正常的心态在猜测刘彦,不得不说的是姚弋仲那么想却是错了。   因为可以直接从城镇中心获取部分种类的补给,刘彦的粮秣不依赖后勤线,再来是铁匠铺等建筑物只要足够也不会缺乏兵甲器械和兵力,要说起来刘彦根本就不会在乎是否被围,会让刘彦产生危机感的只有守不住这一点。只要刘彦能够守住,消耗战和被围困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劣势。   一种急迫的心理让姚弋仲心头急火,他认为不能再拖之后,尝试性的总攻于今日爆发。   “君上,应当出动骑军了。”纪昌发现姚弋仲明显的意图,略略沉重地说:“这种状况之下,必须夺取主动权。”   那完全就是废话了,可以想象面对姚弋仲发动的总攻,纪昌内心里产生了紧迫感。   “我们外围的援军估计是要突破围堵线了。”桑虞用的不是问句,他满是严肃地说:“是时候封锁大河了吧?”   刘彦对于纪昌和桑虞说的都是持赞同态度。   既然已经有援军要突破姚弋仲布置的阻击线,姚弋仲手头的精锐部队也出现,之前是怀疑姚弋仲没有将所有兵力调动到黄河南岸,现在却是不再有这样的疑虑。那么就等于刘彦想要的目标基本实现,也真的是时候该进入到决战阶段。   要是姚弋仲有得选,他会选择在秋季中旬才进入总攻。目前才是夏季中旬,牧畜没有养起膘,天气也着实是太炎热,真真不是什么开战的好时机。   很多时候纯粹是没得选,就如同姚弋仲不得不率军前来青州,不是挥军西北部去和张氏凉国交战。   “军主,汉军出动了骑兵,分为两部,一部攻击东面,一部攻击南面。”   “兵力分布?”   “回军主:东面的汉军骑兵该有五千,南面的汉军骑兵约有三千。”   听到汇报的姚弋仲其实是比较无语的心态,要说有什么感想就是在心里破骂汉军的骑兵数量又增加。   姚弋仲无比确定的一点就是,真真没有什么援军突破重围进入刘彦所在的营盘。这样一来他只得到一个解释,一开始的汉军数量绝不是三万,发现的骑兵也不是刘彦手头的真实数量。   “攻!今天一定要攻进汉军营寨!”   “是!”   姚弋仲动用的精锐部队是具装步兵,不过却不是什么具装重步兵,任何年代只要身穿铁甲就能够称呼为甲士,但并不是所有甲士都是重步兵,那关乎到穿什么款式的步甲,又是穿多少层的铠甲。   羌族能够被称为精锐的部队该是有四万左右,兵源是从数百万的羌人中选取剽悍善战的勇士。突骑兵的数量为四千,具装步兵的数量则是有万余,剩下的一万四千兵器相对精良但仅是身穿皮甲。   当然了,四万只是姚弋仲带来的数量,散落于各地的肯定还有,就是兵甲和器械不会再精良到哪去就是了。   中原被胡人任意肆虐,不但是农业生产破坏严重,连带匠造生产力也是下降。更重要的一点是,胡人对于挖矿什么的只是蛮干,探矿靠的是晋人,想要制造兵器和甲胄很多时候有工匠还得有足够的资源。   石碣赵国说是国家不如说是多部族联合,更像是一个羯族、羌族、氐族的共同联盟,他们虽然也有国家框架,可是混乱的政治再加上羯族治理中原的心态,国力是处于一种不断下降而不是上升的趋势。   姚弋仲还能凑出一万多身穿金属的部队,氐族的苻洪能够凑出四五千就算是顶天。这也是族群历史底蕴和掌握地盘的差别,就像是羯族身为中原霸主可以使用更多的资源道理是一样的。   羌族主要攻击方位是放在了北面。这里经过他们半个月的经营,地貌已经与开战前是两回事,太多的人造工事看似杂乱无章,可要认真分辨根本就是留下了骑兵的进攻通道。   刘彦派出骑兵应对东面和南面,对于北侧只能是调出步军前往对攻。   差不多是在进攻的羌族部队抵近到百步左右的距离,轰隆的鼓声在汉军北侧营寨被敲响,几处辕门大大张开,先是大批的刀盾兵涌出,后面却是塔盾兵作为第二批,随后是枪兵和其余兵种。   进攻的羌族部队已经抵近到汉军一百步左右的距离,等于是羌族的弓箭手也到了自己的射程之内,战场上目前就是箭矢有如飞蝗一般来回飞的场景,时时刻刻都有人中箭倒下。最为恐怖的却是汉军的车弩、床弩和抛石车,哪怕是组成盾阵也不无法抵御粗大弩箭,更加不用想去挡得住砸来的石弹。   刀盾兵一出营寨就是举着圆盾直接冲向敌军,冲锋的目标是壕沟,向前之时是迎着敌军射来的箭矢,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在冲锋的半途中。   塔盾兵出营前进一段距离开始组成盾阵,先是少数人组成小盾阵,再用小盾阵汇集成大盾阵,过程中也是有人中箭不断倒下。   汉军出营迎战,羌族部队那边其实是欢喜多过于其它。汉军没有出营之前,进攻北侧的羌族部队倒下的人数不会低于三千,而在那之前他们杀伤或杀死的汉军士兵绝对不会超过百人之数。   原本纪昌是建议抛石车改为抛射火油罐,刘彦并没有采纳。   是的,火油罐早就准备妥当,但是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发射过。它们是刘彦准备用来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之前的战况则没有出现过什么危机状况,更没有值得火油罐下手的目标。   “等待舰队封锁黄河切断姚弋仲所部的退路。”刘彦脸上出现了残忍的表情,狞笑道:“它们或许会成为逼降敌军的关键用物。”   刘彦的心还是很大的,他要的不止是击败姚弋仲,也不是简单的歼灭,要是能够逼迫数十万敌军投降,使得战俘成为劳动力,那不是比杀光更好吗?   当然了,刘彦的心是够大,事态能不能按照设想发展却是未定。   “战事的进展已经算很快了。”刘彦感慨地说:“一方面是姚弋仲想要快点击败我们,好挥军西北区应对张氏凉国;另一方面是石虎不断催促。”   说的是呀,双方出动的军队合起来有数十万,如此规模的军队交战打个数年才算正常,他们从接触到进入决战阶段仅仅是半个月,已经算是无比仓促了。   “张骏占便宜了。”桑虞笑呵呵地说:“姚弋仲是来青州,不是挥军西北。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凉国索要一些好处?”   桑虞还能笑是因为他看到己方的塔盾兵已经组建起一道长度约有五六百米的盾墙,一声又一声号子声中盾墙在缓慢地向前推,伴随其中的连弩兵不断不断在发射弩箭。   汉军连弩兵的连绵覆盖之下,羌族那边的弓箭手死伤惨重,造成的局面是汉军这边的远程部队依然凶残地演示箭矢如雨,羌族那边的远程部队则是成了缩头乌龟。 第334章 撒豆成兵?   汉军盾阵对于石碣赵军而言并不陌生,首次出现是在徐州之战,该役一万汉军步卒组成军阵硬抗八万石碣赵军,第一次展现由盾阵和强弓劲弩带来的恐怖威力。   组成盾阵的直线不断缓缓向前推进,后方跟随推进的连弩兵几乎每个呼吸都射出至少一千弩箭,连绵不息的弩箭之雨,再加上后方的强弩漫射,对石碣赵军形成了绝对的压制,使得姚弋仲派出的弓箭手难再有一丝的反击。   冲在前面的汉军刀盾兵借此涌入壕沟,他们抬着小圆盾手持战刀,一进入壕沟便是遇上敌军,惨烈的厮杀在双方遭遇上的第一刻起便上演。   斗阿先是用盾牌挡下挥击而来的木槌,下一刻是顺手劈出手里的战刀,刀刃劈中敌兵的颈部,鲜血从被劈中的位置狂飙而出。   有一个敌军刺来长枪迫使斗阿不得不盾牌护住蹲身,金属的碰撞声爆响,他也被巨力推得往后踉跄退了两步,却是有袍泽在这个时候越过他向前砍杀了该名敌军。   在斗阿重新稳住身躯准备再战时,已经有数名袍泽在前方肩并肩持盾推进,他们协同互相掩护为战友格挡兵器又会抓住机会给予敌兵致命的一击。   壕沟是羌族部队用近十天的时间挖掘,深度该是有一丈左右,导致地下水漫及膝盖,每向前移动一步都是蹚着水和底部的泥土。   汉军组成的盾阵靠近壕沟之后不得不裂开,成为长线的盾阵一再分裂之后成为不规则的小盾阵,那也是羌族部队反击的机会。   在汉军盾阵裂开的时候,就是汉军远程部队失去掩护的时刻,那个时候羌族的弓箭手会被军官驱使着从躲避的地方冒出来,迎着箭雨冒死反击。   大多数羌族弓箭手根本没有机会射出一箭,可是哪怕只有少部分的羌族弓箭手成功射出箭矢,也会对汉军这边的连弩兵造成杀伤。   战场之上永远不会缺少惨叫与死亡,人体流出的殷红血液将会流淌在大地,鲜血一多就会汇集成流,它们会在低洼地段成功会合,成为一摊腥味十足的血池。   斗阿现在可是别部司马了,他身上甲胄的品质会比普通士兵更加精良一些,依稀能够看出刚才的拼杀中身上的甲胄留下了利器刮过的痕迹。   军官阵亡率之所以比普通士兵低,不止是因为军官的数量比士兵少,也不是军官总是待在安全的位置,其实主要的还是因为军官配置的甲胄远要比士兵精良。   看斗阿甲胄上的痕迹,要是换做那些打击是落在普通士兵身上,没穿甲的士兵绝对是死定了,穿皮甲也救不了,普通的铁甲也该损坏,但他却只是在一些没有护甲的部位有受伤。   “行了,冲得太前面,我们且战且退。”   汉军的远程攻击一直没有停下,虽说刻意避开了壕沟的位置,但还是会有一些流矢落下,倒霉到一定份上的汉军士卒要是在这个时候被自己人的箭射死也没有地方讲理。   斗阿这一队的刀盾兵可不止是且战且退,他们在往后退的时候还不忘一边割取敌军战死者的脑袋,谁让汉军是以敌军的头颅记功。   壕沟中的刀盾兵往后撤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就地构建阵线,重新涌来敌军之后则是再次向前推进,往往复复在壕沟之内厮杀。他们的主要责任就是挡住壕沟中的敌军,不使敌军能够通过壕沟威胁到己方的远程部队。   地面之上的交战却是进入到最激烈的时候,两军的盾墙互相撞上之前,汉军这边的远程部队已经停止两百步之内的射箭,只有强弩部队依然是组成箭阵在向两百步之外的位置进行重复的覆盖。   “真的是出动精锐,换作往常敌军早就崩溃撤退了。”   “是的,他们没有崩溃。”   其实士兵是不是精锐真不是简单的用武技是否高超来区别,能够对军令进行绝对的服从和拥有过人的意志力,才是真正的精锐。要不然再能打,可是会无视军令,乃至于是没有任何军律可言,又有什么屁用。   汉军高层这边的气氛在变得严肃,进攻的羌族部队越是精锐,代表姚弋仲的心志就越坚定,决战从姚弋仲派出手头的精锐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这一场战争将会在近几天之内产生胜负。   “是时候下令让外围部队尽全力攻击了。”纪昌手指羌族大军的大纛所在,大纛距离战场仅有一里不到:“姚弋仲亲自督战,他周边的部队……”   大纛在哪就代表着主帅在哪,姚弋仲周边的羌族部队众多,那是一样身穿铁甲的士兵,有铁甲步兵也有突骑兵。除了那一部分精锐之外,更多的是普通的羌族士兵,人和马汇集成为一大片。   是的,无论怎么看都是决战阶段了。   姚弋仲摆出的是强攻汉军北侧营寨,但不能排除只是障眼法,因为现在发起进攻的是四个方向。   另外三个区域的交战规模可能没有北侧这么大,残酷程度确实一点都不输给北侧战场,西侧是步兵交战,东面和南面则是步骑混合交锋。   刘彦的两路援军距离漯阴这边并不是太远,从历城方向渡河的两万步骑仅是距离漯阴战场二十里不到,比较远的是菅县的那三万骑军。   菅县的那一路已经成功突破呼延盛的堵截,他们尽管是距离漯阴三十里以外,但别忘记他们是骑兵。   三十里对于一人多马的骑军而言,全力驰骋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差别就是呼延盛到底会怎么堵截,或者是驰骋而来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虎贲军这种甲骑具装别说是驰骋三十里,全速行军个十来里就该废了。   汉军高层这边在商议怎么应对战局,羌族部队那边也在进行相似的商议。   姚弋仲的决定非常简单,那就是进攻再进攻,哪怕是黑夜也不会停止,总攻既然开始就血拼到底,一切只因为刘彦的援军真的要来了。   “若是刘彦的援军抵达之前无法攻进汉军营寨……”姚弋仲阴晴不定地说:“那只有撤军一途了。”   大丈夫当有取舍的决断,姚弋仲宁愿被石虎责难,他也不愿意为了一场注定得不到胜利的战争去消耗手里的族人。   真当姚弋仲不知道黄河有被封锁的风险吗?绝对不是的。他是用众多的杂物堵住了黄河出海口,防止汉军船舰从大海而来,但最近乐安郡沿线出现了众多的汉军,侦骑汇报那些汉军大肆打捞河道里的杂物,安能不知是在疏通河道,为舰队的到来做准备?   按照羌族这边的估计,河道本身的流动再加上汉军在疏通,黄河最快可能会在一个月内可以畅通,介时汉军的舰队肯定是会来。   姚弋仲知道汉部的水军十分强大,也想到了刘彦绝对会封锁黄河,但他难以想到的是刘彦已经在泒子河准备了一支船队,那支船队已经开始向黄河进发,不出意外两天后就会抵达主战场周边的黄河,针对河段进行封锁行动。   东侧的战事已经中断,那是汉军的骑兵不但击溃来攻的羌族部队,他们还一度冲击到那个方位的羌族营寨,迫使该方位的羌族部队放弃营寨前沿。   南侧的战事却依然激烈,那是姚弋仲十分看重汉军营寨的南侧,担忧一旦包围圈失效,那一支汉军骑兵就会前去接应来源的友军,要真的造成这种局面可会是相当的糟糕。   因为重视,姚弋仲不断向南边的局部战场增兵,交战部队一多情况对于杀出的汉军骑兵可就会变得不妙。毕竟哪怕是突骑兵都不敢面对密密麻麻的人群发动冲锋,这种情况的冲锋极度不划算,突骑兵与步兵交战打出少于三比一的交换绝对算亏,更不用说极为可能连三比一的比例都无法达到。   事实就是那样,只要步兵足够密集,并且步兵没有被骑兵的声势吓得自行崩溃,恐怕只有甲骑具装才会对密集阵型的步兵发动冲锋。   事情总是有例外,比如并不在乎伤亡的指挥官。刘彦不是不在乎系统部队的伤亡,只是有必要的时候不会心慈手软和有过多的犹豫。   南侧的汉军突骑兵就在前仆后继地冲向密集的羌族步兵群,场面是一排接着一排踩着沉重的马蹄声,然后大概是七十迈左右的速度狠狠地撞上去。战马撞到人的时候,马背上的骑士别说是没有马镫和马鞍了,就算是有马镫和马鞍也会被惯性抛去出。被战马撞到的人,那一个瞬间绝对就是因为内脏碎掉口鼻喷出鲜血,也会向后猛地摔去。   这边的羌族部队,前面是遭受汉军突骑兵不计代价的冲锋,后面却是在上演督战队不断砍死转身逃跑的士兵。   说白了,姚弋仲真的就是打红眼了,他预计只会强攻五天,超过五天还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就绝对会撤,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有。   既然连撤退的日期都算好了,姚弋仲肯定不会忘记估算可以牺牲掉多少人。他的承受底线是十万,再多就真的稍微一想就手脚发颤外加冷汗直冒。必须说的是,他预计牺牲掉的十万人之中,杂胡和晋人占了七成。   所谓将要牺牲的十万并没有算上之前的损失,前六天的攻势已经让姚弋仲折损掉接近九万人。折损也不是全数战死,直接阵亡的人该是有四万左右,余下是残废或暂时失去战斗力。占阵亡大头的是堵截汉军的骑兵援军那一边,光是被虎贲军歼灭的就有万余。   战事进程到了中午依然没有停下,相对而言东面是整场战事中烈度最低的区域,最惨重的不是北面,反而是一再被汉军突骑兵冲击的南面。   “刘彦哪来那么多的突骑兵?”姚弋仲太想不透了:“他怎么又舍得拿珍贵的突骑兵来这样消耗!”   南面战场的羌族部队已经崩溃了两次,要知道骑兵真的不计代价直接猛冲直撞,声势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并且对步兵造成的伤亡也小不到哪去,尤其是对遭受冲击的那一方造成的心理阴影更是难以描述。   “我们丢进去了接近一万三千人,汉军那边也不好受,该是损掉接近三千的突骑。”曹曜是石碣赵国的众多司马之一,而司马这个官职真不算低。他也是满脸的不理解:“我们是用杂兵去堆,他们拿精锐来换?”   姚弋仲很想乐观地往刘彦是被逼急了的方向想,可稍微琢磨一下却感觉很不对。   羌族大军是发动总攻了没有错,作为主攻的北面被牢牢挡在百步之外,其余几个佯攻的方向怎么看也没有靠近汉军营寨的可能。   再来是,姚弋仲刚才再一次得到汇报,两路外围的汉军都在发动猛攻,尤其是那一路以骑军为主的汉军已经连续突破呼延盛设立的两道拦截线。   【难道是这里的汉军是强弩之末?】姚弋仲真的猜不透被围的汉军有多少,他每次猜测一个数量在下一次交战又会被推翻,他有些拿捏不稳地想:【不是没有可能啊!严格封锁之下没有一兵一卒进入被围的汉军营寨,刘彦还会撒豆成兵不成!】   或许是觉得应该再逼一下,极可能再逼一下就能够摸清刘彦的底,姚弋仲一咬牙不但是在北面增加兵力,其余三面的佯攻也变了样。   姚弋仲的动作被汉军高层察觉时,除了刘彦还算镇定之外,几个谋士都是急火了。   “君上,我们的兵力劣势太明显了!”纪昌也不知道是想什么在自己吓自己,吓得额头满是冷汗,甚至说:“按照这样的趋势,君上……或许应当准备突围?”   其他人没说话,但看神态都是持相同的意思,他们一开始就觉得刘彦拿自己当饵太冒险,现在姚弋仲明显是发了疯的不计伤亡猛攻,就更加觉得哪怕是几万大军葬送在这里刘彦也不能有什么事。   “呵呵。”刘彦竟然还在笑,笑完又说:“消耗战?我喜欢啊!” 第335章 杀死刘彦   有一点被姚弋仲不幸言中了,那就是刘彦真的可以变出士兵,只不过撒的不是豆子。   刘彦根本就不怕消耗战,尤其是当前这种僵持的消耗战,他甚至有一种心愿完成的愉悦感。   要知道一点,从不其城一战开始之前,刘彦就构思了一种战术,建造足够强度的防御工事,让敌军围着自己攻打,然后他在僵持之中不断暴兵拼消耗。这种战法让他稍微想一想就觉得带感,甚至有一种被戳中笑点的感觉,以至于想起来就乐。   一众人在为刘彦在安全担忧,却见刘彦还能笑得坦然,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郁闷。   有一个处变不惊的君主自然是极好的事情,预示着君主有足够坚强的意志。这是一件令部下无比欣喜的事情,怎么看跟着这样的君主都会有美好的未来,不过因为一点点的挫折而就此沉沦。   君主的坚强意志只能鼓励不能消磨,没人再提什么突围的事情,皆是集中精神思考怎么让战局变好一些。   北侧战场的汉军已经将进攻的羌族部队击溃到一百五十步之外,激烈的战斗让地面上尸首枕藉,更多一时间没有死去的伤兵在呻吟和哀嚎。   本来进攻没有效果反而被击退了是该暂时的退却,好重整旗鼓再战,但姚弋仲是真的疯了,不但严令被击溃的部队不准撤退,还进行了增兵。   姚弋仲是连羌族的精锐部队都不让撤出战场休整,对于杂兵更是不会管他们死活。他要的是激烈的进攻,想要彻底摸清刘彦手中到底还隐藏多少兵力。   知道被围的汉军究竟有多少对羌族部队这边无比重要,以至于不但北侧强攻不断,双方在五十步的范围内来回拉锯,每时每刻都有战士受创倒地。其余的三面也就东侧羌族部队难以使上力气,南侧和西侧从佯攻演变成了真正的进攻。   “一万不够就两万!”姚弋仲像是一头暴怒的老虎,狰狞吼道:“绝对不能出现缺口!”   投入战场的羌族部队一直都是七八万,要是战场有足够的空间甚至会更多,问题是东侧的汉军骑兵着实凶悍,上去多少羌族部队都要迎接汉军突骑兵不计伤亡的冲撞,导致那里双方的伤亡数量超过了北侧。   尹弼脸皮抽了抽,被提拔成为长史的责任感令他不得不说:“军主,东侧我们已经折损万余……”   “只要能够消耗敌军兵力,尤其是珍贵的突骑兵,伤亡算得上什么!”姚弋仲不知道刘彦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在乎的是:“汉军丢进去了三千珍贵的突骑兵,吾不信刘彦的人消耗不完!”   讲真不带假,别说是一万杂兵去换三千汉军精锐突骑兵,就是拿一万精锐去换,姚弋仲也认为是值得。   “刘彦这是自寻死路。”姚弋仲无比狰狞地笑说:“他们被包围,骑兵才是突围的主力。刘彦却是拿珍贵的突围主力来拼,想来是被逼急了。”   要是正常而言,姚弋仲那么说绝对没有什么错,但他偏偏遇上一个情况无比特殊的人。   按照羌族的将校来思考,刘彦拿出精锐突骑兵这么干,无论怎么样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刘彦真的被逼急了,不计代价要打出一个缺口。   敌人想要的就是本方必须阻止的,用尽一切办法来阻止敌方想要达到的任何目标,此便是获得战争胜利的保证。   战事从清晨开始打,到了夜间依然没有停下。   主战场这边的天空云层被地面的火光倒映,只要视线没有被大山阻隔,远在数十里之外也能看得分明。   外围的两处战场,作为援军的两路汉军看似十分着急,也是一反常态连夜进攻。消息传达到主战场的姚弋仲处,使得羌族将校更加坚信刘彦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攻进汉军营寨取得胜利。   “有些奇怪的事情。”蒋英是东晋降于石碣赵国的一名将领,目前是个杂号司马。他困惑地说:“出现在战场的汉军……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长枪兵?”   姚弋仲早就发现这一情况,汉军此前是以塔盾兵、刀盾兵、强弩兵、连弩兵为主,到了夜间之后强弩兵当然还是不断发射,可出现在战场的长枪兵数量有点多。   “汉军的长枪兵看去依然精锐,但他们连皮甲都没有装配。”蒋英摸着下巴,说道:“如此精锐的士兵竟然没有配置甲胄,可不像刘彦的手笔。”   姚弋仲身躯猛地一震,下意识就说:“弓弩手不需要配甲,长久的训练致使足够精锐。”   唔!?汉军近战肉搏的兵力不够,给弓弩手近战兵器参战???   这一发现让羌族的将校们呼吸变得粗重,要真的是那种情况,刘彦手头的兵力应该是要枯竭,他们的胜利曙光已经出现。   “出现在战场的汉军突骑兵数量也是急速下降。”姚弋仲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但听语气上的愉悦显然也是无比欣喜:“消耗战是有用的。”   一整个白天,折损的羌族兵力估计是有三万之众,甚至是羌族的铁甲精锐也丢进去了接近两千人,换取的战果该是让汉军折损七八千,尤其是拼掉了三千左右的汉军精锐突骑兵。这样的换算没有吓到包括姚弋仲在内的所有羌族高层,他们反而是无比的欣慰。   过去的数天里,羌族这边损失惨重但是没有对汉军造成多少折损。这种战况让羌族这边是一种无比窝火和无奈的情况,谁让汉军的强弩真的是太变态?   “不管刘彦手里的兵力有多少,看营寨规模……”尹弼比划了一个手势,笑道:“不可能有个五六万吧?”   该是多少军队就是多大的营区,不可太小也不能太大。太小会显得拥挤,太大会有无谓的空旷,皆是自取灭亡之道。   “一天对拼掉七八千,刘彦又有多少兵力可以和我们拼消耗?”尹弼突然变得很严肃,对着姚弋仲说:“军主,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外围的汉军无法靠近这里。”   姚弋仲当然知道这一点,战争打的不止是数量,还有军心士气。他手底下的部队因为伤亡惨重士气每时每刻都在下降,根本就是高层强压中层,中层和底层的军官和头人在逼迫士兵。这样状态不可持久,短暂的三五天还能支撑,再久肯定是要自行崩溃。   一番猜测下来,可以说羌族这里的高层都产生了一种期待感,令他们各自归建之后向下传达一种言论,就是汉军要不行了,大家再加把劲就会取得胜利。   “只要我们能够获得胜利,生擒或是杀死刘彦,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厚赏。刘彦一死,汉部必将自行瓦解,介时杀入青州每人都能所获甚多!”   提振士气的言论开始在羌族全军中蔓延,可以说多少还是取得了成果,但对于被严令在前方不准后退的参战士兵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   “要胜利了,多久之外才能胜利?”   “我们估计是活不到胜利的那一刻。”   “唉!”   前线的参战士兵士气难以提升是因为汉军的箭雨没有停过,已经没人去猜测汉军到底储备了多少箭矢,谁都在爆粗口说从开战到现在,汉军特么的已经射了七八十万支箭,还特么的一点都不像快射完了的模样。   夜间的交战肯定不会像白天一样激烈,大多就是一些渗透战,以至于某一刻哪个关键位置突然爆发呐喊产生激烈的厮杀,一点都不使人有半点意外。倒是绝大多数的位置就是双方士兵猫着,胡思乱想地期盼或是不想要白天的到来。   翌日,天色刚一放亮,后方饱餐了可能是最后一顿的羌族士兵,他们嗷嗷叫涌入了战场,像是信了胜利马上就要到手,无视了早先参战的同伴那种看待死人的目光,迎着箭雨前仆后继涌向了汉军。   “敌军肯定以为我们是强弩之末了吧?”桑虞说着诡异地看向瞭望台下方,那里站立着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大批新部队。他看向纪昌,压低声音:“君上……乃是神明呼?”   纪昌内心里的震撼一点都不输给桑虞,但他早就抱定无论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要无视的心态,眯着眼看向桑虞,淡淡地说:“有何区别。”   桑虞哑然。   刘彦身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包括明明早该见底的粮秣一再得到补充,时不时会有新的精锐部队出现。他从来都没有给部下多说什么,保持着足够多的神秘色彩。   “我们的舰队已经突入黄河。”纪昌眼睛也是在注视下方的部队,大剑士和长枪兵的数量甚众,收回目光看向刘彦,恭敬道:“姚弋仲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石碣赵国在黄河也是有水军的,号称有十五万之众,更有舟船过千。要是汉军舰队没有击败这支石碣水军之前就被姚弋仲获知,那么姚弋仲肯定不想冒着后路被断的风险继续待下去。   刘彦颔首道:“那就让姚弋仲知道有被断后路的风险依然想待下去。” 第336章 关键时刻   一个白天,双方投入的兵力受于空间的限制,同一时间进入攻击或是防御的部队没有增加多少,可是交锋远比第一天激烈,导致从后面增援上去的士兵数量也必然多了。   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天上没有下雨的情况下,地面竟然是产生了泥泞,那是从人体流出的鲜血湿润了大地,再被一双又一双大脚踩踏导致。   一些低洼地段,鲜血汇集而成的血池看了令人打从灵魂深处产生颤栗,尤其是有尸体在上面飘着更是增加惊悚感。   战事最激烈的区域,尸体堆叠有如丘陵,双方的士兵就是踩踏着战死者的遗体在互相挥击兵器,为脚下的尸体高度更添一层。   战争从八天前就已经开始,战事的激烈程度让双方根本就没有清理尸体的机会,炎炎夏日之下早先战死的尸体早就腐烂,腐尸的恶臭再加上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在战场之上,但谁都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么多,比起对恶臭的作呕感谁都是将注意力放在杀死敌兵身上。   “我们为什么要被抽调回来在营寨构建防线?”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问那么多!”   “可是……”   “没有可是!”   斗阿内心其实是无比纠结,有庆幸也有愧疚,更多的是迷惑。   他们被调回后方,使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建造工事,那是一道又一道看着就无比复杂的篱笆墙、土墙、甬道等等工事,看起来像是前线好像支撑不足,为营寨内的防御战做准备。   斗阿的庆幸是前方的厮杀太惨烈,己方的伤亡十分惨重,他们这些被调回后方的人不用在那样激烈的厮杀中搏命。他的愧疚则是自己不上总要让别人上,会产生一种那些战死袍泽是顶替自己的想法。   震天的喊杀声和号角声、战鼓声就没有停止过,汉军营寨周边的每一处都在发生厮杀,要是从高空往下俯视,人潮的互相拍击是以汉军营寨一百步到两百步之间为核心,屡次人潮的互相碰撞就是鲜血狂飙,地上增添了被杀或是受伤的人体。   新一天的厮杀持续到下午,震天的欢呼声出现在北侧战场,那是随着汉军弓弩手发射箭矢频率降低,与羌族肉搏的汉军发生溃退,羌族部队士气大振被呐喊出来的声音。   那一刻,姚弋仲手舞足蹈,不断大吼着:“这是汉军第一次溃退,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支撑不足了!”   之前,羌族高层已经注意到汉军发射箭矢频率减少,有人预言汉军该是箭矢数量不多,失去那犹如下雨一般的箭矢掩护,汉军的大优势不再,己方肯定是能够取得一些成果,就是没想到预言会那么快实现。   “快快快,吹号让人逮着溃兵杀上去!”   “对,对!”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因为第一次击溃汉军而士气大振的羌族士兵呐喊冲锋,可他们跑了十来步却是被营寨中的汉军用劈头盖脸的箭雨射懵了。   姚弋仲看到那一幕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想,反而是下令不准停,死多少人都要往前冲。   战场之上,被严令的羌族兵往前冲是死在汉军如雨点一般的弓弩之下,往后逃则会死在督战队手里,前后都是死的压力让不少人直接崩溃嚎哭。   对于羌族部队中参战的那些杂兵而言,他们从昨天就身处地狱,扑鼻的恶臭就不说了,视线之内满满的尸体却是一再刺激他们的大脑。   双方都有士兵从昨天起就身处战场,那是一些失去行动力的伤者,更多的是被严令待在战线上不准后退的羌族兵。   姚弋仲的严令还是很有用的,任何战线只要肯死人,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总是能够冲得上去。   汉军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前面的迎战部队溃退之后,没有新的汉军补上缺口,一路跑一路死的羌族进攻部队第一个穿过漫天箭雨冲进缺口,第一个之后是第二个,零零散散该有近百人冲进去。   “将近一千人,死了九百,才冲进那些。”   刘彦还是比较佩服胡人这一点狠劲,扭头看了一下纪昌,问准备情况。   纪昌立刻答道:“第二道防线已经在建设当中。”   那也就是说营寨之内已经有一道防线,这样一来也是时候让进攻的羌族部队杀进营寨了。不过,事情可不能做得太明显,要做出极力抵抗但心有不逮的模样。   有羌族兵杀进汉军营寨,震天的欢呼之声再次被呐喊而出,连带那些士气全无的杂兵也有了一些精神。   一场战争中,士兵最害怕的就是没有希望,但凡是有希望总是会有盼头,才会有作战的欲望,不是心怀绝望。   震天的欢呼声响起之刻,营寨内的汉军士卒少不得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少人眼中出现了惊忧。   非高层哪里知道会有什么计划,他们的第一想法是,前线的友军肯定出问题了。要是没有出现忧虑绝对是没心没肺,是担忧自己的小命,也是惊恐自己的君王依然在营寨之内。   “别愣着!”斗阿当然也是心怀惊恐,身为军官却不能表现出来,对麾下士卒大吼:“干活!”   士卒闻言继续干活,他们很努力想要加快速度,心不平手就会抖,出错也就在所难免。   斗阿皱眉看着频频出错的士卒,也会时不时扭头向北面看去,对旁边的亲们吩咐道:“去问问军侯,是不是要备战。”   亲兵应“诺!”而去。   有骑兵开始在营内一边驰骋一边大吼,让构建工事的袍泽加快速度,等一下就要进行营寨内的防御战。   有人通知,士卒依然心忧,军官却是神态放松下来。   那是挺简单的道理,既然高层有吩咐,那就代表有做相应的准备。能够当上军官怎么会愚笨到哪去,怎么都知道有准备比没准备更强,不是之前忧虑的情势失控。   战场各处前沿,军心士气大振的羌族兵进攻得更加疯狂,汉军这边则像是受到影响且战且退,甚至是汉军一直占据绝对优势的东面战场,那里的战线也是在向汉军的营寨方向移动。   整个战局不用太多解读,谁都能够看得出汉军已经从坚若磐石的状态变得脆弱,刺激得羌族高层这边血脉喷张,一个个大吼大叫让姚弋仲一定要不畏伤亡。   “我们折损了多少人?”姚弋仲得到答案脸颊抽搐了几下,吸了口冷气:“还没有到未时就有两万?!”   要不怎么说是不计较伤亡的强攻啊!   事实上,羌族督战队这边干掉的逃兵就接近两千之数,那就是真正的干掉,不是战场上的估算数字。   “军主,我们已经有部队攻开缺口,是不是……”尹弼拖了一个长音,咬牙说:“尝试骑兵冲营?”   尹弼不说的话也会有其它人建议这么干,马踏联营什么的要是有条件就必须干,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姚弋仲自然是接纳正确的建议,对着一个看去剽悍的羌族将领说:“云错,率领你的本部尝试冲营。”   “没问题!”元错的身材并不高大,有着很明显的萝卜腿,他说完“哈哈”笑了几声,行礼去调动自己的本部。   姚弋仲又向几个将领下令,说是一旦云错成功冲营,他们也要趁机带人杀进去。   汉军这一边,缺口不断出现之后开始且战且退,退到营寨内的第一道防线才停下脚步,与之追杀上来的敌军少不得又是一场鲜血狂飙的血战。   得知汉军的营寨之内有防线,羌族高层这边虽然郁闷却也能够理解。   任何军营怎么可能只有外围的一道防线,该是内部也存在关卡之类的防线,要不怎么防止刺客进入中军,又怎么将军营分出层次。   一般来讲,军营之内的防线会相对简陋一些,那是因为军队调动的需要。这样一想的话,羌族这边的理解方式是,既然最难打的外围都会攻进去,肯死人营寨内的防线也必然可以攻下。   姚弋仲是亲自上了前沿的巢车观看,利用高度向汉军营寨里面看去,第一道汉军防线是众多复杂的篱笆墙、土墙、甬道构成,自然是少不得拒马、鹿角等等的障碍。他还看到了一些被砸毁的抛石车,若说刚才还在思考汉军的崩溃是不是陷阱,看到数量颇多的抛石车残骸,心里立刻是放松了许多。   “汉军的弓弩部队看着好像薄了不少?”尹弼不是在胡说八道,是阵列真的少了一大块。他笑着说:“之前猜测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刘彦被逼急了拿弓弩手当长枪兵使。”   姚弋仲默默点头,想了想才问:“外围堵截刘彦援军的战况,可有新的情报送来?”   尹弼摇头说道:“并未有。”   “那就好。”姚弋仲目光再次看向汉军营寨,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十分高耸的瞭望塔楼,略略轻松地说:“想必此刻刘彦是在那高台之上,却不知道面对如此困局,他是作何想法?”   尹弼想都没有想嘲笑道:“刘彦肯定极度后悔轻视您,悔恨不该自己亲来与您交战,更捶胸顿足恨自己带的兵力太少。”   姚弋仲对尹弼的奉承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以他的地位而言,对奉承早就免疫了。 第337章 撤不撤?   “什么!?”   姚弋仲刚刚接到汇报,黄河出现了汉军的舰队,规模估计是在六百到七百之间,全部皆是装备床弩等凶悍远程攻击器械的大船。   今天羌族部队刚刚攻破汉军营寨的第二道防线,距离刘彦的中军仅有三里左右,偏偏黄河之上出现了汉军,令姚弋仲内心无比纠结。   从总攻之日起,羌族部队已经攻打了三天,付出的伤亡绝对超过六万,他们已经无比接近自己的作战目标。   “不能撤军啊!”   “是啊,已经快要击败敌军了,再攻一下就能生擒或是活捉刘彦!”   “军主,我们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不能退!”   姚弋仲并没有开口说要撤军,只是他先前提过一旦黄河之上出现汉军舰队就要撤,才有得知消息的羌族各部落头人和石碣赵国的将校前来劝阻。   主战场这边情势对羌族部队大好,外围战场虽然惨烈却也终于将两路而来的汉军挡住。   要是算上外围的阻击部队,姚弋仲手里损失掉的兵力已经超过十四万,战死的人占了其中的七万,余下则是因为残废或是伤势丧失战斗力。   伤和亡会对半分,主要是羌族为进攻一方,他们的进攻没有成功必然是要后撤,那样伤兵当然是被丢下,然后被汉军割去脑袋。   “两天!”姚弋仲面对激动的众人,举起手伸出两根手指:“之后,不管离刘彦多近,吾都会下令撤军。”   鼓噪的人还想说些什么,见姚弋仲脸上表情坚决,呐呐地面面相觑没人再开口。   姚弋仲看着告辞而去的众人,再看向自己的第五子姚襄,说道:“你且准备一下,跟随妇孺老弱先退往黄河北岸。”   已经十四岁的姚襄吃惊道:“父亲,不用这样吧?不是已经快要攻到汉军的中心营寨,很快就会杀死或是俘虏刘彦了吗?”   “谨慎永远是不能缺少的心态,因为它姚家才会一直拥有荣华富贵。”姚弋仲的子嗣众多,姚襄的几个兄长在他看来并不足委以重任,其余的子嗣岁数却是太小,今次才带上可堪造就的姚襄。他走过去双手按住姚襄的双肩,严肃说:“任何一场战争没有真正分出胜败之前,不要失去谨慎之心,听清楚了吗?”   姚襄似懂非懂的点头。   父子两温情脉脉的时候,战场之上的厮杀依然继续,羌族大军连续不管昼夜地进行了三天,汉军从局面上看去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但付出极大伤亡的羌族部队状况又何尝能够好到哪去。   张貉乃石碣赵国的众多杂号将军之一,他曾经作为统领一支偏师的将军在夔安麾下效力,于南下进攻豫州获取不少战功。   石碣赵国的大将夔安已经在建武六年(公元340年)病死榻上,他那一系的将校则是被石虎进行拆分,像是张貉就被分配到了姚弋仲麾下。   今次的济南郡之战是张貉打过最艰苦和血腥的战役,仅是漯阴一处战场交战不足一个月已经出现十多万伤亡,要是算上汉军的损失怎么也有个十六七万,但战争的残酷程度并没有因为大量的伤亡产生而降低,反而是变得越来越残酷。   “那个位置再冲一下!”张貉手指的位置是被烧掉部分木栅栏的地方:“冲上去,要么杀进去,要么死在那里!”   自然会有传令兵前去向下发布命令,领取任务的队伍不会再发出呐喊,他们是从军官到士兵都一脸麻木。   也就是姚弋仲作为主帅,出战的也是以羌族人最多,要不换做其它军队,伤亡这么惨重早就该崩溃或是罢战。   谁让姚弋仲是羌族的总领袖,又谁让他在后面派出的羌族兵远比杂胡或晋人多,很大一部分抵消了杂胡和晋人的怨气,战事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汉军营寨的北侧已经被突破到最后一道防线,其余方位却不是那样,导致战场变成了一个从大范围看上去凹进了一大片。   要是从高空往下看,姚弋仲看到战场上的汉军控制区有如偃月,他绝对会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并且毫不犹豫直接留下断后部队撤军。可惜的是姚弋仲不能飞,他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仅仅是局部而无法纵观全军。   情势看上去对汉军极度不利,毕竟北面已经被攻到了最后一道防线,那么刘彦和汉军的高层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算再慢,姚弋仲也该获知我们的舰队出现在黄河。”刘彦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敌军马上就要杀到中军位置,是其它。他环视了一圈,又说:“姚弋仲会当机立断撤军,还是继续攻打?”   其余人,不管是文士还是将领,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君上,还是太冒险了吧?”纪昌私下被不知道多少人恳求,只得再次劝道:“哪怕不突围,您……还是向后移动一下?”   桑虞接着话题说:“君上要让姚弋仲继续进攻,最好还是您带着大纛后退,造成一种咱们要坚持不住的错觉,会让姚弋仲更加坚定攻打下去。”   他们不是怕防线真的失守,之前的那些防线都是造成一种坚守不住的假象,甚至为了让假象看上去逼真都牺牲掉至少两千兵力。   在汉军营盘之内,众多的营帐其实是有伏兵,纪昌等人搞不清楚那些新出现的竟然是怎么回事,但士兵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恰恰是拥有至少一万六的精锐,让他们觉得防线不可能失守,再来是外围的援军也不是失去锐气,是飞鸽传书让减缓攻势。总的来讲,一切根本就是在掌握之内。   刘彦稍微想了想,自己后撤确实能够造成一种更真实的假象,吸引姚弋仲再继续攻打下去?他也就点头说道:“行吧。”沉默了一下才又说:“你们下去部队安抚士卒,可别让不明真相的部队真的哗然。”   一直在犹豫中摇摆的姚弋仲,他思考了非常多的细节,总觉得有怪异的地方,可是一直没有能够抓住那灵光一闪。他正思考到一半,有人前来汇报,说是汉军的大纛后退,令他听了不由自主加快了心脏跳动的速度。 第338章 最后的疯狂   人的一生总是在面临抉择,由众多的选择来构成一生的图谱,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日后的命运。   姚弋仲现在就在面临可能是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只不过他的决定将不止影响到自己和单一的家庭,将会决定数十万人,乃至于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汉军的精锐不见减少……”姚弋仲真的发觉到不对劲,他说:“整场战局看似汉军一直在节节败退,但……为什么他们的精锐死不完?”   能够军纪严明和悍不畏死就可以称作精锐,一般意义上来讲的话,一支队伍能够战至最后一人就不止是精锐那么简单,应当称呼为死士。   类似于死士的汉军士卒异常之多,不止有一支汉军战至最后一人仍不撤退,要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真的存在类似的军队。那已经不是悍不畏死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意志的体现。   姚弋仲觉得不对劲就在于此,汉军拥有那么多优秀的士兵,必然是拥有高尚理想或是可以为之赴死的理由。他可以理解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汉军,汉部才能在五年之内扩张到目前的规模。与这样的军队交战别想轻轻松松,但刘彦从一开始的举动就存在怪异。   “刘彦是在以自身为诱饵,诱使我们来攻。”姚弋仲好像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呢喃道:“大河之上出现的汉军舰队是要切断我们的后路,刘彦想要将我们吸引在此处……”   两个字出现在姚弋仲的脑海之中,那就是“全歼”。他命人铺开山川舆图,图的绘画无比简陋,但大致上还是将地形给画了出来。   “大河沿线,战场地形……”姚弋仲的手指在黄河上划过,手指点了点济水:“这是一片被两道水系夹在中间的狭长地形!”   发现了什么的姚弋仲额头开始出现冷汗,眼睛死死地盯着山川舆图,脸上的表情既是铁青也是纠结。他已经发现答案,十分确定刘彦就是要自身为饵,但那既是陷阱也是机会。   最后,姚弋仲什么都没有说,他是出了营帐骑马亲自赶往前线。   纵观战场,进攻与防御的双方,士兵在浴血奋战中不断有人倒在地上成为尸体。战死者的尸体和倒地的伤者,数量之多根本就是铺满了地面,以至于厮杀的双方士兵是踩着人体在拼命。   姚弋仲根本不在乎战事是否惨烈,他冒着危险抵近到足够的距离,瞪大了眼睛观看出战的汉军士卒。   “依然悍不畏死!”姚弋仲咬牙低吼:“他们的君王已经在向后逃跑,是什么理由让汉军依然保持这种旺盛的士气!?”   在姚弋仲观看不到的地方,汉军营寨深处的里面,营帐之内待着的士兵可看不到什么旺盛的士气,他们是被抽调下去的士卒,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茫然和迟疑。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成朔有足够多的困惑:“非禁卫军皆被调离战场,禁卫军在前线浴血苦战,是君上不信任我们?”   【……】王永用着怪怪的眼神扫视了左右的袍泽一圈,想道:【这群家伙不是该担忧战局吗?竟然在纠结这个。】   王永是徐州之战中从石碣赵国那边跳槽到汉军的一员,他是王基的家族成员,算是石碣三大家族中王氏一族对刘彦这边的投石问路。   刘彦先前带来了三万军队,非禁卫军的数量接近两万,半个月作战下来该是剩下一万四千人还有战斗力。   现如今,一万四千人除了一些强弩兵和弓箭手,余下全是待在非交战区。要说他们没有感到困惑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脑袋里面可能就有一种想法,汇集起来最多的则是为什么他们被调离交战。   北面战场已经被攻到最后一条防线,不正是紧张到任何有用的人都该浴血奋战吗?被调上去参战的全是禁卫军,那么另外一些人真的会怀疑自己不被信任。   “君上这是要我们养精蓄锐!”斗阿闷闷地说:“可别想太多了。”   帐篷里都是军官,都是有地位和爵位的人,怎么都算是汉部第一批既得利益者。要说士兵会对战局的不利产生逃跑心理,他们这一批人则想的是怎么在战局中出力。   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帐篷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战线之上,不管是倒下多少同伴,羌族的进攻部队依然是前仆后继。他们不得不如此,有督战队在后方砍杀崩溃逃跑者,那只能是满心麻木地向前冲,活下去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能不能在死前杀死一名汉军士卒也心存迟疑,但他们的家人至少不会因为自己当了逃兵而被充作奴隶,甚至可以作为第一批撤往黄河北岸的人。   是的,姚弋仲已经在撤离老弱妇孺,那是对麾下士兵的一种安慰策略,让士兵心甘情愿去冲去杀去死。   姚弋仲就艳琴看着那些为了能够家人安全而甘愿冲锋拼死作战的士兵,看着他们或是倒在与汉军的近身肉搏,或是被箭矢射翻。   “汉军的精锐不见减少!”姚弋仲这句话不知道重复几遍了,他扭头看向麾下的将领:“预计多久能够攻破这道该死的防线?”   那些将领没人吭声,他们不止一次认为可以攻破,可一次次都是被挡了下来,为了攻破那道看似脆弱的防线已经丢进去近万人。   “有懂得水战的吗?”姚弋仲见所有人都在摇头,低沉着说:“那我告诉你们,汉军的舰船可以非常轻易摧毁我们建立起来的浮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   听了那么一句话的将领,一个个脸上表情彻底僵住。   羌族大军过河是依靠浮桥,那种桥只要浇上火油就能烧毁,汉军要是舍得舰船损失甚至用撞都能摧毁。   “想一想失去浮桥我们会面临什么局面。”姚弋仲不得不给麾下将领施加心理压力:“外围还有汉军在不断开来。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就看我们能不能攻破那该死的防线,冲进俘虏或是杀死刘彦!”   一群将领面面相觑了一下,下一瞬间是一个个满脸狰狞地离去。   阵阵的咆哮声开始在各处出现,那是将领们在对麾下大吼,让手底下的人去拼命,死都要死在进攻的道路上。   目前为止,羌族这边的将校也该发现危机了,他们不但要与汉军搏斗,更是在追赶时间。   姚弋仲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留给他们的时间根本就不多,黄河之上的浮桥随时可能被破坏,后路被断会产生什么情况只要是有脑子就能想得出来。他们要么是在浮桥被断引起军心大乱之前逮住或杀掉刘彦,否则就是丢下所有能丢的东西或人,凄凄惨惨地带着有马的人撤退,还不一定能够撤得出去。   发现危机的将校发狂,底下的士卒就会被高压驱赶,战斗变得比之前更加残酷和血腥!   大纛向后移,刘彦的人却是留了下来,他对战场的惨烈要说内心里没有感触根本不可能,要不也不会让非系统部队后撤。   五年之间刘彦洒下了勇气的种子,造就汉军编制中的五六万战兵。这一批战兵不止一次经过铁与血的考验,很不容易才拥有敢战敢拼敢死的意志,还有对这一个集体的忠诚之心,他们也许有一天会血洒疆场,但不会是今天。   “君上?”纪昌脚步充满地赶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纸,递出去,嘴中说道:“我们的舰队已经出现在交战区的河段,他们被石碣水军暂时挡了下来。”   刘彦接过情报一看,石碣水军大举出动,舟船的数量不少于七百,十分尽责地阻挡汉军舰队继续深入。   水战的情报不算多,大体上汉军舰队这边占尽了优势,汇报的情况是有信心摧毁敌军的水军,但没有保证是什么时候。   “是不是下令让舰队分兵?”纪昌不懂水战,但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什么,说道:“我们应该尽快摧毁连接两岸的通道!”   对于正确的建议刘彦总是会虚心接受。他想了想,说道:“去信鸽,让外围的援军发动总攻。”   “啊?”纪昌看上去颇为意外:“火候到了?”   刘彦颔首道:“敌军的进攻更加疯狂,想必姚弋仲是得知我们的舰队出现。他是一个拥有丰富战争经验的人,更是一个大部族的首领,这种人面对抉择不会有多少迟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   纪昌下意识就看向战场,北侧的敌军一批又一批发动冲锋,看着连战场的预留空间都不顾,也是无视掉汉军箭阵带去的巨大伤亡。其余三个方向的敌军虽然距离远,但他听动静还是能够得出判断,那些敌军的进攻也是异常疯狂。   “他们远比之前更加拼命。”刘彦已经开始命人准备战甲和兵器,一边又说:“最后的疯狂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料姚弋仲不会迟疑太久,一旦无法攻破我们的防线……”   纪昌一刹那就接口说:“会坚决撤军?” 第339章 大势已去   夜幕再一次降临,呼延盛却是带着一帮残兵败将骑跨战马玩命地逃奔,他们的身后是尾随的大批汉军轻骑,双方的奔逃和追逐已经进行了整整十里。   这是一个拥有大满月的夜晚,万里无云之下月光能够提供足够的光线,看去呼延盛所率的人马不会超过一千,他们其实是近五万正在奔逃中人的一批,旷野之中到处都在上演逃跑与追杀的一幕幕。   呼延盛率军堵截汉军的骑兵,自这一路汉军渡过济水,战局对于堵截的羌族部队就是不利的状态。   一样是骑兵,但骑兵也分三六九等,不止是兵器和甲胄上的区别,还有坐下战马的优劣,汉军仅仅是一支虎贲军就让呼延盛这一部压力极大,另有接近两万五的突骑兵和轻骑兵,似乎后面还有更多的汉军骑兵渡河而来,呼延盛所部坚持了差不多四天,是在下午时分遭遇到汉军不要命的冲营,上演了一出马踏联营给弄得崩溃。   当场战死的双方骑兵并不多,后面的追杀和逃奔中死去的人估计也有限得很,真正要命的是呼延盛对麾下的部队失去控制力。   正在追杀呼延盛的汉军骑兵由骞建同率领,是一支看上去轻便的轻骑兵。   骞建同受命追杀这支千人左右的敌军,但是被画下一条红线,只能追逐到接近主战场五里,到达那里就该向着黄河沿岸而去。   大多数追杀羌族溃兵的汉军都是得到类似的命令,就是追杀敌军只能是第三序列的目标,第一目标是毁掉羌族部队建造的浮桥,第二目标是转战祝阿郡方向。   他们什么被要求不能进行生俘,那么也就出现迫降敌兵之后,先绑成串再一个个弄死的场面。   “快快快!”骞建同大吼:“转向!”   他们的前方是火光冲天的主战场,哪怕是间隔五里之远都还能听到阵阵的号角和鼓声。   祝阿郡是在主战场的西南边,那里是黄河与济水中间狭长地段的西面出口,离东平郡其实也比较近。   刘彦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以己身为饵当然是抱着全歼羌族的心思,他们设的局颇大,远不止是主战场和外围战场,包括东平郡和豫州方向的汉军也是在为整个大战略服务。   漯阴离黄河最远也就是六十里,羌族部队的数量太多,他们设立的营寨其实是更加靠近黄河。   先是一批羌族溃兵逃了回去,然后是陆陆续续的几批,每一批羌族溃兵后面必然是尾随着一支汉军,结果是双方一前一后到来。   呼延盛进营之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军主在哪?”   留守营寨的羌族兵其实已经慌了,那是大批溃兵逃回带来了战败的消息,另外是有汉军跟着溃兵冲进营寨,导致东面的营区一片混乱的同时,营寨内也发生了失火的状况。   姚弋仲还是等待后方营盘大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用过多猜测,一瞬间就知道负责堵截两路汉军的其中一路败了,并且是败得异常难看。   呼延盛没有多久就出现在姚弋仲面前,他距离姚弋仲很远的时候就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下去,口呼“有罪”,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姚弋仲其实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什么涵养什么气度都抛到一边去,他是一脸狰狞地过去一脚将呼延盛踹倒,恶狠狠地问:“败到连派人回来预先警告的时间都没有么!?”   呼延盛哭丧着脸,呼:“敌军最近两天制造无力进攻的假象,我等没有贸然出营而战,也没有放松警惕,可……他们发狠不计代价用突骑兵冲营,最后……”   姚弋仲愣了,他当然知道骑兵要是不计代价冲锋的话,没有足够犀利的弓弩根本就拦不下来,并且主战场这边的汉军突骑兵也发起过决死冲击。那个时候,他明白了一点,自己已经有撤退的心思,想必刘彦也能猜中,结果是汉军根本就不在乎伤亡,也开始发狠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回忆什么,姚弋仲也没有搭理呼延盛,他是对着自己的心腹大吼:“带人去固守黄河浮桥!”   有外围的军队不断前来,汉军那边自然也是发现,阵阵的欢呼之声被呐喊而出,原先被后调休息的非系统部队也开始动员。   “弟兄们,轮到我们反攻的时刻了!”   过去的半个月,汉军一直是防御姿态,只有在局部有过反击,战事打得相当被动,要说将士内心里没有憋火又怎么可能。   军官在大声喊话鼓舞士气,士兵因为援军的到来感到振奋,一个个早就没有困惑和迟疑,都嗷嗷叫说要杀敌军一个片甲不留。   士气的升降从来都不是单方面,汉军这边士气大振,羌族部队那边自然是士气受挫。   来援的汉军骑兵不是过来之后奔向主战场与刘彦本部会合,他们有机会就杀入羌族大军的营寨制造混乱,更多的则是奔向了浮桥的位置。   要说起来姚弋仲还是很重视对浮桥所在地的防卫,安排的拱卫部队皆是麾下的精锐。他的这一安排在之前浪费了手头不多的精锐,可是当有汉军杀过去的时候则是变得无比英明。   汉军杀来之时,姚襄是带着一大批老弱妇孺准备从浮桥前往黄河北岸,他看到己方精锐直面汉军骑兵摆出阵线阻击,有些理解姚弋仲曾经说过“凡事皆需谨慎”的这么一句话。   【要是戍卫的不是精锐……】姚襄看着前方的人仰马翻,略略恐惧地想:【恐怕面对如此凶猛的汉军骑兵,该是一触即溃?】   汉军的突然杀来改变的事情颇大,原本舍生忘死强攻刘彦所在地最后一道防线的羌族士兵,他们首次出现大批的溃退,那是一种憋着一口气干某件事情,发现没有希望之后的泄气。   生出希望又再破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打击人,看到己方的进攻部队溃退,再看到营寨之内的汉军反冲击,姚弋仲没有任何废话就是调转马头往核心营寨而去,他要安排营寨固守问题,也应该集中好精锐,是时候图谋后事了。 第340章 逃不得   哪怕是要撤退也不是不管不顾拔腿就跑,那只会让汉军轻易解决失去领导的部队,到时候姚弋仲才是真正的逃不了。   再来是,战局的突变虽然对羌族部队极度不利,可姚弋仲也并不认为已经到了没有挽回的地步,要知道羌族部队虽然一再消耗,可还剩下十五六万的战斗力,于兵力上面比汉军还多出三倍左右。   经过姚弋仲的努力,羌族部队的混乱渐渐得到控制,局部上面虽然彻底糜烂,但一些局部也开始了反击,就是羌族部队的反击显得非常无力。   “营盘这边的浮桥位置没有失守就好。”姚弋仲对自己选派精锐固守浮桥是一种庆幸的心态:“其余位置……失守就失守了。”   羌族这边建造的浮桥多达三十余处,从南岸营盘连接黄河北岸的浮桥有四条,每一条都有四丈左右的宽度,其它位置的浮桥最宽也只是达到三丈。   现在的情况是汉军转为攻,羌族部队这里则是转攻为守。情势的转变可以说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也就是对部队拥有完善的控制体系才能反应过来,若是没有完善的体系就算是指挥官反应过来又能怎么样。   汉军的反攻十分强劲,是来援的部队横扫外围逼迫羌族部队进行收缩,随后一直被压着打的营寨汉军也开始反扑。   从营寨冲出来的汉军最少有两万五千,是在四个方向都开始全面反击,尤其是北面战场的汉军令羌族高层看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一直都在隐忍!”尹弼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抖着嘴唇说:“看看杀出来的汉军,他们根本从一开始就有计划在诱使我们进攻。”   到现在只要有脑子的人哪能不明白,之前汉军表露出来的吃力是假象,一切都是在设局,偏偏他们还在为自己攻破汉军的防线而兴奋。   “军主那边……”张貉看上去还算镇定,看到什么愣了一下,随后才继续问:“军主有什么章程?”   尹弼顺着张貉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一支汉军杀入己方的营寨,所过之处羌族士兵只是稍微抵抗就崩溃。   “包围圈看来是维持不住了。”张貉又重复问:“军主到底有什么指示?”   已经出现的汉军看去皆是无比骁勇,大部分的汉军在作战时是沉默厮杀,只有几个地方的汉军会呼喊口号,一般就是“汉军威武”的战号,时不时还会响起一声“万胜”。   以过去的经验而言,尹弼知道是己方有什么将领被杀死,汉军才会呼喊“万胜”,那么也就意味着已经四个将领被汉军干掉。   姚弋仲带来的部队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保持着胡人的传统,比如一个部落的士兵是由该部落的首领或是头人来率领,却也拥有华夏文明特色的各级军官。   被杀掉的四个将领中,有三个就是部落首领或是头人,他们一死,本部落的士兵就会毫不犹豫掉头就跑,汉军自然是认为干掉了对方一个重要人物,喊出口号是激励本方士气,也是一种兴奋使然。   尹弼哪里又知道姚弋仲有什么打算,刚才姚弋仲不发一语直接走人,不但是呼延盛没有处置,尹弼和张貉也没有得到什么吩咐。   因为是战局突变,并且时间还算短暂,很多战况根本没有来得及互相通告,羌族部队这边的各高层是知道战局变得对己方不利,但是个怎么不利法没有多大的概念。   大多数羌族的部落首领之类的人物,他们对于战略也没有半点概念,那就是一种缺少文化底蕴的关系,只有那些系统化学习华夏文明战争艺术的人才知晓战略是什么玩意。   战略可以被称为大局观,尹弼不断观察战场四处,得出的大局观是战况虽然对己方不利,但那是体现在人心,局部看上去糜烂却不是不能救,看的是己方的士兵能不能听从指挥坚持下来。   姚弋仲在不断调动部队,那些不堪一战的部队没有去搭理,调动上去的是全为羌族的士兵。   不是说羌族的士兵什么,主要他们都是羌族人,哪怕是内心慌乱也比杂胡或晋人要可靠得多,再来是只要姚弋仲没有倒下,羌族的士兵也会尽力听从命令作战。   在姚弋仲尽力挽救危局的时候,本应该随老弱妇孺撤退到黄河北岸的姚襄过来了。   姚弋仲看到姚襄先是一怒,看到姚襄满是坚定的眼神却是叹息了一声转为欣慰。   常说虎父无犬子,作为父亲看到优秀的儿子其实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愉悦感,哪怕是有时候儿子违逆,但只要表现出优秀的一面,父亲更多是觉得喜悦,哪怕儿子的选择充满了危险。   姚弋仲的儿子多啊,哪怕目前还没有达到二十四个之多,但也接近二十个了。姚襄是他众多子嗣中相对优秀的一个,现在姚襄的选择也恰恰表现出优秀的一面,那就是面对危险敢于迎头而上不是退缩。   很快,各部落首领和将领先后来到大帐,他们都是来询问姚弋仲有什么决断。   “现在撤退尤为不智。”姚弋仲定下来了一个基调:“老弱妇孺可以撤,作战部队必须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之余,大多数是认同姚弋仲的观点。军队不能没有次序的撤退,那不是撤退而是溃败。他们又不得不问得更详细,比如有没有撤退的计划。   “大河之上已经出现汉军的舰队,规模还显得极为庞大。”姚弋仲不想过多隐瞒,以其让这些将校或头领从其它渠道得知实情,不如他主动告知。他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最后才说:“我们的水军已经迎击,暂时没有战报传来。”   石碣赵国的水军战斗力到底是怎么样没人能说得上来,有一件事情到底无比确定,那就是石碣赵国在笃马河的水军是长久训练,可那支水军并没有实战的经验。   “刘彦从一开始就注重水军,先是寻找海上岛屿,期间还出兵(朝鲜)半岛。”尹弼沉重地说:“我们有理由相信纵横海疆的汉部水军拥有很足够的战斗经验,那么……恐怕是无法对自家的水军抱以太大希望。”   吞咽口水的声音很频繁地响起,每一个人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的难看。   “水战比陆战更加复杂,可以短期内分出胜负,也可能打个一年半载都仍在僵持。”尹弼对姚弋仲行了一个礼,得到示意才又接着说:“刘彦设了这个局面想要……想要击败我们,汉部水军的第一目标是摧毁我们的浮桥,恐怕不会与我们的水军过多纠缠。那么我们假设一个问题,汉部水军估计会不计代价地来摧垮浮桥。以水道的行军速度,汉部水军可能在傍晚时分就会抵达。”   尹弼说完,在场的人可不止是脸色难看,是哗然出声。   那代表留给他们撤退的时间仅是一个一个下午不到的时间,四条浮桥现在都是老弱妇孺在后撤,看速度两个多时辰能撤出的人员不会超过六万,而老弱妇孺的数量可是有十来万,作战部队的数量更多。   从一开始姚弋仲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他为什么会选择留下。   如果姚弋仲率领的部队不是羌族人居多,他会带着一些重要人物丢下部队撤离,但要是丢下羌族士兵恐怕逃回去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被耻笑还是次要,他要是真的敢那么干,羌族大首领不但没得干,到时候不但石虎要杀他,连带羌族各部落也不会放过他。   “好了。”姚弋仲示意尹弼退到一边去,亲自站出来说道:“坏的情况就是那些,我们也有占据优势的地方。”   再吓下去就要适得其反,姚弋仲想要是让众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是要打击到众人连反抗都不敢。   “我们的兵力还是汉军的三倍以上,骑兵的数量更多。”姚弋仲命人铺开山川舆图,用着十分稳重的语气说:“战场周边地形狭长,两边皆是被水道包住。我们现在除非是丢下部队逃跑,不然撤到大河北岸纯属妄想。大家看看祝阿郡的方向。从这里到祝阿郡一路地势平坦,十分适合骑军作战或是赶路,因此我们的状况并没有因为河道被断而陷入绝望的地步。”   山川舆图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懂,哪怕是看了也不是了解什么个意思,一阵阵的窃窃私语声也就响起。那是满头雾水的人在问其他人,有聪明人告知,帐内凝重的气氛才缓缓散去。   “就是,我们还有接近八万的骑兵。”   “初步看来汉军也就五六万,他们的骑兵也就是三万左右,我们的骑兵却有八万!”   “是啊,情势看着并没有那么糟糕。”   先是窃窃私语,后面像是互相壮胆一般,姚弋仲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慢慢出现笑容。   有出路也处于绝路,两种不同的状况决定了统兵者的胆气。军队最讲究的是士气问题,士气低迷哪怕是人多势众也会犹如羔羊挨宰,士气高昂则是能够凶悍地以寡击众。   姚弋仲先稳定了高层的情绪,给予生的希望,接下来就该提振一下他们的士气了。   “刘彦布置棋盘,他也位于棋盘之上。”姚弋仲用着无比振奋的语气说:“之前他没有发动,汉军是蓄势待发的局面。现在他已经发动,汉军有多少底牌已经全部显露出来。他既然敢以自己为饵,吾又何尝不敢以自己为饵!”   羌族的汉化程度虽说很高也很广,但那需要长久的继续汉化才会看到更多的效果。以至于姚弋仲说得很明白,但能够听得懂的人却有限。   姚弋仲也没有指望全部都能理解,他只是在表露自己的态度,也是在宣告现在谈胜负还早。   会议不可能进行得太久,毕竟外面可是全面杀成了一团,姚弋仲需要现身稳定军心,各阶级的高层也要下去稳定军心。   总得来讲,也幸亏是羌族的营盘足够大,突袭而来的汉军骑兵攻破的营区不少,但汉军骑兵破坏的仅是外围营区,离核心营区还远。   事实上也是那样,一个范围数十里的营盘,它的核心区域该多大,外围的驻军又该有多少,哪可能说被冲进去就冲去进去。   汉军夺取连接浮桥的营区也没有成功,那是在付出近千骑兵的死伤后,指挥部队的骞建同发现驻守的敌军没有动摇,观测局面果断下令放弃攻打该处,转而前往它处。他会这样,主要是与得到的命令有关,命令上仅是让尝试,不是下死命令必需夺取,原因是舰队会过来完成目的。   战争打到下午,从历城渡过济水的那一路汉军也是击败堵截的羌族军队,他们抵达战场之时,一直是在后面慢悠悠行军的虎贲军也是抵达漯阴主战场。   两路援军抵达,刘彦手头可用的兵力总算是显得富裕了一些。   “骑军那一路抵达的数量是两万一千,步军那一路是八千。”纪昌低头看了看文牍,补充道:“暂时还未能统计伤亡数据,粗略算下来两路援军战死和失踪的士卒合起来该有五千左右,余下是伤患。”   两路总共有两万以上的士兵没有能够到来,那是包括先期到来的骑军又对羌族营盘进攻的损失。   后面还有一支拼凑起来的援军在向漯阴赶路,那是从各地集结的辅兵部队,数量拢共有三万,他们目前已经行军到历城。   “君上?”纪昌吞了吞口水,低声问:“咱们手头现在有多少军队?”   刘彦被问得一愣,纪昌是行军长史来着,点算军队应该是长史该干的吧!   “这个……”纪昌又是纠结又是尴尬:“主要是……主要是……禁卫军的数量一直在增加。”   刘彦“哈?”的笑了一声,要说一开始只有万余的禁卫军,后面的数量可是一再增加,搞得他都无法确定究竟是多少。   “应该是……”刘彦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有接近两万五千的禁卫军?” 第341章 不会拖太久   “不得不说,姚弋仲能够如今的地位绝非侥幸或是运气。”纪昌满是可惜地说:“他们没有像我们预料的那样,混乱只是外围营寨,核心区域仍然保持着足够的控制力。我们一战击溃敌军的设想恐怕是无法实现了。”   “发动得有些早了。”桑虞脸上出现了阴霾,他颇为沉重地说:“若是舰队能够随着陆上援军一起出现,必定会给敌军造成更大的恐慌,哪怕不是一战击溃敌军,也能攻击到核心区域。”   率军而来的将校,他们听到桑虞那一句话脸色不一,大部分是闪过一丝的愤怒,也有不少人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   超过五万以上的敌军想要一战击溃并不是那么容易,但这一次汉军真的是有机会一战击溃多达数十万的敌军,那是从援军到来造成敌军大规模混乱能够得出的判断。   虽说因为姚弋仲的足够坚韧和对羌族人的威望,致使汉军没有能够一战击溃羌族军队,但汉军取得的成果其实已经很大,包括摧毁多大二十四处的浮桥,杀伤杀死敌军该有四万,更是从完全的被动防御变成取得主动权。   之前,是刘彦所部被姚弋仲所部四面围着进攻。   如今,刘彦用接近七万对姚弋仲的营盘完成三面包夹,只有黄河的那一面未成合围,不过随着舰队的到来很快也能堵上。   从远远的位置看去,目前还连接黄河两岸的浮桥仅是剩下四条。浮桥之上一直都是人潮涌动的模样,汉军的高层利用望远镜的便利看去,浮桥之上竟然全是老弱妇孺,该发现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桑虞是真的急了才会说那些话,要不以他一贯嘻嘻哈哈的风格并不轻易得罪人。他心急的原因非常简单,姚弋仲要是将部队的军心稳定下去,那么战争就会演变成为长久状态,不说会耽误汉部立国,吸引石虎派军或是亲率大军前来增援的机率也大大增加。   汉部从建立开始就是无一日不战的状态,后勤物资可以跟得上,可战争状态总是会影响到民生和经济的发展。   这一次刘彦一再下令动员,已经事实上造成汉部民生和经济的重创,再来是大批青壮被调往各处战场,腹地的奴隶却是一再增加,时间短或许没有什么,时间一长谁能保证那些奴隶能够安份。要是发生奴隶暴动,哪怕是最后暴动被镇压下来,损失又该有多少?   比起民生和经济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汉军之前都是速战速决的模式,每一场战争极少拖到半年以上,快速而又干净利落的胜利培养了汉军的锐气,不多的伤亡使得民间好战之心大涨。   要是这一场战争拖得足够久,伤亡控制不住,会起到的效应会怎么样很难评估,但总是要未雨绸缪地往坏处多想想,准备足够多的预防方案。   当然了,很多事情是不能摆在明面,尤其是不能搞得人尽皆知,但重要性还是应该提一提,给予各将校足够的心理压力,使他们明白自己的责任是多么重。   谈完了战略,接下来就轮到战场战术。   汉军摆出的是全面合围的姿态,目的还是让姚弋仲产生足够的危机感。人处于危机的时候,大多数人会变得慌乱,心一乱就会出现错误的判断和选择。   在接下来,汉军开始接连不断地攻击,战事烈度之高并不比羌族部队发动总攻的时候差多少。   汉军的主要进攻方向是羌族营寨的南面,多次由突骑兵作为前导,后面是步军跟上。突破一段营区之后,步军开始就地建造工事,面对羌族士兵的反扑则是强弓劲弩伺候。   没有错,汉军是在压缩敌军的空间,还是要给姚弋仲造成足够的心理压力,迫使姚弋仲让麾下的部队动起来,最好是不得不进行反击,而不是依靠营寨的复杂地形龟缩防御。   刘彦命令突骑兵不计代价的冲锋让汉军这一边的将校也产生了急迫感,在很多人看来那些突骑兵绝对是精锐,该是心急到什么程度才会愿意拿精锐来进行这种损失惨重的消耗战?肯定是有原因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不你去问问?”骞建同刚才是在和李坛聊战局走向,谈到了突骑兵的损失,怂恿了李坛那么一句。他见李坛摇头,无奈地说:“有高级文官说我们来得太早,不知道君上那边……”   “桑先生?”李坛无所谓地说:“是堵截的敌军太无能,难道我们留在原地?那样会更糟糕才对。”   “说的是啊。”骞建同不断点头:“不可能放任敌军溃兵回到主营的嘛!”   他们明明是消灭和俘虏超过两万的敌军士兵,没有得到赞赏也就罢了,竟然被说妨碍战局,内心里没有怒火就怪了。   汉军之中的突骑兵都是系统部队,那就是刘彦为什么会不计较伤亡的原因。对于刘彦而言,系统部队不过是一帮数字,要改变这种观念还需要系统士兵有足够的智力,不是目前这种虽然有智商但是低下的模样。   损失多少突骑兵,只要是有资源刘彦就能够补得上来,他唯一觉得可惜的是不像其他穿越者那样有召唤猛将的功能,那除了拿系统部队去拼消耗,要不还能怎么地?   甚至可以这么说吧,要是不存在系统部队,战争中的士兵难道就不是消耗品?对于大多数汉军士兵而言,他们的幸运之处在于必定送死的任务有系统士兵去拼,他们打的是有希望之战。   骞建同和李坛,包括许多没有作战任务的军官,他们是待在外围用望远镜观看战场,看着突骑兵不断有如浪潮发动冲锋,突破敌军的木栅栏或是其余什么障碍,用人和马的尸体为后方的步军打通前进之路。   几乎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效忠对象为什么要拿精锐的突骑兵去那样消耗,衍伸而出的问题就是那些突骑兵究竟是哪里来的。   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都有无数个问号,却是没有人傻到去问刘彦那些问题。无数难以解释的疑团增加了刘彦的神秘感,尤其是刘彦好像可以无穷无尽的召唤精锐部队,他们内心有疑团的同时,人人都产生一种自己是效忠于神的理解。   刘彦从来都没有扮演神或是神棍的想法,世间或许有神和不理解的高级存在,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穿越,更无法解释系统是怎么来的。   明明连穿越都经历了却不相信有神明或是某种高等生物的人,还有比这个更加神经大条或是莫名其妙的吗?刘彦会敬畏于未知,在敬畏中用自己的优势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汉军的强攻没有停止的时候,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在竭尽所能地压缩羌族士兵的活动空间。   强攻给予羌族士兵的压力非常大,那远不止是物质上面,还有内心深处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致使哪怕是有督战队也无法阻止失去信心的士兵产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崩溃。   面对糟糕的局面,姚弋仲等高层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他们值得庆幸的是汉军的舰队并没有到来,老弱妇孺依然可以从那四条浮桥去到黄河北岸。   刘彦不止一次被问为什么舰队没来,他给出的答案是石碣水军在极力阻挡,舰队最迟到午夜就会到来。   其实汉军舰队遭遇的麻烦很大,他们是从西到东的航行轨道,石碣赵军是从笃马河而出占据上游位置。   石碣赵国不止一次与东晋水军交战,或许别的战法没有学会多少,利用水流来放置火船却学了个通透。汉军舰队遭遇的麻烦就是源源不断从上游顺流而下的冒火小舟,甚至是木排和竹排的数量也是密集到恐怖。   面对密密麻麻燃烧着的小舟、竹排、木排,汉军这边在猝及不防的情况下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有约三十条处于舰队尾部的战船被撞上并且引燃。   庆幸的是汉军舰队反应还算迅速,牺牲掉接近二十艘战船,由跟随的非系统士兵紧急拉起铁索,并且是在两岸进行固定,才算是让整支舰队逃过一劫,但是在做业期间也一再损失战船。等待舰队加快速度前进,没有看到什么敌人就已经损失掉六十七艘战舰,可见火船攻势是多么可怕,对于曾经的赤壁之战数千条舟船葬身火海也不再有什么疑惑。   那就是系统部队的劣势之处,他们拼消耗没有什么问题,可要灵活自主地作战则属于没有可能。这种现状之下,除了拼消耗又能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改变。   可能是汉军舰队的损失刺激到了石碣水军,后面石碣水军士气大振之下出击,他们被汉军舰队设下的铁索拦了一下,很快就继续追。   双方的水军是随着汉军分出一批战船进行阻拦才发生,石碣赵军似乎认定汉军舰队徒有看去强大的战船却极度无能,等待真正爆发交战才知道自己错了。   冷兵器战争中的水战并没有太多种办法,就是来来往往地互相发射火箭,再来就是互相撞击,跳帮战反而只是会发生在想要夺船的战斗中。   原本以为汉军舰队不行的石碣水军,他们从开战之后就完全被压制,才发现汉军舰队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无能,反而是信心十足而来的石碣水军面对密集到恐怖的箭矢和床弩全部发怵到颤栗。   黄河之上的水战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落下帷幕,最后是以石碣水军损失惨重之下溃退。他们在溃退之后再次使用老办法,那就是继续放置任何可以燃烧的漂浮物,期望以相同的战法取得战果。   就是那么一路走一路拉伸铁索拦截拖慢了汉军舰队的速度,最后是刘彦直接控制着让舰队分兵,只选出约有五十艘的战舰继续南下,其余都是被留下反而扑向还在追击的石碣水军。   五十艘战船是在午夜准时抵达,他们的到来让靠近河道的羌族军队那边爆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哗然声,四条浮桥之上的那些人更为恐惧。   “今夜会有多少人葬身鱼腹?”桑虞看去有些忧愁善感,要不是不能饮酒的话,他真的想借酒消愁,原因是认定这场战事没有快速结束的可能性。他扭头看向纪昌,不解地问:“泰安,是什么原因让你看上去这么平静?”   纪昌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四条浮桥收回来,他在看着浮桥之上发生推挤,推挤之下人就像是下饺子似得掉入水中,那些落水的人是慌乱地扑腾着很快就沉下去。   “君上已经命令一支部队从大海方向登陆了。”纪昌无比平静地说:“那支部队会很快出现在这边的北岸,逃到北岸的那些人会成为尸体或是俘虏。”   桑虞彻底愣了,一小会之后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忧郁,有些振奋地说:“君上是要拿那些老弱妇孺威胁南岸的敌军投降?”   纪昌终于扭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桑虞,怪异地说:“胡人是在乎自己的家人没有错,但愿意为家人而死的胡人又有多少?”   “呃?”桑虞却是不解了,迟疑道:“那……”   “老人我们是不会要的,应该会在事后全数杀掉。”纪昌笑了笑,说了一句与战事无关的话:“女人,我们极度缺少女人。逃到南岸的女人很多,多到可以满足数万单身汉。”   好吧,桑虞再次脸色有些忧郁,闷闷地说:“那是胜利之后的事情,对于快速结束战局没有帮助嘛。”   “不。”纪昌淡淡地说:“虽然不知道子深为什么心乱至此,但我和君上猜测的是姚弋仲不会死守营寨太久,应该很快就会进行突围。”   “我能不心乱吗?石虎在襄国和邺城已经集结三十万大军!”桑虞有些激动地说:“石虎是要削弱羌族和氐族,却是不能坐视姚弋仲在这里全军覆没,战事拖得越久,我们就越有可能要直接与羯族大军对上。或许我们能够再次战而胜之,也许是持续僵持,但那无非就是给予其他国家坐收渔翁之利。若是面对如此局面,未来还怎么逐鹿天下?”   纪昌一听倒是对桑虞产生了佩服感,那不止是限制在局部,已经是着眼整个天下了啊! 第342章 战场歌声   当今之世的国家并不少算,太远的也就不谈,与汉部这边同样处于同一个棋盘的却是有十来个,排在第一序列的就有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至于第二序列的国家则有张氏凉国、李氏成汉、拓跋代国,第三序列的国家是冉氏秦国、高句丽、百济、匈奴诸部,第四序列就是一些地方割据势力。   汉部能够排在第一序列在很多人看来是打出来的战绩,但要是真正了解汉部并不会只看军事,还要看生产力以及经济实力。   要是公开公正的评论,棋盘之上的东晋与汉部,一个国家和一个部族,任何一个在生产力和经济实力上都能完胜其余诸国。   东晋虽然狼狈,但他们起码曾经对中原有过统治权,再来是族裔和固有传统领地的底蕴,使得东晋在生产能力与经济实力上哪怕是因为失去中原而受到重创,可软实力上依然不可小觑。   汉部这边纯粹就是刘彦自己的原因,非系统的生产有在建设,农业规划亦是在进行,手工业之类的东西成型速度最慢。   所有人都只看到汉军不缺兵器和甲胄,但他们不了解的是一切的基础都是有刘彦存在,他们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汉部有内政高手,还是那种几十上百层楼那么高的高手。   当然了,刘彦那些东西也是用资源换来,一样使用真材实料制造,差别就是制作过程由系统人员进行,并不是凭空而来。   姚弋仲做好一切安排,人是孤身来到中军的箭楼上面。   夜幕之中,黄河的河道上满满都是一片火光,那是到来的汉军舰船在向浮桥发射海量的火箭,火箭引燃了浮桥,火势再向河道的漂浮物进行蔓延。   不用过多猜测,汉军的舰队肯定是向河道抛入火油之类的引燃物,油比水轻的物理定律之下,它们会顺着水流向下漂,粘上一些漂浮在河道之上的东西,只要有火星就会燃烧起来。   汉军舰队出现,四条浮桥先后被毁,连带浮桥一块消失的至少有六千左右的人,他们不是葬身于大火就是落到水里不知道被冲往哪处。   姚弋仲已经向全营进行通报,着重宣传被汉军杀死的那六千多老弱妇孺,想要引起士兵们的愤慨,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效果实际上非常有限。   胡人的观念与汉家苗裔有区别。汉家苗裔注重家庭,宁愿牺牲自己也会保全老幼。胡人却是优先保存自己才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照顾老幼,甚至是一旦遭遇到必须牺牲什么人的时候,被牺牲掉的绝对是老弱,那从草原遭遇白灾时老人要自行出去了断就能看得出来。   黄河这条后路被断对姚弋仲的心理压力极大,他都这样了,可以想象其余人该是何等的心态。   面对危局身为主帅的姚弋仲表现出了绝对优秀的品质,他镇定地安抚军队,不至于一败涂地到连反抗都办不到。他却也没有奢望能够反败为胜,毕竟士兵的心态处于慌乱之中,看屡次反扑的崩溃之轻易就能看得出来,坚持会随着汉军不断进攻而变得脆弱无比。   一阵木头被牛皮靴踏动的声音传来,姚弋仲扭头看去,姚襄先是脑袋出现然后慢慢爬上箭楼。   “父亲。”姚襄有着青少年很难得的品质,那就是有足够的坚持和遇事的镇定。他先是行礼,随后说道:“营区内战马已经被收拢。”   “嗯。”姚弋仲的目光再次看向黄河那边,低沉地说:“这一次却是为父不识地理,也没有想到汉军会如此坚韧,竟是能在绝对人数劣势的条件下坚持下来。”   “父亲,刘彦带来的部队必然是死忠,要不然怎么敢以自身为饵。”姚襄劝说道:“父亲手下也有死忠,甚至比刘彦的数量更多。”   姚弋仲聚拢战马只有一个目标,招呼死忠部队准备突围,而不是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还想打下去,更没有可能在军心动摇到这份上还玩什么以自己为饵的把戏。   士气低落,再加上军心混乱,如此情况拿自己当诱饵是嫌弃活得够久?姚弋仲也就是安抚和欺骗那些非羌族的将校,不让那些人抢先逃跑。他会这样是清楚一个道理,石碣赵国讲不得节操或道德,非本族的人要是真的相信就绝对是脑子有病。   “父亲?”姚襄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营盘之内还有数万的我族老弱,真的要连他们也放弃吗?”   姚弋仲最初是带着三十余万羌族人过来,后面一些杂胡和晋人自行跑来投奔让数量接近五十万。一连串的战事打下来,前前后后伤亡掉的人数绝对超过十五万之众,至于战死的人该是多少,姚弋仲这边可不像刘彦那边能够精确计算,但估计阵亡人数是逼近十万。   在三天前姚弋仲就有计划在将老弱妇孺撤往黄河北岸,成功抵达黄河北岸的人数应该是有八万左右。   为了堵截前来支援刘彦的汉军,羌族部队分出两支部队,一路四万堵截汉军的步军,一路五万堵截汉军的骑军。两支堵截部队崩溃之后逃回营盘的人数,粗略算应该是有三万左右?   姚弋仲目前手里究竟有多少人,因为没有精确概念的说法只有一个猜测数字,应该是有个二十四万左右?   “仅仅是十七天,原先有五十五万人的大队伍,待在营区之内的仅剩下一半不到……”姚弋仲苦笑地自己的第五子姚襄说:“此役,为父哪怕是带着部队成功突围,可以想象也必然要被天下人耻笑。”   耻笑什么的是次要,姚弋仲需要担心的是威名不再之后,石虎会怎么清算。再来是羌族在这一次战役损失惨重,又该会被其余族群怎么对待。   战事已经糜烂,是从人心上面糜烂,被包围的情况下再坚持下去,想要扭转情势谈何容易?看看战场,反攻的羌族部队上去多少,除了极为少数的部队能够坚持久一些,其余都是被汉军的强弓劲弩一射立刻崩溃。   姚襄毕竟年龄还是轻,迟疑问道:“父亲,我们……我们能够成功突围吗?”   事情还没有发生,谁又能百分百确定会是什么结果。姚弋仲没有盲目做不靠谱的保证,而是说道:“今日凌晨,八万骑兵分为两个阶段突围。”   黄河后路被断,幸亏黄河与济水这个狭长的陆地还有西面可以突围。   目前汉军的数量依然是处于劣势,偏偏汉军又是从三面陆地进行包围,尽管西面的汉军是最多,但那也让姚弋仲觉得心安。要是西面的汉军数量少,姚弋仲才是真正应该感到担忧,毕竟谁都能猜出突围是选西面。   能够给姚弋仲的选择不多,明知道会十分艰难也必须要干。他仅仅是初步安抚下那些不明真相的将校,欺骗不会持续太久,一旦第一波骑兵开始突围,那些将校必定会反应过来,很难说清楚受到欺骗的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突围的时候紧紧跟在为父身边。”姚弋仲无比严肃地看着姚襄,几乎是咬着牙问:“明白吗?”   有太多的大火在燃烧,那是营区之内的交战引起的火势。除了燃烧的营区之外,两边点起的火把和篝火也是多到难以想象。   满月的日子刚刚过去,今夜是没有月色的夜晚,有如白昼一般的火光将云层照亮,光亮甚至掩盖住了星辰。   姚弋仲带着姚襄巡视营区,他这样的举动当然是为了让士兵们能够看到自己还在营区,安抚军心的同时何尝不是查看情势恶化到什么程度。   “军主,着实是没有办法了。”   “是啊,军主。不是将士们不拼命,汉军的强弓劲弩太强,冲不上去啊!”   “哪怕是冲上去,面对敌军的盾墙我们也没有办法击破……”   “一千人发动冲锋,能够有三四百人冲到敌军盾墙已经算是很多了。”   姚弋仲一路走,一路听到悲观的言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一些非羌族的将校眼神里看到了怨气和一种危险的目光。   重新回到核心区域后,姚弋仲召来自己的心腹将领,说道:“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突围将要提前发动。”   谁都没有吭声,每一个人都是满脸的严肃。   突围是需要掩护的,可不是说突围就是闷头冲,那么就需要有殿后部队,而殿后部队不能放弃抵抗,应当起到阻止和延迟作用。   有人就问了:“首领,他们会投降?”   姚弋仲就是发现有这种迹象才决定提前突围,谁都无法肯定己方是不是有人暗中与汉军达成什么协议。而在战况无比不利的情况下,背叛从来都不会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他麾下可是多族构成,营区内的晋人也还有个五六万。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姚弋仲那些所谓的死忠部队也就只能加快准备速度,导致动静闹得颇大。   太大的动静会引来注意,不明所以的将校或是亲自前来,也能是派遣人过来,他们皆是询问姚弋仲问题,比如是不是要突围撤退。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杀声震天的营区之内开始出现了歌声,唱歌的是滞留在营区的妇女,一个带头之后就是引来遥相呼应,让女人特有的清脆歌声伴随着厮杀声、惨叫声、呻吟声……等等声音在唱响。   “嘿!”成朔透过盾墙的缝隙向外看去,问自己的直属上司斗阿:“胡人女子唱的是什么?”   斗阿捧着一个陶罐拿着勺子也不知道在吃什么,尤其是空气里满满都是恶臭和血腥味竟然也能吃得香甜。他闻言侧耳听了一小会,撇嘴道:“羌人的情歌。”   “啥?”成朔一愣神,错愕道:“满满都是在死人的战场,唱情歌?”   “要不然啊!”斗阿晋升之后可是经过集训,字认识了几个,故事听了不少:“反正胡人女子开始唱歌对我们是好事,比如几百年前的匈奴女人唱那个什么来着?”   “使我什么无颜色之类的。”成朔略略嫌弃地看着斗阿,嘀咕:“还一直吹嘘学了不少,原来什么都没有学到。”   斗阿就当没有听见嘲讽,他前去参加集训也就不到一个月,要是成绩优秀就不会是别部司马,该是成为军侯。那是他内心深处的痛,也觉得是一件无比丢人的事情。   两人聊着,却是看到一名袍泽脸上带着明显笑意在奔跑。   “那个……是王表?”成朔怪异地说:“发生了什么美事,他笑得好张扬。”   “等等。”斗阿想到什么似得霍地站起来:“我刚刚是不是说胡人女子唱歌对我们是好事?”   成朔颔首:“是啊,你是这么说过。”   下一刻,斗阿原地蹦了一下,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咱俩发了!”,然后拔腿狂奔。   成朔吃惊地看着斗阿“哈哈”大笑很快跑没影,脸上满满都是错愕。   可以看到一种情况,处于前线的一些军官先后反应过来,他们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朝后方跑去。   战场之上出现歌声不是什么平常事,比如刘邦与项羽“四面楚歌”的故事,再有曾经的匈奴人多次唱歌然后被汉军驱逐三千里。更明显的提示,军营从来都不是能够随意喧哗的地方,不能大喊大叫是基础纪律,更别说那么多人唱那种听着就能感觉到凄凉和哀怨的歌。   处于后方的刘彦自然是没有亲自见到那些察觉端倪前来禀告的军官,他见到的是那些军官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   好吧,军队越级上报是忌讳,哪怕再怎么十万火急也应该是一层一层地往上汇报,看着耽误事,但纪律就是纪律,宁愿被误事也不该讲什么变通。军队的纪律一旦往可以变通的方向发展,往小了说是军官怎么带兵,往大了说就会无组织无纪律。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接到汇报的刘彦几乎想都没想,笃定地说:“姚弋仲要突围!” 第343章 突围开始   果然有人与汉军联络,商谈临阵起义会得到什么待遇吗?   刘彦之前收到了不下于二十封信,来信的人职位最低是校尉最高是杂号将军,其中就有呼延盛这个石碣的虎翼将军,他们的来信只谈一个问题,可以投降或是率部起义,有的不求能够得到什么奖赏只求活命和自由,有的则是要求官职或是财帛。   有一天姚弋仲猜得太对了,现如今的中原根本就不讲什么节操或是道德,多民族混杂之下背叛无时无刻不在。   刘彦与纪昌等人正在商议怎么利用,前线的军官来禀告了重要的情报,敌军营寨中有女人唱歌,还是那种无比哀怨的情歌。   军营不得喧哗,那关乎到控制力的衡量。古时候在军队并不能随意唱歌,因为一般认为歌声会让士兵生出想家的情绪,会造成军心上的动摇,使得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敌军营盘出现歌声,且不管是什么歌,代表姚弋仲已经失去掌控力。”桑虞说话的语速快语气又激动:“君上,且先答应那些人的要求,以击败敌军为重。”   刚才他们在观看敌军将校写来的书信,商议是否答应要求之类。按照刘彦的意思,不管局势是否对己方有利,能够答应的才能应允,不能答应的就直接拒绝。   很多人不理解刘彦为什么要那样干,他们的主张是先答应下来,等待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时候,那些投降了的人又能怎么样。   刘彦坚持的是信誉问题,认为汉部的信誉没有廉价到这个份上,比起一场战事的得失,信誉才是需要维护的根本。   真心没有几个人理解刘彦的坚持,他们屡次劝谏“兵者,诡道”的思想,认为只要能够获得轻易的胜利失去些许信誉不算什么。   或许那些人说战场不能讲信誉是对的,毕竟华夏自从春秋之后,军事文化历来讲的还真就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古典战争早就随着春秋的落幕消失,诡道思想充斥着华夏文明的军事核心,蔓延到任何非军事上面,或许对敌人讲信誉真的是一件可笑的事情,然而不讲信誉真的好吗?会不会让整个民族不再信任节操和道德,变得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刘彦有自己的坚持,信誉从来都不廉价,哪怕是对敌人而言也是那样。军事上关于谋略的布置多么诡异和残忍都不算什么,但只要承诺下来,不管是对自己人或是敌人,承诺就是承诺。看上去或许是很傻的行为,对于普通人或许真的是傻,但对于统治者不是傻,是在维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未来。   “昌为行军长史。”纪昌“呵呵”笑着说:“可由昌出面应允那些人,一切与君上无关。”   刘彦当即苦笑出声。他扫视在场众人,看着他们期盼的表情,肃声道:“给予那些投来降书的人回复,该有什么待遇,以战时表现为准,战后会进行评估。”   桑虞还想再劝却是被纪昌拉住衣摆晃了晃。   如果讲求信誉是很傻的行为,作为统治者的刘彦决定就那么傻下去,哪怕看着迂腐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信誉出来挥霍。   讲信誉被评价为迂腐,这是何等可笑……甚至可以说是悲哀的事情?好比如有人扶起跌倒的老人都能上新闻联播,拾金不昧也变成需要宣传的个例。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刘彦的行为目前没有多少人会理解,但是当汉部立国,等待汉国在日后的一系列征战和扩张中发生一些事情,他们会赞美自己君王的坚持,后世子孙也会由衷庆幸刘彦定下的基调。   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情,除了刘彦之外的人全部退下。那一刻刘彦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在苦笑,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什么事情的可怕,物质横流与金钱至上不能说有错,但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不能失去。   各个得到汉军方面回复的那些欲意反戈起义者,他们的心态之复杂难以言表。   “刘……刘……”呼延盛想直接称呼刘彦的名字,但很可能很快就要在刘彦麾下混口饭吃,又怎么能够直接指名道姓?他连续吐出两个音节,最后是含糊说:“那一位没有封官许愿,是不在乎我们的反戈,还是……?”   尹弼迟疑道:“这或许是好事。若是大包大揽,我们才应该忧虑。”   呼延盛现在代表的是军中的匈奴人和部分杂胡,他是羌族部队中首个统军与汉军骑兵大战的指挥官,一连串的战事打下来真真是被汉军给打怕了。   姚弋仲看上去很正常,恰恰姚弋仲的正常在这种局面下显得无比不正常,呼延盛在得知姚弋仲命人收集战马之后彻底不淡定了。要说姚弋仲是想反攻能解释得过去,但在核心营区收拢战马而不是在外面,到底是几个意思?呼延盛判断姚弋仲是要突围,是姚弋仲要瞒着非嫡系进行突围。   对于尹弼而言,他是被姚弋仲战场提拔没错,但要说确认臣属关系则不然。他获知姚弋仲要突围并且没有通知自己,发挥了中原晋人在天下大乱之后的秉性,那就是寻找下家。   尹弼利用职务的便利先联络军中的晋人,要联系杂胡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抢先动手,他发现是呼延盛之后,很快就与呼延盛勾搭了一起来。   发现情况不妙的远不止尹弼和呼延盛,就是他俩的职位比较高罢了。这一个集团是随着姚弋仲的心腹开始粗暴地收集战马而在不断壮大,一些冲突也加剧,导致营寨之外汉军正在强攻,营寨之内的气氛却越来越怪。   不知道是羌族那边的人先动手还是以呼延盛和尹弼这边的人先动手,原本是一支队伍的人发生第一次火拼,冲突像是星星之火一般蔓延,最后矛盾公开化导致营区之内大杀特杀。   接到羌族营寨内乱消息的刘彦,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情根本不感到意外,他重视的是:“安排进行堵截的部队是否已经准备就绪?”   由于羌族部队中出现了叛徒,汉军这边对于姚弋仲在收集战马并不是不知情,那么就可以确定姚弋仲是要依靠骑兵强行突围。   阻止一支不以交战为目标的骑兵并不太容易,尤其是附近的地形皆是一马平川,骑兵想要逃跑依靠只能是由人组织起来的防线。   “预备追击的骑兵已经准备就绪,但……”纪昌苦笑说:“我们的兵力太少,能够组织的阻击线仅为两道,再多就会摊薄防线,甚至可能被敌军歼灭。”   “我们只要留下更多的敌军就算完成目的。”桑虞对于战事快结束感到由衷的愉悦,轻松地说:“他们要突围必然经过祝阿郡,那里不是已经安排好拦截部队了吗?”   桑虞说的是桓温所部。   桓温手里的兵力已经膨胀到七万,有两万五千的战兵,余下是辅兵、仆从军、新附军。他们所在的地点可就不是一马平川,有的是地方便利来设立阻击线。他们只要能够拦下姚弋仲这支突围部队,直至刘彦或是谁率领大军抵达,就会形成地姚弋仲所部的两面夹击。   野战中的两面夹击可不是那种发生在营盘争夺战的方式,要真的能够形成夹击之势,会不会弄死姚弋仲是不太确定,但将羌族部队消灭个绝大部分还是有把握的。   该安排的已经安排,接下来无非就是看将士是否用命。这点对于刘彦是如此,对姚弋仲更是相同。   羌族营地内发生互相残杀,又有叛徒给汉军让开道路或是做带路党,导致没有准备完整的姚弋仲只能当机立断进行突围。   战马四蹄踏动大地响起轰鸣声,太多的马蹄踩踏大地导致声音成为连贯,马蹄声彻底掩盖了其余的声音,不知道为数多少的骑兵被命令不管发生什么就是冲,沿途有什么东西挡路就是撞,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之前不需停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冲进去。   刀山倒是没有,但火海却不止一个……   “好了没有?”   “没。”   “快点啊!”   “急个什么劲,要等他们冲进去。”   对话听得没头没尾,但要是能够闻味道,会问道浓烈的火油味,手持火折子的士卒浑身都在抖,是害怕也是兴奋,他们只要引燃大火就会造成方圆数里的大火。   躲在草丛的士卒要看运气,若是运气不好敌军的突围部队从他们的方向冲,不管是有没有跳起来跑其实都难逃被马蹄踩为肉泥的命运。   太多的战马四蹄在踏动地面,要是趴在地上绝对会感受到明显的震动感,躲起来准备放火的士卒在抖,毫不虚伪地讲,不止一个士卒裤裆湿了。   骑马奔腾驰骋的羌族骑兵,他们迎着大风和黑暗闷头超前冲。只要有过用非常快速度向前移动的人都该知道一点,那就是风太大会使人的嗅觉大规模降低,以至于绝大多数的羌族骑兵根本就没有闻到火油味,一些闻到火油味的羌族骑兵大喊大叫却是被震天的马蹄声掩盖。   先是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随后是有特定动作或数量多光点出现,早就极力按捺的士卒将火折子拔出来,他们还需要吹几下才能让火折子燃烧,随后进行引燃。   看过满是火油的是怎么进行燃烧的吗?那是一种火星引燃火油“砰”的一声冒出火光和烟雾,然后大火像极是在奔跑一般地“滑”着蔓延出去,渐渐整个地面全是大火,黑腾腾的烟雾很快也将任何可以占据的地方挤满。   刘彦在看,他的身边站立着军中所有的文士。   对于文士来讲,战局发展到现阶段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需要等待战事结束才又是他们忙碌的时刻。   与之相应的是,刘彦身边除了护卫武士之外可没有半个将校,武人现在只要有机会就会上战场建立功勋。   “这样可以将姚弋仲拦下来吗?”桑虞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黑烟,问道:“会燃烧多久?”   刘彦说:“火油在第一波燃烧中就会殆尽,要看草丛和灌木的密集程度。消灭第一批骑兵不会有什么难度,想要长久燃烧则没有可能。”   那些都是格物的常识,现代人没有接触过相关的教育都没能搞得懂,格物对于古人而言则是完全陌生。   不会有人在火势中幸存下来,不止是大火带来的杀伤力,浓烟才会是杀死最多人的凶手。   事实上发生火灾时,直接死于大火燃烧的人并不是最多,是吸入过多的浓烟到底昏迷,没有及时脱离火场必然是窒息后被烧成焦炭,哪怕是及时脱离也要经过专业的救护才能够活命。   燃烧的区域非常广,推测一次就消灭四千以上的羌族突围部队,也将后面的其余羌族部队给阻挡了下来。   羌族营区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处都在喊“杀一存己,杀二赎亲,多杀有奖”。那段话的意思很分明,是对着临阵倒戈的非汉军而喊,倒戈的敌兵干掉一个自己能活,杀死第二个以上则每杀死一个都能救赎自己一个自己想救的人,多杀而没想要就谁也能换取奖赏。   汉军兵力少,姚弋仲却是已经在突围,那么刘彦就没有可能在攻取营区中投入更多的兵力,威逼利诱那些反戈的敌兵多杀死一些原先的自己人,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方式了。   面对突围方向突然冒出冲天的大火,姚弋仲此时有些发木,他被迫投入兵力到阻击叛军和汉军的方向,也在尝试寻找新的方位突围。   星火自然是可以燎原,但能够烧多久则需要看很多因素,姚弋仲对周边的环境有深刻的印象,大火没有可能燃烧太久,他们只要支撑到火势变弱和浓烟不那么浓就可以再次突围。   “要是……要是……”姚襄小脸煞白:“要是还有类似的埋伏?”   姚弋仲咧嘴露出泛黄的牙齿,略略狰狞:“必然还会有类似的陷阱,但还是要冲!” 第344章 大汉即将再现的消息   “拿起石头,给我砸呀!”   潼关之上,冉闵军在军官的呼喝下拿起石块不断向关下砸落。   通关之下,乞活军与氐族军,他们举盾向上,人流涌向被高高搭起的登城梯卖命地往上爬。   从关城向下看去,下方狭长的道路之上挤满了进攻的石碣赵军,狭长山道之外是连绵数十里的敌军营寨。   乞活军经过冉闵的分裂还有三十余万之众,其中虽说大部分是老弱,可凑一凑还能凑出六七万精壮的汉子。   苻洪发誓要夺回关中,向石碣全国的氐人发出号召。   关中的氐人出不来,他们在经过冉闵军的一再屠杀之后是退向了西南盆地(吐谷浑),只留少部分骑兵袭扰关中。   从关中之外听从苻洪号召的氐人数量有多少着实不好算,半年之前汇集向苻洪麾下的氐人接近四十万,后面还有大股小股的氐人不断汇集而来。   “联系汉军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是有陆陆续续传回一些消息,但……哪怕汉王愿意支援,恐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看看潼关之上的冉闵军,他们一直在追求戎装统一,可受于生产力的限制真的不太好办。他们不但连军装凑不出来,看下方人群那么拥挤却是只能砸石头拿不是射箭,不是指挥作战的将领傻,纯粹是冉闵军没有箭矢了啊!   “汉王在济南郡已经击败姚弋仲,迫使姚弋仲不惜代价突围。战事从济南郡打到祝阿郡,已经将姚弋仲的溃军堵在狭长地形?”董存是冉闵王后的娘家人,他现在是冉氏秦国在潼关守军的副将,潼关主将是申钟。关于汉军那边的消息他知道的其实不多,苦笑:“哪怕是汉王歼灭羌族军,于我们这边又有何益处?”   季节已经进入到夏季下旬,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进入秋季。   中原的情势异常火爆,压根就不管季节适不适合交战,就像是汉军与羌族军在黄河南岸沿线的战事,潼关这边冉闵军与乞活军、氐族军的关隘攻防战,西北草原方向羌族游牧部落与张氏凉国的游动战,荆州方向东晋登陆长江北岸尝试夺取落在石碣赵国手中的荆州局部。   大型战事看着有五处,小型的战事不计其数。因为石碣赵国的国势糜烂,到处都有人起兵,口号之无奇不有难以叙述,比较受到认可的是“三王同盟”引起的效应,那是晋人在遭受胡人欺压真活不下去了的反抗。   此前其实也不缺晋人暴起反抗胡人,只是难以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说起来十分悲哀,屡屡不管是晋人反抗或是什么人反抗,石碣派出镇压的永远是以晋人为主力的镇压军,大批晋人青壮就是被消耗在这种镇压战之中,不管是被镇压还是去镇压。   汉军那边在济南郡击败姚弋仲,是用不到十万的兵力击败了手中拥有五十万大军,尽管战事还留下一个尾巴在祝阿郡那边,可是刘彦击败姚弋仲的消息被传播之后,引起的震动不亚于七八级大地震。   姚弋仲可是当今之世最大族群的总首领,五六百万的羌族人听从其号令。姚弋仲还有素来善战的名声,其人也是以刚正不阿而被广为传颂。   带着五十多万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要杀入青州的姚弋仲,他们不到一个月却被刘彦歼灭绝大多数仅有不到五万的骑兵突围到祝阿郡。到了祝阿郡还被一个叫桓温的汉将拦下,该是怎么一个悲催了得。   交战双方总人数超过六十万,动用骑兵、步兵、水军厮杀,竟然是一个月内就产生了胜负,时间如此之短令听到消息的人无不是一脸错愕。   “汉王真是厉害啊!”冉氏秦国的右仆射郎萧全一脸的佩服,说道:“类如此般规模的战役,打一年都算是时间段,汉王竟然用一个月不到就奠定胜局。”   跟随姚弋仲成功突围到祝阿郡的羌族骑兵只有五万不到,被姚弋仲丢在营地的部队不是战死就是投降,听闻先前撤往黄河北岸的那批人也被汉军击败并俘虏了大部分,那么真的就是汉军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取得了杀死俘获五十万人的惊天战果。   一样是无一日不战的关中这边,接近十五万的冉闵军依靠潼关和晓关挡住数量绝对在七十万左右的敌军……呃,数量是有七十万,但真正能打的顶天也就是二十万到二十五万,但七十万敌军的数量听起来真的很吓唬人。   数十万人的军队出征真不是什么个例,胡人习惯老幼跟随青壮出征,老弱妇孺在后方放牧提供粮食,青壮在前面厮杀和掳掠;华夏文明除了战兵之外不是有辅兵,更有数量更加庞大的民夫。实际上每一场战争直接参与厮杀的人数,应该只是占到为战争提供直接服务的两成不到,剩下的那些都是做维持后勤线。   冉氏秦国自己统计,他们半年之间在潼关与晓关取得的战果该是有五万人到七万人,要是算上在关中清洗不合作的那些人,包含氐人、羌人、晋人和杂胡,从冉闵立国开始仅是半年左右,他们杀死的人总数不会低于三十万。   “最新的一批箭矢什么时候能够运输过来?”   “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   与之汉军那边相比,冉闵军这边一直都是处于什么都缺的状况之中,尤其是以箭枝最为稀缺。   冉氏秦国立国太短,关中因为大肆交战基本上也是糜烂状态,能够恢复一些农业生产算是冉闵麾下有能人,可关于需要用到工匠方面的生产就真不是努力一下就能解决。   箭枝的生产并不容易,除开要有合格的箭杆之外,箭镞的生产牵扯到的资源和工艺更多,冉氏秦国这边是号召后方是所有人为战争进行服务,但每个月也仅是能够生产出七万左右的箭枝。   七万支箭听上去好像蛮多,实际上连支撑一场中型战役都够呛。拿个例子,刘彦与姚弋仲在济南郡那边的战事,消耗箭矢最少的一天数量都超过十二万,要是战局激烈一天消耗个二十万以上的箭矢都属于正常。   当然了,敢于每天拿一二十万支箭出来消耗的军队绝对不多,那该是有惊人的国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还要取决于有多少弓弩兵,一万的弓弩兵一轮齐射就是一万支箭,十轮就是十万之箭。一场战争不可能只来十次远程压制,一天来十次还差不多,那时日长了又该是几次射箭?   必须说明的是,弩弓或许好练,毕竟是傻瓜式的机械武器操作,但弩的制造不容易;再来是弓箭手,会射箭不代表就是合格的弓箭手,学会射箭还只是基础,要对每一项指令能够执行才是一名合格的弓箭手。   认真而言,冷兵器时代的弓弩手从来都被算作精锐看待,很多时候宁愿牺牲掉五名普通步兵也要保全一个弓弩手,那并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王上正在与司空等人商议,说是愿意付出大代价从汉王这边获取成品箭矢或是箭镞。”申钟是冉氏秦国的太尉,他刚刚从关隘后方赶来,一来就说出这么一个大消息:“汉王麾下的水军众多,咱们是打算利用这个。”   是有一条水系从青州那边直连关中,黄河目前也没有多少不能行船或泛舟的河段,要是刘彦肯付出一些代价,利用黄河与冉闵互通有无并不是什么太荒谬的设想。问题在于一点,黄河的青州河段到关中,中途有接近两千里是处于石碣赵国控制区,真要利用黄河付出的代价会有多大。   “王上也在与李势尽力协商。若是黄河的河道确认无法利用,那边走长江到灵渠一线。”申钟绝对是赞成与刘彦那边保持良好关系的人,他满是慎重地说:“汉王击败姚弋仲,汉部立国已经成为必然。”   他们先前是对刘彦称呼为齐王,后面诸方在下密会盟,冉闵这边最先改称刘彦为汉王,张氏凉国是第二个。除了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之外,其余国家也只有拓跋代国也是称呼刘彦为汉王,余下什么称呼都有就是没一个称刘彦汉王的。   真实情况是,刘彦重建汉国也真的是被提上案头,确定的是解决姚弋仲之后,会在秋季中旬举行建国大典。   汉部的国号肯定是汉,但具体是因为部族名字是汉,还是要继承西汉和东汉,刘彦本人没有说过,其余人想问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建立国家,国号的由来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一个是所在地域,例如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刘彦建国应该称齐国,那是因为刘彦的地盘在齐地。   再来,是以自身爵位,比如某个谁是唐国公,那么后面建立国家就是以唐为国号。   从地域和爵位来取国号算是一种符合礼仪的事情,类似的国号或王号一般是会被治下的民众认可。比如某地的民众一看国号是自己这边的老家,他们就会觉得“嚯,原来是这个啊,那就是自己的国”,天然上会产生归属感。   除了地域和爵位来取国号或王号之外,占个山头,或是占个旮旯,自称神国王、魔鬼王、无敌王……反正就是一些没根据的国号或王号,类似的情况就是草头王。一般情况下,草头王就是没有地域认可程度,没有由来,《周易》和《阴阳》有一个说法来解释类似的草头王覆灭之快,牵扯到气运之说。   古人相信万物皆有灵,也相信有气运之说,那么刘彦坚持要以汉为国号,从地域上面是牵扯不到的,那就只有继承国运那么一说。   “我们国号为秦,是地域关系,也是继承国运。”申钟困惑地说:“他们……估计是继承国运?”   能够理解刘彦的人不会太多,他想要继承的不是什么国运,是要继承一种精神。   董存不理解,他也不想去了解,他最关心的是:“那么他们建国为汉,会将石虎吸引过去吗?”   “姚弋仲失败太快了。”申钟苦笑着说:“若是战事僵持,石虎会过去,现在他率军到我们这边的机率最大!”   石虎召集三十余万的羯族人整军备战,蓄势待发之下才是最为可怕的。   谁都在关注石虎会往哪边去,尤其是龙腾卫士也在参战序列之中,更有一支新组建的东宫高力,谁都不想石虎的目标是自己。   “王上要求我们迅速击败来犯的敌军,可是……”申钟苦闷地指着关外的敌军,说道:“我们已经尝试过出关攻击,效果却是极为有限!”   哪怕是进攻关中的七十万敌军只有二十多万的战斗力,但也不是冉氏秦国现在能够在野战吃下的。冉闵军不是汉军,汉军兵器和甲胄精良,汉军有用不完的箭矢,冉闵军这边兵器都配不齐,更加别谈什么甲胄,连箭矢的数量都一直是不足。   城楼之类的冉闵军高层在商谈,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吼“攻上来了”之类的话,他们相续苦笑也就散去。   没有箭矢进行压制,仅仅是依靠砸石头真拦不住进攻的敌军,近期敌军攻上城墙的次数越来越多,冉闵军屡次都是付出惨重的代价才将敌军驱赶下去。   幸亏是潼关或是晓关这种狭长的地形,敌军哪怕是能攻上城墙的数量也不会太多,要是位处平原的那种城池攻防战可就事情大条。   又再一次将攻上城墙的敌军杀下去,但冉闵军没有欢呼,反而是一个个看上去无比疲惫外加麻木。   “坚持,一定要坚持!”   “要是关隘被攻破,我们的家人必定一个都活不了,所以要坚持住!”   没有错的,冉闵军在关中大肆屠杀不服从者,要是两关失守,且先不谈乞活军会怎么对待冉闵军,族人被大肆杀戮的苻洪肯定是要进行惨烈报复。   守关的冉闵军将士,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报效君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的小命,他们都只能别无选择地坚持下去,直至转机的出现。 第345章 在下王猛   “在下王猛,添为我家君上麾下记事郎。”   记事郎就是一个文官散职,看是什么人的记事郎,比如东晋小朝廷司空的记事郎就属于六品官位,但要是县令的记事郎就属于不入流。   汉部那边的制度是,套上了一个三公九卿的壳子,实际上是介于军功爵制和察举制的混合体。   在古时候的历史上,存在五大选拔官吏的制度,它们按照先后出现的顺序排列如下:世官制、军功爵制、察举制、九品中正制、科举制。   刘彦选军功爵制和察举制是认为符合当今用人之举,毕竟世官制没有那个时间,九品中正制已经被证明只会带着国家和民族走向炼狱深渊,科举制则是社会条件限制。   刘彦选的军功爵制符合乱世征战和开拓需要,毕竟曾经的大秦已经证明这一套制度在大争之世的作用。察举制的出现是在汉孝武皇帝元光元年,主要是应用于发现和搜罗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所用,举孝廉就是该制度的一个特色。   当然了,没有一个绝对完美的制度,也不存在一定正确的制度,只看什么时候的什么国家适合什么。所以就有一句话叫,只有最合适的,没有最好的。   王猛看上去年轻得有一些过份,虽说是身穿一身文士袍,可看着与乡间的山民仅仅是在一丝书生气上面的区别。他目前还没有见过一直身处前线的刘彦,被吕议安排在鸿儒馆做自己的记事郎。   “你后面可还有队伍会过来?”冉闵对于刘彦只派一个记事郎过来是一种不满的态度,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态度,径直说:“若是只有你这个小小记事郎作为主官,没有更高官职的人前来,什么话都不用再说,好吃好喝待上几天就回去吧。”   要不是有一封刘彦的亲笔信,王猛又说需要冉闵亲自接收,冉闵才不会出现见王猛这么一个记事郎,毕竟冉闵现在可是大王了。   “回秦王话。”王猛看着有些紧张,他现在就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郎,被桑氏一族的人寻找到,并且被告知刘彦要征募,哪怕是已经过去快三个月,现在又当了汉部的记事郎也还有些没适应。他尽力克制自己的紧张,行礼道:“我家君上已经派出典客,不日将会到来。在下……”   “那等你们的典客来了再说。”冉闵用着那双重瞳的眼睛看着王猛,问:“汉王的亲笔信呢?”   “秦王容禀。”王猛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表情亦是有些纠结,再次被冉闵那双重瞳的眼睛一盯,才咬牙说道:“秦王接信之前,请听外臣一言。”   冉闵非常直接地开口截断:“小小记事郎也敢与寡人如此讲话,不怕寡人唤人将你拿下开斩?”   什么是重瞳?就是有两个眼瞳的人。历史上有重瞳的不是圣人就是猛将,比如项羽就是一个又重瞳的绝世猛将,传闻五帝之一的舜也是有双瞳的人。   双瞳在科技和医疗发达的现代被认为是一种病,但古人可没有成熟的科技体系和医疗常识,他们才不懂重瞳是一种眼科疾病,只当是人生而异之,简单的说就是有重瞳的人不是一般人,该是属于二般人那样的人物,总之就是很奇异很厉害。   吕议能够猜测刘彦十分重视王猛,毕竟刘彦寻找王猛可是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可吕议还是低估了刘彦重视王猛的程度。   冉闵或许不是一个言出即行的人,但他在建立秦国成为秦王之后,尽管冉氏秦国的疆土小又显得无比破败和糜烂,可成为大王的冉闵真的是威势大涨,不止是在身份上,脾气上也是。   记事郎就是文官散职,冉闵真不觉得杀掉一个小小记事郎会怎么样,他认为眼前这个小小记事郎真不懂事的话,杀掉再赔礼道歉也就揭过。   王猛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刘彦来讲的重要性,他本来应该是被安排在治粟内史蔡优麾下,可当时刘彦正在与姚弋仲所率的羌族大军酣战,吕议是汉部官僚系统中首个接触到王猛的人,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简而言之,刘彦知道王猛真的就是一个猛人。现在就让王猛当什么高官自然是没有可能,但刘彦是准备让王猛往丞相的方向发展,培养当然也就是那么来的。   刘彦的后备丞相,也就是王猛现在有可能因为冉闵的一个不爽而没了小命。   王猛面对天生重瞳并且满是煞气的冉闵自然是怕。他来之前可是听了不少关于冉闵的传闻,比如冉闵还是石碣赵国的一名将领时就是镇压起义中杀人盈野的刽子手,进入关中之后又大开杀戒啥的,总之传闻中的冉闵少不得要有一个“但闻之,可使哭啼小儿立止”的外号。   左思右想之余,王猛咬牙说道:“外臣职责所在不得不言。外臣奉君上命,问秦王一句。君上原话如下:彦常闻闵有光复强汉荣耀之心,今仍持此念否?”   冉闵听得一愣,愣神之下久久没有开口。   “……”王猛也愣了,等了一小会又说:“君上有言:彦闻闵有意求得军械,备下若干……”   冉闵一直是沉默的状态,不为那些军械的数量而有改变。他在想刘彦为什么会有第一个问题,并且认为自己的回答将影响到什么重大的事情。   其实刘彦那样问有两种理解,冉闵所想的是刘彦在招揽,毕竟刘彦马上就要建国称汉,问冉闵是否有恢复强汉之心着实令人不得不多想。另外的一层含义是,刘彦责问称王后的冉闵好像忘记了曾经的理念,毕竟冉闵进入关中之后的行为与之前宣扬存在巨大的差别。   王猛还在那边说话,直至将自己应该讲的话全讲完才忐忑地看着冉闵。   冉闵之前又派李显前去汉部,李显没有见到刘彦,是九卿之一的吕议来招待李显。   毫无疑问的是,冉闵派李显前去是为了寻求支援,能有军队支援最好,没有援军就寻得兵甲器械上的援助。   冉闵得到的回复是刘彦同意了援助,冉氏秦军急缺的成品箭矢就有三十万,箭镞五十万,战刀一万,枪头三万,弓三千,皮甲三千,铁甲五百。这些军械是会走长江,再从巴蜀进入关中。   现在有个问题摆在了冉闵面前,他该怎么说服李氏成汉的现任皇帝李势同意让军械借道而过。   李氏成汉在李寿当家作主的时候是有意交好刘彦,但是换成了李势之后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从有意结交转为莫名仇视。   冉氏秦国与李氏成汉从一开始的关系就不好,等待李势成为李氏成汉的当家人依然不好。   之前李氏成汉与张氏凉国的关系是友善,李势上位之后还没有与张氏凉国那边有什么接触,却不知道态度有没有变化?   冉闵想了想还是得拜托张骏帮忙,但他一想起张骏却是无比火大,原因只在于他屡次向张骏求援没有得到回复。   张氏凉国在东面的军队一直没有增加,金城依然是张氏凉国在东面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他们是以金城作为桥头堡在入侵羌族栖息的地盘,入侵之后一直是烧杀抢掠的姿态,并未有真正进军石碣赵国腹部的迹象。   现今的冉闵怎么都觉得自己被张骏利用了,并且还是被利用得无比廉价和彻底的那种,原因只在于张氏凉军不增援战事吃紧的潼关和晓关,还有传闻说张骏不断向西域增兵。   事实情况也真的是那样,张骏目前的侧重点就是讨伐西域,张氏凉军目前已经杀到车师古国附近,很快就要攻下高昌进入龟兹区域。他们在西域的开拓其实也不是那么顺利,主要是遭遇到了匈尼特人也在向西域扩张。   匈尼特人也被称作匈人,但绝对不是什么匈奴人。他们的族群来源没有个具体的说法,比较可信的是源自曾家的大月氏后裔,也就是贵霜王朝人种。   冉闵对于张氏凉国既是生气又是无奈,生气是在于冉氏秦国战事紧急,作为有明确盟友关系的张氏凉国不派援军,但张氏凉国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帮助冉氏秦国,至少在粮秣的支援上就没有过中断。   “说完了?”冉闵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随后盯着王猛看了一小会,再次开口说话,只蹦出一个字:“信。”   王猛这一次没有再磨叽,从夸大的袖子里面掏出一个看着精致的长型金属盒子。他当然是没有能够亲手交到冉闵手中,一个称孤道寡的人怎么可能会亲自与外人有接触,是由一名宦官去拿再转交冉闵案头。   完成使命的王猛再次行礼之后方才告退。他是屏住呼吸才走出大殿,往阶梯下面迈步的时候,没忍住往后看了几眼。   冉闵定都是选在长安,称孤道寡之后自然是住进了古宫殿。   王猛所看到的景色是经过一番修缮,墙壁重新被粉刷,破损的阶梯则是第一时间修补完毕,身后的宫殿大概也是修缮的第一序列。   【国势微妙之下,宫阙作为第一优先序列……冉秦恐怕未能有所发展。】王猛这样想可不是因为刚才被冉闵吓到心生怨恨:【相比而言,汉部是优先发展民生,等待确认建国才有修建宫阙计划。听闻君上不欲大建,理由是当前疆域未有一处都城合适?】   刘彦一直没有大肆建造宫阙还真的就是处于没有理想都城地点,他觉得最合适的是雒阳(东汉称雒阳,曹魏才改为洛阳),要么则是在长安,反正青州这边就真的不适合作为司隶所在。   之前有人认为广固城不错,广固城的旧称叫临淄,而临淄是曾经齐国的首都。   要是刘彦只有割据的心思,临淄作为都城还真的有其历史底蕴,问题是要是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临淄则就显得太过偏僻。   一个国家的都城选址可不能胡来,需要考虑到基本盘、地域、战略位置、交通、等等无数个问题,更为重要的还有粮食来源,毕竟作为都城必然是会成为一个人口众多的城市。   刘彦是个穿越者,参考“今后”各朝各代,还真就没有比洛阳更合适的地点,第二个备选所在是长安。   汉部要立国,刘彦要称王,去广固城重新改回临淄,用临淄作为临时都城。   因为是临时都城的关系,刘彦的意思是就先将就着,但被部下强烈反对。   包括纪昌在内的人,他们一致的意思是,都城是一个国家的脸面,城池必然是要大而广,宫阙哪怕不富丽堂皇也该设施俱全。   考虑到今后的海军基地是在青州这边,更加想到倭列岛上面的黄金和白银,临淄哪怕是不作为都城而作为陪都也有重要意义,刘彦一时间有些踟躇。   最后刘彦是被桑虞给说服,汉部建国之后不可能再吃什么大锅饭,民间财产私有,土地分配与各项国策,种种的种种都是需要急切考虑。   大肆建设是一项拉动经济的手段,桑虞认为可以趁此机会激发民间的发展,最为明显的是因为有需要而可以让民间出现大量的作坊,毕竟不管是砖石还是瓦片,乃至于是各种木材雕刻啥的,那都是一种产业。   建就建吧,再来就是关于国策制定,这个目前还在激烈的讨论之中。   王猛目前就只是一个记事郎,国家大事什么的离他太过遥远。他现在只在庆幸一点,没有惹怒冉闵死于非命。   在即将走出宫城之时,王猛再次转身看过去,里面的广场之上站立高大的武士,每个武士的装备和派头都是相当不错。   冉氏秦国的军队制服是黑搭红,主体色调为黑,红色是一些镶边和点缀,旌旗为黑底白字,还真的是讲究继承曾经赵氏赢姓的秦国。   “着冕服,带珠冠。”王猛重新迈步,低声念着:“一家一姓,是非成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346章 充满羞耻感的事情   刘彦支援冉闵的理由有点复杂。   其一是刘彦需要冉闵继续坚持下去,冉氏秦国的生死存亡并不止关乎到一姓一国,是关乎到天下大局。   其二是刘彦在提前为未来做打算,谁都无视冉氏秦国的当口,他伸出援手哪怕身为君王的冉闵不感激,冉闵麾下的臣民难道就没有半点感恩之心?些许军械能够换取一国的好感,买卖怎么看都无比划算。   其三是刘彦在向天下各方展现自己的实力,只差明白大吼,老子历经苦战是没有错,刚击败了五十多万敌军还能有能力支援他人,要是怕了就别打老子主意。   之前是汉部一直在担任盾牌的角色,冉闵起兵之前刘彦他们单独扛了三年之久,期间说都是坐山观虎斗,要是汉部没有坚持下来,刘彦败亡难道就不会影响到其余国家或势力?   有道是愈打愈强,所指的是军队的士气和锐气,石碣赵国一直没有能够获得胜利自然是心气和士气会不断减弱,反之则是亦然。   石碣赵国现在还是东方领土最大和声威最盛的国家,别看一些局部是一败再败,可损失的不是晋人、杂胡就是羌族和氐族,羯族的根本没有受到伤害之下谁都不敢小觑。   东方领土第二大的是东晋小朝廷,之前各方还认可小朝廷正朔的地位,但由慕容燕国开了个头,慕容皝拒绝小朝廷的正朔地位后,小朝廷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大有一种落架凤凰不如鸡的趋势。   东方主大陆的各国按照领土面积排列分别如下:石碣赵国、东晋小朝廷、张氏凉国、慕容燕国、拓跋代国、汉部、李氏成汉、高句丽、冉氏秦国、百济、新罗。   国力上则不太好排名,比较公认的就是崛起时间短的汉部在生产力和经济实力上强得有些诡异,或者说……强得很是不讲道理。   目前谁都想知道总控汉部内政的人是谁,没人认为是摆在明面的纪昌,毕竟纪昌一直以来是比较倾向于军事而不是民政。倒是一直负责民政的田朔被关注的力度最大。其余的吕议、蔡优、桑虞……等等一大票人,他们无论怎么看也是比较倾向于军事。   “李显到青州的另一个目标是观察那边的民政规划。”   冉闵是坐在大王宝座之上,下方大殿的两边屈膝跪坐着冉氏秦国的一众文武。   今天是冉氏秦国的大朝会,一开始司空条攸就公布了一个好消息,说的是刘彦同意支援军械。   大朝会嘛,只要是在都城的官员只要品阶足够就必须增加。别看冉氏秦国现在疆域小,国势看着也不妙,各项发展更是糟糕,可作为一个王国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什么官职就有什么官员。   冉闵当然是大王,他此时此刻穿着一身黑色为主体的冕服,搭配有红的一些线条,再由金线绣着华丽花纹。头上戴的是冕冠,看着却不是诸侯王的九条冕旒,是天子(皇帝)的十二条冕旒。   现在的冕服可不会绣着什么禽兽的图案,再来是华夏民族也还没有开始崇拜“龙”这一幻想神兽。目前华夏的图腾种类之多超乎想象,被用得比较多的是鸟类,如玄鸟或是凤凰。像是秦国选玄鸟,西汉和东汉则是选金乌。龙代表天子是从明朝开始,成为旗帜上的图案则是从“我大清”开始,被认为民族图腾得是到天朝才确定。   大殿之上,右边是太尉申钟和大将军蒋干为首的武将集团,左边是司空条攸、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萧全、派侍中缪嵩、詹事刘猗等等的文官集团。   黄门侍郎宋斌则是待在大殿靠近冉闵的台阶之下,门边是站着长水校尉马愿。   要说起来,冉氏秦国的官僚系统就真的是完整程度远超刘彦那边,只要先前是跟着冉闵混得心腹都被封了官职,就是在爵位上冉闵显得有些吝啬,主要是也想搞无军功不得封爵的惯例。   冉氏秦国进入关中之后,采取的策略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关中早就是羌人、氐人、晋人、杂胡混居的状态,其中又以氐人的数量最多。   氐人视关中为自己的领地哪能轻易顺从冉闵,他们与同在关中的羌人率先反抗冉闵的统治,其结果当然也是遭到冉闵的血腥清洗。   关中的清洗后面波及到了杂胡和晋人,那是冉闵军在清洗氐人和羌人时形成的劫掠成性造成,有压迫自然是会有反抗,再来就是冉闵初入关中,对于关中的人没有太大的威慑力,结果是整个关中一直是乱糟糟的状态。   战乱之下要恢复民生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再来是曾经的沃野早就随着郑国渠的荒废而消失。不但是秦时修建的郑国渠,连带西汉修建的渭水渠、白渠、成国渠、六辅渠、灵轵渠……等等接近十个用于灌溉的系统,它们早就随着东汉的覆灭而被破坏或是荒废。   指望胡人破坏还差不多,千万不能指望胡人能够进行建设,什么数千里沃野想都别想,指望别到处是残垣断壁就不错了。   冉闵得到的关中却还真的就是一个充满了残垣断壁的地皮,整个关中也就曾经刘耀(匈奴前汉)定都长安的时候进行了建设,使得长安看上起还有一座城池的样子,其余地方的状况与中原的绝大多数地区一样,繁荣的城池和村子变成废墟,曾经的桑田农野成为杂草横生的牧场。   “王上……”条攸身为司空不得不讲一些话,尽管那些话听起来无比难听。他挺直腰对着冉闵的方向行礼,说道:“进入关中之后,我们对治下的征赋一直是超额,用于兵役的青壮,用于农事的徭役,万民对我们的支持一再下降,王上不得不慎重。”   总是说赋税赋税的,但赋和税绝对是要分开。   赋讲的是兵役和徭役,也就是出人出力,这就是赋。   税则是以人头税为主,成丁之后每人每季度或者还是每年需要交多少粮食或是财帛,再来就是商税和盐铁之税。   关中服从冉闵统治的民众大概是十二万户不到,每一户有多少成员很难说,但是冉闵对他们的要求是每一户至少要出一名青壮纳赋,基本上还都是作为士兵使用。他又要求之下的家庭要出额外的人进行徭役,比如在修建长安宫城就征赋了十余万人来进行劳力活动。   在税的方面,人头税当然是必须交的一种,另外的是养兵税和保家税,每丁一季度是一斗的粮食或是等价的财帛。商税方面是十税一的政策,盐铁则是为官方所有。   用横征暴虐来形容冉氏秦国对关中的统治绝对丝毫不过份,但冉闵纯粹就是给逼的。   事实上,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冉闵起兵之后也是做相同的事情,甚至还过犹不及,结果冉魏三年不到的时间就灭亡,并且冉闵统治下的冉魏仅在邺这么一座孤城命令有人听,其余地方先后背离。   冉闵当然知道这样的统治方式不对,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不征募人就没有兵源和劳动力,不大额征哪来的钱粮用于征战。对于他们这一套统治班子来讲,治下民心什么的远没有比生存重要,只要能够生存下来日后再给予治下民众补偿就好了。   “一定要给治下黔首讲清楚说明白,只有消灭不愿意归顺的胡人,只有守住潼关与晓关……”冉闵没有将无奈表现出来,他是一个铁血真汉子,再来就是身为君王,怎么都得显得有尊严:“坚持住,所有人都要坚持住!”   条攸默然无语了一小会,自己让自己重新振作了一下,才又说:“王上,已经让乡间老人劝说乡野,但是……血气一过……恐怕不能只用言语。”   申钟在适当的时候挺身而出,行礼之后说:“王上是身处关中之地,曾经的先秦采用耕战之法,汉王能用,王上也可用。”   一片赞同之声在殿内不绝于耳,谁都知道民心士气可鼓不可衰,空口白牙可以短暂地打动万众的心,但长时间的奉献而没有任何回报可是会使人退缩,到时候再讲什么民族生死存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听。   对于冉氏秦国更尴尬的是,若长江以北只有他们这一支势力代表华夏苗裔的话,喊为生存必须反抗,喊胡汉之仇,等等的口号喊出去那叫理直气壮,可青州不是还有刘彦这一个势力吗?   刘彦马上就要建国称汉,相比起冉闵而言,刘彦更早喊出恢复强汉荣耀,也不断宣传保护汉人的理念。   冉闵是在刘彦喊出恢复汉家荣耀和保护汉人后的第三年才起兵,他做了一个补救的行为,那就是拉上张骏搞同盟,结果张骏要求必须加上刘彦,才出现了所谓的“三王同盟”。   现如今张骏正在向西域大肆扩张,对冉闵的兵力求援是拒绝得干净利索,倒是张骏一直都在持续向冉氏秦国援助粮草。   在冉闵等人看来,张骏之所以没有断掉粮草的援助不是没有理由,无非就是让冉氏秦国可以继续支撑下去,要不等冉氏秦国完蛋,面对石碣赵国的可直接就是张氏凉国了。   同样的,刘彦同意支援军械在冉闵等人看来也是与张骏的出发点一样,就是让冉氏秦国可以继续支撑下去,是要拿冉氏秦国当盾牌。   那样的心态之下,东西收下,感恩则就免了。不能怪冉闵等人,毕竟还真的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存在什么人情或者恩德在里面。   “现在搞那个来得及吗?”冉闵不会做作也不喜欢做作,他就是一个有一说一的人物:“再来是,我们那样搞之后,多久可以见到成效?”   条攸瞬间就尴尬了。   耕战之策的制度当然是有用的制度,可关中战火连天可没有好环境来恢复农耕。对于军功爵制度的吸引力也纯属难以估量,毕竟获得爵位是一回事,得到爵位有没有用又是另外一回事,支撑不下去导致冉氏秦国被灭,话说有哪个国家会承认冉氏秦国的爵位吗?   更重要的是,条攸想了想还真有点难以支撑军功爵制度带来的福利问题,任何一个等级的爵位都有官方需要给予回馈,奴隶、土地、宅子、财帛……冉氏秦国除了土地暂时不缺之外,其余什么都缺。   “只能……只能……”条攸难以启齿,满脸通红说:“暂时先赊欠……赊欠……”,说不下去了。   条攸直挺的腰松软了下去,脑袋也是低着。   殿内陷入了可怕的寂静,近乎所有人都是将脑袋低下去,没有低下脑袋的人则是闭目养神的姿态。   “寡人这个大王,恐怕是有史以来最窝囊的大王了吧。”冉闵用的不是问句:“粮草依靠凉国借,军械依赖汉国赠,现在连将士应得的都只能先赊欠。”他说着虎目泛红,像是不愿意被发现是的微微昂起了头颅,冕旒的珠子贴在脸上显得冰凉。   “要不……”张乾的声音比较突兀,开说蹦出两个字就被集体围观。他深呼吸一口气,苦笑说:“找汉王借财帛?”   汉部富庶在当今之世绝对有名,不止是军队的兵器和甲胄精良,还是东方所有国家中大肆运用床弩等器械的唯一势力。军队最能体现一个国家的财力,再来就是生产力和工艺实力,军队的装备精良,要说后方穷困可真的说不过去,毕竟任何事情都是相辅相成,尤其是极度依赖后勤的军械更是如此。   冉闵脸颊抽搐了几下,闷闷地没有吭声。他一直在回想刘彦借王猛问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彦常闻闵有光复强汉荣耀之心,今仍持此念否?”。他思来想去,刘彦这么问绝对不简单,但同样是君王的招揽又显得很诡异又可笑。   【现在寡人才是君王,刘彦还没有称孤道寡啊!】冉闵烦闷无比,他当然知道找刘彦借财帛是个办法:【刘彦会借?即便是会借,该怎么个还法。或者……不还?】 第347章 数百万羌人要不要?   冉闵从开国称王之始就没有顺利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底蕴再加上早就糜烂的关中难以给冉氏政权什么养分,再加上建国之日起便是连连苦战,想要发展民生也成了奢望。   就在冉闵再次派出使节赶往青州的时候,刘彦针对姚弋仲的战事也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姚弋仲从济南郡战场突围,历经半月有余仅是带着五万左右的残兵败将退却到祝阿郡地区。他们一路上是处于没日没夜的逃奔状态,每时每刻都有人掉队被尾随追杀的汉军俘虏或是杀掉,到了巫山以北的黄河和济水仅有十五里不到宽度的区域,活见鬼似得被一面石料城墙挡住了去路。   率领部队对姚弋仲败兵残部进行堵截的人是桓温,城墙自然是出自系统农民的手笔。   姚弋仲看到城墙的时候是感到难以置信,城墙看去该有三丈左右的高度,北起黄河沿岸南至济水边上,上面站满了严阵以待的汉军士卒,一面面的旌旗随风招展。   等待发现前无去路时,姚弋仲想过非常多的事情,面对看去坚固且雄伟的城墙,他们这支全是骑兵的队伍连登城梯都没有,驱马撞墙会显得很傻。   姚弋仲面临的抉择只有两个,要么返身与追杀而来的近万汉军骑兵拼了,争取在战死之前多杀几个垫背;要么就是放弃抵抗,进行屈辱的屈膝投降。   在战局不会有什么改变之后,汉军显得无比矜持,他们没有急哄哄地展开攻击,是稳健地等待刘彦率领大军过来。   汉军在等待的同时,羌族的残兵因为姚弋仲陷入两难也处于停滞状态。   “刘彦没有向晋帝称臣。”姚弋仲一再确认这一点,他会说这个当然有理由,他身上不但有石碣赵国的爵位和官职,也有东晋小朝廷封的爵位和给的官职。他苦闷地向自己的儿子姚襄说:“没有这层关系,为父难以向刘彦投降。”   道理可能会有些绕,但是看姚弋仲在原有历史上的选择就不难理解。   在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中,石碣赵国崩溃之后,姚弋仲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割据建国自立,他选择寻找可以继续效忠的对象想要依附,选择的是东晋小朝廷,其本人重新亮出东晋小朝廷封的爵位和官职继续与冉闵征战,等待要死之前又让自己的儿子向东晋小朝廷效忠。   “我们与刘彦有血仇啊,父亲!”姚襄见姚弋仲有意投降,说到底还是年轻不懂什么叫存己才能卧薪尝胆,既是愤怒又是感到耻辱地说:“大不了与他们拼了!”   姚弋仲一个巴掌就对着姚襄甩过去,压抑地吼:“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为父可以死,姚家却要靠你们!”   姚襄是被姚弋仲一个巴掌给甩懵了。   “各为其主的厮杀哪有什么仇恨。哪怕是有仇,那也是为父与刘彦的仇,汝不是天王的官,没有吃天王的俸禄。”姚弋仲在教导儿子一件属于胡人的真理:“祖祖辈辈都教导我们,无法战胜的时候服从强者才能生存。”   姚襄不是生活在华夏苗裔强盛的年代,没有经历过华夏苗裔不将胡人当成智慧生物的那种环境,他对姚弋仲的话感到由衷的不解,抗辩道:“晋人什么时候是强者?儿子只看到晋人连猪狗都不如……”   “你个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姚弋仲又是一巴掌甩过去,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所知的强汉历史,最后满是严肃地说:“刘彦已经喊出要恢复强汉光荣,汉军也的确强大,有再次成为中原之主的迹象。你们这一辈要先服从他们,等待自身强大,主子变得弱小,总有仆从翻身当家的一天。”   姚襄捂着火辣辣的脸,想要反驳什么却知道不能睁眼说瞎话。没错的,他们五十五万人败在手头里兵力不足十万的刘彦手里,那又怎么去否认汉军强大的事实?   “为什么我们能够进入中原?”姚弋仲语重心长地说:“就是因为我们先服从强大的晋室,晋室衰弱之后我们成了中原的主人!我们能够蛰伏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五胡乱华的起点就是从司马晋国不断抓捕胡人来当劳动力,后面又大肆接受胡人的南下归附,甚至是征募胡人为兵,等待司马皇族的八个诸侯王因为地权力的争夺互相杀得血流成河,胡人可不是就那么翻身把歌唱,成了“天下”的主人?   中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可以说一切都是因为司马皇族和那些门阀、世家的决策失误,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曾经强大的汉帝国,以为自己哪怕是处于人口数量的少数派也能压死那些从来不当成人看的蛮夷之辈。   结果很明显,司马皇族不是刘氏皇室,那些门阀和世家也没有西汉、东汉时期前辈们的能耐,他们玩脱了。玩脱之后,他们丢下玩烂了的地盘灰溜溜去玩高尚的衣冠南渡,自认为是带着文明前往落后且愚昧的长江以南,但无论怎么美化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逃得异常难看且无耻。   “为父看过汉人写的史书,我们羌族的历史一点都不比自认炎黄苗裔正朔的汉人短。汉人写的史书中,我们羌族在殷商已经存在,认为我们也是炎黄苗裔的一份子,只是后面因为纠纷离开,才成为现如今两个生活习惯不同的族群。”姚弋仲这是在打预防针,他谆谆教导:“为父成为族长之后,一直致力于推动族人学习汉家文化,所有进入中原的族群中我们是最极力汲取汉家文化的其中之一,另一个是氐族。”   “……”姚襄有些懵,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羌人和汉人有着相同的祖先,只是因为搬家了才会形成生活习惯和信仰等方面的不同。他在震惊的同时,不免也瞧出一些端倪:“父亲的意思是,汉人不同于晋人,我们投降汉人并不是一件屈辱的事情?”   胡人喜欢晋人而不喜欢汉人。   晋人是软弱和无能的代名词,晋人是胡人的两脚羊和欺压的对象。对于胡人而言,被晋人击败都是耻辱,投降给晋人更是没脸活了。   汉人对于胡人而言则不同,自汉孝武皇帝登基之后,汉人南征北战之下不但恢复了赵氏赢姓秦国的疆域,奠定了“中国”最原始的基本版图,还在长达一百三十年与匈奴的战争中成为一个战斗民族。   汉人看任何非汉人都有天然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可不是凭白而来,是汉人在不断发动战争的过程中灭掉人国,数十人就敢前往某国宫殿干掉敌国国王,随随便便招募仆从军就能战胜另外一个庞然大物的帝国,种种的事迹中养成的自信。   汉人不拿胡人当人看,哪怕是汉帝国内部分裂互相杀得血流成河,可分裂了的诸侯王都还能分分钟教训周边的异族,这样一来胡人也没有底气小觑汉人,反而认为汉人强大才是理所当然。   恰恰就是因为认可汉人强大的理所当然,导致司马皇室无能地难逃之后,胡人窃取中原之后,先有刘渊借口有汉室血统(还真有)建国称汉。先后又有数个胡人建立的国家也想要沾沾汉人的霸气,他们也将自己建立的国家取名为汉,搞得要辨认是哪国得在国号之前加上个地域或者姓氏。   刘彦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从始至终都不承认自己是晋人,一开始就无比明确地表示自己是汉人。   弱者的呼喊不会为人所关注,强者的低语声再小也能震动世界。   刘彦漯阴一役打得姚弋仲只带五万以下的人成功突围到祝阿郡,他的声音必将会被世界聆听,并且听到之后会进行深深的解读,哪怕是一句“我吃饱了”这么简单的话,不知道多少人也会研究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含义。   毫无疑问的是,姚弋仲清楚难以突围之后需要寻找后路,一直位高权重的他对于投降会有羞耻感,讲那些话诉说那些历史是在劝自己的儿子,可未尝没有说服自己的意思在内。   “父亲?”姚襄被绕懵了,萌萌地问:“刘彦会允许我们投降?”   姚弋仲脸色立刻僵住,他们怎么看都被瓮中捉鳖了哟,北边是黄河,南边是济水,西边是雄伟城墙和不知道多少拦路的汉军,东边则是源源不断开来的刘彦本部,没得逃了喂。   真实情况是姚弋仲已经派人,分为两批,一批是前往西边,另一批是东边,都是要接触汉军高层商谈投降条件。   桓温现在就看着过来的羌人,眼神里带着疑惑和震惊,不是因为别的,是到来的羌人直白说出条件,投降之后要保留姚弋仲现如今的地位,承认石碣和东晋封的爵位和官职,不杀俘虏给予自由民待遇,保证姚弋仲依然是羌族的族长……等等一些看上去十分夸张的投降条件。   “那个什么……”桓温在掏耳朵,朝谢安问:“是不是我的耳朵出毛病了?”   谢安亦是有些发木,他问作为使者的羌人姚封:“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姚封不是姚弋仲的什么亲戚更不是儿子,他就是姚弋仲的一个家奴。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后面说出了一些“干货”,用着满是蛊惑的口吻说道:“我家主人乃是名震天下的人物,若是诸君成为接受我家主人止戈罢战的人,姓名必定将会传颂天下,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将。作为回报,诸君只是向贵家君王美言。如此,诸君得名利,双方士卒亦是不用有无谓死伤。”   桓温当然渴望能够将自己的姓名传颂天下,但自己有多少斤两也清楚。他闷闷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本将就不拿你这个可怜虫祭旗了。回去罢。”   姚封还欲多言,甚至是奉上了礼单,礼单里面名列的礼物之多令人咋舌,有多名贵又令人看了垂涎三尺,可那些都没有什么鸟用,后面谢安也开口让赶紧滚蛋。   等待外人离去,桓温满脸的郁郁,说道:“坦白而言,温无比渴望能够答应下来,但以咱两的地位顶不了什么用,连使诈假意接受,后面翻脸不认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啊,咱两得立下更大的功劳,争取有那么一天能够说话算数。”   谢安“呵呵”笑了,这样的桓温才是他了解的那个桓温。他在想姚弋仲表达出来的隐藏含义,想着想着满脸都是严肃,想对桓温说什么最后又忍住。   姚弋仲等待家奴姚封回来禀告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派人去桓温那边就是做个姿态,埋下一个必要的伏笔,所以姚封人回来但是带去的财宝被留下。   留下价值斐然的财宝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桓温或者谁接受了最好,谁藏匿了更好,对姚弋仲都是一件好事,有机会作为同僚是个情份,没有机会作为同僚就是埋下杀将的陷阱。   另一边的李坛和骞建同也接见了姚弋仲派来的人,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两人商议了一下不是像桓温和谢安选择放掉,不过两人也没有杀,是选择先扣押起来。   “君上很快就会过来了,不是吗?”骞建同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羌族残兵,嗤笑道:“那个家伙是不是傻了,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竟然提出那些没可能被答应的条件。”   “相对而言,你比较傻。”李坛与骞建同的关系一直很好,才提点道:“动动脑子,那根本就是姚弋仲在提醒自己身为羌族总领袖的地位和重要性。”   骞建同诧异道:“姚弋仲是羌族总领袖没错啊。这又怎么了?”   “羌族有数百万啊!”李坛为自己的挚友智商感到伤心,直白地说:“君上要的是整个天下,那就无法忽视数百万的羌人。姚弋仲的意思很明显,他可以站到君上这一边的话,数百万的羌人就不是敌人,反而成了帮手。”   骞建同这才有点回过神来,怪怪地看着李坛,就那么用着怪异的眼神一直看着。   李坛怒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睿才……”骞建同一脸的慎重:“作为兄弟,日后可要多照顾着啊!”,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李坛能武又能文,想事情还能想得那么透彻? 第348章 没当一回事   姚弋仲是羌族总领袖,目前羌族总数肯定是有三百万以上,那么谁得到姚弋仲的投效,哪怕是无法使得数百万羌人一同归附,不管是政治还是其它方面的意义都不会一般,引起震动属于必然,或许还能有更大的效应。   换做是其余人,得知姚弋仲要归附,哪怕是姚弋仲被打得不得不投降的场面,肯定也会觉得骄傲或欣喜,毕竟姚弋仲除了有名将的声威之外,光是羌族总领袖的名份就值得尽弃前嫌地接纳。   刘彦一直都不是什么一般人,他来到围堵战场之后听到信息,一个愣神没有太特别的反应。   残存的羌族大军成份比较纯粹,除了羌人之外可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他们被堵在范围十五里之内的面积,用望远镜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得比较清楚。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桑虞心情无比之美好,那是因为纪昌去了黄河北岸的偏师当长史,他首次成为刘彦的直属长史。再来是本来预料会拖很久的战事没想到是想错了,他说话就恢复嘻嘻哈哈的模样:“啧啧啧,活着的牛羊什么粮秣全归了我们,他们现在只能啃肉干,看着还缺水?”   不是开玩笑,姚弋仲这一支残部是被堵在黄河和济水中间,缺水听着很像是一个笑话。可是,谁让不管是黄河还是济水河道之中都有汉军的舰队,羌族兵每次要去取水都是被床弩和强弓劲弩一阵射,很多次死伤惨重或许还能拿到一点水,可真的是一滴水等于一摊血。   嬉笑完了之后,桑虞看向了好像是在走神的刘彦,问道:“君上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姚弋仲的投降?”   刘彦哪里是在想这个。他思考的是怎么趁目前的大好机会吸纳更多的人口,再来是对冀州的攻略会发展成什么样的趋势,也需要注意晋军在荆州的北伐之战。   汉部这个集体之前面临的困难一直是人口不足,刘彦才会拼命地想方设法要增加人口。   自去年大战开始之后,汉部吸纳人口的速度就大幅度降了下去,那是因为石碣赵国的坚清壁野,也是石碣赵国对疆域内进行了封锁,使得汉部难以再从石碣赵国身上“吸血”。   之前,姚弋仲这一支讨伐军也能算是汉部最大的威胁,毕竟哪怕是不管那些虚的人数,姚弋仲带来的可参战青壮有个二十万以上,怎么会让刘彦不产生压力。   刘彦与姚弋仲的一战已经进入尾声,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不说引发不发的石虎,东平郡方向还有孙伏都所部十余万,豫州也有刘闿和路永的接近十五万敌军。姚弋仲所部哪怕是被灭,汉军需要面对的敌军依然还有许多,而刚刚大战结束之后的汉军必然是要有休整时间。   “冀州?”桑虞默然,他的身份可以知晓众多机密,汉军向冀州扩张是在进行战略部署。他迟疑道:“慕容燕军要再次南下了?”   慕容燕军上一次为了清除内部不稳份子败了一次,今一次却是燕王慕容皝要御驾亲征,他们的对手是石斌为首的石碣幽州军。   吕泰奉命北上,纪昌作为吕泰的长史。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入冀州之后,看情况不断往北推进,能够打多远就推多远,最好的结果是打到章武郡(天津西南),最低要求是拿下渤海郡和河间郡以南全部的地盘。   石碣赵国的幽州军应该是所有边军中实力最强和士兵最多的一支军队,石斌也有着善于统兵的名声。上一次石虎亲征慕容燕国大败之后,石碣赵军方面可谓是痛定思痛,经过石斌与麾下臣属两年的不断努力,士兵素质上有些不太好判定,但有了两年的屯田时间怎么都不会缺乏粮秣。   桑虞深深迷惑地问:“其实臣很好奇,为什么君上认为石碣的幽州军面对慕容燕军时会不堪一击?”   不对,刘彦从来都没有说石碣赵军的幽州军面对慕容燕军是不堪一击的状态,只是判定石碣赵军的幽州军无法挡住慕容燕军的锋芒。   “是因为慕容皝手中有貂豹骑兵?”桑虞说的这支部队是慕容燕国的甲骑具装:“听闻燕军的貂豹骑兵数量已经增加到五千。”   说起来,五胡乱华期间的话,拥有多少甲骑具装一直都判定国力的依据,身着甲骑具装的具装重骑兵也没有辜负世人的看好,他们每一次上场作战无不是打出赫赫战绩。   “每一个具装重骑兵都有铁索钩刺连接,排成直线踏蹄齐奔地动山摇,无人可挡。”桑虞说的是高句丽那边得到的情报,他摇着头:“这个情报可能已经过时了。”   慕容燕国横扫辽东周边之前就有三千甲骑具装。他们在高句丽那里不但抢了人家的都城,连带数代高句丽王的陵墓也是挖了个干净利索,席卷大半个高句丽抢的东西连计算都计算不过来。后面慕容燕军还连续进攻扶余、曲沃、宇文鲜卑、拓跋鲜卑,连续获胜之下每次都是大抢特抢,国力怎么都该阔绰起来。   “貂豹铁骑的数量有五千五百,精锐步卒甲士数量超过一万。”刘彦说的这些数据是从拓跋代国那边传过来,并不一定正确。他又说:“上面那些是兵器和甲胄精良的慕容燕军,更有接近五万兵器和甲胄差一些但是善战的步骑。要说质量,可能不会比羯人本族军队差多少。”   慕容燕国南下是集全国之力,精锐部队倾巢南下不谈,举国动员之下还有更多的军队,传到青州这边的情报显示,慕容皝带着接近四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进入北平郡,与石斌率领的幽州军隔着一条濡水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对峙。   “不就是因为石斌重视慕容燕军,我们才好捡便宜嘛。”桑虞乐呵了很久,笑着说:“我们没有打算过份刺激石斌,但我们过去肯定是会打乱他的计划,却不知道慕容皝会怎么抓住机会。”   章武郡是冀州的一个郡,但它是处于冀州与幽州的边缘地段。幽州军东北方向的北平郡有四十来万的慕容燕军,南边又来了四五万汉军。上一次各方汇集下密会盟,虽说是没有达成什么同盟,可石碣赵国的那些人并不知道,哪怕是真的没有也必然是要被认为是个阴谋,那么石斌不紧张就有鬼了。   汉军北上进攻冀州会间接帮助慕容燕军进攻石斌为首的石碣赵国幽州军,但显然哪怕是这样也必须打。   想想两宋是个什么情况就知道了,黄河之险不足守,那是因为黄河冬季会大面积结冰,冰层还是厚度足够,那么一年冬季的结冰时期黄河根本就能够任意通行。相比之下长江哪怕是局部会结冰,但因为纬度的关系冰层可厚不到哪去,少数一些人或许能够从冰层之上过河,但必须是小心翼翼,不可能像黄河那样。   能够进攻并占领到章武郡区域,虽说离燕地还有一些距离,没有将所谓的燕云之地完全控制在手,但至少是拿下了一半。而这一半地盘的重要性大到刘彦哪怕是面对石虎真的率军来攻,也必然要不惜代价地拿取!   只要懂得一些地理常识,至少是懂得必须控制战略要地,就会明白刘彦的选择无比正确。桑虞就是明白人之一,不但是他,连带纪昌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因此纪昌才会在与姚弋仲所部一战的最后收尾阶段放弃即将到手的荣耀去冀州。   “孙伏都或刘闿、路永,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刘彦问的是这些人来救援姚弋仲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们最多只停滞五天。”   姚弋仲这一部残兵败将是在慌乱之下突围,他们携带的粮食经过十来天的消耗肯定是要见底。   军事上有一句叫“哀兵必胜”的术语,远不止是说哀伤之后爆发的军队破坏力强,还包括一支陷入绝望的军队爆发出来的死志会有多可怕。   按照刘彦等人之前的估算,也是从一些投降的敌军将校那里获得情报,姚弋仲所部残兵携带的粮秣至多就是支撑半个月。   刘彦到来之后,这边的汉军又向他汇报发现羌族人杀马为食的信息,结合起来的结论就是五天就要出现结果,不管是歼灭还是接受投降。   “君上,是不是派人与之接触,稳一稳姚弋仲,免得……”桑虞还是没有将“狗急跳墙”这四个字说出来,不是他有多么尊重姚弋仲,是如果连自己的敌人都不尊重,那又怎么肯定自己取得的战绩?他想了想才又说:“臣还是那个意见,君上可以不接受姚弋仲的条件,但接纳投降有利于君上日后的霸业。”   几百万的羌人呢!哪怕只是得到表面上的归附,政治意义上的价值也是难以估量。   再来是接受姚弋仲的归降远比干掉有意义,至少可以给石碣赵国的其余将校一个投降能够活命的希望,有利于今后对石碣赵国的将领进行招降。   桑虞的意见还算是相对“中立”,提议接受姚弋仲的投降,但是不保留其爵位、官职,倒是要承认其羌族总领袖的地位。他认为应该承认羌族总领袖,当然还是姚弋仲掌握在手中,甭管能不能用得上,那都是政治资本,至少石虎就该小心自己治下的羌人了。   纪昌的意思就比较……怎么说?他是建议刘彦直接歼灭姚弋仲所部,连带姚弋仲也是干掉。理由是双方俨然已经成为血仇,有了司马皇室的教训,绝对不能再重演一次。   当然了,纪昌并不是说对待异族应该斩尽杀绝,他的意思就是异族的高层应该全部干掉,留下愚昧的底层慢慢消化和融合就好了。他甚至认为不但要干掉所有异族的高层,连带那些精英分子也该全部干掉,乃至于是从文化和历史痕迹上完全抹去,就当没有某个异族存在过。   如果说桑虞是“中立”,纪昌是“霸道铁血”,那么也存在一些“王道”意见。   对于华夏文明来讲什么是“王道”呢?大概就是以德服人,或是使其感动而后教化。拿这一次来讲,一些人认为应该接受姚弋仲的条件,好使其感动流涕并且死心塌地为刘彦所用。那样一来的话,数百万的羌人将会成为刘彦的人。   可以说,刘彦听到所谓的“王道”意见之后的反应很直接,先是问还有谁是相同意见,问完之后也没怎么地,就是海外有多处岛屿需要官员,这些脑子有坑的人还是去岛屿上吹风外加捕鱼去吧。   华夏文明不止一次进行过“外圣内王”的统治,这种国策被歪楼的儒家认为是教化大道,也就是说什么好东西好玩意自己会了肯定要教导蛮夷,只要将蛮夷教导成文明人,那么同是文明人肯定就能使用文明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不是时不时来打草谷啥的。   没有歪楼的儒家教化大道其实也是类似的套路,但执行起来压根就是两回事,不是使用文字教导蛮夷怎么变成文明人,是在某地设置一个“校尉(中郎将)”或是“都护”,比如匈奴校尉(中郎将)之类,或是“西域都护”。总之,能动手的绝对不动口,不听话就杀到听话,杀怕了就什么都好谈了。   刘彦心中早就有计较,姚弋仲识相一些赶紧无条件投降,姚弋仲要是不识相那就去死。   绝对不是刘彦虎躯一震脑子犯抽的狂妄,对于他来讲数百万羌人又怎么地,世界上有汉人这一民族就足够了,不是讲绝对的血统,是血统和文化的两方面,去干那种将族裔分得清楚,然后又给予少民优待的事。少民不会感激不说,主体民族还会心生怨怼,完全是自讨苦吃。   刘彦的想法很直接,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得不到绝对的忠心,收拢来根本就是个大麻烦,或许羌人会暂时安稳,但要是有可能发生像是东汉末年西北旧事,还不如一开始就抱定决心干脆驱逐或是清除。 第349章 搞事情啊,这是!   刘彦目前是用接近十三万的汉军从四个方向将姚弋仲残部围困住,西面是以桓温为主将、谢安为行军长史的七万步骑,东面是刘彦亲率的四万步骑,黄河与济水之上则是舰队。   姚弋仲所部一路奔逃早就失去了锐气,再来是粮秣真的减低再加上获取水源艰难,士气降到谷底没出现什么“哀兵必胜”的气氛,倒是士兵一个个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汉军构建工事越来越心生绝望。   要认真说起来,姚弋仲手头的四万左右的兵力都是骑兵,真要奋死一搏能够造成很大的破坏。而突围真的是别想了,两条大河拦住了南北的去路,西面有骑兵难以突破的城墙,东面倒是有希望能突围,可从东边突围依然是要被包夹。   看着除了拼命多拉几个垫背的,真心是没有突围希望,那也是姚弋仲为什么想要寻找后路,连羌族和汉族在商朝其实是同一个族裔的说法都被翻了出来。   讲真不带假,要认真算起来人类可真的就是一同起源于非洲,经过数十万年的迁移和繁衍才分布到世界各地。这样一来说人类是共同族裔,说法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曾经的言论出现在西汉时期,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汉人的精英分子都承认双方皆为炎黄苗裔的后代,以至于汉匈之战一度被解读成为民族内战(囧)。   历史上有许多类似的事情,例如诸越与诸蛮也被认为与汉人是同一苗裔,会这样认为的来源是黄帝与蚩尤之战,或是炎帝与黄帝之战,胡人、蛮人、之类的都是战败者失去领导之后逃离繁衍而来。   刘彦没有证据来说明谁与谁到底是不是属于同一个族裔,再一次接到姚弋仲的手书,看到类似言论的时候却不得不认真对待。   时逢庾翼到来,刘彦认为庾翼是一个博览群书的文化人,也就提出了一些疑问。   “五服之内尤会发生纠纷,五服之外形同陌路。”庾翼很喜欢刘彦找自己解惑,尽心尽力给出答案:“时日不久的血亲尚且如此,况乎拥有血仇且文化与信仰、认同感不再一致的两个民族。”   刘彦意外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人就已经有这样的见解,要说难怪庾家不愧是长江以南目前的第一大门阀吗?庾氏的家族传承肯定不一般,教育出了一帮能文能武的人物,就是人情世故上庾氏一族的精英人物有些……唔?欠缺。   庾翼会那样说当然是带着政治目的,羌族现在是中原地区人口最多的种族,任谁得到死心塌地的效忠都会如虎添翼。姚弋仲是不是要死心塌地效力于刘彦很难说,但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率,刘彦在得到羌族总领袖的投效之后,对于征战中原必然是会增加难以估量的助益。   任何一个统一了中原的政权,下一步必然是要保证金瓯不缺,攻伐长江以南成了必然,任何一块属于“自古以来神圣不可缺失的疆土”都会被收复,没有这么干的政权要被后代子孙戳脊梁骨,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取得什么成就,只要不是金瓯完整,历史的评价就不会高到哪去。   汉军展现出来的兵锋已经震惊天下,刘彦将要立国也不是什么秘密。   刘彦建国之后,可以想象必然会是一个疯狂的扩张期,那是政治带来的必然性,也是开国之后军队处于最有锐气的时期,不向外进行扩张怎么都说不过去。   建国之后的汉军必然和石碣赵军还有连番大战,可是庾翼并不认为短时间内可以灭掉石碣赵国,是汉国、冉氏秦国、慕容燕国联合都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出现结果。向中原扩张所得有限,汉军转移目标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石碣赵国水战不行,屡次南征只能是取得一些战果而难以一战灭掉东晋小朝廷,但汉军这边可是有庞大舰队和水战技巧。   看看汉军在中原战场的表现,再结合刘彦手中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舰队,庾翼担忧汉军向南扩张不会没有道理。   本来静静待在旁边饮茶的桑虞,他冷冷地看向了庾翼。   刘彦或许没有多想,也可能是想到了不做计较,桑虞却是不能让庾翼干涉本方的决策。   庾翼被桑虞那冷眼一扫尴尬地笑了笑,话已经说出去了,还能怎么地?他就看刘彦会是什么反应。   “天下各族本源相同,这个说法简直太好了。”刘彦没病,他摸着下巴蓄出来的胡须满意地点头:“这个说法必须宣传。”   汉族是怎么形成的?可不是单指血统,还泛指人的认同感。让一个本来不是汉族的人深信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汉人,谁说自己不是汉人就与人拼命,愿意为了汉人的大业去奋战流血,这才是成就啊!   刘彦那样的说法有绝对的底蕴,讲血拼现如今的汉人或许有些不行了,可是讲文化的高度可不必怕谁。谁能够掌握文化就能占据主动,再加上有必要的武力作为后盾,说谁是汉人,那谁就是汉人!   桑虞也反应了过来,嘻嘻笑着看向一脸错愕的庾翼,举起茶盏美美地抿上了那么一口。   他们在这边一边饮茶一边高谈阔论,姚弋仲是在风餐露宿啃嚼劲十足的马肉。   虽然是突围得匆忙,再加上一路上被迫不断丢弃任何可以丢弃的东西不被拖慢速度,但要说姚弋仲连帐篷都没有绝对说不过去,但他为了表示与士兵同甘共苦姿态得摆足。   姚弋仲是盘膝坐在一个圆圈的正中央,周边围成圆圈的是一众部落首领、头人和战将。他刚才介绍了情况,包括已经向刘彦那边送去三封手书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   “族长,他们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白罗原就是一个部落首领,掌握着残兵中的五千多骑。他一脸的狰狞:“要拼命得趁早,要不等他们修建起工事,拼命也无济于事了。”   姚弋仲看向了其余人。   现在就是个各抒己见的时间,是麻木地接受别人给予的命运,还是奋起拼死多拉一些垫背的,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毕竟粮秣见底已经开始杀马吃肉。杀马对于胡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无关战马的价值,是胡人自小与自己的战马为伴,到了要杀掉同伴吃肉的份上,那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   “难道他们没有理解族长的意思?”有要拼命的,就有想要蝼蚁尚且苟活,苻英就是属于后者,他面无表情地说:“难道刘彦不知道得到我们的支持对他的霸业会有什么帮助?”   姚弋仲脸颊抽搐了一下,心中产生了对苻英的杀意。他不是因为苻英是个投降派而想杀掉,是那些话隐射他这个族长在羌族中地位不稳。   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希望失败者作为自己的领袖,偏偏姚弋仲刚刚历经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败。要说他羌族领袖的地位还稳若磐石就是自欺欺人,说不定他们这边战败的消息传到它处,已经有人盯上了总领袖的宝座。   “我们是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了?”首星是这伙人中兵力相对掌握要少的其中一个,他期期艾艾地说:“要不……族长的条件就别那么夸张,降低要求吧?”   姚弋仲是提出了不少看上去离谱的要求,可与之能够获得数百万羌人的助益相比,那些条件压根就不显得过份。   智商足够的人,他们很清楚条件越是离谱,投降的希望越大。智商堪忧的人却是算不过账目。而这个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很快商议就变成了吵闹,期间姚弋仲只是静静在听,他需要分辨自己队伍分裂成什么样子,哪些是可信之人,哪些又是需要提防或是赶紧干掉的人。   总体而言,要拼命和要投降的人是对半分,想拼命不代表不想投降,想投降也不全然是失去勇气,事情的复杂程度从来都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一场高层间的试探让姚弋仲内心哇凉哇凉,羌族中虽然没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的谚语,但不代表傻乎乎不明白类似的道理。   “吾已经有了决定。”姚弋仲声音不大的一句话让争论的人停下全部将目光看过来。他缓缓地站身起来,眼睛看向了刘彦大纛所在的方向,看那里灯火通明,听那里欢歌笑语,视线收回来在众人身上一圈看过去,平淡说:“天一亮,吾将亲自前去面见刘彦。介时若是吾被杀,你等便奋力拼杀。若是吾被囚禁,你等可抵抗一番,尽力杀死更多汉军再投降。若是吾能回来,我等便无条件投降。”   一阵愕然之声被呼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一刹那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足够精彩。   怎么说呢?一个人取得了什么成就或许存在运气,但成功者必然有其原因。   姚弋仲现在的表现无愧于自己取得的身份地位,他几乎将刘彦所能采取的动作都布置了应对,更有那个胆气和意志以身亲自去验证刘彦的气度。   当然了,刘彦怎么都没有猜到姚弋仲会只带着一人就扛着自己的大纛过来,以至于翌日天色放亮刘彦刚洗刷完毕得到消息愣了老半晌。   “再重复一遍。”刘彦其实是听清楚了,就是感到震惊所以觉得难以置信。他再听了一遍,下一句是说:“不愧是姚弋仲。”   是的,姚弋仲来了,他是穿着一身文士经常穿的休闲儒袍,不是一身戎装,腰间悬挂着一柄战剑,骑着高头大马闲逛似得慢慢靠近汉军营寨的辕门。在值班的汉军士卒茫然或是狂喜的围圈要有下一步动手时,自报姓名、爵位、官职并道出了来意。   “值班的士卒都要记过,竟然没有直接放箭射翻。”桑虞是行军长史,有责任管军纪来着。他说的也是岗哨的职责,显然那些士卒还真的是失职了。他看向一脸庄重的刘彦,问道:“君上可要见?”   刘彦思考了很多,包括姚弋仲是不是认为自己异常武勇想要在完全不利的情况下设局干掉自己。他看着桑虞,颔首道:“我们与羌族的战争不属于君子之战,但不见却是失了气度。”   见当然是要见,但不是刘彦过去迎接,是汉军这边将姚弋仲带到中军,必要的防护举动准备妥善,然后再将姚弋仲带到大帐见刘彦。   做那么多准备与刘彦是否怕死无关,为了展现自己的胆气和武勇不做任何准备只能说是白痴。身为一个领袖不注意自己的安全,属下会怎么看,国家又该能够有什么保证,表现自己的武勇和自信有太多方式,却不是这么搞的。   姚弋仲是孤身被带入营帐,另一个抬大纛的羌族猛士被留在账外。他进入营帐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左右两侧的文武,还有严阵以待的甲士和弩手,主位之上却是空空如也。   却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庾翼竟然也是在营帐之内,他被安排在帐帘一侧的角落,此刻正用着审视的目光看姚弋仲。   要说起来,姚弋仲可不像一个野蛮的胡人,书生气自然也是没有,但看起来显得英武且伟岸。他素有刚正不阿的名声,一直以来好像也保持相对好的名气,绝不是那种一看就是反派的獐头鼠目。   姚弋仲对于被注视早有心理准备,不管是恶意还是嘲笑。他看到主位空空立刻蹙眉,尽管是带着死志前来,但没有得到刘彦的尊重亦是内心充满怒火。   刘彦没在并不是出于要羞辱的目的,他是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比如冀州战报,还有关于邺城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   姚弋仲也没有等待太久,他站在原地闭目养神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听到一阵脚步声才重新睁开眼睛,一名年轻到过份又身材高大的人从后帐走出来,径直迈步到主位坐下。   来人毫无疑问是刘彦,他此刻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先对那些行礼的部下说了句“都坐吧”,最后才看向姚弋仲…… 第350章 “鹿”只有一头   有道是:人固有一死,可以死得重于泰山,亦有死得轻于鸿毛。   姚弋仲认为自己可以死,但不能死得轰轰烈烈,应该是要死得窝窝囊囊。   听上去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可姚弋仲就真的是那么想的,也打算那么做,不然不会仅是带着一人扛旗就来到汉军营地。他可不是穿越者,不知道蒙古阿巴孩被金人骗去,死得极为屈辱和悲惨,导致蒙古后代发誓要灭掉金国。   姚弋仲想得非常简单,轰轰烈烈在正面的战场战死,羌人或许会悲痛和缅怀,但由于是死于拼杀之中哪怕是会引起羌人对汉人的痛恨也是有限,毕竟汉军是在战场上杀人,可没有使用阴谋诡计给人的仇恨感。   仅带一人前来汉军营地,该是多么有胆量且伟大的人才会这么干啊!敢这样做的人,且不论是否愚蠢,胆气首先就摆在那里,任谁提起都该翘起大拇指呼一声“好汉”或者“英雄”。   要是这样的“英雄”或者“好汉”展现自己的勇气却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杀死,杀人者或许会觉得自己杀掉的是一个蠢货,死掉的人也显得窝囊,但对于被杀者背后的民族而言,尤其是喜欢没脑子英雄的胡人,他们炸窝才是正常,不会觉得那是死于愚蠢。   姚弋仲是拿自己的命在赌,既是赌刘彦不敢杀,也是赌刘彦不会杀,毕竟数百万的羌人数量就摆在那里,要是刘彦在这种情况下举起屠刀,且先不谈数百万羌人会是什么反应,天下智者必然会视刘彦为没有气度的君主,该不该投奔报效可就得好好思量一下。   很简单的道理,人们往往认为一个人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与有何等的度量挂钩,君王当然不能每样都显得光明正大,可也不能不看时机的采取厚黑一面。   完全光明正大而摒弃黑暗的君王,智者会认为这样的君王是冢中枯骨,但不合时宜的黑暗则会让智者觉得为如此的君王效劳最后会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姚弋仲事前已经知道刘彦无比年轻,没有想到的是会那么年轻,以至于看到之后露出明显愕然的表情。   刘彦今年的岁数是二十八岁,要算起来还真的是一名年轻到过份的君主,尤其是他这个君王不是继承于父辈的基业,是自己白手起家而来。   太过年轻总是会令人觉得不靠谱,要不怎么会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说法。   一个年轻到过份的君主,想要慑服臣子并不容易,姚弋仲愕然之后第一反应是看向帐内的文武众人,他想从那些人的表情来发现一点什么,看到的是那些人对刘彦的态度是出自内心的尊敬。   刘彦当然也在观察姚弋仲,想到了什么似得吩咐旁边的人:“给看座。”   不称呼,那是刘彦不知道该称呼什么。指名道姓不好,喊爵位不妥,喊官职更不妥,称呼表字则没有那么熟。   自然会有人抬来蒲团,放置的位置是帐内中间的过道,姚弋仲对着刘彦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也不管是坐在中间像什么稀罕物被围观,十分自然地屈膝跪坐而下。   人的一言一行皆会展现出一种气度,脸上的表情和肢体的语言可以粗略判断出一个人是否具有涵养,气质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来的。   帐内显得极为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兴趣。   这不是一场谈判,是一次显得突兀且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会面,没有必要盛宴款待,也不需要恶语相向,更没有所谓先开口就会失去主动权,毕竟战争的事态已经摆在那里。   事实永远比语言来得可以证明一切,阵阵的战鼓声在汉军营寨之内响起,由数万将士高吼的“汉军威武”穿过物质的遮挡进入耳膜。   姚弋仲总算从安之若素中变了模样,他注视着刘彦,首次开口说:“贵方想趁在下前来,不在的时候进攻我军?”   “我们好像也没有邀请阁下的嘛。”桑虞举杯对姚弋仲示意,笑呵呵地说:“如今局面,我方不必行使阴谋,今天的进攻本就是计划之中,阁下清楚这一点的。”   桑虞没骗人,汉军本来就是要在今天发动攻击,目标当然是为了继续压缩羌族军的活动空间。   汉军营寨这里不断有军队开出,步骑结阵向前,正面由塔盾兵和相关步卒组成一个平线推进阵型,两翼是各类骑兵作为掠阵。   桓温那边也有行动,他们是用骑兵组成一个锋矢阵在正面,后面跟随步军。他这一边的兵源构成复杂,除了汉军战兵之外,辅兵、仆从军、新附军的数量相对多。   两个方向数万大军同时出击,羌族军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战场之上很快就传来了喊杀之声。   姚弋仲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部队进行指挥,但是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羌族军的活动范围有十五里左右,对于四万多的轻骑兵而言这样的范围真的不大,会造成过度的密集,使得轻骑兵的灵活机动被极度削弱。   战事打到现如今的份上,羌族军早就不拿自己当轻骑兵使用,一改轻骑兵不轻易冲击结阵步军的战法,只要能够获取不太离谱的战果,指挥官就敢命令轻骑兵往结阵的汉军步阵冲,但通常会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得一脸懵逼。   自农耕民族掌握了强弓劲弩和车阵相结合的战法,游牧民族就进入到了苦逼的岁月之中,那是先前的历史一再证明了的事情,之后的历史也会一再诉说这一点。   汉军目前的战法大有三板斧的趋势。   塔盾兵结阵携带大量强弩兵,再加上少量近战兵是第一种。这种战法一再被证明有效,但只适合用来打阵地战和防御战。   第二种是步骑相结合的传统战法,基本上野战都是步骑使用己方的优势进行堂堂正正地推进压迫之战,期间少不了床弩和抛石车助阵。   突骑兵大规模冲锋,弓骑兵游弋作战,配合轻骑兵不断迂回侧击,这个就是第三种。得说实话的是,汉军的骑战并不拿手,缺乏优秀的骑战将领使得汉军骑战看上去纯粹是依靠装备优势。   战场正在厮杀,帐内说了几句话又重新静了下来。   位于主位的刘彦只是一开始说了一句话又看了姚弋仲几眼,剩下的时间却是埋头于案前,看文牍的同时偶尔会提笔写一些什么。   姚弋仲内心紧张外面的战事会有什么发展,却也能够肯定自己的部队不可能被一次攻击就完蛋。他需要保持足够的镇定,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来,那关乎到后续的一连串事情。   “阁下不告辞离去吗?”桑虞好奇地看着姚弋仲,说道:“阁下应当清楚我们并不会扣押,更不可能在阁下孤身前来的情况下进行加害。”   刘彦终于抬头看向了姚弋仲,先是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书写好的文牍吹了几口气,放下文牍后,缓声道:“右丞相所言,便是寡人的意思。”   哟呵,称孤道寡了?其实不是,只是在见姚弋仲的时候出于需要罢了。   姚弋仲听到刘彦的自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缓慢地直挺起腰杆,双手向前成揖礼手势,说道:“恭喜大王了。”   瞧,不管怎么样,晋身为王总是需要被尊敬,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尊敬。   刘彦会在姚弋仲面前自称寡人也是一种策略的必然性,姚弋仲的爵位是县公,官职高至冠军大将军和十郡六夷大都督,刘彦若真的要姚弋仲归降效力,那么地位安排就有值得讲究的地方。   姚弋仲就是那么想的,投降给一个大王总比投降一个什么君上更靠谱,这样一来双方都不会显得难堪。   “我部会在今年的八月建国,国号为汉。”刘彦停顿下来看着姚弋仲,看了有一小会才继续说:“想必县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下自然清楚,只是……”姚弋仲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的身份,刘彦的态度和语言给他太多的错觉。他思量了一下,实言相告:“大王建国称汉,天下诸国必视之为仇寇,难有与之结盟者。”   帐内有人站起来正要发怒痛斥,被刘彦眼神一扫一脸悻悻然地重新屈膝跪坐而下。   “寡人很清楚会发生什么。”刘彦“哈哈”豪迈地笑了几声,最后一脸平淡地说:“介时天下皆敌,又如何?”   “《孟子·公孙丑下》有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姚弋仲很是不敢苟同地说:“多些助力总要好过孤军奋战。石碣得我族与氐族相助,以二十万不到口众成为中原之主,雄霸中原数十载天下难有敌手。大王麾下有雄兵,但口众恐怕……”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桑虞念了一大串,用一种“别以为这里没读书人”的表情看着姚弋仲,继续往下念:“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背书嘛,古时候的读书人只要有条件谁不是将书背得滚瓜烂熟。但引用书籍的话不能只摘出其中的一句,应该有前文和后续,就好像只说“国虽大,好战必亡”,但也不能忘记下一句“国虽安,忘战必危”啊!两段连起来表达的意思才是完整,只摘出其中的一句却显得有偏意。   “道不同,不相谋。孤军奋战,寡人不惧。万众一心,远胜尔虞我诈。”刘彦先是满意地看一眼桑虞,后面才重新看向姚弋仲,说道:“天下逐鹿者甚众,鹿只有一头,寡人只愿与众臣属同享,容不得他人染指。”   其实用“寡人只愿独享之”的用词会更好,逼格肯定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但哪怕是真的也只能内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没有必要。毕竟,君王总是要给追随自己的人一些盼头,任何一个打天下的君王都是告诉臣属“与诸君共天下”,没人会喊“天下只属于我”。   姚弋仲被“震”有些懵了。他原以为刘彦表达的是愿意接纳自己的投降,进而类如石碣统治中原一般善待乃至于是优待羌族,后面听了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曾经的强汉可没有与人共享同等待遇那么一回事,愿意当自己人就完完全全的待遇一致,别拿自己是少民来当有趣来要求什么特别待遇,不是愿意当“自己人”那就开片,打过之后服从可以好好做人,冥顽不灵的话就去死好了。   刘彦完全有足够的底蕴干一些事情,他愿意接纳羌族人,但羌族这个名称必须消失于历史。要是保留民族自立性,甚至是要拿非一般待遇,他则是抱着一种“你是我爹还是我妈,或者是四海之内皆你妈,凭啥得真正的自己人吃亏给你们占便宜”的心态。   事实摆在那里,历史上任何一个损主体民族而优非主体民族的国家,最后都是主体民族撂担子不干,外逃的外逃,要么是干脆遇到战争不给国家出力,结果是国家到了用人时刻发现无人可用。   刘彦干不出那种令自己人心寒的事情,他还指望着自己的子民去开辟更多的疆土,没时间为了处理国内多民族的复杂性而浪费精力,所以最简单的莫过于一开始就奔着一个目标,那就是别管之前是什么族的,只谈是什么国籍,身在汉国就只能是汉人。   桑虞很适合时机地问了姚弋仲一句:“我家王上说的,县公可听懂了?”   姚弋仲似懂非懂,他只知道外面的厮杀好像很激烈。 第351章 何其屈辱   不谈人种的优越性,只谈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的竞争,先辈们留给华夏苗裔的遗产丰富到在这颗星球上少有敌手。   文明可以屈服于野蛮,但文化会战胜愚昧。   如同希腊败给了罗马,可是罗马的文化全面被希腊文化入侵,是从文字到信仰上面罗马人几乎全面希腊化。要说起来,希腊人在武力上输给了罗马人,可是希腊的文明就融合了罗马。   再比如,华夏文明屡次被野蛮征服,群体屡次变成所谓的下等人,可是那些上等人却疯狂的赞美汉文明的文化,野蛮人在吸收汉文化之后或是变得羸弱被驱逐,或是那些人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族群拿自己当成一名汉家后裔。   用文化去消灭一个民族远比从肉体去消灭来得有效,一时强大的某个种族最后连自己的民族都忘记了,子孙后代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汉人,有比这个更带劲的征服吗?   华夏文明的文化之璀璨难以简单用语言来描述,只需要知道在长达两千多年的东方大陆上层圈子里,不懂说汉语不懂汉字要被鄙视不被接纳,这样完全就足够了。   刘彦十分清楚先辈们给子孙后代留下了什么遗产,武力不足的时候可以延续族群的存在,可要是武力足够就是天大的助益。   看看曾经的西汉和东汉,再想想后面的隋和唐,武力和文化并驾齐驱的时刻,华夏苗裔就是当之无愧的上天宠儿。   有些君王和当代精英抓住了机会,才有强汉盛唐的说法,刘彦或许没有太高的智慧,可他的理念从来都无比简单,有多大的能力就干多少事情,如同弱小时培养部众的心气和意志,强大起来之后开疆扩土。   即将建国的汉部有强硬的底蕴,特别是面对手下败将的时候,刘彦可以显得霸气侧漏,他的臣属能够高傲地昂起头颅,平民百姓以身为汉人而自豪。   姚弋仲知道的,他从来都知道汉人和晋人根本就是两种人,汉人有舍我其谁的霸气,晋人却是软弱有如羊羔。令他琢磨不透的是,同为一个苗裔,为什么换个称呼就变成两种人!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好谈,刘彦或许需要姚弋仲投降,但姚弋仲只能是无条件的投降。姚弋仲当然是想要投降,可不能是无条件的投降。   问题在于一个冲突点,刘彦不觉得数百万羌人是什么事,姚弋仲却认为有数百万的羌人给自己有谈判的资格。   外间的厮杀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帐内却是姚弋仲是舌战群雄极力想要表达自己的重要性,刘彦没有开口之下是由其他人来进行奉劝。然而,实际上不管是谁开口说什么都是废话。   刘彦有些听不下去,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说道:“闲话勿用再谈。”   姚弋仲刚才一直在关注刘彦,很明显发现刘彦没拿数百万羌人当回事。他的内心是一种愤然外加不忿,那可是数百万羌人啊,怎么能够不当一回事。   “想必大王已经明白弋仲来意?”姚弋仲觉得也不能再拖,不再隐晦提起,而是直白说道:“若大王愿意接纳我等有条件投降,视弋仲为肱骨,弋仲便是大王麾下开疆拓土的前驱,为大王霸业效死力。”   刘彦的反应是眉头挑了挑,笑着问:“然后呢?”   姚弋仲还保留着风度,一脸平静地说:“若是大王视弋仲为无物,乃至于学前汉欺压羌族,弋仲性命不足道哉,歼灭三十来万羌人不足惜,被围四万亦是无关痛痒,但大王要面对的将是数百万羌人的疯狂报复。”   “知道吗?”刘彦拿起放在案几上的佩剑,笑着说:“寡人的剑之锋利远超想象。”   姚弋仲缓缓地站了起来,行礼道:“弋仲着实难以理解大王如何思考,能够获得大助力却非得增数百万大敌。”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亦是笑道:“如此,某项上人头任由大王锋利的剑来斩取。”   刘彦放下剑摆了摆手:“要县公人头,寡人的将士自会战场上获取。”   “县公听听外面的厮杀声。”桑虞插言道:“喊杀之声是否减小,却不知道我军是否已经获胜。”   “不可能!”姚弋仲总算是失态,那是他侧耳倾听之下真的发现喊杀声消失了。他看着刘彦,进行最后的努力:“大王真的不三思后行?”   刘彦非常诚恳地说:“好几思了。一再思考,今日县公可放弃石虎,他日却不知道会不会放弃寡人。寡人愿意接受县公的投效,却知晓县公不过是无奈之举之下的蛰伏。”见姚弋仲想要说什么,他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继续无比诚恳地说:“县公肯定要说,既然投效必然不会反复。如此孩童嬉闹般的言语,寡人信了县公自己都不信。”   姚弋仲沉默了下来,他先是扫视帐内正在嬉笑的汉部文武,最后定定地看向刘彦,下一刻是非常迅速地拔出腰间悬挂的战剑作势向前扑去。   暴力突发,帐内不管是文还是武的反应都非常迅速,文官刹那间要组成人墙为刘彦肉盾,武将则是抽出兵器要上去搏斗,甲士和武士第一时间将刘彦保护起来,弩手皆是对准姚弋仲只等一声令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姚弋仲向前扑的动作都没来得及蹬腿用力,他却是没有停顿,快步踩着继续向刘彦的方向冲,撞上了提剑而来的汉军武将,双方兵刃互碰产生金属交鸣,但仅是第一个交锋就被后面扑上来的汉将撂倒在地。   “县公啊,寡人不是出于礼貌或自大才没有收缴你的兵器。”刘彦看上去没有什么恼怒,挥手让挡住视线的人退开,看着双手被反剪困住的姚弋仲,叹息了一声才说:“论单挑,寡人可以一个打你这样的五十个以上,但寡人身系江山社稷和万众希望,却是难有再亲自动手的机会。”   姚弋仲脸色看上去很苍白,不是被刘彦那些话气的,更不是吓的,也不是被殴打。他被刘彦那么一提醒瞬间明白,没有被收缴兵器是一个局,刺杀失败被俘或被杀是一回事,没有反抗而被杀又是一回事。看起刘彦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不是不杀,是要将姚弋仲刺杀刘彦失败昭告天下,或是等待失去利用价值再杀。毕竟,君王有君王的尊严,被刺杀之后报复为必然,不报复是在鼓励让刺杀多来几次。   想象到一连串的后果,姚弋仲痛恨那些不尽责的汉军弩手怎么不第一时间射箭,亦是痛恨自己怎么不干脆拔剑自刎。想到一半,他突然记起还有咬舌自尽的死法,可刚要发狠付之行动下巴却是一痛,扭头看去是一个笑嘻嘻的家伙把自己的下巴弄脱臼了。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刘彦很突然地念了一句曹操的《短歌行》,看向了快步入内的李坛。   “君上!”李坛进入帐内被里面的情况给弄得懵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刘彦单膝跪地,禀告道:“敌军已经投降。”   姚弋仲剧烈的挣扎起来,因为下巴脱臼说的话咿咿呜呜令人听不懂,但是大概是在说不可能之类的话。   被围的羌族军是真的投降了。   任何一个民族都是崇拜强者而鄙视弱小,选择领袖的时候也必然是选择强者,不会去服从弱者或失败者。   历经漯阴大败的姚弋仲已经失去绝对威望,羌族军又被困在一个无路可逃的地方,人心之惶恐不安可以想象,再来也不是谁都愿意为了死而去死,要不怎么说蝼蚁尚且贪生。   若是姚弋仲身在军中,一些人想要搞小把戏也许搞不出来,也能慑服一些别有用心者,可他偏偏离开了大军,等于是羌族军陷入失去统一指挥的境地。   汉军发动进攻,羌族军的将校分成了决然不同的两个部分,一些人以为姚弋仲被杀或是被软禁要拼命,更多的人则是绝望之下不想白白送死,他们倒是没有在敌军进攻的时候自己火拼,而是因为意见不同而分出两个两个部分。   桓温那一边反应很迅速,按照谢安的建议进行招降,全力进攻还在反抗的羌族军。   由李坛率领的这边也是采取相同的举措。   羌族军到了目前的阶段纯粹就是依靠一口气撑着,姚弋仲这个主梁骨情况不明,他们抵抗立刻会被杀,投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活但至少性命无忧。当那些抵抗者在汉军的攻击中很像是笑话的时候,咬牙坚持的意志就会崩溃。   实际上羌族军本来就是陷入死局,此前汉军从未有过招降举动,不能活那就只能拼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汉军不会有招降的意思时,“幸福”来得是那么突然,以至于大多数人是想都没想就选择了苟活。   羌族军的投降是意料之中和情理之外,以至于刘彦听到禀告稍微呆了一下,后面笑着说:“如此这一战算是收官了。”   这一战看着时间好像不长,却是汉军有史以来打得最为仓促一战,过程中刘彦还以自身为饵。   以绝对少数的兵力面对人多势众的一方,谁都会认为人多的一方占据着绝对优势。羌族军围着刘彦亲率的汉军十五天,那些日子里根本就是白昼的到来意味着血腥的厮杀,尤其是从第十六天开始的连续三天强攻更是杀得昏天暗地。   之后,姚弋仲率军突围,从始至终真正在追击的汉军仅有两万不到,其余的军队是留在漯阴收拾战场。   他们的交战季节是夏季,人一旦死去不超过三天就会发出异味,不到七天就会开始腐烂,双方战死的将士有许多是曝露在战场超过半个月没有收拾,尸体腐烂之后不但是会养出蛆虫,苍蝇也必然大规模出现。   不收拾战场不行的,那样会造成人为的瘟疫,而瘟疫对于现如今这个时代而言的恐怖程度无需多言。怎么收拾战场又有值得讲究的地方,得事先将战场设立隔离线,禁止平民进入。   老百姓进入战场可不是什么玩笑话,事实的真相是永远会有老百姓会进入战场。他们并不是要去帮助谁,是到战场上进行拾荒,会从战死者身上搜罗任何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对于前往战场的老百姓,交战双方历来就是进行杀无赦的态度,无关于是否杜绝奸细,是老百姓拿取钱财或值钱物没关系,可老百姓会连战死者的衣服都脱,谁也不想战死后被扒得全身光溜溜,自然是见一个就杀一个。   汉军这边没有夸张到在战场发现老百姓就见一个杀一个,士卒会对遭遇的老百姓进行搜身查看,对于身上有众多财物或是兵器者是收押去做苦役,对于收集衣服的人就只能是杀掉,要是没搜查出什么东西也不会为难。这无关残忍与否,是属于军队对待民间的一种惯例,历来就是这么过来的。   收拾战场,可不是随意派人进入战场收敛战死者的尸体,一般是让民夫来干这种可能会被传染疾病的活,最后再将有患病征召或是看着不健康的民夫干掉。看着健康的民夫,他们也会被收押一段时间。   不说刘彦现在的人口不多,不会去干那种缺德事,他也没有必要去那么干,要知道系统可是有道士这么一种类别,恰好就由他们是干这种活了。   汉军在战场上寻找任何己方战死者的遗体,举行必要的仪式之后烧成骨灰装在坛中运到长广郡的黄岛区,那里有正在建造的英灵殿。   非汉军的阵亡者,他们是被集中起来一块烧成灰,挖个大坑埋掉了事。   除此之外,战场上被大量撒了石灰,局部地区甚至要泼上火油烧那么一阵子。   哪怕是做了那么多,包括刘彦在内的人,他们都依然担心有可能会出现瘟疫,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针对可能出现的瘟疫进行多项准备成为必然,那被算成与建国大典一同重要的头等要事。 第352章 再定个小目标   汉部建国,暂时的都城将选择临淄。   先前却是刘彦将一件事情弄错,既是临淄并非广固城,广固城是晋成帝咸和六年(公元311年)曹嶷攻占青州任青州刺史时修筑。   广固城其实是在临淄边上,不过临淄作为一座城池早就荒废,仅是留下一些古城墙。   恰是因为临淄完全荒废,刘彦索性错有错招,干脆就废弃广固城的名称更为临淄。那是因为修新城的时候地域是将广固城和临淄完全涵盖进去,不过刘彦并没有打算为暂时的都城修建什么城墙。   历史上作为都城而没有修建城墙的仅有一例子,那就是先秦的咸阳。   秦孝公修建咸阳时,不筑城墙是听取了商君卫鞅的意见。说法是东有函谷关作为屏障,西边并无太大威胁,再来是秦军强大不畏惧敌军能够打到咸阳城下,都城会一再扩建的情况下城墙会限制发展。   除开有秦一代的国都没有修建城墙之外,历朝历代再无此例,那是因为咸阳作为一座没有城墙的国都被刘邦大军压境时无险可守,谁再也不敢那么干了。   刘彦不筑城墙被广泛反对,不是没人拿刘邦轻取咸阳的事迹说事,但刘彦认为临淄不过是临时都城,不但连城墙都不想修筑,甚至是宫城都打算只小修而不大建。   修筑城墙对于拥有“超级农民”的刘彦其实不是什么事,但有必要和没有必要是两回事。   “我们在西边一直是扩张状态,先有下密坚城,再有范县前沿。北边亦是在扩张,兵锋已经抵近渤海郡,向章武郡进军,至不济还有黄河和济水两道屏障。南边已经扩张到长江,彭城不失,临淄不会有风险。”   说那么多,刘彦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汉国会是一个进攻型的国家,可不是建国之后就该窝着,那岂不是成为割据状态。   建国有好处也有坏处,许许多多本来拥有雄心壮志的领导者,他们没有建国之前会充满锐气,连带集体也是进攻性十足,可建国之后领导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去锐气,集体亦是在建国之后想要安稳。   刘彦需要明确表达一个观点,临淄不过是临时的都城,绝不是永久的首都,建国之后不代表就要停止脚步,该是着手逐鹿中原,迈向一统天下的大道,而后再寻觅向何处继续扩张。   简而言之,刘彦眼中的“天下”并非只有“中国”,但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决不允许臣下的目标定的太小。   哪怕是暂时的都城也是都城,见刘彦不修筑城墙的意志坚决,文官忧心忡忡是一方面,武将则是感到山一般的压力。   “城墙不建,宫城却是需要大修。”桑虞非常认真地说:“君上不安于享乐,立志于远大,是我等的福气,可是宫城关乎到王者气象,为万众归心,为诸国不小觑,君上却是要采纳我等意见。”   其实刘彦不是不享乐,是觉得远没有到享乐的时间。他今年才二十八岁,在现代二十八岁没有结婚的人多得是,恰是处于打拼事业的黄金年龄……好吧,其实到了三十岁左右没有结婚有太多原因,经济是最大的一方面。实际上是他有一种时不待我的急迫感,趁着还有锐气的时候多干点事情,等待年纪大了该放松肯定是会放松。   既然是说到王者气象这么一回事,刘彦就不得不慎重思考。   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有些时候脸面还真的不能不顾,尤其是关乎到一个国家面子工程的时候。   关乎到国家形象,很多时候哪怕是劳民伤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尤其是要做给其它国家看。   耗费巨资看着劳民伤财,可是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代替,国家与国家之间从来都不是讲经济那么简单,住在金碧辉煌宫殿里的君王瞧不起只能住在帐篷里的同等身份群体,再来是一个国家的宫城也代表着该国的国力。   当然了,得有那个实力和能力才去干注重国家面子工程的事情,也要看是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来干,历史上因为国家面子工程而把自己的国家给搞得民不聊生的不是没有,不用去讲什么弊在当代利在千秋那些话,受苦的这一代首先就忍受不了。   “奴隶需要用在铺路修桥之上,依靠征发徭役不可行。”刘彦需要先定下一个基调,随后试探着问:“能不能分为几期,比如第一期修好议事殿和招待外国来宾的地方,其余可以慢慢来。”   刘彦现在只有一个妾,真实是不需要多大的宫阙。他其实也没有想要什么三千佳丽,有个三宫六院也就差不多。   那一点却是刘彦真不了解帝王的生活,宫阙大并不是专门用来装女人,皇室肯定要有服侍之人,那些宦官、宫女、宫城侍卫之类的也需要住的地方,因此宫阙小根本就装不下。   众人只当刘彦心怀大志不图享乐,他们深深觉得开心的同时也感到一丝丝的郁闷,君王不大修宫阙代表他们的府邸规格也高不到哪去。   “建城或是修宫阙,实际上都是好事。”刘彦看着诧异的一群人,笑着说:“因为有需要必然是要进行采购……”   众人有些懵了,建城需要采购没有错,但是没有听说过君王建宫阙需要采购啊!   自古以来,君王的宫阙都该是万众无私贡献来着,也就是说需要什么就拿什么,遇到一群公正严明的官员负责搜罗还好一些,但要是官员太过操蛋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   刘彦见全部安静下来,愣了愣神才说:“国家新立,百业待兴,别要横征暴敛的破事出来。”   认真而言,哪怕是刘彦等人想要横征暴敛也没有可能,他们治理之下的群众不是被拯救而来,就是自行抛弃家业逃来寻求庇护。这样的群众除了一身肉又有什么。   对了,汉部可没有搞无偿均田那一套,毕竟政策基础是二十等爵制度,仅是在爵位上升之后才会获得多少土地和赏赐。治下大多数民众耕种的田地属于国家,他们付出劳动之后的分成是六四分,但不管种子、耕牛啥的都是国家来出,等于没有自己田地的人是变相的为国家打工。   凡事皆是有利有弊,均田可以获得民众的感激和爱戴,也能够使得民众变成有产者。可无偿均田对于那些拼死开拓和其余有功者却是极度的不公平,毕竟屁都不干也有相同的待遇,谁还去拼命或建功立业。   有一句话叫“有恒产者有恒心”,国家的有产者是稳定的基石,但绝对不能搞无偿获得那一套,会不会养出无数的懒人先不谈,有付出才有获得才是守恒之道,不能是无付出而有所得,也不能是有付出而无所得。   其实刘彦有想过搞府兵制那一套,可惜的是他没有能够记清楚府兵制究竟是什么样,只是大概地记得一些皮毛。   君王不能去搞自己弄不明白的东西,尤其是没有得力臣子能够收拾后续的情况下,要不然祸在当代还是比较轻的,祸及子孙后代就该追悔莫及。   刘彦对某个主义倒是挺熟悉的,但他绝对是脑抽了才敢将某个主义用在当代。   军功爵制度建立之后表现出来的是适合汉部,也已经有先秦做过成功的例子,只要别学小猪大肆卖爵玩坏掉,一直到统一天下之前该是最合适的一种体制。   看看汉军的征兵之轻易就知道了,历来就是征兵只有超额应征,没有出现过难以征兵的事情。   真实情况是,有知识的人不多,愿意埋头刨土的人也不是那么多,倒是十分乐意加入军队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和家庭拼杀出一个未来。   乐意参军只因为军功最贵重,不但能够得到土地和奴仆,爵位也比刨土更加容易获得。那可是等级分明的爵位,不止关乎到社会地位,要是爵位足够还能传给子嗣。   作为男性,人生在世永远不是只为了自己个人拼搏,为妻子、子嗣、父母,为家族宗亲娘家,别说汉军的伤亡率历来很低,就是高也会有大量的人愿意搏一搏。   与羌族军的一战结束,刘彦没有可能一直待在前线,他留下了大部分的军队,仅仅是将禁卫军带回长广郡。   长广郡的黄岛区目前是汉部最重要的政治区而没有之一,一切只因为那里有一座英灵殿。   耗时接近三个月的战争,汉军近乎全歼羌族军,根据统计仅是俘虏就有四十一万之众,汉部急缺的妇女数量有十二万,老弱数量是八万,余下全是青壮。   俘获的二十一万青壮,属于羌族的有十一万,晋人则有四万,余下十二万是杂胡。他们中的身体残疾之人会被全数清理,毕竟汉部可不是开福利所的,残废的人没有半点用处。患病的俘虏得看能不能救或是救的代价怎么样。   辎重的缴获比较杂和多,蔡优统计了接近一个月才算是有初步的数据,比如马匹十七万、牛四万头、羊四十六万只,其余的兵器、甲胄、皮草等等的东西可就不是那么好统计。   前所未有的大胜也不是没有代价,汉军中非禁卫军将士的阵亡人数仅于刘彦班师回下密前一天就达到一万三千零七人,残废的将士四千零九人,轻伤不计其数。将阵亡人数定个统计截止日期,那是因为不断有重伤号在不治身死。   此战中阵亡的禁卫军数量则是有些恐怖,仅仅是骑兵就损耗了接近两万,余下的步兵合起来也该超过四万。   汉军的总阵亡将士数字暂时定格在七万七千零一十六人,虽说是禁卫军承担了接近八成的损失,但损失真的是有些大。   汉军可以统计的斩获首级数量有十五万那么多,未能统计的敌军阵亡数字该有一万左右,结合俘虏的四十一万人,姚弋仲麾下的人数绝对一度逼近六十万这个恐怖的数量。   姚弋仲带来六十万人看似很夸张,实际上并不是。   胡人征战是携家带口,比如一个参战的士兵极有可能会带着爹、娘、老婆、孩子,那么也就造成十万人可能士兵的真实数量只有两三万。但也必须说明一点,胡人的老人和妇孺在打顺风战的时候一点都不显得仁慈,甚至是妇孺上阵厮杀也是常事。   汉军斩获十五万多的首级并不全然都是男性青壮,老人、妇孺、青少年占了其中的三万左右,而汉军士卒可不是杀降得来的首级,全是在厮杀场斩获。   刘彦回到下密,他并不会在这里待多久,需要转道黄岛区亲自主持阵亡将士的祭奠仪式。   差不多是刘彦抵达下密,关于汉军与羌族军的战事最终胜败结果也传遍天下。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东晋小朝廷,毕竟庾翼就在汉军这边,他除了漯阴一战没有亲眼目睹之外,不管是豫州局部战事或东平郡局部战事,连带最后的收官之战,都是一路跟着观察。他写了很长的信件给自己的兄弟庾冰,庾冰再有选择性地摘出一些禀告朝廷。   哪怕庾冰仅是摘出一些觉得能够说的,对长江以南的震动也远比想象中来得大。   之前纪昌有提过要求娶司马皇室的公主,那个时候被司马一家子想都没想拒绝,得知刘彦获得与姚弋仲大战的结果,司马皇室开始考虑要不要嫁个正牌公主。   门阀和世家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派遣家族子弟前往投效刘彦,最后连犹豫都不用了,一时间长江之上舟船来往频繁,皆是赶往汉部在长江最重要的经营地点江都。   远在冀州作为长史出谋划策的纪昌,他虽然早就知晓本方会获得胜利,可听到消息依然显得激动不已。   “总算是真正站稳脚跟了。”纪昌说的是这一战对外国和对国内的深远影响,他笑着对同样感到兴奋的吕泰说:“派去乐陵崔家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别忘记了哟,在刘彦仅有长广一郡时,纪昌可就眼巴巴地盯着崔氏一家子,希望崔氏一族可以嫁个嫡女给刘彦…… 第353章 要英雄,不要圣人   之前,刘彦是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娶妻想要娶高门被人瞧不上,娶小家小户则是哪怕他愿意部众都会反对。   随着刘彦统治下的地盘越来越大,都到了快要建国的份上,他娶妻则不能是单纯地出于自己的喜好。   所谓君王无家事,每一件事情都会牵扯或是影响到国家,不管是出于政治意义或是为了与他国联姻考虑,君王应该接纳什么样的女子有太多的讲究。   君王的妻子可以吹枕头风,光是这个就显得影响深远。再来谈朝夕相处而出的感情问题,很多时候其他人说干了唾沫都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可是君王的女人说不准在哪个不经意间,就能决定君王对某件事情的选择。   美女世人皆爱,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诗经》之上早就说了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不是君子也爱美女。   身份到了一定的高度想要美女非常轻易,可能勾勾手指头就有大批美女扑上来。同理的是,有钱人不管长什么样也能招蜂引蝶,那可不能怪美女,男人喜好美色,不缺少女人喜欢物质。   要说之前的汉部显得有些风雨飘渺,到了与羌族军一战结束之后,汉部可算是向世人展现了自己的强大。   刘彦治下,得知前线捷报后的万众,不管之前是什么样的心态,知晓本方以寡击众获得胜利,那心气和骄傲程度就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再配合官方的刻意宣传立刻就有了一种身为强国子民的安全感。   别小看一个国家民众的安全感。   往大了说,叫社会稳定有利于民众接受统治,更能够使得民众对国家产生归属之心,国家在遭遇困难时有了更多万众一心的基础。   往小了说,觉得安全就会有更多的盼头,不担忧突发的意外让自己的规划被破坏,人心稳定发展自然就能上来。   国家的稳定和团结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团结一致的国家和一个一盘散沙的国家,展现出来的状态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任何一个国家战事频发的角度而言都不能算得上稳定,那么民众对于国家的信心就显得无比重要,那是体现在对外战事的胜败之中,能够对外战争不断取得胜利必然是满怀信心,对外战争一直失败不免人心惶惶。   刘彦赶往黄岛区的路上,不用刻意观察就能发现一点,各地的民众从之前的惶恐或是惊忧中挣脱出来,除了欢喜大战取得胜利之外,一种狂热正在蔓延。   民众是对战争产生了狂热,但凡有亲人参与大战的家庭,每一个家庭都在期盼自己的亲人会获得什么赏赐。   当然也不能缺少那些担忧自己亲人已经阵亡的忧虑,可实际上因为汉军抚恤制度的关系,忧虑并不是出于担忧亲人战死家庭失去顶梁柱。既有一种亲人可能战死成神的不安,也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感,他们谁都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的家庭已经为君王和国家尽责。   认真而言,因为汉部结构复杂的关系,实际上光棍一条的人远比有家庭的人多,每战之后采取公祭,阵亡将士的香火和血食,之所以由官方来办,认可这种方式的出发点就是许多阵亡将士没有亲人。   关于建国的消息已经传遍刘彦治下,暂时定都于临淄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这造成了一种现象,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已经对未来有了规划,他们将会先前往黄岛区参加阵亡将士的祭奠仪式,后面则是前往临淄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定居下来。   刘彦治下的人口由来注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大多数人会被固定限制在某块区域,仅是拥有爵位的人才能够自由活动。   想要获得爵位,途径实际上有许多,不止是参军入伍在战场获取功勋。劳作为国家贡献更多也能获得爵位,只是显得难度更大。在某些领域上为国家产生贡献,比如在工艺技术领域,或是在科学领域,也是能够获得爵位。   前一次蔡优负责统计汉部的功民,数量有两万出头,超过九成是战场获得功民身份。   汉部的功民其实就是至少有公士爵位的人,那代表着超过两万人成为新兴贵族。这是一个并不少的数字,累积起来需要赏赐的田地、财帛、奴仆就是一个天文般的数字,幸运的是扩张期的汉部并不缺乏。   “此次记功,该出现七级以上的勋贵了吧?”   “回君上,尚未可知。”   刘彦已经到了黄岛区,该处有着他太多的回忆。   当初那么困难,多次被迫迁移海外岛屿,光是来回奔波的次数都不知道有几次。   曾经黄岛区一度被认为会成为暂时的行政中心,英灵殿才会选择此处。   得益于曾经的考虑,刘彦抵达黄岛区之后也有下榻的地方,不需要再去住帐篷。   那是先前修建了的住所,名称是叫东宫(不是太子的那个东宫),实际上只是一个庄园。它被修建在黄岛区的东北位置,依山而建之下可以看到很远的海景,对内陆的视野也是非常广,唯一的缺点就是海风太大。   汉部采取的是二十等爵制度,每一个等级的爵位都有门槛。   斩获敌军一枚首级就能成为一名第一级的公士。在这里获取第一级公士的门槛实际上是被降低的现状,要是在先秦军队可是需要斩杀敌军的甲士(军官)才能获得该爵位,汉军士卒却只要斩杀任何一名敌军就能获得此爵位。会降低门槛,那是刘彦极度需要一批新兴的利益既得者。   相对的,因为第一级的公士爵位获取条件被降低门槛,第二等级的上造爵位就被加高了门槛。   本来的先秦军队士卒在成为公士之后,他们只要参与的大小战事次数累积足够就能够得到爵位上的提升,成为一名二十等爵中第二级的上造。   在汉军这边,公士想要成为上造就需要斩杀一名敌军的军官作为基础,随后还有至少参与一次会战级别的大战、五次会战级别以下的小战。   能够称之为会战级别,那肯定是敌我双方动用的兵力在五万以上,超过十万人的战事则能够称为战役。   事实上,不是天下大乱的期间,双方合起来五万人以上的会战都不会太多,双方合起来十万以上的次数就显得更少。平时有个几十数百人的边境摩擦算正常,数千人的大摩擦都比较少见。   值得那些想要建功立业之人庆幸的是,他们活在乱世之秋,又是身在执行二十等爵制度的这一边,尤其该值得万分幸运的是刘彦这里的功劳统计除非是失误,要不必然是有功必赏。   “几处局部战场的主官、长史、副将,他们的爵位必然会得到提升。”刘彦对谁有什么功劳其实是比较心里有素,他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晋升,对某一些人的晋升则是早就定下,可不能说出来。他不得不问:“封邑的安排做得如何?”   大战之后论功行赏是一个国家的基石,每一次甚至都要寻找一名或者多名的典型和榜样,但是找的人不能太多。   刘彦的意思是,今一次高级文武各一个,然后从底层寻找一些有特殊功勋者,发动宣传机器让万众知晓他们有过什么样的服务。   所谓的封邑可不是封地,封邑是一种只拥有税务权的犒赏,类如隋唐的某个爵位有多少户的封邑就是这么回事。   经过非常久且严肃的思考,刘彦确认不会拿出土地来搞什么“封建”,至少是在统治范围达到极限之前不会。   每一个帝国都有自己最大的实际控制范围,超过某一个范围之后就会鞭长莫及。通常是看军队多少时间之内能够抵达哪里,一般是军队三个月内可以抵达的位置才显得理想,超过三个月哪怕是到了也显得黄花菜都凉了。   帝国最大的统治范围被称呼为“极壁”,西汉和东汉在面对帝国极壁时是采取设立都护府的策略,之后的隋唐也是这么处理,但是隋唐又创造了一种羁縻州的政策。   羁縻州的政策理解起来并不困难,无外乎就是某个地方名义上属于版图之内,但那里实际上是自治状态。一般情况下的羁縻州是中央任命当地的强人作为最高长官,封某个谁一个什么官职,但怎么治理其实中央管不到。   事实上羁縻州的政策很狡猾,可以来这么理解,将某个地方变成“神圣不可分割的土地”,鞭长莫及的时候保留主权的权利,等待有足够的能力就可以好好来谈一下什么叫“自古以来”了。   所以说,“自古以来”这词太好了,再加上“神圣不可分割的土地”才会显得完整。一段话连起来的意思就是“老子现在没实力先忍着,甭管你怎么去折腾某处,那地方至少名义上归属于老子”。唔……名义上!   占个坑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发明,就像是棒子喜欢说全宇宙都是他们的,哪天棒子真的崛起,说不准宇宙还真的是他们的。   今次会出现多个中等爵,徐正必定是会晋升到第八级的公乘,纪昌晋升为第七级的公大夫,吕泰、桓温、桑虞晋升第六级的官大夫,吕议、谢安、蔡优、李坛、李匡、田朔、张石……等十二人晋升为第五级的大夫。   二十等爵,第一到第三为低等爵位,第四到第八是中等爵位,第九到第十四是高等爵位,第十五到第十九是显爵,关内侯都只能算是显爵,那么彻侯(西汉改为列侯)只能算是超品。   第四级不更的爵位,获得的人数量有接近两百人,他们皆是军队的中层军官。   第三级簪袅的爵位,获得者则是超过七百人,他们来自军队的中下层军官。   第二级上造的爵位,获此爵位的人数更多,达到了两千以上,他们是基层如队率、什长之类的基层军官和一些幸运能够杀掉对方军官的士卒。   纪昌已经在做相关的犒赏计算,按照第一级的公士爵位就能获得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那么就是至少两万多顷地、两万多处宅子和两万多的官署奴隶。第二级到第八级的爵位待遇则是随着每一级往上增加,再来是每一级的爵位价值也体现在社会地位之上。   比如到了第三级不更的爵位之后就可以免除掉一些徭役,那也是为什么刘彦左思右想不能废除徭役的原因,毕竟搞了二十等爵的制度再废除徭役成了什么事。   再比如到了第五级大夫的爵位,此爵位的人可以参与某个郡的政事参议,毕竟在春秋时期的诸侯国中,国君之下有卿、大夫、士三级,大夫在当时相当于国家某部长,一些小诸侯国的大夫甚至就是该国的民政或军事总管,因此大夫这个爵位具有很明显的政治意义。   其余不再一一表述,只需要二十等爵的每一级都有其待遇和社会地位。这样一来国家俨然就出现了一个特殊群体,他们也将成为国家的基石,并且而二十等爵是任何人都能够参与,哪怕是奴隶也能够建立功劳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再有就是,国家也有了一套在法律之外的次序守则。   刘彦会亲自主持一些人的晋爵仪式,主要是寻找一些能够作为典范和榜样的人来举行,并非为今次获得最高爵位的那批高层。他这样做当然还是为了宣传需要,合格的领导者总是需要抓住一个能够为国家的民心士气起到作用的事情,用一次次的树立榜样培养属于国家和民族的精神。   想寻找特殊的榜样对于统治者来说不会困难,真的是有自然是极好的事情,要是没有也能创造出那么一个。   真实情况是,一般国家的宣传都带有一定的虚假和美化性质,不过别在意细节,只要能够起到美好一面的鼓励作用,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事实上,有缺点不完美的英雄更容易被接受,完全没有缺点的那叫圣人。而圣人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他们离普通人太遥远,遥远到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第354章 建国在即   随着一声“斩”,兵刃挥动之下,入肉之声响起,一刹那不知几人的头颅落地。   被斩落的人头滚着出去,无头的尸身抽搐着颈部喷出血泉,大地之上却早就是血迹斑斑。   身穿戎装的辅兵跑动着用箩筐将头颅收集起来,失去脑袋的尸身也将被抬下,很快就会有士卒押来一批战俘。   这些战俘大多是身躯残疾者,或是穷凶恶极不服管束者,他们将在万众的注视之下被斩杀,是用以祭奠汉军战士之英灵。   屡次斩杀一批被淘汰的战俘,观看的万众都是呐喊欢呼出声。   血腥的场面刺激得多数人脸红耳赤,可能是兴奋或者害怕皆有,可场面只在展现一件事情,用鲜血与尸骸再次来展现他们这一个集体的强悍程度。   祭奠战死英灵的仪式已经举行到了第二天,第一天是由刘彦亲自念悼文,并由他带头给战死英灵上第一炷香,第二天才是进入到斩杀战俘藉慰的环节。   真实情况是,残疾的战俘真没有什么用,不杀掉难道要留下来吃干饭?再来就是一些桀骜不驯的战俘也不能留下,那只能是杀掉。   第三天的祭奠流程比较特殊,会让战俘之中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让他们在公众场合跳舞,此乃使敌人屈服的一种意义。   问题是,让敌酋鲜舞实际上是一种献俘于君王的仪式,一般会将敌酋打扮得妖娇和滑稽,舞蹈肯定也会是跳得像小丑一般,用来取悦于君王的征服喜好,再来就是娱乐百官与大众,更是瓦解敌人的反抗或敢战之心。   在第四天,会有军队演练战阵,那是给战死英灵表达一种精神继承的意义,也是向万众表示仍有军人会依然奋战的意思。   从第五天之后,刘彦就该沐浴身穿素白丧服,连续三天的不吃不喝静坐,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战死英灵的悼念和缅怀。   此时此刻,刘彦就是一身素白地坐在被建立起来的高台之上,随同他一起的是汉部在黄岛区的一些文武高层。   高台的周边建立了阶梯一般的架子,它们只是留出一些必要通道,余下的空间摆满了骨灰罐。   每一个骨灰罐都代表着一名战死的将士,有些骨灰罐贴着姓名、号码牌、贯籍,有些骨灰罐则是没有。他们从鲜活的生命变成了被装载罐子里的骨灰,祭奠结束之后,除开一些拥有特殊贡献的战死英灵会被安置在殿内,剩下的将会被安置在露天的墓地。   第九天,安置期间战死英灵的亲人好友会全程陪伴,直至骨灰罐被安置妥当。没有亲人的战死英灵会由官方派人全程陪同,算是陪着走完最后一程。   没有例外的是,安置妥当之后,他们会顺着人潮前往刘彦的所在,接受刘彦对于他们的感谢。   汉军将士的祭奠仪式全程皆有外国使臣在旁观看。这些使臣意外于刘彦对战死将士的规格待遇,那是一种有君王一直在场主持的悼念,无异于是一场国士般的葬礼。   “无怪乎汉军士卒愿意血战搏杀,厮杀时皆是悍不畏死。”   “若是有如此待遇,战死何惧!”   “汉军强大并非没有原因啊……”   不是有一句话叫“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吗?人心都是肉长的,铁石心肠的人只是个例罢了,更多的人是一种感性动物。会获得什么样的待遇就出多大的力,这也是守恒之道。   “我们的君王能够这样吗?”李显很是忧愁善感地说:“路边死路边埋,甚至没得埋。”   李显是冉氏秦国的使节,他身边的是来自张氏凉国的谢艾。   不止有冉氏秦国和张氏凉国的使节在场,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李氏成汉、拓跋代国、高句丽、百济、新罗、伽揶、九州、出云、扶余、曲沃……乃至于是被灭的宇文鲜卑都有派人到场。   对了,石碣赵国也有派使团过来,但他们是为了来赎回姚弋仲。   其中,高句丽、百济、新罗、九州是作为刘彦这边的仆从国来参与悼念,他们也有士兵战死后被一同悼念,以至于仪式开始后是心情复杂又是骄傲地参与了全程。   其余国家除了拓跋代国是专门派人来之外,剩下的其实并不是专门过来参与悼念,毕竟又不是汉部这边的某个闻名天下的高层战死。他们有的是来进行第二次会盟商谈,也有纯粹来拉援助,更有想要改善关系的。   认真而言,当今天下除了汉部这边就只有罗马会专门收集战死将士的尸身,两边还都有一样规格极高的祭奠仪式,除此没有一个国家会再这么干。   当然了,此等规格的祭奠仪式并不多见,一般是在重要战役之后才会举行,君王并不是每次都需要亲自主持。   不是讲什么公平与否,其实是每一场入殓仪式都需要君王主持,那君王可就没有空余时间来管理国家,因此是看什么级别的仪式由专门的人去主持。罗马那边是神殿祭师,汉部这边则是由英灵殿的祭酒。   祭奠仪式持续了九天,三天三夜没有吃喝的刘彦看去是有些虚弱,可他在仪式结束后还亲自过问了一下各国使节的来意,随后才吃了点东西,睡了整整的一天两夜。   从睡梦中醒来的刘彦,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当然是顶上的绸缎,那是床具中的一部分,伸手扭头要拿床边的水壶,却是看到拓跋秀与一名看上去端庄却没有见过的女子坐在屋内一侧,两女低声正在交谈什么。   这一发现令刘彦有些惊奇,那是因为一般情况下陌生人根本进不得卧室,尤其是夜间的时候。   交谈中的拓跋秀看到刘彦醒来立刻起身走近,她福身一礼,先是问:“夫君可要吃点什么?”   刘彦比较直接地点头,他醒来之后饥饿感甚是强烈。点头之后,他看向了那名不知名的女子,初步印象是该女子估计才十四五岁,从气质来看有经过良好教育,身上有着明显的书香气。   女子看到刘彦目光注视而来,她先是略显窘迫,紧张之后镇定下来,亦是福身一礼,不过却是没有说话。   刘彦迷惑地问:“你是?”   “小女子是崔氏女,名婉。”崔婉没有解除行礼姿势,低声又说:“君王可唤女子婉儿。”   这一下刘彦可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他记得纪昌一直念叨崔氏那边的嫡女,那么崔婉就是这一次汉军北上冀州的成果之一?   要说起来,刘彦一直都清楚拓跋秀或任何胡族女子都没有可能成为开国之后,汉国的王后。   那是政治决定了的事情,与刘彦的个人喜好没有直接关联。甚至可以说,除非他要埋下巨大隐患,强制选个胡族女子为王后,要不连提都甭提。   “姐姐已经来了七天,当时夫君正在主持阵亡将士祭奠。”拓跋秀说着对外面吩咐了几句话,是让准备食物,都是刘彦喜欢吃的东西。她年纪比崔婉大,却是称呼崔婉姐姐,看着是对即将出现的结果已经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表面之下的心态是否像表面之上。她笑着对刘彦问:“夫君要先梳洗吗?”   刘彦可没有漱口梳洗就吃东西的习惯,十分自然地起身开始穿戴衣服,一点都没有因为崔婉在场而回避的意思。不是他成为君王之后的无视他人之心,是清楚崔婉乃纪昌等文武物色的王后人选之一,让崔婉回避会被多想,不如就像一家人般的顺其自然。   外间不远处,聚在偏室处理政务的一帮人,桑虞看到快步路过的侍女,扭头对蔡优说:“看来还不错。”   蔡优含笑说:“至少没有被排斥。”   身处高位的哪个又不是人精?听起来没头没尾的话,实际上已经是将刘彦醒来之后看到崔婉的反应理清楚。   “最近来商议婚事的可不少。”桑虞一边处理政务还有空闲一边唠叨:“冉氏、张氏、慕容氏、司马氏这些国家王室,再有地方有名有姓的望族,几乎该来的全来了。”   “先秦不也是这样来的?”蔡优没有掩饰骄傲:“曾经秦王未有王后,天下各国争相求嫁,出发点可能不一样,但期盼都是一样的。”   赵氏赢姓政可是一位伟大人物,他在位期间除了一统天下之外,创下的光辉事迹还有让各个国家眼巴巴地送女人。可不止是各个战国哟,周边的胡人异族,甭管是成立国家与否,或是部落状态,反正有美女第一个念头就是送到秦国王宫。   唔,必须说的是先秦时候没有什么高丽,所以蒙毅与高丽公主的破事不存在。那位“大哥”老了之后拍的戏很不讲究,在先秦“建”了个高丽之后,后续中又搞了乌龙,比如西域都护府的都护竟然比一郡太守官职和品阶小,再来是连西域不在雁门关之外都没有搞清楚。   刘彦现在也面对赵氏赢姓政一般的情况,各国各势力争先恐后要送来美女,却不知道是盯着空悬的王后位置,还是要用美色来腐朽。   “幸好拓跋代国现在是那样的情况,要不……”桑虞贼兮兮地笑了笑,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妥终究没有说下去,改了个话题:“犒赏统计大概天亮就能理清楚,介时要不要呈上去?”   一直埋首于案头的吕议终于抬头,他说:“越早处理越好。”   大战之后必然要有犒赏,提振士气是一回事,赏罚严明也是另一回事,主要是不能让等待变成急躁,拖久了不但是要令人寒心,也会消磨精神。   不用他们去等了,没有多久刘彦就出现在了这间偏室,他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问功劳统计进程。   “差一点点就能好了。”桑虞上上下下看着刘彦,笑嘻嘻地说:“君上的精神不错啊!”   刘彦也不是第一次被桑虞揶揄,内心里没有什么恼怒的想法,倒是觉得桑虞这家伙很有意思。   身为君王嘛,被尊重那都成为一种常态,谁都是拘束面对自己的时候,有个胆子贼肥的家伙能开玩笑其实很不错。   自然,桑虞可不是要把自己定位成为东方朔的角色,他纯粹就是个性使然,亦是发现刘彦很享受这种玩笑,只要把持一个度其实有利于君臣交流。   蔡优和吕议脸上带着笑,两人内心里其实很羡慕桑虞,但那是他们学不来的东西,真要也那么干后果难料。   “都在往回赶了吧?”刘彦在喝侍女送来上的粥,“呵呵”笑着说:“这是头一次大举犒赏。”   “建国也在即啊,君上。”桑虞捧着小碗,很是有气质和风度地小口小口吃,但速度却是极快。他让旁边伺候的人再添加一碗,一脸吃到美食的满足,后面才算正经地说:“建国大典,介时肯定都要在场。”   是啊,建国又能有几次,哪怕是前方战事吃紧,该在场的人肯定也是要在,那关乎到个人的荣誉与建国之后的政治地位。   为了能够赶上建国大典在场,各条战线上的指挥可都在努力,呈现的现象就是近期汉军的攻势异常猛烈,本来就顶不住的兖州和豫州石碣赵军,孙伏都直接被桓温和谢安打得崩盘,豫州那边的刘闿和路永亦是不得不退却。   在冀州方向,汉军进入章武郡却是在爆发大战,那是司州方向的石碣赵军北上增援,同时石斌也分兵来保证自己的后路。   建国大典马上就要开始,吕泰和纪昌本来还想更猛烈地进攻,后面却是得到刘彦的直接命令,让两人就在章武郡沿线布置战线,安排妥当之后两人要回来参加建国大典。   刘彦会那么干当然不是纯粹出于照顾冀州战场的文武,是石碣赵国的反应很激烈,慕容燕军那边似乎也有要占便宜的趋势,那么汉军暂时止步又如何。   “君上啊。”桑虞笑嘻嘻地说:“小朝廷和燕国那边,双方都要出嫁公主,咱们是接纳或者不接纳?”   刘彦听了却是想起了其它的事情,问:“拓跋代国很糟糕吗?”   一时间,谁都不好回答,他们眼神交流的同时内心产生不妙,拓跋秀的退让可别让刘彦生出什么亏欠心理才好。 第355章 王后的人选   刘彦一直以来对拓跋秀的印象就十分不错,那是一个刚烈但是又懂得退让的女人,尤其是那种以夫家为主的理念深深适合作为一名贤惠的内助。   拓跋秀已经给刘彦生了一个女儿,一直以来因为战事频发的关系,刘彦极少能够关心一下母女两,可拓跋秀从来都未有什么抱怨,有的就是专心照顾女儿,亦是从没有开口让刘彦帮助拓跋什翼犍,有的是念念不忘留在草原的那些嫁妆。   人心真的都是肉长,本来就对拓跋秀觉得有些忽视的刘彦,他听到拓跋秀叫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为姐姐的时候,心不一揪一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丈夫,是一国之君,而一个国家的君王从来都不好当。   政治人物都是无情且需要以利益至上的生物,别去与政治人物谈什么感情,要不可就真的伤感情了。   身为政治人物要是不只看利益而重视感情,得说由这样的政治人物来治国才是自取灭亡之道,除非就是一些异常操蛋的人,要不政治人物的感情并不在人与人身上,是在国家的利益里面。   对于刘彦而言,他也只能是选择看似冷血的道路,不是说没有感情,是要将感情放在国家。   真实情况来讲,一个国家的终身领袖最大的利益很简单,家国天下的制度下更是那样,爱不是只针对某个人,努力治理好国家也可能不是出于什么爱民之心,不外乎是国家变得更好,才能够控制国家走向自己想要走的方向。   刘彦想要自己建立的国家成为统治世界的帝国,他一个人办不到,哪怕是有系统也办不到,那就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人物,更需要有着万千臣民。   再而言之,奋进的道路上总是需要有同伴,打拼之后也要有能够分享的人,那些做独夫的不是真的想那么干,着实是找不到能携手共进的人啊!   偏室内的众人看刘彦不经意间露出来的表情一个个都在内心惊呼“坏事了”,他们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不少人想劝点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桑虞脸上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嘻嘻哈哈的神态,笑说:“您那位大舅哥先与匈奴诸部狠狠打了两年,元气大伤之后又被慕容皝偷袭了一下,不过有我们一直支援的情况下,糟糕不到哪去。”   蔡优立刻就是在案几下面偷偷给桑虞比了一个大拇指,关于刘彦一直在援助拓跋代国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简直太合适了。   汉部是从一开始就在支援拓跋什翼犍,虽说是按交易的方式来,可拓跋什翼犍一直都是欠账,仅有的一次还账还是在两年前,但那些东西连交利息都不足够。   拓跋代国身处草原,西边是匈奴诸部盘踞的河朔,东边是强势崛起的慕容燕国,说到底刘彦一开始选择援助拓跋什翼犍也没有按什么好心,无外乎就是想让慕容燕国感到压力,令汉部这边没有想到的是拓跋代国有了援助之后,面对慕容燕军依然显得不堪一击。   果然,刘彦神态上的不自然不是那么严重,不再过问拓跋代国那边的事情,是专心地询问犒赏问题。   “今次获得爵位最高者乃是徐正。”吕议拿着文牍,有那么点照本宣科地说:“徐正主持南下徐州事宜,率军入侵豫州,功绩有目共睹。”   徐正将要成为第八级爵位的公乘,官职也该往上再动一动,建国之后该是会在九卿之一的卫尉(西汉先改为中大夫令又改光禄勋,东汉才又改回卫尉)镀金一下,再外放去打个什么关键战役,之后就是妥妥的太尉了。   任何国家的重要职位,不管是公开还是秘密,说句令人丧气的就是其实早就有了备用人选。公开是搞选举那一套,可不是还有明摆着的候选人嘛。秘密的则是高层内部的内定,可以肯定的就是人选绝非只有一个,但采取的是候选人“静悄悄”的竞争。   曾经的太尉人选有两个,除了徐正就是吕泰,但吕泰早在慕容燕军压境的时候就被淘汰出局。后面汉军之后又出现了不少活力四射的将领,问题就在于需要讲资历的现状下,能够追赶徐正脚步的人真心没有。   讲资历是一件令人挺无奈的事情,可能谁都痛恨这一点,但那是没有经过细想的错觉。资历代表着一再淘汰和知根究底,可不全然是靠熬时间,高层对于知根究底无比重要,中下层搞资历那一套是坏事。   认真的讲,不是被逼急了没办法,任何一个国家的高层都没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一个不了解的人上去,那是在拿整个国家开玩笑。   汉军之中能够称作为新锐的人并不算少,比如李坛和骞建同在进攻战的锋锐,又有在东平郡几场战事表现出不俗能力的桓温,更有作为江都主官的李匡。他们都用实际的功劳来展现出自己的非凡能力,尤其令人欣慰的是这些人基本都比较能力鲜明,有进攻性强的,亦是有善于防守的,其中以桓温展现出来的能力最为均衡。   在中下层军官上面,刘彦亦是发现不少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基本是一些在协调性上有充分能力的人。   军队提拔人都是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流程,要表现出彩令高层的目光注视到,随后对于士卒的协调能力肯定是要有,协调能力是下层军官能够打开上进道路的钥匙,中层军官想要再往上爬则是要有足够的大局观。   谈完了军队方面,刘彦不得不过问文官体系。   哪怕是建国在即了,可刘彦麾下的文官体系依然是多处空缺的状态,那是一件异常令人尴尬的事情。   刘彦执行的是套着三公九卿制度壳子的体制,学习始皇帝将丞相这个重要权职一分为二,纪昌为左丞相,桑虞为右丞相。   汉部是以左为尊,那么纪昌的排名就是在桑虞之上,分置下来的权利就是凡事以左丞相为主,右丞相就相当是副职,但又存在互相平衡的机制。   因为有左右丞相的存在,御史大夫这个官职职权又被刘彦变动了一下,从本来相当于丞相副职的职权改为宋和明差不多的权利,比如专门干找茬的活。因为暂时没人选,被空置下来。   还有更尴尬的事情存在,例如刘彦没有亲族,那么九卿之首掌管宗庙礼仪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直接没人当,与之同样没有人选的还有九卿中掌管皇族和宗室事务的宗正。   掌管宫廷御马和国家马政的太仆被犒赏给了田朔。他一直是身在后方,不过对于民政的贡献上……老实说是因为能力有限,存在感和作用真心不大。   掌管外交和民族事务的典客一开始就确认是让吕议来当,一段时间的观察下来他还算是称职,但要说优秀可有些虚。   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的治粟内史是选蔡优,与之吕议的表现平凡成比较的是,蔡优在这个职位上就真的是不错,军队连番大战后勤没有乱固然是因为有刘彦金手指的关系,可缺乏了有能力的人协调也该出问题。   掌管专供皇室需用的山海池泽之税及官府手工业的少府,经过讨论一致同意任命张石。他一直是身处敌境,存在感比之田朔还低,要说田朔就是混资历上位,那么张石的贡献就完全值得被犒赏。说犒赏,是因为刘彦的产业并不需要多复杂去管理,那就无关能力与否。   掌管司法审判的廷尉人员比较诡异,由刘彦指名要让桓温来当,等于是桓温从武职转为文职,干的还是一个相当容易得罪人的官。   这样一来三公九卿中文职方面差不多是齐活了,武职那边复杂程度高,关乎到军权也不能将就,空置的位置会比文职多得多。   要说起来,官职空置可不是刘彦这里独一份,西汉和东汉这样的事情无比常见,刘彦这里也绝对不是“后无来者”,日后依然会这样干的更多。   “桓温不止是在军事上有建树,内政上也有其能力,先干一干廷尉,后面再做安排。”刘彦其实是想要压一压桓温,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是一种很好看桓温想要让其锻炼的姿态。他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又接着说:“倒是谢安在军事上也有才能,那就让他进入军方系统。”   这么个年头文武的划分还没有那么明显,上马能为将下马能为相的文武兼修十分平常,拿总是嘻嘻哈哈的桑虞为例,他耍得一手好剑,能骑马也能射箭,军事谋略和统兵的才能都有,但也能在文事有不俗的建树。   再说徐正,他自我定位是武将,可读的书一点都不少,要说当某个州的刺史或许不行,但要是作为一郡太守绝对没有问题。   刘彦打压桓温当然还是“历史遗留问题”,明知道一个人极可能有自立的心思不做提防不会是一个英明的君王,甚至可以说直接干掉都不是什么错,问题就在于刘彦距离一名优秀的君王还有点遥远,无法漠视生死,更没有学会因为有必要就去干掉一个还没做坏事的人。   众人对刘彦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他们现在最想搞定的事情比较特殊,比如请求刘彦接纳更多的……唔,女人。   没有错的,之前是条件不允许,要不哪个君王才有一个妾啊!   现在,汉部即将成为汉国,身为一国之君的刘彦女人可不能太少,要多些女人才能对国家起到帮助。   不是在开玩笑,君王多纳一些女人多些后代真的就是在给国家进行贡献,家国天下的现状注定王族的人口多在很多时候并不是麻烦,人丁少反而才是国家的隐患。   “什么?!”刘彦一脸的懵逼:“不但要接纳小朝廷的和慕容燕国的公主,连带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乃至于是冉氏王族、张氏王族、李氏王族(成汉),和什么谢氏女、庾氏女、张氏女、郭氏女、王氏女……都要纳?”   打包大采购吗?刘彦一听不懵逼那就说不过去,不但是每个国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甚至是长江南北的高门世家只要有将嫡女名单呈上的也全要。   “美女哪能嫌多的嘛,是不是?”桑虞腼腆着脸,有些害羞地说:“君上,虞家中的妹妹,以后还请多多疼惜。”   吕议立刻接话:“议这边也是如此。”   知道刘彦的内心有多么崩溃吗?他掐指一算,今次要纳的女人至少有三十个,要是一晚上一个等于是全月无休,不,甚至是有些排不上队。   那啥生活需要的是品味和兴趣,喜欢的时候来一次是享受,要是夜夜笙歌就是折磨……   与众臣结成亲家对于君王而言有好处,刘彦再不愿意也不能拒绝,尤其是打天下的时候姻亲关系会使得臣工与自己更加一条心,接纳高门世家的好处也是相当明显,但接纳各个国家的王族女是什么鬼!?   世家女,那可是世家女,隋唐时期连皇族想娶个世家女贴贴金都会被拒绝,结果刘彦现在是来个打包将近乎大半有名有姓的世家女全接收,令他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是感到头疼。   刘彦还不能拒绝,他想说些什么又无法开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可能做一个太平君王,大部分时间肯定是领兵在外作战,要是没有一个能够镇得住后宫的掌管者,家门失火还是轻易的,极可能会祸及国家。   崔婉能够出现在刘彦的卧室,那么刘彦大概也能明白了,崔婉必定是经过层层的考验,最终被众臣认为是一个合适镇压后宫的人选。   问题出在于一点,崔婉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刘彦还在纠结拿这种小女孩要怎么办,更加怀疑一个本来是该读初中的女孩子有没有能力当一名王后。   “那个……”刘彦首次有些迟疑,倒不是不想接纳那些女人,是:“各个国家的王室,他们允许自己的公主做小?” 第356章 情况不一般   王室后宫可不是分大小,是分品阶。   同理,贵族家庭也不存在大小,贵妇也是有品阶的存在。   所以,各国公主到了刘彦这边只分品阶。   西汉时,皇帝后宫体制有并八品之说,也就是说皇后只有一名,可还有创设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婕妤。   到了汉元帝时期因为后宫人数一再增加又搞了很多的新名头,共设十四等,如:昭仪、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仪、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宫、顺常、无涓,这些都是有各自的待遇,每一等都有可以类比的朝廷官职与俸禄。   与无涓同等的还有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此外,还有上家人子、中家人子。   司马晋国又有变化,比如在皇后之下设立贵嫔、夫人、贵人这三个夫人的等级,再来就是分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这九嫔,其下还有美人、才人、中才人等作为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不管刘彦是要采取汉制或者是与东晋看齐,后宫绝对少不了可以安排的位置,那就是接纳所有呈上名单女子的底气。   作为臣子自然是希望自己效忠的对象女人越多越好,既是关乎到王族繁衍,也是与他们自身有关。像是刘彦只有一个妾,臣工哪敢找更多的美女,与之刘彦不好享受一样,君王过得清廉平淡,谁敢奢华无度。   真实而言的是,世家子在娶正妻之前至少会纳一个妾作为“练手”,那么在娶正妻之前就至少拥有一个女人,过程中绝对还会在增加,以至于都没有正式结婚就有一大堆的妾和侍女。   像是桑虞这种级别的家族,他除了有一个正妻之外还有接近十名的妾,不过民间不管是妻还是妾只要没有诰命都算没有品阶。   刘彦在开国之后必然是会赐下一些诰命,像是到了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他们的妻子没有意外都会有一个诰命,一般是后宫体制下的最后几个级别,但不是君王抢臣工的老婆,是给予一种荣耀。   汉部不是执行九品制度,连带王族后宫也是采取汉元帝时期的体制,既是十四等制,那么就不会有所谓的几品夫人的说法,要是有也会是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这些。   以后,汉国之内会出现比较特殊的称呼,比如共和夫人、娱灵夫人……而不是冠以夫姓。   说到冠以夫姓,女子嫁人之后确实都是要冠上夫姓,比如原本叫李某某,这个李某某嫁了一个姓林的林某某,那一般是会称呼林氏妇,真要呼唤全称那就是林李某某。   那些诰命亦是有相应的等级,一般是与二十等爵挂钩,因为丈夫的努力而惠及妻子,某些爵位也是能够传给子嗣,此便是所谓的封妻荫子。   是不是要将崔婉封为王后目前还未定下,实际上刘彦建国之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有王后,乃至于是第八等爵以上的也不会有。   那么刘彦能够给的不会太多,只会给出三百石的“五官”,二百石的“顺常”,以及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这些百石的册封。   “这……”桑虞一再犹豫,谨慎地说:“虽为君上家事,可是……那些公主给的会不会低了点?”   刘彦也知道低,他甚至是巴不得各国不嫁公主了。   司马氏的女儿绝对是一个大坑,看看那些娶了司马氏女儿为妻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是得到什么帮助,相反的是那些驸马屡屡被坑。   真话不带假,仅仅是刘彦知道的就有桓温正在被那个叫司马兴男的东晋南康公主坑,那是桓温的嫡系子嗣被留在了长江以南,倒是司马兴男自己北上。   司马兴男北上之后,带来的人和物都显得有些夸张,仅仅是仆从就超过一千人,物质上面恨不得将床都从长江以南搬过来。   因为带来的仆从(含护院、武士)和东西太多了,桓温得到的土地却是不多,再来是原先桓温没有爵位难以被赏赐宅子,司马兴男要购买土地却被告知政策有限制,她可是在黄岛区那边指着当地县令骂。   不说桓温,其余娶了司马一家子女儿的人也好不到哪去,最为搞笑的是颍川郡颍阴县(今河南许昌)人,身为东晋大臣的荀羡,他是曹魏太尉荀彧六世孙、光禄大夫荀崧之子。他听说司马皇室要嫁女儿给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直接跑路了。   其余的几个国家,张氏凉国的公主可以接纳,而这个公主其实是张寔的女儿,也就是张骏的妹妹,出嫁人选并不是张骏的女儿。   张氏一族还是一个比较不错的王室,他们很少掺和中原的破事,自张氏凉国成立起来也真的起到了保护汉人的责任,并且一直致力于收复西汉和东汉一直处于控制的西域。   对于刘彦来说比较重要的是,张氏一族相对“温和”,他们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那么矛盾点就不会多。   认真而言,刘彦要是知道历史对张氏一族的记载,他会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高兴,那是因为张氏一族对正朔非常看重,只要刘彦能够被承认为正朔的话,有条件地合并张氏一族并非没有可能性。   所谓的有条件只能是“封建”。而封建的真实解释应该是,君王封臣下某块土地,臣下得到土地之后拥有自行建设权。所以咯,对于想要集权和搞收拢主义的政权,封建就是一个不好的名词。   冉氏秦国那方面比较诡异,冉闵本身没有女儿亦是没有姐妹,他没有搞一个收某个女子为女儿或是姐妹的事情,是选择让自己的王后的妹妹出嫁。所以冉闵嫁的不是公主,是封君。   封君出自先秦时代的一种体制,卫人鞅成为商君就是这么一回事,大多就是一些异姓又有大封地者,又或是立大功不得不犒赏者。从先秦之后,封君出现的频次变得极低,西汉还相对比较常见,东汉则几乎没有,倒是到了李唐时期封君又开始盛行,可李唐的封君是种没有封邑的荣誉爵位。   冉闵的王后是董氏女,为中原董氏一族,传闻董氏与东汉末年的董承同为一脉。董承就是汉献帝刘协妃嫔董贵人之父,也就是那个“衣带诏”的始作俑者之一。   刘彦对于和冉闵成为连襟并没有什么排斥感,尤其是董氏女因为封君的关系在关中的郿县那边还有一块封地。这一块封地冉闵没有和刘彦闹翻之前必然不会收走,本着娶谁不是娶,娶了一个有封地的封君还有地盘得,还纠结什么。   事实上刘彦也想要与冉闵有连襟关系,想法与对张氏一族那边类似,差别就是冉闵与张骏并不是同一种人。   冉闵成了君王与没有称孤道寡之前简直就是两个人,不管是本来历史,还是刘彦改变的这个历史。   刘彦这边得到关于冉氏秦国那边的情报,冉闵刚刚处死了潼关副将,而被处死的潼关副将可是董王后的娘家人。   冉闵处死董王后的娘家人看着理由充分,是苻洪的氐族军屡次攻上城墙,可潼关主将是申钟,要有责任也是申钟。冉闵杀自己王后的娘家人,那是出于一种政治目的,表示自己连王后的娘家人说杀就杀,其余人最好悠着点。   自己王后的娘家人被当成鸡杀给猴看,想来潼关战事真的不利到一定份上,可冉闵此举是稍微稳定了战事,但也足够令许多人感到心寒。毕竟自己老婆的娘家人都能随便找个理由干掉,那么非亲非故的其余人是不是说捏死就捏死?   “从这一点来看,秦王的政治智慧十分堪忧。”桑虞等人已经与刘彦聊到了是不是要援助冉氏秦国的话题,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也能猜测得出,君上哪怕与秦王成为连襟,于利益面前也不会有什么情面可讲。”   刘彦只是在创造一种可能性罢了,世界上哪有真正完美的人。   冉闵曾经作为石碣赵国镇压不服的刽子手,手上沾满了反对和抵抗石碣赵国统治的人,里面几乎哪个族都有,尤其是晋人的血。   冉闵不管是对东晋小朝廷还是张氏凉国都没少在战场上杀人。仅仅是有数的两次石碣赵军南下,他亲手干掉的东晋大将就有七人之多,无名无姓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他还被指派跟随石鉴西征,亲手杀死张氏凉国方面的将领六人。   冉闵的名气可不是用嘴巴吼出来的,那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   因为冉闵之前作为石碣赵国将领没少替石虎杀人,中原晋人、长江以南的晋人、西边凉州的汉人,一些国家中绝对少不得一些恨冉闵入骨的人存在。   冉闵的复杂程度真的不一般,这一点刘彦内心里无比清楚。   不管冉闵做过什么事情,石碣要屠灭中原晋人的时刻,冉闵虽说是在政治斗争失败下,石虎说好的太子位没有得到,又遭到包括众多石虎之子和所有胡人的敌视和攻击,才迫不得已才站出来喊屠光胡人,可至少还是喊了也真的得到响应。   【不甘人下这点非常不好办。】刘彦手里握着关于冉氏秦国请求援助的名单:【从理所当然地索要援助而不愿意有任何付出这点来看,他可真的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大王啊!】   对的,冉闵要援助,至于付出什么则是半点没提,倒是说了不少冉氏秦国是怎么吸引石虎麾下庞大兵力的事情,认为在共击石碣赵国这一点上冉氏秦国付出的贡献已经足够。   话说回来,好像刘彦才是那个一开始就吸引石碣赵国最多军队的人吧?汉军与姚弋仲所率的庞大军队才刚刚打完,还牵扯着三支石碣赵军,讲贡献什么的,谁和汉部比。   刘彦这边的任何人都不认为自己与石碣赵国作战是在对谁起到什么贡献,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打石碣赵国占土地和掠人口,得到什么东西都是在给自己争取,不是为了其余什么国家才去作战。   冉氏秦国这一次请求援助的不单单是数量庞大的军械,竟然在名单中列上财帛和商品,记得吕议刚刚接到这份名单的时候,看一眼就浑身直哆嗦,就是一脸的“被当凯子”了的活见鬼的模样。   “不用理会。”刘彦也有一种活见鬼的心情:“他们肯定是疯了。”   说到底,刘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凯子,哪怕是东西多到用不完的情况下,乐意支援是情份,可莫名其妙的索求又是几个意思。   吕议改了一个话题:“如此,君上对慕容燕国的事是何看法?”   汉部在辽东有块地,慕容燕国却从来都没有放弃对那块地的主权,之前刘彦没有建国还能模糊着身份,问题是刘彦要建国了,那块地实际管理权和驻军的都是刘彦,主权归属上肯定是要出问题。   按照最正常的方式,慕容燕国会要求刘彦撤离归还,问题是慕容一家子是眼睛盯着花花世界中原,他们连放弃整个辽东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刘彦所占的那一小块其实不是什么事。   “慕容氏要求我们派军攻击石斌后翼。”吕议蹙着眉头说:“并且要求那支部队交由他们来指挥。除此之外要求军械和财帛若干,才会放弃辽东的主权归属。”   当然了,吕议说的那些是私下的交易,官方上的讲法是那块地会成为嫁妆。   “依然不用理会。”刘彦冷笑了一下:“慕容燕国的汉化程度非常高,不缺少儒生为官,他们试探被拒绝之后依然会嫁公主过来。”   桑虞先是“呵呵”笑了几声,后面撇了撇嘴:“权宜之计什么的,试探归试探,他们南下之前不会攻击我们在辽东的领土。”   按照常理是那样,可这一次刘彦却以为桑虞是猜错了。   慕容燕国在大军南下之前肯定会先攻击汉部在辽东的领土,攻势还会显得不一般。 第357章 注定占便宜的文化人   青州已经没有广固城,有的只是一座正在兴建的临淄新城。   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来建好一座城池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怎么个规划法就非常值得研究。   任何一座城市都是因为有人汇集居住才成型,对于即将成立的汉国而言,将民众集中在某处居住并不是什么难题,更需要思考的是该让什么人前来居住。   汉部有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比较简单的概括就是自由民与奴隶。自由民之中还分为贵族、功民、国民,能够被称呼为贵族的只能是第四级爵位以上,从第三级爵位到第一级只是功民,没有爵位但又不是努力的群体则是国民。   因为有徭役的存在,再来是前期也征召了大量的青壮,漯阴战事结束之后其实是被调动前往建造临淄,服徭役的人该是有十二万左右,动用的奴隶则是接近三十万。   数十万人建造城市,占地范围数万顷的工地到处都有人在忙碌,他们需要先建起的工程是外围的住宅区,参考隋唐的坊来分区域,分为高等、中等、底层住宅区,又会有官员住宅区的专门划分。   宫城方面,刘彦选择直接将广固城作为宫城。   广固城是曹嶷建造,以当时的条件其实造不了什么达成,就是一座南北约六百米,东西约八百米,面积约四十八万平方米的城池,其实也就是四十八公顷。   按照刘彦的规划,作为临时都城的临淄占地可不是用“米”这个单位来计算,是用里这个单位来计算。   新建的临淄城占地会有六十平方里左右。如果没有什么印象的话,简单举一个例子,唐时长安城的占地周长达七十一里以上,面积约一百六十八平方里。等于说刘彦要修建的临淄比唐时长安小差不三倍。   广固城要改为宫城,里面的建筑物几乎是需要全部推掉重建,比较现实的就是宫阙群肯定是要有。   从长广郡来到临淄的刘彦,他是带着禁卫军直接进入宫城,暂时是住进了城主府。   一座宫城的设施必然是要齐全,对于时间紧迫的建国日期来讲,最为重要的却是举行建国大典的广场和大殿。   既然是建立的国家国号选择汉,那么宫阙各个殿落的名字自然是随旧例,也就是未央宫、长乐宫和建章宫必然是要有的,每一个宫是涵盖了多个殿,才会有殿落这么个名词。   刘彦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只能是先选未央宫这个殿落。   未央宫一直都是汉室的政治中心,包含了前殿、椒房殿、石渠阁、天禄阁、沧池、少府、麒麟阁等建筑群,每一个“殿”和“阁”都是有其作用,有大小朝会、处理政务、接待臣工、休息场所、存放典籍、休闲放松……等等的用处。   建立城墙刘彦靠系统,到了修建城池与宫城只能是依靠臣工与民夫,为了赶速度只能是增加劳力的调配,停下了几处不赶的工程。   刘彦没有去干亲自视察的事情,有别的事情更需要处理。他还在黄岛区期间就有不知凡几的人从长江以南汇集,那个时候他专注于战死英灵的祭奠没有关注,到了临淄之后却是不得不抽出时间来了解。   世家都有分头下注的习惯,汉军击败数十万石碣赵军震动天下,此后谁都不认为刘彦站不住脚,反而是觉得刘彦这边有很大的“投资”价值。   不但是长江以南的世家,中原和其余地方也有人前来投效,就是一种打出来的底蕴,毕竟想要让人过来效劳也是需要表现出自己的实力,要是分分钟要被人灭掉,谁敢来。   “我们正在恢复民间州、郡、县、乡、村、里、亭的体制,确实需要大批的官员。”纪昌来到临淄已经有三天,他代表刘彦见了不少在民间有名气的人,也算是进行初步的考察:“目前我们拥有的疆域已经不算小,整个州占领的有青州和徐州,局部占领的有兖州、豫州、冀州和辽东。按照规划,着重优先发展的是青州,置地北海郡、齐郡、乐安郡、东安郡、东莞郡、高密郡、长广郡、东莱郡、东牟郡。”   按照一个郡的行政职位,那就是郡守、都尉、郡丞、功曹、主簿、督邮,另需要掾和史若干。掾为正职,史为副职,每曹有办理文书的书佐。又设三老,帮助推行政施和教化。郡府僚属由郡太守自行聘用,其的位以功曹最高,依次为主簿、督邮等。郡都尉的僚属与太守类似,亦由郡都尉自行聘用。   一个郡就要有一个完整的领导班子,每一个县亦是如此,下面还有乡、村、里、亭也要有各自的班子,需要的行政人员真心不少,而这个却是刘彦所稀缺的。   “按照君上此前的定议,乡、村、里、亭优先选择任用军中因伤退役者,基层的行政人员是足够了。”纪昌深皱眉头继续说:“乡以上却是要有任用有学识者,不像基层哪怕大字不识影响也不大。”   所以咯,刘彦还就不得不去用世家子,一切只因为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文盲的年代里,掌握知识的就是那些世家子,他们垄断了知识必然要享受地位,要不让一个大字不识一字的人去治理,首先处理文书就是一个大问题。   “优先任用早期追随我们的那批人。”刘彦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看一直以来的贡献程度,按照贡献由上往下类推,新来的那批……考核再任命。”   现在搞什么科举是没有前途的,还是因为识字率不高,搞科举主要是为了杜绝门阀和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但拉拢的是寒门而不是平民老百姓。   所谓的寒门并不是平民老百姓,大多是一些没有历史底蕴的豪强或祖上阔过的群体,因此在很多时候政治与真的平民老百姓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早期主动或是被迫追随刘彦的家族并不算少,他们也到了获利的时刻,建国就是一次分蛋糕的行为。   身为君王要有可用之人,那么就是一种礼仪分配的必然过程。一名合格的君王从来都要学会怎么去分享利益,什么都要独吞那就是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即将成立的汉国,礼仪怎么分配其实早就定下来,是先本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参考功勋与贡献,再来才是讲能力。   真实情况是,在官场当然是越有能力能往上爬的速度越快,可是讲亲疏有别和熟悉程度还是非常重要,那并非是当权者昏聩,是一种信任问题。   刘彦还是需要亲自见一些人的,主要是中原一些大族亲来的族长,其中崔婉的生身之父就必须见。   崔婉出身是乐陵崔氏,而乐陵崔氏是博陵崔氏的一支。   当然了,现在还没有什么五姓七宗。那是长久的战乱的产物,直至杨坚结束胡人统治建立大隋,有权有势的是北周时期的几个大柱国家族,还得是隋末再次战乱才让那些门阀世家真正的成型。   门阀与世家真正成型的底蕴是长久的胡人肆虐环境下的兼并和掳掠,与之欧洲白人先抢劫世界再成为绅士是一样的过程。   任何时候没有特殊群体是属于不可能的事情,群居适合必然是有阶级,至少一个领导者和一个领导阶层,金字塔效应讲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要人人平等,说一盘散沙都是轻的,要说没有任何凝聚力才是真的。   领导与被领带是一种组织力的体现,有组织力的集体遇上各自为战的另一个群体,谁会获胜不用多讲吧?   怎么去成为特殊群体的一员很有讲究,可不是站在旁边看着就能获得,那需要去参与,更需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说句非常难听的话,抱怨某个谁成了什么重要人物的时候,那个能够成为重要人物的人也不是白捡来的地位,旁观者的抱怨是没有任何道理的。该忧心的是奋斗无用,不是投胎问题,投胎没得选,有奋斗能有获得就足够了。因此,抓住每一次机会,自己不能成为二代就让子孙成为二代,只能是望诸君共勉了。   桓温现在就在头疼一点,他已经获知自己的功劳被肯定,会成为九卿之一。他比较郁闷的是,廷尉这个九卿之一的官职一点都不好当,不得罪同僚的廷尉要得罪君王,毕竟廷尉这个官职从被创造出来后,就是一个专门整治官僚和勋贵的官职。   还有令桓温苦恼的事情,他的那位公主老婆最近又惹出了一件破事,一次贵妇联欢的时候,司马兴男竟然甩了袁乔妻子一巴掌。   司马兴男到底为了什么去甩袁氏妇一巴掌谁都不清楚,有小道消息是说袁氏妇没有向司马兴男行礼,就因为这个被“赏赐”了一巴掌。   袁乔一直是桓温好伙伴好搭档,出了那件事情之后,袁乔已经有两次拒绝给桓温开门。   对于一些知情者而言却不是小道消息里面说的那么回事,真实的情况是司马兴男不经意间听到袁氏妇关于刘彦定议的后宫品阶,说是司马家的公主与众多女子会是一样的地位,就那么因为一句大实话被抽了一巴掌。   话说,司马兴男还真的能干出这事,那可是一个听到桓温要纳小妾就能提刀要去杀人的悍妇…… 第358章 司马兴男   廷尉有一个别称叫“鹰犬”,历来就是帝王手中对官僚体系最锋利的刀,谁犯在廷尉手里都不会好过。而平民老百姓从来都不在廷尉府的范围之内,管平民老百姓有其它的机构。   桓温一点都不喜欢当什么廷尉,他所想的是在军队待下去,既因为军队是最容易获立功勋的集体,与之不想得罪同僚也有大关系。   讲真不带假,自廷尉这个官职被创造出来之后,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和官员被收拾,进入廷尉府的监牢等于是被贴上一个“帝王要你死”的标签,进去了还能出得来才是怪事。   谁当廷尉都会被其余贵族或官员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好比是麋鹿看猛虎,既是害怕也是厌恶,来自天敌或食物链的天然对立。   不想得罪人的人桓温有个非常容易得罪人的妻子,之前他着实是没有办法约束司马兴男,虽说长江以南的门阀和世家越来越不把司马皇室当回事,但与公主翻脸怎么都落不着好。   毕竟是东晋小朝廷治下一员,再来也是当着司马皇室体制下的官,真瞧不起和鄙视司马皇室,但那一层纸可还没有被捅破,可以奔逃不娶,娶了就要至少保持着双方的脸面。司马皇室的教育很有问题,直接继承了西汉和东汉皇室公主的几乎所有缺点,而西汉和东汉也只有长公主,但司马一家子则是几乎全是既跋扈又极妒忌,那就是为什么一听被安排娶公主立刻有人落跑的原因。   呃,那是真的,西汉和东汉有一个长公主制度,长公主直接就是位比列侯,有封邑和私产,能够对皇室的一些事务进行干预。始作俑者是出自汉孝武皇帝的丈母娘,也就是馆陶长公主刘嫖。作为推波助澜的是太后窦淑房和梁王刘武,其中还包括了汉景帝刘启。本来还是潜规则,后面变成了体制内的惯例。   司马兴男的容貌其实十分不错,那是基因决定了的事情,毕竟身为统治者有权选择更多的美女,哪怕第一代是一个猪头脸,连续几代娶美女改善基因之后也该起到一些变化,那就是为什么皇族一般会有一副好皮囊的直接原因。   容颜娇好,屈膝跪坐的姿势看不出身材怎么样,可司马兴男一身的气质却是显得有些怪,该有的雍容不少,里面却是混杂着非常明显的跋扈。她屈膝跪坐时将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腰杆显得极为笔挺,修长的颈部托着微微翘起的下巴,就是那么一副以下巴对人的姿态,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夫君。   桓温是屈膝跪坐在司马兴男的正对面,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正在拳状和松开不断反复变化,脸上表情看去极为平静。   两人已经面对面互相盯了许久,从一开始到现在谁也没有开口说上哪怕是一个音节。   一直是持续到该吃午饭的时间,有侍从安安静静地抬来了案几,分别是桓温与司马兴男各自一个案几,随后又摆上来必要的炉子、柶、斗、瓒、刀、削、签、筴等等将近二十样工具,最后才是已经煮食好的各类食物。   吃东西要不要那么多的餐具?普通人当然是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地方,问题司马兴男是公主,桓温出身在门阀,两人的身份背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吃饭得是像一个贵族,可不是手捧着一个碗拿双筷子或汤匙就开吃。   食物颇多,干的食物大部分是一小碟一小碟的一小戳,看着造型不错,肉则是讲究大块一些,要吃的时候自己拿手叉和匕首配合着切(与吃牛排工具差不多)。汤类的食物在一开始是不会上的,该是由伺候吃饭的仆从在旁边用小炉子慢慢弄,等待其余食物被撤下之后才会呈上。   手叉和匕首哪怕是贵族必备的两种用餐工具,也就是所谓的“食肉者必备”,而食肉者的解读意思从来都是贵族或豪门。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古时候想要装逼,腰间配着手叉和匕首,那就绝对是装逼于无形之中,要是在裙摆上再有块玉佩,谁见了都得绕道走。不过一般没人会这么干,好比现代一般不会有人满身挂满金子。   之前没有交谈,吃饭之时桓温和司马兴男就更不可能交谈。   食不言和寝不语是儒家文化中最为讲究的地方,吃饭的时候不遵守这些规则会被认为没有风度和礼貌,目前儒家依然是一家独大。   当然了,儒家并非只有一个学派,里面的类别非常之多,比如好战派(华夷之辨)、复仇派(十世之仇尤可报)、律法派(荀子)、阴阳派(五德循环)、等等许多,自然也缺少不了敌人来了我投降的鲁儒一派。但不管是什么派别都同讲一个守则,那就是守礼和尊礼。   吃完东西,仆从又安安静静地将包括餐具和案几之类的东西收拾下去。可以看得出来,仆从都是经过良好的训练,做事时也是战战兢兢。他们不小心不行,仆从等同于牲口,主人说弄死就弄死,而两个主人看上去心情都很不好。   “这个部族就这点好,讲究一日三餐。”司马兴男的声线听上去很柔和,她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用毛巾擦嘴,一会还要洗洗手。她侧着脸看一脸阴霾的桓温,说道:“夫君看样子是要好好在这里当官了?”   对了,现在可不是称娶公主的男人叫驸马,虽说是汉武帝开始置驸(副)马都尉到三国时期,魏国的何晏,以帝婿的身份授官驸马都尉,以后又有晋代杜预娶晋宣帝之女安陆公主,王济娶司马昭(文帝)之女常山公主,都授驸马都尉。可是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理解上来讲驸马还不是专门用来辨别帝王女婿的称呼。   驸,即副。驸马都尉,掌副车之马。得是魏晋以后,帝婿照例都加驸马都尉称号,简称驸马,这个名头才专门用来称呼帝王女婿,之前驸马都尉就是一个官职。所以咯,司马兴男喊桓温是夫君,不是喊什么驸马。   桓温依然一脸阴霾地看着司马兴男,一个字或一个音节都没有从嘴里冒出来。他内心里的恼火程度从刚才切肉的力度就能判断得出来,那是将金属板给摩擦得“嘎吱”响,嚼肉的时候也能听到牙齿摩擦声。   “啧?”司马兴男见桓温不说话,洗完手挥了挥让闲杂人等退下,而后才又说:“说起来夫君可是被强掳而来,对于夫君而言是羞辱,夫君有火气也该是对着他去吧。”   桓温脸颊抽搐了起来,忍耐不住低吼:“你究竟想干什么!”   司马兴男笑了,她依然是用下巴对着桓温,略略嘲讽地说:“坊间有传闻,言那乡野之人乃是前汉贵胄,一无族谱作证,二无亲族佐证,不过是寻个由头找出身,此国度……”   “住嘴!”桓温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捂住摩擦了好几次,手放下之后看着好像是平静了下来,说道:“君上从未对自己的出身有过任何言论。”   “说笑呢?”司马兴男看着对刘彦创造的一切都怀有很强的敌意,嘴角勾了勾算是在笑,而后才说:“没有他的允许,坊间会有那样的传闻?先有刘渊自称汉室后裔闹了大笑话,他只不过会成为第二个闹笑话的匹夫。”   别忘记了,司马一家子统治下的国家,讲究的是王侯将相“有种”,也就是说一个人想要有什么成就得有不错的投胎技巧,一头猪投胎在定品高的家庭也能成为官员,任是如何聪明和有才识投胎不正确官场都不会有其位置。那就是九品中正制中的“品第人物”,一看家世、二看行状、三才定品。   桓温也开始在笑了,他一笑倒是令司马兴男止住笑颜。   司马兴男脸上闪过慌张,可是很快又重新恢复镇定,摆出一副高贵的模样,正眼看向桓温,问道:“夫君想做什么?”   “夫人自温过来君上这边可是出了不少难题。”桓温平静地看着尽显高贵气质的司马兴男,双手抬起做了一个行礼的姿势,语气缓慢地说:“您说的那人,他从一无所有到掠地数十郡,仅完整的州便有两个。那个人麾下将士数十万,战场之上屡战屡胜。对于一位强者,夫人应该保有最起码的尊重之心。”   司马兴男脸上又出现了慌张的表情,这一次怎么收敛都没有抹去,身躯也下意识往后倾倒。   “夫人,这里不是晋室治下。”桓温点了点地面的木板,发出了“咚咚”声:“这里很快将成为大汉疆土。”   要是桓温愤怒的话,司马兴男不会害怕,她自认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清楚桓温心很大,也知道桓温的脾气。一个表现得愤怒的桓温只会让她觉得好笑,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表现得平静的桓温才让她感觉不妙。   “这么说来……”司马兴男长久跋扈惯了,有心想要退让却下意识又梗起脖子拿下巴对人:“夫君是真的要死心塌地为刘彦效力了?”   桓温只说了一句话:“夫人慎言,莫让事情无法挽回。” 第359章 再建大汉   两个月之后,汉国的开国大典如期举行。   本来刘彦要搞的是复国,可思来想去不能那么干。他不需要牵强附会给自己找祖宗,想要继承前汉的也是一种意志和理想,并非是出自血缘关系。   那些众臣对于刘彦不追寻前汉皇族是一种苦恼到无边的郁闷,他们不会知道刘彦祖上代代都是农民,到了爷爷那一辈在改革开放时才经营小本生意,到了父亲的时候开了电器店,压根就不是出自什么权贵之家。   刘彦是有列出族谱了,从爷爷一代开始算起,按照惯例也是要追封谥号。这一惯例让他想起了远隔一千五百多年之后的亲人,内心里的思念有如泉涌一般地出现。   汉国的开国大典不能称为热闹,只能说是肃穆。   按照流程,开国要焚表于天,等于是将自己建国的理念告知老天爷,请老天爷务必护佑。表中写什么可念可不念,刘彦选择将内容念出来,大意是盼汉家苗裔恢复强盛,不再作为次等民族,当胡人的奴隶和两脚羊,再有就是表示将与携手同心的人共天下。   举行仪式是在一个夯土而起的高台,它高度约有十八丈左右,形状类似一个金字塔,只是顶端不是尖的,留有站立的平台。   焚表仪式结束,围在高台周边的数千人立刻欢呼出声,能够处于高台位置内环的就是那些爵位高和官职高的群体,不会缺少一些有特殊贡献之人。当然还有各国的使节。   高台更加外面的区域。   第一层是身着戎装但身体残疾的退伍将士,他们完全有资格享受如此待遇。   第二层是成建制的部队,一般是打过出彩战事的部队,建国时也将迎来属于部队的正式番号。   第三层是民众,他们距离高台其实已经有些远。   刘彦已经开始当众更衣,身上的甲胄被脱下,露出一贴身黑色的常服,随后被伺候着换上了黑色为主体的冕服,等待冕冠被戴上,手中握着一柄剑,人开始迈步往前走,来到高台正前方边缘,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响彻。   太多的名词被喊出,节奏也不统一的情况下,声音就是“嗡嗡嗡”的一片。   后面喊的名词和节奏在军队的带动下开始变得统一,他们在喊的不是什么万岁,也不是什么军号,“大汉”两个字被重复咆哮。   刘彦在聆听,大汉从东汉政权崩溃就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是尚武和骄傲都被埋进黄土,掘墓人还都是汉家苗裔自己。   华夏文明一直在创造辉煌的朝代,可屡屡都是自掘坟墓埋葬掉辉煌,等待辉煌不再就又开始怀念,然后才又一些人重新建立起辉煌,周而复始地上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有人问刘彦,建立的汉国该是属于五德的哪一种,又说西汉之初先是“水德”,到了汉孝武皇帝又改为“土德”,直到王莽建立新朝,方才采用刘向刘歆父子德说法,认为汉朝属于火德。汉光武帝光复汉室之后,正式承认了这种说法,从此确立汉朝正朔为火德,东汉及以后的史书如汉书、三国志等皆采用了这种说法。   刘彦的答案是,五德循环就是一个狗屁玩意,敢言五德者,斩之!   五德循环出自邹衍此人,常常以这个学说来为历史变迁、皇朝兴衰作解释。但五德循环真的就是一套狗屁不通的玩意,什么五行相生和五行相克,科学已经证明其错误性,被用来解释皇朝更替就更是无稽之谈。   华夏文明屡次的朝代更替不过是矛盾爆发的产物,可因为有邹衍的五德之说,造反变成了奉上天旨意,也即是造反有理。   野心家们就是利用“五德循环”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说词,来掩盖或是美化自己的野心,刘彦哪怕不为自己的王朝延续,也该终止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   下方就有人在讨论刘彦建立的汉国该是五德的哪一种,以孙绰和王羲之讨论得最为热烈,他俩的一致观点就是刘彦建立的汉国属于木德,会有这样的结论是金克木,认为只有这样东晋才能将新成立的汉国克得死死的。   欢呼声结束,刘彦手拿竹简,下方的一些人也是在进行各自的准备。   建国之后必然是册封和犒赏,刘彦的众多部下早就等待着这么一天。   奋斗有所得,才会有奋斗的动力,将脑袋拧在裤腰带上干起事的人,他们大多数追求也是做个从龙之功和开国功臣。   会用竹简是复古,要不东汉早就有了造纸技术,经过数百年的改进纸张已经日益完善。   刘彦的声音十分宏大,他点到谁的名字,那人就会出列并且迈步踏着阶梯向上。   被点名的人来到由上往下的第二个平台保持揖礼的姿势,等待官职、爵位和封赏被念完,他向君王行礼致谢,随后转身面对惯例者再次行礼。   纪昌和桑虞没有出现意外地成了左右丞相,他俩日后就是领导汉国民政班子的正副手。   蔡优为治粟内史,吕议为典客,田朔为太仆,桓温为廷尉……观礼的众人诧异地发现不但三公位置有缺,连带九卿也是不全。   “元子成了汉国的九卿了啊!”孙绰满满都是感慨:“早些年前,元子不断呼吁征讨西南,可惜的是响应和支持者寥寥。”   王羲之闷闷地说:“竟然是三公九卿制,那不是在走历史倒车吗?”,他要说的是,纲理伦常何在,生而贵之竟然没有用律法定下来!   哎哟喂,这位大书法家不得不是这样的态度,在九品中正制的东晋,只要出身好不懂政务和军事也能安然地当个高官,那是因为投了好胎,不会政务和军事当高官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是专研诗词和书法也会被赞美。   在东晋那边,高官当着,安然显爵,之后嗑嗑药、念念诗、尝尝词、写写字,治国是什么,俺有高贵血统,有一手好书法,那就足够了。   在汉国这边,王羲之近一个月的游历下来,他发现汉国就是文化贫瘠的地方,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军事再军事,地方官也是一个个被政务压成了狗,不说大宴小宴次数稀少,夜夜笙歌更是没影的事。他不禁要感慨,还是在东晋当官舒服。   一个又一个被唱名的人上去,每一人都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欢呼声,可是当有女子被唱名上去,各国使节团就不免要出现哗然之声。   “没搞错吧!”谢艾有些目瞪口呆:“女官,竟然有女官,不是宫城女官,是都城令?!”   上台的人是阿香,也就是李匡的妻子,她被犒赏了一个第三级的簪袅爵位,官职是临淄令。她的娘家姓是卓,嫁人之后该称李氏妇,念全了是李-卓香。   其实不但是各国观礼使节诧异,连带汉国不少官员也是忍不住蹙眉。   真实情况是,阿香当临淄令是被很多人一再反对,刘彦首次来了个乾坤独断给强制任命。   阿香此时此刻看上去兴奋得满脸通红,她事先已经被告知会是什么任命,可依然兴奋得无法自己。   女子当官也不是刘彦首创,追述的话人类可是从母系社会过来的,殷商时期还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女军事家和政治家叫妇好,到了春秋战国也是有女子当官的不少例子,哪怕是到了始皇帝期间也是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原因,女子不当官才成为被认可的惯例,刘彦可没有拿惯例当回事的心理,阿香是个知识分子也有相应的才能,更是功勋足够,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当都城令。   “都城令官职不低,似乎比俾将还高?”李坛压低声音调侃李匡,说道:“幸好你在爵位上胜过自己的细君。”   李匡目不斜视地看着高台,对包括李坛在内的袍泽调侃听而不闻。   已经是右丞相的桑虞看着很正经,可说的话就令无数人郁闷,他说:“我家细君也是有才识的人,治理一郡完全没有问题,看来是该琢磨琢磨。”   细君不是名字,早些时候诸侯之妻统称为细君,后面为妻的通称。还有另外的说法是细君指妾,另一说细君为古代女子称谓。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名词,同样的词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理解,比如两宋的“男女”就是“我”的自称,意思其实就“都为人类”。   纪昌脸颊抽动了几下,“咳咳”两声,瞬间聒噪的人就安静了下来。   刘彦的封赏还在继续,不但是活着的人,崛起微末而在奋战道路上逝去的那些人也得到了追封,像是李坛的父亲李明之和骞建同的父亲西骞柏辽,他俩被刘彦派去慕容燕国的龙城而被杀,为李坛和骞建同在刘彦那里得到足够多的关注度,可该有的哀荣还是要有。   建国本来就是在分蛋糕,有什么样的分配在大多数时候刘彦其实说了不算,比如要解散公家饭上面,公社制度取消之后必然是要给民众分田,刘彦是反对,但超过八成的官员认为借开国的名义赏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开国也只有一次,下不为例。 第八卷 逐鹿中原 第360章 石破天惊   耗时日长的建国准备最为重要的其实只有那么几天,第一天焚表和封赏,此后连续的五天都是大宴,到了第六天刘彦又需要沐浴净身吃清淡食物连续三天,到了大典的第九天才是重头戏。   华夏文明有权利祭天的其实只有最高领导人,其余人根本就没有其资格。祭天里面包含的礼仪挺多,祭祀的也不光是只有昊天上帝,三皇五帝也是需要进行必要的供奉,再来则是君王祖先应有的血食。   炎黄庙的存在不止是祭奠炎帝与黄帝,就好像是中国的寺庙里面不止有一尊神的道理一样,寺庙里面既有菩萨体系也有罗汉体系,还不能耽误信众将道家三清等等诸神也供奉起来。   原本炎黄庙是要被建设在黄岛区,后面取消了工程改到了对华夏文明一样有重要意义的泰山。   炎黄庙的建设投入比刘彦的宫城还大,导致的是所谓的宫城只有一个殿能撑场面,倒是炎黄庙的祭祀主殿群已经建设完毕。   华夏文明在进行重要祭祀的时候必然是需要有鼎这么一个东西,鼎对华夏文明的意义非常深重,早些时候是彰显国力,毕竟铸造鼎不但耗费庞大数量的铜,还得有足够的蜂蜡,国土小又没有资源,工匠能力也不足,类似的国家根本造不出一个像样的鼎。   汉国建造炎黄庙一直是被封锁消息,直至刘彦率队将要离开临淄前往泰山,不知情的那些外国使节感到非常诧异。   “汉王是建立了国家,可是哪来的底气要去泰山封禅?”   “是啊,若真的封禅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不会真的是要封禅吧?”   君王出行,仪仗鲜明且显得隆重,光是扛旗的军士就有一千二百,他们扛着的旗帜是一种由上往下垂的款式,三角形的旗帜也不算少,偏偏就没有类似于现代的那种旗帜。   作为让君王代步的车辇,它长八米宽六米,由十二匹健马拉动。真实情况是,该车辇装上了车轴,连带弹簧系统也是弄了,要不乘坐马车可不会比骑马舒服。为了搞弹簧可是费了刘彦老大的劲,结果是意外地连拉丝都给做了出来,汉军想要锁子甲什么的不再成为难题。   从临淄到泰山有两种选择性,第一种是由淄水乘船到莱芙登陆,这一路线会比较舒服和节省时间,但偏偏这一次不是行军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赶路,所以只能是选择第二种的走陆路。   从临淄到东平郡前线的道路一直是在建设当中,目前修建好的路段仅是到临淄西南方向的般阳,全路段的长度接近一百五十里(直线为一百二十里)。   按照先秦时期的经验,刘彦在建设国道级别的道路时一样采取宽度至少八丈,也就是能够容纳四辆四驷马车并行,局部区域看地形再扩宽道路。   汉国的国道规格有其标准,比如讲究左出右入,也就是像现代那样的左右行道,中间则是留有“御道”,但这个御道最大的用处并不是专门给君王走,是用于军队出征才显示最大的功能。   大量人员走动起来显得浩浩荡荡,刘彦此次携带的军队有五万,其中两万是禁卫军,再来是接近两万七千的各部战兵和辅兵,剩下的三千名额给了几个仆从国。   除开军队之外,有资格参与炎黄祭祀的官员,他们必然是会拖家带口,有带家人自然也不能缺少伺候的人。刘彦本身也是带着宫女。加上大量闲着没事做的平民。   这样一来的话,除开五万的军队之外,其余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也有个五六万,所导致的是跟随在君王车辇周边在向泰山赶的人显得人多势众。   毫无疑问的是,任何时候禁卫军无论是从装扮还是气势上都显得非常不一般,尤其是禁卫军的组织度和协调简直就是天然而成,导致任何时候只要他们出现就能够吸引最大的注意力。   “应该不是封禅。”蒋干是第四次来到刘彦这边了,他一脸阴霾地说:“不管是做什么,简直是太浪费时间了。”   冉氏秦国那边异常不妙,潼关不容有失之下连身为秦王的冉闵都被迫亲自前往督战,他们急切需要来自外力的支援,偏偏张氏凉国对西域的征讨也到了紧要时刻,冉闵左思右想能够帮忙的除了张氏凉国也就只有刘彦这里,结果是蒋干又再一次出使了。   是的,之前已经有司空条攸带着太子冉智过来,对于一支祝贺的使节团来讲规格不算低。   冉智今年只有十岁,他却是遗传了冉闵一身的基因,十岁孩童有着十四五岁的身高,看去也显得壮壮的。   “大将军慎言!”条攸知道事态紧急,可那是人家的建国仪式之一,说浪费时间着实不像话。他感慨地说:“现在能够起到作用的只有我们的恭顺,因为我们想要取得援助却什么都无法付出。”   冉智眨着眼睛,问道:“父王的最低底线是称臣吗?”,他指着禁卫军,抿了抿嘴:“若是能够得到如此强军的支援,保证国祚不失,称臣这一权宜之计应该没有什么的吧?”   蒋干之所以会心情阴霾,那就是因为他向吕议透露可以称臣,但吕议知晓意思后却没有什么表示。   连称臣都不在乎,那么冉氏秦国还有什么是汉国这边在乎的?结合之前请求援助的名单递上去之后还无回应,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汉国这边根本就不愿意多管冉氏秦国那边的事。   在冉氏秦国车队的后方,跟随前行的是来自慕容燕国的使节团,今次出使的正使是世子慕容俊,副使是尚书令王简。   因为是共乘一辆马车的关系,慕容俊也在与王简进行交谈,他们是在评价禁卫军。   “若是汉王能够驱使两万如此的军队为我们效劳,辽东真正给予亦是无妨。”慕容俊看着其实不英俊,慕容鲜卑带着一些白种人的血统,导致他们的眼瞳颜色比较多,像慕容俊就是一个有着蓝眼睛的眼瞳。他略略沉重地说:“汉王在漯阴一役战损三万余此类精锐,我们的细作发现类如此等的精锐还有接近三万,次一等……也就是他们说的战兵从一开始的三万膨胀到了六万,余下的杂牌部队更是众多。”   “世子,辽东必需收复。”王简是燕地晋人,还是书香门第的读书人,自认是燕地大儒,看着也的确斯文和有气质,可没有将晋奸就那么写在额头上。他满是严肃地看了一眼刘彦所在的方向,声音干涩地说:“谁都没有料到汉王发展会是如此之快,要不当初就该大军压境。”   慕容燕国要南下,他们并不是一帮脑子里面装屎的蠢货,刘彦在青州站稳脚跟且已经建国,代表慕容燕国哪怕是与汉国在共同攻击石碣赵国上有相同利益,可是随着石碣赵国的崩溃,慕容燕国除非是愿意止步幽州,要不接下来双方的关系就会从合作转为对抗乃至于是直接爆发战争。   “父王一直没有南下是在与石虎谈条件。”慕容俊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若是石虎大气直接割让幽州,赠予足够的财帛与军械,便是我们与石碣联合攻击汉国。”   扼杀新生势力是每一个拥有一统天下野心的政权都会做的事情,尤其是那一个新生势力,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能够威胁到自己。慕容燕国并不一定非得和石碣赵国死磕,他们就是想要南下,能够更加轻易的南下为什么非得选择最困难的方式?   尽管已经在谋划针对汉国,可慕容燕国在表现出来的表面情况依然是重视汉国这个准盟友,毕竟来的可是世子。   东晋小朝廷没有派遣使节团,不管是庾翼、孙绰、王羲之……还是谁,他们都是以私人的身份观礼和随行。   刘彦并没有向一直自持正朔地位的东晋小朝廷称臣,那么东晋小朝廷不但不会恭贺,实际上自刘彦建立国家之后,双方已经算是处于相对温和的对立状态,差别就是没有互相宣战,也没有可能建交什么的。   可能是汉国这边的保密真做得太好,一直是到队伍到了泰山,刘彦带头徒步爬山,等待众人看到山上竖立满了各种形象的雕像,不明情况的人感到略略称奇。   雕像其实不是由石头雕刻而来,是采用水泥方式先铸出一个大致的形象,随后再进行必要的细微雕刻和修饰。   “那些……是……三皇五帝?”孙绰瞪大了眼睛,他是从雕像的装束来进行判断,又指向了一些看着就是将军形象的雕像,有些口吃地问:“那、那……这些又是谁?”   刘彦要继承强汉精神,一些必要的工程肯定是要有,安排在哪里好像都不太合适,那么就索性将对民族有过贡献的人都安置在炎黄庙这边。   那些看着像是将军的雕像,它们事实上就真的是将军,有蛮荒时代的传说人物,更有上古先秦时期抗击胡人的各国将领,少不得卫青、霍去病、张汤、班超……等等西汉和东汉时期的将领。 第361章 不服来战   要是条件允许的话,刘彦历来就是一个很能整事的人,搞出了炒菜等烹饪不说,一些生活上的需求也是在为这个“贫瘠的时代”带来新鲜玩意。   任何穿越到古代的人,他的一言一行其实就已经在改变世界,差别就是地位有多高能够改变多少。   刘彦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已经非常多,并且还会再继续改变下去。   现实的需要是不断加强军事,再来就是恢复汉家苗裔的自信,刘彦才会专注在军事和精神上面。   事实上,刘彦绝对也会造火药,差别就是能够有多大的威力,一直没搞不是因为什么,仅仅是时间还没有到。   对于汉家苗裔来讲,精神上的需要可能会更迫切一些,那么炎黄庙的存在就是必须的。   泰山并非只有一座山峰,被分成了五岳,炎黄庙坐落在的位置是在东岳(山东境内),按照计划是拥有至少七个主殿以及四十九个分殿,目前修建成的只有一个主殿以及九个分殿。   除开宫殿之外,修有需要的林园,就是因为工期太赶的关系其实连百分之一的工程都没有修上来。   广场是最优先被建造的场所,看着占地该有五亩左右的广场,它有着数量众多的雕像。   雕像的摆放有些讲究,是按照朝代来进行排列,每一座雕像都是经过查阅典籍按照记载的形象来尽量还原,例如神农氏看去就是一个看着像老农又背着药箩筐的样子,治水的大禹则是手持大鼎。   因为是有计划的摆着,从山道来到了广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雕像,它们最低的都有三米,最高的超过五米,每一个形象都是无比的分明。   “这战马雕刻得就像真的一样。”孙绰脱离想要靠近被汉军的士卒拦了下来,他正惊奇于看到的一切顾不得发怒:“要是漆上颜色可就栩栩如生了。”   如同英灵殿会有专门的守殿军队一样,炎黄庙也是有专门的部队负责守卫。开国大典之上,刘彦赐下的部队番号并不多,给予虎贲军正名之余,羽林军也算是正式颁下,再来则是两支守殿卫,分别是英灵卫和炎黄卫。   隋唐时期的十二卫在石碣赵国已经有一个雏形,但是并没有正式定下番号,那是经过石碣赵国、苻氏秦国、慕容燕国……等多个时期的军事中的一再改革,到了北周时期才算是真正确定。   十二卫是府兵制的根本,出发点是每一个州都有一支常备部队,兵源来自于国家均田的产物,不过随着李唐的再次改革十二卫算是瓦解,开始以节度使制度替代。   英灵卫和炎黄卫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英灵卫大多是军中残疾军士退伍安置的士卒,炎黄卫虽然是择优而选但数量仅有一千。   广场之上,分成两排持戟而立的军士,他们身上的战袍制式与其余袍泽并没有什么区别,是在甲胄上才显示出不同。   孙绰等一些带着明显浪漫文人思维的人是在观察广场上的景物,另外一些人看的可就不是景色了。   汉军的甲胄大规模采取与西汉和东汉一致的铁甲,就是那种甲片相镶的扎甲,部分的精锐如虎贲军会使用与隋唐时期相同的明光铠,现在又出现了一种新型的甲胄。   胸甲这一产物已经出现在汉军,如其名就是胸前一块铁板,余下部位以锁子套环为主,仅是在一些关节部位再加上必要的皮革,使得整套甲胄看上去无比的简洁。一身贴身的甲胄,再配合着士卒挺拔的身躯和强壮的身材,自是有一股英武之气。   “这个是……什么祭祀场地吧?”王羲之也算是浪漫文人之一,他一时间没有想到更多的事情,亦是没有注意到脸色已经铁青的庾翼,对着孙绰说:“看其余正在清场的地势,汉国这是要大肆建设呢。”   庾翼能不脸色铁青吗?他与浪漫文人不同的是,脑子虽然都聪明,可是浪漫文人总是不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在正确的地方,比如说政治上面。   三皇五帝可不是谁都能随意祭奠,同时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地方都能供奉三皇五帝,就好像定陶那边最大的祭奠场所会是用来供奉舜的殿御。   政治值高的人,意识来到的是什么地方已经开始在嘴唇哆嗦,他们毫无例外都是饱读诗书祖上亦是世代为官的人,很清楚炎黄庙所代表的政治意义。   炎黄庙其实有很多的称呼,有称黄帝庙、轩辕庙、黄帝陵,也有称炎帝庙的,更有称炎黄陵园的,但没有例外就是炎黄苗裔用来祭奠民族始祖。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恐怕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共同的出处,知晓有着共同的祖先与骄傲,那便是归属感产生的起点。   祭奠民族始祖在任何时候都是大事,与祭天的权力相同,那是正朔才能干的事情,除此谁敢祭祀都是在挑战权威,而正朔从来都不能多,只能有一个。   王简发现来到的是什么地方后,他先是被震惊得目瞪口呆,随后大喜地说慕容俊说:“此间之事终,便是汉国与晋国势不两立之开始。”   慕容俊听过一脸的懵逼,大感意外地问:“怎么说?”   “司马氏一直自持正朔,他们掌握着唯一的‘封建’大权。”王简幸灾乐祸地看向长江以南来的那些人,说道:“世子,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那是汉国刘氏是在向晋国司马氏发出挑战,哪能会不成为死敌!”   慕容俊虽然是胡人,并且还是有白人血统的混血胡人,可他们不是发达了嘛!   任何发达了的胡人都会学习华夏文化,儒生最喜欢灌输的首先就是“封建”的思想,要不背叛民族与国家又是为了哪般,可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嘛!有“封建”才有待遇,要不胡人政权一般情况下都是奴隶制度来着。   “汉国虽然新立,从无到有只是五年时间……”慕容俊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神情:“他们军事实力强大,却是不会做人。”   要说的是没有政治智慧,比如有强大的实力不懂得藏着掖着,与石碣赵国处于战争状态之余也没有想要寻找盟友,现在更是直接向东晋小朝廷的正朔地位发起挑战。   “不管是愚昧或是愚蠢,他们越蠢对我们越有好处。”王简说了一个国与国之间的真理,抬起手悄悄指向了冉氏秦国与张氏凉国那边,说道:“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有趣?”   要说东晋小朝廷那边的来人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以及恼怒的话,张氏凉国的来人就该是一种震惊外加有些茫然,冉氏秦国的那些人则是震惊中带着释然。   “真的这么干了。”谢艾内心很懵,失了方寸似得对张祚说:“这是何等的……气魄?”,他要说的其实是愚蠢。   张祚是张骏的庶长子,他基本上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恃无恐的对自己的实力自信,还是狂妄啊!?”谢艾真的感到无比的震惊,有些口不择言地说:“王上哪怕是祭奠也是悄悄的,汉王这是直接彰示天下。”   张祚总算是有点懂了。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来到汉国的所见所闻,又看了看左右,竟是理所当然地说:“汉王麾下戴甲之士超过十万,屡战屡胜锐气十足,肯定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   谢艾直接无语,他一早就看出张氏这支王族志气略小,有的仅是偏安和割据之心,似乎是对进军中原有着某种令人郁闷的恐惧。   “不管谁是正朔,与我等又何干?”张祚看向了还在迈步向前的刘彦背影,随后又看向停下来在交头接耳的东晋来人,笑嘻嘻地说:“他们争他们的正朔,我们打我们的西域。”   没办法的事情,西凉地广人稀,再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只能算是边荒地区,文化累积不足的同时,生产力什么的也显得落后。   张氏一族能有现在的成就并不复杂,他们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以其是狂妄地扑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还争不到的中原,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发展自己,可以对弱小玩一玩霸气侧漏,允许的情况下就找一根粗大腿来抱。   对于张氏一族所谓的允许是,要许可和容忍他们干“我玩我的”的小游戏,称臣什么的不过是脸面问题,而面子什么的与真实利益相比就是一堆狗屎。   落在张氏凉国使节团后面的冉氏秦国使节团,他们不管是脸上还是内心都无比复杂。   “真的毫无忌讳就这么干了。”条攸有些佩服又有些忧心忡忡,万份不解地说:“汉王是有这等实力,与石碣开战的同时与东晋也开战,可是……何必如此?”   “司空。”蒋干看着却是有些兴奋,说道:“干与汉王接触过多次,倒是有些了解。”   冉智这个小屁孩完全听不懂两位重臣在说什么,只觉得刘彦好像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霸气,那张小脸蛋上完完全全就是被崇拜给填满了。   “依稀记得还是部族的时候,汉王就说过一句话?”蒋干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是,‘不服就是干’,还是什么?” 第362章 搅局之人   人可行诡道与阴谋,不择手段使自己变强。   国家却不能是有太多的诡道与阴谋,那会在一战失败之后彻底失去再次崛起的志气与自信心。   非是刘彦狂妄或愚蠢,将自己的实力摆在明面之上,徒然惹得天下皆敌,相反的是他认为展现强大为汉国必走之路。   建国是为了凝结凝聚力,建立炎黄庙则是向天下公示自己的决心。   有时候决心远比什么都重要,“只差临门一脚”说的就是本来能够完成的事情,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决心,犹犹豫豫之间就坏事了。   凡事皆会有利弊,对于刘彦来讲,那些国家本来就是敌人,不存在是否突然变成了敌人,差别无外乎就是摆在明面之上。   或许展现强大实力的汉国为引来诸国共同讨伐,可刘彦选择的道路本来就注定难有盟友。   且不论刘彦需不需要盟友,世间真理是国家与国家从来不存在真正的一条心,每一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利益,世上少有牺牲自己国家利益而成全他国者。   现如今天下各国亦是难有真正的盟友之心,无外乎是各取所需。以其结盟之后的尔虞我诈,不如摆开阵仗。该是朋友总还会是朋友,是敌人也不会突然感情变得深厚。   “寡人怎么能不知道国家需要邦交?”刘彦已经待在了自己需要站立的位置,只等待仪式一开始就该祭祀。他看到站在自己左右两侧靠后的纪昌和桑虞皆是隐隐有忧虑之心,笑着说:“相较起邦交国,寡人更在乎的是天下还有多少汉人。”   “王上所言,臣省得。”纪昌身上的丞相服看着不错,由黑和红相间搭配,再有一些紫色的条纹点缀,其实看着与诸侯的冕服很相似,但绝不是属于冕服的一种。他看向了下方,本国的文武已经按照班位排列,各国使节却是在频繁交头接耳,苦笑道:“只是未免心忧。”   “呵呵,想着也是够刺激。”桑虞满脸苦涩地说:“对于天下皆敌怕倒是不怕的,就是建国之后没有邦国咱们好像是头一个?”   刘彦蹙眉说:“强国无盟友,你俩应该懂这句话。”   纪昌和桑虞调整了一下心情,重重地应:“诺!”   嘴上是那么说,内心里依然不免多想,就好像人是群居动物一样,孤独的时候总是会心下揣揣,寻找同伴是一种天性。   “将心放宽。”刘彦以一种绝对的坦然态度说:“接下来就是划分阵营的时刻,该是朋友的还会是朋友,该是敌人的终究不会改变。”   纪昌默默点头。   桑虞扯了一下脸颊算是在笑。   乐声起,是堂皇正乐。这一种乐声用以在肃穆的场合,自殷商时代起来,该种乐声伴随着每一次的盛大仪式,哪怕是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所谓的堂皇正乐其实就是一种直调的音乐,几乎就没有什么起伏,由编钟作为主调,配以少量的其余乐器,称不上好听,可数千年来就是这样。   庾翼在拉扯已经反应过来了孙绰和王羲之,后两者得知刘彦要举行的是祭奠炎黄先辈,尤其是轩辕黄帝这位被公开承认为“民族之始”和伟大“开拓者”的时候,那可真的就是急眼了。   “放开!”孙绰一脸的正义:“那无竖子太过可恨,他哪来的资格举行这样的祭祀!”   庾翼可不是什么浪漫文人,脑子不会缺根筋到脑抽的地步,刘彦从始至终都不是晋室之臣,崛起期间也没有借助什么外国之力,尤其是晋室好像还拖了不少后腿,刘彦可不会管你谁在哪里名满天下,重要仪式上捣乱是欺负刀不够锋利?   “稚恭,同为晋室之臣,此等场合不做声是何意!”王羲之被拉扯着袖子有些恼怒,他可是名士,是名士啊!除了是名士之外还是天下闻名的大书法家来的,走到哪都要奉承,至于治国是啥玩意表示暂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不吭声可要贻笑天下,再来是不信以自己的名气刘彦敢杀,就梗着脖子:“稚恭且看羲之驳斥得那竖子无地自容。”   庾翼不知道刘彦会不会无地自容,只知道汉国就没有一个什么谦谦君子,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汉国上下,一贯的风格就是“你惹老子不爽,老子杀你全家”,还是那种“说杀你全家就是全家,一只鸡都不会留”,看着粗坯野蛮,可真的是轻易不能惹。   “逸少啊,兴公啊,咱们冷静,一定要冷静!”庾翼其实才不管两个浪漫文人会不会死,也不是怕自己被牵连,是事情远没有到死来守节的地步:“汇报建康,朝廷是何打算再来处理,我等身为人臣怎么能够擅自决定国家大事呢?”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王述乐呵地笑了,这一笑立刻引来王羲之的怒视。   “何必如此看述?”王述对着王羲之行了一礼,道:“此间离汉王颇近,何不大声咆哮?”   王述算是庾氏那一边派系,毕竟他先在司马岳麾下当功曹,后面被庾冰征召为长史,不过庾氏和琅邪王氏并不算有什么仇,完全是两人自己的私下龌蹉。   没有错的,这位王述就是那一位因为一颗鸡蛋与王羲之结怨的人,两人在一起从来就没有好好说话过,有的就是对怼,通常还是王羲之先招惹王述。   王羲之被一激怒还真的想大声咆哮,好歹是庾翼眼疾手快捂住了王羲之的嘴,随后庾翼一脸怒容地看向王述。   东晋过来的一群人在闹,大家也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到,不过谁都没有打算掺和一脚,就是站在旁边看笑话。   其实大家都知道东晋的那些群在急眼什么,也都等着哪个有种的人跳出来搅和汉国的祭祀大典。那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痛恨庾翼这个冷静的家伙,要不让看着已经急眼的孙绰和王羲之出来闹,想必会是一场好戏。   当然了,谁都认为刘彦不会举起屠刀,毕竟孙绰和王羲之都是声明在外,但惩戒一番必不可少,能看乐子对于围观群众而言反正受损和受伤的都不会是自己。 第363章 寡人很失望   百战始能出强国,一个国家建立之初能够获得多大的胜利,一般情况下就决定了这个国家数百年的兴衰。可一旦国家建立就来一场大败,哪怕能够保住国祚也注定会是一个弱小之国。   当今天下虽然不比春秋战国时期的大争之世,但是看局面对于华夏苗裔而言却是要危险得多。   有周一朝也不是一开始就进入到诸侯国的大争之世,作为王室的姬姓一族与周边异族的战争断断续续进行了两百七十五年,作为西周落幕的是姬姓被迫东迁,姬姓地盘全失外加元气大伤才算是真正开启了诸侯国的春秋无义战。   春秋战国时期的大争之世,先是周王室麾下诸侯国与楚国、戎、狄、夷等异族的生存空间之战,等待诸侯国之一的晋国率领众小弟打服了楚国,使得楚国成为周王室体制下的一部分,接下来才是各个国家开始对戎、狄、夷、蛮的大反攻。   很严肃地讲,炎黄苗裔一直以来就是在与天争与人斗,成为世界东方大陆最大的族裔绝对不是靠软弱换取来的生存。从石器时代起是拿着大棒和石头在与其余部落厮杀,到了青铜时代只不过是换成拿青铜兵器在厮杀,进入到铁器时代也依然是在厮杀。生存是拼来的,不是动嘴皮子,更不是屈膝。   作为自持正朔的东晋小朝廷,不管是司马皇室还是其治下的门阀和世家,他们因为曾经统治过整个“天下”而有更多的文化底蕴,十分清楚一些懂得却是办不到的事情。   东晋小朝廷从未放弃过北伐,只不过是内部倾轧太严重,屡次北伐基本都是坏事在互相拖后腿之下。   要说正朔是什么,可不止是名声那么简单,是号令天下的名号。基本可以说东晋小朝廷的司马皇室除了名号之外,基本上都不被世人当做一回事。   那是极度真实的情况,尤其是“衣冠南渡”之后一度出现“马王共天下”的局面,这里的“马”说的就是司马氏,“王”则是琅邪王氏。   琅邪王氏权倾一时,后面被干挺才有鄢陵庾氏的崛起,与琅邪王氏、阳夏谢氏、龙亢桓氏这三家并立成为东晋小朝廷治下的四大门阀。   作为鄢陵庾氏的主事人之一,庾翼非常清楚司马皇室基本已经成为一块招牌,那不止是因为司马皇室得位不正采取九品中正制与各世家妥协的原因,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司马皇室被从中原驱赶到了长江以南。   目前司马皇室只是有统治东晋的名份,实际上整个长江以南是被四大门阀与各个世家瓜分的状态,不会有人比那些实际统治长江以南的门阀和各世家更在乎天下局势变动,也不会有人比那些门阀和世家更想维持如今的局面。   局面能够维持住,“天下”就是门阀和世家的天下。   局面维持不住其实门阀和世家也不是没有出路,他们可以不争那张唯一的宝座,司马皇室一旦没有了那张唯一的宝座却会变成什么都不是。   问题是有能够左右天下的经历之后,不管是门阀或是世家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力,那么他们是会做必要保险的分头下注,可利益核心依然会是在东晋小朝廷治下。那么就注定了一件事情,遇到抉择的时候会倾向于东晋小朝廷。   庾翼阻止王羲之与孙绰等人不会为了司马皇室,更不是为了这些浪漫文人死不死,撕破脸也是要看场合,明显现如今的场合根本就不合适。他能拦住离得最近的王羲之和孙绰,却是无法拦住离得较远的人。   一个叫张合的东晋来人梗着脖子就那么冲向前,他在开始冲的时候已经引起多方注意,有维持次序的汉军炎黄卫奔出利索按住,可阻止不了他的嘴巴发声咆哮。   “刘彦,你何德何能,竟然主持祭奠苗裔始祖!”   “无耻刘彦,无耻汉国!无耻,无耻之(尤)……”   炎黄卫捂住张合的嘴巴,他的双手也被反剪着提高,痛苦的呻吟声因为嘴巴被捂住变成了闷闷的“唔唔”声。   刘彦又不是聋子,哪能没有听见张合的骂声。   “吴郡张氏之人,官拜广阳令。”吕议招待过张合,压低声音说:“张氏乃是扬州望族,于吴郡有郡望之名声,家族子弟大多在小朝廷为官,祖上最为荣耀的是出过宁州都尉。”   “只有一个有胆气跳出来?”桑虞无视掉被庾翼拦住的孙绰和王羲之,略略感慨地说:“遇事见胆魄,惺惺作态之人总比鲁莽之人更使人恶心。”   刘彦不知道桑虞是不是在骂那两位大诗人、大书法家,眼睛的视线其实是停在了谢艾身上。   现如今的文人其实不缺乏气节和胆魄,儒家也不全是“敌人来了我投降”的鲁地一派,要说起来儒家整体还是好的,后世的人对儒家的理解是来自于鲁地一派,其余的儒家学派式微之下难以发声。   要说起来,鲁儒一派的发源地就在齐地,也就是属于青州地界,孔子的庙宇是在刘彦统治范围。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虽然发展迅速,亦是在发展过程中慢慢地吞并吸收了其余学说,甚至是在汉明帝一朝独霸朝纲,可是养成拜孔庙那是文教大兴的两宋,宋之前儒家虽然势力很大,认真而言却依然不受统治者待见。   讲真,孔子的核心思想与各个朝代的思想真的不一样,要是孔子复活听取到之后各个朝代的儒家思想,说不定会被重新气死。   儒家发展到了东晋时期已经偏向于玄学,真正的儒生认真讲就不存几个,倒是一些看着不像儒家门徒的人才是真正的儒术有成之人。   真正的儒家是什么样很难说清楚,但是尊礼和守仁的核心万变不离其宗,再来就是修身与强健,看着不会是什么病怏怏的斯文人,该是有英武气质的人,比如绷着脸的桓温和一脸诧异的谢安。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代表不了儒家,只能说是病夫。真正的儒家门徒实际上哪怕不精也该是文武俱会,代表人物多到不需要一一列举。   对于有胆气出来捣乱的人,汉国这边真不会讲什么一笑了之,别说是什么郡望之家族,哪怕是名满天下又如何,关乎到一国之国策,无不可杀之人。   张合要被炎黄卫押下去时,来自东晋那边的观礼人才算是有点样子。他们是同类,遇到事情装也要装出一个样子,知道刘彦真的会杀人的庾翼忙着保全王羲之与孙绰这两个名满天下的人物,是王述挺身而出。   “汉王容禀!”王述没有做出什么容易令人误会的行为,比如快步急奔或是口无遮拦地咆哮,他对着视线移过来的刘彦行了一礼并保持行礼姿势,洪亮声道:“此庄严场合,关乎祭祀大事,还请汉王以礼仪为重,勿要与吃了五石散的疯人计较。”   谁都知道两晋的文人喜欢嗑药,嗑了药的文人还容易做出一些非常出格的行为,嗑药之后的人与精神病患没有太大的区别,人们将那些个行为叫魏晋风度。   能找借口来掩盖或是掩饰自己的错误是一件被追捧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不管是曹魏还是司马晋时期,哪怕是帝王都不会去与一个吃了五石散的人多计较什么,毕竟都知道是精神错乱才搞出来的事情,去计较会显得小气。   恰恰是因为吃了五石散干什么出格的行为不会被计较,乃至于是吃了五石散裸奔都属于一种趣事而不是荒唐,此后的历朝历代还不知道有多么羡慕所谓的“魏晋风度”,然而他们怎么不想想正是因为有所为的“魏晋风度”,才让华夏苗裔在这群所谓的精英领导下是那种鬼样子。   刘彦在很多时候还是显得肚量其大,可不代表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他本来还在期待能有一些所谓名满天下的人跳出来,见那些名满天下的人雷声大雨点小其实是比较失望。   王述保持行礼姿势很久不见有回应,他却是听到唱礼之声才重新直立起身,转头看了一下一同前来的同伴,重新看向刘彦时的眼神有点怪,似乎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   祭祀仪式当然要继续,哪怕是有敌军来围住泰山,除非是真的攻上山来,要不肯定不会停,何况只是有人跳出来聒噪。此便是祭祀的重要性。   “晋阳王氏述,现任庾冰麾下长史。”吕议是得了空闲才说话,他表情怪怪地说:“听闻与王羲之乃是见面就吵的宿敌?”   要说起来,刘彦对王羲之可谓是如雷贯耳,以至于期待王羲之能干点什么事,好名正言顺地进行扣押,那就是为什么刘彦刚才看到王羲之被拦下来会产生失望心态。   说到底,人就该有明确的定位,书法写得好不是什么错事,好好的当大书法家挺不错,可当官对于国家与治所民众就是一场灾难。   “寡人有预感。”刘彦看了几眼王述,再看看东晋的其余一些人,颇为愉快地说:“此间事了,寡人麾下会多出一些真正有实才的人前来效劳。”   没人去问会怎么处理咆哮的张合会有什么下场,如此场合咆哮谩骂,刘彦让其活下不是在展现肚量,是在表现愚蠢。 第364章 必要的亮肌肉   越是聪明的人就会显得越狡猾,而狡猾的人从来都是惜命之辈。唯有憨厚耿直之人,他们才会认定自己心中大义,为了那个大义去慨然赴死。   祭祀结束之后,下令将张合斩首的刘彦,他在东晋那边的人看来就是一个坏人。因为他杀掉了一个为了维护君王利益而表现出气魄的义士。   杀掉义士是不详的行为,甭管那个义士是哪个国家的人,尤其是同文同种之下,所以刘彦也有点认为自己是个坏人。   “王上是不得不杀。”桑虞在回程的路上专门上了刘彦的车辇,看到刘彦一脸郁郁,开解道:“君王博爱不在一人一家,而在天下。”   刘彦却知道那些话是狗屁,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博爱的君王,君王身上更加不存在什么大爱或小爱,有的只是需要与不需要。   他们会返回临淄,稍微休整一段时日,与各国的会商就该举行。   张合被杀,东晋的那些来人不再随行,哪怕是还有重要事宜的庾翼也只能暂时回避。   可以想象出来的事情,东晋来的那些大诗人什么的文人必将张合塑造成为一名英雄,其过程中会加上一些演义,比如某个谁和谁,不限定是一个人或是一群人,他们也是在这一事件中有各自的表现,张合会是鲜花,另外的人是绿叶。   作为下令杀人的刘彦少不得就是一个残暴之人的头衔,名声在东晋那边臭大街的同时,哪个东晋疆域内的文人提到刘彦不怕几句可能会遭受排斥。   “天下愚昧者甚众,有愚昧之人必有明智之士。”纪昌就事论事说道:“我们只要明智之士,其余糟糠不要也罢。”   事情总是有两面性,刘彦的态度鲜明,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再表露决心,会使一些人排斥,也必然吸引人前来投效。最为直接的就是,中原之地的华夏苗裔过去没有太多的选择,复建大汉和祭奠炎黄庙的刘彦成了新的选择。不止如此,长江以南的一些群体也将被刘彦所吸引。   “经历此事,敢下重注的人才会成为我们的助力。”纪昌含笑道:“短期内或许不会有长江以南的人来投,风波减小必有大才来投。”   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那些不再随行的东晋来人,不止一个接触刘彦的臣工,没有太过露骨地表示什么,隐晦表达志向的却是不少。   就如同面子是自己挣来的道理一样,想要吸引人才就该表现出属于自己的实力和决心,接下来汉国有太多表现的机会。   临淄依然还是一个大工地,出于政治需要除了宫城之外,百官的府邸也是在优先建设序列。   汉国行使的是二十等爵制度,大战之后的犒赏也要变现,那么有功将士的宅子自然不能放缓。   回到临淄的刘彦陷入了悔婚的泥潭,那是属于东晋治下呈上嫡女名单的人说法和方式都不一样,可别说是什么司马皇室的公主,有一家算一家全部都表示没戏了。   这是一件让刘彦极度没有面子的事情,少不得有一些的国家使节要看笑话。   “请王上放心。”李匡现在还是江都主官,很快就要返回岗位,走之前被召唤进宫,得知是什么事情之后,表态:“末将必不让晋军一兵一卒踏上大汉疆土。”   要是这么简单的话,刘彦就没有必要召唤李匡。他看向了纪昌这个左丞相。   纪昌的话简单明了:“张合受王上招待,更允许参加祭祀,却在我王祭祀时大放厥词,不但不合礼仪,且是挑衅大汉。”   李匡没有什么废话,行礼道:“请王上示下。”   刘彦没有什么好斟酌语气的,直接说:“国之大典如此行径,为不动干戈,寡人想相邀晋帝会猎。”   殿内除了李匡有些晕懵,其余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晋成帝司马衍在前两年刚驾崩,是由琅邪王司马岳继位,可是司马岳仅仅是当了一年多的皇帝就成了晋康帝,现在是不满两岁的司马聃在当东晋的皇帝。   不管是晋成帝还是晋康帝,实际上都是谥号,而只有皇帝驾崩了才会有谥号。   现在的纪元是公元344年,东晋那边是建元二年,新建国的汉国这边是元狩元年,李氏成汉是太和元年,张氏凉国是建兴三十二年,石碣赵国是建武十年,冉氏秦国是永兴二年,慕容燕国是燕元三年,拓跋代国是建国六年……   年号一般是每一个国家想要得到什么期盼就有什么样的名字,不是刘彦选择元狩这个年代,是群臣经过很久的商议才确定下来。   元狩是汉武帝的第四个年号。元朔六年十月,西汉孝武帝在一次狩猎时获得一只“一角而足有五蹄”的兽(即一角兽)。因此改年号为“元狩”。取此名的另一个原因是汉朝对匈奴大规模反击的进行。狩,有征伐的意思。使用时间前122年至前117年,历时六年。   汉国众臣选择元狩这个年号,不是因为刘彦也在打猎的时候猎杀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纯粹就是接下来新建立的汉国将会面临没有休止的战争,是在昭示各国作战之决心,亦是提醒国内子民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司马聃连两岁都没有足,朝政轮不到这孩子来做主,是由生母太后褚蒜子掌政,并由何充辅政。   刘彦邀请司马聃会猎没有什么无耻的地方,自“会猎”这个词被创造出来,国与国之间的会猎就是用来解决争端,而解决争端可以是商谈,更直接的就是动刀兵。   追根到底来讲,汉国举行祭祀,东晋那边的来人捣乱,并且是当着各国使节的面前咆哮谩骂,站在东晋的立场张合自然是英雄,可对于汉国而言就是损害国体和尊严,刘彦无动于衷只会显得软弱,至于是不是真的开战则就看实际情况,可一定要有所表示。   李匡万分纠结地领命而去,他本来想说,“这么个事情不应该是特意派遣使节,怎么轮到他这个军人来传达?”,后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朝廷必然拒绝会猎。”纪昌很平静地说:“如此南人谩骂必然内心无底气。”   刘彦还真不是要在这个时候与东晋开战,只是表示态度无比重要,那是属于一国之君应该有的姿态。   之后,李匡还会得到示意,江都那边的汉军可以视情况挑衅小朝廷,这也绝对不是纯粹地欺负人,压根就是近一步打压小朝廷自信心,也震慑南边更多的世家不要搞事情。   “若是今次晋人雄起了呢?”桑虞不是在胡搅蛮缠,他作为右丞相总要尽责,因此说道:“王上还要有足够心理准备。”   很快就会看到东晋小朝廷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且不管会是什么反应,既然刘彦向司马皇室的正朔地位发起挑战,那就要有个挑战的样子。   随后的几天,刘彦开始采女,也就是观看名单上的女子,选择中意的女子入宫。他也没有什么好选的地方,敢送过来的女子必定是一个个在外貌上都属于美女,就是脑子怎么样还有待观察。   刘彦在忙着为王族延续,国家的运作自然是交由众臣。   要说最忙的人莫过于吕议,典客的职责就是负责外交,看规则与事情大小,各级鸿胪寺的官员先忙碌,最终还是会汇集到典客手里。   对了,寺在华夏一开始可不是指宗教场所,是一种部门名称。   按照旧例的划分,鸿胪寺是属于右丞相的管辖范围,吕议将需要由君王过目和下决定的事情汇集到桑虞这边,两人需要商议才决定是否需要面呈君王。   “慕容燕国再次交涉辽东事宜。”吕议觉得这件事情相对急切,亦是有自己的理解,他说:“负责交涉的王简,一开始他的态度还算温和,最近确实越来越跋扈。”   “那个晋奸无外乎是猜测大汉要与晋国交战,认为大汉多线开战难以保住辽东疆土。”桑虞满脸不屑地说:“讹诈或是威胁无法取得效果时,战争就成为必然。”   吕议颔首认同,说道:“我们已经获得情报,慕容国主慕容皝派人前往邺城。”   说到这件事桑虞不免会尴尬,之前他判断慕容燕国为了南下会刻意交好汉国,等待得知慕容皝派人去邺城哪能不知道判断失误。   “在辽东与慕容燕军一战无法避免。”桑虞没有将尴尬表现出来,说:“左丞相已经在做相关准备。”   汉国的左丞相一些职权与太尉重叠,目前刘彦没有任命太尉,大将军更是没有影子的事,那么左丞相自然是要承担军事责任。   “大汉的国策已经定下……”吕议苦笑着说:“展现实力固然是好的,表现越强大敌人越少,只是多线开战……”   “虞认同王上的决策。”桑虞少有的摆出一脸的正经,肃声道:“国与国的相争,容不下一丝的软弱,哪怕是装也要挺着胸膛,何况……”说到这却是没绷著脸,笑嘻嘻地说:“何况我们真的很强啊!” 第365章 强到没朋友   辽东狭隘半岛是刘彦第一个真正开始建设的陆上领地,汉军的真正崛起该是由此处。   经过接近三年的发展,辽东狭隘半岛那边该有的几乎都有,人口经过一再安置也突破五十万,占了汉国总人口数量的四分之一。   若说还有什么重大意义的话,那便是刘彦占领一开辽东狭隘就是在进行布局,他很早就知道慕容鲜卑必然会南下,控制辽东狭隘半岛当然是为了在慕容鲜卑身后锲上一颗钉子。   现在慕容燕国越是在意汉国在辽东狭隘半岛的疆土,就越表示出辽东狭隘半岛的重要性,证明刘彦当初的布局是多么有先见之明。与之相对的是纵容刘彦在辽东锲上钉子的慕容燕国,举国没有目光长远之人。   “土地就那么大,我们已经在临淄立国,控制青州和徐州全境,再攻占兖州、豫州、冀州局部,慕容燕国要南下自是不存在和平的空间。”   刘彦内心里还是比较有成就感,他举目看向了下方,下面分为左右两侧屈膝跪坐的只有纪昌和桑虞,他们在进行的是私宴。   “别说是整个中原,哪怕是燕地,包括其余诸国的土地皆是我汉家自古以来神圣不可缺失的疆土,寡人定要保证金瓯完整,不留遗憾于己身,不遗祸于子孙后代。”   纪昌与桑虞对刘彦有此雄心壮志自然是欢喜无比,身为人臣追随有这种大志向的君王才有盼头,若是真的能够在此生重现金瓯完整,他们这一代人也必将名留青史。   “臣必竭尽全力,为王上霸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彦笑着摇头,倒不是不相信纪昌与桑虞,是任何霸业都不是靠着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的,要找对方向才有可能。   “说吧。辽东战事必然会发生在今年秋季,我们是巩固原有地盘,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或是暂时放缓中原直取整个辽东?”   纪昌平静地看一眼对面的桑虞才缓缓站立起来,他走到中间的走道对着刘彦揖了一礼,说道:“对大汉而言,辽东乃是边荒之地,王上立国之前主攻何处并无政治影响。王上已然立国,自是该有缓急轻重。”   刘彦听懂了,那也代表着众臣工的热切期盼。他沉思了一下,问道:“慕容燕国与石碣赵国会从敌对转为同盟。两国结盟自然是针对我国,卿等有何看法或是对策?”   涉外事宜该由桑虞来答,他同样站起来来到走道中间行礼,说道:“对于胡人言语不如刀枪,可集中精锐先在辽东给予燕军沉重一击,再辅佐一些邦交之策,或可扭转局面。”   邦交充满尔虞我诈,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进行虚假承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慕容燕国南下是国策,那么慕容燕国与石碣赵国联合只是针对汉国。   汉国这边给慕容燕国沉重一击,有可能让慕容燕国知难而退,更有可能让慕容燕国与石碣赵国成为更加坚定的盟友,但不管怎么样实际上汉国能选择的不多。   将辽东狭隘半岛交给慕容燕国不说领土神圣也是属于自断一臂,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燕军席卷中原更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敌对无法改变,不过是敌意的轻与重,那便是邦交的作用了。   “除开石碣赵国与慕容燕国会结盟,南边的小朝廷也是王上应当重视的一部分。”纪昌脸上出现了阴戾的狠辣,说道:“与之仇寇结盟可是他们一贯的行事作为。”   对于东晋小朝廷而言,汉国已经对他们的正朔地位发起挑战,那么没有什么是东晋小朝廷为了保证正朔地位干不出来的事情,不说石碣赵国一直以来都是东晋小朝廷敌国,哪怕是慕容燕国刚刚给过东晋小朝廷难堪(先称臣又反叛)也不是什么大事。   刘彦为什么让李匡挑衅长江晋军,震慑只是其中的一点点原因,主要还是让晋军没有备战的时间。   汉国成立是不容于世的事情,差别就是马上敌对或者是先虚情假意地虚与委蛇拖时间,毕竟那可是汉国,不是其它的什么国号。   西汉和东汉虽然已经灭亡,可是记载的典籍并没有消失,凡是读过史书的人,谁不知道两汉的精神是什么,那可是讲究“对异族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和“明犯强汉,虽远必诛”。   两汉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征战与灭国的开拓史,不管是“吞南并越”,或是“击哀牢,灭夜郎”,更有“置地半岛四郡”,少不了“汉匈百年战争”和设立“西域都护府”,除开立国之初的隐忍之外,“汉”根本就是强到没朋友的一种蛮横。   胡人建立国家取号为“汉”还能说是牵强附会的一种攀关系,由炎黄苗裔来建立“汉”可就无法令人与之快乐玩耍。   对胡人来讲,“汉”这个字永远是无法忘却的梦魇,能抹杀就绝对不能放过。   对于同为炎黄苗裔的国家来讲,残酷程度一点都不输给胡人,正朔只能有一个,“大一统”思维之下也不会允许两国乃至于是多国并立于世,不管强大或是弱小脑袋里有的就是“天大地大,没有比干挺对方保证金瓯完整更大”。   所以呗,甭管刘彦是不是有祭祀炎黄,取了“汉”为国号就注定了一件事情,盟友什么的就不必了,有的只有主从或是吞并,其余休谈,玩的就是强到没朋友。   汉国重新出现于世,尽管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诸国依然难免震荡。   目前而言,依然对刘彦这边表示亲善的独立国家只有冉氏秦国、张氏凉国、拓跋代国,剩下的那些要是以玩游戏的解释来讲,那就是从之前的“白色”和“蓝色”变成了“血红色”,也就是立即成了敌对。   刘彦有特殊的判断敌我方法,还真的就是以颜色来进行区分,他脑海中的地图看了触目惊心,实际上就没有属于盟友的“蓝色”,哪怕是表现出亲善的冉氏秦国、张氏凉国、拓跋代国实际上显示的是“白色”,也就是不敌对也没有善意。   那些个仆从国,也就是高句丽、百济、新罗、伽揶之类的国家,高句丽从之前的“白色”变成了红色,倒是原本为“白色”百济、新罗、伽揶、出云、九州、大和诡异地变成了“蓝色”。   高句丽是在原本的汉家疆土上挣脱后独立建国,他们害怕重新被灭绝对不是什么胡思乱想,毕竟高句丽的土地原本就是“半岛四郡”。   另外那些国家突然对刘彦表现出亲善也不显得奇怪,西汉与东汉存世四百余年,仅是在高祖时代、汉文帝与汉景帝时期的大汉显得弱鸡,从汉武帝开始则是一直霸气侧漏。   大汉的这种霸气是持续到国家都要亡了依然不变,受到崇拜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前提是那些国家不属于“汉之疆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国家有了,一些可以模糊的地方也就不存在,要说冉氏秦国与张氏凉国比较迫切的是什么,那么就是定下邦交。   “艾之王上不会承认汉王正朔之名。”谢艾说着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平静地看着吕议,说道:“臣属与朝贡休提。”   吕议也就是试探了一下下,得到直接的拒绝没有什么恼怒心理,反而是笑着说:“那么贵使所为何来?”   “艾此来却是要通告贵国一事。”谢艾是儒将嘛,有文化又显得英气,说话自然也是有种浩然之气:“我王出兵征讨西域,为我汉家重夺旧土恰是到了关键时刻,难以挥师东顾,却有秦国独木难支,望贵国深思唇亡齿寒之道,援助秦国。”   吕议没有什么表态,随后说了一些必要的邦交辞令,送走了谢艾。   很快条攸就带着冉智出现在了吕议面前,对于条攸带着冉智前来,吕议先是一愣很快就笑着迎上去。   华夏文明的交流习惯注定很难有什么“单刀直入”的爽快,条攸与吕议东谈西聊了有一小会,等待进入主题却是再次让吕议一些发木。   “世子要留在汉境?”吕议不得不发木,世子留于他国通常是作为人质。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接下去,试探道:“是暂居或是?”   “卿勿用如此。”条攸一脸的羞愧难当,说道:“国事艰难,有求于贵国,却无可付出,唯有如此。”   吕议还真没想到冉氏秦国这么直接,正在发木的时候又听条攸继续往下讲。   “我家王上已经亲身赶往潼关,情况却是未得到好转,一旦潼关失守再无秦国,世子置于汉地其实是在寻求贵国庇护。”条攸苦着脸老久,最后竟然是哭泣出声,哀声道:“我王与汉王共同立志于恢复汉家荣耀,称王绝非为一家一姓之利,是迫于蛇无头不可行,若有它法何尝恋栈?”   懂了,说那些就是为了接下来的称臣做准备,就是真心假意从来都不是靠说的。 第366章 可庇护其子嗣   “称臣?”刘彦脸上的诧异连掩饰都无法掩饰:“同时向我汉国与小朝廷称臣?”   吕议事实上也是满脑子的浆糊,说道:“冉秦的司空条攸明言,天有二日地有二主,冉氏闵无意于争鼎,只为族裔社稷,只好如此。”   这做事的方法还真的是怪,可稍微一想似乎也像是冉闵能干出来的事情。   冉闵入关中之后立刻称王,可他在称王的同时派出使节团前往建康向司马皇室表示归附要求册封。   当时司马岳还活着,只是已经病入膏肓,小朝廷的众臣商议了一下,认为冉闵杀害的晋将太多不当人臣,同时又认为冉闵背主无义不能轻信,结果是小朝廷拒绝了冉闵哪怕是名义上的臣属身份。   “王上,今时不同于往日。”吕议说到底还是搞礼仪和外交的,他说:“大汉向伪皇室发出挑战,又有伪皇室靡靡不振,极可能会答应冉秦归附。”   “不是有可能,是绝对会答应。”纪昌嗤笑道:“恰是需要提振士气之时,又有王上发出强有力的挑战,有臣来归怎么会拒之门外。”   桑虞咳嗽了几声,不是装的,也不是开场白,他是偶感风寒了。他见所有人看过来,没话也的找话说:“真是令人不明白,冉秦向王上称臣是为了获取援助,向伪帝称臣是为了什么?”   一口一个“伪”是政治正确,表示不承认司马皇室的地位,再来就是确认自己的正朔身份。简单了说,那就是不认可司马氏是什么皇族,再来是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晋国,那就是一个叛贼势力。   对啊,冉闵向晋国称臣是想干什么?这事办得有些令人觉得云里雾里。   “不会是为了让我们心急拉拢才搞这么一出吧?”蔡优摸着下巴的胡须,说道:“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那一瞬间刘彦就笑了。   前一段时间他们连续两次拒绝对冉氏秦国进行援助,条攸多次暗示吕议要称臣也没有得到回应。   现在汉部已经成为汉国,刘彦还要争正朔身份,以普世价值观而言的话,堂堂正朔必然是要人心汇聚,那么还有什么比他国称臣还有面子,也更能说明正朔不是自己喊的。   作为秘书郎而站在刘彦一侧的王猛很认真在听。   秘书郎是曹魏始置,属秘书省,掌管图书经籍,或称“秘书郎中”。到了两晋时期一般是为某个主官打下手,后面成了士族子弟以为出身之官。   王猛当刘彦的秘书郎也就是近一个月的事情,之前他是在鸿胪馆任职。他正专心听着,却见刘彦目光转过来。   “你一直在转悠眼瞳?”刘彦笑着问:“有什么想说的?”   一众大臣立刻就看向了王猛,使得他内心的压力极大。要是胆小一些的人就该惶恐得手足无措,他却是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禀我王,臣位卑官小,不敢有言。”   “嘿,又不是什么正式朝会。”桑虞笑嘻嘻地说:“有什么讲来便是,哪来那么多谨小慎微。”   其余的人在笑,就是没有一个出言反对的。   “那臣便对王上妄言。小人说来也搏诸位卿一笑。”王猛内心还是非常感激刘彦的重视,也是向桑虞投去感激的眼神,随后才说:“恐怕秦王归附伪晋是假,自抬身份是真。秦王需我王给予强有力援助,却无甚可置换,称臣无回应,唯有着眼正朔之争。”   纪昌看着像是在刁难,说:“那以你这个小小秘书郎之见,王上应当如何?”   称“卿”不是对君王的挑战,真实情况是九卿在被称呼的时候,可以直接是官职,也能称呼“卿”来表达尊重,毕竟那可是九卿。   “回左丞相。”王猛行了一礼,满是尊敬地说:“小人只是王上秘书郎,国家大事自然由王上与诸卿定夺,小人不敢妄言。”   纪昌也不是真的在非难王猛,看着好像有些刁难,实际上是出于一种好意,在其位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可狂妄定夺。   显然,王猛也已经反应过来。   “是否援助冉秦只问国家会否得利。”桑虞又是咳嗽了几声,声线也显得有些干涩:“以大局想,冉秦存世有利有弊,只看王上如何看待。”   “诚然。”纪昌见桑虞咳得厉害,接着话题往下说:“有冉秦在,石虎必然视之为眼中钉,石碣一应国事倾向必是先灭冉秦,于大汉可争取更多时间。冉秦失,氐族苻氏则复得关中之地,经由此次石虎放纵秦王入关中,双方已生间隙,必不复之前。”   “作为石虎的左膀右臂,羌族首领姚弋仲战败被俘,氐族首领苻洪心生间隙。虽说是石虎为削弱羌族与氐族,却也有可利用之处。”桑虞在不断颔首,又说:“所以冉秦存亡于大汉不甚重要,只问国家从何得利。”   刘彦还是比较不习惯这种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再来是建国之后礼仪增多,话也开始往模拟两可之间的方式滑去,再也没有之前的利索。他却也是无从指责,只有接受这种变化。   “寡人不信冉闵,更不信胡人。”刘彦其实还是比较倾向于冉闵那边,对于冉闵的称臣也有一种期待感,可他清楚那不过是冉秦的一种权宜之计。他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了一直没有吭声的桓温身上,问:“桓卿,你有何看法?”   桓温被点名之后立即行礼,说道:“于国之大利无外乎刀兵,且不管诸方如何盘算,王上自行其是乃为王者。”   刘彦立刻就笑了,说:“就是这样的道理!”   汉国与石碣赵国的战争还在继续,之前停顿下来的冀州战事重新开启,西线的兖州和豫州又开始推进。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打,那就直接保持犀利攻势,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属于可思考,但是要不要理会就是另外一回事。   “王上?”吕议懵了,问:“那臣如何答复?”   刘彦多少还是内心有些复杂,正了正神态,直起了腰杆,肃声道:“冉氏闵乃世之英雄,寡人视之甚重。若存国寡人喜之恭贺之,若不存国寡人可庇护其子嗣。” 第367章 唯帝可予   纵观历史长河,以人臣而行背主谋逆篡位者甚多,却无有一朝如司马皇室如此遗臭万年。   要说行径做事之恶劣和羞愧难当,司马氏可比不上宋主赵氏。   宋主赵氏是欺负着孤儿寡妇上了位,燕云之地因为石敬瑭当儿皇帝拱手奉予契丹,可宋主赵氏起码还力图夺回,虽然失败导致金瓯有缺,但文治之兴前所未有,也导致了武事之弱旷古未见,直至宋灭未有强盛之气象,可两宋至少还有文事辉煌。   司马氏谋朝篡位搞出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得位之后皇族屡屡内乱,搞出了引胡人南下,更是武装胡人用于内斗,致使中原首次从炎黄苗裔中失去,开创了历史之先河,更为日后胡人窥觑中原有了可循之例。最为恐怖的是,连带炎黄苗裔为胡人效劳也不再引以为耻,反而是“寻英主而侍候之”的解释。   西汉有中行说为匈奴效劳而遗臭万年,到了司马氏丢失中原之后,为胡人效劳成了理所当然,不再是干了一件什么羞耻的事。更有不知道多少人借为胡人效劳名留青史,似乎名声上还不错,此后谁还觉得羞耻?   炎黄苗裔要感谢两人。   一个是劣迹斑斑却在危急时刻发出怒吼,复汉杀胡免得炎黄苗裔被屠尽,避免华夏文化消失于历史长河,一生只干一件正确事情的冉闵。   另一个是终结胡人在中原的统治,登基之后不留余力恢复华夏文化,所做之事皆为“正朔”之名,恢复汉人社会地位,呼唤汉人寻回祖先血勇之心的杨坚。   汉族这一称呼首次出现在什么时候很难考究,唯有可寻之迹的真正就是在杨坚时期,此后的历史之中汉族才算是被认可成为一个统一的族裔,不再是拿战国旧事以出生某地来自称自己齐人、魏人、燕人……之类。   因为某些“政治正确”的事情,冉闵干了什么事情不可能出现在正统的教科书之中,只会去宣传王羲之的书法是多么好,同样的道理出现在了杨坚身上。作为世界东方最大的民族要给一些事情“让位”而无法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族裔差点消失,所知道的就是想要被告之的,难以言述。   那一位“一生只干一件正确事情”的人物,他身披甲胄手持利剑在城墙之上纵横,所过之处便是腥风血雨无有一合之敌。   潼关战事之激烈,已经到了一国之君要亲自上阵厮杀的地步了?   再次将杀上城关的敌军击退,一身血腥的冉闵才有空接见自己的臣子。   从长江以南返回的蒋干脸色之差不用过多观察,他将在东晋小朝廷那边的遭遇不带修饰地说出,气得冉闵拔剑剁向了案几。   “简直是不可理喻!”冉闵有气的理由,东晋小朝廷辱冉氏秦国甚剧,不但拒绝了归附为臣的提议,甚至是羞辱了派去的使节。他喘着粗气一脸狰狞恐怖:“那些世家不就是有一个好出身吗?如今寡人已为王者,他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事情出乎意料,认为会欣然接受臣属之名的事情没有发生,是无论汉国或是晋国都没有接受。   汉国那边没有接受至少还讲述理由,并且盛情款待了冉氏秦国方面的使节团,礼节之上没有半点可指摘之处。司空条攸还被吕议在私下场合承诺一点,互通有无的交易不会制造障碍,甚至是情况危急的时候汉国也能作为庇护之所,保全冉氏秦国愿来之子嗣。   冉闵派到东晋小朝廷的使节团,他们从进入晋境开始就没有得到一个使节团该有的待遇,甚至是被强烈的敌视以及刻意冷落,使尽手段得以步上晋国朝堂的时候,说明来意被毫不犹疑地拒绝,甚至是被出言羞辱。   说世家,那是东晋小朝廷拿主意的并不是皇族,是外戚以及世家。   要说外戚,东晋小朝廷那边能够称之为外戚的可真不少,光是门阀之中就有王氏与庾氏两个,余下的世家就更多,毕竟皇帝并不止有一个皇后,还有众多的妃子之类。   “寡人不明白……”发飙之后,冉闵一脸的茫然:“他们不是在争正朔吗?怎么会相续拒绝?”   蒋干满脸的苦涩,有些话心里明白却不能说出去。   “都认为寡人的国要亡了?”冉闵好像又生气了?他握着剑柄的手非常用力,满手青筋之下又挥了挥,说:“寡人的国亡不了!”   城墙之上有着忙碌搬动尸体的民夫,砖石砌成的地面流淌着殷红的鲜血,太多的人流血导致汇集而成血水之流,它们从排水沟倾斜着落到城下。   城下尸首枕藉的程度是叠成了堆,恶臭味随着风势在飘来荡去。注意观察的话,可以看到上面的尸体相对新鲜,越是往下尸体的腐烂程度越重。   从城头看向东边的外面,那里有着连绵数十里的营盘。   不管是氐族军还是乞活军,两军的营盘实际上并没有讲究什么方位,帐篷胡乱摆设使得看去没有半点次序,再来是歪七扭八的木栅栏与篱笆墙仿佛无数条蚯蚓似得在乱窜。   “司空那边……”蒋干说的司空是李农,他小心翼翼地问:“还是不置可否吗?”   “别提李农那厮!”冉闵咆哮:“他是死心塌地要为石虎卖命了!”   其实冉闵最近真的有点孤家寡人的意思,尤其是连续被汉国与晋国拒绝,再有潼关战事不妙那些追随的家族不稳,使得他脾气变得非常暴躁。   乞活军一开始是在胡人不断的暴政和欺凌凌虐下为了活命的团体,最开始真的是与胡人一再血战,作战风格极度的悍不畏死和悍勇。自冉瞻那一代败给了以羯族为主的胡人联军,乞活军是被石勒进行收编,而被收编的乞活军实际上是以李农为领袖。   李农被石勒封为魏武侯并官拜司空,虽说石碣赵国的侯爵有非常多,司空更是不止一个,但也能说明石勒对李农的看重。   恰恰是因为石勒看重李农,导致的是李农还真打算为石碣尽心尽力,乞活军也由一支反抗胡人暴政为了活命的集体,变成了胡人手中镇压不服的刽子手。   从李农成为乞活军领袖至历史进程到了石虎当权时代,乞活军实际上已经是内部分裂的状态,有立志反抗胡人的派别,有想要苟活安稳的群体,更有死心塌地为石碣效力的那一部分。   说起来冉闵带着的那些就是立志反抗胡人的部分,他们可能并不是真正要听从冉闵的调遣,但与胡人抗争的心思比较坚定。   冉闵建立秦国,他以亲疏远近封官赏爵,一般看亲疏远近的安排官位断然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以他的个性又是那种极难注意到细微细节的人,结果是冉氏秦国的建立没有让集体变得更加团结,反而是致使本来还算团结的集体有了分裂。   冉氏秦国建立之后,冉闵要招揽关中之人为己所用,是不分胡汉进行招揽,比较令人生气的是,关中不管胡人或是晋人愿意投靠效劳者仅是少数。   性格刚烈者做事容易躁动,再有冉闵军初到关中需要军资与粮秣进行搜刮,原本冉氏秦军还只是在局部遭遇袭击,后来却演变成为越来越严重的暴动。   原本冉氏秦军就以潼关、晓关、蓝田关作为国防抵御氐族从东面而来的反扑,要说怎么重视三关布防都不为过,可关中内部暴动频生也需要兵力去镇压,那就导致冉闵手中可以用的部队不断减少,甚至一度调动潼关与晓关的军队回到腹地镇压暴动。   还是申钟作为潼关主将的时候,就是因为潼关守军被调往后方,导致潼关守军不足屡次被以氐族军和乞活军为主的石碣赵军攻上关隘,冉氏秦国董王后的娘家人为冉闵的决策失误背了黑锅,但不利的情势已经造成却是需要挽救。   作为挽救的方法,是冉闵带着亲卫军来到潼关,他带来的部队实际上只有三千,不是不想带更多,是关中各地的暴乱根本就没有镇压下去。   “寡人要称帝!”冉闵咬着牙,不管蒋干与其余人的目瞪口呆,说道:“称帝之后,立即册封李农为关中王,如此他该没有说法了吧!”   真的是令人目瞪口呆了。   要说原有历史,冉闵也是向东晋小朝廷请求归附被拒绝,不管是怒还是什么原因,反正他也是立即称帝。   蒋干吞咽了一下口水,迟疑道:“或许会让李农扭转心意,可是……可是……我们仍然需要汉国的帮助,汉王答应互通有无的事会不会……”   “寡人算是看出来了。”冉闵怒发须张:“汉王远在天边,李农却是近在左右,不管如何,先将李农拉拢过来为首要之机。”   左仆射张乾和右仆射郎萧全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都站出去咬着牙:“王上,不可称帝啊!”   冉闵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一摆手:“勿再多言!” 第368章 潼关战场   冉闵要称帝一半是盛怒,另一半的想法是觉得李农嫌弃自己封的官职不够高。   之前冉闵给李农的爵位是郡公,也算是开出了历史之先河。   真的就是那样,华夏文明到了五胡乱华时期之前,县公基本上就到了头,郡这一级别以上是用来作为封国,因此有郡王却是没有什么郡公。   在欧罗巴那边,公爵等于是封建,华夏文明的封建公国却是在发生在有周一朝,至始皇帝一统天下去除封建改为中央集权再无公国一说,有也是刘邦建国之后搞的诸侯王国。   胡人入主中原之后,许多格局不免败坏,一郡之公开始出现,不过并不是什么公国。   李农是觉得冉闵给的官职和爵位太低而不愿意接受吗?他实际上从一开始就认为冉闵是在胡闹,只是出于先辈之间的情谊既不阻止也不支持,隐隐约约间也是发现石虎有意为之,那么作为臣子就更不该去瞎掺和。   此时此刻,李农是与苻洪面对面屈膝跪坐,两人都各自有一个案几,上面摆着一些果脯和水果,少不得是要有人煮茶奉上。   两人待的地方是军营前沿,周边站立着氐族军与乞活军将士,前方更是有两军将士前仆后继呐喊冲锋,与之对阵的是冉氏秦国出关而战的军队。   “永曾依然是如此悍勇。”李农说的永曾当然是冉闵,他看着前方的己方将士在冉闵亲率铁骑左冲右突难以招架竟然在笑:“郡公麾下可有悍将可与之相持?”   苻洪在石碣赵国是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和西平郡公,除了爵位之外,什么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其实都当不得真,一切只因为只要是手握重兵谁都是一连串的头衔,什么持节或什么都督,冠军大将军排队能连出一大串。   “先让杂胡耗着。”苻洪笑不出来,氐人栖息的关中在被冉闵肆虐,西部地区有张氏凉国不断扫荡,可不知道要死多少氐人。他满脸的阴沉,说:“魏武侯麾下有悍将,不如调遣与之对阵?”   说起来,苻洪虽然是氐族领袖,可是与姚弋仲一般都是侍奉过不少的君王。他投降过匈奴刘耀的赵国,败于石虎之后又投降石碣赵国,但投降没有多久立刻反叛归附了张氏凉国,结果是再次被石虎击败又再次投降,反反复复的来回那么几次才算是认命为石虎效劳,屡屡建功才有了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封为西平郡公。   不但是苻洪自己有了一大串的头衔,实际上他的部下有两千多人被石虎赐给关内侯爵位,以他为关内领侯将。   两千多个关内侯,那也就是胡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毕竟胡人就没有什么“国家重器不可轻授”的观念,也足以说明侯爵什么的真的是多如狗,只有县公以上的爵位才能显示出足够的尊贵。   李农摆着手,一脸的笑意,说道:“某麾下哪有什么悍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李农麾下不缺悍将,可在装备上面一直都是石碣赵国各路中最烂的。   有一身悍勇的本事也要有与之相配的装备,不是说什么借外力,但拳头砸人只伤,利器命中却死。有无甲胄护身又是关键,要不再武勇被捅一下就死了,又怎么发挥实力。   苻洪下意识就看向了周边的乞活军,没有统一制服就不五十步笑百步,大家其实都是一个样,可哪怕是李农的亲卫军也真的显得很寒酸,有一把看上去不错的金属兵器就算不错,甲胄什么的想都别想。   乞活军不是没有能力搞来甲胄,是石碣赵国不允许晋人身份的乞活军在级别不达标时拥有甲胄,那么也就是一些个别人能够有甲胄,其余人哪怕是有甲胄也不允许穿上。   当然了,规定是那么回事,藏在衣服之内又是另外的回事,没人追究不算什么,真要有人告密却会没了小命。   要说石碣赵军中晋人的境地那么恶劣,为什么李农还要死心塌地为石虎效力,那就关乎到所谓的忠义问题。而民族观念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个人的忠义真比什么民族大义或国家之分来得更被重视。   一边是冉瞻时代的情义,另一边是石勒时代的忠义,李农内心的纠结与徘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他来潼关是君王诏命,来了之后也不是真的拼尽全力,那就是苻洪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的原因。   冉闵的三千亲卫军装备上非常豪华,手中的兵器是汉国出产的骑枪、斩马刀、强弓,身上的甲胄也是汉国出产的骑甲。   要说什么汉国出品必属精品有些言过其实,但要说精良程度绝对不输当世任何一国,一千具装重骑再辅佐以数千打下手的轻骑,有冉闵亲自作为锋利的矛,战场上正在上演的就是一出地地道道的屠杀。   尽管关中暴乱不止,潼关与晓关的战事也是吃紧,可冉闵自信不会亡国还是有底蕴的。他的底蕴就在于手中的数万精锐,尤其是有精良兵甲的三千铁骑。   在这么个年代里,甲骑具装就是处于最巅峰的兵种,相当于春秋战国时期车兵的存在,是彰显国力的一部分,也是一国得以存在的武力。   厮杀过后的战场,冉闵骑跨朱龙马手持长戟,一双重瞳扫视战场。   出战的冉氏秦国具装重骑兵慢慢汇聚到了冉闵身后,一千具装重骑兵实际上只有伤而没有亡,不少具装重骑兵的骑士和坐骑身上插了不少箭矢,可实际上只是伤了点皮肉并不严重。   潼关之外的战场空间并不大,那是作为一个关隘所决定了的事情,毕竟关隘之首要就是因地而置,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建关隘。   具装重骑兵汇集到了冉闵的身后,随战的轻骑却是在忙着干掉只伤没死的敌军和寻找己方伤兵,他们还会收集兵器以及甲胄,连带活的或是死的战马也会被收集回去。   石碣赵军可不会安安生生地让冉氏秦军干活。   在苻洪的命令下又有杂胡吆喝着出了营盘,看数量该是有三万左右,他们一出营就是各种声音“嗡嗡嗡”连成一片。   胡人不缺骑兵,可胡人并不一定就是骑兵,处于最前面的是接近六七千的轻骑,余下则是徒步跑在最后面。   按照苻洪的想法,他最想消耗的并不是杂胡,该是李农麾下的乞活军。   李农当然清楚苻洪的心态,往阴暗的方向想没有比同室操戈更让苻洪愉快,但李农并不是苻洪的家奴更不是部将,石虎更是没有指定谁主谁副。   率领杂胡进攻的不是别人,是与汉军有过较量的翟斌,他战败回去之后神奇地没有被有残暴名声的石虎干掉,是撸了官职之后发配到苻洪麾下。   无论怎么讲翟斌都是一族在中原的王,苻洪自然不能拿翟斌当小兵兵使用,可苻洪也不会让显得极度无能且自私的翟斌去率领氐族军,派去统率杂胡就显得合适了。   翟斌还是秉持一贯的理念,丁零人当然不能拿去消耗,要死也是非丁零人去死,结果就是他带着两千多的丁零人美其名曰压阵,剩下的爱咋咋地。   “首领,这样不太好吧,做得太明显了。”   “管那么多,俺无能的名声已经坐实,那就显得更无能一些。”   “……”   这可是一个连羯族都敢随意派上去送死的家伙,以憨厚和无能来当成自己的面具,伴随其中的还有贪财和好色的举止。   翟斌穿着华丽丽的套装,骑跨着血统优良的乌孙马,一脸的满不在乎:“俺就是愚蠢,俺就这么任性。”   周边的丁零人就是“嘿嘿嘿”笑出声来,名声是个什么玩意,财宝美女才是真的,只要能够捞足够了,他们就该拍拍屁股跑回漠北。   冉闵毫无疑问又是亲率大军打了痛痛快快的一场胜仗,再接下来还是继续获胜,连续六次之后军心士气达到了巅峰,连带他本人都是呼声长啸,大有一种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势。   “王上,瞧着奇怪啊!”蒋干泼冷水:“敌军来战的皆是杂胡,未见氐羌之兵,更无乞活军。”   冉闵原本还蛮痛快,一盆冷水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低声训斥:“你们还当如何,说不称帝寡人听你们的,怎么连大胜都视而不见!”   蒋干深怕冉闵下一句就是“待寡人率军马踏联营”,不顾被训斥,又说:“连续大胜,正是返回关内大设饮宴之时,还请王上率军回关。”   冉闵心里的怨气随着痛快的厮杀已经得到释放,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想应允道:“是该摆宴酬谢将士,只是佳肴可有,水酒万万不可。”   蒋干其实也就是说说罢了,大战当前喝酒是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干的事情,佳肴也就只有战场收集的马肉,顶多再杀一些羊,至于牛可要留下来好与汉国那边贸易往来。   “汉国兵甲确实好用!”冉闵是回关之后点算了一下甲骑具装的伤亡,发现只阵亡六十余,又亲自查看一些看着比较惨的具装重骑兵,发现甲胄防护力强劲,满口子说:“应当多多购买!”   说到这个蒋干又不免苦着脸色,他们是在张氏凉国的帮忙下才能借道李氏成汉,过路费夸张得很是吓人。 第369章 绝杀之策   李氏成汉前年李寿驾崩换了李势当家。   这个李势的一些作为令人很是看不懂,登基继位之后立刻推翻了李寿的多个国策,比如与当时的汉部交恶就是其一,接下来还接连挑衅东晋。要是只这样还不足以显示荒唐,他甚至是出兵攻击了石碣赵国,破坏了长久以来与石碣赵国的良好关系。对于刚建立不久的冉氏秦国,他更是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   有那么一件事情李势倒是秉承了李氏成汉一直以来的国策,那就是与张氏凉国保持友好关系。   说起张氏凉国与李氏成汉的友好,那是建立在双方从来都不比邻的现状之下,还要谈到匈奴人刘耀健在的因素。   刘耀将刘聪建立的国家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不管是张氏凉国或是李氏成汉一开始是受到刘氏前赵的连番攻伐,双方秉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价值观一直互相呼应,多次经得起考验的合作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冉氏秦国与李氏成汉交涉基本是靠张氏凉国从中周全,哪怕是李氏成汉答应了借道,可是刁难依然在所难免。   “汉王麾下不是有强悍之水军吗?”萧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若是汉王能够攻击巴蜀就好了。”   没人吭声,连冉闵都皱起眉头。   汉国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正在发生的战事就有兖州、豫州、冀州,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国家来讲军事压力可想而知。   冉氏秦国这边还没有察觉一点,那就是汉国与慕容燕国在辽东的较量也已经无法避免,他们纯粹就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在期盼。   “不是兴兵灭国,就是将李势打怕。”萧全见所有人都脸色诡异,解释道:“李势是一个奢华无度之人,看行事作为也不像一个英主。此类人意志薄弱可见一斑,只要给予强有力的一击,必定服软。”   蒋干苦笑说:“问题是,咱们是购买方,出货提货都是我们在借道,汉国对于互通有无没有太大需求。”   “不!”萧全耐心地解释:“汉王还是有所需要的。汉国是由逃民难民组成,对于逃亡健壮男子有天然优势,所导致的是汉国二百余万口众大多是青壮,老幼稀少之余,妇女亦是缺乏。”   这样一说倒是不少人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过往的交易中汉国方面一直寻求更多的适龄女子,并且是那种不管胡汉的态度,只差明白喊只要是个能嫁人怀孕的女子就行。   冉氏秦国在关中大举镇压,俘获的人口除了杀掉的就是卖给了汉国,其中当然是缺不了女子,就是知道还知道留下一丝脸面没有为了交易波及无辜者。   萧全满是深意地说:“闻代国屡次攻伐草原诸部,就是为了掳掠女子与汉国交易?”   那是闹得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拓跋什翼犍欠了一屁股的债,拓跋代国就是个游牧国家,除了牧畜就是皮草,为了还债也是为了获得军械,除了抢还能怎么样?   前一段时间慕容燕国为了拓跋什翼犍王后的事情与拓跋代国闹翻,拓跋什翼犍避战远遁跑向了西边,结果又盯着羸弱的匈奴诸部狠狠欺负。   要说拓跋代国还债给的什么最多,还真的就是女子最多。不过之前慕容燕国特意让出来的商道已经断了,与汉国自然是没有什么互通有无的说法,那也是为什么萧全说汉国有没有可能攻击李氏成汉的原因。   “如今,愿意和有能力向汉国输入女子的只有我大秦了。”黄门侍郎宋斌一脸反应过来的表情,他向冉闵行礼道:“或许操作一下还真的如右仆射郎所言,汉王攻蜀并非无可能。”   为了能够渡过难关,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应该尝试一下,毕竟冉氏秦国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援助。   冉闵思虑了一下刚要应允,话没有说出去却听远远传来什么话。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王上!”条攸几乎是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人没到声先到:“汉国举师西进,进兵司州了!”   条攸先到汉境又去晋境,蒋干先回冉氏秦国,他则是返回汉境。   城楼大厅之内先是一静,随后乱哄哄了起来。   “安静!”冉闵一脸的大喜,对着气喘吁吁的条攸急切说:“司空再说一遍?”   条攸自然又是重复了一遍,面对露出喜悦表情的冉闵和诸位同僚,他也不顾大大喘气,补充道:“千真万确,汉王大举增兵济北郡,以大将徐正为帅,要进兵司州!”   济北郡离石碣赵国的司州还真的就不远,离石虎所在的邺城也就四百里不到,同时离石碣赵国的都城襄国也是只有四百里。   申钟最近能不说话就绝对不会说话,现在却是不得不说,急切问:“汉王昭告天下了?”   “是也不是。”条攸没等谁再问,只是顿了一下又说:“没有昭告全境,但是传令百官了。”   冉闵想到了什么似得却是脸色大变:“石虎……石虎率军要来了?”   一下子大厅又安静得落针可闻,包括冉氏秦国在内都是那么想的,认为石虎在邺城纠集重兵肯定是要到潼关料理冉闵这个家族和国家叛徒,汉王刘彦会发兵攻击司州,怎么又可能没联想是石虎真的发兵向西。   “这个倒没有。”条攸被问得有些懵,内心里也开始感觉不对,下意识就讲:“是啊,石虎还待在邺城,汉王向司州进军……”   不是没人往刘彦狂妄的方向想,也缺少不了刘彦可能是要给冉氏秦国方面解围的想法,但是这两个都有些不合理。   “莫不是我等求援得到回应吧……”冉闵一脸的懵,说:“汉王如此情谊……寡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以说冉氏秦国的文武都有些发懵,只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汉国与慕容鲜卑交战在即,信息上的闭塞做出的判断就不会分明。   不明所以之下,对己方有利就会下意识愿意去相信,哪怕经不起推敲,显然冉氏秦国就陷入这样的思维之中。   就好像苻洪利用杂胡给冉氏秦国不断造成胜利一样,刘彦向司州进军自然也是有其目的。   潼关之外的石碣赵军不断攻上关隘又被驱赶而下,要是事情只有几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也足以证明哪怕是真的攻上潼关城头也难以攻占。那么将冉氏秦军的主力引出关外,造成潼关兵力不足是不是能成功攻占关隘?   苻洪是个胡人,但他不是蛮子,一种策略不行之后,改一种方法,怎么都会尝试一下。他还专门研究了一下冉闵的性格,发现冉闵不像是一个得势之后还能头脑清醒的人。   一连串的研究下来,苻洪认为冉闵得意忘形的机率最大,与之李农沟通之后,这种猜测再次得到认可。   就在冉氏秦国的君王与众文武认为事情会得到好转,要开始酝酿大反攻之时,潼关外面的石碣赵国众人也进一步开始自己的图谋。   “汇集而来的杂胡经得起消耗,可完全消耗杂胡也是不行的。”苻安是苻洪的弟弟,官拜西部校尉。他看向了李农,说道:“我们本部会抽调一批人,贵部是不是也该如此?”   苻洪挑着眉头也是看着李农,内心里对石虎没有在潼关战场任命谁主谁副是一种恼火情绪。   “三千。”李农抬手比出三根手指:“最多就三千。”   冉闵亲到潼关,守城的胜利就不用多说了,他率军出关而战再次获得六次的连战连胜,六次胜利击败的石碣赵军怎么也有个十三四万,斩杀的数目该是有个三四万左右?   那么也就是说,苻洪完全就是不惜成本在设局,看他们商议还要继续消耗,连本族人的命都要往里填,纯粹就是为了让局面看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我料再有数次大胜冉闵必将尝试攻营。”苻洪说的还是以冉闵的性格来作为基础判断,他阴测测地说:“我们在那之前先拔营后退,他必然内心狂喜来追。”   潼关这边地形复杂,附近的地势也简单不到哪去,那是建设关隘之初就已经考量了的事情。   “介时亮出旗号,冉闵心急之下不会多想,必定紧追大纛。”苻安看了看场众人一圈,万分有把握地说:“我们围绕禁谷设伏,就让冉闵来得出不得!”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之地,潼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过去人们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形势的隆要。   苻洪设局所涵盖的地皮很广,苻安说的“禁谷之伏”只是其中之一,真实的是并不止有一处埋伏。毕竟他们都知道冉闵悍勇,且麾下有百战精锐,一次估计很难弄死。   说起来,现在没有“性格决定命运”这个说法,但是认知上还是有些概念,他们的计划就是基于冉闵的性格,大有点孙子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意思。 第370章 人性的复杂   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人则是不得不糊涂。   李农出了议事军帐回到自己军中,沉思了一路还是做出决定,他要保存先辈留下来的情谊,派人向冉闵告知苻洪的阴谋。   说到底人生在世本来就会显得复杂,尤其是那种既想要忠又要义的人。世界上真就没有完完全全的坏人,那是相对于自己的认可而言,亦是站在不同立场看法上的不同。   李农前脚派人,后一脚苻洪就得知了消息。   能够拿出来商议就注定成不了什么隐秘之事,苻洪哪能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他完全有理由防着李农一手,同理李农也是对他充满了警惕。   “怎么办?”苻安略略感到紧张地说:“那个家伙果然吃里扒外了。”   “称不得吃里扒外,晋人在石碣一直都被防着和视为低等人,石碣对晋人并没有恩义,对待我们亦是如此。”苻洪倒是看得很开,复又笑道:“那本来也就是意料当中的一环。”   冉闵与李农同出一脉,按照春秋战国到现如今的价值观而言,尽管是敌对都要顾着情谊,也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   都是出身于乞活军的人,尽管分裂但李农真心认为国事是国事和私事是私事,自春秋战国以来这样的心态就一直影响着华夏文明。不过话得又说回来,恰恰就是这样的价值观让民族观念有了一个雏形。   或许李农没有待价而沽的想法,可谁又知道呢?石虎需要防备的人太多,谁手握重兵谁就是提防对象,同理对苻洪和李农,乃至于是兵败被俘的姚弋仲也是如此。   互相提防之下,造成石碣赵国一种怪异的现象,君不信臣,臣亦不信君,石虎有机会了就会削弱各个手握重兵的人,各个手握重兵的人又互相扯后腿。   乞活军是一支举足轻重的武装,尤其是在潼关战场更显得重要。说乞活军重要不止是起到帮助,实际上也意味着若是反水必然会造成大影响,别当冉闵与李农一直私底下联络有多么隐秘,苻洪不是瞎子聋子哪能没有察觉。   “早就知道李农不可信。”苻侯是苻洪的另一个弟弟,他原本是在晓关战场指挥,昨天才到潼关战场。他嗤笑道:“晋人本就是多蛇鼠两端之辈。”   晓关那边的战事一直以来也挺激烈,只是晓关后面还有蓝田关这一屏障,导致攻取晓关的意义没有潼关大,因此主战场是在潼关而不是晓关。   三兄弟就后面的事情又在商议了很长时间,期间还不免谈到了被俘的姚弋仲。他们对姚弋仲兵败被俘当然感到吃惊和震撼,恰恰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对石虎有了另外的看法。   “这一次夺回关中,我们便锁关不出。”苻洪异常坚定地说:“姚弋仲是回不来了,羌族接下来必然因为领袖位置内乱,恰恰是我们掌握三秦之地的大好机会。拥关中而坐视天下,让那些人去打生打死,我们有的是寻机而动的机会。”   说一千道一万,一切的前提都是氐族要能夺回关中,他们计谋的基础是在对冉闵的性格判断。   李农派去的人没有障碍地见到了冉闵,没有多余的废话呈上李农的亲笔信。   “假意败退设伏?”冉闵呢喃了一句,后面看着来人,这人名叫王孝之,多少也是乞活军的元老之辈,只是与李农是一路人。他殷切地问:“李公是想要与寡人共图大业了?”   王孝之一愣神,有些答不出来。其实他对冉闵一口一个寡人也是不喜的态度,讲辈分冉闵称他一声叔也不算吃亏。   “若李公前来,为王可也,吉儒亦可为郡公,寡人与诸君可共天下。”冉闵满满都是殷切期盼,又说:“吉儒,我等皆为同一出身,为胡虏效劳乃是迫不得已之举,能正身正名岂不是日思夜想之事?”   王孝之摇头说:“永曾啊,李公自有思虑。”不顾冉闵被称呼表字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脸色,顿了顿才继续说:“如今已经知晓苻洪诡计,永曾且好自为之吧。”说完就告辞。   冉闵本意是要挽留,但好歹是个王了,又以王者之身被称呼表字怎么都不会痛快,尤其不喜王孝之论资排辈的态度,也就默然看着王孝之离去。   等待王孝之走了,躲藏于偏室的一帮冉氏秦国文武也就出现。   条攸一出现就说:“李农所言,不知王上信否?”   “寡人还是相信的。”冉闵直截了当地说:“李农虽然迂腐和不识天数,为人却是极重信义。”   王简立刻就说:“既然已经知晓苻洪奸计,我王不上当便是了。”   其余几个人也是相同的看法,知道有坑别往里跳最直截了当。   “或许我们可以露出马脚,使得李农与苻洪交恶,更进一步让石虎要处理李农?”蒋干咬着牙说:“李农正是因为有得选择才不与我等共事业,没得选就会过来吧?”   没等谁在说点什么,冉闵当即暴怒:“如此行径,寡人还以何面目公示列国!”   蒋干一阵愕然,他们一直都在拉拢李农,几乎是什么手段都试过了就是没有用,现在好不容易出现最有可能成功的机会,怎么冉闵又突然变身“完美无瑕”之翩翩君子?   “李农以诚待寡人,寡人岂能恩将仇报。”冉闵有些惆怅,看着也是在回忆什么往事,最后说:“且留些信义吧。”   那一刻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吐槽石勒和石虎都待冉闵很不错,可偏偏冉闵说反就反了。   当然了,冉闵反石虎有民族大义这个解释,比较尴尬的就是现在不流行什么民族大义。   条攸顾不得其它,径直问:“那王上如何看待苻洪之阴谋?”   “且容寡人好好思索一番。”冉闵其实认为不知道还有可能没有防备,一旦知道设伏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利用,想了有一小会,对众人说:“汉王进兵司州还未确认,石虎随时可能来攻。求人不如求己,如有机会解决关外敌军,寡人认为不能放过。”   有了这么一个基础,身为臣子就只能朝一个方向思考。   潼关的东边有一段地形开阔的区域,可这一区域的范围并不大,再往前就是地形狭隘的山地,过了山地才是所谓的禁谷。   有些军事常识就该知道地形狭隘最容易进行设伏,仅仅是需要在两边山上设置乱石与大量弓箭手,可以轻易对下方的人造成很严重的杀伤,偏偏下面的人要反抗除非是能打上去。   “夏季刚过,正是万物枯黄时节。”蒋干被呵斥了一顿也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出谋划策道:“记得汉军在泰山郡有一役,明知敌军设伏却依然交战,吸引敌军重兵再施以火攻。”   “可行。”条攸立即点头道:“我们便待风势有利时出战,介时放火焚烧,定将敌埋伏之兵变成焦炭。”   一般的时节里面,风势基本上就是北风居多,秋季却有更多的变化,很多时候风势就是飘忽不定,但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东南风比较多。   冉氏秦国不是没有考虑过放火,但放火可不是点上一堆火苗就算完事,风势不对只会来个玩火自焚。   左仆射张乾看着像是一个饱学之士,敲定要施以火攻就开始在掐指演算,认为本月下旬会有东北风,就是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毕竟他不是关中人士啊!   冉闵为了保守起见睿智了一回,他寻来多名关中老者,亲自过问往年天气状况,再像是不经意一般地问起了风势,得到的大多数答案与张乾的推算吻合,立即下定决心。   两军抱着算计对方的目标在忙碌,一则消息从邺城传到了潼关战场。   汉军还真的是大张旗鼓在向济北郡方向增兵,一直待在邺城广建宫殿大肆收集美女的石虎也有了反应。   石虎是在邺城享受没有错,一直也没有忘记收拢羯族勇士,他给龙腾卫士增加了兵源,又命石宣组建东宫高力,一直以来给予各国的压力并不算小。   汉军大肆向济北郡增兵肯定是要挑动石虎的神经,他总算是从温柔乡挣脱出来,带着早就整军备战的大军出动,行军方向是朝济北郡相邻的顿丘郡而去。   顿丘郡是晋室大兴四年(公元321年),顿丘流民来今安徽来安县城新安镇东一里处的顿丘山下,特意被侨置。原本属于徐州,后面一再改制,现如今是属于司州,并不是一个什么大的郡,实际上也就是一县之地。   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目光在关注石虎的动向,得知石虎亲率大军要前往讨伐汉国,一刹那间不知几人弹冠相庆,少不得是嘲笑刘彦果然是昏了头。   确认石虎果然是领兵要去与刘彦大战,冉氏秦国这边当然也是庆幸的心态,动动嘴巴夸刘彦果然深知唇亡齿寒那是必须的,但疑惑拒绝投奔又出手相助也少不了。   “寡人也不知晓汉王究竟作何想法,但汉王此举对大秦自然是有利。”冉闵评价了一句,后面却满是严肃地问:“关外敌军果然有拔营撤退的迹象?” 第371章 就一个字“干”   趋吉避凶乃是所有有灵智生灵的天性,动物在觉得有危险的时候会急忙逃窜,作为最有智慧的人则是有太多的选择。   苻洪那边设下布局是冉闵这边的危险也是机遇,显然的是冉闵选择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潼关战场这边的战事从冉闵亲来之后就显示出对冉氏秦国有利的一面,以冉闵的傲气而言其实认为是理所当然,因此在得知一切皆是苻洪的计策后,要说冉闵是一种愤怒的心情都不为过。   正是认为有自己在就会有胜利,冉闵才会选择迎难而上,他想要证明的是,不管敌方有什么设局或是阴谋,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显得不堪一击。   “正面的敌军在拔营后撤,其它区域的敌军则是汇集向了禁谷。”蒋干脸色通红,是兴奋而不是羞愧,他铿锵有声地说:“我们已经事先知晓敌军要做什么,抢先一步进行部署。”   潼关东面的地形非常复杂,能够容纳驻兵的地方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主要的行军道路更是只有有限的那么几条。   说主要的行军,那么也就存在非主要但却能够行军的小道。通常小道就是比较崎岖难走,可能比起主要道路还要多走很多路程,可它就是真的能走。   “我军已经利用隐蔽小道在敌军设伏周边进行屯兵,只要王上一声令下便能从敌军身后进行突然袭击!”蒋干是冉氏秦国的大将军,本身就是一个知兵的人,也是有调动军队的权利。他将自己负责的事宜交代了一下,又说:“有些事情比较奇怪,敌军似乎完全专注于设伏,对于背后好像没有警惕之心。这样很不合理。”   “是啊,王上!”条攸最近一直惊心肉跳的,随着蒋干一起进言:“虽说东面皆为石碣疆域,可是地形之复杂乃治兵者必须防备,苻洪的举动着实怪异。”   自李农说苻洪是故意假败,是要使得冉氏秦军变得骄纵,冉氏秦军这一段时间不断获得胜利,其中还不缺乏一战斩杀万人的大胜,可这一切胜利因为有阴谋论的关系,导致胜利不全然是冉氏秦军能打,反而好像胜利是敌军送的那样。   要说冉氏秦国这边的文武,他们内心的负责程度比之前遭遇艰难还要复杂。毕竟胜利是敌军故意送的,听了怎么都不会觉得心里舒服。   越是这样,冉闵内心就越是不服,他需要扭转冉氏秦国整体不利的局面,那就需要一再获得大胜,向天下诸国表示他的大秦亡不了,不但不会亡还会存在且强大下去。   击败通关之外的数十万敌军成了冉闵展现自我的唯一途径,他其实真没有想太多的东西,有的就是管它什么阴谋诡计,一切以力敌之!   “好了!”冉闵脸上满满都是暴躁,他是被吵得有些头昏脑涨,怒声道:“已经决议出击,其他话就不必多说了!”   冉闵今次冒的风险不算少,为了能够反设局不顾关中各地越演越烈的暴动进行调兵,汇集到潼关战场的冉氏秦军在数量上突破了三十万。   三十万冉氏秦军,其实大部分就是被武装起来的农夫之类,要按照汉军的装备等级来算,除开那三千具装重骑兵之外,能算战兵的其实也就两万左右,其余就是仆从军级别。   当然了,许多时候不能只看装备,当今之世能够学刘彦将军队搞得豪华并不多,还不是在东方大陆这边。   在东亚大陆上面,除了有特殊手段的刘彦,其余国家的军备真心也就凑合,有些国家甚至连凑合都无法办到。哪怕是,生产力最强的东晋小朝廷也只是保证人手一把金属兵器,至于甲胄什么的也是稀缺物。   冉闵调集来潼关战场准备参战的部队,装备精良的那些自然是被视为主要力量,剩余的那些又分了档次,比如装备差但是敢战能战的五六万,余下则是有点凑人头壮声势的意思在内了。   与臣子闹得很不开心的冉闵,他看到那些身着统一制服又显得兵甲精良的部队心情才算是好一些。   冉氏秦军是学先秦,也就是戎装采取黑色为主体,他们本来就是要搞全军皆为黑色制服,可惜的是国力有限着实搞不动,那么先将绝对的精锐的先搞起来也就成了选择的一部分。   没有建国之前冉闵就与刘彦保持贸易往来,主要是获得廉价的食盐,再将食盐转售他方换取物资,起兵之初的军资就是那么来的。他们还从刘彦手里获取了大批军事器械,主要是以战剑、枪头、矛头、箭镞为主,不过经过一年多的消耗其实已经不多。   过去的半年,冉闵只从刘彦那边交易了一批军械,之前是作为库存在为难时刻拿出来,现在就是被动用的时候,导致冉闵眼前的这批部队不但士卒看着精悍在装备上也不差。   “诸君!”冉闵站在城关之上,露出半个身躯面对下方的部队,放声大吼:“汉军那边有一歌唱得好,‘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今日便是杀人之日!”   还真就是汉军的军歌之一,自然是出自刘彦的手笔,名字叫《男儿行》,于整个汉国可谓是异常受欢迎,不但军队喜欢,民间亦是传唱。整首歌就是那么一回事,充满了男儿的豪情壮志,又处处彰显狰狞杀性。   虽是汉军的军歌,比较诡异的是被张氏凉国先视作军歌传唱,作为“三王同盟”之一的冉氏秦国后来也追随,不但是《男儿行》,其实连那一首《君不见》……也就是“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的这一首,亦是在张氏凉国和冉氏秦国大受欢迎。   不得不说的是,刘彦搞出来的歌虽然是在张氏凉国与冉氏秦国大受欢迎,可是在长江以南就被重重地鄙视,成了刘彦不学无术没有文采的证明。只因为歌词还真的不符合当今时代,既不是“诗”也不是“赋”,简直就是四不像。   鼓舞士气是为将者必须要会的事情,冉闵在鼓舞士气上面有远超常人的天赋,振奋得下方的将士恨不能立刻投身战场,为他们的大王效忠,为自己搏杀出一个前程。   潼关之内只是整个战场的缩影,今时今刻不知道有多少为将者在给士卒鼓舞士气,他们讲述搏命死战的理由,许诺各种可以让士卒拼命的好处,为的就是在战事爆发之后将士能够用命。   各方鼓舞士气的同时,战事其实已经爆发,那是冉氏秦国这一边的长水校尉马愿率军在追击撤退中的石碣赵军,双方从开阔地杀进了谷道,人数少的冉氏秦军逮着用屁股对人的石碣赵军,看着就是一路碾压。   其余几个地方,基本上也是冉氏秦军追着石碣赵军在大杀特杀,以至于作为统兵者之一的翟斌一再骂娘,说自己就是一个倒霉蛋,正儿八经地率军厮杀没干过,就一直是扮演被人追着杀的丑角。   “真是去他娘的!”翟斌不断抽动马鞭,一边骂:“这样看着乱糟糟,自己踩踏而死不在少数,苻洪这是用的什么兵。”   漫山遍野还真的都是在奔逃的石碣赵军,哪怕明知道是在设局,可看着就真的是一场真的不能再假的大败。   慌张奔逃的不但有杂胡,其实氐人、羌人和乞活军也有,一逃起来什么次序和什么建制谈都别谈,为了争夺逃窜的路举起兵器招呼也很常见。   那一边翟斌在狂骂,另一边的马愿则是充满了困惑。   马愿所率的冉氏秦军有三万,除开本部精锐之外,剩下的是临时统领。他们就是一支注定要被埋伏的部队,也是破局不可缺少的一环,说白了马愿很清楚自己有什么风险,其余其他人只能说是在不知情中被放弃。   【不像是假败啊?】马愿内心里升起了希望:【也许情况会远比想象中要好非常多!】   潼关东面,几乎是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都有部队在移动,那是冉闵仅留下蒋干带着三万人把守关隘,余下的二十七万全给投入战场,再有苻洪麾下数十万和李农麾下二十来万,可不是要将地面给铺满了吗?   冉闵是在前方传回确实遭遇埋伏,作为前锋的马愿被困死,然而左将军常炜却是带着部队来了个反包围,确认困住了苻侯的本部,他才带着精锐之师投入战场。   “寡人还真的就不信了!”冉闵一路走看到的是一路的死尸,敌我双方皆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苻洪当自己是兵仙?局势已经这样,他怎么控制的住!”   能够成为兵仙的只有那一位士兵“多多益善”的韩信,这一位的指挥艺术从未被超越,对局面的掌控更是没人能比。   一些原本心怀迟疑的人,他们得知战局发展其实也开始有些不自信,差不多也认为苻洪会玩脱了,还真可能让冉氏秦国全面翻盘。 第372章 这是“药丸”(上)   假败演变成真败可不是没有可能,在这种难以联络的环境下,情况一乱统兵将领根本就难以与底下保持良好沟通,因此不管是冷兵器还是发展到热兵器,只要远程联络手段没有出现,战前是什么安排就显得异常重要。   恰恰是联络不便利,冉闵还真就不信苻洪能够在事先将所有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再则他不是还有李农可以借助吗?   真实情况是,主帅战前怎么部署,麾下将领能不能按照吩咐办到充满了未知因素,需要的是在前线领兵作战的将领有足够的随机应变才能。所以是,主帅怎么安排是一回事,统兵作战的将领能不能办到又是一回事。   冉闵亲自参战,有了之前的部队开路,他的这一支本部不需要一路冲杀,直接就是向着既定地点奔袭而去。   漫山遍野皆是追杀与被追杀之辈,充分说明事情已经乱了套,作为主战场的禁谷那边则是比较复杂。   “这么说,谷道确实有埋伏,但轻易被诱使出,再被我们抄路的将士杀败?”留在潼关的蒋干听到前方情势大好自然是开心,但一种不安的感觉越加强烈,问前来汇报的人:“王上现在正在何处?”   “回大将军,王上已经率领铁骑进入盆地。”传令兵想了想又补充:“王上神勇无敌,连续突破三道防线,驱散了乞活军,该是已经与苻侯所部接战。”   要说冉闵神勇无敌,蒋干还是无比相信的。   天下间谁不知道冉闵悍勇,有着“霸王在世”的称呼?他上了战场还真就没有过吃亏的经历,哪怕是友军皆败也能独善其身。   说冉闵独善其身,那是体现在他对麾下将士的控制能力,遭遇不利情况依然可以指挥部队,不至于出现上下失联导致乱哄哄的状况。最为出名的就是,石虎亲征慕容鲜卑,包括龙腾卫士在内的其余石碣赵军都乱了,唯独冉闵所率的部队不但没乱还能进行局部反击。   不就是因为冉闵对军队有特别的控制技巧,冉氏秦国的文武众臣劝了几次才妥协嘛!他们就是觉得,哪怕是遭遇什么难堪事宜,只要冉闵能控制好部队也不至于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按照前方汇集而来的军情,驻守潼关的蒋干既是心安也是无比困惑,假败演变成真败没有什么值得奇怪,可苻洪不应该是那样操蛋的人物才对。   整个潼关的东南面杀声震天,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人参加大战,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战局的情势明朗,既是冉氏秦国占据着大优势。   李农麾下的乞活军自然也是参战,比较诡异的是冉氏秦军面对乞活军的时候好像选择刻意留情,亦是展开语言攻势。   由冉闵亲自劝降的乞活军有六支,被劝降的乞活军哪怕没有归降也是选择离开战场,大大地让冉闵感到欣慰,似乎对李农也有着感动之心。   一场浩大的战事没有可能短时间之内结束,受于夜视能力的问题,也是地形真心复杂,那就是白天开战晚上各自选个地方猫着,周而复始到了第六天,冉闵亲自指挥之下,由氐族、羌族和杂胡构成的石碣赵军被堵在了禁谷,眼见就是要被包围的局面。   另一支参战部队,也就是乞活军,他们被李农带着跑到了禁谷的北侧,当起了看客。   “奇怪……”李农在左顾右盼,满脸的诧异,问:“其余的氐人和羌人哪去了?”   乱糟糟的局面下,李农已经有四五天没有看到苻洪的人影。他不断看向战场,被围的石碣赵军看着不少,可是与本来的数量差别很明显。   要说起来,战事爆发之后部队乱窜也能说得过去,再来是苻洪的大纛一直都在战场,可李农就是感觉不对劲。   “首领,咱们这样很不好。”王孝之眉头皱得像是两条毛毛虫,满是担忧地说:“事后肯定要被天王清算。”   说李农复杂就在于此处,明明就是被派来打冉氏秦国,藕断丝连不说,现在竟是当起了看客。   “若是首领认为应该重合为一,干脆与永曾合兵。”王孝之指向了战场,那里的冉闵带着具装重骑正在左冲右突:“若是要为天王效忠,首领已经尽了情谊,不该任由事态再继续。”   “吉儒。”李农诧异地说:“天王要削弱羌族与氐族,才有近期国势发展。姚弋仲在青州战败被俘,苻洪在这里也是不断损兵折将,一切都如天王心意。我们的作用就是保证事态不恶化,那么阻止永曾糜烂潼关以东就足够了。”   那一刻王孝之就错乱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再言之……”李农满脸正经地说:“都说忠孝情义难以周全,吾却是不信的。”   王孝之直接没有语言,他对李农的世界观是一片朦胧。   别说是王孝之,连冉闵也搞不懂李农究竟想干什么。   冉氏秦国最近对李农的拉拢就没有减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的都干了,李农的屡次回复都显得非常直接和简单,双方可以保留情谊,可是重归一处等等看。   王孝之呐呐地说:“首领,姚弋仲和苻洪先后倒霉,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   李农却是爽朗一笑:“吾也知晓天王必定会清算,那就更不应该破坏与永曾那边的情谊。”   苻洪有没有在潼关战场暂时未可知晓,他的大纛一直都与苻侯的大纛待在一块,被围的石碣赵军抵抗也是异常之坚决。   说被围也许也不是那么合适,石碣赵军还控制着洛水地段,借助山川地势的便利又牢牢控制着山道(现代太华山附近),要说撤退的路线肯定是有。   现在冉闵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切断石碣赵军在东南面的退路,不过因为外围还有不少石碣赵军在乱窜,再来是他对屯兵战场北侧的乞活军也存在忌惮,兵力有些调动不开。   “若有必要,可以逐渐放弃一些地段,让叛军夺去。”苻侯说的就是东南侧的山道,他看着并没有因为战局不利而有什么惊慌失措,反倒看着是心有成竹:“先让他们得意着,后面有他们苦头吃的。”   被围的石碣赵军在数量上应该是接近二十万人,可这二十万人看着可就有些奇怪,不缺老弱妇孺,杂胡的数量看着也比较多,氐族人的数量一看就显得不对头。   “到底是搞什么?”翟斌则是显得非常不安,问了一句老早就想问的话:“苻帅呢?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人影。”   大概是觉得说了也不影响到什么,苻侯嘿嘿笑着说:“我们将叛军全数吸引在这里,我家兄长才能入秦啊!”   “……?”翟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就像潼关之外不止有一条道路那样,谁又规定进入关中只能从潼关这一条。   冉闵亲自到了潼关,冉氏秦国可以调动的军队绝大部分也是为了反设局被调过来,所指的可不止是关中腹地,连带蓝田关和峣关的部队也被抽调。   再怎么讲苻洪率军与冉氏秦国交战也有一年多,死的人要是堆起来绝对能够叠成山,流的血汇集起来也能成河,其余损耗和消耗的物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在冉闵带着部队在潼关之外的东南禁谷大杀特杀之际,苻安停滞进攻峣关转而切断周边道路,随后苻洪带着氐族和羌族的精锐,连带一年中累积的攻城器械到了峣关。   苻洪抵达峣关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休息,第一时间开始对峣关开始猛攻,不但是正面猛攻,之前苻安发现的小道也是利用起来,攻势之猛远超想象。   冉氏秦国在峣关的守军被调动之后减少到不足两万,他们一面向冉闵那边急报,一面艰苦守关,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身后的蓝田关竟然也遭遇攻击。   之前蓝田关可是抽调部队增援战事吃紧的峣关,由本来的一万守军降低到仅有两千,遭受突然袭击立刻就慌了。   攻击蓝田关的石碣赵军是翻越秦岭绕路进去,数量上其实只有三千不到,可是在突然性上面占据全面心理优势。   把守蓝田关的冉氏秦军理所当然认为峣关不失己方无比安全,守卫上的松懈是人的天性,造成的结果是蓝田关竟然比前面的峣关更先失守。   蓝田关失守,处于峣关的冉氏秦军也慌了,还是在申钟的亲自镇场子下才算是没有立刻失守,但他们也仅仅是多坚持了三天,等待苻洪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抵达后,内心慌乱再加上兵力着实不足,峣关失守的那一刻申钟看向北边潼关所在处,长叹一声自刎殉城。   发生在峣关和蓝田关的事情冉闵并不清楚,甚至是潼关的蒋干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这边情势大好,也许再加把劲就能吃掉被围的敌军,获取有如刘彦在济南郡所取得的大胜那样,将会震动天下,使群雄为之侧目。   冉闵得知有石碣赵军出现在关中,那时候他还有点不相信,以为是有人传递谣言,要动摇他竭尽全力歼灭被围敌军的决心。 第373章 这是“药丸”(中)   早些时候函谷关才是关中的屏障,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下令尽拆天下城池的城墙,收缴天下非秦军的兵器,连带除了边疆各处之外的关隘也是下令拆毁。   早期的函谷关是在黄河边上位于门水附近,往外就是所谓的三川之地。   后面函谷关变了一次,依然是在黄河边上修建,只不过是移动到了盐池往南和渑池以西,关中除了这个函谷关之外就是峣关来作为屏障,刘邦入关中走的武关之后其实就是到了峣关附近,差别是当时的峣关依然是因为始皇帝的命令被废弃,秦二世胡亥期间修筑的是武关。   峣就是高的意思,那么峣关就是一处被修建在崇山峻岭处的关隘,往前推几百年的时候,这里飘荡着汉旗,那是刘邦为了故布疑阵,让秦王子婴以为有铺天盖地之兵前来,于咸阳也真的能够瞭望峣关,结果是当时的秦王子婴还真的上当了。面对刘邦的劝降,子婴犹豫片刻携百官出咸阳城乞降。   苻洪也需要故布疑阵,但他不是为了另一处关隘,毕竟蓝田关的得手可是要比峣关早,他需要的是壮大声势,不管是为了关中还是潼关,他都需要大张旗鼓。   短暂的五天取得两处关隘,苻洪欣喜之余也是无比的肉疼。   蓝田关那边实际上没有损失多少,在秦岭跋涉时都比攻击蓝田关的人手多,一开始是两万多氐人和羌人绕路,真正到蓝田关的只有三千不到。   攻击峣关则是一开始就猛攻强攻,重型攻城器械抵达之前就折损掉接近两万人,攻下关隘粗略统计下来拢共折损掉接近三万人。这三万人是真的死掉,可不是暂时失去战斗力。   苻洪内心肉疼不止如此,潼关那边为了达到攻取峣关和蓝田关的目标损失掉的人手更多,连带苻侯本部依然是陷在那里,却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他攻取长安再从潼关背后进军。   “我们只剩下三万不到的精锐,凑一凑最多凑出八万用于接下来的进攻。”苻安身上的绷带有些多,他为了能够早日攻取峣关一直是亲自上阵,受创也就在所难免。不过得说第一代打江山的人韧性真不是后面几代坐江山的人能比,尽管身躯受创严重却咬牙坚持。他摸着身上的绷带,笑着讲:“不得不说,汉军那边学来的这一套很有用,至少看着和摸着都舒服。”   苻洪勉强笑了一下,关切问道:“伤势不要紧吧?”   苻安摆了摆手,故作无恙地说:“以一身伤换取叛军那个太尉的小命和两处关隘,怎么都是安赚到了。”   两兄弟的感情一直很好,可不像有些家庭的兄弟看着和睦其实内斗严重,又说了一些贴己话,苻洪也就按照计划率军再次出征,留下有伤的苻安安排蓝田关和峣关的布防事宜。   “将这封亲笔信交给李农。”苻安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他吩咐完又说:“蓝田关交给苻健,峣关交给苻雄。”   苻健是苻洪的第三子,今年已经二十七岁。   苻雄是苻洪的第五子,今年则是二十五岁。   要说一个家族该发达,那真的是通常一门多个豪杰,一个个贤明不说都还有其本事,苻洪这一辈的几个人哪怕没有多少本事至少在性情上显得坚韧,下一代不是极其勇猛就是深有韬略之人。   苻健本来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只因为苻洪不带其进入关中,得知自己将要镇守蓝田关,苻安的信件中又着重夸奖他英勇,该是到了负责任的时候,自然变得很是高兴。   苻雄看到苻安的信却是立刻一脸悲切,对着自己的亲善之人说:“叔父怕是要故去了。”   在苻洪率军进入霸上的第二天,苻安在峣关那边重伤不治故世。   苻安死掉的消息是按照其本人的意思,不举哀也不告知苻洪,尸体就放在房间里面,一切等待战事结束才办。   由苻洪所率的石碣赵军进入关中,到了霸上才算是传得人尽皆知。   那是苻洪大派侦骑而出,四处传递他带着军队重入关中,同时还散布假消息说潼关、峣关、蓝田关已经全部落入到他们手里,包含冉闵在内的叛军已经被消灭。   冉氏秦国建立的时间不长,这个政权在关中的影响力也就一般,甚至可以说因为一些国策问题实际上并不受关中人所喜欢,才会是关中遍处暴动。   许许多多听闻苻洪率军进入关中的豪强,他们不管是什么族裔皆是欢呼带人往长安赶,那是要前去投奔苻洪,能不能有个一官半职先不管,干挺冉氏秦国也算是有共同的目标。   认真而言,苻氏一族统治关中时期并没有多么暴烈,甚至可以说对待治下之人比起石碣赵国其余地方,总得来说还算不错。那也是为什么关中人排斥冉氏秦国的由头之一,更别说一听苻洪重新回到关中立刻带人投奔。   冉闵是在苻洪率军兵临长安城下才得知消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完成对苻侯所部的四面围困,就是与乞活军的摩擦也开始增多。   “不可能!”听到消息的冉闵下意识就不愿意相信,他咆哮道:“虽然有从峣关抽调兵力,可是峣关哪怕只有万人驻守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失守,勿提还有背后的蓝田关!”   詹事刘猗是经过重重困难与险阻才从长安来到冉闵处,因为时间太赶的关系也没有来得及梳洗与重新着装一下,看上去脏兮兮的同时衣物也多有破损,他见冉闵死不相信,大吼:“王上啊,真的,都是真的。苻洪已经兵临城下,四面八方也都有前去归附的逆贼!”   “不可能!”冉闵依然咆哮:“申钟呢?有申钟在峣关,怎么可能失守呢!”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申钟其实已经殉城,苻洪那边宣传的是申钟乞降,目的当然是为了让冉氏秦国内部生出间隙。   这个时候刘猗当然不会去说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一脸哑然之后又再重复苻洪的的确确兵临长安城下,为了让冉闵相信还不断叩首,额头都已经磕出血。   在场的冉氏秦国文武,他们一开始还会说几句话,后面完全就是噤若寒蝉,是震惊于峣关与蓝田关那么快失守,也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绝望。   “这么说来,苻洪是玩‘声东击西’那一套?”冉闵已经不咆哮了,他半蹲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耸拉着双臂,声音嘶哑地说:“那么一开始寡人就是被当成一只猴子在耍,还是被李农和苻洪联合起来戏耍?”   李农在场肯定是要喊冤,他不管是一开始还是得知苻洪杀进了关中,时时刻刻都是想要保存情义。真实的情况是,他之前连续三次派人告诉冉闵,说苻洪可能不在潼关战场,问题是冉闵没有反应。   没等谁出言劝解,亦是不需要谁来劝说,冉闵只是稍微颓废了一下下就又重新振作,说道:“给予苻侯最后一击,咱们杀回关内。”   冉氏秦国的文武找自己熟悉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管内心里是在想什么都拱手应:“诺!”   冉闵挥手让人退下,却是留下了刘猗,等待该走的全走了,问:“长安的情况怎么样?”   “苻洪来得仓促,虽然一直有人投奔,但是暂时没有攻城器械,仅仅是蚁附攻城。”刘猗详细介绍了一下长安的情况,说城内并没有发生混乱,是在司空条攸和尚书令王简带头组织下进行防御,又讲:“王后携王次子冉胤也出面稳定人心。”   冉闵的子嗣不少,就是一个个还太年幼,能够担当起大任的算是没有,不过董王后一直贤淑,今又再次证明这一点。   说起长安,冉闵率军攻占之后完全驱逐了原本居住在内的人,换上的当然是自己的嫡系,能够众志成城也算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能武装的全武装了,老弱妇孺全上,就是军事器械显得不足。”刘猗来时,长安守城的人有十三万,只要不内乱依借城墙还是能够坚持。他急切道:“现在最为要紧的是王上赶紧率军返回,破除苻洪谣言。”   冉闵却是在想其它事情,比如怎么对待李农,最重要的是汉军好像攻破了豫州首府许昌,而许昌距离潼关这边也就是七百里地?   “啊?”刘猗懵了,他愣愣地问:“臣快马加鞭赶往临淄,请求汉王发兵来救?”   不知道为什么,冉闵遭遇危机时,脑海里面第一个想法就是找刘彦,他自己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寡人有预感,汉王不会坐视不理。”冉闵有着莫名的自信,又说:“哪怕汉王只是名义表态,对大秦也会莫大的好处。”   有件事情冉闵还真猜对了,一直关注关中战事的刘彦还真从来没有打算袖手旁观,是出于国家利益,也是他内心里的一种情怀,差别就是代价大不大,又能获取到什么样的好处。   其实要是绕秦岭的石碣赵军不走得那么匆忙,有空多探索和观察一下,他们会发现一些山谷之内充满了各种建筑。而这些建筑当然就是刘彦之前派出系统农民建造,不止是在秦岭,其余很多地方也有这样的布置。 第374章 这是“药丸”(下)   差不多在冉闵知道关中的消息,李农也接到了来自苻安的绝笔信。   苻安在信中写的东西其实不太多,当时的他身受重伤能撑得住就算不错,又哪能有过多的赘言,只是着重点出冉闵为薄幸之人,再来是冉闵或许一时能成大气但终究会因为其性格而有悲惨结局。   谈了冉闵的性格问题,苻安接下来就讲苻洪的决定,那就是氐族夺回关中之后要锁关不出,名义上依然属于石碣赵国,可是苻氏一族不会掺和石虎的破事了。接下来他就说苻氏一族不会向石虎透露李农在潼关战场的所作所为,反而会为其美言。   苻安的一整封信就没有说要让李农参与攻击冉氏秦国的什么事,看着就是为李农着想。   李农看完信件再从送信者口中得知苻安已经伤重不治身亡的消息,以他这种多愁善感的性格自然不免是要感怀一番,内心很自然而然又陷入一种谁也搞不懂的挣扎。   “首领?”李存孝(不是唐朝那个)是李农相对看重的将领之一,见李农一脸的怅然若失,就问:“发生了什么。”   “苻安战死了。”李农又讲述了一下苻洪是怎么夺回峣关与蓝田关的过程,后面才说:“吾要发兵将苻侯救出重围,诸君认为如何?”   一片诧异的“啊?!”就在帐中被发出,他们有懵掉的理由,是因为李农之前一直与冉氏秦国“你侬我侬”,虽说最近摩擦又增多,可怎么突然又要刀兵相见了?   “苻洪率军入秦,投奔者甚多,看来是又要重新控制关中。”李农扬了扬手中的信件,又说:“苻安死前写信予吾,可见长久情谊非假。古人已经离世,吾救出其兄弟也算尽了情谊。”   “那永曾那边……”王孝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永曾还不得恨死我们?之前所作所为又是为了哪般。”   “永曾啊?”李农理所当然地说:“吾帮永曾已经很多,仅仅是要保苻侯,又不是全军都保下来,永曾怎么也会卖个情面吧?”   众人无言以对,他们觉得李农的思维诡异,可不就是因为李农是这样重情义的人才选择跟随吗?   李农可是说做就做,派的还是王孝之前去晤谈冉闵。   介时的冉闵已经在准备给予苻侯最后一击,听到王孝之的来意沉默了很久,经过可怕的沉默,说道:“吉儒可以孤身入敌营,若是苻侯愿意,寡人自然成全李公的情谊之情。”   王孝之本来就认为冉闵不会同意,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怎么用心,一听冉闵同意却是非常欣喜,认为冉闵是重视与李农的情义。   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农就是那样的人,麾下的人也就可见一斑,王孝之不免也劝了冉闵一些话,至于冉闵有没有听进去那是不知道的。   苻侯当然是没有可能走,他不走这边还能坚持下去,一走还在抵抗的部队就该土崩瓦解。   “威武侯好意侯遥领了。”苻侯一脸感动地对着李农所在的方位拱手致谢,对王孝之说:“却不知道事态发展至今,威武侯有何打算?”   王孝之还不知道李农的打算,只是一再劝说苻侯还是离去。   苻家三兄弟一盘布局,有各自的分工前提下,苻安已经为了苻氏一族的事业战死,一开始苻侯也有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   事态的发展已经按照他们的方向进行得差不多,苻侯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全,去不顾苻氏一族的未来,自己挖掘自家的坟墓,只能是一再感谢和拒绝。   真实而言,苻侯这里守得是有些困难,可是再支撑个一两个月真心没有问题。   一场战事中的一两个月并不算短,甚至说到了关键时刻显得至关重要,苻洪现在可是兵临长安城下,苻侯每在这禁谷之中多坚持一刻,苻洪就有一刻的时间用来攻取长安城。   王孝之带着遗憾走了,他还是比较希望苻侯能够接受好意,一是乞活军可以施恩于苻氏一族,二来也算是帮冉闵一把,可惜的是没有成功。   李农得知苻侯不走立刻就感伤了,对王孝之说:“苻氏一门三豪杰,注定苻家要兴起。”   苻氏一族重新占领关中之后就要锁关,看着就是要坐拥关中静待时机。他们在关中的根基从苻洪一进入就有人争先恐后投奔也看得出来,那可是显得根基相当雄厚。   “我们准备一下,明后日撤军。”李农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他目光看向了邺城的方向,说道:“这边的情谊尽了,也该去尽忠了。”   说石虎率军前往顿丘郡,可是后面传来的消息却不多,只有关于汉军不断调动水军前往战区,黄河的控制权是掌握在汉国手里。   在东南区域,汉军是在一个月前攻克许昌,率军的主将叫谢安。   汉军攻克许昌就停止扩张脚步,不是在这边的扩张到了头,是渡过长江的晋军趁汉军与石碣赵军大战的时候攻取了汝南郡、新蔡郡和汝阴郡。   统兵北伐的是庾冰,他可真的是碰上了一个好时候,以区区三万晋军就拿取三郡之地。   晋军拿下三个郡之后还做出向北继续进发的姿态,本来被占便宜显得相当不爽的汉国上下见晋军北上,恼怒之中也必然是要进行提防。   实际上庾冰只是向北走了五十余里就被圣旨招回,他被严令不得离开驻防之地,一方面是由褚裒来顶替驻守新得的三个郡。   褚裒是国丈哟,还是无比新鲜的国丈,比庾氏一族那种“过时”的外戚可是要新嫩许多。再来是现在执掌国事的是褚家太后,庾氏一族风光了那么久,排队轮流也该轮到褚氏一族风光一下了吧!   庾冰是带着郁闷和遗憾回到长江以南,不但北伐主帅的官职没了,连地方上的一地刺史实权也被撸掉,被调回建康来了个持假节、车骑将军。   褚裒上任成为新一任的北伐主帅,按照褚氏这么一个只能说是二流世家靠一流的水平,他自然是无法像庾氏一族那样调动数万私兵,可现在执掌国政的不是褚家的太后的嘛。   褚太后还是一个比较向着娘家的人,要不也不会顶着巨大压力撸掉庾冰,将新一任的北伐主帅头衔“丢”到褚裒头上。她还来了个合纵连横似得策略,主要是结交门阀之一的王氏一族和其余能排的上号的数个世家,筹集粮秣与兵源给褚裒。   庾冰当北伐主帅的时候,手头里只有三万兵马,轮到褚裒当北伐主帅给增加到了五万。   说五万就是晋军体制下的国家武装,东晋地界上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出战能够带私兵。因此庾冰先前的兵力三万只是晋军,没有算上手里五六万的私兵。褚裒光是晋军就有五万,褚太后帮忙凑了五万私兵,那就是手里有十万兵马。   这位诗人国丈过了长江就开始视察三郡之地,还胆子非常大地跑到汉军设立的关卡附近张望。这一番举动看着是个能够带兵的人,可下一幕就显得诡异,他看了该看的就缩回新蔡,来了个老神在在地按兵不动,给建康那边的理由是汉军兵锋正锐,会找最合适的时机,顺带将关中发生的事情汇报建康。   东晋小朝廷得知关中态势与汉国这边的时间点只是一前一后,长江以南的那个小朝廷对冉闵的倒霉是幸灾乐祸,临淄那边则是早有计较。   依然不是什么大小朝会,汉国这边是十天一次大朝会,小朝会每天举行一下。处理事情的套路相对来说比较灵便,有什么需要君王知道的什么时候都能汇报。   “这么说来,苻洪又带兵进入关中。”刘彦没有什么特别表情,评价:“苻洪的这一手声东击西玩得不错,就是后续的决策上显得不大气。”   纪昌直接说出关键:“进入关中后的苻洪要是不打长安直接进逼潼关,哪怕是攻不下也有重大意义。”   汉国这边是不清楚一件事实,说起来可能搞笑,可苻洪手里的兵力显得不够了,是害怕留下背后的长安去潼关,会变成自己两面被夹击。   “王上,现在接受冉闵称臣就显得合适了。”桑虞看着心情愉快,不过倒不是对冉闵的状况幸灾乐祸,他说:“就是让谁带兵去救?”   之前汉国不愿意接受冉闵的称臣,那是清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可现在时机已经不一样,冉氏秦国的状况糟糕到近乎于没有救的状况,哪怕不为得关中,只为接纳消化冉闵以及一众文武,怎么看都算是有恩而不是有仇。   “咱们的辽东战事马上爆发,再有多处局部战场,去的兵力不可能太多。”纪昌摸着下巴,肃声道:“由水路驰援,再有原本就隐藏于秦岭内的禁卫军,实际上是兵力不在多寡,是给冉闵一剂强心剂。”   刘彦异常认同纪昌的说法,他们的所作所为有着重要意义,不但是对冉闵,实际上对苻洪,或是对本国本身,那可是汉军首次进行千里之外的奔袭驰援,寻常国家根本就玩不出来。   “这也是吓唬石虎……”刘彦想到什么似得,突然“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文武听不明白的话:“对于冉闵,寡人在干的就是递上速效救心丸啊!” 第375章 千里驰远   要是能够让武悼天王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为了共同的一个目标使劲,说实话刘彦还是乐意付出一些看着很傻的代价。而这个实际上也属于穿越者的一个大乐趣,了解历史的发展收集历史名将什么的。   “这一次的主将就选谢安。”刘彦看了看文武,见没有人发表反对意见,正式敲定道:“任谢安为征西中郎将,率两万千水军,统属一万五千禁卫军,驰援冉闵。”   谢安专事武职之后干得相当不错,尤其是接任徐正征战豫州,虽说是有徐正之前打下良好基础,可是看一连串的用兵还真的是比徐正多了不少套路。   所谓的套路就是计策什么的,谢安的指挥风格一变,与之对阵的石碣赵军真心是没有反应过来。   要深切地知道一点,一直以来汉军都是喜欢干一些打堂堂正正之战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以实力进行碾压,极少会有什么计谋之类的东西。   哪怕是有熟读兵书计谋都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读了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灵活运用,要不敌方知道想要行使什么计策不是能够反设局吗?因此读兵书的人多,真正能用计谋的其实是少数。   谢安应该算是一个既是熟读兵书又能灵活应用的人,他接过兵权之后改变战法,主要还是以穿插机动和分割包围为主,相对轻易就吃掉了陆永的几路兵马,零碎的战场格局也让陆永和刘闿着实难以招架,结果是许昌丢失。   远在许昌的谢安接到来自临淄的命令后,他实际上是一种不太乐意的想法。   “支援冉秦?”谢安看着地图有些惆怅,对着袁乔说:“上千里的路程啊!”   袁乔不但送来了王命,他还被任命为谢安的行军长史,与之一同前来的李匡成了豫州假刺史。   所谓的假刺史的那个“假”可以理解为暂代,也就是临时官职,要是干得好了当然就能得到真的任命。   从许昌前往潼关平面地图看着是有七百里左右,但路程远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直线一说,必然是会根据实际地形弯弯绕绕,因此谢安说上千里路程其实还是往少了说。   “一路上要穿越数个石碣的郡,时间又那么赶……”谢安也就是对袁乔才有抱怨,要有其他人在场肯定不会说那些话。他苦笑着说:“王上对冉闵何必那么看重?”   与之长江以南的近乎所有人的态度一样,同样是出身长江以南的谢安和袁乔对冉闵的感官也是差到不能再差,谁让冉闵在为石碣赵国卖命的时候那么尽心尽责。   “安石,王上支援冉秦自然是能够让国家得利,再则来回拉锯的关中总比一个统一的关中好。”袁乔相对看得开,他关注的是其他事,问道:“褚裒上任北伐主帅之后,都在做什么?”   说到这个谢安就立刻苦笑:“还能是做什么呢?广邀好友门生,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满篇的诗歌与词赋,还派人来请过安。”   袁乔闻言翻了翻白眼,那还真的是符合长江以南一些世家的德性,有机会就吃喝玩乐,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吃喝玩乐。   “要说起来,庾公统兵时,安已经有率军与晋军一战的心理准备。”谢安摇着头,惆怅地说:“没想到庾公会突然被调回建康。”   各为其主的统兵厮杀对于世家子来讲没什么可以矫情的地方,该杀就杀,杀完可以嚎哭哀悼一场,完全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那也是东汉末年就养成的世家节操。   这个时候,李匡来了。   李匡对谢安包括袁乔的印象都相当之不错,连带在临淄也与桓温成了好友。   认真来讲,一些出身低微的人还是很喜欢向真正的豪门靠拢,可能不讲什么攀龙附凤之类的,但结交有知识和才学的人总是有好处的。   出身长江以南的那群人,他们都已经来到汉国,自然也是对“元老辈”的结交有兴趣,恰是有那么点水乳交融的意思。   “安石选择的是陆路?”李匡眼睛看着山川舆图,点着头:“石碣赵军近乎全被调动起来,后方空虚是必然,介时匡自然是会配合。”   谢安其实还是比较纠结,不是说驰援冉氏秦国这方面,是禁卫军竟然已经在关中,要从汉国国境去的是由舰队来运输,那么他想从陆路只能是少量带些人。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谢安倒是看得比较开,揶揄袁乔:“就是彦叔屁股要遭殃。”   石碣赵国的无人区之多超乎想象,实际上谢安等人乔装之后赶路,他们要注意的是旷野的野兽而不是石碣赵军。   骑马在石碣赵国乱窜也属于正常的事情,谁让自石碣统治中原以来一直在制造无人区搞牧场,近百人骑马驰骋要是能遇上也会是一些游牧部落。   谢安等人用了四天就感到渑池,他们到了渑池之后才算是有点难以向前,原因是从潼关战场撤下来的乞活军就是活动在渑池一代。   乞活军的成份非常复杂,恰是因为复杂约束军纪也就无从说起,就谢安进入到乞活军的活动地带,散漫的乞活军将士在旷野上乱窜的身影到处可见,就是想祸害点什么人着实不太好找。毕竟潼关战场可是打了一年多,平民该是胆子多大才会留在战场范围。   对于一支没有军纪的部队,想要从中打听消息的难度只与付出多少有关,几乎是没有打听不出来的消息。   “这样说的话,冉闵还亲自带着大军围攻苻侯,一点都没有回军长安的意思。”谢安本来是翩翩公子的模样,连续赶了几天路看着怎么都显得脏。他啃着炒面,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奇也怪哉!王上不是说禁卫军已经在关中,怎么一点踪影都没有被发现。”   关中战场现在主要是分为两部分,一个当然是潼关战场,另一个则是长安战场,双方围绕着两个地方血腥拼杀,要注意的也是战场周围,谁有闲工夫去探索秦岭里面有什么鬼东西。   他们打探到的另一个消息是,汉军舰队顿丘郡那边被挡住过不来,原因是石虎玩命地调动水军要与汉军舰队争夺黄河控制权。   实际上哪怕是石碣水军不亡命阻拦,黄河也不是整条河段都能走舰队,能够容纳舰队通行的地方到濮阳附近其实是断了,不过汉国这边对中原腹地的黄河水系不了解,才会干出想要让舰队从青州直入三川之地的事情出来。   “那我们能够动用的就是一万五千的禁卫军。”袁乔模样看着也是狼狈,任谁急赶了上千里路其实都是这样。他并没有因为预料中的水军没来而有什么焦虑,平淡地说:“幸亏是禁卫军。”   随行的魏骏驰和丁毅默默对视了一眼,他们认同袁乔的话,汉军中的禁卫军该是最诡异和精锐的部队,一万五千的禁卫军构成又是七千骑兵突骑兵和弓骑兵,余下的步兵中更是有三千连弩兵。   魏骏驰和丁毅都是冉闵这边的出身,他们对于能够参与驰援冉闵只能说是感到非常高兴,不但是要尽原有的情谊,其实也有一种衣锦还乡的骄傲心理。   渑池距离潼关战场有一百多里,谢安等人在往潼关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麻烦,毕竟乞活军的队伍拉得很长,完完全全的稳稳当当是痴心妄想。   他们遭遇到最危险的一次是碰上王孝之,那一次王孝之肯定是认出了魏骏驰和丁毅,结果是王孝之连问都没有问给了军牌,随后的路段因为有王孝之的军牌可就不需要再躲躲藏藏。   “还真是令人搞不懂的集体。”袁乔看着远处,那里旌旗招展,喊杀声亦是震天,对谢安说:“乞活军明知道我们是汉国那边的人,却白白放过?”   谢安倒是有些理解,崛起于草莽的人就是那个样子,要形容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很多时候情义比什么都重要。   冉闵得知有汉国的人来,他连梳洗都没有就直接接见,看到一副风尘仆仆的谢安等人,再看到原来的部曲魏骏驰和丁毅,却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怎么只有近百骑?”   实际上冉闵派去向刘彦求援的队伍还在路上,可冉闵还以为是刘猗办事效率奇快。   谢安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什么叫“只有近百骑”,那一脸的失望和嫌弃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大王,王上并不是只派百骑。”丁毅倒是没有什么心寒,得到谢安的允许,说道:“王上派来的援军光是禁卫军就有一万五千,更有数万大军正在驰援路上。”   “是吗!?”冉闵这一下却是露出大喜表情,满是赞叹地说:“汉王果然信人,并且是心怀大义的人。”   一通话下来,不止是谢安像极吃了苍蝇,连带其余人连掩饰内心里的不悦都难以掩饰。   “寡人向汉王称臣,却是不合适再称呼汉王,该是称呼王上才是。”冉闵还算是情商稍微正常了一下,不过还是搞错事情,但这个不重要。他急切问:“那援军呢?” 第376章 刘彦是大救星   曾经当冉闵部曲的魏骏驰和丁毅知道其为人直爽,内心里不以为意,其他人并不知晓冉闵的性情。   说到底,直爽也能解读为直接,而性格直接的人通常比较容易口无遮拦,那就非常容易得罪人。   与直爽之人接触久了,要么是能合得来,要么就是被气得不想与之相处,不过一般要是能够合得来关系必定不错,他人也乐意和花花肠子少的人待一起,绝对有安全感。   冉闵的直爽要是没有那种“由上往下”必然会是使人如履春风,可惜的是一个人一旦身处高位,不管是投胎正确还是后来奋斗,位高权重之下必然会养成一种威严,如此直爽就让人有些愉快不起来。   长江以南出身的人对冉闵已经有了内心里的印象,导致的是谢安与袁乔从一开始就对冉闵心生反感,不过两人倒也知道什么叫孰轻孰重,无视掉冉闵那种得罪人的性格,请求了解战事发展。   “没什么好瞒骗的,战事对我军相当不利。”冉闵说的不止是大势上,连带出潼关而战的冉氏秦军情况也不太妙,他说:“长安被围,辎重困在城内出不来。所以希望你们带来的粮秣数量足够,要不……”   说起粮秣,谢安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他所知道的是己方准备的粮秣能够供三万人吃上一年,听说想要还可以更多。   虽然说不知道那么多的粮秣是怎么被悄悄运进关中,就如同不知道那支禁卫军为什么能悄声无息出现在秦岭,谢安等人只需要自己的条件前所未有的好,那就足够了。   自然了,作为主将的谢安一点都不想提供粮秣给冉氏秦军,作为行军长史的袁乔则是向冉氏秦国的左将军常炜隐晦要求粮秣支援。   “应该的、应该的。”嘴上那么说,身体却非常诚实,比如常炜就苦着脸,后面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数量……唔,会很少。”   冉氏秦国是占领了生产力被破坏的关中,最要命的还有关中人多数并不支持,要不就不会因为军资和粮秣的征集搞得遍处烽烟。   “那个……”常炜纠结地问:“虽然冒昧,但能了解一下贵军在哪里,然后带来多少军械与粮秣吗?”   袁乔当然是有君子的品行,可不代表他傻,自然不能说军队已经在关中,含糊地掩盖过去。   当天,战事照打,冉闵却是不得不设宴款待前来驰援的谢安等人。   宴席没有多么丰盛,倒是在一些声色之上不缺,用来招待谢安等人的女子一看就是出身不错,后来稍微一打听知道那些是被冉氏秦军在镇压时俘虏的士族女子。   谢安带来的近百人,除了袁乔之外,包括魏骏驰和丁毅在内的其余人大多数是将校,等于是他们“空降”到禁卫军担任指挥链。   夜间并不显得平静,冉氏秦军急着消灭被围困的苻侯所部好回军长安解围,近来都是部分昼夜进行攻击,伤亡上只能用惨重来概括形容。   夜幕下的进攻需要光线,一手兵器一手火把是常态,打着打着某个地方被引燃大火也属于常见,导致视野上其实还不错。   谢安举着单筒望远镜观看战场,一边对袁乔说:“素闻秦王悍勇,如今还是亲眼看见。”   没有错的,悍勇的冉闵一直是以君王之身参与攻击,骁勇的身姿闪耀于战场之上,每到之处就会引起冉氏秦军士卒的热烈欢呼,对军心士气的鼓舞非常不错。   袁乔其实也是举着单筒望远镜在看,呐呐地说:“悍勇是悍勇,可……君王上阵可一不可再,难怪冉氏秦国会成为如今模样。”   君王上阵一般都是逼不得已,要不谁会拿国祚来开玩笑。   没有错的,君王既国家,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安全,一支流矢可能灭一国不是什么神话,一般来讲身系社稷的君王不管能不能打都需要待在安全的地方。毕竟君王是君王,干武将的事情本身就是显得对国家的不负责。   袁乔一点都没有嘲笑冉氏秦国的意思,他就是在述说一件真理,君王好好地去敦促武官的战事,监督文官对国家的建设,远比自己上战场要有用得多,一个正常的国家也都是这么来的,只有不太正常的国家才需要君王亲自厮杀。   “我们的部队不能直接出现在关中。”谢安将视线收回来,严肃道:“急需支援的冉秦方面现在可能不会多想,可是事后必然会出问题。”   那就是一种出自政治上的考量,关中有汉军,还不是少数,显得情况紧急的冉闵等人现在或许会很高兴,但埋下的隐患也巨大。   “秦王或许不会多想,但……”袁乔也就直接说了:“王上要的是接纳和吞并冉秦的整个体系,能不出间隙对谁都有好处。”   事情并不难办,秦岭分布之广超乎想象,周边的郡县之多也是选择众多,让部队稍微绕一下别显得那么明显,稍微再操作一下也就能够混肴视听,文事和武事看着乱糟糟的冉氏秦国也没有过多的闲工夫去注意到那么多。   真实的情况是,冉氏秦国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潼关东南的禁谷围歼战和长安攻防战上面,等待大批汉军在武关附近出现时,他们还以为汉军是直接从东晋小朝廷的地皮突进去,或者是穿越石碣赵国的国境,内心里别提有多么感动了。   说来也是凑巧,上任豫州假刺史的李匡还真的是有所行动,真的是调派部队进入东晋小朝廷的疆域,让事情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李匡派军进入东晋小朝廷是一种过度反应,原因是晋军向许昌西南方向的舞阳接近,而舞阳的石碣赵军在许昌失守之后早就撤退。   汉军开始豫州攻势之后,东晋小朝廷那边就趁石碣赵军在专心于汉军交战占便宜,先后夺取了新蔡郡、汝阴郡与汝南郡,最近更是向襄城郡进兵,哪容得汉军不反应过度。   出现在武关周边的当然就是那只禁卫军,他们受命沿着向峣关方向逼近,将会配合冉氏秦军对苻洪那边造成强烈压力。   汉军出现在秦地自然是出于突然,并且来的不是数千,是军备整齐的一万五千大军。他们没有多久就进入上洛郡,很快也出现在了峣关前面。   带兵驻守峣关的苻雄看到突然出现的汉军感到无比吃惊,他还是首次见到统一制服的数万大军,并且汉军看着不止是戎装一致。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苻雄有吃惊的理由,问左右:“天王不是率军前往顿丘郡,并且……并且……汉境里关中路途遥远,哪怕是急赶也不是这个时间能来啊?”   事情已经发生,尽管没有答案却也不容视而不见,守关的石碣赵军原本就是在防备冉闵派兵来夺取关隘,驻入片刻不息地修缮城墙,但之前破坏掉的工事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修复。   过来的汉军表现得非常直接,那就是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发动攻击,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汉军节奏,无外乎就是密集得犹如雨点一般的箭矢覆盖。   汉军兵甲器械之精良早就闻名天下,尤其以强弓劲弩之犀利最为出名,屡次出战都能看到熟悉的一幕,那就是条件允许的话绝对是迫近进行劈头盖脸的箭阵覆盖。   峣关地势高,守关有充足的优势,对于刚刚夺取峣关的石碣赵军来讲,比较难堪的是他们之前已经扫清外面的进攻障碍,甚至还进行必要的道路宽度,结果是自己栽下了恶果。   “我欲借地势之高,派出骑兵进行冲击。”苻雄是没有指挥过大型的攻防战经验,不过他读的兵书不算少,唯一迟疑的是:“不知道谁愿意统率兵马?”   汉军的箭攻看着很吓人,虽说骑兵冲起来的速度快,由上往下的冲击更会加快骑兵的速度,但损失绝对不会轻,那意味着要死伤惨重。   “便由末将率军去攻吧。”沐坚看着是个长相粗犷的人,他是一名晋人,中原战事吃紧才从幽州被调入苻洪军中,一直以来也没有太大的表现机会。   苻雄还是知道沐坚颇为悍勇,闻言行礼致谢。   出现在峣关外面的汉军,他们还没有迎来自己的指挥官,也就是谢安等人。目前谢安该是刚刚辞别冉闵,带着自己人向着峣关的方向赶。   刘彦建国之后,系统出现了一个新变化,那就是可以将系统部队委派给“下级指挥单位”,也就是能够任命人来指挥系统部队,不需要再亲力亲为。再来是系统部队在没有指挥官的条件下,会自行根据情况的变化有反应。   谢安等人没到,注定了系统部队的僵硬化,可有时候僵硬也有僵硬的好处,比如峣关的城门被打开,作为“盾牌”单位的重剑士立即出动,他们很快排列完毕,手持手中的大阔剑气势汹汹地盯着冒着箭雨冲击而来的敌骑。   峣关附近可是有冉氏秦国的探子,他们对汉军一来连喘息都没有直接进攻本来就诧异,看到眼前的一幕就不止是诧异那么简单。 第377章 汉军凶猛   “什么!?”苻洪有特别的背景墙,那是正在蚁附攻城的麾下将士与守城的冉氏秦军。他脸上的惊讶连掩饰都掩饰不住,诧异道:“竟然来了,还那么快!”   有一万五千精锐汉军出现在峣关之外,一来就开始进行攻关,这样的消息苻雄当然是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禀告自己的父亲。他派来的人不止通报,还进行急切的求援,只因为作为石碣赵国宁北将军的沐坚竟然出征而战阵亡,连带三千多骑兵也是有去无回,使得峣关的驻守兵力严重不足。   前来禀告的人多少有点口才,他绘声绘色地进行描述。   “如墙而进,挥舞大剑挡者披靡?”苻洪的脑补能力不差,很快就在脑海里构思出是什么样的一幕,只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骑兵冲锋速度本来就快,具有很强的冲击力,胆小一些的人面对骑兵冲锋不说转身就逃,哪怕是步卒有胆子抵抗,也该遭受严重冲击而阵线离散……”   “回首领,小人亲眼所见。”他吞咽着口水,一脸的惊惧:“汉军不是人,他们根本就像是不知道死亡是什么,面对骑兵冲锋还敢踏步向前挥舞巨剑,被劈中的人难有全尸。”   受到冲击,哪怕是将敌骑斩成两半也难免是要被冲撞,毕竟骑兵冲锋的惯性就在那里,而这个就极度考验步卒的胆气,可对于禁卫军来讲从来都不缺乏悍不畏死的胆魄。   苻洪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苻安已经伤重不治死亡,却知晓驻守峣关的是苻雄,而苻雄手底下只有一万兵马,出战直接没了三千,那剩下的守军只有七千。   “苻安是什么意见?”苻洪必须要问:“有从蓝田关抽调兵力吗?”   他们可是先偷袭蓝田关才轻易攻取峣关,自然会担忧那一招被有样学样,那么保证蓝田关的兵力也显得非常重要。   因为关中不断有人带人来投奔,说起来苻洪手底下的兵力可是一直都在增加。他原先带着进入关中的兵力仅有七万,来到长安城下不到一个月兵力已经膨胀到十七万,近期就在打算分兵前去潼关,可汉军出现在峣关就打断计划了。   苻雄依然没有将苻安重伤不治的消息透露,被派来禀告苻洪的人也就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这样吗?”苻洪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苻安还活着,也没有过多的迟疑什么,吩咐身边的李硕:“马上调派三万人,由你带着星夜赶往峣关。”   李硕别看是姓李,可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氐人。   真实情况是,氐族与羌族有非常多的人改了汉姓,连生活习惯实际上也是在向汉家靠拢,那是出于苻洪与姚弋仲的共同思量,有汲取汉家文化营养的考量,也是争取一些晋人家族以及士族的支持。   羌族在汉化上做得比氐族要早和彻底一些,毕竟羌族从西汉就开始在西北部活跃,到了东汉时期其实是汉室治下的少数民族之一,就是时而臣服时而反叛,反反复复很是麻烦。   长安离峣关也就百里不到,得益于曾经始皇帝对道路的重视,再来也是汉室曾经定都于此,交通上可以说非常便利,道路又在刘耀时期和苻洪控制时期经常修缮,百里要是赶得快一些半天就能抵达。   李硕率军过蓝田关,苻健这才知道前方爆发战事,来的还是汉军。   “哈!?”苻健看着人潮进关再出关,满是战意地说:“听说汉军能打,早就想要与之较量,要不李将军代替我固守蓝田关,由我率军上去支援?”   李硕当即就傻了,摆着手:“军事无儿戏,没有命令怎么能够私自乱来呢?”   苻健也不傻,纯粹就是试一试,他不知道的是根本不用自己去峣关,汉军就要来了。   上一刻,李硕带来的兵马还在出关,下一刻那些人又跑了回来,还带回消息称苻雄也带着人正在往蓝田关急赶。   “失守了?”苻健有些懵,他大大地感到吃惊:“叔父在峣关,雄弟也在,尽管兵力少了些,可不至于两天都坚守不了啊!”   还真的是人潮在往回涌,看去就是乱糟糟的景象,值得苻健庆幸的是汉军那边的反应非常迟钝,竟然没有趁这个机会夺关,好像是待在峣关?   苻雄说狼狈倒也不至于,他从峣关带走的部队有个四五千人,是主动放弃峣关向蓝田关后撤,连带苻安的棺木也运了回来。   “仓促应战,再有判断失误损失掉全数机动兵力。”苻雄满是忧虑地说:“以其将全部军队损耗在那里,不如缩回来集中起来固守蓝田关。”   潼关还在冉氏秦军手里,峣关又落到了汉军手里,那么就是关中出东边的两处关隘全不在苻氏一族手中,他们算是被切断了与中原的联系。   苻雄还是有自己的考量,关中以东的联系被切断有好有坏,没得联系就不需要听石虎摆布,可也算是断了再向中原求援的路子。总得来讲,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弊。   “汉军很能打吗?”苻健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他一点都没有责怪苻雄丢掉峣关,反而是问:“叔父呢?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人。”   也就是苻健了,关注的是战事,再来是手底下没人去注意乱糟糟的场面中有一个棺木,结果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自己的叔父早就死了。   苻雄勉强地笑了笑说:“叔父有自己的打算。”   苻健“哦”了一声转移注意力,诧异道:“汉军怎么不追击?”   这个也是苻雄有些发懵的地方,他面对汉军时能看懂协调性很恐怖,尤其是那种悍不畏死的打法很令人发怵,倒是有些明白姚弋仲为什么带着数十万人还会被操翻。   汉军不追击当然是没有收到下一步的指示,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抵达之后攻击峣关,然后等待谢安带人接收部队。   谢安远远就能看到峣关之上飘扬汉军的旌旗,要说这一幕看得他也是有些发懵,等待一再确认才知晓已经攻下峣关。   随同前来的刘猗看起来兴高采烈,对谢安说:“贵军果然骁勇,竟是快速夺回峣关,这样就切断敌军与中原的联系,可以关门打狗了。”   谢安看上去还算平静,最想要知道的是“自己”的部队在攻关过程中损失掉了多少人,耗费掉的器械又是多少。   下去了解情况的袁乔很快就回来,他看到有刘猗在场本不想说什么,但谢安心态有些急,一再被问,一脸怪异地答道:“在与敌军城外接触的时候折损近千,攻城战的过程只能说轻易。再来是……兵源一直在补充……”   “啊?”谢安脸上闪过异色,故作平静地说:“那就好。”   刘猗只顾思考怎么忽悠……不,是协商让谢安率军让出峣关进逼蓝田关,倒是没有注意到其它什么事情。   谢安这次可不是身负支援冉氏秦国那么简单,他不得不重视兵力折损情况。   他们这一次来支援冉氏秦国只是目的之一,相对重要的还有协助东平郡那边的徐正,一旦解决完关中的事情就该是回军东向,与李匡一起从侧翼威胁顿丘郡的石碣赵军。   刘彦挥军济北郡并不是要与石虎来一场旷世决战,这样做只会便宜慕容燕国和东晋小朝廷,主要还是要造成一种假象,使得天下列国以为汉军主力汇集济北,那么那些该有动作怎么也该按耐不住。   汉国与慕容燕国在辽东的战争肯定是会爆发。在辽东那边的汉军有雄伟城墙作为屏障,要说感到危急倒是没有,可事情不是能够简单地定义,说不得为了配合冀州方面的动作,于辽东的汉军不止是固守城墙,少不得是要出击。   对于汉国来讲,豫州战场已经到了收尾时刻,再往这个方向扩张对于目前而言没有必要,正在发生的局部战场有兖州和冀州,至于出兵关中当然也是有核心利益。   谢安才不会拿自己的部队去为冉氏秦国打消耗,不过起到牵扯苻洪的兵力倒是没有什么关系,明知道刘猗是在忽悠,他笑笑也就同意率军前往蓝田关。   身在长安战场的苻洪却是知道苻安已经伤重不治的消息,那是苻雄经过思虑之后告之,除此还有另外的意见。   “我儿认为该转道进入陇西……”苻洪很认真地在思考关于苻雄的建议,他也不进行隐瞒,对着众人说:“潼关未得,峣关又失,再来是长安短时间内难以攻取,冉闵得刘彦相助,有一万五千汉军精锐到来,冉闵急缺的军械与粮秣必然得到支持,再打下去情况难料。”   苻雄在向苻洪汇报的时候着重讲清楚一点,是认为绝对有必要让苻洪知晓,那就是关于汉军的传闻是真的,不但兵甲器械豪华,是连与之对阵都会有难以想象的压力。   说起来苻洪也不是没有想过苻雄夸大其词,但对于苻氏一族来讲进入关中为首要,是不是立即扑灭冉闵尚在可以选择之间,有汉国横插一脚对苻氏一族非常不利,转进陇西舔一舔伤口也许合适,毕竟汉军不可能永远待在关中。 第378章 纵有万般不甘   主要是心理压力的问题,苻氏一族是付出足够的代价才重新进入关中,为此丢进去的人命不下于十三四万,苻安已经阵亡,再来是苻侯还陷在潼关东南禁谷。   光是阵亡的就有十三四万,残废以及轻重伤肯定更多,别谈冉闵入关中后造成的杀戮还不知道有多少。   要说石虎想要削弱氐族实力的目标绝对算是达到了,让苻洪心中既是深恨入了关中的冉闵,亦是对石虎有着滔天的怨恨,若不是实力大大受损绝对有心报复。   苻氏一族入关中当然是为了氐人的大业,关中被他们经营了数十年,族裔大部分都是生活在关中,另外的主要栖息地是在陇西和西北部。   冉闵入关中之后大肆杀戮,关中的胡人可不是双脚在地里生根,他们有腿可以进行逃奔,逃窜的地方就是往陇西平原而去。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苻洪肯定是不甘心,可他分得清楚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经过很严谨地思考,说:“得了汉军支援的叛军肯定军心士气大振,打下去哪怕能赢,我们……接下来也肯定难捱,汉军能来一万五千,就能来十五万。”   天下大势就摆在那里,近期风头最劲的当属刚刚建国的汉国,他们是在击败姚弋仲数十万人后建国,汉国内的百姓正是处于亢奋时期,汉军也恰恰是军心士气最鼎盛的时刻。   没看到石虎也只能选择隔着黄河暂时与之对峙,没有急哄哄绕路渡河与汉军一战吗?氐族近来连续元气大伤,应该逃避的时候就别冒充什么英雄,再来是以苻洪对冉闵的研究,汉军没有可能在关中待多久。   “冉闵是一个极度秉性薄凉之人,他现在会很高兴汉军来援,可是一旦汉军有长待的意思必然心生怨恨,且不排除会武力相对。”苻洪能设局,就是基于对冉闵的性格判断,事实证明他对冉闵的性格把握还算正确,说到最后冷笑:“李农帮了冉闵那么多,还不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苻洪是不知道啊,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冉闵对帮了自己不知道多少的李农可是举起屠刀,干掉了李农之后连其家人都没有放过,来了个鸡犬不留,该是什么仇什么怨呢。   “暂时就这样吧。”苻洪脸色黯然地说:“退却到陇西,那里有我们的大量族裔,又是平原居多,料想他们不会追赶。”   至于说苻侯,苻洪会派人去寻找李农,怎么都会请李农帮忙捞出来,另外的人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怎么撤退要有一个步骤,再来是什么都不牺牲属于没有可能,什么步骤和怎么样的牺牲都得有一个计划。   苻洪的命令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下达,位于蓝田关的苻健与苻雄接到要撤退的命令,前者难以相信之余暴怒,后者是一种满心的欣慰。   “我们就这么怕汉军!?”苻健是个勇悍的人,通常这样的人性格也不怎么样,他咆哮:“我不怕他们,一点都不怕他们!”   苻雄是等苻健咆哮怒吼够了,才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不怕还这样!”苻健双眼满是血丝,看去如同野兽:“他们一来我们就龟缩,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耻笑。”   “兄长……”苻雄笑得有些诡异,说道:“如果被耻笑能换来冉闵成为天下独夫,能换来刘彦接下来遭遇连串的麻烦,被笑一笑又能怎么样。”   苻健表示自己的智商不在线上,连声急问。   “纵观历史长河,国与国没有无缘无故的驰援,人一旦掌握绝对的权力就不会轻易放弃。”苻雄看向了潼关的方向,又再看向城外来了却没有发动攻势的汉军,说道:“冉闵求来援军无外乎是以称臣为代价,情况危急的时候冉闵肯定认命,危机一解除嘛……就不是那么回事咯。”   这个时候的谢安和袁乔是在看着蓝田关。   相对于峣关的山川地势之险要,蓝田关实际上只是选择普普通通的山脉来建,与之相比的是这边的路绝对要好走得多。   蓝田关之上,旌旗招展人头涌动,能看出守军肯定是忙碌着准备守城器械,也显示出守将内心中的不安。   “实际上这里只能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屏障。”袁乔其实没有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来关中,更是没有想过带着军队威逼蓝田关。他想来谢安肯定也是心情复杂,不由说道:“先辈不知道几人日思夜想能来,他们最远也是抵达三川之地难再寸进,没想却是我们办到了。”   在先秦时期,蓝田关先是秦人用来防备魏国,后来变成了防备楚国,再后来成了练兵的屯兵之地。可以肯定的是,能够进行练兵的地方地形复杂也不会复杂到哪去,大军讲究的是排兵布阵,可不是训练单兵作战技巧。   再后来,蓝田关其实被废弃的状态,长达四百多年的时间里不但没有修缮反而是被移除,毕竟无论是西汉还是东汉在内部的压力并不大。   蓝田关再次修建是在刘耀时期,可因为前方还有一个峣关,蓝田关只能说是被当做一个预防措施,真心是雄伟不到哪去,要不苻洪派人迂回偷袭,哪怕是守关的冉氏秦军防备松懈。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夺取了。   “彦叔啊,莫名的心态却是不要有了。”谢安说的是他们已经成为汉国一员,没必要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笑着说:“来是来了,安自然是欣喜,可……着实想不通王上这是什么用意。”   “乔也不太懂。”袁乔苦着脸,惆怅地说:“大汉国力强大,可是经得起这样的一再消耗?”   他们一点都没有进攻蓝田关的意思,甚至是为长安解围都没有太大的欲望,不是简单的不想损兵折将,也不是猜测苻洪有要带人撤往陇西,主要还是“升米恩斗米仇”这么回事。   刘猗是安排好了峣关那边的事情才过来,见到谢安与袁乔在观察蓝田关,一阵客套之后说:“我部可作为前驱,还请贵部随后而上。”   冉闵给刘猗的人手只有两万,被刘猗留下一万在峣关那边,带来蓝田关下的当然只有一万不到。   谢安没有半点客气,直接说:“我军千里迢迢而来,先攻峣关又行军数十里,恐怕是需要休整。”   刘猗立刻就贼尴尬,他只当汉军应该很急切,没想到会是这样子。   汉军这一休整就是连续的五天,期间装模作样样攻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倒是按捺不住的刘猗让自己的本部攻了一下,可是撞了个头破血流。   另外一边的潼关,冉闵先是晤谈亲自而来的李农,谈了些什么其他人无从得知。   李农走时是带着苻侯等近五百人,他们离开之后,被围的石碣赵军是在隔天投降。   冉闵骑跨朱龙马在战场废墟像是闲逛,触目的是片片的焦土,以及更多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战死者遗体。   潼关之外的战事波及范围很广,靠近潼关的漫山遍野皆有交战痕迹,禁谷那边的石碣赵军投降之后,冉氏秦军大肆宣扬,一些原本躲避在旮旯地方的石碣赵军也现身投降,数量之多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冉闵停驻战马,他昂天看了看蓝天白云,随后闭上了双目。   旁边的蒋干一直欲言又止,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冉闵为什么要放走苻侯,要说只是简单的还李农人情,哪怕是冉闵信了他都不信。可是有些事情不能问,尤其是他知道冉闵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种徘徊的心境。   “准备一下,去除国号,改换旌旗。”冉闵的声音无比沙哑:“另外……位处蓝田关的谢(安)……谢中郎将依然还是在休兵?”   蒋干表现得无比吃惊,惶恐道:“王上还没有与众臣商议……”   “寡人自然该信守承诺,说称臣就绝对称臣!”冉闵一副休再纠结的表情,重新问谢安到底在干什么,后面才说:“一直以来寡人的国就不像是一个国,以其勉强支撑,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   蒋干懂了,国号什么的无所谓,王爵却是不能少,再来是独立性也要有。他点着头,劝言道:“事情是这样,可……可王上万般不要立刻向汉王……不是,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刘彦,含糊过去才又说:“不可立即索要军资器械,有必要还得亲自去临淄一趟。”   “这些寡人都懂。”冉闵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恨声道:“只怪寡人不够强大。”   要说冉闵还是非常不甘心,可现实比人强。   他们这一次支撑得那么艰难,历经大战之后无比虚弱,不那么干又能怎么样,别说是下一波的石碣赵军,只说蠢蠢欲动的李氏成汉,还有一直没反应的张氏凉国,再来就是位处蓝田关下没有动静的汉军,随随便便出点意外的话,大秦还真的是离灭亡只差一脚的事情。   蒋干能说什么,只有笑呵呵地说:“王上与那位有共同志向,再看那一位也不是吝啬之人。”后面,还真的只剩下“呵呵”,啥话都不好再说。 第379章 唯名与器   对于冉闵而言,国号可以不要,王位却是不能不要的。他毕竟就不是一个人,下面还有一整个集体。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刘彦得知关中战事的最后结果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他将战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眉头从来就没有舒展过。   “王上,苻洪着实做出令人意料之外的选择?”纪昌说的是苻洪果断带人前往陇西的事,他笑着说:“如此对苻氏一族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泰安‘合适’这个词用得好。”刘彦略略有些惆怅地说:“世间从来就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选择最合适的。只是日后……恐怕关中要多事。”   “秦王正在来临淄的路上。”纪昌要说起来还是不理解刘彦究竟想干什么,再一次又说:“王上对秦王的安排是?”   说起来还是很纠结人,刘彦没称帝呢,他自己就是一个王,冉闵归附之后保留王位可以说非常操蛋。   至于称帝,刘彦可不是什么猕猴而冠之辈,虽说现在汉国的地皮不算小,可远不到称帝的地步,强行称帝自己纠结不谈,笑话也会闹得很大。   “寡人也正在烦这件事情。”刘彦对纪昌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径直说:“若是寡人不对冉闵封王,他会不会直接……唔,独立?反叛?”   词不好选,原因在于冉闵是要归附,可是必要的仪式和棘封都没有进行,名不顺则言不正,到时候冉闵闹起来充其量也就是谈崩了。   这一次不止是冉闵带人要来临淄,张氏凉国那边的谢艾才回去没有又担任重要使命还来临淄。   曾经的“三王同盟”尽管刘彦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可世人不会那么看,张氏凉国要来显然就是冉闵那方面的意思,却不知道冉闵拉上张氏凉国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对于刘彦来讲麻烦事还不止那些,最值得关注的除了辽东那边之外,关于石虎雷声大雨点小的亲征也是。   顿丘郡那边的石碣赵军一直都在增加,可是石虎还窝在邺城没有动身。   几个列国在邺城的细作向国内回报的消息是,石虎还在夜夜笙歌,就是最近动辄杀人的次数远比任何时候要多。什么杖毙或砍头已经不再满足于石虎的爱好,听闻最近迷上了扒皮点灯,尤其喜欢对那些大儒这么干。   石虎夜夜笙歌和爱好杀人并不妨碍礼佛,一边“南无阿弥陀佛”一边使尽各种手段杀人,这诡异的画风甭提是多么令石碣众臣心惊胆战。   汉国这边十分重视的一件事情,就是慕容燕国与石碣赵国勾结一起的事,多方打探下来没有半点的风声。这个也是汉国上下感到诧异的事情,要不是知道石虎残暴归残暴却不傻,真该怀疑是个笨蛋,只能往暂时脑抽筋的方向想。   纪昌是万般不同意冉闵继续当什么秦王,理由当然是刘彦没有称帝,以王封王怎么都怪异,再来是会动摇国体。   本来嘛,关中事了谢安就该带部队按照计划与李匡所部会合,从顿丘郡侧翼威胁石碣赵军,可石虎没到的同时,东晋小朝廷也在找不痛快,可真是应了计划不如变化,变成谢安率军突入晋境的南阳郡,需要好教东晋知晓汉军不是入不得晋境。   说直接点吧,刘彦也想知道谢安等长江以南的那些人对东晋小~朝~廷下不得下得了手,而这点很重要。   石虎不动才是最使人不得不防,导致的是几个列国不得不谨慎对待。最麻烦的还属于汉国这里要保持与关中的道路畅通,谢安与李匡谋夺南阳郡也是出自这样的考虑。   “摊子越铺越大了……”刘彦发现最近有些失控,是随着地盘扩张越大越不受控制:“那些地方不占还不行。”   纪昌作为汉国的左丞相自然是希望地盘越大越好,可是他也清楚一个国家的强盛并不止是看地盘,还是架构稳不稳定,恰恰是这样才认为关中会成为隐患。   实际上,不管是纪昌或是谁,没人知道刘彦为什么会对冉闵那么执着,按照他们的意思,让关中处于争夺状态符合汉国的利益,可是要不要收编冉闵则就是可有可无。   “王上,南阳郡之地……不可强占。”纪昌不是怕东晋,对东晋也无半点好感,他实事求是地说:“关中之地离青州太远,得来是块飞地,更要摊上巨大的负担。”   所以说事情出乎刘彦的掌控,不是指被迫干什么,是被时局牵引着不得不去干什么。他烦恼地说:“冉闵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去除国号改换旗帜,人也在往临淄赶,汉国不能往外推出去呀。”   纪昌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们事前的猜测是,冉闵称臣也就是意思意思,毕竟自己建国又归附他人不是谁都能做到,尤其是品尝到了那个宝座的滋味之后。   结果倒好,冉闵利索地去了国号,虽然说还想着当王,可人非常有诚意地丢下一片糜烂的关中和部下,很快就要抵达临淄。   “或可……拒绝秦王的王爵要求,若是他不接受……”纪昌无可奈何地说:“臣是说,他要是不接受,那过错不在王上,外间名声坏了也是秦王自找的。”   刘彦可以直接喊冉闵的姓名,那是因为两者都是王。身为人臣的纪昌毕竟就是臣子,对王者哪怕不愿意表面上也要保持尊重。   不管刘彦这边是怎么个郁闷法,冉闵轻装抵达了临淄。   远从关中而来的冉闵,他带的仅仅是五百名随行人员,包括一些重要的心腹也是随行,对刘彦表现出的诚意是重得不能再重。   一行人到了临淄不是直接驰骋进城,是按照条攸的意见为了表示尊重下马,也是要看看刘彦到底有什么反应。   刘彦自然是没有亲自迎接,出面的人是左丞相纪昌,给予冉闵的礼遇只能说合适而不隆重。   等待一应礼节完毕,纪昌又与冉闵交谈了一小会,是等纪昌离去冉闵才沉下脸来。   “寡人以为王上会亲自前来迎接的。”冉闵不觉得自己的自称有什么错,对心腹表达不满更不觉得又是什么错,径直说:“寡人可是要献上偌大关中给予王上,礼节再重也合适啊!”   条攸却是颇为高兴地说:“王上不亲自来对您才算是真的重视,若是亲自来了……咱们才是糟糕了。”   刘彦没来,纪昌可是将冉智给一块带来。现在冉智就待在冉闵所在的车驾内,一听按捺不住插嘴说:“父亲慎言,王上为了千里驰援可是担了大压力。再则,父亲还是不要再自称寡人,且等待王上应允了父亲的王爵再如此不迟。”   “你这个混账小子,才在临淄待了数月就……就……”冉闵怎么都“就”不下去,他看到的是冉智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满都是认真,改口问:“智儿还知道些什么?”   冉智并不是冉闵长子,为什么会被立为太子……哦,应该是世子,可冉闵就是给立了太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深意还是不懂礼节乱来。他被立为太子,哪怕是曾经还懵懵懂懂,后面受到的教育也会教懂。   “孩儿只知道一点,此次父亲承情甚多。”冉智是非常认真地说:“王上对父亲的恩情如山高比海深,父亲既然已经决定效劳于王上,该有为人臣子的模样,不该行自取灭亡之道。”   冉闵刹那间就与条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亲理应知道的。”冉智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谁教的,小儿言大话,说:“再言之,天下间谁还不知道王上不顾战事吃紧,行千里驰援之事。小人知恩尚且图报答,父亲乃堂堂大丈夫,不要不如小人。”   这一下冉闵是真的吃惊了,是一种身为父亲的情绪复杂,不知道是该怎么表达情绪,对自己的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欣慰,或是被儿子教训而感到羞怒。   且不管冉闵是怎么样的心情,刘彦还是比较给面子来到宫城的门前迎接。   也许是冉智的一些话起到了作用?冉闵下车之后立刻快步向刘彦走去,人还没有靠近就口呼“终于得见王上”,比着行礼的姿势,近了就是推金山倒玉柱般地作势要拜。   刘彦理应接受冉闵的跪拜,但他没有,是快步上前扶住,对于条攸等人则就没有第三只手来扶起来。   冉闵一再用力竟是拜不下去,十分意外刘彦竟然是那么的有力气,低下脑袋的面部表情原本还有些郁郁,发现刘彦力气比自己还大则是好看了非常多。   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考虑,刘彦十分直接地问:“还要王爵吗?”   “这……”冉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怔怔地看着刘彦嘴唇一动再动,就是一直“呃”,除此真说不出其它什么话。   “若要王爵,寡人就以邦交之礼接待。”刘彦看着还是比较爽朗,又说:“若不要王爵,咱们这就携手进入宫城。”   冉闵一再咬牙,忽然低声说:“天下大乱,夷狄禽兽之类人面兽心,尚且称帝。您雄图伟略,更有恢复汉家荣耀之心之行,理应晋帝位,以正名号。” 第380章 关键时刻不能怂   “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辞邑而请繁缨,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则国家从之。”——《资治通鉴·周纪一·威烈王二十三年》   春秋时期,卫国国君孙桓子率军攻打齐国,结果大败。   新筑人仲叔于奚救了孙桓子一命,于是孙桓子想赏几座城池给于奚以报答救命之恩,但被于奚谢绝。于奚提出的要求是,请孙桓子允许自己在马车上装饰“繁缨”,这是一种贵族身份的标识物。   孙桓子一听很高兴,一分钱不花就能还个天大的人情,何乐而不为?但孔子却不这么想,他说“不如给他多几座城池,但名位和宝器决不能给。”因为在孔子这里,象征身份与名位的马饰,远比象征财富的封地更加重要。   “惟名与器不可假人”这句话其实是出自《左传》,“假人”就是“被做假者”,比如“狐假虎威”。原意应该是君主驭下之道,假人严重了君主会被架空,甚至臣弑君。   往更通俗一点说吧,华夏文明讲求的是名正言顺,那么“名”自然也就显得无比重要,名可以是名声,也能是威名,其实就是公理正义,既是天道;“器”本来是指一些身份到了才能使用的工具,早前是“大丈夫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说的“鼎”就是“器”之一,而“鼎”可是诸侯才能用的。“器”前面应该再加上一个“公”字,既是“公器”。   《周礼·天官·阍人》可是说了:凡内人、公器、宾客,无帅,则几其出入,以时启闭。   又有前汉司马光劝谏西汉文帝:臣愚以为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亲疏如一,无所不行,则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   有些绕和有些晕,说千道万“名”与“器”从来都不是什么玩物,名不可轻授,器不可私用,要不一个国家绝绝对对是要乱套,乃至于国将不国或亡国。   “名”得来不易,不能是自己号称,要得到认可,才能名正言顺。不管是官职或是诸侯,乃至于是王号,不被承认就是“草头号”,等于是闹笑话。   现在当然还不是“草头王”乱窜的年代,虽说自称王号也比较普遍,可是手底下没有几郡之地或十数万之兵,真没人有脸称王。   帝号就更没有人胡乱自称,无关正朔与否的问题,是一种人们对于名号的重视。除开中土皇室有称帝之外,也就是石勒称帝,可石虎后面又自行免了皇帝自称天王。   话说,天王就是胡人搞出来的名号,出发点就是觉得皇帝当不得,可又不能比大王低,那就干脆叫天王好了。   刘彦对冉闵的提议听得一愣神,收起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当前迈步。   冉闵脸色暗淡了一下,他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调整了一下心情迈步跟上。   所谓的宫城看着其实没有半点宫城该有的样子,除了一条稍微像样的御道之外,其余地方一点都不显得富丽堂皇,更因为工地太多看着有些乱糟糟。   要说起来的话,冉闵在长安的宫城都比刘彦的要更像是一个王者该待的地方,不提继承于刘耀时期的宫阙,后面冉闵也是好好地修缮了一番。   看刘彦的宫城也就是道路好一些,看不到任何颜色鲜艳一些的东西,就是慢慢进入冉闵视线之内的宫阙屋顶竟然也是普普通通的青瓦,连带墙壁也没有上漆,裸露出青灰色的砖石颜色。   不过得承认一点,那就是刘彦的皇宫看着建筑物普遍偏大,尤其是那些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承重柱又粗又大,一些持戟站立的宫城卫士待在下面显得非常之渺小。   按照汉家体制,汉国在修建宫阙的时候是以汉制来命名宫殿的名字,排在优先建设序列的是未央宫。   汉承秦制,也就是说汉室的制度是来自先秦,宫阙其实也差不多,不过是在岁月的流逝中多了起来,比如长乐宫之类的就是这么来的。   刘彦建造宫阙是往“华而夏之”的规格来。   通常意义上“华”所指的是“有服章之美”,“夏”指的是“有礼仪之大”。实际上一开始不管“华”还是“夏”都是大部落,且注意那个“大”字,所以就特别要注意“特别强大”和“非常”两个意思。   既然刘彦要“华而夏之”,那么款式上就是传统的华夏情怀,再来就是要大,不是指占地要多大,是建筑格局上要大气,使人看了觉得自己的渺小心生畏惧之感。   因为一切都还在建设之中,刘彦想要的那种意境表现不出来,冉闵看了反倒是觉得刘彦太过朴素,有点没有王者之风。   奢靡对于贵族从来都不是罪过,对王者更加不是。因为按照观念来讲,身为王者就该锦衣玉食,就该住华丽宫殿,那是一种上等人就应该过的日子,不但同阶层的人是这样的想法,连带万众黎民也是觉得理所当然。   那样一来的话,王者表现朴素要有一个度,该有的一定要有,可不能就真的朴素,要不被鄙视和万众失望的可能性更高,不会得到真心诚意的赞美。   所以说,每一个时代都有她自己的特性,不是每一个时代都相同。   冉闵觉得刘彦过于朴素,条攸却有自己的看法。   一定是所谋甚大才会忽视掉享受,条攸找了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提醒冉闵道:“那一位说要尽复汉家荣耀绝对不是说说罢了。一位能够为了志向广建刀兵忽视自己享受的君王,必定是一个能够付之行动的人。”   冉闵刚刚生出的鄙视之心立刻就熄灭了,瞠目结舌了一小会,同样压低声音:“这么说来,吾先建宫阙不是正道?”   条攸能说什么?他只有闭嘴。   当初的冉氏秦国文武并不是没人劝冉闵不要将国力耗费在修缮和建宫阙上面,可冉闵大多数并不是一个能够听得进劝谏的人,再来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身为君王尤其更是那样。   刘彦不是在未央宫的正殿摆宴,是选择在后殿,他相信冉闵会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一个国家的后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地进入,讲的是信任与亲近与否,摆得又是私宴,显然是有些话应该提前说清楚。   冉闵决定要称臣,不管内心里究竟是什么真正的想法,他无论如何都会摆出一个臣子该有的恭敬,类如向刘彦行礼才入座。   参与私宴的人不多,刘彦方面是纪昌和吕议,冉闵是自己和条攸,再无闲杂人等。   有声乐,有美色,但美色不存在伶人或是美姬,会使得习惯了吃喝拉撒睡都有美人伺候的人不习惯,但这个可真没得商量。   聊了一些闲话,比如苻洪那边的动静,条攸也就开口请求刘彦派军或是下拨军械与粮秣,哪怕不能消灭苻洪所部也该将之驱赶得远远的。   纪昌给予的回复非常直接,他认为一切还要等待双方谈妥之后,而这个谈妥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复杂。   “王上短时间内不会称帝。”纪昌不管冉闵脸上表情的变化,在情在理地说:“现如今大汉已经是四面皆敌,不宜再过度刺激列国,尤其是小朝廷。”   冉闵看向了条攸。   条攸立刻接话,说道:“大汉强大,几处战场皆是一连获胜,更有雄厚国力与强军。王上有雄图伟略,尽快称帝是在向天下展现决心,再来是……”,略略不好意思地说:“称帝也着实是正身正名,拥帝号再讨伐天下,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都是屁话,说来说去刘彦称帝是扫平棘封冉闵为王的障碍。   “秦王?”刘彦看上去好像没有太过的耐心,面无表情地问冉闵:“一定要当王?”   “是的。”冉闵知道现在不是能怂的时候,一脸的正色,说道:“臣是举国并入王上疆域,不但是土地,连带臣民也是并入,要个王位并不是无理取闹。”   刘彦欣赏冉闵的直接,这也才是他认知的冉闵,可是欣赏不代表喜欢,事情也会显得非常难办。他忽然笑了,抬头指着冉闵,说道:“且不说称帝与否,永曾可知道一句话?”   冉闵还是继续不怂,挺直腰杆行礼之后才说:“王上示下。”   “你想要的,朕该给的会给。”刘彦盯着冉闵,顿了顿铿锵有力地说:“朕不想给的,你不能抢。”   条攸已经呆了,脸颊不断抽搐着。   纪昌则是满脸崇拜地看向刘彦,瞪大了眼睛满满都是激动。   冉闵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刘彦却是嘲讽似得笑了笑。   “没有听过臣下能够逼君王赏赐的。”刘彦倒也不是在嘲笑冉闵,没有必要,也是没到那份上。他拍了拍桌面让闲杂人等退下,缓缓地站起来:“再言之,永曾还不是寡人的臣。”   要闹翻了?其实不是那样,是有些事情不能模糊处理,不管是对刘彦还是冉闵都是这样。 第381章 难道就没明白人?   主动向君王讨要奖赏者多不胜数,能得善终者却是寥寥。   先秦时,秦将王翦率六十万秦军攻打楚国,出兵没有多久便不断写回书信,上一次要财帛,下一次要田地,美人自然也不能少。可他是要免除秦王嬴政对自己的猜忌,毕竟秦国能打的兵几乎全在麾下,这是一种策略。   楚汉相争时,汉王刘邦麾下有一人叫韩信,刘邦受困需要支援,韩信却要求刘邦封自己为齐王,且不知道韩信是想免除刘邦对自己的猜忌,还是脑子犯抽才那么干,总之看着不像一个正常人。   面对什么样的君王,做出同一件事情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同时也是要看时机,求的赏赐又是什么。信不信王翦要求封王会被弄死,韩信要求的是财帛美人则会有个好善终?   “若泰安可谓寡人之留侯,永曾会成为寡人的什么?”刘彦有些心累,他终于知道一些人就是找死才会死,善意地说:“未提有功,先立信任,如何?”   “臣可成为霍骠骑那般的人物,成淮阴侯也是未尝不可。”冉闵确定有读过书吗?他提的这两个,一个英年早逝,另一个被诬陷造反而惨死。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十分尊敬地说:“常闻王上心怀大志,愿意驱除胡虏,复汉家江山。然,其大志须得有良臣与猛将乃能实现。良臣或可有之,却不闻王上麾下有猛将,臣以为自己就是那一位猛将。”   徐正要是在场应该会和冉闵打起来,不过徐正绝对是输的那个。   “咳咳……”条攸脸都憋成了紫色,刚要说话却是被人抢了个先。   吕议一直安安静静地正襟危坐,他本来就是恰逢其时来凑数的,听冉闵那么说立刻就是击掌而庆,开怀说道:“秦王所言甚是,秦王勇悍之名天下闻名,当王上麾下一员猛将必然能名留青史。”   “吕公说的是。”冉闵没半点客气,反而是打铁趁热地对刘彦说:“臣携土率宾来投,又要为王上尽复江山效犬马之劳,王爵酬谢无半点过……”,那个“份”字没说出去,因为条攸已经蹦跳起来。   “王上,我主性情率直,虽然口无遮拦却无甚歹心。”条攸有种要喷血的冲动,瞪一眼又要开口说话的冉闵,重重地对刘彦一礼,复又说:“我主要王爵,一则是酬谢,二来是……是情况复杂。如王上所言,历来从无臣下强要赏赐一说,那个只是期盼,唔……对,就是未来展望。”   冉闵是勇悍,脑子也时常糊涂,可他对条攸的信任还是有的。   “王爵未尝不可。”刘彦已经苦笑连连,作势让谁都别多说什么,沉吟了一小会才继续说:“但永曾所为,着实令寡人为难。”   冉闵和纪昌几乎同时出声:“为难?”   “自古异姓封王,无天大功勋,不正名亦是纷乱之因?”刘彦说的就是丑话,说含糊了冉闵听不懂,他收起苦笑,转为严肃:“这是私宴,无闲杂人等,出的我口,入之尔等耳中。”   谁都很认真在听,那关乎到他们的命运。   “寡人并不吝啬于封王,一开始讲得就是与功臣共天下。”刘彦可没有在骗人,但怎么个共天下法有待商榷。他声音洪亮地说:“永曾要立刻封王,寡人只能礼送出境,谁要为王,可自行出去打下一片疆土,寡人并不阻止,却免不得日后兵戎相见。寡人可以不吝啬于封王,却要看到功绩,于国于民真正的功绩,不是携汉家旧土,携汉家苗裔,来要求寡人封王。”   冉闵已经彻底地呆住了,他被明明确确地拒绝了。   在场却是有明白人,条攸就算一个。他见冉闵呆住,未免冉闵再闹什么幺蛾子,恭敬又大声地说:“复汉家旧土,可位列彻侯。夺占异族之土,可享王爵。王上果然有雄图伟略,如曾经始皇帝。”   始皇帝也是一样的意思,华夏九州的土地本来就是自家的,打来打去就是窝里横,能当列侯算是到头了,可要是谁能从异族的手里夺下土地,异姓王不是不允许啊,但要安安分分当个臣子。(始出屠睢攻百越)   话已经是说得够明白了,刘彦也懒得再继续,撤宴之后也没有留下冉闵,反而是将条攸给留了下来,随后让纪昌和吕议去忙自己的事情。   冉闵是晕晕懵懵地离开宫城,去到汉国安排休息的府邸依然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估计这模样还得持续更久。   “王上,我主确实无歹意,只是性格使然,还望王上勿怪。”条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留下,可是面对刘彦的时候压力真的很大。他已经跟刘彦走了不少的路,没看到什么风景优美的景色,有的就是热热闹闹的工地,而一路刘彦是不出一言。他趁刘彦停下来,讨好地说:“我主确实是猛将,若王上用的好了必然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永曾是剑。”刘彦留下条攸还是有深意的,只是需要娓娓道来。他形容道:“剑有双刃,可伤敌,不慎则会伤己。”   条攸还在猜测刘彦是不是对冉闵印象恶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再来是,刘彦的话不好听,尤其冉闵可是背叛了石虎造反,他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   “永曾说自己会是如霍去病和韩信一般的人物?”刘彦忍不住哑然失笑,说道:“他的书可读得不怎么样。”   条攸也是尴尬,他可是知道冉闵除了兵书可没正儿八经地读过什么书,尤其是史书更没有读过。   那是因为胡人政权在抹除华夏的历史,目的当然是为了胡人的统治着想,史书什么的当然是最需要禁止的书籍,冉闵不管说真的还是假的都好,为了谋求石虎的信任一直很卖力打这个杀那个,看史书这种石虎最不允许的事情当然不会干。   要是霍去病倒也还好了,建立偌大功勋,可是因为千里奔袭染上瘟疫病死床榻,因为战争而病亡,算不得多么窝囊。   韩信的死可就有点说头,是被自己的情商负数给坑死,也是不听重臣蒯通之言,追根到底还是不懂政治。   说来诡异,冉闵说自己可以是韩信这般的人物,可能想要表达是自己用兵很厉害,但用兵厉害的人可以作为将帅,不代表会是一个王啊。   “寡人很奇怪,永曾举国归附之前就没有好好思索一番?”刘彦特意讲了一下西汉时东瓯内附的旧事,又给提了一下箕子朝鲜的往事,最后说:“都是举国内附,可经过和结局却截然不同。”   条攸的冷汗在“涮涮涮”从额头往下流,后背很快也湿了一大片。   事实上刘彦真的猜对了,冉闵称臣是有和自己的班底交流了一下,可最后一次决定举国投靠可真的就是冉闵一拍额头就给确定的事,要说条攸等冉氏秦国的重臣也是手足无措,后面估计觉得不错也就决定顺其自然。   “先别提王爵的事。”刘彦交底一般地说:“寡人现在拿关中之地没什么念头,甚至是新占的南阳郡也打算放弃,将西南的战线稳定在许昌一线。你们要是乐意,可以回到关中好好经营,归附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若是真愿意来寡人麾下,过去事情勿用再言。寡人不会分什么先来后到,大可以好好建功立业一番,有什么成就以功勋说话。”   条攸低下了头,汗流得更猛了一些,呐呐地说:“数百里疆域啊,王上……不要?”   其实冉氏秦国实际控制的地皮真没有数百里方圆那么多,除开长安之外也就是有限的一些城池,并且还是处处烽烟的城池。   “臣不明白,假设我等愿意为王上效劳,王上也不要关中之地?”条攸是真的不懂,他抬起头来,看着刘彦,说道:“苻洪已经入陇西,若没有了大秦,大汉也不要关中,岂不是拱手让苻洪复得?”   “听闻关中愿意追随苻洪者甚众,以至于你们治理关中四处烽烟?虽然有政策的关系,可那些人啊,已经不再是汉家苗裔咯。”刘彦当然知道苻洪会卷土重来,也不希望苻洪获得关中,但事情总是有缓急轻重,他见条攸是个明白人,也不藏着掖着,说道:“若永曾在关中,或你们依然在关中,那关中也不是寡人的关中,甚至是造成寡人一再千里迢迢的辎重损耗,却不知道关中是否真为大汉所有。”   条攸咬牙道:“我等可是真心诚意要效劳于王上。”   “真的或是假的就不要说了。”刘彦突然发现条攸不像是一个明白人,与这样的人还是直接点:“寡人不会干那种损耗国力却养出威胁的事情。”   条攸很是忽然地惨兮兮笑了,满是沧桑地说:“王上是光明磊落的煌煌王者。”   话不好听,可事情真就是摆在那里,冉闵等人愿意,那加入汉国肯定是要被拆散各自任用,不愿意也别搞什么虚的。那么就看他们会是什么选择,刘彦是宁愿丑话说在前面,也不想合并之后搞什么勾心斗角。而丑话已经说了,真出什么事,杀人与被杀,谁也别怪谁。 第382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招降纳叛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比正常,尤其是急速扩张中的国家而言。可是招降纳叛也总容易发生降而复叛的事情出来,并且是屡见不鲜。   刘彦当然想要关中,并且是极度渴望。   关中可是很多朝代的龙兴之地,几乎谁要是占了关中可以好好经营,那么天下迟早是会落在手中。那么关中现在有好好经营的余地吗?   “光是有关中并不够,陇西与巴蜀必然要在手才算是完整。”纪昌一直都在恶补知识,其中关于史书该是看得最多,他也没有什么摇头晃脑,说道:“先秦压服戎狄,再夺巴蜀,方有一统天下之底蕴。”   刘彦还晾着冉闵等人,大朝会上其余的事情该谈的已经讲完,几个有数人物如往常那样来到正殿后面的小厅,闭门沟通着。   说到底,若是情况允许谁不喜欢有更多的土地,可一个开拓型的国家要怎么来拥有更多的土地存在讲究。   汉国现在真没有多大的闲工夫去管千里之外的事情,显得比较急迫的是冀州,与之冀州相比连终于压境到辽东狭隘半岛的燕军都算是次要。   冀州方面目前的主将是吕泰,新降没有多久的王基作为行军长史。   汉军在冀州的行动是以掠土为主,一度杀到了章武郡地界,由于建国几个主将返回临淄战事停顿了下来,两个月前才又恢复攻势,不过显然时局也在发生变化。   变化就是随着慕容燕国与石碣赵国达成同盟,石斌终于是有余力调兵南下,一来就是八万石碣边军,更有半民夫半为兵的晋人以及杂胡接近十六万。不止这样,他们还有慕容格统率的三万慕容鲜卑骑兵作为盟军。   是因为汉军千里驰援关中才让石碣赵国与慕容燕国成为同盟,两国有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并没有传出消息。   一个国家的边军通常就是比较能打的武装,要不边境也早就该落入敌国手中,石斌南下的边军与汉军交战第一次是在漳水北岸。   交战双方是,石碣三万骑兵对上两万汉军步骑。两军一开始的交战就十分猛烈,汉军也是首次遇到不管损失多大依然前仆后继涌的石碣赵军,并且这支石碣的骑兵对伤亡忍受力非常强。   冀州方向的汉军原本是偏师,虽然临淄中枢在重新开战之后有做过必要的调整,但兵力上其实一直就是五万左右。   漳水北岸的交战是以大部石碣赵军到来而告一段落,汉军退向漳水南岸刚要驻营作为客军的慕容格所部后脚到来,退回南岸的一万七千汉军仓促应战损失颇大,还是后面吕泰亲率援军抵达才使得慕容格带兵撤退。   慕容格哟,五胡乱华第一美男子,因为长相太秀美的关系,屡屡上阵都要戴个狰狞的面具,导致部下有样学样也各自制作面具,他的本部被称呼为“鬼面军”,以作战骁勇著称。   开场的第一战其实是以汉军败退作为结束,这一退是直接退到了河间郡与渤海郡一线,借助先前修筑的防线才算是将战线给稳定下来。   汉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好像破灭?石斌和慕容格却是没有宣传这个,好像击败汉军就是吃一顿家常便饭那般,丝毫不值得大肆宣扬。   吕泰在前线吃了败仗,还是汉军有史以来会战级别的败仗,少不得是要惶恐写请罪书回临淄。   刘彦看了吕泰与王基联名的请罪书并未勃然大怒,说到底还是冀州的汉军数量太少,以不足五万面对合起来十二万的敌军战兵打,输了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尤其是输而不溃,战损比也没有太难看。   对于汉国来讲,战线能稳下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但必要的训斥刘彦还是得干,这个是为君之道。   若说冀州之战注定要演变成为一场战役级别,济北郡那边的情势也在发生变化。   石虎依然猫在邺城,石碣的皇太子石宣却是出现在了顿丘郡。   石宣是带着新组建的东宫高力而来,一来立刻打出旗号,连带石碣水军也得到补充。   《资治通鉴》晋纪二十载:高力皆多力善射,一当十余人,虽无甲兵,掠民斧,施一杖柯,攻战若神,所向崩溃。   姚弋仲率众渡河而战,被汉军舰队切断水路最后崩溃,没道理石碣不会长记性。因此相对于冀州来讲,兖州与司州边界的情势其实不着急,双方现在就是在拼谁的船先消耗完,等待某一方渡过黄河才会发生陆上的战争,那也是为什么石虎一直猫着的原因。   根据最直接的现实,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这个同盟,他们最希望爆发大战的地点该是汉军已经渡过黄河的冀州,绝对不是在黄河沿线。   在接下来的岁月,冀州绝对会成为一个大战场,汉国上下应该小心的是,既然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能够走到一块去,没道理东晋小朝廷会甘于寂寞。   冀州大战迫在眉睫,刘彦等人却是在谈关中,那自然也是有其原因。   “石宣出现在顿丘郡,石虎还在邺城恐怕是有假。”张石这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九卿之一,随着石虎对着石碣朝廷的大儒扒皮点灯玩,之前收买的人不是死就是逃,实际上能干的事情是越来越少。他在发挥余热:“说是夜夜笙歌,可是……谁都没有见到石虎本人,宫禁也一直没有打开。”   “石虎去关中的机率超过九成。”桑虞在坏笑:“摘桃子的事情干起来最舒心,石虎也需要一点功绩来确保自己的权威,那就没有比攻占和清算元气大伤的冉闵方更简单了。”   冉闵来临淄属于隐秘行事,要是暴露也不会那么快,石虎不知道算在情理之中。   “值得幸运的是,包括冉的家人和其余臣属的家人已经不在关中。”桑虞就因为这个才坏笑,他却是不拿其余人当回事,这也是世家子的共性。他说:“已经派人告知冉我们的猜测,要是所料不差,冉很快就会求见王上。”   桑虞真猜对了,他话音刚落就有宫门校尉来禀告,说是冉闵急哄哄求见刘彦。 第383章 仁至义尽   且不管冉闵是不是脑子一热才决定归附,其家人包括冉氏秦国文武的家庭也在向汉境迁徙,那就代表有足够的诚意,要不刘彦也不会那么心累。   冉闵来到众人商议的大厅时脸色非常不好看,却也没有现在多么暴躁,先行礼再说:“王上,石虎率军攻打关中,潼关与峣关先后历经年余战事,再有守军早已疲惫不堪,又缺军械粮秣……”   一连串的话概括下来,石虎不会是带着杂牌军去关中,必然会携带羯族精锐,那么关中想要保住的难度是取决于刘彦想要出多大的力气。   述谈战事的时候,刘彦总算是从冉闵身上看到了英雄该有的气质,尽管情势非常危急,可冉闵看着相当稳重,一些取舍和敌我优劣势也分析得比较清楚。   “泰安?”刘彦对纪昌点了点头,说:“向永曾介绍一下。”   纪昌向冉闵行礼,相对详细地介绍汉国现如今面对的整体情势,包括冀州战事,辽东那边面对的局面,自然缺不了济北郡的情势,以及与东晋小朝廷的摩擦。   汉国大,战线也多,幸亏是有黄河与长江两条水系,也亏得是汉军从不缺乏舰队,要不局面会更糟糕。   “为了防止有更多的慕容燕军南下,我军动用海军从海路登陆辽西郡与昌黎郡,一直在行袭扰之事。”纪昌说着说着已经站起来走到山川舆图边上,一边指点着一边讲述:“辽西郡的袭扰比较艰难,燕国国主慕容皝回师之后,已经被迫撤离。昌黎郡的袭扰倒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冉闵很是吃惊汉国在山川舆图上的详细,哪里该是有水系一定会有,什么地方有山也一定标注,再来是民屯点以及水系之外的取水点,与之他手头里那种只标注一些大城池的山川舆图根本就是两种地图。   “大汉目前的情势就是这样,接下来极可能需要面对石碣、慕容和小朝廷的三面围攻,已经出现大型战事苗头的就有冀州的漳水一线和辽东的一场战事。”纪昌说着看向刘彦,得到允许才又说:“王上投入冀州的部队会超过十二万,投入辽东战事的部队有三万,其余几条战线以及必要的地方驻军合计十三万,全国已经没有空余的兵力。”   汉国目前的人口不算奴隶也就是一百三十多万,算上奴隶达到了两百六十余万,等于是自由民与奴隶是一比一的比例。   纪昌所说的总数二十八万汉军,按照级别是战兵的其实也就七万,余下只能说是二线部队,而这些二线部队并不是都能承担责任,其实大多也就只能维稳地方或是干一些维持后勤线的活。   当然了,刘彦手头还有禁卫军,有一万五千是位处南阳郡一线,他们还需要保持关中与汉国实际控制区的通道,与之配合的是李匡的豫州军。   除了西线的一万五千,有一万禁卫军是待在临淄作为后备部队。而不算军事单位的话,刘彦手头里也就只有一万三千的名额。总数是能够“召唤”的单位差三千就是五万,这个是地盘扩大以及建国来到的结果。   不算奴隶只取自由民,以总人口一百三十多万而建设出一支二十八万的军队,那是因为刘彦治下的人口年龄层的诡异,青壮数量居多代表兵源充足,劳动力上也有了保证,可是士兵与平民的比例达到五比一也是够了。   “数量庞大的奴隶需要有人监管,注定是抽调不出部队再行战事。”纪昌已经说得够明白,平静地看着冉闵,说道:“只看秦王如何取舍。”   简而言之,汉国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干点什么,抽调数万或是十数万去守卫关中就更属于不可能。   今天的冉闵颇为不一样,能看出内心里火急火燎,但至少没有表现出焦躁。他沉吟了一下,问:“若是将关中汉家苗裔迁徙而出,入汉境可否得到妥善安置?”   “安民救民,我们有充足经验,只是这个取决于石虎的动作有多快。”纪昌实事求是地说:“历来迁徙多不简单,再则……需得有部队能够挡住石虎大军。”   冉闵向刘彦行礼,肃然道:“事情已经这样,还请王上为万民计,调拨谢安所部于臣麾下,仅是一万五千便足矣,无需再多。”   要是冉闵狮子大开口要个数万十数万,那当然是属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再听他的所讲,分明是知晓关中着实守不住,有那么点要融合进入汉国的态度,所求的就是将那些追随他的人给救出来。   要了谢安那边的一万五千禁卫军,冉闵手中不看精锐或是杂牌也有将近三十万,只是抵挡而不是决战的话,挡住石虎大军一段时间肯定是有把握。   之前冉闵还俘获了将近三十万人,这批俘虏本来是要卖给汉国,事实上一直以来都在往汉境押解,目前押解到汉境……也就是许昌那边的仅有四万多,剩下的不是在路上就是还在潼关那边。   “那些战俘却是不得不尽数杀掉了。”冉闵没有半点可惜该有的样子,说杀数十万人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杀,等待他们知晓石虎率军前来必然会暴起。”   吕议适当地插嘴说:“适龄女子尽数留下。”   没办法,汉国缺女性真的是缺到一定份上,只要有可能增加女性数量,那就绝对是要尝试。   冉闵眉头一挑,嘴角勾了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面苦笑着对刘彦行跪拜大礼,苦涩道:“只能请王上收留。”   咦?收留这个词可是有很多的解读,可以是暂居,也能是归附。   刘彦还是不得不慎重,他看向了纪昌。   汉国上下也是必须要搞明白,那么纪昌就不得不问:“秦王所说之收留,是暂时的客居,或是效力王上。”   冉闵一愣神,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效力王上。”顿了顿,有些不甘心,却依然讲:“秦王名号却是不要再提,该如何安置一切听王上安排。”   要是没有那么多事,又或者说刘彦不了解冉闵,就应该喜悦得到一名猛将的效忠,可是武悼天王的忠诚绝对不是那么轻易获得,光是施恩绝对不够,怎么来慑服却不是那么简单。   “大汉与他国不同,执行的是军功爵制。”刘彦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可他不能肆无忌惮地打破规则,个例也不能乱开,肃声道:“该是何爵位,何等官职,一切尽在永曾。”   眼见关中守不住,携土率宾的举国内附自然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就是带人来了也是寻求庇护,这样可称不得是什么功劳。   冉闵脸颊僵硬了一下,怔怔地说:“只当如此,那王上且看臣如何建立功勋。”   事情该谈的已经谈完,刘彦亲笔书写调令,命谢安所部暂时听从冉闵调遣,甚至是大方地从豫州调集军械与粮秣给予冉闵,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   冉闵辞别离去,厅内保持了长久的安静,是由桑虞打破沉默。   “时过境迁,却不知道冉是否会觉得一切皆是王上布局。”桑虞可以用险恶的方向去设想冉闵,还不是冉闵底子有点黑,他说:“王上仁至义尽,可有些人不会这么看的。”   “王上曾说,一个人的命运在于选择之间。”吕议沉声道:“这一次冉会怎么选择对于大汉并无太大影响,能解决这一事也算是妥当。”   刘彦自然期待冉闵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却是无法去左右冉闵到底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该做的已经做了,静待结果也就是了。   “这样一来南阳郡却是暂时放弃不得。”纪昌很快就调整好心情,指着丹水说:“水路运输远比陆路方便和快捷,丹水连接关中与南阳郡,可由这里抢时间。”   无论怎么样,冉闵麾下的那些人也是人口,不用说还有大批的战俘可以充作奴隶,能抢运多少都是汉国这边赚了。   “若冉不是诓骗我等,真的挡住石虎争取时间让万众撤离,再说这个不迟。”桓温闷闷地说:“怕就怕……我们会被拖入泥潭。”   意思是,桓温猜测冉闵还是舍不得放弃关中,不管是借兵还是获得军械粮秣,为的还是固守潼关和峣关,至少是尝试将石虎挡在两关之外,能挡住估计还是要继续当秦王。   看冉闵一直执着于王爵,不说是桓温,多数人也都是那么想。   “不管如何,冉的以及麾下的家眷是在往我大汉境内迁徙。”吕议顿了顿才又讲:“冉智也是身在临淄。”   “常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桓温已经看到刘彦在皱眉,改口道:“可让麾下家眷也如此,恐怕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   “好了,好了。”刘彦摆了摆手,笑着说:“不谈永曾了,你们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接下来怎么先稳住小朝廷,可别真的来个南北开战,虽说咱们不怕,但能避免还需争取。”   石碣赵国与慕容燕国正式结盟,东晋小朝廷那边暂时没有动静,汉国想要向小朝廷施加影响,少不得是要与门阀、世家多多打交道,而似乎因为祭奠炎黄庙的事,双方关系可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第384章 各有所求   东晋小朝廷的皇室是司马氏,但因为“衣冠南渡”的事情,司马氏是几乎剩下一个正朔的名份而一无所有,先有琅邪王氏与司马氏共天下,后面司马氏利用鄢陵庾氏和阳夏谢氏摆平了琅邪王氏,使得琅邪王氏元气大伤无法再权倾朝野。   到了鄢陵庾氏成为最大外戚的时候,阳夏谢氏也是强势崛起,更有龙亢桓氏稳步追上,长江以南也就成了鄢陵庾氏、阳夏谢氏、龙亢桓氏与之元气大伤的琅邪王氏这四大门阀共主朝廷的纪元。   除了四大门阀之外,长江以南有的是大大小小的世家,有些是从长江以北逃难过来,有的则是本身就祖祖辈辈在长江以南栖息发展,他们几乎瓜分了长江以南的地盘,仅仅是在名义上归属同一个国家,实际上大多是各行其是,司马氏空有皇室头衔也只能一再与之联姻来保证生存。   说起来还是比较搞笑,东晋小朝廷真的有着众多的国中之国,门阀和世家的私兵数量比朝廷武装要多得多,屡屡爆发战事参战的家族私兵要多于国家武装。   从某些方面来讲,说长江以南的那些门阀和世家不顾大局显然也是错的,该是说他们保证了东晋小朝廷的存在,代价是司马皇室大权旁落。   汉国这边有出身于长江以南门阀的人,谢安在西线又马上要听从冉闵号令作战自然没有空,身在临淄的桓温虽然是廷尉可真没有多少事干。   廷尉就是君王之鹰犬,刘彦没打算收拾谁,桓温闲得快发霉也是一件好事。   汉国要稳住东晋小朝廷,纪昌的意见是派出桓温,不用去求见司马皇室,只需要用桓温在长江以南的交游广阔就足够。   世家之间联姻甚多,基本上就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现状,桓氏一族也是一个与多方联姻的家族,再来是桓温的四个弟弟都在小朝廷任职,有的是操作的空间。   “王上要温前去运作?”桓温还没有得到正式的差遣,迎来了纪昌到家中做客,摆下宴席之后两人听着曲子看着歌舞,说到了正事却让他很是为难,苦笑道:“丞相,温已经是王上之臣,恐怕很难再有情面可讲的。”   世家有自己的节操,他们可以多方投资,也可以在私底下互相交换情报,但是关乎到国家大事的选择上则不会乱搞。   刘彦理所当然是不知道世家那点事,纪昌出身低微就更不够格知晓,而知道的人很难开口说明,难题就摆在了桓温面前。   恰是因为那样,纪昌看桓温的眼神就很是奇怪了。他说:“元子有什么难题,可一一讲来。”   桓温说起来是一个偏向于武人性格多过于文人的人,他有话说话:“若是没有什么付出,或者说付出不足够,温去了能够得到好的招待,说的话却是有如空气,会被人听却听不进去。”   纪昌立刻说:“若是需要财帛,大汉怎么会吝啬?”   “财帛或许会起到作用,但作用非常有限。”桓温苦笑:“身为世家,哪怕是爱财也会有一个限度,他们高官做得,任谁都有美玉绸缎,田亩更是不在话下,所求的该是更进一步,或是能够得到大名声。”   那一瞬间纪昌立刻就懂了,就是那种“不是不背叛,只是筹码太小”,想要达到目的付出的代价不够不会吸引人,他需要得知是什么代价。   “扩土。”桓温直接说:“归还攻占的南阳郡地界,或许还要加上相助小朝廷向李氏巴蜀用兵。”   其实称臣的效果会最好,但桓温连提都不会提,哪怕只是策略需要的虚假称臣,以他对刘彦的了解也属于没有可能。   李氏巴蜀就是李氏成汉,桓温没有来汉国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攻灭李氏成汉,为了这个目标不断奔走好几年,一番努力下来只是得到庾翼的赞同,其余就没有一个是持相同理念的。   “攻击巴蜀?”纪昌有关注长江以南,一直以来那边的破事不少,可没有听到关于李氏成汉的什么消息,也就问:“元子为什么这么说?”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桓温还在苦笑,说道:“之前那些家伙反对进攻巴蜀,是李寿在世时巴蜀稳定且民心归附……”   后面的话不用多讲了,汉国对李氏成汉也有自己的关注度,李势成为新的国主之后一再干莫名其妙的事情,还学石虎大肆建造宫阙与收集美人。   其实仅仅是建造宫阙和收集美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哪个君王没干这事,但李势不止是在享乐上有追求,对文武众臣着实也不怎么样,更是横征暴敛再有不体恤万民,好好的一个国家就在一年之内搞得哀声哉道。   “前些年李氏国主与石碣赵国交战,在扶风附近被歼灭三万大军,近些年又与晋军在荆州那边不断交战……”桓温也没有掩饰自己有情报来源,只要是高官又谁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他满满都是可惜的说:“要征讨巴蜀,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   会可惜,自然是桓温觉得自己早些年怎么没有遇到这好事,当初的李寿虽然也有糊涂的时候,可李寿至少不会乱来。   纪昌眼睛立刻就亮了,用李氏成汉去牵扯东晋小朝廷是个可行的办法,问题就在于可不能真的让东晋小朝廷将李氏成汉给吞进去,要不会助长东晋小朝廷的实力,对以后汉军南下造成麻烦。   桓温也是知道的,以刘彦吞并天下的雄心,汉国与晋国迟早会有一战。他说:“我们只要抢在小朝廷真正掌握并消化巴蜀之前稳定下来……”   “嗯。”纪昌一脸的沉思,一边截断桓温的话,说道:“元子的建议很不错,至少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巴蜀当然是不能真的让东晋小朝廷消化,那么牵扯到的局面就会很大很复杂,其中还有关于秦地的事,甚至是牵扯到了豫州与荆州,不会是什么小场面。   桓温并不笨,很快就猜出纪昌在思考什么,呐呐地说:“豫州的事情好办,主战场不在那边,小朝廷要真对巴蜀动手也不会进兵豫州。比较难办的是关中。”   离冉闵星夜赶回关中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探子也证实了石虎率军进入河内郡的事。   按照估计,石虎亲率的大军最迟会在二十天之后抵达河东郡,爆发战事的时间点应该是在一个月左右之后。   冉闵现在在干的事情是加固潼关与峣关,并且蒲坂与渑池进行必要的工事修筑,他却是派出蒋干连同谢安带骑兵进逼陈仓附近,给汉国这边的回应是怎么都该先将苻洪所部驱赶,又请求刘彦告会张骏从苻洪背后进兵。   稳定后路再专注于东面战事是应有之意,但冉闵的做法其实是让汉国这边生了疑虑,要不是关中的人口一直都在往汉境迁徙,几乎就能认定冉闵是行了诡诈之术。   “抢在冀州战事爆发之前,可以办到吗?”纪昌可谓是异常慎重地盯着桓温,许诺道:“若元子能办到,便是为大汉立下大功,昌会建议王上,元子是统军大才,不该留在临淄,该是前往军中驰骋疆场。”   桓温也不矫情,拍着胸脯说:“为了能够驰骋疆场,温怎么都不能辜负丞相的美意。”   人与人就是这样子,谁与谁交流,该是怎么交流,说些什么话才能使办事者下多大的力气,那都是看人与给什么样的好处。   桓温怀着干劲十足的心情在做相关准备,是人还没有出发就狂写信,写回家中,也是写给那些旧友,更是写给司马皇室。他这么干之前还是有和刘彦禀明,甚至是为了释疑先呈上再发出。   “这家伙……”刘彦不得不怀疑自己打压桓温是不是做得太明显,笑呵呵地说:“还挺小心的。”   刘彦正行走于章台,身边除了护卫和宫女之外,崔婉、拓跋秀等几个嫔妃,另外就是纪昌、桑虞、吕议等几个重臣和其家眷也都在。   章台其实就是地势比较高的宫阙一部分,一般情况下就是让君王登高望远解闷的地方,会有相当多的庭院以及玩乐设施,也是嫔妃相对比较喜欢待的场地,只因为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与君王快乐玩耍。   刘彦今天就是来放松一下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是接下来估计没什么放松的时机了,几个大臣也会离开临淄各自前往需要前去的地方,那就要来个君臣共乐,是联络感情,也是以示恩宠,免得大臣离开被多想。   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让纪昌等重臣感到开心,之前刘彦虽然有君王的威势,可少了一些君王该有的气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学习,可算是有了点样子。   “王上,不是说好今天只是风花雪月,不谈国事吗?”拓跋秀依然显得狂野,当着众人的面就说:“能谈国事的话,妾可要说说关于草原的事情。要说,代国与大汉是兄弟之国,王上怎么不让代国从背后袭击石碣或是慕容呢?” 第385章 好一对夫妻   汉国体制,有三公和九卿,又设立左右丞相,这些官职在当朝就是绝对的显贵。   因为有什么样的功劳就有何等的赏赐,开国之后的汉国除开那些原本就有底蕴的,大富大贵的人家一般都是有显爵和高官的人。   桓温可是九卿之一,还是君王头号鹰犬。刘彦不收拾谁他自然没得抄家灭族,没有抄家灭族的活干也就没得中饱私囊,不过他分家之后财帛不缺,再来是高官当着,又是官大夫,可气派着呢。   在汉国气派不是一种罪过,有什么样的爵位就有什么样的宅子……对了,不管是九卿之一,还是爵至官大夫,其实都可以称呼住所为府邸,可悬挂匾额,亦是能够在门前弄上两头猛兽,还可以摆上马墩。   “本宫不管,你回晋国必须带上本宫!”   “无理取闹!”   女人的声音天生尖锐,一旦高声起来尤其显得尖细,可要是撒泼听着就觉得刺耳了。   桓温的府邸占地面积颇大,那是地位使然,有主人家的主宅区,更不少用来宴客、见客的地方,再来是散心的花园以及奴仆居住之所。   占地该有五六亩地的桓府,以桓温这种有底蕴来讲其实并不算广,要是在长江以南连建个花园都不止这么大。   现在,特地挖的那个小池塘边上的庭院里,司马兴男的尖锐声就传得老远,以至于一些懂得看颜色的奴仆忽视之后默不吭声地离去,免得到时候为了避免家丑外扬被乱棍打死丢到某个山旮旯里去。   司马兴男手里有一根藤条,却不知之前是在干什么。现在她却是拿藤条指着桓温,咆哮:“干歹事不让我跟是吧?那我自己回去!”   “吾乃汉国之臣,所行之事乃是国事。”桓温不知道被气了多久,一脸的铁青:“怎么能说是歹事。”   “你为汉国办事,对晋国而言必然是坏事!”司马兴男乱舞着藤条,带起了“咻咻咻”的风声,逼得桓温不得不往后退两步。她像是疯了那般:“汉军攻占南阳郡天下皆知,都已经打过去了,你又要去联络旧友图谋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就不是歹事!”   其实司马兴男跋扈是跋扈,但抽桓温的事情还真不敢干,桓温却不得不防着点,真要被抽中留下印子,不说还要见多个旧友,哪怕是不出门都丢人丢光了。   “行了,不写信就不用写,再来是……”桓温气鼓鼓地看着司马兴男,闷声道:“这一次回去,是了吾一件心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马皇室是不行了,不过名份还在,目前掌国的是褚太后,有何充作为辅国。   司马兴男与褚蒜子关系很不错,桓温也是昏了头才让司马兴男给褚蒜子写封信,内容都还没有说呢,司马兴男发飙了。   “心事,你除了功名利禄,还能有什么心事?”司马兴男话是那么说,可态度也软了下来,瞅着皱眉的桓温有一小会,复问:“什么心事?”   “灭李氏一国之事。”桓温耐心地看着司马兴男,等待这个女人真的冷静下来,才又说:“一则是了吾心事,二来是扩晋土,三来则是为汉晋长久未来。”   说什么长久未来司马兴男是不信的,汉国的汉王刘彦都拜了炎黄庙,汉国与晋国之间注定根本就没有什么未来,有的是竞争与较量。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攻灭李氏成汉对晋国有利也是明摆着的事情。   汉国与晋国必会交战,并且是前所未有之大战,哪怕是作为一个女人司马兴男也清楚这一点,但长江以南并不是司马皇室主导一切,连嫁公主都有世家子敢跑,那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司马兴男怔怔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桓温怎么也是门阀桓氏的族长,对长江以南的事情不可能不了解,沉默了一小会,笑着说:“宗室或许……可以在攻灭蜀地时获利。”   “别提这茬。”司马兴男一点都没有客气,说道:“宗室一个个都是无能之辈,不然怎么会造成如今现状。”   “现在皇帝年幼,庾氏又独大,朝廷虽然是由褚太后与何充掌理,但政令不出建康。”桓温剥丝抽茧地说了一些司马兴男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后面才说:“宗室如你所言皆是无能之辈,褚氏却有能人啊。”   国丈褚裒的名声一直很不错,要不也不至于能当了国丈。话说名声其实都能互相给面子来抬高,却也是需要一些真正的功绩,褚裒还真就有不少的功绩,再来是文采斐然,对于兵事也能说上一二。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国丈褚裒这块“真金”可还没有“火炼”过,谁也不知道成色到底怎么样,可是看进驻三郡之地后十分稳重,面对气势汹汹的汉军也没有看到怂了的样子,甚至还能日日下棋饮酒再加作乐,长江以南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都只当是有胆魄和有本事。   希望有多大就会有多高的期盼,褚裒现在大有一种万众期盼的背负,只要三郡之地一天没有丢失,他的名望就会随之每日增涨,账下又有顾和与殷浩这两个盛名之辈,要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还是很有市场的。   “国丈之家?”司马兴男就不得不多想了,突然又尖锐起了声音:“汉国攻占了南阳郡还不够,要对新蔡郡、汝南郡和汝南郡下手!?”   “嘘!!!”桓温看着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尖锐声吓了一跳,或许也是司马兴男一言道出军国大事被吓的,总之就像是那么一回事,急声道:“能别嚷嚷吗?”   桓温越是这样,司马兴男就越笃定,以至于她恨声道:“那些世家会干什么可想而知,肯定还会是等着看笑话!”   汉国要攻三郡之地?是的,汉军的的确确是会攻击三郡之地,是由李匡率兵来攻,至于会不会赢得看有没有必要,为了国家大局说不得要成全国丈褚裒能统兵作战的美名,让这位国丈来个什么三日一小捷、五日一大捷之类的。   “汉国与蜀地之国,哪个强哪个弱,哪个又是恒强哪个现如今羸弱?”桓温长叹了一声,像模像样地说:“王上现在是四处用兵没有错,但豫州军是什么样子,想必晋国早就计较。皇帝现在年幼,宗室不得不依靠褚氏一族以及其盟友,国丈留在三郡之地没有半点好处,何不让庾冰重新带着私兵前往消耗,而让国丈率兵去攻打羸弱的蜀地。”   “说到底,还是你的那个王上怕晋军北伐吧?”司马兴男在嗤笑,幸亏是有一副基因传下来的好相貌,不管是撒泼还是嗤笑都不难看:“你们那个王上怕的,不正是必须要干的吗?”   “糊涂话了吧?”桓温在情在理地说:“想过长江要先经历水战,晋军水师与石碣相比或许强大,与大汉相比?呵呵!”   两夫妻都在演戏,一个比一个演得还真,那也是够累人。   最后还是司马兴男决定写信给那一位二十岁就没了丈夫的褚蒜子,可信的内容并不全然按照桓温说的来写,对于国丈褚裒的事只能说是顺带一提,主要的是述说汉国目前面对的情况。   汉国还能是什么情况,绝对是兵力不够用了,冀州要爆发大战需要从其它地方抽调兵力,比如徐州或是豫州。因此汉军会减少在长江沿线的驻军,那是怕晋军突然北上。这样一来就看建康那边是什么想法,趁火打劫还是先啃掉李氏成汉这块肥美的肉。   桓温被告知不能私拆被蜂蜡完全包住又盖上私章的信件,他其实也没有想要拆,演戏的时候一直是在语言引导,司马兴男会写啥玩意连蒙带猜还是能猜到一些。   从临淄到建康可不算近,一路上不但是车马劳顿,到了徐州地界其实就是舟船劳顿了,等于是水陆都要蹚一下,不过对于桓温来讲早就习惯了这模样,谈不上有什么疲惫。   桓温抵达江都之前,该发出去的信件已经都派人先行,他重回江都旧地的时候,迎接的人是江都令伏伟。   江都是汉国在长江边上最大的舰队停驻点,登上沿岸的城墙往江面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庞大的水寨,里面并排停靠庞大舰队。   “卿来之前,末将已经调回舰队,放出风声说要西向。”伏伟对待桓温态度恭敬,那是知道桓温就不是一个气量大的人。他笑着说:“西向又分两种,一是前往豫州要切断晋军后路,二是威逼成国。”   所谓的成国其实就是李氏成汉,这个是汉国这边对李氏成汉的叫法,在东晋小朝廷那边则是称呼为蜀地之国。   桓温不断点着头,盯着庞大的舰队看了很久,满是赞叹地说:“大汉舰船举世无双,不但纵横于大海,内河亦是所向披靡。”   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反话,一切只因为汉军舰队是非常庞大,可一直以来打的都是烂仗,除了拼消耗没见过有什么出彩表现。 第386章 对于搞笑态度是认真的   桓温对于汉国的内河舰队和海军舰队还是相当有想法的。他不止一次见过汉军舰队,自认为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战船,款式自然也是前所未见,偏偏整个汉国上下并没有专门的舰队总督,能没有想法就奇怪了。   “对面的晋军水军也一直在持续集结。”伏伟这个江都令其实就是总督的一种,能管陆上的也能管水中的,但他对水战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他说:“集结起来的规模舟船数量超过两千艘。”   东晋小朝廷的水军集结地还是蛮多的,舰队也远不止一支。在长江出海口最为主要的水寨是在京口,更内陆的地方也有几个,但相对于徐州这边来讲算比较少也不是那么重视。   晋军一直在北伐,事实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成绩,只是不管闻鸡起舞的那位祖逖,还是美男子庾亮,多次北伐的成果实际上是被浪费。   哪怕是东晋小朝廷一再浪费北伐成果,可是他们实际上掌握着长江以北不少的土地,要是没有刘彦横插一脚实际上也占了半个徐州,连带淮南也是掌握在手里。   现在整个徐州都是归于汉国的疆域,等于是汉境离建康除了相隔一条长江之外也就是百里不到的距离,有充分的理由猜想东晋小朝廷对汉国是何等的提防和敌视。   本来嘛,刘彦攻占整个徐州已经让东晋小朝廷无比忌惮,后面汉军有对豫州下手更是让东晋小朝廷上上下下心惊胆战,幸亏的是汉军没有染指荆州,才给松了口气。   “晋军水师大肆集结?”桓温目光看向了对岸,江都与京口也就是相隔一条江面,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距离二十来里肉眼看到的就是模模糊糊的景色,他问:“可有挑衅?”   怎么说呢?该是说汉军舰队一直在挑衅晋军水师,那是关乎到汉国对东晋小朝廷的施压,效果好像也挺不错,可是大型水战就真的没有爆发了。   “我们多次逼近南岸,晋军已经在南岸迁徙走平民,建造了纵深约有二十来里的防御体系。”伏伟说起这个的时候还是挺骄傲的,没有什么比敌国心惊肉跳更能让本国军人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说:“仅是在江都周边,晋军除了水师之外就有接近七万的驻军,算上依然在建造防御工事的民夫,该是接近三十万人。”   向东晋小朝廷不断施压也是桓温认为正确的事情,对于东晋小朝廷只能硬不能软,说白了那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朝廷,硬了会使其忌惮却不敢有过于激烈的反击,软了才会迎来晋军尝试登陆试探。   桓温在江都待了七天,主要是等待几个旧友回信。他写出的信件非常多,几乎是觉得有交情的就写了封信过去,得到回复的不及写出的一半。   这一天,伏伟得到通知,亲自来见桓温,恭敬问:“卿要动身前往南岸,可否要末将做些什么?”   “是有一些事情需要俊山配合。”桓温想了想又说:“接下来晋军肯定会挑衅,若是遇到了不用任何客气,能杀光或尽数俘虏一个都别放过。”   事情与之前得到的军令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伏伟乐意做个人情,躬身行礼应:“诺!”   要过河前往东晋小朝廷境内,桓温却是没有打算轻装简出或是隐秘行事,是来了个大张旗鼓,不但随行人员众多,连携带的物品亦是众多。   比较夸张的是,桓温让江都这边的舰队全体出动,近两千条各型战船近乎于铺满连接两岸的江面,在晋军水师慌忙无措中却是等待桓温等人尽数踏上长江南岸的土地,随后汉军舰队才算回了水寨。   桓温等人热热闹闹地踏上了岸,汉军舰队撤离之后,大批晋军果不其然是出现了,领头的是王述。   “元子,你可是好大的威势啊!”王述自然也有收到桓温发来的信件,会来一点都不意外,似笑非笑地看着桓温,又说:“这出衣锦还乡的大戏,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旁人?”   “怀祖兄,别来无恙啊?”桓温看到王述似乎很高兴,快步走上去牵起了王述的手握住,很是开怀地说:“此番前来,却是要叨扰咯。”   王述一阵“哈哈哈”大笑,看了看桓温带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是一些浑身包在铁甲里面的甲士,甲士看着每人身高都超过两米,显得魁梧又是雄壮。除了甲士之外,一些看着就十分彪悍的武士也不少,只不过武士身高则就没有那么夸张。自然亦是少不得一些随从,他们看着衣着光鲜,不输给一些落魄世家。   甲士其实就是大剑士,武士则是桓温亲卫的汉军战兵,随从却是出身自长江以南的桓氏家生子。   有众多的随行之人,更有多达近百辆装满物品的马车,比较过份的是拉车的马一看就显得极其雄壮。   到来的不仅是王述,之前与桓温交情甚好的一些世家子也是来了,他们看到桓温的派头无不侧目。   “元子,此番真的是衣锦还乡了。”荀蕤是那个听见有公主要嫁自己就跑了荀羡的兄长,他目前官职不高就是一个秘书郎,与桓温的交情其实很平淡。他满是钦羡地说:“元子过江,有数千战船为之护卫,又有雄壮甲士以及光鲜仆人随扈,很是得你家大王敬重嘛。”   桓温微笑着搭理荀蕤几句,却见周围的晋军仍然包围不愿意离去,奇怪地说:“温算是自投罗网了吗?”   不待王述说话,谢尚闷闷地说:“大张旗鼓而来,又携带甲士与武士,有车辆近百,却不知晓元子此番前来是不是为伪朝作为前驱。”   谢尚与谢安虽然都是谢氏一族,可两人是从兄弟关系。谢尚目前官拜西中郎将、督扬州六郡诸军事、豫州刺史、假节,镇守历阳,之前却是都督江夏义阳随三郡军事、江夏相、建武将军。   一个家族的不同成员效忠于不同的君王,于世家之中很是常见,谢安尽心尽力为汉国做事,谢尚敌视汉国也不是什么怪事,称“伪朝”显然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元子来之前大肆写信,该知道你会来的,全都知道了。”王述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谢尚的新官职,后面才又说:“车骑将军冰入建康后病重……”   不知道东晋小朝廷内部复杂程度的人会觉得云里雾里,桓温却是知根究底的人,王述不需要说得太明显,一句话就能将东晋小朝廷近期发生什么事给概括出来。   庾冰是带病攻取豫州的新蔡郡、汝阴郡和汝南郡,攻下之后还想带病进逼许昌,可是后面被圣旨招回。他回到建康之后病情加重,辞去了那些一看就是颐养天年的官职,可这一切并没有算完,原本那些被撸掉的官职是要属于庾氏一族,这个也是东晋小朝廷的一种潜规则,偏偏有人发力了。   谢氏与庾氏同为四大门阀之一,褚蒜子以太后掌理国政之后,谢氏是选择亲近褚氏而渐渐疏远庾氏,那么谢家之中有人成为明面的棋子也就成为理所当然。   按照褚蒜子与何充的安排,谢尚就该是那个取代庾冰之前官职的人,可是回到长江以南的庾翼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双方权斗角逐下来,谢尚自然是没有得到车骑将军都督江荆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这一串官职,可却得到了次而求其次的。   “豫州刺史?”桓温有点哑然失笑的模样,一点都不因为脚下的土地是东晋的地盘而发怵,揶揄着说:“不知道是侨领,还是实职?”   东晋小朝廷有一件欲盖弥彰的搞笑行为,他们丢了中原窝在长江沿线以及以南,可是却在南边设立了非常多的“州”,取名幽州、兖州、青州、……等等丢掉又无法收复的那些,然后还像那么回事设立刺史。这些所谓的“州”其实比村子大不了多少,那么刺史其实就是个村长。   还有更恶搞的,那就是明明某块地不在其统治之下,但不妨碍东晋小朝廷同样任命官职,先前那些根本就是村长的“州刺史”起码还有一个村子能管,这些“桥领”的官职可就是虚的,治下有民众却在敌国,只光是有个名头。   “豫州,那是我大汉的豫州啊!”桓温毫不客气地说:“仁祖肯定是不愿意侨领豫州刺史的,要不……温禀明我王,说仁祖要到麾下效力。这样一来这个刺史才算是名副其实。”   桓温这下真的是开了地图炮,怼得不知道多少人脸红耳赤,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得罪人什么的最爱干了,要不也不会名声那么坏,不然世家之间从来都是花花桥子众人抬,再无能都能捧出一个“绝世奇才”的名声出来。   “咳咳。”王述可不愿意场面太难看,至于将桓温这个汉国九卿抓起来就更不能干,有心缓和气氛,说道:“元子,闲话勿用再提,还请先往下榻之地,许久未见却要好好唠嗑唠嗑。” 第387章 来啊,抽我   长江沿线可不都是什么如履平地的地形,实际上长江两岸的山地居多,行船之时向左右两岸看去看到陡峭岩壁算是一大特点。   神州大地本就是多山区域,平原实际上只是占了少数,尤其大多是集中在黄河流域一代。要说多山,长江以南几乎遍处是山,想要建设道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长达一千多年的开发中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恰是因为长江沿岸多山,想要长驱直入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依山建立关隘的地点也就多,很多时候在某处山隘磊上墙壁就能成为一个关口,再来到某个坡上设立营寨就能居高临下占据绝对优势。   且不谈桓温是不是有在东晋小朝廷当过官,以他曾经是桓氏一族族长的身份要游山玩水又谁能拦住。这样一来要说不清楚山川地势那绝对是假的,东晋小朝廷想要起到什么隐蔽作用基本上是做梦,能瞒的也就是兵力的布置。   王述没有想带桓温前往建康的想法,任是谁都没有类似的考虑,桓温无论是纯粹的想要会友,或是来充当说客,选个不重要的地方大家聚聚也就是了。   “这么大的土木工程,怕是沿岸的工事不止二十里纵深。”桓温被带到了一处山上凉亭,举目看去视野很广,来时甚至是穿越晋军的防线,就是纵深比较短。他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遇到狭隘面就有关卡,一副大敌将至的模样,有必要吗?”   谁都是打着哈哈就将这个话题带过去,他们迫切想要知道桓温究竟是来干什么,要说桓温只是想要衣锦还乡纯粹是说笑,桓温的家现在是在临淄,按照世家的通俗价值观,既然分家那么东晋小朝廷这边的桓氏一族就没桓温的什么事,亦不能算是桓温的家了。   世家可是很有节操的,至少表面上就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事情除非是关乎到家族兴亡,要不里应外合的事情绝对不会干,要说桓温与东晋小朝廷这边的桓氏一族有联系那是心照不宣,可要说桓温想要借助什么力量则都知道是扯淡。   这一次桓温回到长江以南,分家后桓云为族长的桓氏一族就没有什么表示。实际上桓温也没有写信回去,分家后的两个桓氏堪比陌生人。   谢尚一直都是沉着脸,人活着都是在演,都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   演可不一定就是假,是对身份和立场的选择,就如同谢安选择扮演汉国的能臣或是忠臣,谢尚也能扮演东晋小朝廷的能臣和忠臣啊。   说白了,谢尚在这里的意思很明显,也是众多世家一致的选择,让谢尚在场就是表达“得,咱们说什么做什么,大家都盯着”,那就成了桓温被摆在明处,有什么话说个通透,先不管司马皇室怎么样,门阀与世家的长江以南利益不能受损。   刚来的桓温怎么会立刻说出来意,他还得等事件继续发酵,越多人知道他来了越好,最好是闹得整个长江以南都知道。   既然是要拖时间,当前就有由头,虚情假意地招待与被招待之后,桓温没半点客气说要前去建康见病重的庾冰。   “温与庾公乃是旧友,就是知道病重才抛下政务前来。”桓温一点都不在意他人什么脸色,感怀地说:“想必庾公也是想要再见到温的。”   心野和脸皮厚的桓温也不是第一天被人知道是这样子,众人抽搐着脸颊,有的甚至是直接掩面。   “人可以到建康,甲士、武士、随从却是要留下。”谢尚瞪着桓温,说道:“车马什么的,由这边安排便是。”   桓温先是“呀哈!”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原来是谢司空当面,本卿却是有礼了。”   司空就是东晋小朝廷百官之首了,等于就是国家的管家,而谢尚并不是,甚至管辖地都不在这里,是在历阳。   不等谢尚开口说什么,桓温一阵“哈哈哈”大笑,豪迈地说:“别来那么多虚的,要么就大家礼尚往来,要么就让某转身就走。”   所谓的礼尚往来的事实就摆在那里。东晋小朝廷这边的人不止一次去汉国,不管是谁去了没见汉国那边限制谁带多少人,最夸张就属那次东晋的人去泰山参观刘彦祭拜炎黄庙,当时去的世家子太多,随行的武装与随从达到六千余人之数。   再来是,随着汉国与晋国只隔开一条长江,汉国这边倒是没有多少人到晋国境内,晋国这边前往汉境的历来就不少,就是发生了南阳郡被汉军攻占的事,也阻止不了晋国这边的士子奔赴汉境,而这个恰恰就是东晋小朝廷所想要阻止又阻止不了的。   长江以南这边是按照血统来安置官职,投胎技术好的人没本事也能当官,投胎不好的有本事却难以当官。寒门在东晋小朝廷治下出头的方法不算多,给谁当部曲是一个,也是被选择最多的途径。不想当部曲,那就只能是名动天下,可名头一般都是互相吹捧出来,也就是所谓的造势,并不显得简单。   桓温可是说做就做,丝毫没有半点客气甩袖走人。   谢尚有些懵了,他是扮演东晋小朝廷的忠臣,可不是要当什么莫名其妙的坏人,所作所为就是在拿捏,大家都是世家子不是该谈谈条件,互相之间妥协那么一下下吗?等待谈妥了再来一个相谈甚欢,该尽情谊的也继续,他知道桓温这个人操蛋,但怎么比以前更加操蛋了。   桓温想走可不是在演戏啊,他是真的要直接走人。只不过要回的不是长江北岸,是下山之后直接上了马,摆手就吼:“往西南,直接去建康,看看谁阻扰于吾!”   追下山来的人还在纳闷,却是看到桓温马鞭抽了一马屁股,率先窜出去,后面跟着的甲士和武士第二波跟上,最后面是侍从以及车辆。   “如此专横跋扈。”谢尚看上去并不气恼,就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对王述说:“就这么让他横冲直撞?”   王述在笑,说道:“元子演得有些过了。”   其实都在笑,他们之前还猜测汉军会不会南下,桓温来了又表现得这么跋扈,恰恰是说汉军不会南下。   东晋小朝廷因为庾冰病入膏肓恐怕会发生内乱,这么个当口怎么都不可能用兵,汉国担忧东晋小朝廷北上捣乱,东晋小朝廷还怕汉军南下呢。   桓温其实也没有窜出去多远,走大道向西南估计也就两里不到就被拦了下来,挡住去路的是以前他在长江以南时没有的关卡。   关卡是依山而建,就那么在两处山地中间的过道上用夯土弄起来,高度看着该有两丈左右,长度仅仅是百米不到,却是不知道宽度怎么样。   险山峻岭是关隘,矮山过道是关卡。前者一般是没有绕路的余地,哪怕是绕路都会异常危险,可能一万人绕路能成功的不足三成,是以为兵家必争之地。后者之所以只是关卡,那是因为山并不险峻,费点功夫翻越也就是了,只能起到拦阻作用,却不是什么必争之地。   面对关卡桓温当然不可能挥兵攻占,他依借地形的了解也不骑马直接徒步爬山,翻过山地还停了下来等待王述和谢尚等人追上来,老神在在地问:“某的马呢?”   谢尚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桓温。   王述却是揶揄道:“元子,此处离建康也就百来里,多爬几处山也就到了。”   桓温就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够了还真的迈步就走,全然就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莫再玩闹了。”王述哪能真的让桓温徒步,邀请上马车,等待桓温坐稳了才问:“元子究竟是在玩哪一出?”   “说什么相助啊,单为晋国牟利啊,肯定是假的。”桓温比划着要水喝,牛饮了一番一抹嘴:“两国各取其利,如何?”   谢尚立刻就看向桓温,他却没有开口。   “上策伐交,下策伐兵。”桓温一脸的正经,说道:“某也不讲虚言,汉晋必有生死之战,可现在晋进不得,汉退不得。”   谈正经事了,世家子的素养还是能保证正襟危坐地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汉与石碣、鲜卑开启大战,可在长江依然有大舰队,晋军敢上北岸有姚弋仲前车之鉴。”桓温大咧咧地笑了笑才继续说:“再则,看模样你们无法北上。不光是内乱将起,还看你们耗费民力物力搞的什么数十里纵深防御,肯定还是偏安心理较重。”   要是不了解长江以南实情的人,谢尚或是王述有的是话来反驳,偏偏桓温就是一个了解实情的人,不但桓温是这样的人,抛开立场不谈他们其实是同类人,既全是世家出身,而世家一直都是有最大的共同利益。   王述大手一挥,说:“还有什么,元子一概讲来。”   桓温却是拿捏了,扯了扯嘴角,回了句:“且待某见上庾公一面。” 第388章 惨惨戚戚   要往君臣关系来判断,庾氏一族绝对没有亏欠司马皇室的地方,同理司马皇室亦是没有待薄庾氏一族。一个算是过国朝尽心尽力,另一个也是没有少给予官职。   庾氏风光有些年头了,是续琅邪王氏之后,成为东晋小朝廷治下最有权势的家族。   相对于曾经的琅邪王氏,鄢陵庾氏绝对算不上跋扈或是高调,那也是现如今于曾经司马睿时期的不同。   司马睿一无所有地在长江以南建立东晋朝廷,必须依靠以琅邪王氏为首的门阀和世家,经过几代人数十年名份上的地位积累,到了晋康帝司马岳时期算是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也迎来了最为无能的一代司马宗室。   庾冰病重会是东晋小朝廷格局大变的开始,原有历史上阳夏谢氏是推了谢安出来,各个世家也是同时发力,又恰逢桓氏族长桓温率军讨伐李氏成汉,庾冰病死之后的庾翼有点孤掌难鸣的意思。   等待桓温攻下李氏成汉却是没有相助帮忙甚多的庾翼,甚至桓温还有些落井下石,势单力孤的庾氏在近乎于全面围攻下自然就开始走向没落,一个多次北伐又对东晋小朝廷有大功的家族就此沉沦于历史,可见内部倾轧的伤害多大。   尽收渔翁之利的褚氏一族爬上了第一流世家的地位,国丈褚裒权柄一时无两,他也开始了自己的北伐。   褚裒北伐可以说是可手里握着无数张好牌,时逢石碣赵国内部动荡,有扬州和徐州石碣多名地方将领上表投靠东晋小朝廷,又有当地百姓奋起帮助晋军。   掌握无数好牌的褚裒却打出了最烂的局面,任用的部将不得力,对待归降将领又不信任,北伐无功而返不讲,对待归降将领刻薄又使得降而复叛,导致原有的晋土也是丢失不少。   《晋书》中给予褚裒的评价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评价相当不错,连带一些人的私人传记也是给了好评价,但大多是赞赏为人和文采,军事上面却没有提。   桓温到长江以南之前收集的情报并不算少,没有收集到庾冰病重的消息,关于褚裒的情报却是一点都不少,谁让褚裒是风头正劲的人物。   褚裒镇三郡之地并不在建康,他的儿子褚歆倒是身在建康担任散骑常侍一职。   散骑常侍其实就是皇帝的侍从,品阶不高却有独特政治意义,毕竟是与宦官同样为伺候皇帝日常起居,皇帝强势时虽然官小却有不输丞相的威势,目前东晋小朝廷是褚太后掌政,虽然有何充牵制,但何充实际上也是染病状态,会是个什么样子不难猜测。   依靠撒泼滚打的桓温来到了建康城外,他特意收拾打扮了一下,一改之前的高调穿着朴素,甲士自然不可能带进建康城,武士也仅仅是带了最为骁勇的十人,可是数百随从以及马车却是没打算丢在城外。   建康其实就是现代的南京,为六朝古都之地,之前有东吴已经在这里建都,晋元帝司马睿重建晋国的时候就是考虑到东吴已经有建宫城,选择旧地入住。   因为有做过东吴都城的经历,建康这座城池实际上并不算小,可要说格局大气则是没得讲。   南方多山多水的地形,要建立大城池限制太大,关于都城的城墙该怎么弄就是一个大难题,以至于城墙实际上不是什么四四方方,是一种歪七扭八的局面,然后将一些山以及水系给包了进去。这样一来城门的划分就有陆地城关以及河系水关一说。   桓温等人是从东北边而来,进入的城关除了北面就有东面可以选。   建康周边的城市不算少,要说热闹一些还是在东面,那里按照地域划分的话,古会稽地区是在西汉已经经过广泛开发,人口汇集密度高,农业开发也相对完善。   古会稽地实际上有包含的地域很广,算起来现在的徐州和扬州基本是局部被包裹进去,时过境迁下来地区的名字会变,开发程度也会变,可是人口流动要变起来则会非常缓慢。   建康的东城门处守卫森严,过往的人基本上会被严格检查,只有一些马车有家族徽章才有特殊优待。   “又是花样工程,要么就全部严格检查,留下特权和没有检查有什么区别?”桓温不是在调侃,他在说大实话:“难道小民还能卖国,他们只能卖自己。”   话虽然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能卖国的只有掌握权柄的人,说得一众人是尴尬之后继续尴尬,可谁也没有打算改变现状,他们的特权说什么都不能被剥夺。   进了城,桓温看着熟悉的街道,嘴巴却是没有停下来:“看进城的情况,再看城内人口激增,江都对面该是基本上都搬空了,只是安置到都城来不怕出乱子?”   真实情况是,东晋小朝廷这边不得不清空于汉境只隔一条长江的地带,一是担忧战火无情,晋境的人口并不多经不起没价值的消耗;二来是汉国那边的国策不但对寒门,对百姓的吸引力也是无比大,他们在晋境很难有出头之日,去了汉境只要能够加入军中,卖命博取功名至少是有机会的;第三个考虑就是必要的坚清壁野,进驻军队的同时保证兵力部署的隐秘性。   “能出什么乱子,过来的基本上都登记建册,能增加劳力以及兵源。”王述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沉重,说:“元子见庾公……能不说的,可以不说吗?”   桓温沉默了下来,是等待到了庾家府邸前方,投帖之后,才对王述说:“不能说的自然不会说,倒是怀祖究竟是什么想法?”   之前王述有隐晦表达要前往汉国发展的意思,恰逢刘彦处置祭祀仪式上咆哮的人,自然是没有了后续。   经过几个月的沉淀,炎黄庙那边的事情已经是淡化下来,百姓的记忆力和金鱼差不多,该平淡的很快就会被忘记,要不桓温可不敢来建康。   “这件事情结束,述就会辞官……”王述也没有避讳谢尚等人,顿了顿才说出最后两个字:“北上。”   没人有什么特殊表示,东晋小朝廷这边是真正的家国天下。 第389章 首先要务   “这么说,桓温去了建康?”   “回王上,廷尉到建康很快就又离开,投帖于庾冰没有得到接见。”   刘彦是在五天前离开临淄率军向北,目的是漳水南岸,离前线该有百里左右,处于渤海郡、乐陵郡、河间郡三郡的交界处。   目前王辇是在乐陵郡境内,预计再有四天左右会抵达目的地。   身为一国之主离开国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却不是前线吃紧,是目前汉国的国策有些乱,刘彦不止是会到北线看一看,还会前往西线看一看,免不了也会去辽东以及南线。   汉国目前开启的战线有点多,比较大的是冀州和豫州,光是在这两个州就有两处大战场,局部战场时时刻刻都在变化。除了冀州和豫州之外,比较大的局部战事,关中那边算是一处,辽东那里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长江沿岸的摩擦也能算一个。   若不是刘彦,换作其余正常国家根本就无法支撑那么多战事,哪怕是兵源足够后勤肯定也要出问题。   事情是明摆着的道理,汉国会面对这样的局面有部分是扩张方向混乱,但基本上就是被逼的,各个敌对国家就是要让汉军多处作战,意图从国力消耗上来拖垮这个新生的国家。   很多决策不是光盯着山川舆图听谁讲几句话就能决定,还得是亲自走一走看一看,虽然依然无法全面了解,可总是比拍着脑袋稀里糊涂拿主意好。   自古君王不出宫城听到的会是想要听到的,可能是臣子沆瀣一气瞒骗于君王,也可能是君王听不得坏消息,例子多不胜数,以至于君王虽然名义上统治国家,其实能说话算数的也就是在眼皮子底下的一片土。   打江山的开国君王当然不会惨到那份上,那是因为掌控力的关系,可有些时候掌控力强了不代表没麻烦,那就是上报的信息太多反而有些互相矛盾,那就更应该由君王亲身亲地用眼睛看一下。   出巡的用处非常大,尤其是对道路交通的检查上面,刘彦一路过来走的就是所谓的官道,可能不是那么的平整,但道路实际上比较宽大。   汉军的粮秣有城镇中心作为传输这个大杀器,很多东西并不需要长途跋涉,也是不会被无意义中消耗,但一些东西并无法依靠“传送”,尤其是非系统部队上面。   恰恰是有城镇中心这一个大杀器作为底蕴,汉国目前的国力才没有被拖垮,要不哪怕是有系统农民可以产出三倍的粮食,事实上也是消耗不起的,原因是粮秣在运输途中的消耗远比真正运到前线的多,可能是三倍,最夸张的达到十数倍也不是开玩笑。   刘彦之所以认为是来征服世界,不就是因为有系统?他给予国民的心气和底气已经足够,花的时间也比较长,可那是必需的。   “王上,传回的最新消息是庾冰已经病故,小朝廷内部正陷入权力倾轧。廷尉认为这是大汉插手的好机会,或许可以不用动兵就得到疆域上的扩张。”   “策反庾翼?”   庾翼被排挤是肯定的事情,以司马皇室和谢氏为首的这一帮人,他们会先排挤庾氏,时机到了就该进行清算。   桓温已经开始着手接触庾翼,他信心满满地向刘彦表示,若不吝于爵位与官职,或许能够策动庾翼带着大半个荆州归于汉国。   汉国的国策已经够乱了,哪怕是东晋小朝廷进入新一轮的内部权力倾轧,可要是庾翼敢带着大半个荆州投奔汉国,东晋小朝廷就是再怂也该拼命。   因此,刘彦实际上已经发出信件,命桓温按照原计划行事,吓阻东晋小朝廷能达到目的最好,不能就让晋军去打李氏成汉,别搞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出来。   “庾翼会反?”刘彦目光的视线是在远处的农田,敲了敲靠背的木伦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问服侍一旁的王猛:“景略以为呢?”   “臣以为庾公恐怕宁愿辞官隐退,不愿这个时候投奔大汉。”王猛时常被会刘彦问一些看法,之前还会感到紧张,次数多了也就习惯,说道:“常闻庾公素来以为人公正而著称。公正的人最爱惜名声,若大汉与晋国睦邻友好,庾公会来。可现如今大汉与晋国……”   说的是爱惜羽毛的人必然不会干出一些太夸张的事情,尤其是会损其半世建立的英名,像这类的人还真宁愿被弄死,也会为了死后的名声考虑。   刘彦笑着摇了摇头:“你与廷尉的意见截然相反啊。”   王猛当即低下头去。   秋季的秋收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农田里却是有农夫在忙碌,他们应该是趁雪季来临时照顾田亩,要不等雪化开再弄可就来不及。   汉军在冀州攻占的土地不算少了,没有像之前那样每攻取一地就迁徙人口,这也是国策上的一个变动。   之前每攻占一地迁徙人口并不是妥善之举,主要还是没有把握守住前线,再来是为了梳理人口。   目前再那么干会显得气短,再则是会显示出气弱,空出了地皮对国家实际上也没有好处,就是在人口户籍登录上会造成麻烦。   冀州原本就是人口密集之地,哪怕是经过数十年战乱也依然是天下各州中人口相对多的一个。   汉军攻占大概三分之一的冀州之后,人口登记的事情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干,甚至绝大部分区域是处于管辖真空的现状,那么汉国统计人口包括赋税其实就不将冀州这边算进去,豫州那边也是相同的情景。   包括纪昌在内的三公九卿一致认为,汉国目前有两大要事,除开国战之外,对于新占之地的人口登记造册最为重要。   国家要对人口户籍进行登记,其实也包含了对地方的管理阶层完善。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牵扯到的地方远会比想象中来得多,比如刘彦好好一个君王在建国第一个年头,就搞出巡也是其中之一。   “理清国政,制定明确国策,景略可以时时前往左丞相处观摩。”   “臣谢王上。”   目前纪昌是到了冀州,桑虞是去了豫州,两个左右丞相当即要务就是在干官员下乡的事。   刘彦毫无疑问是要培养王猛,能在青史上留名的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纪昌与桑虞没可能永远都是左右丞相,总是需要有接班之人。   今年实岁只有十九的王猛还有很多的学习时间,刘彦将他留在身边三五年也该外放,会从某个县的副职开始干起,能不能爬得上来则看实际的政绩。   王猛要是在民政上能够有政绩,少不得是要前往军中也历练一下,毕竟刘彦的汉国会是一个开拓型的进攻国家,没打算光复汉家旧土之后会停下脚步。   按照刘彦自己的计划,就算是一步一个脚印用十年怎么也该一扫清平将天下重新归一,只是不知道代价会有多大。   要是能够顺利理清楚国策,有明确的步骤,也许用不知道十年那么多,刘彦理所当然是想越快越好,但那看的还是外部因素。   君王的车辇旁边跟着两个国家使节车驾,他们是张氏凉国和拓跋代国的来人。   张氏凉国的正使是张祚,副使是谢艾,他们到临淄已经有两个月,一直以来却没能正儿八经地得到刘彦的谒见。   拓跋代国的正使是拓跋孤,副使是许谦,他们则是在刘彦要出巡前恰好抵达。   拓跋孤是拓跋什翼犍的四弟,长久以来是监察北部,也就是管理鲜卑发源地,有着与慕容鲜卑多次交战和抗衡的经历,由他作为正使来到汉国恰恰也说明拓跋什翼犍在河朔那边猫了一段时间开始有些躁动了。   曾经拓跋秀提议刘彦指使拓跋代国从草原的方向攻击石碣赵国或是慕容燕国,书信发出去其实也就是两个月不到的样子,拓跋代国有使节团来,并且来的还是拓跋孤,容不得刘彦不重视。   若说拓跋什翼犍派拓跋孤前来是慎重其事,张骏派张祚来肯定是为了冉氏秦国那边的事情。   冉闵去除国号的事情基本上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不过秦王的头衔依然还戴在头上。   冉氏秦国能建立与张氏凉国有着重大关系,冉闵连招呼都不给张骏打一声去了国号,虽然还保留秦王的头衔,但冉闵要举国归附刘彦又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事,那关乎到张氏凉国举国的国策调整,听闻张骏派出使节团来到汉境后,张骏本人也有意前往关中找冉闵一会。   刘彦止于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正式接见张祚或是拓跋孤,他在等待消息。   第一个要等待的是吕议抵达草原是不是接收了拓跋秀的部落,也就是拓跋代国一直拖欠的嫁妆,拢共是三万多的人口和众多马、牛、羊这些牧畜。   第二个是等冉闵回馈与张骏的会面。   这样一来的话,刘彦出巡是让两国的使节团随行,实际上就是带着转悠,什么时候时机合适了就到了该谈话的时刻,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第390章 秦汉是怎么亡的   拓跋代国先与匈奴诸部交战,后面又被慕容鲜卑在打宇文鲜卑的时候顺带进行驱赶,损失多少又还有多少实力除了他们没人清楚。   近些年拓跋什翼犍将国都迁徙到了河朔边上,大概是朔方向东六七百里外的地方取名盛乐(和林格尔周边),建城而又听从晋人燕凤的建议开始屯田,倒真的是有些国家该有的气象,不全然是个游牧的部落。   将主要部众……或者说是国民迁移到河朔周边的拓跋代国,他们在东边面对慕容燕国的时候表现得比较怂,大多是小打小闹一下立刻抽身走人,可他们在面对匈奴诸部的时候却非常勇猛,打得匈奴诸部不得不投靠石碣赵国以求庇护。   匈奴作为一个民族,迁徙前往西边的北匈奴抵达东欧区域开始进入到了高速扩张的时刻,很快就会将哥特人教训得没一个人样前去投靠西罗马;留在东方投靠汉室的南匈奴,他们在刘渊时代风光了一下却很快没落,不但是被奴隶羯族翻身做主,其余族群也没有人拿他们当回事。   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东方的历史该是进入到鲜卑时刻,就是以慕容鲜卑为主的鲜卑族人先攻占中原大部分地区,等待氐族和羌族联合起来慕容鲜卑退出历史舞台,可是很快拓跋鲜卑被按住暴打一顿,可是拓跋鲜卑又很快雄起了。   当然了,拓跋鲜卑的雄起还没有半点影子,被按着打倒是正在上演,不得不让刘彦怀疑拓跋什翼犍派拓跋孤过来是不是要占便宜。   没有什么波折来到乐陵郡、河间郡和渤海郡三郡交界处的刘彦,没有进入什么城池,是选择在野外依山傍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跟随王辇而来的汉军,除开一万禁卫军之外,五万援军继续向前进入冀州兵团序列,归于吕泰指挥。   冀州得到五万援军,总兵力也才增至八万,后面还会有援军陆陆续续而来,兵力将会达到十二万,至于是不是还要增加则看战事发展而定。   刘彦到来,吕泰和王基再忙也该抽身来见。   没有什么复杂的礼仪之类,见了面谈一谈近期的战事概况,讲一讲有个什么样的部署,之后就轮到提出需要什么。   “八万兵力摆在绵长接近两百里的战线略显不够,所幸的是大汉舰队犀利,只需要在一些可登陆地点着重安排驻军。”王基是在徐州战事结束后主动投奔刘彦,后面留在长江沿线清扫地方不服的豪强,又到了豫州战场当军队副将,现在是冀州兵团的行军长史。他看一眼吕泰,见吕泰点头,才对着刘彦行礼说:“将主与臣明摆借鉴济南郡之战,引敌军南下再以优势舰队封锁水道,进行一场包围歼灭战,有姚弋仲前车之鉴石斌与慕容格都相当谨慎……”   著名战例必然是会传遍天下,可能不被知道详情,但粗略过程显然瞒不住,吕泰和王基并不是真的要复制济南之战,纯粹就是当时情况太危机而又兵力不足,弄出的场面完全是为了吓住敌军,看样子取得了成功。   “臣以为,等待敌军发现上当必然会恼羞成怒,慕容格会做什么选择不好猜测,以石斌的暴躁性格和自负的心态,石碣新一轮的攻势必然会有。”   王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挂着山川舆图的地方,指着地图上的漳水与滹沱河的交汇处,又点了点旁边的东平舒旧址。   “鉴于石斌出动出击的机率,臣与将主的设想是,集中优势兵力在这里打一场正面对攻。若胜则直扑向北进击文安,将整个章武郡攻取。若不胜也有漳水作为屏障,可保后路,也能引诱敌军过河,在成平或章武再来一场会战。”   刘彦发现王基将慕容格给无视了,他却没有开口问,默默继续听。   “除开在章武郡的战事外,我们还需要保住河间郡。以长久以来的观察,石斌是让客军自由游弋选择开战时机,慕容格目前是在河间郡地界依靠短途高速机动不断游弋,一旦东平舒的战事爆发,慕容格该是会扑向武垣。”   提到的地名有些多,基本是从东汉就定名下来的地方,大多是有建设城池,可是经过西晋时期的战乱再加上胡人入主中原的肆虐,大多数城池只留下残垣断壁的废墟。   “臣近期忙碌于军务之外,主要是奔走游说地方上的大族与豪强。”说到这里的王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彦,发现刘彦脸上神情没有变化,暗暗松了口气才继续说:“之前大汉每到一地必然进行迁徙,各地大族与豪强哪怕不站在胡人那边也是抵制我军,左丞相抵达冀州后传告四方,近期各地大族与豪强已经渐渐软化。”   说白了,不管是大族还是豪强,他们的根本就是所拥有的土地,有了土地才能收编人口,一旦失去土地那些归附的人也就散了。   一无所有的人搬家很利索,有点资产的家庭搬家则会伤筋动骨,大家族与豪强搬家无论如何都会元气大伤,可见迁徙真不是能随随便便就做的。   刘彦仅是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表示。   “臣已经摸清楚情况,若是王上允许,冀州或可以再聚兵三万,粮秣等辎重也可以由当地大族或是豪强分担四成,只是……”王基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哪怕不许诺官职,承认他们对土地的持有……”   这个时候刘彦却是不得不出声:“想要官职拿功勋,土地除开真实为之前拥有,战乱之后夺占一概归于国有。”   王基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吐不出口。   “这一点是底线。”刘彦沉声道:“大汉没有危机到需要地方豪强支持才能保住的地步,口子一开……军功爵制有什么用?”   不止是军功爵制度,一旦默认或是允许地方豪强私占土地,汉国给有功士卒的封赏会土地不够,再来是国家会是地方豪强的国家,人口也肯定是要被大部分隐匿。   吕泰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刘彦视线看过来,呐呐地说:“王上如何说,末将如何做。”   近期刘彦的烦恼已经够多,不止是国战上面,最麻烦的还会是新兴贵族阶层的崛起,再来就是随着长江以南的世家和寒门北上,又有攻占地区的大族和豪强,关于土地的丈量与核实,甚至是土地持有与买卖,复杂的事情一大堆。   “寡人从一无所有到建立大汉,无论多么艰辛和困难,一直秉承一个理念,该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不是他们的就不是。”刘彦没半点好脸色,说道:“想一想秦怎么只有二世,前汉又是怎么亡的。”   吕泰与王基立刻就惶恐了,他们就是为了战局的顺利才想着拉拢地方大族和豪强,怎么给牵扯到了国家兴亡啊!   秦亡,那是因为始皇帝开了空头支票,百万秦军灭六国之后,该得到的封赏除开被免去后,又搞中央集权要将土地尽可能地收为国有,弄得是联军入了关中偌大的秦地数百万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自发性的抵抗,反而是因为入侵者的小小承诺给传檄而定。   汉亡,无非就是地方豪族强大,他们掌握的力量比朝廷的还大,本末倒置的结果也让国家没了。   前车之鉴有了,后来者更是多不胜数,一个国家的兴亡就是在土地的兼并上面,虽说刘彦不觉得自己建立的国家会缺少土地,可一些口子真不能乱开。   被教训得冷汗潺潺的两个人差不多要将脑袋给贴到胸膛,吕泰或许真的是为了战局考虑,王基则绝没有那么简单。   王基说到底也是中原大族之一,家族掌握的土地多到难以想象,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是抢占来的。他就是要用这一次服务于冀州的战事来试探刘彦心里的想法,得到答案也被敲打了一顿,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家族拥有的土地。   “你们怎么部署计划,要怎么执行,寡人并不做干涉。”刘彦严厉地扫视着两人,说道:“专注要军事,民政有左丞相在办。”   吕泰惶恐至极地站起来单膝跪地应:“诺!”   王基是颤抖着身躯双底跪地重重拜下去。   刘彦心情糟糕地挥手让两人退下,闭上眼睛像是在养神,对解决新兴贵族的贪念并不觉得困难,怎么去解决地方上的那些家伙才是要慎重。   “王上……”王猛已经等了有一会,尝试呼唤了一下,见刘彦睁眼看过来才说:“代国正使以及副使已经在账外等候有两刻钟,您看?”   刘彦却是问:“景略,你对地方豪强有什么看法?”   “这个……臣不好说。”王猛知道刘彦想要什么答案,可真的是不好说,只能左右它言:“左右丞相想必是有对策的。”   刘彦立刻就笑了。   以纪昌的反应无非就是杀,不听话直接杀到听话,哪容得叽叽歪歪。   桑虞会温和一些,来个教而诛之,但也是杀。   王猛不知道刘彦为什么发笑,只是又请示了一下。   刘彦调整一下坐姿,颔首:“让他俩进来吧。” 第391章 啥!包藏祸心?   拓跋孤进帐之后表现的态度恭敬懂礼,一切都是按照汉家礼仪来参见又正襟危坐地安静待着。   许谦也是一般模样,礼节上绝对没有什么缺失,甚至是带着一丝丝的讨好。   两人的态度让刘彦觉得有些不妙,得是有求于人才会是这样的态度恭敬和礼节周到,无欲无求或者不想占便宜才不至于这样,毕竟汉国和拓跋代国还隔着一个石碣赵国,汉国再强也威胁不到拓跋代国。   刘彦以拉家常的语气,笑着问拓跋孤:“见过你妹妹了?”   “回汉王,已经见过了。”拓跋孤的长相与汉人没有太大的区别,鲜卑中有白种人血统的以慕容鲜卑居多,他也不像胡人长得粗犷,甚至该说很像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他微微笑着说:“妹妹问及嫁妆问题,着实令孤羞愧。”   是吕议前去草原接收拓跋秀的嫁妆出了什么幺蛾子?   “虽然有道路不畅通的关系,可足足拖了三年之多,孤私自做主给加了两千帐又给补了一些牛、马、羊,兄长知道后给补了五千帐和一批牧畜,一些王公或多或少给补了八百帐。”拓跋孤看着还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后面那些不算是兄长给妹妹的嫁妆,只是补偿。见妹妹时,妹妹言及需要更多,可代国目前……着实不富裕,所以……”   草原是按“帐”来算丁口,一帐至少有四人,多一点的可能超过七人,那么就按照平均值一帐五人来算,等于是拓跋什翼犍和拓跋孤,以及一众拓跋氏的宗族,拢共给拓跋秀补了大概四万人的嫁妆。   刘彦姑且也就信了拓跋孤的解释,以他对拓跋秀的了解想要多要一些嫁妆更是理所当然,那不是一个对娘家客气的女人。   既然是嫁妆,不管是按照汉家礼节还是鲜卑的价值观,实际上不管拓跋氏一族付出多少,任何东西都不属于刘彦,是属于拓跋秀,而拓跋秀有了子嗣就该是下一辈的,不能算是汉国王室的财产。   自然了,要是拓跋秀愿意让刘彦来用就没有什么,但归属权依然还是拓跋秀的。   “嫁妆是嫁妆,不算是还债的。”拓跋孤正色地说:“这点我们都分得很清楚。”   一下子给公主四万人以及数量庞大的牧畜作为嫁妆在草原上并不多见,可以说拓跋氏一族已经算是非常大方,难得他们还特意解释债务是债务,没有要欠债的意思,这点就非常有意思。   上次鲜卑公主出嫁,作为嫁女儿的慕容皝其实也是蛮大方,给了拓跋什翼健五千帐和四万匹马、五千头牛、二十万的羊,皮草之类的亦是不少。   有了这批嫁妆的拓跋什翼键在与自家三弟拓跋屈争夺拓跋一族老大的时候,多了不止一点的胜算,现如今的拓跋代国的国主才能是拓跋什翼健,不过那也是因为有老四拓跋孤的鼎力支持就是了。   同样是娶了慕容皝女儿的宇文鲜卑部,宇文逸豆归得到的慕容鲜卑嫁妆只有拓跋什翼键的十分之一。宇文逸豆归对比之后没有少出怨言,结果也成了慕容皝的讨伐借口。   现如今宇文鲜卑其实已经是灭了,分裂成为九部,其中的库莫奚一部就是后来的契丹。   宇文逸豆归先是逃到了漠北,后面又得到石虎的接纳,先是在石斌麾下效力,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跑去了高句丽,那也是慕容鲜卑第二次进攻高句丽的诱因。   真实情况是,宇文逸豆归有一个女儿嫁给了高句丽的故国原王高钊。他不但与高句丽是姻亲,其实与拓跋鲜卑、慕容鲜卑、段氏鲜卑都是亲戚关系,但别人在痛打宇文鲜卑的时候也没顾忌那个。   鉴于联姻就是用来互相揍着玩的“鲜卑道理”,深知这一点的刘彦可不会真把拓跋一族的友谊视作什么情比金坚,看似热情地招待着,迟迟就是不愿意谈什么让拓跋代国攻击石碣赵国或是慕容鲜卑的事。   亲情看着不管用,那么是不是该换个策略?   拓跋孤退散,换许谦上场。   许谦在拓跋代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他的官职虽然只是郎中令,可是却主持建立属于拓跋代国的法度,与燕凤被共称为双杰。他辅佐拓跋什翼健的时候还不是最巅峰,要经历拓跋代国后面被苻坚前秦所灭,帮助拓跋鲜卑再建北魏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发力。   此时的许谦已经展露才能,由于年纪尚轻的关系给人并没有厚重感。他先是夸奖刘彦的汉国扩张速度迅猛,而后才隐晦地提出恰恰是因为扩张太猛了导致敌人也多的问题。   “我王远在草原,与大王又是姻亲,理当多多亲近。”许谦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闲扯了几句才又说:“认真而言,臣亦是大王之臣,待大王与我王并无二般。”   刘彦含笑点点头,配合着说:“那么却不知道有何建议?”   “禀告王上,臣此番与北部大王前来,一则是联系联系亲情,二来是与大王进行参详。”许谦说的北部大王是拓跋孤。他注视着刘彦,沉默了一小会才继续说:“两家是姻亲,却有各自的国家利益,但其中并无冲突。如大王需要攻打赵国扩土,要防备燕国攻打,我王想要获得利益自然是选择与大王一同进退。”   这边说着话,拓跋孤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卷用帛纸写的书信。   王猛过去接住,转递给了刘彦,刘彦自然是逐字认真查阅。   书信是拓跋什翼健亲笔所写,看行文真看不出是胡酋,用词用字华美还讲押韵,甚至是用上了不少的典故,大意就是愿意协助刘彦攻击某一国,可是嘛……拓跋代国年年征战,不但粮秣和兵器皆时有缺,又因为年年用兵导致兵疲师老,却是要等待时机的。   “我王的意愿是打通与大王的通道,好使两国能够变成近邻,结成最有诚意之盟友,互通有无,再力使一处。”许谦满脸的谦卑,说道:“大王要光复汉家旧土,我王自然是不会染指汉家旧土一寸土地,却想让大王在光复汉家旧土之后助我王成为草原霸主。如此一里一外,两国永结盟好。”   本来刘彦以为猜懂拓跋什翼健想要干什么,书信看下来又经过许谦的一番话却又不懂了。这一不懂,他那就不得不看向拓跋孤。   “是这样。”拓跋孤倒也直接,说道:“我兄长想要趁您与石斌大战时攻击幽州,掠夺粮秣与军资。而后视局势而定,若能两军会师幽州,共同出兵辽东,若无法会师则会退回草原。”   刘彦眨着眼睛:“不要军械,也不要粮秣?”   拓跋孤连连摆手:“哪能啊,债都没还清,哪能再欠。”   许谦亦是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我王觉得受到大王诸多帮助,怎么也该尽尽力。尽力还人情,还能从幽州获得好处,也算是对我王有利。”   其实刘彦不了解拓跋什翼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致了解是一个有坚韧性格又不缺气度的人,可不代表会认为拓跋什翼健就真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关乎到国家大事的时候。   拓跋什翼健要趁石斌的幽州军与汉军大战偷袭后方这点说得通,毕竟石斌大军南下后方肯定空虚,拓跋什翼健捞一把的机会还是很大,可还有一个慕容燕国还在枕戈待旦呢。   拓跋孤见刘彦一脸沉思,索性也就再说一句大实话:“为了能够达到突袭后方的目标,肯定是要等燕军攻击汉国在辽东的疆域,甚至是要等燕军再次攻击高句丽。我们就是见机行事的,不一定做得了准,可事先与您说一下总不会有什么错。”   刘彦在回忆脑海中不多关于原有历史上拓跋代国都干了什么,理所当然地是没有能够回忆起一点什么。再来是,他都将历史搅了个乱七八糟,哪怕是历史上拓跋代国会干什么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重演。   “大舅哥有心了。”刘彦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他正了正脸色,不得不再次问:“真不要军械或粮秣?”   拓跋孤和许谦都是猛摇头,后面拓跋孤补了一句:“要真的能会师幽州,再互通有无不迟。”   带着深深的迷惑,刘彦又招待了两人不短的时间,后面还特地将张祚和谢艾一同请来大大地饮宴了一番,直至深夜才算是让众人醉醺醺地离去。   宴会之中,张祚和谢艾算是明白人,只约定谒见,没有当着拓跋孤和许谦在场的时候谈什么。   拓跋秀是宴会结束了才过来,到来的第一句话就说:“甭管他们说了什么,尤其是那个叫许谦的话,您一个字都别信。”   刘彦一把搂住拓跋秀,“呵呵”笑着说:“都不知道他们讲了什么你就这样说。”   “无外乎就是一些什么姻亲啊,什么兄弟啊,什么和什么的。”拓跋秀搀扶着有些醉意的刘彦到榻边,服侍着刘彦脱掉一身繁杂的衣服半躺而下:“妾身不懂什么大道理,可知道国与国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情,无非就是各其所需。不管是什么国,不能平白无故占咱们的便宜。越是外人来甜言蜜语,甚至是巧言令色,肯定就越是包藏祸心!”   刘彦有些愣神了…… 第392章 尽是些莫名其妙   有时候刘彦会想,拓跋秀是不是与自己那些家人不亲,偶尔无意中看到一些书信却知道不是那样。   常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有一个贤内助对于一名男人而言能够起到的帮助无限大。若婆娘是那种需要三天就打要不就会上梁揭瓦的女人,光是处理家庭事务就要占去太多的心力,发展什么的真不用多提。因此一名妻子是否贤惠真的会决定一个家庭的兴衰,对于国家而言更是那样。同理的是男人过于操蛋也啥都甭提,并不单指家庭中的某个人。   刘彦很多时候会感情用事,恰是拓跋秀从来都不为娘家考虑,作为丈夫会心生一种维护妻子的天性,不管是面子上还是什么,只要心有余力总是会替妻子照顾一下娘家,前期刘彦对拓跋什翼健的帮助就是出于这种心理的产物。   没有多久,崔婉端着解酒汤过来。她本想静悄悄地将解酒汤放在外帐,帐内有灯光会有人的倒影,被拓跋秀发现之后呼唤进了内账。   “王上。”崔婉认认真真地行礼,有些抱歉地看了一下拓跋秀,低声说:“妾身备了解酒汤。”   今天就是招待拓跋代国来人的日子,知礼懂进退就该让拓跋秀成为主角,换做是崔家来人也是相同的道理。这个就关乎到宫闱的潜规则,谁都有同样的待遇,真要强行介入没仇也要结仇。   拓跋秀要崔婉一块留下伺候刘彦,崔婉却是笑嘻嘻在拓跋秀耳旁嘀嘀咕咕了什么后离去。过程中刘彦只是含笑看着,没有多余的眼神和话语。   “崔家姐姐说的其实妾身没有听懂……”拓跋秀可没有什么害羞,大大咧咧就说:“大王是个精壮的男子,两人一块服侍大王又没有什么。”   她叫拓跋秀,有受过教育懂得汉家礼节,又有草原女子特有的奔放与热情,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刘彦对于宫闱的注意力很有限,大略知道以崔婉和拓跋秀这两个夫人品阶作为主导还算和睦,其余的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也算是安安分分。   作为一个君王拥有众多的女人关乎到江山社稷的延续,有这么个大名头在,说君王荒淫其实是下面的官员自己搞事情,把黑锅丢到了君王头上,要么就是谁造反之后随随便便拿出一个由头。   现实情况是,哪怕不是君王只要有条件也基本离不开拥有多名的女人,那是拥有资源上的优势,与在什么时代其实关系不大,差别就是合法或是不合法。   一夜春光无限,翌日刘彦醒来时没有意外地发现拓跋秀又像是一直八爪鱼似得将自己缠得牢牢的。   似乎是在什么书籍上看过一点,夫妻之间爱不爱自己能够从睡姿上发现,睡之前不管两人离得多远或是什么姿势,睡着之后会在潜意识里做出一些行为,排除掉因为冷而互相靠拢,醒来时彼此的距离就能发现爱的程度有多少。   要是这么解释,刘彦会欣慰地发现不但拓跋秀喜欢缠着自己,其余的那些女人基本上也相同,就是她们的“爱”是出于什么出发点就不知道了。   没有什么狗血地躺着静静看着爱人到天长地久,那是没事干的人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刘彦轻轻拍了几下,挣脱时拓跋秀立刻醒来。   “我再睡会。”拓跋秀这个时候不自称妾身了,迷迷糊糊地又不知道呢喃了一些什么话,很快重新进入梦乡。   换做是崔婉,困意再重也会爬起来服侍刘彦穿好衣服,刘彦离开之后是继续睡还是干点什么则是看心情。   刘彦是在宫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不是他学会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纯粹就是这年头讲究一些的衣服一个人真穿不起来,哪怕是最简单的戎装在披甲的时候也是需要人帮忙的,要不看着难看不说,松松垮垮还不如没穿甲胄。   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见天空被无论所笼罩。   要下雨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情,这个年头虽然没有专业的气象仪器,可一些专业人才就能大致根据风向和一些细节来判断天气情况。懂得判断天气的人一般不是将领(谋士)就是术士,技巧还不外传,是他们谋生的一种特别手段。   刘彦是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完了今天必须看的文牍,完事后也没有瞎逛游,是待在前帐接见当地的官员,听取大大小小事的汇报。   汉国目前地方官的来源不多,绝大部分就是那些早期投靠的家族出身,那是知识涵盖层面决定了的事情,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偏袒。   到长江以南的部分世家以及大量寒门迁入汉境,类似于举孝廉的事情举办过多次,正儿八经的考核之后也就刻印委任。   一个官员出去就是另一个官员进来,这种单独汇报的方式令他们很激动,可能是出于目睹天颜啥的,也可能是觉得受到特别礼遇,总之就是那么回事。   刘彦不止一次听到谁放大话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幸好是没人从口中蹦出一句“大汉恐有大祸,臣这里有解救良方”之类的话,那些大话是在兜售自己的理念,他会在后面专门看一看记录。   到了午间,按例是要请拓跋代国与张氏凉国的正副使节一块用餐,汉国这边身份足够的人也该作陪。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本挺懂事的张氏凉国来了点特别的,不顾“寝不言食不语”的礼节,刚开始的时候张祚与谢艾就频频互相打眼色,到了中间张祚就忍不住了。   “汉王。”张祚举起酒爵先行一饮见底,再站起来对刘彦行礼,说道:“却不知道汉王是否知晓苻洪已经率兵进入陇西,有偏师前往北地收拢氐人和羌人?”   刘彦可真的不知道这个事。   “秦王召回了前往西线的部队,是不是出于汉王的授意呢?”张祚可不管谢艾着急地打眼色,自顾自接着往下说:“苻洪入陇西有如蛟龙入海,再聚北地胡人,于凉国或许有害,对于大汉的害处更大吧?”   看来张氏凉国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要不张祚不会心急之下有胆子这样与刘彦说话。   刘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理于情却是不容任何人威胁汉国,沉着脸盯向张祚,后面又看了看谢艾。他看谢艾时,就差没有明白出口问:张祚这个小年轻不懂事,你也不管管。   “汉王恕罪。”谢艾被盯着看就不得不吭声,同样站起来,行了个礼才满是歉意地说:“我王重臣耿访死难,因此……”   耿访是张骏手下的能臣之一,大多数时间是在敦煌任职,偶尔会被派出去作为使节,曾经不止一次出使东晋小朝廷。   一直站在刘彦旁边的王猛提醒了一下,刘彦内心里一愣,反应过来才不满地说:“耿访是死难在陇西?”   陇西通关中,同样也能前往汉中,而汉中可以到晋境。   耿访死在陇西,看来不是率军前去与苻洪交战,是在出使东晋小朝廷的路上被苻洪那边的人干掉。   另外有一点不得不提,实际上张氏凉国也控制着陇西部分地区,苻洪带着残部前去陇西对于张氏凉国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苻洪还开始插手北地。   “贵使到来,寡人礼节相待,从未有缺。”刘彦根本就没有掩饰不满:“寡人有待客之道,客人也要有客人的样子。”   张氏凉国发生什么不幸,说到底关汉国这边什么事情。不说张氏凉国面对的局面不是出于刘彦的手笔,就是刘彦刻意为之,那也不能拿在台面上来讲,表达愤怒或是不满则就更没有道理了。   谢艾已经急忙将张祚拉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去,这才满脸尴尬地对刘彦说:“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耿访要出使小朝廷,寡人这边是管不到的。”刘彦也真管不了张氏凉国要脚踏两条船,毕竟双方仅仅是一些立场一致,虽说他欣赏张氏凉国西进不掺和中原破事,可不代表有照顾的责任:“寡人也不管你们究竟是在大汉与小朝廷两边要做什么选择。对寡人愤懑,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   张祚估计刚才是憋久了,发泄之后知道害怕,刹那间就是满头冷汗。   接下来气氛可就尴尬了,刘彦压根不再搭理张祚或是谢艾,仅仅是礼节性地招待拓跋孤与许谦,吃完了也就各自离去。   等待外人离去,刘彦却是没有离开,他知道谢艾等一下必然会求见。   差不多是该收拾的被收拾下去,王猛果然来报,说谢艾求见。   谢艾来时已经没有什么尴尬,见礼之后开门见山地说:“我王自然不会认为苻洪入陇西是汉王刻意为之,派遣使节前往南边如汉王所讲亦是自己家事。艾身为使节不得不为我王效命。排除使节身份,却是有一言想要问汉王,您真的要光复汉家旧土,使得天下重新归一?”   刘彦今天可就纳闷了,刚才张祚搞了那么一出,现在谢艾又搞了这出,怎么处处透着诡异?   谢艾见刘彦只盯着自己没有开口,深呼吸一口气,满满都是郑重:“若您有意使天下归一,还请允许艾追随。”   刘彦:“……” 第393章 效仿苏秦?   自始皇帝结束战国统一天下,到西汉与东汉维持四百多年的完整,应该是“大一统”的思维基本上是植入历代精英的脑海。   东汉末年天下崩裂,陷入了长达一百多年的分裂,不知道有多少能人志士都想要依靠自己对君王的辅佐使天下重新归一,最后却是一个以擅长阴谋诡计的家族坐了天下。   司马氏获取天下是得到世家与豪强的支持,一开始的时候司马氏真的是能人辈出,可就是因为能人太多了,导致家族内部争权夺利,他们不断引胡人南下,先前胡人是作为奴隶补充劳力,永嘉之乱时却开始武装胡人为自己战斗。   司马氏的疯狂从其家族背景可见一斑,却也是因为他们的疯狂让胡人成为中原之主。   自中原陷于胡人之手,司马氏的司马睿南迁之后除了名份一无所有地再次建立朝廷。因为朝廷是得到世家与豪强才建立起来,也因为司马氏手中除了名份没有什么资本,真正治理国家的并不是司马氏,司马氏只是作为一块招牌,能拿主意治国的其实是门阀与世家,历史也到了国事门阀说了算的进程。   要论起来,门阀与世家治理国家,皇帝成为一块招牌,这个很像是君主立宪了吧?但这个“先进”制度并没有让朝廷再次强盛,是无视中原沦陷依然重复的争权夺利和内部倾轧。   迁移到长江以南的东晋小朝廷依然不知道悔改,怎么看都没有光复中原的迹象,一些想要致力于再次使得金瓯完整的人,他们不断地探索和追寻着,要是没有刘彦崛起本不会有太好的选择,可偏偏刘彦横空出世了。   从东汉末年起,有能力的人就形成一种“君择臣,臣亦择君”的共识。这个已经成为有智慧阶层的一种规则。   有能力的人哪怕不骄傲也会有一种矜持,他们当然更加乐意为贤明和强大的君王效劳,过程中壮大自己的家族,还能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恰恰就是“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思维,长江以南的那些人不一定要效忠皇室,可以去效忠门阀或世家之主;身在中原的一些人则是扭捏一番后,或是开开心心,也许是期期艾艾,反正也效忠了胡人君主。   汉国的国策混乱,看着没有太明确的目标,那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状况。要说国策混乱和没有明确目标都能这样,那么要是国策稳定也有明确目标,那又该怎么样?   越是有能力的人抱负越大,他们总是会设想要是由自己来辅佐某个谁,被辅佐的对象肯定能够一飞冲天。而那个“某个谁”要有辅佐的价值,可不能像司马皇室那种烂泥。   刘彦招揽谢艾其实也不止有一次,不但是谢艾,但凡看着是个能做事的人,都会按照不同的礼遇来进行交流,乃至于是直接的招揽。   有先前被隐晦或是明白招揽过的经历,谢艾问刘彦志向,再表达愿意效力,真心是不存在半点突兀。   刘彦一愣神之后自然是表现出大喜的模样,少不得又要来一句“谁有某某谁,你是我的谁谁谁”,再来一些看着亲近的肢体表达方式,最流行的就是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奔过去。   “艾近期却是无法为大王效劳。”谢艾肯定也要表现得很感动,然后说明缘由:“待艾为我王将差事办妥,辞别我王再来大王麾下。”   “应该的、应该的……”刘彦却是心生警觉,谒见张氏凉国使节团的时候张祚表现得很不正常,先前对招揽没有什么表示的谢艾又突然来这么一出。他问:“既然已经马上要成为君臣,若是有寡人能帮忙的,你可尽数道来。”   谢艾迟疑了一小会还是说:“我王开拓西域,心不在东面,苻洪入陇西已经有了威胁,再入北地更是威胁严重。我王派小臣前来,一是为了秦国的事,二来则是为苻洪。”   刘彦的警觉心更高了,他内心里也已经有了迟疑,常说“以国士待之,则以国士之能相报”,就不得不迟疑让谢艾好好把差事给办了,来证明先前所讲的重视不是虚话。   “秦国是在我王扶持之下建立,本意是在我王开拓西域时能够作为东边屏障,为此不吝啬于援助。”谢艾一脸的讲道理,顿了顿才又说:“如今秦王去国号,要举国并入您这边,我王明言您近期之内不会染指关中,那已经到了陇西的苻洪重夺关中几乎可见。”   张氏凉国在东边的军事力量着实不多,主要的军事重镇也就是金城一地。   陇西是一个很广的泛称,西部和西北部是早先就被张氏一族占领并控制,还从这里支援过祖逖的北伐。   苻洪入了陇西,目前仅是在陇西东部和南部活动,可是看他派兵去北地,没有道理会放过陇西的北部和西部,尤其是张氏凉国在那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少驻军。   “我王抽不出兵力来东面,不说新占的北地局部,恐怕陇西也保不住。”谢艾停了下来,看着脸上满满都是诡异的刘彦,先是一笑,而后说道:“我王想要维持秦国的存在,会增援大批军械与粮秣。不惜亲身前往关中会晤秦王,可见我王决心有多大。却是不知道秦王归附您的决心重不重?”   汉国毫无疑问与张氏凉国是有一些共同利益,可两国相离太远,中间先前是隔着冉氏秦国,互动也就是在怎么帮助冉氏秦国上面。   冉闵归附汉国的决心有多大?看他将自己和众文武的家眷都迁徙到汉境,应该能说决心还是非常大,尤其从关中迁徙民众的事情也干了将近一个月。   张骏不会不知道冉闵的所作所为,要不也不会那么火急火燎。他估计是对劝说冉闵不抱希望,想要退而求其次的突破,也就是在接下来正式与汉国达成同盟关系,一东一西在针对苻洪上面进行合作。   “你要尽王事是应该的。”想通一些事情的刘彦笑吟吟地看着谢艾,说道:“寡人说了,能帮你的忙绝对会帮,就不要再说那一些辞令了。”   还想要多多发挥的谢艾一阵愕然,后面深吸一口气说道:“维持秦国的存在对凉国有利,对汉国也有利。”他严肃地看着刘彦,先是一礼才问:“小臣那样说,是认为……认为您接收秦国的举国归附,恐怕是……弊大于利。”   刘彦依然是笑吟吟:“说重点。”   “秦王绝非甘于人下之人,有过号令全国的经历更是如此。”谢艾像是豁出去了那样,索性也就明白了讲:“维持秦国存在对于凉国的好处大于汉国,可您接纳冉闵带着部下归附,不管是如何安置,将来恐怕是无法避免内乱的。”   “哦。”刘彦不得不问:“你现在是以寡人的立场在考虑?”   谢艾重重地点头,摊开了讲:“冉闵为石碣效力时尽心尽力,可反起来没有半点犹豫。他或许与您是有光复汉家的共同理想,可亦是没有少杀汉家苗裔,为人太过复杂,做事太过随意。他是在别无选择时投奔于您,还是带着部众投奔。想必您已经想好怎么安置,他一开始也许隐忍,不管是您如何善待,权柄一失不复之前,日久天长内心不免愤懑,愤懑之下……”   这些东西刘彦和一众文武早就有过交流,实际上探讨下来也是与谢艾差不多的结论。因此除了纪昌这个完全没有节操的人甭管刘彦做什么都选择追随与支持之外,持反对意见的是占了大多数。   刘彦不问其它,只问:“你要寡人帮的忙就是维持秦国存在,为凉王尽了君臣之情?”   谢艾却是摇头,说道:“凉国出资,可以是西域健马,或是财货,请求您出兵合击苻洪。再来是无论您答不答应,我王皆要与您誓盟,仅此而已。”   “誓盟吗?”刘彦很清楚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平等地位的结盟。他还不得不问:“那么凉王派使节前往小朝廷?”   “是……确认祖庙(炎黄庙)香火是否如传言那般……是灭了自己点燃。”谢艾怪怪地看着刘彦,呐呐地说:“您也建立祭祀之地,香火却是自己点燃,若晋室也是这样……”   刘彦立刻驳斥:“胡说八道,寡人这边的香火可是从关中千里迢迢引来!”   谢艾连忙告罪,可眼神里却满满都是怀疑,除了怀疑之外还有慎重。   也许在现代人看来就是香火而已,真的还是假的根本不重要,但是现在的人绝不是这样看,他们重视这个到可以为之丢命的地步。   刘彦眼睛一眨不眨,满脸的正义,嘴巴里吐出的话却是不像个王能说的:“哪些个王八蛋乱造谣,说泰山炎黄庙的香火是自己点的。”   “是……南边传的。”谢艾表情也不得不诡异,他又说:“南边也说香火并没有断,是您这边……”   毫无疑问,不是在争正朔嘛,大战没打舆论先行,甭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就先咬定是真的。那都是为了争取一些人的归属之心。 第394章 白马轺车破麻胡   归属之心毫无疑问还是相当重要的,但真正争取的其实是寒门以上这些掌握知识和才能的人。这一类人光是利益并不一定能收拢,他们本身有自己的资本,不是大利益难以拉拢,付出太大的利益则有损于国家,弊大于利的事情干来做什么。名份在这个时候就能起到关键作用。   平民百姓用的不是什么大义名分来争取,只需要给于实际的好处,比如耕者有其田又别时不时的去祸害,百姓对于被谁统治都是那个样,不都还得交税纳赋。被谁统治有盼头就倾向于谁,只见眼前蝇头小利而看不到长远,说百姓好愚弄就在于此,偏偏并不是所有统治者愿意这样去“愚弄”百姓。   治理天下不管是在知识不普及还是普及的年代都只有少数那么一撮人,处于最高的掌权者也只会有一人。最高掌权者要控制的是那一小撮作为“触须”的官员,实际上管不到治理下的所有人,举才与用才就显得异常关键。   刘彦很喜欢有才能的人,哪怕是用抢或是掳也要想方设法地弄过来,桓温、袁乔、谢安等人就是这种体现。   谢艾毫无疑问也是一个有才能的人,他的才能却是还没有得到发挥,待在张氏凉国干得最多的是作为副手辅佐于谁,其军事上的才能也因为没有领兵的资格没有发挥的机会,仅是因为在民间有名而被征募。   因为前后发生的事情太奇怪,刘彦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谢艾目的不纯,可怀疑归怀疑却不能表现出来。这个无关君王气度,亦是不关会不会坏了不惜才的名声,是刘彦真的需要了解谢艾究竟想干什么,或是防范未然,也许会来个斩草除根杜绝危害?   冉氏秦国的存在对于汉国也许是有好处,冉闵可能也会在归附之后有反复,却不是该由谢艾这个非汉国官员和任何身份的人来讲。谢艾好歹是读书人,还能够被委任出使,没道理不知道啊!   送走谢艾,刘彦命人急招纪昌与蔡优,连带一直留在汉境的条攸也一并请来。   请人自然不是像连续剧,前面刚说请,下一刻不管被请的人离多远就是“唆”的一下马上出现。   实际上纪昌是在隔天临近中午才到,蔡优则是在下午,倒是条攸一开始就是跟随王辇活动早在了。   想要见的人到齐,刘彦简短地将所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掩饰地说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提起自己的猜测,问道:“诸君有什么看法?”   “攸有话讲。”条攸现在不是司空了,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官方身份,硬要说有就是冉闵的部曲。他几乎是铁青着脸,说道:“我主已经将家眷送到汉境,连带我等的家眷也是到了汉境,归附王上之坚诚可鉴日月。谢艾说我王那些话,恐怕是离间……不!不是恐怕,根本就是离间!”   按照寻常道理,刘彦作为君王哪怕是内心怀疑什么,顶多就是和心腹之人私下说说,就没有君王会直接找被言及的那一方摊开了讲。而谢艾却是不了解刘彦,绝对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   “这个等下再说。”刘彦没有安抚条攸,转而分别看向了纪昌和蔡优,问道:“你们的看法呢?”   “凉国自然是希望秦国存在。”纪昌并不忌讳,当着条攸的面就说:“凉国说处心积虑也好,说是因为需要也罢,确实是在他们的支持下才有了秦国。而凉国想要让秦国作为屏障的意图也从未掩饰,秦王要携土率宾归附王上,凉王急了是应该的。”   条攸知道不能多讲话,只能是不断点头附和纪昌的分析。   “秦国是秦王自行去除国号,并不是出于谁的非难,王上接纳是出于仁义,谁也说不上一个坏字,乘人之危更是无从说起。”纪昌铿锵有力地说:“王上乃是大汉之主,援助于谁,非难于谁,和睦于谁,讨伐于谁,于他国他人何干?”   条攸立刻就激动了啊,不是出于纪昌所讲的霸气侧漏,是看纪昌很明显站到了他们这一边。   “王上。”蔡优比较平静或者说平淡地问:“谢艾说的那些太乱太杂,没有半点要为王上效劳的意图。”   不就是因为这个刘彦才觉得里面透着诡异吗?谢艾真要过来投奔,说难听点哪怕是不给出什么治国良方,说黑话来点投名状稍微透露一些张氏凉国的目的总是可以的。偏偏谢艾不那么干,开刀的对象是冉闵,并且谢艾绝对知道汉国这边已经对冉闵有结论。   “且不论谢艾究竟在故弄玄虚什么……”纪昌冷笑了几下,说道:“我们自行其是便是。”   刘彦细想一下也是这样的道理,怪就怪他太渴望人才,绕来绕去把自己绕懵了。   看似很大的事情被三言两语给解决,那就是有人可以商量的好处。既然来都来了,纪昌和蔡优索性就开始禀告一下最近的办公进程,听了一小会的条攸则是让走了。   “王上。”纪昌是看着条攸的背影,慢悠悠地说:“秦王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   条攸之所以在场,就是要让冉闵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若冉闵坚定归附之心一切皆罢了,要他是怀着其它心思,知道了这边的事情肯定要求证,有什么行动好能探查。再来是,极可能逼冉闵将谋划提前付之行动。   别怪刘彦黑暗设这样的局。君王可不是好当的,出事死人还算是轻,弄得国家破灭才是大。   刘彦只是点头,揭过这事,让两人继续汇报。   冀州的地方安置,包括任命官员以及户籍登记,事情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纪昌就是打个头,主要还是处理地方大族和豪强,后面会交由被任命的刺史来干。   作为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的蔡优第一站是到冀州,有个粗略的条目之后会赶往豫州,甚至是徐州、兖州、辽东都会跟着刘彦跑一趟。   汇报结束,没有谈太多的事情,纪昌和蔡优前后告辞离去。   刘彦本来是要前往前线了解一下与石斌、慕容格对峙的情况,准备期间王猛来报,说是谢艾求见。   纪昌、蔡优、条攸得到召见并赶来没有隐秘行事,刘彦知道谢艾会求见,就是没想到会那么急。   已经穿戴完毕的刘彦思考了一下,说:“便在王辇设下座位,让谢艾与寡人同车而行。”   不清楚到底搞什么,那就礼遇和高调一些,要不王辇可不是什么外臣可以随随便便上去,别说是一路同坐而行了。   刘彦就是要给张祚看看,观察张祚是什么反应,或许还要给更多有心人也瞧瞧,要谢艾最后真的能来汉国效力,也算是留下一个类似于“千金买马骨”的美谈。   君王出行不会简单,哪怕是为了防卫着想也不存在什么单车而行,必然是浩浩荡荡外加兵戈铁马。   王辇很大,除开必要的摆设之外,设有类似于床榻的台子,留下一片空间用于摆设或是见什么人。   偌大的王辇自然是需要多匹马来拉动,更不可能是四面通风,应该是封闭得严严实实,可刘彦偏偏让打开左右两侧的窗户。   谢艾从上车就一言不发,看脸色却没有什么慌张,只能说很平静。他是屈膝跪坐着观察王辇,透过窗户看到随行的张祚车驾,又是长久的沉默总算开口:“大王,疑虑于艾,又为什么要见?”   “寡人爱才。”刘彦其实等了有一会了,却是听了个像极二流演义的开场白,要说耐心要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绝对没假。他非常认真地说:“寡人真的爱才,却是不喜欢被愚弄。”   “哪有人喜欢被愚弄呢?”谢艾依然平静,双手一直是扶在双大腿,身躯也坐得挺拔:“艾自知行事会受疑虑,亦是知晓有小人嫌疑,但所说却是真话。”   刘彦的耐心其实已经没有了,可他多少还是有点身为君王的气度,没有当场破口大骂,甚至还会礼遇于谢艾,就是不管谢艾说什么都会当成耳边风,再来是接下来该彻底无视谢艾了。   “大王有疑虑是应该的,没有擒杀艾,其实已经让艾颇为意外。如今耐心尽失,却依然能礼遇于艾,使艾看到了一位君王应有的气度。”谢艾的手总算动了,不顾远处张望的张祚诧异表情,深深地拜了下去,说道:“有才之士自荐时,要卖弄自己的学问,或是出惊人之语,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君王的注意。艾之前所言,为的是现在。”   刘彦静静地看着拜下去的谢艾,没有出声。   “汉国有充足国力可以支应四处开战,亦是有强军可以保证征伐四方,却见国策混乱,艾现有一言,话予大王。”谢艾说着已经重新挺立腰杆,与之刘彦对视着,往下说:“盟凉,和晋,驭代,攻赵,御燕。”   刘彦听着没有什么醍醐灌顶,却是来了点兴趣。   谢艾却是不往下说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刘彦。   “寡人去封书信予凉王,接明达家人来汉。”刘彦目光炯炯地看着谢艾,问:“可愿否?”   光是“盟凉,和晋,驭代,攻赵,御燕”这十个字,刘彦觉得冒点险绝对是应该的,要是谢艾家眷来了,那就更妥当了。 第395章 更详尽的前凉   能够干出抛妻弃子和斩妻杀子而成就自己事业的人永远是少数,大多数人再麻木也会心怀亲情,君王喜欢掌控部下家眷其实是一种共性,没有反心或是心怀诡诈的人基本上也不会多么抗拒。毕竟那就是一种君王放心,部下也能心安建功立业的事情。   说起来不好听,但是君王要臣下家眷作为人质又不会真的虐着玩,反倒需要妥妥当当地照顾。臣下排斥和抗拒……究竟是想干啥?   真心那样,家眷待都城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不说,生活质量也肯定会比较好。虽说是作为人质性质的存在,可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无缘无故的恨。   君王无法要求臣下无条件的效忠,臣下也不能奢望君王无条件掏心置腹的信任。信任是互相之间建立,绝对不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谢艾面对刘彦的一句话,笑着点头:“自然如此。”   那就好了。是在行军途中无法细细详谈,要说什么也该是等待刘彦等待谢艾的家眷。   冀州历来是中原大州,比较可惜的是与其它地区一般多为山地。   华夏大地普遍多山多丘,平原也就是局部地带,偌大的中原范围极广的地形平坦之土从来不多,导致的现象是地皮颇多优良的耕作田亩其实不多。   长达数千年的岁月,中原能够用于耕种的田地该开发的其实已经开垦出来,不知道多少原本密集的树林以及草地被清理一空变成农田,又有多少沼泽以及泥泞之地被重整成为桑田。   也许在很久之前中原各地是一片繁荣,经过长达的百年的诸侯混战,再有司马皇室引胡人南下,曾经的农野里的忙碌景象已经成为少数的景点,大多数重新变成了杂草丛生的荒野。   想要恢复繁荣绝对不是一日之功,亦是要有充足的人口,汉国着重发展哪里又是值得考虑的事情,可以肯定的就是北地威胁不除和西线未能扩展,冀州绝不是汉国优先发展的地方。   “冀州的统计已经进行了七天,登记造册的人口不足六万。”刘彦一路过来看到太多的荒凉,甚至有更为凄凉的路边人骨残骸,他说:“之前石虎广征丁口,要求每户预备车马以及粮食,以及大肆采女,造成路边树木挂满自缢尸体现在仍然可见。”   石虎残暴天下皆知,不体恤国力也是有名,可是汉军光复的冀州地区不应该是那么点人,只能说汉国对人口的登记造册遭遇到了抵制。   “慕容皝听从谋主封奕的建议,对燕国前些年对全国人口进行户籍统计。”刘彦少不得是要有一些郁郁:“听闻燕地大族和豪强莫不敢违逆,仅仅是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做完了。”   仍然待在王辇的谢艾颔首道:“慕容鲜卑遭遇抵制便是全家阖族皆杀,大族与豪强深受恐惧,才一年就做完了。”   “寡人之前仅有长广郡一地时,遭遇抵制的大族和豪强该灭的也灭,十分轻易就对一郡之地人口和田亩数量、牧畜等等了如指掌。”刘彦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在笑:“后来在青州进行统计的时候,依然没有少遭遇抵制。”   “大王与胡虏终究还是不同的。”谢艾深深地说:“大王是我中土的君王。”   胡虏残暴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愚昧且不懂遵循天道的人。   中土可是华夏,先不谈服章之美,礼仪之大从来都是行事根本,怎么能够像胡虏一样的愚昧和残暴,那会遭到“天道”的惩罚。   刘彦听到这个言论立刻就蹙眉,这一套言论不止儒家相信,该说是整个华夏文明的体系都信奉,可在曾经的先秦和西汉、东汉可不是这么理解的。   在之前六夷在华夏文明里可不会被当成人,差不多就是与牛、马、羊、鸡、鹅……等等同等的地位,所以不管是中原的君王并不会以华夏的价值观来对待,杀起六夷来丝毫不会手软。   什么时候六夷开始被接纳入“人”这一物种了?   对了,就是现在,是胡人成为中原的霸主之后,六夷不但成了人,还是上等人,炎黄苗裔就是在这一次浩劫中首次被打断了脊椎敲碎了膝盖骨,还是第一次成为下等民族,而这个拜司马氏一家子以及当代精英阶层所赐。   中原内的大族和豪族中当然有炎黄苗裔,更多的则是胡人,毕竟胡人是中原霸主,一些先行汉化的胡人别的没有先学会,聚众和大肆占有土地倒是先学了。再来说那些少数为炎黄苗裔的大族和豪强,他们要是没有对胡人屈膝谄谀,胡人能容许他们的存在?   谢艾不会不知道中原的现状,那么可以理解他是在劝,很多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是君王应该做的,要是能刘彦能吸纳,就该以广阔的胸怀全接纳了。   融合胡人的事情刘彦一直都在做,但是以一种多数容纳少数的事情在干,过程中尽量杀死胡人是必须的,要不胡人的数量多于炎黄苗裔,那究竟是谁在融合谁。   除人口外,文化实际上炎黄苗裔占据绝对优势,但再好的文明也是需要有坚强后盾,也就是武力作为基础才能传承下去。   刘彦一路上问了不少谢艾关于西凉的事情,这一次谢艾倒也是有问必答。   张氏凉国那边历来就是地广人稀中原沦陷于胡人之手后,是有相当多数量多的晋人难逃,但三秦之地可逃不了那么远,因此三秦之地的人其实是选择西凉作为庇护之地。恰是有了从三秦之地逃去的那批人口,张氏凉国才算是有更多的人力资源。   不管是先秦还是西汉、东汉,凉州这边从来都不是什么人口大州,张骏对国内的人口没有一个切确数字,猜测该是有百万出头,以这样的人口再加上国力羸弱自保都显得困难,自然是要选择可行的出路。   西域在西汉时期已经反复征讨过,要说华夏苗裔眼中的“天下”是哪些,也就那么几块地方,实在别无选择的时候西域进入视野也是选择之一。   张氏凉国向西开拓遭遇到的阻力也就那么几次,真正难办的还是与之中原完全不同的地貌以及气候,尤其是沙漠与隔壁才是真正的难题。   “凉国之所以向西开拓而不是东边,是自知以凉国的军力和国力难以东进。”谢艾提起过一点,凉国的三代国主不是没有想过要搞户籍登记,可这件事情真不是那么好办:“大族和豪强自然是有的,甚至比中原以及长江以南要难办。”   刘彦可以理解的,相对于中原的动荡和长江以南受到南逃世家的冲击,西凉那边动荡要少很多和受到的冲击也不是太大,这样就导致西凉的大族和豪强势力其实比较大,张氏一族能在那边站稳脚跟与天下动荡时是凉州的最高官员离不开关系。   张氏一族能够崛起依靠的是本来的官职,实力不够的时候依然要借司马皇室的势,虽说经过长久的经营已经站稳脚跟,但养成习惯的事情一时半会恐怕是改不了,那就是为什么张氏凉国长久以来对待司马皇室保持表面恭顺的原因。   “有您的强势崛起,您又在泰山……”谢艾一脸莫测地说:“实际上西凉现在很迷茫。”   谢艾像是不需要避讳了,讲了张氏凉国上下的心态,包括为什么不东进,对待小朝廷与新建立的汉国是什么心态。   谈了一路,很多事情符合刘彦从情报上汇集起来再进行猜测,大体上也就能够对比。   张氏凉国那边的当权者头脑非常清醒,本土户籍登记干不了,不知道国中确切人口,地处荒凉之地也是一个弱项,是绝对没有实力贪图做什么中原之主的。   “您崛起时间短,发展却是超乎想象。”谢艾看着刘彦想要解开困惑,刘彦却只是笑而不语。他看着有些失望,等了一小会才说:“冉闵去除国号的事情对我王触动极大,并不止是东边屏障将失这一点,亦是等候观看会有什么结果。而冉闵为人……”说着摇了摇头:“恐怕是……不会出现什么好结果的。”   刘彦可以认为张氏一族性子软,只要汉国能够一统中原再下长江以南,那么张氏凉国会接受有条件的兼并?   雄壮的战鼓声和苍凉的号角声在交汇响彻,那是王辇实际上已经是汇集前来迎接的吕泰等将校,并且已经进入大军营寨。   营盘之内摆布井然有序的帐篷,道路两侧则是排队迎接的将士。   不知道多少人在大声重复喊着“威武”,一边喊一边敲击自己的兵器或是以左手重复拍打自己的胸膛。   谢艾不止一次看过汉军,可能也不止一次对各国军队进行对比,不谈实际战斗力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比得上汉军兵器、甲胄、器械的精良。   一个仅仅是发展五年的国家能这样,国策上又不明确,甚至征战方向也混乱,谢艾深切认为刘彦缺少的就是一个能指明方向的人,仅此而已。 第396章 漳水战线   君王亲自抵达前线对军心士气的鼓舞绝非是一点半点。   普通的士卒会知道君王对这一场战争的重视,那么他们立下功勋有君王的震慑就无人敢于贪墨,求战的意愿必然上涨。   对于军官而言,君王的抵达可以是压力也能是动力,与士卒相同的是会觉得受到重视,立下功劳的意义也大一些。   刘彦来到冀州前线却有点复杂,抵达军营实际上也就是顺带的。他首先见到的当然是一众高级将校,按照汉军的传统接下来才是谒见有特殊功勋的中低层军官以及士卒。   一套流程下来,被谒见的中低层军官以及士卒自然是激动得无法自己,通俗点讲就是那一刻刘彦让他们自刎估计也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汉军与石斌统率的幽州军只是隔着一条漳水,宽度超过百米的大河两岸各自是布置了哨所,军营是选择相对内陆一些的地方。   站在高处向河对岸看去,漳水北岸的营盘占地范围绝对超过二十里方圆以上,可以看到临近处的几个山脉也有营地,就是不知道屯兵情况。   “石斌麾下的幽州正卒(战兵)数量该是在九万左右,其余约有十六万,被分布在漳水沿线的各处。”吕泰是全副武装,一身甲胄看去颇为英武,摘下头盔露出发簪,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一手抬起指向对岸:“主大营就是王上看到的这个,里面入驻人数该是在十二万左右。另外分左右侧两大副营,各自屯集人数分别为三万,余下的人是零散分布在各处,主要是以山区为多。”   对于冀州战场这边的山川地势以及两军驻营,甚至是兵力分配等情况,刘彦没有来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看过山川舆图,应该说是比较了然于胸。   军队一旦数量多,甚至是数量不多,除非完全不懂军事的人,要不还真的不会全数聚拢在一块,尤其是在选择驻营的时候。   汉军在冀州这边的兵力一再增加是达到了八万,实际上这八万汉军也并不是完全聚拢在一起,除开周边必须要屯驻兵力当做前沿预警点的地区,主大营这边是留驻五万,作为西侧的副营盘屯驻两万。   排兵布阵讲遥相呼应,构筑营盘讲的则是必有掎角之势,防止的就是一个不慎导致全军被围,介时连报信向后方请求援军的人都没有。   “秋季多雨,近来河段上涨较高,原本可以淌马而过的河段自然是不存在了,我军现如今的策略是固守待援,因此只是发生斥候与侦骑间的厮杀,大战没有发生。”王基一边说,手还不断往某些地方指:“赵军在冀州仅是黄河段有水军,其余水系并没有。我军舰船掌握漳水,作战主动权亦是掌握在我方手中,便利于接下来的行军作战和布策。”   该怎么打之前吕泰与王基已经上报,刘彦已经决定不再干涉。   刘彦现在的作用挺简单,掌控全局而不拘泥于一地,关注各支汉军作战计划的同时,保证军队的辎重以及兵源补充,如此而已。   到了现场再次听取前线将校的意见是过场也是手续,刘彦尽管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高级将校所说相同的话,可是依然要耐心听,还要时不时询问可能问了不止一次的重点,却是做给不明真相的下级军官看的。   “传闻石斌善于兵事,看营盘布局果然有点样子。”刘彦是等待身边只有高级将校的时候才会这话,他抬起手指着对面:“住帐篷的该是幽州边军,看营帐布局错落有序,连带次兵与民夫的窝棚也有布置。”   “石斌麾下有伊农、曹伏……等数个久经战阵的将军。”王基提到的人名有五个,基本上不是幽州就是并州方面的边军体系,他肃然道:“此些人等长期驻守边关,北边的赵国边军与之南方的边军,胜是胜在马战。”   上一次吕泰率军被从章武郡打退到漳水南岸,虽说是有汉军猝及不防和兵力较少的原因,可石碣赵国的北方边军能战也看得出来。   北方历来就是出骑兵之地,尤其胡人政权更不缺乏骑兵和能指挥骑兵的将校,接下来的冀州战事汉军肯定也是以对阵和迎击骑兵为主。   骑兵短途机动力强,能战则打,不能打也能快速撤退,汉国对这一场战事会打很长的时间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主要调过来的兵力也是以骑兵为主。   刘彦手下非系统的骑兵其实不太多,除开那支为数三千的虎贲军以及新建立的一万羽林军,没有被编进精锐军团的骑兵也就是两万左右。   当然了,算那些数量是算战兵编制,作为辅助骑手的其实有六万以上,而辅助骑手的来源是善骑者的汉人以及一些归化胡人。要是再算可以配装参战的骑兵,凑合着来个十二三万不会成什么问题,毕竟中原大地现在根本不缺马,可后面这些的质量与杂胡骑兵不会有区分,甚至还要弱一些。   视察完毕,刘彦回到营盘,没有多久召见拓跋孤与许谦。   “大王军威之鼎盛不愧是百战强兵。”许谦看着不像是在恭维,甚至能够看得出明显的羡慕:“不但兵甲器械精良,将士亦是足见剽悍。”   “是啊,尤其是兵甲器械的精良。”拓跋孤满是感慨地说:“我军尚且不能做到人手一把武器,更多是持以棍棒。”   刘彦就当没有听见,他都开口问了两次,是拓跋孤与许谦自己说不要援助的。   “河对岸的赵军规模庞大,看旗号该到的精锐都到了。”拓跋孤见刘彦不搭腔讲兵器和甲胄的事,话题一转:“现在就看燕军是什么反应。”   “就是不知道燕国国主是否已经从令支城撤军?”许谦接过话头,行礼后问:“大王可有关于辽东的消息?”   刘彦这才说话:“燕军已经出现在辽东城防之外,属国高句丽也上报边境出现燕军。”   “如此一来,我军南下胜算又增添几分!”拓跋孤看上去很高兴,开怀笑了一小会才又说:“那么这边的大战什么时候开始?”   刘彦终于想明白最近觉得奇怪的地方在哪,敢情拓跋代国这是要让汉国……或许还要加上高句丽拼命,然后他们占尽便宜? 第397章 令人哭笑不得   缺点什么就抢,不缺什么也抢,胡人历来有打草谷的习惯,哪怕是国家富庶和接受汉家文化的陶冶也不会改变,或许这个就是所谓的民族性格。   拓跋代国一是胡人之国,二来他们也的确穷,抢劫对于他们来说是性格也是需要,差别就是能不能抢和抢不抢得赢。   驻守北面边境的幽州军南下,并州那边似乎也被抽调,刘彦有理由相信石碣赵国必然是有应对措施,而拓跋代国从来就没有提起石虎是否拉拢过的话题,更没有谈在南下之后怎么预防匈奴诸部有可能的突然袭击。   石虎哪怕是忘记改拉拢草原上的拓跋代国,朝中的人难道就没有提醒?这是没有可能的道理。   慕容鲜卑那边也必然是有动作,却也不见拓跋代国提过。拓跋代国对汉国这边表达的善意看似是因为拓跋秀的存在,或许还有欠债的原因,可这样一来他们一点都不像胡人了。   也许拓跋秀才是真正了解拓跋代国的人,她一再提醒刘彦不能相信拓跋代国任何人的话肯定是有原因!   拓跋孤和许谦都不说,刘彦没有去问,双方像模像样地约定着南北合作。   按照商定,冀州汉军与石碣赵军(含慕容格所率燕军)大战的时候,就是拓跋什翼健在盛乐集结兵力的时刻,拓跋代国是攻击并州还是幽州则看慕容燕国会有什么动作。   许谦提过什么时候进入决战阶段,汉国这边应该及时告知拓跋代国,当时刘彦就用诡异的目光盯着许谦看,看得许谦一脸的不自在连连道歉。   将人送走,刘彦沉思了很长的时间。他有意找拓跋秀问一下情况,转念一想拓跋秀离开拓跋代国已经快四年,哪怕是知道什么也该是落后的消息,问人家妹妹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则太那什么。   漳水沿线的大战一时间打不起来,看完该看的刘彦再花三天的时间巡视了一下,期间拓跋孤和许谦告辞离去,倒是张氏凉国的使节团依然跟随刘彦的行辕继续行动。   接下来刘彦该前往的是兖州,行期和路线自然是保密,会是个什么选择在之前其实也是随机。   不是按照原来的路线,是穿过河间郡再南下,途中少不得是要了解沿途的情况,亲眼所见和官员汇报都不是太好。   不好是显示在所见的荒凉,另外就是地方大族和豪强的软抵制。   所谓的软抵制不是以武力相抗,是他们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能糊弄就绝不讲实话,对于人口登记能藏的就不会显在明处。   中原沦陷时,不知道多少聚众而成的坞堡和城寨,胡人对于这些坞堡和城寨打与不打是看恭顺程度,除非是必须打,要不能收税就不会打,原因是能收到税又一个一个的攻打不划算。   汉军前线在大战,不会有太富余的兵力像之前对待青州的坞堡和城寨那样,遭遇不合作就一个接着一个摧毁过去,甚至是选一个作为杀鸡儆猴的对象都觉得棘手,就担忧一旦动手会导致全部皆反。   目前的阶段,对于汉境之内那些不合作的大族和豪强只能是选择无视,哪怕是最想下杀手的纪昌都只能是先按耐住试一试桑虞的策略,既是先温和招揽。   还是有一些聪明人,大多是认为汉国必将牢固统治攻下的地区,可这样的人竟然是少数,可见长久的结寨自保下来是把人给保傻了。   兖州的战线已经从东平郡移动到济北郡,战局与之冀州的情况差不多,皆是两军隔着河在对望。有些差别的是兖州这边并不像漳水那边目前只是对峙而无交战,原因是以西的济阴郡、濮阳郡、东燕郡还是石碣赵国的疆域,这样一来石碣赵军想从境内渡过黄河有的是机会。   依然是没有发生什么刺杀或是被截杀的事,刘彦经由平原郡渡黄河进入祝阿郡境内,到济北郡时徐正携带将校以及重要文官出营五十里迎接。   兖州这边的汉军数量远比冀州那边多,除开这里有石虎调集的大军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兖州需要与豫州进行互动。   “前六天,我军刚刚击退由孙伏都率领的石碣赵军试探攻击。”徐正说着话的时候神态轻松,他说:“仅仅是不到半个时辰的交战,敌军也没有遭遇到多大的重创就退兵,看来孙伏都连续几次败在我军手中是胆气尽失了。”   “你怎么就知道胆气尽失。”刘彦对徐正这幅模样是不满意,并且没有掩饰:“若是在这番轻佻,是想让寡人换将?”   徐正一愣神,讪讪地说:“王上,末将这不是……不是为了让您安心嘛。”   “有追击吗?”刘彦知道徐正和吕泰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严肃过头一个有点疲态,不存在信不信任的问题,径直问:“情况是怎么样?”   “有的、有的。”徐正终于是不笑了,满脸肃穆:“追击之下,是有遭遇敌军的援军,可是我军再次斩杀敌军两千余,击溃敌军方才收兵。”   刘彦不用多问,徐正很快就介绍详细。   兖州济北郡的战线不是第一次遭遇到石碣赵军的尝试攻击,尤其是石宣抵达顿丘郡作为石碣赵军的统帅之后,鄄城方向的石碣赵军立刻就进入了疯狗模式,仅仅是因为秋季的雨季才算是消停下来。   这不,雨季刚刚过去没有多久,孙伏都就率军再次进行攻击,六天前的攻击只是第一次,探子回报的情况是鄄城的石碣赵军又会整军备战的迹象,估计很快就要再来。   “有考虑过是敌军在行使计谋,使我们积小胜而变得骄纵吗?”入了大军营盘,刘彦来到徐正的将主军帐当然是坐在主位,先是问了一句,又翻了翻摆在案几上的文牍,后面扭头看向挂在一侧的军事行动图:“之前桓温进驻东平郡在寒亭与范县构筑防线,石碣赵军难道至今还不知道?”   “王上说得极是。”徐正点着脑袋:“末将有过详尽的考虑,并且已经做出部署,禀奏予您的奏章刚要发出。”说着指向案几左侧的一个盒子:“就是在那个。”   刘彦顺手就抄起来拆开蜂蜡,大体看了一下,怪怪地问徐正:“将计就计,你想出来的,还是行军长史袁乔?”   袁乔就在场呢,被点名之后先是向刘彦行了一礼,后面看向了徐正。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是讲究上下尊卑。   “看正做什么?”徐正一愣神,很是不好意思地对刘彦笑笑,才催促袁乔:“长史想的谋略,由长史亲自跟王上述说。”   袁乔这才站了出来,走到舆图面前,指着鄄城说:“先前敌军是屯驻在这里,而这里在很久之前是作为濮阳郡的首府……”   谈军事不得不先谈地形,不了解地形就根本无从谈起。   濮阳郡在晋室南渡之前原本是作为一个封国,等待石勒时期改为郡,与之胡人治国的模样一致,那就是改换起治所来也显得随意,作为首府是一换再换,先后经过濮阳本城、廪丘,最后才是现在的鄄城。   濮阳郡相对于其它多山的郡来讲地势相对平坦,郡内仅有两条河系,除开濮阳之外就是延津,整个郡就是一个长瓜状的形式。   “廪丘现在是作为敌军的前沿城池,孙伏都接手濮阳郡的军务后有进行过加固,将主前一次攻到廪丘城下,发现孙伏都还算卖力修固城池,若是要攻取或许需要费一番劲。”袁乔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标示的廪丘区域,顺着线往西边移动点到了鄄城:“廪丘与鄄城一前一后,从大道连接而言符合掎角之状,能够前后进行呼应。”   刘彦发现袁乔讲解起来很注重地形,对于敌军的驻防情况和防御工事也介绍得比较详细,再来就是对道路摸得比较清楚,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行军长史。   “鉴于敌军可能在骄纵我军,亦是考虑到黄河结冰之后石宣本部会过河来到南岸,实际上臣与将主的看法一致。”袁乔将手指点的地方移动到了濮阳,先是介绍这里的地形,又讲了历史上在濮阳有过的大型战争,少不得是要提到曹操打吕布那一次濮阳之战。他讲得很详细,令刘彦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也能更加了解该处的重要性,最后才说:“因此臣建议将主,何不将计就计拿取濮阳。”   历史上曹操打吕布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来来回回的拉锯又是使尽百般谋略,其中就有不断诈败以养敌骄纵之心。   “濮阳郡有地方大族与豪强派人前来?”刘彦刹那间就有些哭笑不得:“孙伏都是要原样照搬旧有战例啊?”   也就是刘彦才会有这种心态,那是他不清楚这年头不管兵书还是史书可不是烂大街,能够有一本兵书已经可以当做至宝,史书更不是谁想看就能看。   袁乔是不理解刘彦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的谋略有什么问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王上认为不可行?” 第398章 因一人而变全局   以史为鉴和借鉴战例会做的人不要太多,但是能够从记载中品味出属于自己那一套的人真心屈指可数,就好像是学习同样一本兵书的将军,他们的战法会有自己的特色那样,再来是读一样的书也是分成绩好坏。   汉国经得起消耗,实际上只要不是会消耗大量的人口,刘彦很乐意让一些人得到成长的机会,那么关于徐正和袁乔的作战计划兵力该怎么调配就值得研究。   “寡人便再给你俩增兵两万禁卫军。”刘彦看着面露大喜表情的两人,鼓励道:“好好干!”   按照袁乔的计划,石碣赵军那边不管是真败还是假败短期内局面不会有大改变,兖州这边的战事将近两年的时间都是在来回拉锯,一件事情久了会被当成习惯,汉军这边突然暴起哪怕是敌军有防备也肯定抵挡不住。   “有王上增派的两万禁卫军,此番谋略必定更加顺利!”徐正不得不振奋,汉军之中没有比禁卫军更好用的部队了,禁卫军对于将领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哪怕是遭遇再突然或是险恶的情境也不会生乱,皆是奋力厮杀到底:“王上,禁卫军什么时候能到?”   刘彦瞄一眼急切的徐正,扯了一下嘴角,说道:“五天之内就能汇集完毕。”   徐正一拍额头,他就是一时间忘记那项隐晦之事,多年间谁都没有搞懂那些精锐怎么出现,增兵之迅速也绝对远远超乎想象。   兖州这边要在冬季来一场将计就计,刘彦索性也就决定暂时留下来看看。   汉国的君王出巡,一直是至少有一万军队随行护卫,再加上相应的侍从等人,整支队伍实际上是接近两万人,甭提沿途实际上是有当地戍卫军也会在辖境内护送,只要有心想要获知并不困难。   袁乔对计划进行了一些调整,那是鉴于敌军肯定知道刘彦抵达济北郡做出的反应,他甚至私下对徐正说过,提起石碣赵军担忧刘彦亲至恐怕不会有动作,可又无法对刘彦的行为有什么指摘。   “这个担忧完全是有必要的。”徐正思索了一下,尝试性地说:“要不……本将去和王上说说?”   徐正还真的敢,他去找刘彦直接提起忧虑,倒是没有透露是袁乔的主意。   “简单。”刘彦不是没有相关的考虑,说道:“调出一万部队伪装成为禁卫军,寡人的王辇随之离开便是。”   君王有王旗,伪装而行是在汉境之内,就算敌军有探子也不敢过于靠近,只能是远远地进行张望,看到王辇和王旗移动再有疑虑也会上报。   要是石碣赵军真的在行使谋略,他们不会让长久的准备付之流水,怎么都是会按照原计划试一试,只是应该会更加谨慎一些。   袁乔得知刘彦的反应后满是感慨地对徐正说:“我王真乃仁厚之人。”   也就是徐正的性格才会大大咧咧跑去和刘彦说那些话,但也是刘彦才会从善如流。袁乔是从长江以南来的人,早就习惯了东晋小朝廷做事拖拖拉拉和有点身份就爱摆谱,对于汉国这边决定某件事情就非常利索其实还有点无法适应。   如之前所料那般,王辇和王旗离去后,第三天石碣赵军再次来攻,汉军这边反击石碣赵军打了一小会就退,汉军追击又遭遇到石碣赵军的伏兵配合,可是汉军在杀伤接近两千的时候石碣赵军又退了,套路连变都不变。   “敌军做得太明显了。”刘彦是对王猛说话,说道:“养敌骄纵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但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王猛对于军事只能说稍微懂却不擅长,他无法去说出什么见解却又不得不搭话,只能说:“我军士气旺盛,粮秣辎重没有短缺。”   一支军队的战斗欲望除开对于功勋的追求,有没有粮食,破损的兵器、甲胄、器械能不能得到及时补充,这些都属于关键。   汉军的后勤就没有出现过问题,要是当一名将军的话,真的没有比带着汉军打仗更舒心的事情,有勇猛和求战欲望强烈的士兵,不用去为后勤辎重苦恼。带兵者能够全心全意专注于应敌,胜算上面怎么也该增加个一两分的。   刘彦这边没有去干涉徐正和袁乔要怎么打,可他想要当一名纯粹的看客却没有可能,比如徐正和袁乔带着人过来,说是有重大军情要禀告。   “小人是燕县窦氏一族窦冲,王师来前已经派人携带效忠之书欲效劳王上。”窦冲的年龄看着该是有个五十来岁,长相略略有些丑,却是有着明显的书卷气。他进帐之后立刻拜服下去自报来路,而后才又说:“近期小人获知有大批赵军从延津大举渡河,径直开拔向棘津与文石津未见再出,恐王师不知特来禀告。”   刘彦没有说话,是看向了徐正。   徐正又看向了袁乔,示意由袁乔来说。   “禀告我王。”袁乔该有的礼节从来不会少,先行礼再说话:“窦先生并不是个例,多有心向我大汉的乡绅前来述说。”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说的就是这个?敌境之内有心向本方的人,他们会将察觉到的敌军动向进行禀告,这样等于是多了一批眼睛,能够更加完善地掌控战局。   “窦先生请先起来。”刘彦看着显得无比拘束的窦冲,问道:“石碣有多少人渡河隐藏,马军多少,步卒多少,又是多少粮秣和辎重?”   “这个……”刚起来的窦冲直接又跪了下去,略略惶恐地说:“启禀王上,族人只知道有大批赵军……不,是石碣渡河,只知道人数庞大,却是不知道人数,也不知道多少马军、步卒、粮秣和辎重。”   刘彦看向袁乔,问道:“有详细一些的情报吗?”   袁乔还保持行礼的姿势,不留痕迹的地看一眼跪拜在地上的窦冲,看向刘彦时恭敬地说:“回我王,正在小心探查。”   要谈正事前,刘彦是先好好地安抚窦冲,不失礼遇的同时赞扬其心向所属,隐晦提起必定会好好照料,若是有功则以军功而论。等待窦冲退下,他手撑着下巴思量了起来。   “臣已经反复问过前来禀告的乡绅,并查阅之前他们写来信件的时间,不排除里面是有敌军谋略的因素,但……”袁乔不敢讲话说死,只说自己的猜测:“恐怕是石宣那边猜测王上没有走,调整策略所致。”   刘彦听明白了,又要上演如历史上发生过的很多战例一样,发现敌方君王身在前线意图进行包围歼灭,那么如果石碣赵国真的发现刘彦没有走,他们真的会大举渡过黄河来到南岸,断不会放弃这种打掉蛇头就能获取国战胜利的希望。   “石宣岁数不大吧?”刘彦其实也就是问问,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他继续说:“是什么人在辅佐他作战?”,后面这句也是必须问的废话。   “主要辅臣有李菟、张豺、王朗、王华。”袁乔大致介绍了一下这些人的过往,可能不详细却能有个大概,主要是述说有过什么重要战绩和出身。他介绍完毕之后,顿了顿等刘彦消化得差不多,才继续说:“大军调动必然不可蔽,若真有大行动很快就会显示出端倪。”   值得他们深思的是,有多少敌境的人真的心向自己,汇报的情报是否准确可信,那会很大部分影响到做出的反应。   “这片区域离襄国和邺城近,赵王大肆建造宫阙以及搜刮美女,被祸害得着实不轻。”袁乔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介绍他们刚来时所遇到的景象,少不得要提起路边树林挂满了自缢而死的惨况,又讲藏匿起来的人见到汉军来了赶往投奔:“仅于今日,我们收拢的投奔百姓就有七万之巨,大多是被送往豫州进行安置,哪怕是正当交战也依然有百姓陆陆续续前来投奔。”   刘彦不是太明白袁乔为了表示民心所向还是什么意思,亦是不用过问谨防奸细等事情,身为君王问事太过详细等于是对臣工的不信任。他相信徐正和袁乔会有相关准备,要不也不是先送往豫州,不是送往汉境腹地。   “若是证实敌军正在大举过河……”袁乔深深地对刘彦行了一礼,慎重说道:“还请王上为江山社稷着想。”。意思就是让刘彦别冒险待在前线了,赶紧走人。   “是啊,王上。”徐正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直白地说:“王上自然不是怕了他们,但为了大汉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军中将士少有知晓王上还在军营者。”袁乔可能是为了减少刘彦的顾虑,说道:“不存在王上离去后使我军心动摇。”   按照刘彦的真实想法,他还是比较希望能够留下来,可很多时候身份改变了还真不能任性,再不喜欢也该服从于大局,从善如流表示不会给徐正和袁乔增加压力,自然是会隐秘离开前线。   “这个……”袁乔听懂了刘彦的话,再劝:“王上出巡之地还多……”   刘彦立刻就郁闷了,连待在战场后方也不行? 第399章 不谋而合   季节马上入冬,北方多是会降雪的地区,差别就是下得多下得少。   济北郡当然会下雪,连带周边的郡其实基本一样,按照估计也就是近半个月就该是雪和雨间隔着下,或是雨雪一块下,甚至某些区域会下冰雹。   若是估算没有错误,战机其实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等待真正到了雪与雨一块下的时候,怎么样都该是止戈罢战。   “半个月的时间,以攻下濮阳,占领文石津和延津为战略目标。”袁乔虽然是行军长史,可实际上也是穿戴甲胄,军中的文官也就军需令长是常服,不然任何人都是戎装。他一手握着腰间的剑柄,另一只手指点着地图:“廪丘附近没有广泛山区,地势皆为平坦,我们从寒亭和范县一同出兵进击。寒亭之兵可以直切廪丘与鄄城中间的羊角城,断开廪丘与鄄城的联系。由范县出击的部队则是猛烈攻击廪丘,务必在五天之内攻下城池。”   徐正是待在主位,安安静静地听着袁乔在进行布置。   军帐之内挤满了校尉以上的军官,他们亦是专注聆听。   刘彦已经离开大营,却不是直接南下豫州,是向鲁郡而去,先到彭城,后转道豫州。他承诺给的两万禁卫军已经归入兖州战线,冬季停战时则是会转调冀州战场。   “文石津与延津,包含河对岸的棘津,探子回禀聚集不下于十万敌军。”袁乔移步走向旁边的沙盘,拿起木棍指点着沙盘,说道:“廪丘距离文石津有两百四十余里,以骑兵驰援速度来算,最快一日便可抵达,但料想熟知骑战的敌军将领必不会做这等昏聩的事。要保持战斗力,以两日敌军可能来援而算,寒亭之兵攻取羊角城之后是先固防,等待廪丘攻取之军前往会合。”   羊角城其实蛮有名,自春秋时期就是聚众栖息的地方,本为卫国所有。华夏的姓氏基本上是从地名而来,先有封邑而有姓氏,随后居于当地的人再以地名为姓,所以说华夏子孙的姓氏其实是来源于先贤开拓某地,姓氏谱其实就是一部开拓史。   现如今的羊角城并没有居民,重复修建是在汉军入东平郡,石碣赵国为了服务军队与汉军的征战,从原有的废墟进行修缮,建立而成的一座军塞,主要也不是为了屯兵,是囤积粮秣和辎重。   寒亭和范县的汉军性质上是介于边军和戍卫军之间,按照汉军的等级划分并不属于野战兵团所有,袁乔为了达到目标,亦是不让敌军察觉,近日来以换防性质逐渐替换战兵过去。目前寒亭的汉军是有一万八千,范县则是有五万。   战前让带兵将校知道作战部署,为的是让带兵者能够有一个比较直观的理解,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的同时,也是知道大势。一些重要的战略部署自然只有高级军官清楚,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怎么也该讲明,甚至是遭遇到什么样的变化也要有先前的部署,毕竟现在可没有无线电联络手段,哪怕是有旗语可以远程沟通也会存在延迟。   “廪丘与羊角城作战期间,你等便是专注此间战局。”徐正是等袁乔讲解完毕,才问帐内将校:“尔等可听明白?”   还真有没听明白的,他们没有不懂装懂,是当即提出自己的疑问,由袁乔进行解答。   等待全部都明白,至少不是完完全全的晕懵状态,这一批人会离去,换上新的一批人。   每一批都是有各自作战目标的将校,他们所听所问都是自己的交战区域,徐正不用多讲,袁乔却是将唾沫给说干了。   “该布置的已经布置。”袁乔尽管非常口渴,依然保持着世家子该有的修养,十分麻烦地一碗接着一碗饮水,可不是提起水壶直接灌,喝的时候还次次记得拿手挡住。他是喝够了才看向老神在在的徐正,有些不放心地问:“王上是真的离开了?”   刘彦来时声势浩大,假装离去时同样声势不小,最后离开的时候显得隐秘,他的到来是一个变局,实际上徐正和袁乔事先没有预料到,连带石碣赵军可能也是猝手不及。   “王上的一万随行之军还在大营,会在济北郡以及鲁郡交界处的蛇丘暂停一些时日。”徐正知道袁乔在担忧什么,大咧咧地说:“王上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给臣下难堪。”   “能为如此君王效劳,确实荣幸。”袁乔半是担忧半是惶恐地问:“只是王上的护卫之军留在这里,身边……”   “本将也是提过这些忧虑,王上说只要前线安稳,身在国境之内哪来什么危险。”徐正说着拍了一下案几,“砰”的一大声,豪迈地说:“我们快点完事,好让护卫之军可以早早回到王上身边。”   袁乔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重重地点头,可内心里的感慨真的良多:【或许也就是有这番气度,我王才能在五年之内建立起如此功业。】   却说石碣赵国那边,他们的确是怀疑刘彦待在济北郡汉军营盘没有离去。   那是一件说来十分巧合的事情,他们的探子根本就是瞎猫遇上死耗子,老实待在一处装良民给遇到那批假装禁卫军的部队,又是真正看过禁卫军怎么行军的探子,两相一个对比下来,真正的禁卫军行军步伐一致是其余部队怎么都学不过来的。   知晓刘彦身处前线,要石宣不做点什么也就不是一个大国太子该有的样子。   能够在两军交战时,杀死或是围困敌国君王,对于国战而言真的就是一件大有利的事情,因此有机会肯定是要尝试,没有机会也应该创造机会。   君王亲征,历来就是一件需要谨慎再谨慎的事情,亲征能够激励将士士气没有错,可败了后果更加难料。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少有君王会亲征,更别说亲自到战争前线。   姚弋仲当时为什么要死盯着刘彦所在的营盘,那是因为姚弋仲知道只要解决刘彦,那基本上青州之乱也就结束,那才是明知道有风险也不放弃的因由,不是姚弋仲傻。   刘彦出巡基本上不是秘密,第一次出现在冀州的时候,要不是有漳水间隔,汉军舰队又控制着水系,石斌哪怕是付出大代价也该扑上去。   兖州这边一样是有水系,也就是黄河阻挡两岸,但黄河段并不是悉数全被汉军舰队控制在手中,延津那边有过河大桥,还不止一座大桥,是三座大桥。   决意要来与汉国君王会猎一场的石宣,得到随军将领的支持,二话没说开始调集兵力过黄河,仅仅是五天就有七万石碣赵军进入延津和文石津。   延津和文石津其实都是地势平坦的地区,大军不存在什么隐秘之说,他们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沿途控制平民百姓,结果是有心向汉国的人跑去汇报。   按照石碣赵国宿将李菟的说法,掩盖军事意图其实没有必要,相反是应该让刘彦知晓。他断定刘彦这个开国之君绝对不是什么胆小之辈,相反看刘彦过往的事迹,恐怕刘彦知道了反而是会留下。   也许李菟猜得没有错,开国之君就没有一个是孬种之辈,要不怎么可能打下偌大江山,刘彦也真的是没有离开太远,离开济北郡汉军大营南下三十里到谷城就停住没动。   谷城离济北汉军大营三十里,距离廪丘也就是两百里不到,以相隔来看还真的不算远,甚至是按照原计划前往蛇丘其实也就是两百余里。   汉军这边能够按照往年的时节来判断今年的雨雪天气,石碣赵军这边自然也不会忘记这茬,有相同结论的是要利用半个月的时间来搞一场大的,再利用后面的天气转换巩固战果,甚至是遭遇不利也能利用天气不至于让情势变得更糟糕。   常说两军交锋皆在庙算之间,讲的就是战前根据敌我实力来进行预判,又对地形与天气进行预测,猜测战争过程想出应对之策。   该有的算计和准备都有了,那就是做出实际的行动,石宣也就带着他的东宫卫队过河,骑跨战马到了黄河北岸有前方信使来报,说是孙伏都如计划再次出击,可这一次汉军不类往常,寒亭与范县的汉军大举出击直扑廪丘,又有汉军精锐骑兵绕鄄城而过直扑濮阳。   “濮阳?”石宣身为统军主帅不至于不认得地形,对于每一座军事重镇亦是了解透彻,立刻就问旁边的李菟:“汉军没有攻取廪丘与鄄城就直扑濮阳,是不是如将军所讲,因为刘彦的到来而让敌军主将改变策略?”   李菟是老将了,半生戎马先为石勒效力,多次攻伐东晋小朝廷屡立战功,对草原也是多次征战,算是南北都留下过征战痕迹。   “汉军的意图一开始就表现得这么明显,恰恰是我军应该谨慎的原因。”李菟想了想,建议道:“太子,我们可以将大军先移至白马,近一步观察情势再做定夺。”   石宣想想也是,不管是廪丘或者是鄄城,那边在计划中本来就是要放弃的地方。 第400章 军情如火   石宣的东宫高力自然是跟队随行,那是一些从数百万人中挑选出来身材高大又骁勇敢战的人,数量不多仅是一万左右。   作为东宫的直属武力,众高力却是显得相对寒酸,不说没有甲胄,兵器也是每个人拿着长达一丈的大仗就算是了。   所谓的大仗全称应该叫“大仗柯”,而“柯”其实就是斧头的把,也就是斧柄。   但凡使用长柄武器的人,一般是有着大力气,看东宫高力鼓励裸露的胸膛确实是肌肉发达,再看长相也是一个个显得凶狠恶煞。他们像极是没有经过比较正规化的训练,行军时不管骑马还是步行都是随意凑着就算了。   石虎在给石宣选择东宫高力时是不分民族,只要达标的人就会入选,再经过残酷的优劣淘汰,能被选入东宫高力的人基本上就是十夫长级别,也就是至少能够以一当十。   石宣出征,东宫高力是他手里比较仰仗的武装,再来是多达八万的羯人本族兵士。   八万羯人是石碣赵国身份最高的“国人”,日常生活待遇上要高于其他民族,连带因为石碣赵国有“胡人抢晋人免罪”的律法,实际上羯人过得相对富庶,别看一个个穿的花花绿绿什么服装都有,可绝大多数手里至少是会有一支金属兵器。   除开八万所谓的“国族”之外,石宣占了一个老大便宜,那就是先期石虎从国内各州汇集兵力,数量接近三十万的各族青壮被聚拢到顿丘郡也归于石宣指挥。这样一来石宣手头里的人实际上是有将近四十万的数量,就是其中成份混杂。   梁犊是东宫高力的指挥官,也是石宣的护卫都督。他因为这层身份具有很高的话语权,除开一些资历老的人无法调动之外,其余部队都能够插上那么一手。   东宫高力是兖州战场级别最高的武装,对其他部队颐指气使是一种常态,又因为多是血气悍勇的人也没有少殴打其余部队的友军,导致的是各方多有怨言可碍于石宣身份的关系难以述说。   梁犊实际上是个晋人,是因为悍勇的关系才得到石宣的喜爱。   不是同一个民族又想要得到宠爱,历来就是要足够狠,梁犊对待同样的晋人也着实是够狠,随便找个理由都能弄死一个看不顺眼的晋人。   石宣不是渡过黄河了嘛,来到北岸又知道汉军大举出动,听从李菟的建议先让梁犊带着三千东宫高力以及两万杂兵上去。   梁犊接到命令没有任何迟疑,点了兵马也就出发。他率军走的是白马一线,一路上地势平坦,再加上不断催促,上午出发到正午就抵达白马,遇到了从咸城赶往石宣处汇报的败兵。   “汉军这么快就杀到了咸城?”梁犊深感吃惊:“咸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咸城说是城,事实上只能算是寨,仅仅是围上一层篱笆没有城墙,驻守有三千石碣赵军,主要用途是作为孙伏都大军粮草的中转站。   “汉军来势凶猛,仅仅是一个冲击就杀入咸城,我军无从招架。”看着该是属于校尉级别的败兵军官,他一脸的惶恐:“连敌军数量是多少都还没有探清楚,我们就败了啊!”   梁犊有些懵,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扭头大吼:“速速设立工事!”,又对旁边的亲信低声说:“将咸城失守的消息禀告太子。”   石碣赵军这边知道的是,廪丘之外的汉军该是有五万,攻打羊角城的汉军则有一万左右,对于后面又来了多少汉军则是没有摸清楚。   汉军能够在半日之内突进百里以上,那么出动的肯定是骑兵。看一击而下咸城的举动,来势汹汹是必然,梁犊应该考虑的不是率军前往接战,是至少要先搞清楚有多少汉军。   白马这边是石碣赵军的另一个屯兵点,之前驻扎的兵力是有两万,有梁犊再率两万三千人过来,总兵力是达到四万以上。   四万多人所待的白马与中原大地很多城池一样,就是一个长久没有修缮显得破破烂烂的城市,城内倒是有平民,但晋人实际上不是被驱赶走就是自己逃走,待的全是胡人。   白马距离濮阳有八十里,而濮阳原本的守军是有五万,孙伏都率军移往前线之后仅是留下一万人在濮阳。   石宣按照王华的建议,命人快马加鞭告知梁犊,让梁犊带着白马所有的部队移往濮阳设防。   文石津处的石碣赵军开始往白马移动,统兵的却是李菟。   石碣赵军这边频繁调兵,这里的移往那里,那里的又赶往某处,整个濮阳郡之内到处都有军队小跑着在赶路。他们可不止是赶路那么简单,途中要是遇到平民不管是哪族都是抢,逮到晋人则是杀,真正应了那句兵过如梳。   汉军这边率部快马加鞭急攻的先锋官是司宏壮,攻下咸城就是他的本部。   咸城作为一个粮草中转站,里面肯定是有一批物资,司宏壮本部携带了一些就丢下不管,立即继续奔着濮阳而去,自然是有后面的友军会来处理咸城。   五千轻骑作为先锋在前,后面是徐阳亲率的汉军主力,这支主力是由三万禁卫军步骑和两万战兵组成。   “到哪了?”徐正是暂时先退到路边,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发问,道路上是向前不断开拔的部队。得到答案,他满意地点头说:“那小子干得不赖。”   袁乔却是显得有些急,说道:“当务之急是先抵达濮阳城下。”   这一次汉军的作战目标很明确,仅仅是有十五天不到的时间可以打,能消灭敌军固然是好,可主要的战略目标是夺取濮阳,拿下濮阳之后在雨雪交加的时节里进行必要的巩固,天气变好之后才又是大战的开始。   “抢时间我们擅长啊!”徐正的心态很稳:“攻城要有器械,再来是对来援的敌军进行阻击,赶不得的。”   按照袁乔最理想化的设想,以濮阳作为诱饵执行围点打援才是最应该做的,比较可惜的是周边的地形视野太好了。 第401章 有何惧之   两年前……也就是东晋咸康八年,前凉建兴三十年,后赵建武八年,代国建国五年,成汉汉兴五年。   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阳、长安二处宫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他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黄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   一时间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水而死、被虎狼吞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竞相谋取私利,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贝丘人李弘顺应民心的怨恚,自称姓名与谶言相符,聚集党羽,设置百官,事发后被杀,连坐获罪的有几千家。   两年后,石虎再次下令全国征兵,各州军队会集起来有一百多万人,他的本意是要挥师南下攻击东晋小朝廷。   东晋小朝廷收买石碣赵国太史令赵揽,使他秘密地对石虎说:“白雁停栖庭院,是宫室将要空寂无人的征兆,不适宜向南进发。”   石虎相信赵揽,于是石虎驾临宣武观,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南下的事情自然是没影子。其中姚弋仲的那一部分是从冀州征讨青州刘彦,才有济南郡的漯阴之战。   当时所谓的聚兵百万大部分是胡人聚集而成,其中的晋人只占两成不到。那是胡人吸取了晋室大肆武装胡人反被推翻的教训,控制晋人士兵数量,一般情况下晋人士兵的数量只有胡人的两到三成之间。   同年的十一月,石虎在灵昌津建造黄河渡桥,开采石料作为桥墩,但石块投下后,便被水冲走,耗用劳力五百多万,渡桥却未建成。石虎发怒,斩杀工匠,停止建造。   没有看错,石虎建个桥耗用劳力五百多万,不是五万多人,也不是五千多人,更不是五百多人。   与此同时,石虎还在当年下令天下索取美女,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各个郡县极力选取美女,经常强行夺占百姓的妻子,杀害她们的丈夫,加上丈夫自杀的,人数达三千多。   被强征的美女送到邺城后,石虎在殿前挑选分等,因为使者能干,被封侯的有十二人。导致各个州郡的民众因流失、反叛而死伤略尽。当地的守令因不能安绥他们,被下狱诛杀的有五十多人。金紫光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让骁勇的龙腾中郎将他摧折而死。   屡次有军事行动,各县、郡、州都会有“指标”,就是被征调的士卒每五人出车一辆,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备者斩首,民间怎么去支应石碣赵国是不管的,只要结果。   动辄数十万,来个上百万,最夸张的时候还耗用五百多万,估计也就是胡人君王才会干出这等疯狂的事情。   也许很多人不理解石虎这么干为什么没有让国家崩溃,可实际上石碣赵国从来都像一个多部落联盟多过于像一个国家,石碣赵国也是时时刻刻处于崩溃的边缘,只是碍于羯族残暴和武力强盛才继续存在下去。   这个部落联盟中羯族是统治地位,有羌族和氐族作为最大的帮凶,再有数量庞大的杂胡。   石碣赵国中的杂胡在有战事时必然会被成批征调,杂胡也乐意参战,那是因为参战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劫掠,打着打着说不准某支杂胡也能变成大部落,毕竟不管是羯族还是羌族、氐族,乃至于没落了的匈奴和正在崛起的鲜卑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样……”袁乔已经是身处咸城,他满脸感慨地说:“再有胡人的特性会携带男女老少皆同行,因此咱们动不动就遭遇上数万、数十万大军,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徐正一开始就知道石碣赵国是一个奇怪的国家,但凡正常一些的国家真没有人会那么疯狂。他扯了一下嘴角,不屑地说:“动辄数十万,可真正能打的连其中的三成都没有。”   司宏壮作为先锋进兵的速度非常快,突击到濮阳三十里内的时候是分成三十个小队出去,攻击那些因为突然遭受袭击而来不及聚拢的敌人,将敌人打散之后再由后面跟上的援军来处理。   仅仅是两个时辰,汉军取得的战果消灭三千余,俘虏了近两万。   俘虏自然是要往后送,点算下来其中的老弱妇孺竟然是多数,才会有袁乔和徐正的对话。   “或许可以打一下援?”袁乔发现先锋化整为零四处袭击的效果非常好,同时司宏壮向后面传递的情报显示,敌军突然遭受袭击处于混乱:“来援的敌军大股小股都有。”   “要是能将敌军吓阻在白马那边,自然是可行的。”徐正在看地图,他点了点白马的位置,说道:“事态突然,孙伏都被我们堵在鄄城,战场内的敌军失去指挥必定会乱套。”   除开鄄城与廪丘之外,直接突进的汉军数量上其实不多,仅是接近五万。他们向前突击实际上有点冒险,能够突袭拿下濮阳自然最理想,不能就大量歼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敌军才是正理,也好为接下来的交战创造有利局势。   仅仅是稍微安歇不足两刻钟,徐正将袁乔留在咸城,他是带着后续的部队继续前进。   战事也不能说是突然爆发,只能说长达一年多的“习惯”被改变,被动迎击的一方没有反应过来很正常,毕竟一方是有计划,另一方纯粹是被动反应。   石宣在接到濮阳有大批汉军兵临城下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之前他派出李菟领兵先去迎敌,后面又陆陆续续派遣援军,赶往战场的石碣赵军数量已经超过八万。   梁犊是在白马与李菟会面,他见到李菟到来实际上是一种松了口气的心态,一切只因为情势太过混乱,前方传回的消息太杂难以判断。   “这么说,到处都有汉军的踪影?”李菟看上去很冷静,他看着绘制简陋的地图,主要关注的位置并不是濮阳,是咸城以东一线:“孙伏都那边没有半点消息传递过来?”   梁犊直接摇头:“不但是前方没有消息传回,卑职派去联络的快骑至今也还没有一人返回。”   “汉军这一手很利索啊!”李菟总算是有了慎重的神情:“这样看来汉军是倾巢出动,只有这样才能将我们与孙伏都所部完全分割,也才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吃掉孙伏都所部。”   梁犊才不管孙伏都怎么样,重视的是他们怎么办。   “简单!”李菟抬手点了点濮阳,肃声道:“老夫亲率大军向前,无论如何先接战。”   梁犊再有意见也只能表示没有任何意见,表示李菟出战之后,他一定会守好白马,巩固李菟后路。   要是算人数,石碣赵军从来都是占据优势的那一方,汉军经常是以五万以下的兵力战十万以上的赵军,可人数也就只是人数。   李菟所率的兵马与之前的石碣赵军很不相同,他们不是地方临时凑出来的杂牌军,也不是羌族或氐族那种阖家老少全上的模样,他带来的部队除开三万羯族骑兵之外,余下也都是各族青壮男子。   白马离濮阳是六十余里,全程还都是平坦地形,李菟完全不担忧会遭遇埋伏,毕竟在这种地形视野宽阔,敌军能看到己方,己方必定能看到对方,汉军哪怕是想要大规模挖坑藏人也没有充足时间,藏的人少起不到作用。   地势平担的战场很难用什么奇谋,有的就是双方摆明阵势进行堂堂正正之战,徐正得到斥候汇报,说是有至少六万敌军平推而来,他立刻就知道该让己方那些散开四处袭击的部队撤开,接下来是大兵团的事。   “这边一点都不留人,我们往后撤十里!”徐正是骑马立在濮阳城南一里之外,看着濮阳城头飘着石碣赵军的旗帜:“看敌军是入城,还是追过来。”   濮阳城内的守军该是有一万以上,要是延津方向的敌军不立刻来援,实际上汉军没有一击而下的把握也不会发动攻城,要不攻到一半敌军来了还是要撤退。   李菟率军接近汉军二十里的时候已经开始下令放慢速度,他倒是要看看汉军统兵主将是做什么选择,得知汉军向蒲城东南侧后退十里开始安营扎寨,故意大声对左右说:“常闻汉军悍勇,攻势如火,求战意切,没想到也有没打先撤的时候。”   给面子的左右自然是一阵“哈哈”大笑,少不得要有人嘲笑汉军没有种什么的。   提振士气嘛,那是一军将校应该做的事情,哪怕是睁眼说瞎话,可士兵信了就好,李菟和一众石碣将校就是在干那样的事情。   汉军撤退并且在安营扎寨,李菟也就不用太体恤战马的脚力和士兵的体力,他下令一万骑兵快速先行,本部亦是加快了速度。   在濮阳东南十里之外,徐正密切注意敌军动向,得知有一万左右的敌军骑兵先行,问手下的将校:“本将欲给予这支敌军迎头痛击,谁愿意领兵前往交战?”   钟兴立刻出列,洪亮声道:“末将愿往!”   “好!”徐正从案几的令牌筐里抽出一支,丢向钟兴:“共举领七千突骑三千弓骑,务必使敌军知晓汉军厉害。”   所以说表字不能乱取,大多是与名有关联,兴本来就有从舁(yú)从同的意思,乃同力共举也,钟兴的表字共举就是这么来的。   钟兴接住令箭,大声应:“诺!”,人却是站在原地,他还得听徐正要打到什么程度。   “若敌军交战,以最凶猛的姿态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最多的敌军。”徐正嘴角勾了一下,痞态地说:“若敌军本部加速,不得犹豫立刻返回。”   这一下钟兴再次应“诺”,十分利索行礼而去。   很快七千突骑和三千弓骑就离开构筑到一半的大营,向着西边奔踏轰隆的马蹄声而去。   一万汉军和一万石碣赵军是在濮阳西南五里外互相看到对方,汉军发现石碣赵军之后没有改变方向,是以不紧不缓的速度继续推进,倒是那股石碣赵军像是稍微减缓了一下速度可又很快加速起来。   要是站在濮阳西边城头,可以明确地看到两支骑兵皆是矛头指着对方,皆是气势汹汹地扑上去,待互相之间接近到三里地左右时,汉军骑兵那边率先分成两部,随后石碣赵军也做出相应的动作。   “突骑兵随我正面突击。”钟兴的声音其实传不了多远,需要的是紧随身边的旗号手和吹号手用旗语和号角提醒全军,旗帜摇摆再加上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他放声大吼:“汉军威武!”   可惜的是,突骑兵是埋头控马前冲,没有出声回应有些不美。   与之相对的是,石碣赵军发出了吼声,尽管听着乱糟糟,喊什么的都有,可看着有些声势浩大。   最先发生交战的却不是对冲的大股骑兵,是汉军弓骑兵这边。   汉军弓骑就真的只会奔射那么一套,他们本意是要侧翼迂回,等待突骑兵与敌军互冲之时在侧翼射箭,但在那之前要么是需要甩开追击的敌军,要么只能是拉着敌军“放风筝”慢慢磨死。   胡人对于骑射自是擅长,不过他们拿的是角弓,角弓的射程短,威力实际上也不怎么样,前导的胡骑秉着呼吸,嘴巴咬着缰绳,做引弓要射姿态的时候,汉军弓骑在距离他们一百步已经抢先射箭。   三千弓骑兵是同一时间射箭又一起控制战马方向小幅度地转变方向,第一波箭雨没有落下,战马方向改变时又是第二波和第三波的箭雨。   濮阳守军所看到的是,汉军的奔射很快很急,配合上面更是不存在什么间隙,己方要骑射的骑兵根本就是闷头闷头冲向了箭雨落下的位置,刹那间就是人的惨叫和战马哀鸣,一片片的人仰马翻。 第402章 搅局,还是变数?   两支骑兵鏖战,后面陆陆续续有小股汉军抵达濮阳周边,他们是司宏壮那一支先锋部队,得到命令来到这里,看濮阳守军是不是出城支援,若濮阳守军出城则决定是否突击夺取城门。   与之相对应的是,石碣赵军也有部队陆续抵达,汉军在濮阳这边聚拢到接近两万人时,石碣赵军连带濮阳守军则是超过四万,双方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厮杀到夜幕降临,汉军主动退出战场。   李菟来到濮阳,上了城头向东南方向看去,十里之外的汉军营寨已经颇具规模,太多的篝火与火把将天空的云层照映出了反光。   “敌军这是在埋锅造饭?”李菟能够闻到空气里的香味,除了饭香之外就是肉香,十分的浓烈:“顿顿有肉?”   汉国目前的根基是在青州,而青州靠海,一开始刘彦就大肆在伙食中加入海鲜,历年征战缴获大批牛、马、羊又派人专门放牧,要说肉食上面真的不缺。   另外还有一点是汉国独步天下的产出,那就是海盐。盐有分精和粗,一直以来从未停止向外销售,哪怕是石碣赵国与汉国处于交战状态,民间的贸易实际上也是没有停过,就是额度因为战争的影响下降非常多。   从濮阳的城头看去,汉军营寨那边的情况看得其实比较模糊,大致的营盘轮廓,火光中一些移动的黑点,再有就是密密麻麻升向天空的炊烟。   石碣赵军这边实际上也是在开伙,宰杀牛与羊,各类粗粮也是丢进锅中,一样的主食材不一样的煮法和佐料,导致的是泛出的香味不同。   “对方怎么样?”李菟问的肯定不是伙食,他说:“我们的军心士气遭受的影响严重吗?”   白天的一阵鏖战,作为前驱的一万石碣赵军骑兵折损比较严重,作战时当场阵亡的人数超过三千,重伤的人该是有两千,几乎是人人带着轻伤,失踪人员也有三百多。   汉军在撤退的时候极力带走阵亡者的遗体,李菟这边能够点算到的汉军阵亡人员仅是三百多。   “敌军阵亡人数不会超过一千……”蕲艾模样看去挺惨,额头上包着涩出鲜血的布条,胸膛上也是绕着裹伤布,他是石碣赵国的典校将军。他低下了头,说道:“敌军那支专门骑射的部队……威胁很大,我们的接战士兵以后恐怕是不敢再追击了。”   汉军弓骑兵用的是骑弓,最远射程可以达到一百五十步,七十步之内杀伤力可以保证。   胡人用的角弓射程最远也就是百步左右,超过三十步发射出去的箭矢会变得软飘飘,射中没有配甲的人也就是杀伤,有甲胄基本和饶痒痒差不多。   白天两军交战,三千汉军弓骑兵一直保持距离进行骑射,先是拖垮了追击自己的同等数量石碣赵军,后面又配合突骑兵打了一场冲锋,就是那一场大规模的对冲产生的伤亡最多,其余时间其实都不怎么激烈。   蕲艾其实是一种草的名字,羯族本来是奴隶种族,没名没姓是普遍现象,他们翻身做主之后大肆采用汉姓,更多的是胡乱给自己弄一个姓。   与之现象相同的还有其余的胡人族群,都是随便给自己按一个姓,甚至保持没有姓。其中鲜卑那边与炎黄苗裔有些类似,几大部族都是使用地名来作为自己的姓。   汉军能打一般是被认为兵器和甲胄精良,李菟之前听到的传闻也基本是这样。不但是他,石碣赵国上下基本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还是在姚弋仲兵败之后观念才得到扭转。   “汉军的意图必然是攻取濮阳。”李菟拍了一下城头的女墙,重重地说:“既然他们想要,那就让他们来攻!”   濮阳守将听到李菟的话瞬间小脸发白,不得不说:“将军,濮阳年久失修,多处城墙有豁口,若是要守城,还请加紧修复。”   李菟却是无动于衷。   身在白马的石宣一直在等待一个消息,李农从潼关战场撤兵已经将近两个月,乞活军先是退却到三川之地,后面得到命令支援兖州战场,算算时间也是这几日就会抵达。   石宣已经派人向李农发去命令,让乞活军进入顿丘郡,无论如何都要渡过黄河向济北郡发动攻击。   石碣赵军会有这样的意图非常简单,徐正率军突入濮阳郡,汉军在济北郡必然变得空虚,要是李农能渡河攻击自然最好,成功攻取济北郡就能包夹汉军,被汉军的舰队挡下也能吸引汉军注意力,扰乱汉军的整体战略。   无独有偶的是,徐正其实也是抱着攻击敌军后方,哪怕不得手也会牵扯敌军注意力和兵力的主意。   之前是刘彦随身护卫队长的吕绍阳,下放到军中之后是从屯长开始做起,被调到兖州战场已经有七个月,积累战功得了爵位也成了军侯。他此时此刻是站在运输舰的甲板之上,听着河面的波涛声,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对岸。   到了下雪季节黄河并不会马上结冰,结冰要等待深冬之际,可开始下雪后黄河上会出现冰渣子,介时实际上是不太适合航行了。   被命令渡河的汉军并不是太多,仅仅是五千,主将是已经成了堂堂校尉的斗阿。   运输舰的船身庞大吃水又深,自然是无法直接靠到岸边,是停留在岸边不远处,船上再放下舟,士兵从船的两侧攀登网下到舟上,划水再行登陆。   “宁可慢一些也不要急。”斗阿内心还是非常紧张,今天是有月光,但因为不是满月的关系光线并不足够,再来是偷袭也不适合亮出火把:“一个个慢慢下去,落水之后不要大喊,自然有袍泽会控舟将你们救起!”   尽管已经非常小心翼翼,可还是会有人失足落水,能够立刻被救上来的人是少数,大多数是被身上的猪尿泡撑着漂到下游被网拦住才被救起。   五千人,真正能够抵达黄河北岸的只有四千六百多,落水的四百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被救,还是存在溺水而亡者。   还没打开就没了三百多人,斗阿的心情自然会感到沉重。他事先得到的命令是,渡河之后不需要打什么大仗,目标是袭扰为主。   顿丘郡不是什么大郡,与之黄河对岸的濮阳郡和济北郡的地势平坦相比,它这边是一个多丘陵的地形,要不怎么说华夏对于地域的命名真的靠谱。   “敌军主要驻扎地除了黄河沿岸必要的警戒屯兵点之外,大军是驻扎在王莽河故渎。”斗阿没敢带着部队深入林区,是将人带到一处山丘边上,召集军官讲出这一次的作战目标,最后又说:“故渎年久失修,多的是能够渡过的浅滩,我们也有足够多的山丘作为掩护。”   因为石碣有“护兽令”导致这年头荒野的野兽极多,随处可见成群的狼,树林之内也绝对不会缺少老虎,几年前石虎下令征召四十多万人,这批人分散赶路可是有接近十万人葬身于野兽之口。   白天其实还好,大批人聚拢在一起野兽也知道趋吉避凶,可晚上野兽也不知道是瞎还是胆气壮,可是非常凶猛。   王莽河故渎当然是出自王莽的手笔,其西南直连黄河,其东北抵至平原郡境内,总绵长超过三百余里,建设它的初衷是用于灌溉,最初也能够行船,但经过数百年的时间后,这一条渎除了个别地段实际已经荒废得差不多。   斗阿这边正对军官说着话,却有派出的斥候回来禀告,说是西北方向发现大批敌军在夜间行军,只是夜幕里没有光线,敌军也没有亮出火把,斥候无法看清旗号和敌军具体规模。   “前些日子的一次军议中,似乎是听说乞活军撤离潼关战场动向?”吕绍阳看向斗阿,说道:“校尉还记得吗?”   几名军侯也立刻出声应和。   斗阿其实是已经忘了那么一回事,被提醒之后脸色却是无比难看,是难看而不是难堪,要是发现的不明武装真是乞活军,那乞活军向着黄河沿岸而来可想而知是要干嘛。   斗阿满是迷惑地说:“问题是,我们的舰队没有发现敌军的水军啊?”   顿丘郡与济北郡沿线的黄河段都是处于汉军舰队的密集监控之下,发现非本方舟船基本是立刻消灭。再来是顿丘郡除了王莽河故渎也没有连接黄河的水系,而王莽河故渎实际上也不能走船,石碣水军哪怕是要藏舟船又能藏在哪。   “周边仅有临近的阳平郡之内有一条可以行船的水系,便是漯水。”吕绍阳到底是长期待在刘彦身边过,哪怕是学不到太多的东西,能够听和看见的也绝对比在场同僚多得多,他说:“不管来的是不是乞活军,他们大规模向东边行军不可能是要支援冀州战场。”   斗阿为难了,得到的军令是袭扰敌军后翼,可现在发现可能是乞活军要来,或许不是乞活军,可敌军大规模调动必然是有目标,极大的可能性也是抱着渡河到南岸的心思,他们该怎么办?   “职认为可以这样。”吕绍阳先等待了一小会,见上司与同僚都没吭声才继续说:“派人禀告这里的发现是必然,或许……我们可以借着地形以及突然性,先设伏来一场,再根据实际情况行动?”   与得到军令没有什么冲突点,斗阿细想了一下也就同意。   说到顿丘郡是一个多山丘地形,能够设伏的地点可不要太多,他们让斥候密切注意敌军的动向,主要还是摸清楚敌军先导部队有多少,再按照敌军的行军方向再选择设伏地点。   后面有一点倒是确认,来的还真是乞活军,前导部队是不多不少的常态,也就是三千先锋。   “有一点倒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靠近大河十里之内行军?”斗阿已经带人到了一处谷地,埋伏起来之后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困惑,压低声音问:“虽说地形复杂,但敌军统帅不该忽视我们会大举派出斥候密切注意动向啊。”   吕绍阳简短地说:“他们是乞活军。”   斗阿似懂非懂,他建立功勋得到爵位与晋升官职,是屡次有得到培训,但学的东西不包含政治。   以有心算无心,再来是充满突然性,借助夜幕的帮助斗阿这支汉军设伏取得了成功,在一处两边山丘环抱的狭隘地形伏击了三千乞活军,可是并没有完成全歼,仅仅是消灭和俘虏一千余人,剩下的乞活军见况不妙没有迟疑就跑。   “没有过早发动啊!”斗阿非常郁闷:“他们怎么能够溜得那么快!”   实际上,三千乞活军并不是凑在一块赶路,按照常态是一两百人打头,中间有两千人,后队是一千人。   斗阿等人对附近的地形不熟悉,仓促间设伏能成功已经不错,只是他们低估了乞活军的“老油条”性质。   所以咯,等待吕绍阳又简短地又说“他们是乞活军。”斗阿立刻有些懂了。   乞活军前期就是一支擅长打游动作战的部队,依靠能打就打和不能打就溜与胡人周旋,能够活到现在的乞活军谁不是有几个心眼,要说打硬仗肯定是会,可溜起来的速度真心不慢,尤其是在复杂地形又是一片漆黑的环境中。   伏击之后,斗阿等人肯定不会在原地待着,他们没有摸清楚情况也不会贸然深入,是依借复杂的地形躲避在距离黄河仅有五里的一处山林之内。   得说的是,进入山林之后,他们又进行了多次的搏斗,不过却是与野兽。   清晨,朝阳从东方升起,斗阿派出的斥候总算是探清情况,只是显得非常复杂。他们获知情报自然是要往后方送,等待徐正接到情况,袁乔改变初衷已经将斗阿这支部队重新接回黄河南岸。   “彦叔做得对。”   徐正对于乞活军浩浩荡荡过来虽然惊讶却是没有吃惊,斗阿这支仅有四千多人的部队这个时候留在黄河北岸也失去用处,自然是该接回来。他在接获汇报时,是麾下与石碣赵军正在交战,身处巢车之上,身边站立着多名同僚。   “对方抱着和我们相同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决心有多大。” 第403章 兵者,诡道也   “真是浩浩荡荡啊!”   从黄河南岸向北岸看去,沿线五里左右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在行军,他们有打出旌旗,就是旗号看着有些乱。   徐正与袁乔再次会合是在濮阳边上,汉军与李菟所率的石碣赵军依然是在交战,并没有因为乞活军的到来而停止。   从济北郡渡河的斗阿所部,他们发现的只是乞活军的前导部队,乞活军的大部队位处濮阳郡的黄河对岸。   “乞活军沿着黄河边上行军是故意让我们发现。”袁乔摸着下巴的胡须,说道:“可以有很多种解读。”   “长史的意思是,李农故意让我们发现他们?”徐正已经派人将情况禀告刘彦,正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他问袁乔:“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来了,这样他们就不必渡河是吧?”   “只能说这种可能性最大,但无法笃定。”袁乔用着猜测的口吻说:“领军之人应该知晓天文地理,没道理李农会不知道马上该进入不适合交战的雨雪交加季节。”   晴朗的天气只有半个月左右,拖一天是少一天。   雨雪交加的季节会持续一个月左右,随后就是完全的下雪天气,天寒地冻不是说不能作战,只是这种天气下交战会造成很严重的非战斗损员,对于双方来说其实都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   “王上在谷城,还是要谨慎为重。”徐正重新举起了单筒望远镜,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散漫队形的乞活军,亦是能够发现乞活军的行军并不快。他一边看着一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汉军这一次的主要作战意图是攻取濮阳,次一等的战略目标是消灭更多的敌军,好为来年春暖花开做准备。   因为汉军意图太过明显的关系,石碣赵军那边看肯定是知晓,这样一来双方趁天气允许来一场正面的交战也就有了机会。   刘彦还待在谷城,可以说距离战场并不是十分远,且不论石碣赵国的高层是不是认为刘彦依然待在大军营盘,乞活军真要渡河还真的能够形成一种效应。这个就是君王身在战场的麻烦之处,使统兵将领有很大心理压力的同时,需要分出必要的兵力进行拱卫。   濮阳城战场这边的作战还不显得激烈,双方只能说是进入到试探阶段。汉军在等待后方的攻城器械跟进,石碣赵军那边则是也需要时间来调动兵力。   袁乔无法指摘君王的行为,他只能说:“黄河的控制权在我们,李农哪怕真的强渡也会损失惨重。乔依然觉得李农既然刻意被我们发现,是抱着保存实力的心思。”   两人在这边交谈,汉军营盘与濮阳本城、石碣赵军营寨中间留出来的空地则是在发生交战。   十里地并不小,可以让骑兵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游弋与厮杀。   汉军这边上场的大部分是轻骑,少数是作为掠阵的禁卫军。那并不是徐正不敢过多消耗禁卫军,是交战烈度不高,野战兵团的骑兵需要更多的交战经验。   石碣赵军被派出的也不是什么精锐,羯人本族骑兵是一点没动,上场的是杂胡的轻骑。李菟这么干是要试探汉军的战力,做到一定的心里有素。   连续三天,汉军都是不急不赶的状态,石碣赵军这边的许多将校就不得不迷惑之前的猜测是不是出错。   “难道汉军的主要目标不是濮阳?”王华双手扶着女墙,下意识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敌军数量一直没有增加,亦是没有表现出太迫切的攻势。”   李菟同样是一脸的沉思,他到目前为止依然认为汉军的目标绝对是攻取濮阳,只是也像许多人那样困惑汉军怎么没有大动作。   濮阳城的南面,广袤的原野上实际是杀声和马蹄声震天,参战双方合起来也就是五千左右,持续地互相奔射,少有会进行对冲,看着挺热闹可死的人真心不会太多。   “我们是要逮住刘彦,一直这么耗下去……”蕲艾看向依然满脸沉思状的李菟,问:“刘彦会不会溜走?”   “不!”李菟默默摇头:“我们精心研究过刘彦的过往,亦是尽力收集关于他的性格,不会是一个稍微遇到危险就会躲避的人。”   “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的。”王华总算不踮起脚尖了,转身看着众人,说道:“汉军一直没有增兵。”   这点恰恰就是让石碣赵军众多将校困惑的地方,且不管汉军攻取濮阳的决心多大,或者是刘彦到底在不在前线,汉军一直都是五万左右,无论怎么说都不合理。   “威武侯应该已经进入顿丘郡,我们在阳平郡方向的水军也应该被汉军窥察。”李菟按照常理而说:“汉军没有增援,可以解释是在防备威武侯。”   说到李农,包括李菟在内的这些人其实都在皱眉,乞活军沿着黄河行军,徐正与袁乔猜测是故意让发现,李菟等人则就是笃定李农是故意被发现。   石宣派人责问李农,李农给予的解释是:沿线的行军大道本就是在河岸,再则汉军舰队犀利,石碣赵国水军完全不是对手,能不能成功渡河根本就难说,不如以这样的方式使得汉军高层生出疑心,说不定能起到意料外的作用。   济北郡方向的汉军没有向濮阳郡方向移动,根据探查是做出防御姿态,石宣姑且也就信了李农的解释。   可是!石宣一开始就是抱着能够逮住刘彦的心思,为了能够达到目的甚至都不顾孙伏都与其所部的六万多人,那样说什么也要让李农尝试渡河,最好是能够切断汉军的后路。   孙伏都所部还在鄄城与廪丘抵抗,他的抵抗并不是没有价值,至少汉军的攻城器械因为没有能够攻占鄄城和廪丘一直拖在这两处战场,要不早该被护送前往濮阳城战场。   鄄城和廪丘不止是拖住汉军的攻城器械,还牵扯着汉军合计八万的兵力,但这边的消息被切断,不管是石宣还是李菟其实都不清楚。   为了能够快速消灭孙伏都所部,徐正与袁乔上报之后得到刘彦的允许,已经由刘彦派人向豫州方向抽调部队,但豫州最多也就是挤出三万人北上,豫州要顾及到石虎正亲率大军囤积三川,还不知道石虎是会直接进攻关中还是豫州。   又是两天不急不赶的交战,李菟终于从侦骑那里得到一些新的消息。   “后方有汉军向这边移动了?”李菟得到的情报并没有具体数量,甚至根本就没有攻城器械的消息:“继续探查,务必搞清楚数量,更要知晓其中有没有攻城器械!”   上司动动嘴巴,部下不但是要劳碌命更是要送命,一切只因为开战之后进行任何情报收集都不容易,尤其是双方对待斥候(侦骑)的剿杀绝对是会最卖力。   真实情况是,眼见守不住的孙伏都从廪丘突围,带着残部退到了鄄城,导致汉军解放出了一些兵力以及攻城器械,李菟得知的那支汉军就是带着部分器械先行开拔到濮阳城战场,鄄城那边的战事也处于相对关键的时刻。   “孙伏都比我们预料中要有韧性啊!”徐正之前的打算是用五天同时拿下鄄城与廪丘,现实却不如料想,五天过去仅仅是攻取了廪丘,鄄城什么时候拿下则不太好说。他略略忧心地对袁乔说:“一旦不能快速攻取鄄城,是不是可以进行围而不打,将攻城器械和那批具装步兵调上来?”   袁乔实际上也是有些心急了,留给他们攻打濮阳的时间是越来越少,想要攻夺濮阳还得先击败李菟所率的石碣赵军,时间上真的是很赶。   “我们这边的兵力……”袁乔闭上了眼睛,眼皮子一直在跳,那是在不断思索问题。过了有一小会,他睁开了眼睛,咬着牙说:“结成步阵先试图切断濮阳城与城外敌军营寨,请求豫州援军从阳武绕路做出进逼文石津的举动?”   徐正手头的禁卫军中有一支步军,那是两千大剑士以及三千连弩兵。他知道有这些步战禁卫军作为骨干部队,再加上野战兵团中的三千塔盾兵、两千强弩兵、五千长枪兵,用一万五千的步军组成步阵,复制徐州之战时战例并不是不行。   “只要箭矢足够,步阵稳如泰山。”袁乔又建议:“营区这边就作为辅助部队,协同出战的步军……”,说着停了下来,他有一个不得不讲的大问题,慎重地说:“怎么形成首尾相顾,还要靠将军的指挥。”   防御战什么的徐正最讨厌了,他喜欢的是进攻再进攻,闻言立刻就说:“我们兵力少,可以用对攻来瓦解敌军的反击。”   袁乔也是这样的意思,濮阳城战场的汉军说到底就只有五万,虽说有三万绝对精锐的禁卫军,可很多时候数量不具优势真的相当麻烦,完全被动防御只会让麻烦增大,必要的时刻还是应该以攻对攻,前提当然是军队得足够能打。   第六天,也是新的一天和新的行动,汉军吃朝食的时间远比前六天要早,李菟是在睡梦中被唤醒,得知情况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汉军等不及了。”   李菟连梳洗都没有就直接召唤众将议事,简略地介绍了一下汉军可能的动向,留出一点时间让众将提问。   “昨夜有汉军进入营寨,据发现是运来了攻城器械。”王华诡异地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笑着说:“看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汉军果然是要攻取濮阳。”   一些不明就里的石碣将校立刻就出声发问,太多人的问就会演变成为乱糟糟的“嗡嗡”声。   “安静!”李菟还是很有威望,一喊立刻镇住众将。他也在笑,点着头说:“濮阳城本来就是要让汉军攻,并且是要被攻下,不然怎么让汉军变成瓮中之鳖?”   习惯脸色煞白的濮阳城守将哆嗦着嘴唇问:“什么意思?”   “濮阳城要让汉军攻取!”李菟没有多余的解释,说着已经站起来:“诱饵就摆在这里,却不能让汉军轻易吃下。”   听濮阳城一定要丢,习惯脸色煞白的濮阳城守将立刻就昏了过去。他不得不昏,石碣赵国丢城可是要被宰掉全家。   汉军的营寨中不断涌出士兵。   步卒出寨之后没有跑太远,他们按照建制列队,是塔盾兵处于最外围随时听从命令组成盾阵,其余的兵种则按照所携带的兵器进行梯次排列。   骑兵出寨之后则是立刻奔向石碣赵军营盘和濮阳城的周围,他们或快或慢的游弋着,有石碣赵军出来就是扑上去一阵厮杀或是干扰,为己方的步军排兵布阵争取时间。   汉军这边的动静绝对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石碣赵军这边自然要有回应。   既然濮阳城是要被放弃,李菟等一些石碣赵军的高级将领肯定是不会留下,他们丢下那个习惯脸色煞白并且晕过去的濮阳城守将,不但是有一个算一个,连带守军也抽调得只剩下三千人装装样子,其余该走的全部撤出城池。   时刻在注意石碣赵军动向的汉军高层自然是发现诡异的一幕,他们当然有进行思考,考虑到濮阳城就是一个残破的城池,守城肯定是在野战而不是城墙之战,倒是没有往石碣赵军已经要放弃濮阳城的方向思考。   “李菟为宿将,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令人意外。”袁乔是东晋小朝廷一员的时候就研究过李菟,算是“神交已久”的那种类型,他说:“鉴于城池残破,濮阳城的归属不在于城池的守城之战,是在野战。”   徐正没有什么看法,甭管是野战还是攻城战,反正都是战。他唯一要问的就是:“濮阳城的敌军好像不剩下多少,要不要……”顿了顿,迟疑了再迟疑:“乘机拿下?”   好像有什么灵光在袁乔的脑海里闪过,他像是抓住了又好像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代表李菟的帅旗进入石碣赵军的野外营盘,一直都是怔怔出神的表情…… 第404章 石虎的选择   事情有太多的蹊跷之处,身临战场却是不容多想,尤其是军令已经下达的前提下,哪怕是想要改变军令也不能前后冲突得太厉害,比如前一刻还让冲锋下一刻让撤退,恐怕是会导致莫名的崩溃。   结成步阵的汉军开始在有节奏的战鼓声中缓慢推进,每前进一步都是一万以上的大脚同时踩踏地面,致使产生轰然的踏步之声。   李菟有些发木地看着结阵前行的汉军,耳朵里是那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下意识就说:“难怪都说汉军擅长步战。”   按照地域性质划分,草原上的胡人一直都被认为擅长骑战,中原的军队擅长步战,偏南地区的军队擅长水战,西南区域的军队擅长山地战。这个是生长地区带来的特性。   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划分的,春秋战国时期的每个诸侯国对什么都能拿手,通常对战车比较情有独钟。到了西汉孝武皇帝着重发展骑兵,西汉的军队骑战上面一点都不输给步战。那都是环境带来的影响,缺战马只能专研步战,如失去育马地的两宋。   “他们这样是几个意思?”王华没有没搞懂:“尽管组成盾阵又有强弓劲弩的步军可以与骑兵对抗,但只能是被动防御,无法获取主动吧?”   稍微懂一些军事的人无不清楚一点,步兵哪怕是能战胜骑兵,可拥有机动性能优势的骑兵说走就走,步兵轻易就追不得,步兵不追骑兵还能保持战果,一追步兵阵线乱了被骑兵反冲击则会崩溃,随后被骑兵撵着杀。就是这样才导致步兵哪怕是战胜骑兵斩获也极为有限,可步兵一旦败于骑兵则会损失惨重。   “他们要阻隔我军大营与濮阳城的路线。”李菟是宿将,不用多想就猜出汉军的意图,带着十足的笑意说:“我们撤出濮阳城恐怕也被发现,但他们依然是会攻夺濮阳城,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大规模进驻。”   蕲艾听不懂,急切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李菟立刻就进行吩咐,很快周边的将校都得到军令先后离去。   石碣赵军很清楚汉军弓弩之犀利,那是在屡次与汉军交战中得出来的教训,非必要根本不会去攻击一支结成盾阵的汉军,导致的是结阵的汉军十分轻易就进入想要的位置。   得到想要结果的徐正与袁乔商议一番,他们有共同的结论,那就是李菟根本没有坚守濮阳城的想法。   “明知道我们的战略意图是要攻取濮阳城还轻易放弃……”袁乔心里有些想法,可抓不住重点:“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反正都是要攻取濮阳城,艰难或是轻易攻取的结果都一样。”徐正扯了一下嘴角,满是无所谓地说:“就算是被包围,我们又不会缺少粮秣以及军械……”   “包围?!”袁乔总算是抓住了重点:“没有错,敌军的一系列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是窥知我们要攻取濮阳城,反过来用濮阳城作为诱饵!”   徐正依然满是无所谓,被包围也有相当多的说法,最担忧的无非是粮秣耗尽,可他们真不会缺乏粮秣,石碣赵军想要依靠围困来解决他们纯属做梦。   作为行军长史的袁乔自然清楚己方不会缺乏粮秣以及军械,解开内心的迷惑之后,他需要干的事情就是根据实际情势谋划出对己方最有利的策略。   一方愿意放弃,另一方本就是要拿,形成的局面就是双方很快都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成了!”李菟看到濮阳城上飘扬汉军旌旗,满脸带笑地下令:“我军暂时向后退却十里!”   有人问要不要拔营,作为副将的王华则是劈头盖脸地教训一番,他们只是暂时后退,很快就要回来,拔营做什么。   濮阳城易手,石碣赵军看模样是仓惶后撤。   作为很有进攻欲望的徐正一点都没有客气,调遣骑兵尝试性攻击石碣赵军的后队,交战下来发现石碣赵军的撤退是一种有准备的方式,并不是看着仓皇不及。   “还是宿将呢,做戏都不知道做全套。”徐正不是骄傲自满,他纯粹就是鄙视:“既然想要演戏,牺牲一些杂胡都办不到。”   “因为李菟知道我们不会轻易上当啊。”袁乔看着有些忧心忡忡,尽管已经问了几次,还是问:“已经派人向王上禀告?”   徐正颔首道:“派了不止一队,王上大概在傍晚就能知晓这边的情况。”   袁乔苦笑着说:“到头来还是王上来得及时,有王上在这边虽然有大风险,可接下来的事情也有了保障。”   毫无疑问的是,以石宣为首的石碣赵军高层肯定有阴谋,看着是要采取分割包围的趋势,但接下来会不会有大战其实很难说,毕竟雨雪交加真的不适合大战。   雨雪交加的季节连调兵都不合适,注定不管局面怎么发展都有一个月左右的平静期。等待雨雪交加的天气结束,就看石碣赵军承受非战斗损员的决心有多大,来判断战局会是一个怎么样的走向。   濮阳郡就是一个地势平坦的地形,十分适合来作为一个交战场所,尤其是对骑兵来讲更是这样。   “汉军已经吃下诱饵,只是远比料想中进驻的人更少。”李菟亲自赶到白马向石宣汇报:“我军暂时退却,等待攻下鄄城的汉军开拔濮阳城与之会合,随后会立即出动夺回鄄城,切断被包围汉军与后方的联系。”   石宣在之前就已经知道李菟的整体布置,他有些难以理解李菟专门亲自跑回来是什么意思。   “殿下,兵法上讲的是‘十则围之’,一旦两支汉军会合就有十万以上,我们无法动用百万来围,可只用当前二十余万是远远不够的。”李菟殷切地说:“天王在三川,短期之内不会开拔前往潼关,是不是能够请求调来一批援军?”   石宣立刻就奇怪地说:“我们不止二十余万,是接近四十万。”   “不能那么算的。”李菟必须纠正石宣错误的想法:“是有四十万,可一半只能凑数。末将说的二十万也有个四五万是凑数,真正打起来也就是壮声威,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石宣有些懂了,石碣赵国屡次与汉军交战,看着次次是以多打少,但汉军是计算战兵,石碣赵军这边是只要个人就算进去,才会每次都让汉军以寡击众得胜。   李菟慎重无比地说:“不能再那样子了,要打就只算真的能打的,尤其是这一次对我们来讲非常重要。”   石宣稍微犹豫了一下下,同意了李菟的说法。   这一次是羯人本族上阵,不是让两大帮凶羌族或氐族上,更不是让杂胡以及晋人上,失败了的话真会造成严重后果。   “虽然有些打击本方士气,但我们真的败不起。”李菟看得非常透彻,对石宣说:“尤其是对殿下而言。”   石宣自然认同,他这个太子其实是不得石虎喜欢,再来是石虎的众多子嗣都在窥视太子之位。   羯族之所以能够统治中原依靠的不是什么正朔身份,更不是靠礼仪道德,是建立在强大武力的基础上,一旦羯族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尤其是让汉家苗裔击败,后果会非常严重。   石虎目前的屯兵地点颇多,主要驻军的地点是在河南郡的洛阳,但修武也有个十来万。   修武也是属于河南郡辖区,它离濮阳城的间隔是两百四十余里,李菟真切认为只要石虎同意派军,尤其是愿意派遣骑兵的话,最多也就是四天就能够支援上来。   远在洛阳的石虎是在一天之后接到石宣的求援书,当时他正拉着美女做爱做的事情,并且做得有些激烈和别样,是将身下的美女掐住脖子不断挺动,而身下的美女早被掐死,等于是在弄死尸。   美女的出身有些不简单,是清河崔氏的嫡女,石虎发泄之后对宦官吩咐:“弄下去好好调制一番,送给行辕的众臣吃掉。”   中原的世家并不是每一个都逃亡长江以南,甚至可以说相当多的世家是效力于石碣赵国,有身在中枢,亦是不少作为地方官,可以说石碣赵国能维持一个国家的模样靠的还是这一批投效的世家。   必须说的是,中原世家现在的家族嫡女还不显得珍贵,连带日后的“五姓七宗”实际上也是处于没有发迹的阶段,他们嫁嫡女给胡人是常态,嫁出的嫡女被弄死更是平凡事,不止一个嫁出的嫡女被残酷玩死,还得继续嫁嫡女过去“补位”。   石虎杀人而分食不是第一次了,杀个侍寝女子也不是多大的事,曾经可是干掉大臣并当堂煮了让众人吃,谁不吃就杀谁。   一番梳洗过后,石虎简单地披着一身长袍才看石宣写来的书信,逐字阅读后不知道为什么发出冷笑,很随意地将石宣写来的求援信丢开。   石碣赵国与汉国的战争一直都在发生,石虎也不会承认一开始没有发现小小汉部会形成如今的大威胁,他一再对外表示的是,只要认真起来随时都能消灭伪汉。   什么叫一旦认真起来?不就是羯人本族的军队出动嘛!石虎也不会承认之前就是要消耗羌族和氐族,哪怕是到现在也依然不会承认内心的真正想法,那就是认为,不管长江以南的小朝廷,还是青州的汉国,真正能对石碣赵国产生威胁的其实还是羌族、氐族、鲜卑族。   石虎有这样的想法很简单,并且不是他独一人的想法。   首先是汉失其鹿后中原长久内乱,一种“必须争出一个老大”的思想早就深入汉家苗裔之心,汉家苗裔擅长内乱而对外无力基本是胡人的共识,长江以南那个小朝廷的表现好像也证实了这点。再看汉国的统治者刚立国就搞出争正朔的事情,似乎汉国也是一般货色。   中原晋人是一盘散沙,效忠和接受石碣统治的远比反抗的要多得多,胡人强而晋人弱是不争的事实。   羌族是当今的第一人口大族,盘踞栖息的地方多不胜数,羯族对羌族产生的威胁感绝对有其原因。   再说石虎为什么会坐视冉闵进入关中,还不是氐族将关中快打造成为一个铁桶,羯族感受到深深的忌惮可不是受害妄想症发作。   羌族的姚弋仲战败被俘,氐族的关中被打烂,对于石虎而言两族该削弱的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最大的威胁肯定是已经成势的汉国。   石虎屯兵三川之地的北部,主要屯兵地点很有讲究,洛阳走主大道入关中至多也就是十来天的事情,前往濮阳郡的话时间更短,如此一来可以看出他本身对濮阳郡那边的想法过多于关中。   “天王?”张曷柱该石虎召唤过来已经有一小会,见一直闭目养神的石虎终于睁开眼睛,忍不住问:“有什么吩咐?”   张曷柱是石碣赵国的司虞。   司虞其实就相当是三省六部的工部主官,也就是工部尚书,张曷柱不但主管各种宫阙建设,对于石碣赵国的各条道路以及各种建设都是管辖范围。   石虎问道:“建武八年(公元342年)开始大肆建造战船,还有多少剩余?”   张曷柱一愣神,谨慎答道:“大小战船或许不足八百。”   石虎又问:“建武九年再次建造的战船数量呢?”   张曷柱这一次是思考了一下才答道:“不足四百。”   原先石碣赵国的最大造船基地是位于冀州靠近青州的黄河段,征召了全国二十来万工匠,也不管会不会造船都是丢过去,有接近五万的工匠被勒令双腿不准离水,浸泡将近三个月中有四万多的工匠直接废了双腿。   刘彦崛起,汉军开始对冀州动手时,幸存下来的那批工匠是被汉军解救,成了汉国工匠体系的一员。   “集中起来。”石虎稍微想了一下,说道:“就集中到延津!”   张曷柱自然是从命,没胆问用途,更不敢说短时间内不可能搞定。 第405章 国运之战   作为一个很喜欢享受的胡虏君王,石虎对于造宫阙绝对是情有独钟,这一点从他下令全国各州郡征兵的同时,依然没有忘记征集民夫前往邺城建造宫殿,就很是能够看得出来。   洛阳现在虽然还不是十三朝古都,但有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这六个王朝是定都在此,要说她应该是具备很宏伟的建筑群……至少是宫阙群才对,但不要忘记战火的影响。   石虎要启程前来洛阳之前,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建造行宫,还不是在原有残破的宫阙基础上修缮或修葺,是另外选址弄起宏伟的章台。   洛阳只是一个暂时的停歇点都要修建行宫,规模其实还有点大,哪怕是石虎真的到了也依然是在修建宫殿,仿佛石碣赵国现在根本就是歌舞升平,完全没有在爆发战争的样子。   下决定要暂时无视关中的石虎,拿主意先率军前往兖州战场。   石虎有这样当然是有原因,并且还不算少。   首先是苻洪入了陇西和北地,石虎向苻洪发去多条命令没有被执行,冉闵近期去除国号要归附汉国,可冉闵并没有撤军意图。看样子冉闵和苻洪还有得一批,石虎也就且先让两人再拼一段时间。   第二个因由是石宣掌握的兵马有点多了,仅是羯人本族的兵马就接近十万,再有其余各族的三十余万,石虎可不怎么放心。   其次,石宣反复汇报刘彦就在兖州战场,李菟也证实了这一点,已经从邺城动弹起来的石虎觉得过去瞅瞅好像很有必要,若是像李菟所说能够将刘彦包围起来就更好。   追根到底还是一个原因,那就是胡虏掌国并没有长久计划,几乎都是想到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不石虎也不会在小朝廷的咸和九年和石碣的延熙元年(公元334年)先称帝,可很快又去帝号改称天王。   因为没有长久计划,做什么几乎都是根据眼前的需要,石虎也就经常在全国各个范围大举征兵,可能前一年还要聚集大部队,下一年却又在那些部队还什么都没干又下令解散。这样来回折腾的次数不少,每次都预示着要有不知道多少人要葬身于野兽之口。   这一次石虎又是拍着脑袋想什么就干什么,之前至少还有一些晋人臣子会出来尝试劝一劝,可那些晋人臣子近一两年可是被杀怕了,也就没人再出来聒噪。   前一脚启程从洛阳出发,刚走没有多久石虎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石碣赵国好像和慕容燕国是盟友了,他这个堂堂大国的天王要去料理汉国,慕容燕国也不能闲着,慕容皝这个老贼又是在哪?   “回禀天王,燕国国主刚从令支城撤回辽东郡不久。”张举是石虎的太尉,不过……石碣赵国的太尉不要太多,他太尉的前面就给加了个“仆”字,就是不知道“仆太尉”与太尉有什么区别。他最近也着实怕了喜怒无常的石虎,万般恭敬地说:“似乎燕军大举屯兵辽东汉军强占的半岛周围,燕国国主要亲自前往督战。”   “辽东应该是冰封雪地的时节了,慕容皝竟然要在冬季进攻?”石虎摆明就是不信,骂道:“石斌几次派人来抱怨,说那个老贼只让慕容格率军三万在冀州瞎乱跑,根本就不像是来作战的。”   这一次石虎……也可以说是石斌真的猜对了,慕容格带着人瞎转悠并非出于好玩,是亲自查勘地形,几乎应该记录的都没有放过。慕容格会这样干足以说明一件事实,慕容燕国依然抱着南下的心思,并且不是一般的坚定。   慕容燕国南下之前肯定是要先摸清楚山川地势,他们之前就不断派探子进入幽州和冀州,可说到底没有主帅亲自查勘来得详细和印象直观。他们的南下也有许多步骤,能轻松一点的南下开疆拓土当然最好,不能就采取其他的方法。让石碣赵国与汉国继续消耗,来个两败俱伤就是选项之一。   作为客军的慕容格所部,一开始还参与石碣赵国针对汉国的战争,后面就是不断在河间郡周围晃悠。慕容格还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说是慕容燕军对游动战比较擅长,寻找到机会可以见缝插针,比摆在明面更有用处。   石斌刚开始对慕容燕军的到来就不是什么欢迎的态度,慕容格要是卖力也就罢了,偏偏两军名义上是盟友却没有紧密的协同,石斌不向石虎发牢骚就怪了。   石虎从洛阳启程,花了三天多的时间抵达修武。而修武的石碣赵军之前已经得到命令先行开拔,石虎在修武落脚的时候,已经有先期的七万援军抵达延津,延津和文石津的石碣赵军则是屯兵于白马,濮阳城那边的汉军也增加到了八万。   “汉军在修葺城池?”石虎接到的是六天前的情报,他情报到手的时候,实际上汉军已经在濮阳原有的城墙前面花六天的时间,筑起了一道长度约十里的城墙。他不得不问:“两军交战的时候修葺城墙,莫不是犯病了吧!”   张举脸色怪怪地说:“汉军有一批十分优秀的石匠,听闻辽东那边的城墙就是在半月之内修筑完成。”   早期修筑辽东城墙的长度是有二十余里,花的时间是十八天,那么减半下来汉军用九天以内的时间修一条十里长度的城墙似乎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李菟说再有六天左右就会是雨雪交加的季节?”石虎对于这场充满谋略的战事有点厌烦,要是不知兵估计早该发怒,不过现在也是有点怒,说道:“增添了七万援军,还在磨磨蹭蹭做什么。”   “回禀天王,太子是在确认刘彦的位置,再则……”张举犹豫了一下,说道:“李菟将军的主要目标是围困汉军,不在于现阶段杀死杀伤多少,以稳重为主。”   石虎当然知道李菟的策略,甚至觉得很不错,就是感觉拖的时间略略有些长,十分怀疑以石碣赵国的国力能不能支撑下来。   按照李菟的计划,汉军攻取濮阳城等于是走进陷阱,石碣赵军完全可以利用接下来的冬季来一场浩大的围困战。   深冬的时候黄河会结冰,黄河一结冰拥有绝对优势的汉军舰队等于是废掉,待在顿丘郡的乞活军介时就没有借口不到黄河南岸。   乞活军不看质量看数量有三十来万,进攻仅有不到三万汉国守军的济北郡,十倍而攻之怎么也该取胜吧?李农夺取济北郡还要继续南下威胁东平郡,最终完成切断濮阳郡汉军与后方的道路。   李菟其实不怎么信任李农,因此他也不想让李农的乞活军单独完成切断濮阳郡汉军后路,需要一同行动的是溃败退往济阴郡又得到部分补充的孙伏都所部,由孙伏都率兵从西南侧的济阴郡出兵,那就形成李农所部和孙伏都所部成为一个钳子形状一同威逼东平郡。   不算杂七杂八的杂牌,参与这一场大战役的羯人本族兵马就有二十万,石虎的龙腾卫士和石宣新建立的东宫高力皆尽参战,等于是石碣首次集中起了本族的精锐要来搞一场大的。   汉军这边在濮阳郡的部队有三万禁卫军和三万战兵,剩下的还有四万辅助部队,他们是分布在濮阳、咸城、鄄城、羊角城、廪丘,以濮阳的汉军最多,其余是一种防御性质的驻军。   从豫州方向赶往兖州战场的部队,也就是那支临时接到命令北上的三万人,他们原本是要绕阳武,可是走到一半先锋斥候发现了石虎的大军,不得不选择性进行撤退。随后他们是进军陈留郡,目前是与孙伏都残部对上的态势。   一场会战性质的战争演变成为可能决定国运的大战役,完全就是徐正和袁乔之前没有想到的。他俩颇有些焦头烂额的姿态,庆幸又忧虑幸好刘彦是过来了,要不真的很难拿定主意。   “王上让我们不用忧虑被围困。”徐正看着还算开朗,对着忧心忡忡的袁乔说:“既然石虎亲来,肯定会是一场大战,王上有这样的吩咐必定也是心里有数。”   袁乔哪能不忧虑,他们要对上的可是有二十万羯人,是残暴且爱吃人肉的羯人,谁碰上了不是先心里发颤。   “放心、放心!”徐正不是那么理解袁乔为什么会怕羯人,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很快就会有坚城,只要箭矢足够,任敌军怎么攻都没有可能攻进来。再则,敌军以骑兵为主,守城战对我们才算是有优势。”   长江以南出身的人少有不怕羯族的存在,那是长久被压制和屡次惨败的心理阴影,数次北伐之所以没有打多远就退回去也是因为羯人骑战着实厉害,野战上面晋军真的难是羯人敌手。   “大汉举国上下也就十万左右野战兵团,我们有冀州战场,豫州和徐州也需要驻军防备,更有关中牵扯兵力……”袁乔有些发木地问:“能够调来濮阳战场的能有多少?”   徐正直白地说:“我们有禁卫军。”   袁乔相比起那些早期就跟随刘彦的人,对禁卫军的神秘只能说稍有了解,对于需要依靠猜测来拿主意下决定的事情是迟疑不决的。   “相信本将。”徐正带着明显的笑意:“只要有禁卫军在,消耗战我们是从来都不怕的。”   袁乔用着诡异目光看待信心满满的徐正,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数十万大军汇集而来,很快濮阳城周边布满了连绵的军营,亲自赶到濮阳城边上的石虎,他看到耸立而起的石料城墙满是诧异。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石虎很是怒火冲天:“眼睁睁看着对方修筑城墙,还他妈是石料城墙!”   石宣万分委屈地说:“有袭扰的,就是敌军用步卒在前面布阵,冲不破敌军战阵……”   李菟亦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解释道:“天王,汉军弓弩之犀利远超我们的预料,再有盾墙和长枪林作为掩护,我们的骑兵哪怕是损失惨重地靠近也难以破阵。”   两个统兵的重要人物都发声,其余人就不必开口说话,要不很难不被牵连,要因为开口说话而被弄死可就死得没有丝毫价值。   石虎依然在骂,骂石宣又骂李菟,逮住谁就是一阵怒吼,发泄完之后才算是稍微平静下来:“马上就是雨雪交加的季节是吧?”   石宣当即万分恭敬地答:“是的,父王。”   “留下能用的,其余全部让滚蛋。”石虎在左右四顾,周边属于石碣的营盘太大了,营区大也代表人多:“去冀州,或是去豫州,太尉看着安排。”   张举连忙应声,不必在濮阳战场留下那么多部队就是他和司空郭殷的主意。   濮阳郡这边的战事很快会是石碣赵国和汉国的主战场,石碣赵国的羯人本族大军汇集,汉国的精锐也必定是汇集而来,军队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石碣赵国完全可以趁能打的汉军都到濮阳郡,然后去收复之前的失地。   汉国从石碣这里光复的汉家旧土不少,青州和徐州全部的疆域,兖州三分之二的地盘,豫州是三分之一,冀州也是三分之一。   石碣赵国上下不全然是瞎子,对于被占的那些地方多少是知道情况,除了青州算是汉国人口殷实的地区,其余地方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人。   还有一个现实的情况,汉国那边仅仅是在各个边境上屯兵防御,等于是外紧内松。这样一来只要能够突破防御,进取几乎是没有太大的难度。   “南边的小朝廷会威胁徐州,慕容老贼会威胁辽东和协助我们在冀州的战事。”石虎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帐之内,左右是绝对少不了伺候着的美女,下方是众多的文武臣子。他扫视了一圈,说道:“等于是三国合力攻击伪汉,必定要一次消灭伪汉。”   全部都是赔笑,可敢出声的人则是没有,包括太子石宣都是如此。 第406章 应对之策   果然如之前多方预测的那般,晴朗的天空逐渐被乌云所笼罩,本来吹着就觉得凉的风变得冻人,某日的白天先是细蒙蒙的小雨开始下,到了深夜的时候竟是下起了大雪。   石碣赵军那边有没有准备保暖衣物刘彦是不清楚的,但汉军这边在入秋之后已经开始大量囤积羊毛毡和相关的保暖衣裳。   汉军这边的保暖物品肯定无法做到全军的人手一份,但是能够保证前线将士的需求,没有身在前线的将士只能是尽可能地窝在室内。   刘彦现在已经不是在谷城,他在徐正、袁乔和包括纪昌、桑虞等等臣工的强烈要求下,退到了泰山郡的奉高,理由是君王不应该涉险,奉高所处的位置有天然屏障的同时,还是兖州、冀州、徐州战场的中心点,各方汇集过去的信息不存在时间差,能够更尽然地掌握全局。   有时候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尤其是对君王更是如此,刘彦不是什么二愣子,知道待在谷城给徐正和袁乔的心理压力太大,汉国上下也会心惊胆颤,那就往后退呗。   濮阳郡的战事已经演变成为一场会决定国家命运的战争,虽然有些意外却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顿丘郡就是石虎原先大肆屯兵的地点,再则是那里在现阶段真能够算是战略要地,爆发大战一点都不使人意外,差别就是大战会有多大。   冬季大雪纷飞了嘛,出巡肯定是要暂停,有无必要再去豫州也存在可商量的地方,其余几处的重要大臣也该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到奉高与刘彦共商国是。   “濮阳城周边的敌军数量在不断减少,可以解读为石虎没有足够的国力支撑消耗。”桑虞刚从豫州那边赶到奉高,来之前该到的几乎都在了。他穿的衣物颇多,甚至还裹着一件裘皮斗篷,缩着身躯说:“数量的减少使敌军变得更加纯粹,据查十八万中有十五万是羯人本族,石虎的龙腾卫士也在其中。”   “石虎极少大规模动用羯人作战,今次动用那么多,可以看出无比重视濮阳之战。”纪昌看着要好许多,尽管也是穿了很多保暖衣裳,可至少没有批斗篷也没有缩着身躯,他无比认真地对刘彦说:“王上,濮阳城的战事对于石碣而言就是一场国运之战。”   徐正亲自率军在濮阳城,城内屯驻三万,城外营盘有四万。他的行军长史袁乔则是统率两万屯驻鄄城,为的就是保证后路。   汉国举国上下也就二十来万的兵力,光是在濮阳城那边就动用了接近十万的兵力,对于汉国来讲濮阳之战也能算是会影响国家命运的一战。   “辽东战场,慕容皝亲率六万燕军屯驻,我们在那边的守军仅是两万。”纪昌不得不提另外一处:“冀州战场的石斌统率十余万,有慕容格三万燕军,我们在漳水一线仅有五万。”   桓温在适当的时间说出适当的话:“还有长江一线,晋军已经开始在进行调集辎重物资,水军也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   冬季的长江不会结冰,全年都可以保持航行无阻的状态,等于是想要打水战不用考虑结冰问题,需要注意的也就是汛期,而冬季的长江也没有什么大汛。   “三国攻我大汉。”纪昌说出早就想要说的话:“王上,不得不征兵了。”   桓温又来一次补刀:“曾经先秦全国有六百万人口却有百万大军,大汉人口不算奴隶有一百八十多万,其中合适兵源超过七十万,哪怕不全部征募,征兵三十五万也是合适的。”   “大汉常年在民间有操练,青壮进入军中便是一名合格的士卒,尽管与战兵有差距,可是与他国的郡县兵不存在差距,尤其是大汉根本不缺兵器。”桑虞显然也是迫切希望增加军队数量的意见:“王上,我们是真的应该大举征兵了。”   一百八十多万的人口已经支撑起了七万战兵和近十四万的二线部队(如辅兵),那等于是军民比例达到了九比一。要不是汉国有数量更加庞大的奴隶,国内的生产其实就该是停滞甚至于匮乏的状态。   已经是九比一的军民比例,再征兵多少来着?三十五万,还是十五万?是三十五万就等于有总数五十五万的军队,那就是全国三分之一皆兵。是十万就是总数三十五万军队,军民比例则是五比一。   “平民中征召九万,奴隶则是按照仆从军和归附军的标准征召三十万。”纪昌还是相当谨慎的,他说:“这样一来就分别是三十万和三十万。”   “姚弋仲表现还算配合。”桑虞笑着说:“若是王上愿意给予一些承诺,至少奴隶中的羌人和氐人可以用一用。”   汉国这边的奴隶来源还是比较单纯,征战中俘虏的战俘最多,其中杂胡的数量其实是更多,羌人和氐人是在漯阴之战一下子俘虏几十万,两族合起来才会占到五分之二左右。   战俘一般是会奖赏给参战有功的将士,导致的是大部分将士家中至少有一名以上的奴隶。本来有将士将自己的奴隶视为战奴,但后面被禁止,后面奴隶是专门代替他们进行劳作。   除了奖赏给战士的奴隶之外,国家持有的奴隶数量最为庞大,像是修路、搭桥,或是进行其它大型的国家工程,劳力就是来自官署奴隶。   认真的算起来,汉国搞的这一套几乎就是曾经先秦的翻版,差别是先秦的奴隶大多是来源于山东六国的相同苗裔,汉国这边的奴隶则是胡人占了绝对的多数。   刘彦俘虏姚弋仲之后并没有苛刻对待,虐待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要说他会多么优待姚弋仲也是别想,不存在伺候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安生,就是带在身边溜。   有情报显示姚弋仲最喜爱的儿子姚襄也被汉军俘虏,就是那么就过去一直没有找出来,真不知道该说是汉军不会找人,还是姚襄躲得太好甚至没有被俘。   汉军是两年前开始逐步撤销仆从军和新附军的存在,目前保留的仆从军也就是来自朝鲜半岛和倭岛的很少数,仆从军的数量堪堪就一万,新附军则是完全取消。会有这样的现象,是按照二十等爵的规定,哪怕是奴隶立功也算数,不但可以成为自由民,甚至还能成为贵族,比较受汉国自由民组成的部队抵制。   “若是奴隶立功,自然也是要按照汉律奖赏的。”面对军方的疑问,纪昌直白地说:“要让他们拼命就要给盼头。大规模从平民中征兵不太现实,我们又需要增加军队的规模,再则何尝不是吸收他们的一种办法?”   负责各方的人一直在碰撞,各有各的看法,总体来讲对于增加军队数量的看法则是一致。   都三国要合力进攻汉国了,战场看来至少是有三处,军队数量增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该怎么来征兵却要有一个合适的计划。   “虽说大汉一直都处于战争状态,腹地却是没有遭遇战火波及。”蔡优说着略略看了一眼成朔,重新扭头看着刘彦才说:“府库的粮食储藏丰厚,足够五十万大军吃个两年。兵器和甲胄则是看情况,一时间武装十万可以不影响各条前线的补充,超过十万则有些困难。”   刘彦等待臣工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开口拍板:“征兵九万,再从奴隶中挑选二十万人组建仆从军。”   这样一来非系统部队的汉军就达到三十万,除开七万战兵其余只能算是辅兵。再加上二十万的奴隶兵,以及四万左右的禁卫军,总共合起来的数量就是差不多五十五万,对于一个算上奴隶才接近四百万人口的国家而言,军队真的显得略多。   “不会维持很久的。”纪昌看到刘彦在皱眉,开解道:“最多就维持一年。”   刘彦皱眉不是因为别的,是东晋小朝廷终究还是忘记国仇家恨与石碣赵国合流。不过,他似乎也没有资格去怪小朝廷,毕竟汉国与小朝廷关系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官方往来非常恶劣。   “王上,长江沿线不用太在意。”桑虞笑呵呵地说:“庾氏一族全面没落,小朝廷权力交接没有多久,他们从防御姿态想要一时间转为进攻姿态没有那么快。再则,小朝廷北伐的主帅人选也只有一个,那便是国丈褚裒。”   说起这位国丈,褚裒一直是待在汝南郡,统领汝阴郡、新蔡郡和汝南郡的三郡之地,看着是很稳重的模样。   “按照以往的例子看来,小朝廷北伐至少要准备一年以上。”桓温对南边的小朝廷无比熟悉,笃定地说:“褚氏与谢氏走到了一起,可他们联合起来依然无法与庾氏一族的力量相比。”   东晋小朝廷的北伐历来就是靠世家之力,真心无法太指望朝廷的军队。   倒不是说小朝廷的军队不能打,一是各种将军是“家传”的官职,他们与女子为伍的时间多过于与士卒待一块,类似这样的人领兵该是什么样子很容易想象;二来是真正的人才基本都是某些大门阀或世家的部曲,像是庾亮北伐动用的部曲就比朝廷的武将得力,甚至是那位闻鸡起舞的祖逖也是这般模样;第三则是朝廷的资源比世家少,要是世家不出力的话,朝廷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北伐。   刘彦对这位国丈还是有些印象,依稀记得褚裒北伐根本就是一个笑料,但国家兵事为大,哪怕是只有万一也该谨慎对待。   “寡人的意思是让仆从军主要负责南线战事。”刘彦没有让胡人杀同胞的爱好,他说:“仆从军也只适合南下,西线与北线用来寡人不放心。”   “仆从军中的胡人不善水网过多的地方作战,但也如王上所言,不得不提防胡人会临阵倒戈,南下他们哪怕倒戈,损害也能很快压下,因此他们只适合南下。”纪长史首先赞同,而后又说:“南线不管是徐州还是豫州,暂时都是防御为主,可以拆散布防,危害尽可能压倒最低。”   没人反对仆从军南下,除开以上那些原因,长江以南的晋人对胡人也普遍存在没打先发怵的现象。   说起来搞笑,中原是汉军一直压着胡人在打,等于是汉军要比胡人能打,可南边的那个小朝廷怕胡人要多过于怕汉军,小朝廷那边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敢对汉军龇牙咧嘴,碰上胡人则是先软了。只能说是东晋小朝廷是内战骁勇,不怕同室操戈的厮杀,面对非同胞则是未战先怯,外战无胆。   “开春之前,商议的事情都要办妥。”刘彦说完第一句就有数人数开口,他没有给人说话的机会:“鉴于濮阳郡的战场会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寡人将会亲自进行督战。”   众人刚刚想要阻止的就是这个,可刘彦已经抢先开口。   “好的盘算要有,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也要有应对的办法。”刘彦要是说内心没压力真的还是在骗人,他扫视了一圈,说道:“冀州退却的底线是在平原与乐陵一线。南边……”,顿了顿却是笑了起来,末了才说:“国丈,呵呵。”   众人严谨地应“诺”表示明白,却没人去问辽东,都清楚那里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桑虞赶紧对纪昌打眼色,甚至压低声音提醒:“关中。”   纪昌会意,立即开口:“王上,既然濮阳郡的战事至关重要,甚至是我们的兵力不足,可否让冉率军来战?”   冉氏秦国没了,关中到冬季之前没有停止向豫州那边送人,但冉闵麾下可还有一支约二十来万的武装。虽说冉闵麾下二十来万人的战力叁差不齐,可对于汉国来讲是关于国运的一战,能增添多少兵力都是力量之一。   “关中对大汉而言目前可有可无,只要濮阳郡之战得胜,关中自然是囊中之物。濮阳郡若是失利,关中守无可守。”桑虞的意志非常坚定,少有严肃地说:“我王亦是需要知晓冉的心态。”   刘彦没有多余的话,仅仅是点头表示认可。 第407章 咱说话算数   “王上召吾前往参战,诸君是如何看法?”   冉闵接到来自刘彦的征召是立刻召来自己的班底。他仅是逐字念出刘彦信中所写,没有表达出自己的看法,后面才问了那么一句。   要说起来,包括冉闵在内的所有重要人物,他们的家眷都已经主动送往汉境,先到豫州进行暂时的停歇,又转道前往青州,传回的信息表示家眷都被良好安置。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冉闵又问众人,能看得出他内心是在一种犹豫的状态,要不根本就不用问。   “濮阳之战已经演变成为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王简最先开口,他没有躲避冉闵那双重瞳的注视,顿了顿继续说:“不但是对石碣,也是对汉国。汉国有至少三处大战场,兖州、冀州、豫州。又有多处小的战场,如辽东。王上已经下令征召士卒,原本废弃的仆从军也重新组建,我们这边可是有二十万大军。”   看起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刘彦是管不到关中,石虎去兖州战场而不是来关中,张骏的注意力也逐渐转到关中,那么是不是说关中暂时无忧?   关中既然没有什么危险,作为冉闵第一块获得的地盘,他实际上是很舍不得就那么不管,但考虑到已经向刘彦称臣,自己乃至于是班底的家眷都在青州,好像不听也是不行。   或许,冉闵已经在后悔将家眷转移到汉境,甚至是无比后悔连部下的家眷都转移过去?可之前关中真的难守,谁又能想得到局势会来个峰回路转,变成了关中无忧,反倒是即将被三国联合攻击的汉国看着有些危险。   “其实大汉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危险的。”蒋干十分了解冉闵的心态,今天要不是不讲解个通透,他有八成的可能性认为冉闵会先无视刘彦的调令拖着,接下来听不听则是看汉国各处战局发展。他尽量用着平淡的语气说:“季节已经进入冬季,到开春至少有四个月左右的平静期,大汉下令征兵有足够的准备时间,再来是大汉可用的国力比三国不差多少。”   “是的。”张乾附和道:“大汉历来以兵器甲胄精良闻名于世,亦是未曾听说缺乏过粮秣以及相关辎重。”   “王上还执行二十等爵制,想想二十等爵制没有崩溃的先秦,何尝缺乏好战之兵?”刘猗一边点着头,一边说:“有充足的军械物资,再有可以保证的辎重,大汉看着危险,实际上无忧。最为明白不过的是,除开石碣是真正想要打,不管是燕国还会是晋国先观望的可能性最大。这样一来实际上大汉只有两处主要战场,濮阳郡以及章武郡沿线只要汉军没有大败,大汉说不上有什么危险。”   冉闵有些烦躁地问:“诸君认为数量处于少数的汉军一点不怵数量庞大的赵军?”   “谢安统领两万汉军在陇西与苻洪较量,多次交战未有吃亏。”蒋干深切地看着冉闵,看了一小会才继续说:“反而是谢安屡次击溃多于自己两倍以上的敌军。汉军战力该是如何?”   “说来说去,你们是认为应该听从调令,立刻放弃关中前往豫州待命?”冉闵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问:“燕国和晋国都能观望,我们不行吗?”   没人开口说话,他们了解冉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说冉闵不至于再自立之类,可是抱着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夺取最大的功劳,类似的心态绝对是有。   在汉国最危险的时候,作为救世主登场和一开始就进场绝对是不同的效果,可只要稍微一想就该清楚也是要看时机。汉国只是看着危险而已,不管是在濮阳战场或是漳水战场,汉军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劣势。观望徘徊或许能够在最合适的时间切入战场,但刘彦该怎么看待?   “军中大多数将领以及士卒的家人已经身在汉境。”蒋干劝了多次,直接摆出道理:“我们若是观望恐怕会致使军心浮动。”   “甚至是王上传檄,军队……也不是没有可能服从檄文,由他们统率赶赴战场。”张乾看着不像是在吓唬冉闵,无比直白地说:“关中的军队已经换上了汉军戎装,吃的是大汉提供的粮食,手里拿的是汉军制式兵器,家人又是身在汉境。再则,您不止一次公开表示已经归附王上。”   很简单的事情,要是冉闵没有去除国号归附称臣,想干什么麾下不会出现什么犹豫情绪,但他不但干了且多次公开出声,等于是君臣名份已定。   不要小看名份的重要性,作战的师出有名是让士卒有明确的方向,名义归属可以让士卒知道该效忠于谁。简单来讲就是思想统一。   “吾又不是想反悔,只是为大家争取更大的功劳。”冉闵心里的郁闷无法掩饰:“吾要王爵,尔等也该有更高的爵位,立下什么样的功勋则更显得重要。”   蒋干当即苦笑着说:“观望不得。”   其余人亦是不断点头,就差明白地说出,让冉闵别想太多了。   “濮阳之战胜,关中是囊中之物。濮阳之战败,关中守无可守。”蒋干在重复刘彦书信中的原话。他摊了摊手:“此乃实情。”   “决定国运的一战,谁都马虎不得。”张乾干脆更加直白地说:“或许先观望再参战能够立下大功,可是不免要恶了王上。”   “好了,好了。”冉闵像是听劝,可看着就是很不耐烦,摆着手:“那就开始准备,等待开春立刻开拔赶往豫州待命。”   看到冉闵那副样子,不少人都是露出苦笑。他们知道冉闵是个率性的人,可这样率性在有时候会很要命,尤其是牵扯政治的时候。   该退下的全部退下,冉闵看着空荡荡大厅怔怔出神。他的心态还是相当复杂。后悔去除国号,后悔上表称臣,后悔家眷迁往汉境,后悔……不知道是多少后悔。   要说冉闵内心里不甘则恐怕没有剩下多少,长久的反思外加与部下谈心,怎么都该明白由别人支持建立的冉氏秦国就是一个笑话,单单自己根本守不住国家,开拓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那是天下大局注定了的局面,亦是人心所向决定的结果,会有刹那间的璀璨,但终究会像昙花不可持久,举国上下亦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冉闵明白归明白,心里的郁闷却是少不了。他决定出去走走看看。   长安城早就没有了一国都城的气象,处处的残垣断壁,大批人迁移走又让城内少了人气烟火,大雪风飞之下看去十足的萧索。   关中之军的士卒已经换上了汉军制式战袍,冬季穿的当然是冬装戎袍,里面穿什么看个人,外面则是绝对会有一套里面装着散羊毛的大布套。   冉闵已经很少会出来走动,一个人闲逛更是几年来的第一次,他披着斗篷将自己掩饰起来,独自人在萧索的长安城晃悠,有意或是无意听到路人和士卒的谈论,话题基本是什么时候前往汉境。   现在能够称呼为汉境的地方不少,其实关中也能算是其一,可不管是汉国中枢还是冉闵这边,一直以来都没有将关中在大汉疆域图标注所有。   汉国中枢依然还是拿关中视作沦陷区,也就是没有实际控制的区域。真正的疆域该是拥有完善的地方官府系统,并且是能够有效进行控制,以目前而言却是难以办到。   “秦王?”张骏还没有走,他是无意中知道冉闵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特意过来。他先招呼了一声,挥手让周边的护卫退开,说道:“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不是秦王了。”冉闵一开始就发觉有人靠近,只是自持武力不觉得有什么担心。他有些没落地说:“很快也不会待在秦地。”   张骏是正当壮年,他来关中的时间也不短了,时常会与冉闵见面,一开始聊的还是国家大事,后面渐渐不再谈什么大事,以闲扯居多。   张氏凉国对于自己支持下建立起来的冉氏秦国自行去除国号归附汉国,真要讲其实是感到无比的恼火,尤其是苻洪成功进入关中前往陇西袭扰北地。   目前张氏凉国的主要扩张方向还是在西边,也就是以征服西域为主要国策。东边扶持的冉氏秦国没了,张骏很快就要面临来自氐族和羌族的威胁,也许羯族也会重得关中,他就不得不思考怎么来扭转不利的局面。   张骏亲自来挽回却没有能够保留冉氏秦国的存在,那么希望冉闵继续待在关中当然是解决的方案之一。他听到风声,说是刘彦调冉闵往豫州而去,亲自来见冉闵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石虎已经前往兖州,关中无忧啊?”张骏爽朗地说:“可以用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加固潼关与峣关,必定能够恢复其宏伟工事。曾经的先秦可是依靠两关保证国祚,秦王也能办到。”   “凉王说笑了。”冉闵依然满脸的闷闷不乐,沉默着走了几步才说:“关中没有人力,亦是没有产出,修复两关没有足够的物资和人力,再则……吾已经承诺归附,不可能做无信小人。”   面对干净利落的拒绝,张骏还是笑呵呵的表情,他看着满脸郁闷的冉闵,说道:“缺人可以抓,缺物可由寡人支应。寡人还决定调兵五万前来助战,这样可行否。”   “别说了。”冉闵指向不远处凑成堆在交谈的士卒,那些士卒完全就是汉军装扮,说道:“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时候启程前往豫州。”   “呵呵。”张骏一脸的诧异:“他们……好像是秦王麾下吧?”   “是吾麾下没错。”冉闵显得更加不痛快,没有掩饰地说:“以前朝不保夕一块求活,抱团取暖罢了。有了更有盼头的前程,他们可以有别的选择。”   张骏还想说什么,却是蒋干突然冒了出来。   “有人前往请愿,说是加入军中效命。”蒋干很是警惕地看了看张骏,着重地说:“请愿人数相当之多,意愿坚决。”   冉闵立刻就对张骏说:“看到了吧?”   “这是为何?”张骏不知道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重复问:“为何呢?”   “大汉以军功为重,汉境之内参军入伍并非轻而易举,不知道多少人求入军中效命不可得。”蒋干面无表情地说:“以此次王上征兵为例,听闻只征九万却有数十万人争先恐后争取名额。我们要听从调令前往豫州,抵达之后必然是要重新登记造册,他们所求是造成既定事实。”   张骏不知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这句话,对冉闵那么快就对局面失去控制却有些能够理解。   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冉闵在政治上处于低能儿的状态嘛,做起事情来也是冲动得够可以,拿随随便便建国和又干净利索去除国号就能看得出来。   张骏甚至知道冉闵在最危险的时候有称帝的心思,还是被部下好劝歹劝给拦阻了下来,要不肯定是要成为天下最大的笑料谈资。   “原来是汉王已经同意赐下王爵了啊!”张骏立刻就向冉闵恭喜,复道:“这样看来汉王离称帝不远了?”   蒋干真没觉得张骏有多少君王气度,哪怕是要造成间隙也不是这样明白着干,更不知道张骏这样干又会有什么好处,他冷哼了一声,径直问:“凉王何时回到国内?”   “不急,不急,一点都不急。”张骏带着十足的笑意:“秦王不要关中,大凉却是要的。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换做以前,冉闵就该火爆起来,可他面对张骏的调侃或是该说嘲讽却仅仅是蹙眉一言不发。   “哦?”蒋干也笑了,立刻就拱手为礼:“那该恭喜凉王开疆拓土了。”   说笑了,陇西和北地的苻洪很活跃,西凉要到关中避不开陇西与北地,该是昏头到什么地步张骏才会在这个时候伸手进入关中。   蒋干警惕的是,张骏肯定是要观望濮阳郡的战事发展,或许少不得会干一些什么轰动天下的大事。 第408章 冬去春来   冬季为万物沉寂之时,冬寒带来了冰与冻,不止是人受不了寒冷,动植物也会遭受影响。   相对而言,作为有智慧的人,不需要像动物遵从季节在基因深烙的印记猫冬,可以选择依照自己或是别人的意愿做某些事情。   谢安接到命令从陇西返回长安的时候,不但是路途之上到处可以看到一片雪白,整座长安城实际上也被白色所笼罩。   征伐陇西对汉国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仅仅是冉闵的需要罢了,为的是在石虎到来之前稳固后方,局势全面改变之后已经不再需要稳固什么后方,尤其是冉闵已经做好了随时前往豫州的准备。   “那一位仅仅是两个月就将麾下的部队扩充到三十万。”盖宁就是那个传达军令给谢安的人。他在长安亲眼目睹了一部分所发生的事情,深皱眉头说:“几乎能够入伍的都被接收。”   冉闵的部队到豫州的时候需要登记造册,可不是全部接纳,肯定是要经过优劣淘汰,比如去掉老弱与伤残。这一点冉闵应该是知道的?   长安几乎是没有多少闲杂人等,俨然成了一座大兵营,随处都能看到瞎转悠的士卒。   谢安是带着两万禁卫军进入陇西,返回长安的是一万七千余,等于是接近三千人阵亡在了陇西。他们在陇西征战了接近四个月,真正的大战仅是有两次,其余是在追逐与被追逐中度过。   陇西就是一个以平原为主的地区,那边虽然早就被华夏文明纳入统治,可是不管是在先秦还是到了两汉,一直都是放牧者居多。会造成这样的原因有些奇特,就如同后世内蒙古难以开垦农耕一样,草皮之下没有多深就是沙子,类似的环境还真的无法作为农耕区。   谢安等人在陇西征战的区域颇为广阔,甚至一度进入到一个不知名的盆地(吐谷浑),远远地还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山脉(西强山)。   “那一位最近的动作颇大。”盖宁眉头就没有松开的时候:“您有必要密切注意。”   谢安仅仅是点头表示明白。   汉国那边对冉闵会采取什么行动一直存在疑虑,甚至都有冉闵会再次自立的足够心理准备。   谢安率军到长安没有得到监控冉闵以及麾下的命令,一来是一万七面对接近三十万根本监控不来,二则是汉国没有多余的力量去管什么。   实际上真的是那样,若是冉闵想要再次自立真的是到了最佳时机,到了这个当口除了张氏凉国并没有任何一方有多余的精力去管。   长安宫城是在刘耀时期修葺了一次,冉闵建国之后再次扩建,要说起来肯定是无法与石虎修建的宫阙相比,可是比起临淄那边的宫城则是显得富丽堂皇许多。   谢安来到长安,冉闵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派人来召。   等待谢安来到宫城时,看到的是宫城周边汇集着数量庞大的部队,看样子这些部队是在做开拔的准备。   “王上暂时顾不上关中,愿意随同我们迁移的人该走已经走了。”冉闵全副武装,穿的是汉军那边的将官特制明光铠,背后披着殷红的披风,右手按在剑柄上:“我们一个月后会开拔前往豫州,走之前却是要先消灭那些混账。”   谢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冉闵所指的混账没有别人,一定是那些长久不与之合作的地方大族以及豪强,而这样的人着实多到难以想象。   “一个月当然是无法全部消灭,但能消灭多少算是多少。”冉闵冷笑道:“就从陇东开始,一路向东横扫。”   一直深皱眉头的盖宁总算是松开,他相对恭谨地说:“却不知道将军要什么时候开始展开行动?”   “已经开始了。”冉闵不知道盖宁是谁,看向谢安说道:“我需要你的协助。”   这下换谢安皱眉:“安得到的命令是将部队带到长安边上驻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吗?”冉闵态度强硬:“你麾下有精锐步军,对攻城拔寨很有经验。”   谢安摇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蒋干适当地说道:“关中的军队也是王上的军队,死伤多少就是王上损失多少。有安石麾下的精锐步军协助,能够减少很多损失。”   “军令就是军令。”谢安其实不是一个强硬的人,他只是不喜欢冉闵,长江以南那边少有喜欢冉闵的人存在。他直白说:“不去攻打就不会有损失。”   刹那间冉闵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了。对,他就是出于私怨,走之前要来一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毕竟之前可算是被那些地方豪强和大族气得够呛。   蒋干想要说话缓和气氛,看到谢安面无表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滚吧。”冉闵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之前在石碣那边装孙子的时候还能忍一忍,反叛石碣后就一次都没有忍过:“立刻带着你的部队滚得远远的。”   谢安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在下只会走,不会滚。”一点都不发怵地看着冉闵,又说:“得到的命令是驻扎在长安城周边,除非有新的军令,否则连挪一步都不会。”   “看看,看看,这些世家子现在骨头倒是挺硬的。”冉闵对着蒋干,满满都是嘲讽地说:“要是他们之前有这样的骨头,不至于丢掉中原,像是丧家之犬一样逃到南方吧。”   谢安眉头皱了起来,看一眼满脸嘲讽表情的冉闵,再看看苦笑中的蒋干,对盖宁说:“走。”   差不多是谢安刚出宫城,阵阵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就在宫城的城楼中发出,原本在宫城周边集结的部队有序开拔,分别是从北门和西门出了长安城。   “桀骜不驯啊!”盖宁是说谁不用多猜:“一点都不像是人臣,吃着我们给的粮食,穿着我们给的衣裳,用着我们给的武器,却是我行我素。”   谢安不开口说话,他必需要快点回到军营,倒不是要出兵与冉闵火拼,是哪怕仅有万分之一也要防止冉闵出兵报私怨为假,攻击汉军是真。   结果是,冉闵根本没有攻击谢安所部,还真的是浩浩荡荡开拔前往西边,随同的辎重以及相关攻城器械看着颇多。   “前一段时间凉王刚走,走之前多次与冉有私下会面。”盖宁满是怀疑地说:“他……带着部队向西,是真的要去攻城拔寨,还是要投奔凉王寻求庇护?”   谢安愿意用最险恶的心思来猜测冉闵,任何南方的世家子都会这样进行猜测,可他并不认为冉闵会那么干。   张氏凉国不会是一个好的庇护所,那边贫瘠算不上,可人口稀少又地处偏僻,再则是张骏需要的是冉闵在关中作为屏障,不是进入张氏凉国找个地方恢复实力,毕竟谁又能肯定冉闵不会鸠占鹊巢。   “我行我素是真的。报私怨也是真的。”谢安与盖宁一点都不熟,印象却是很好,愿意多交谈:“自己的家眷,部下的家眷,包括其大部分追随者都在大汉境内,哪怕他愿意丢下家眷,部下可会同意?”   盖宁深以为然,哪怕冉闵自己可以冷血,可冉闵无法让所有部下冷血。他苦笑着说:“为了离开之前报私怨,冬季用兵?实在是……”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冉闵是率众十来万出征,带回来的部队却仅是七万不到。他们带回了数量庞大的战利品,包括斩获的首级。   一颗颗的脑袋是用石灰浸泡之后保存,足足装了四百多车。按照一车可以装下三百颗脑袋来算,冉闵出征一个月就砍了十二万以上的脑袋?   “什么意思啊?”盖宁看见装车的脑袋有些都已经完全腐烂成为骷髅,诧异道:“难道他们是要运到豫州,按照军功计算?”   谢安可就不止是诧异那么简单,是完完全全的厌恶:“里面妇孺与老弱的首级占了大多数。”   汉军是按照斩获首级来算军功,可并不完全是看斩获首级,打赢多少次战争,参加多少次作战,等等的计算方式更多。   冉闵回转,仅仅是准备了三天就派人告知谢安,说是随时都能够启程前往豫州。他还真的就是要带那些脑袋去豫州,看着是要让部下中的十二万人起码拥有二十等军功爵的一级爵位,就是看着不但令人哭笑不得,该说是非常的操蛋。   “这是个大难题啊!”盖宁好像对冉闵产生了一种尊重,说道:“算是他最后一次为自己的追随者争取福利?”   谢安早就想到那些,但要说对冉闵的印象是一点都没有改观。他真心觉得冉闵在某些方面智商略低,难道就想不出这样是在破坏汉国的军功体系,甚至是在给整个汉国造难题找难堪?   不管怎么样,关中庞大的队伍开始出峣关走上洛郡前往豫州,队伍显得极为浩浩荡荡,相接起来连绵数十里之长。   整个冬季,要说石碣赵国和汉国都有什么动作的话,那就是双方都在竭尽所能地进行备战。   汉国是利用一个冬天的时间进行兵源征募以及必要的编制训练,必要的战争物资肯定也会是被集中到该送到的战场。   不但是部队和辎重,刘彦还与臣工不断商议,抓住空档造了不少防御工事,比如在濮阳郡东面的汉军控制区尽可能地多造“城堡”和屯兵的兵堡,又在冀州的南皮(渤海郡)和乐城(河间郡)紧急建造城墙以及相关防御工事。   身在奉高的刘彦得知冉闵已经带着部队出关中,没有意外很快就会抵达豫州。他还知道冉闵带了四百多车的头颅,说是要给麾下士卒请功。   “此例断不能开!”纪昌满脸的怒火:“不说其中满是妇孺与老弱,就说未登记造册就这样,绝对不能答应这样的胡作非为!”   “我们就算承认,那些士卒是会认为是王上的恩典,还是记冉的恩?”桑虞看着是怒极反笑的样子:“听闻主意是出自凉王,他这是要干什么?”   按照汉国的律法,不是士卒在战场斩获也是能够换取功劳,还能与军功同等视之。这样的规矩是继承于先秦,以前就是这样的规定。   刘彦知道不管是纪昌还是桑虞都是在说气话。他内心的烦恼多过于怒火,毕竟规矩就是规矩,再反感也不能因为怒火而无视掉规则。   “且先不管张骏想要干什么。”刘彦看向了蔡优,说:“做好准备,看拿出来奖赏的土地应该选在哪里合适,该分配的奴仆也要尽快划拨出来。”   纪昌和桑虞默默对视了一眼,他们可算是明白了一点,刘彦肯定感到无比厌恶,可身为君王就是那么无奈。   “开春之后有短暂的雨季,考虑到泥泞季节依然无法大规模交战,该趁这一段时间多做一些什么事情。”刘彦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安坐在一侧的谢艾,顿了顿才又说:“怎么去和晋,怎么来驭代,是当前最为急切的要事。”   攻赵、御燕、盟凉、驭代、和晋。这个是谢艾给出的国策,说来刘彦已经开始在执行,就是成效上真不是该怎么说。   目前汉国是在试图与东晋小朝廷缓和关系,桓温再一次前往建康,是以使节的名义前去,传回的消息只有一个,东晋小朝廷要求刘彦改国号为齐和废除泰山祭祀,甚至要求刘彦称臣。   那个算是狮子大开口吗?反正小朝廷又提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要不数十万晋军将会渡江北上。   刘彦知道小朝廷对于一本正经的搞笑态度是异常认真的,看了桓温传回的消息一度想要招人回来,谢艾却是认为可以缓一缓。   谢艾的意见非常简单,一方哪怕是在一本正经的搞笑,可那也是在协商,等于是可以拖一拖。他很清楚小朝廷的办事效率,只要桓温还在建康与之扯皮,扯上个两三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拖着对汉国这边绝对有利。   驭代?吕议还在草原,时不时有消息传回,他还代管着拓跋秀的嫁妆,并且武装起了接近一万五千人,就是拓跋什翼健的作为比较令人看不懂。 第409章 寄予厚望   拓跋什翼健绝对是抱着捡便宜的想法,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有捡便宜的便利,无论是攻击石碣赵国,还是偷袭慕容燕国,乃至于是持续吞并匈奴诸部,怎么看都是有转圜的余地。   汉国与拓跋代国关系只能说良好,长久以来并没有建立盟友关系,是建立在互相之间没有威胁到对方,又能够互通有无。   驭代该怎么驾驭是一个需要步骤的计划,汉国需要至少掌握拓跋代国的一个命门,或者是有什么大利益来进行驱使,不然拓跋代国没有义务自己流血而去听从汉国的指挥。   谢艾认为目前最迫切的是拥有一条可以和拓跋代国互通有无的商路,草原上什么都缺,一旦商路开通的话,拥有最大的可能让拓跋代国对汉国产生依赖。   “依赖会成为习惯,一旦代国的粮食、盐、铁等物品完全需要由大汉来提供,王上就能够左右代国的国策。”谢艾看着不是一时脑袋发热,他之前已经向刘彦表露不少想法,细节上一直都在补充:“打通商路短时间内或许无法办到,却是能够口头进行承诺,至少让代国倾向于大汉。”   刘彦完全理解谢艾的意思,并且认为谢艾是一个有超前意识的人才。   其实谢艾针对代国的计划无非就是掌握其经济,近一步侵蚀代国的整体生产力,使代国连一根针都无法自己制造,完全依赖于汉国的提供。这样一来的话,拓跋代国没有恢复自己的生产力,或是没有找到新的依赖对象,除了听从汉国还能怎么样?   类似的计策其实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出现,到了西汉也一再被运用于匈奴,例如西汉文帝和西汉景帝不留余力地向匈奴提供丝绸等奢侈品就是一个例子,虽然说西汉文帝和西汉景帝是要侵蚀匈奴人的意志,但意思总归是一样的。   想要摧毁对方的国家生产能力并不容易,需要己身在生产力和创造力上面的领先,并且是领先得不止一点半点。过程中还可能会出现亏损贩售,哪怕是自己亏本也要将对方市场完全攻占。这是一个耗时比较长的一个策略,对于短期内并不能起到太大的帮助。   “不管是怎么驾驭,如今的要务是取得兖州和冀州的胜利。”纪昌看着很是欣赏谢艾,可一些话应该讲清楚说明白:“所要思考的是,怎么让代国因为我们的需要而去做一些事情。”   汉军的主力已经以往兖州战场,冀州那边只能是采取守势。在这个前提下,牵制石碣赵国的幽州军可以办到,但是向北打到草原则属于妄想。   在汉军无法继续北上的困扰下,拓跋什翼键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攻击石碣赵国。另外是慕容燕国的主力以移往辽东,分别去攻击高句丽和威逼汉国在辽东的疆域,似乎还在镇压宇文鲜卑以及扶余国的反叛。   石碣赵国的北方边军没有遭受重创,仅仅是与汉军对峙随时能够返身转回。慕容燕国看着也没有被牵制的可能性?拓跋什翼健最佳的选择是继续在朔方征战,蚕食或吞并匈奴诸部的地盘和人口。   “我们在草原仅仅是一万五千人,大战一场办不到。”桑虞看向了刘彦,谨慎地问:“夫人(拓跋秀)允许让那一万五千人进行袭扰吗?”   说到这个刘彦满满都是感慨,那些是拓跋秀的嫁妆,拓跋秀却表示刘彦可以随便用,哪怕是全部没了亦是没有关系。   不管是什么时候,女人愿意为自己的男人付出所有都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品质。尤其是社会允许三妻四妾的前提下,女人还愿意拿出自己的所有来帮助丈夫的事业,事实上是更为难得。   桑虞见刘彦点头,不得不说:“夫人真是一位伟女子。”   要是刘彦让拓跋秀的那些人袭扰石碣赵国或是慕容燕国,不管是不是拓跋什翼健干的,两国肯定是要有所行动,那样就会将拓跋代国卷入汉国与石碣赵国、慕容燕国的战争。   相信拓跋秀肯定也能想到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可她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表态。刘彦能娶到拓跋秀这样的女人很是幸运,不过作为娘家的拓跋一族就显得极为倒霉了。   那就是谢艾的解决方案之一,强行将拓跋代国拖入战争泥潭。可能不会让拓跋什翼健投入多大的兵力,可只要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感受到来自拓跋代国方面的威胁,对于汉国来说就已经是达到目标。   个人与个人之间会产生愧疚感,国家与国家之间则没有那么一回事。甚至是刘彦利用拓跋代国让拓跋什翼健产生愤怒,只要造成事实拓跋什翼健也只能将怒火压下。至于以后会是怎么样子,刘彦会不会补偿拓跋什翼健,实际上还真的是要在某些方面进行补偿,两国才能再愉快地互相玩耍下去。   对于拓跋代国那边的策略已经定下,怎么去执行则是看实际需要,总的来讲偏差不会太大。   刘彦捂着额头,环视一圈之后,问道:“那么……冉闵已经率军抵达豫州,应该是怎么个处理法?”   “一个月之内扩军十万,冉是带着三十万部队抵达豫州。”桑虞满满都是嘲讽地说:“冉明知道会淘汰老弱依然这样干,寻求的无非就是大兵团的指挥权。”   已经有初步的信息从豫州那边送到奉高,冉闵带来的三十万部队按照汉军标准的话,淘汰下来能剩余十万就算是多了,余下的二十万都是要解甲归田的人员。   汉军对解甲归田的安置规格颇高,不但要给予田亩,社会福利上面亦是非常高,等于说冉闵一下子在汉国身上增加了至少二十万人的负担,而得到福利的这二十万人恐怕是感谢冉闵多过于刘彦。   按照桑虞的原话,那就是冉闵实在不当人臣。   发生了“田氏代齐”的事件之后,不但是天下的商人彻底倒了血霉,向社会广泛施恩也成了意图不轨的解读。   冉闵先是带了十二万左右的脑袋来请功,又是二十万左右的人因为其作为而得利,什么东西都是国家来支付,得到名声和人望的却是个人。   “张的这个作为十分的阴毒。”纪昌说的是给冉闵出主意的张骏。他眯起了眼睛,说道:“冉没有想明白也就罢了,他的那些部下就没有一人劝阻?”   那是纪昌对冉闵的了解显然并不足够,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听劝的人。   像是条攸、王简、马愿、常炜等一些人,他们之前要说必须跟随冉闵才有活路的话,目前而言可不是这样了。   冉闵去除国号集体归附,从属和君臣名义确定之后,也就是蒋干、缪嵩、刘猗等少数几个人确定了冉闵家臣的身份,余下是归入了国家的整个体系,也就是说大部分人是成了国家官员,不是冉闵的私人家臣。   对于前来归附者该是什么样的安排,原先有官职在身的人肯定不是保留原有官职,但这一部分人相对于“一清二白”的人肯定是要占到更多的便宜。   桑虞对刘彦说:“部队在豫州整编,让冉闵与一众人等前来奉高。”   纪昌立刻附和:“理当如此。”   刘彦颔首:“那便书写命令,派人去传达。”   再有一个月左右就会进入到春季中旬,各地的气候都有差异。   例如冀州那边冰雪完全化开就是在春季中旬,可能是受到冰雪融化的影响增加水汽,还会有一阵子的雨季。考虑到冰雪融化和雨季会有一段时间的泥泞期,漳水战线重新开战应该是到春季下旬末尾。   地处相对南方的兖州,开春时冰雪已经开始在融化,未来的半个月左右会是雨季,接下来则是长久的晴朗。按照计算的话,濮阳郡不会超过一个半月就会进入到合适交战的气候。   接到传令的冉闵是在八天后出现在刘彦面前,与之一同前来的人数量颇为庞大,皆是冉氏秦国原本的文官和将校。   尽管是刘彦出城十里迎接,可冉闵看着依然略略有些憔悴和郁郁。两人见面之后,是由冉闵率先行礼,刘彦快步向前把住冉闵双臂,对视的时候都在欢笑。   “永曾可算是来了。”刘彦一手牵着冉闵的单臂,一手向车驾的方向比:“来,与寡人同车。”   “王上?”冉闵呼唤了一声,人被刘彦拉着往前走。他发现刘彦的力气还真是出奇的大,略略挣扎和犹豫一下也就被拉着走,复道:“王上对臣是如何安排?”   刘彦不答,来到车驾边踩着木墩上去,转身微笑看着冉闵。   跟随冉闵一同前来的那些人,他们看到刘彦邀请冉闵一同乘坐王辇,近乎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多却是感到无比的欣慰。应该是觉得刘彦厚待冉闵,他们的待遇也不会太差。   马车平稳的起步,刘彦转头看着冉闵,说道:“永曾啊,先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王上不怪罪已经让臣感激。”冉闵说的该是斩来首级请功和迅速扩军的事情?他看着没有什么惶恐的感觉,直白地说:“并不是臣在广邀人心,是臣觉得亏待了他们,趁还能做点什么的时候……”   “好了,好了。”刘彦直接揭过,说:“永曾是给寡人制造了不少难题,却是要在疆场给予寡人回报。”   “自当效命!”冉闵保持行礼的姿势,看着好像不那么郁郁了一些,语气也显得更为自然:“怎么治理国家臣不会,征战疆场却是臣所长。”   【也就是我了,换作任何一人,别说再让你领兵,不干掉就不错了。】刘彦保持着微笑,心里吐槽了一下下,对冉闵说:“濮阳郡的战事很快会重新开启,永曾可有什么想法?”   “濮阳郡之战已经成为国运之战,自然是该全力以赴,给予石碣最严重的痛击。”冉闵说到战争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像是一柄抽出剑鞘的利刃:“王上在濮阳周边布置十万兵力,冬季广建兵堡与众多防御工事,将臣从关中调到豫州,自然是该进行夹击。”   刘彦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冉闵,万分慎重地问:“若是寡人想要让你全权指挥濮阳之战,你可能不负寡人,不负汉国?”   这一下冉闵不得不愣住,濮阳那边的战争不管结局怎么样肯定是会影响到汉国与石碣赵国的兴衰,甚至会决定天下的大势走向,说这一战再怎么重要都不会为过。   “王上……信得过臣?”冉闵是抽搐的脸颊,感到难以置信又万分的诧异:“这一战大汉投入的兵力不会低于三十万,甚至会更多。豫州、徐州、冀州更是需要配合。王上真的要将统帅权赐予臣?”   “永曾不是说了吗?”刘彦“呵呵”笑了一小会:“征战疆场乃你所长。”   冉闵那双重瞳定定地看着刘彦,像是要瞧出一朵花来,比较突然地单膝跪地,重重地说:“臣必将为王上取得此战的胜利!”   刘彦立刻就爽朗地笑了起来,伸手将冉闵扶了起来。   之所以会任命冉闵来指挥濮阳郡之战,实际上还真不是出自刘彦的个人意愿,相反是纪昌和桑虞带头建议,余下的人听了两人见解亦是被说服。   不是大汉的那些重臣多么信任冉闵的忠诚或是节操、道德之类,是汉军真心缺乏战役级别的指挥官,再来是冉闵了解石碣赵国的军方体系,更是熟悉那些统兵将领。最为重要的一点,他们必须承认冉闵真的是一名征战能手。   “寡人先给永曾交交底。”刘彦看向了周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目光在注视这里。他目光重新专注在冉闵身上的时候,才又说:“不必担心兵源,亦是不需要为粮秣和军械忧虑,只要能够取得此战胜利,永曾需要什么尽管提。”   冉闵还是底气十足的。他就没有听说过汉军会缺乏什么军事物资,亦是知道汉军骁勇,重重地对刘彦点头之余,不得不想:【要是能够打赢这一战,要个王爵肯定不算过份。】 第410章 整体态势   天气变化带来的不止是万物的复苏,群枭逐鹿给予天下的更是一种强烈的躁动。   濮阳郡那边,石虎集结的兵力约莫有十七八万,其中包括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的龙腾卫士,另有东宫高力一万。这批绝对的精锐算是石碣赵国的精粹所在,他们驻扎于白马。   除开濮阳郡文石津和白马以羯人为主的武装之外,李农所率的乞活军已经趁冬季黄河结冰从阳平郡过河来到南岸,进入济北郡之后轻易拿下汉军放弃的东阿以及桃城,算是成了过河的卒子,只能是有进无退。   孙伏都率军在济阴郡的城阳,麾下大概是有接近七万人马,大多是以残兵败将所组成。他们之前是与三万从豫州北上的汉军在定陶附近交战,等待从关中而出的原冉闵军抵达豫州则是撤向了乘氏,最后是撤到了济阴郡最东北侧的最后一座城池,也就是城阳。   石碣赵国在外围还有接近三十万人,他们分布在司州的汲郡和顿丘郡、阳平郡,开春之后开始收集战马需要的草料,亦是在给大军干一些如放牧之类的后勤工作。   接近二十万的羯人本族,将近三十万的乞活军,城阳七万残部,石虎拿出来用于第一线交战的人就达到五十万以上。不过有一点需要认知,那就是三十万乞活军中真正能打的估计只有五六万,余下只能算是辅助角色。这样一来真正能参战的石碣赵军,数量该是三十万左右?   汉国在濮阳郡布置了十万的军队,濮阳本城驻扎三万,濮阳城外的营盘屯驻四万,余下的部队是分散在咸城、鄄城、羊角城、廪丘(含城池之外)。   处于汉军实际控制的豫州,本来驻军是有四万左右,后面就地征兵三万,再有冉闵从关中带出来被整编成军的八万,那就是豫州有十五万的汉军。   兖州区域除了濮阳郡之外,济北郡谷城、清亭各自有五千的驻军,东平郡的秦亭驻军一万、范县有两万驻军。   将濮阳郡周边的汉军统计起来,投入第一阶段的作战部队也就是十四万左右,豫州调动北上的十万汉军则是会在第二阶段投入,第三阶段投入的军队数量暂时无法确定。   “乞活军看着数量庞大,可能够上场厮杀的不会太多。”冉闵是站在一个显得庞大的沙盘边缘,拿着一根棍子在指点:“黄河已经开始解冻,按照以前的惯例乞活军不会有太多的粮秣,他们处于绝对危险的位置,却是依赖濮阳郡赵军取得的进展来作为反应。”   要不怎么说李农的乞活军变成了渡河卒子?黄河解冻后,汉国的舰队又能封锁黄河,乞活军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偏偏与位处白马的石碣赵军又相隔两百五十余里。   “按照臣的建议,率先逼降乞活军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冉闵用棍子敲着沙盘上的东阿城:“成了弃子的李农,只要看到汉军主力部队,不会为石碣奋战到底。哪怕是李农愿意,他麾下恐怕也不会愿意。”   冉闵说的主力不是指军队数量有多么庞大,奉高这边可是汇集了两支汉国有独特番号的部队,就是扩编到五千的虎贲军和有一万的羽林军,更有一万禁卫军。他深切认为仅仅是这两万五千精锐开赴东阿,哪怕是李农不降也能消灭,前提是由他来统率这支精锐部队。   “之所以故意让乞活军夺取东阿和桃城,自然是为了设下陷阱。”纪昌看向了刘彦,说道:“王上,五官中郎将的建议与我们之前制定的策略一致,由五官中郎将亲自前去更是妥当。”   没错了,刘彦给冉闵的官职就是五官中郎将。   五官中郎将军在东晋小朝廷那边是四品官,于各个列国却是因为实际统率部队不同有不一样的品阶。   在汉国的话,延续西汉与东汉,再根据三国时期的特点,是有设置东、西、南、北、中五个中郎将,那么五官中郎将就是比那五个中郎将的职务高,比杂号将军也更高,仅仅是位于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冠军将军、卫将军之下,与四征和四镇的地位相同。   考虑到汉国目前不管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冠军将军、卫将军都是空置,四征和四镇将军也没有人当,仅仅是五个中郎将中安排了北与西,冉闵对五官中郎将这个职位只能说是认可却不是欣然,但他知道能够这样已经非常不错,谁让汉国就是这幅样子。   “豫州部队需要一路攻击状态的北上。”刘彦说的是陈留郡和济阴郡并不被汉军控制,他看向了冉闵:“可以在豫州部队抵达作战位置前,解决乞活军吗?”   冉闵一口应允:“请王上放心,臣必然能够做到。”   “既然五官中郎将有如此信心,乞活军自然不成威胁。”桑虞在冉闵面前从未表露出厌恶情绪,只能说是不咸不淡。他抬手虚指濮阳郡的方向,问道:“石虎率先发动攻势的机会最大,我们处于第一线的七万部队是不是少了一些?”   濮阳本城三万和城外营盘四万,他们需要应付的是接近二十万石虎亲率的大军,还是以凶残闻名的羯人。   “石虎残暴,却不是一个不知兵的人。”纪昌看得则是位于濮阳城后方的几个屯兵点,说道:“一开始石虎会大军压进到濮阳城下,本部会分兵,孙伏都所部也必然是北上,竭尽所能攻取鄄城或是廪丘,切断濮阳我军与后方的联系。”   汉国这边的战略有两个部分,若是能够速战速决的取胜自然最佳,如不能来一场旷日持久的交战也是选项之一。   实际上,包括刘彦在内的汉国高层都比较倾向于让战争持久化,变成不但是军队的对抗,还是两国国力上的较量。他们对汉国本身的国力很有信心,就是怀疑主力部队在濮阳战场拖久了,会在其它区域造成劣势。   打一场持久战不止是单单为了濮阳郡之战的胜败,长远目光来讲还是为日后席卷中原创造有利条件。毕竟只要石虎将举国之力消耗于濮阳郡之战,后面哪怕是石虎还有足够的人口,可粮秣、军械等等物资可不是说变就能变出来。   “虽然我们的水军可以保证封锁黄河,可是秦亭的驻军不能动。范县可以适当增加驻军作为可以随时增援的机动力量,以确保对廪丘或是鄄城有足够的帮助。”冉闵摸着下巴说:“石碣分兵攻打鄄城或是廪丘为必然,何不在臣解决乞活军之后,将这股敌军一并消灭?”   刘彦发现冉闵在谈到战争的时候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谈论军事的冉闵不但显得自信且英气十足,完全不像是诸多情报中时不时就昏了头脑的人。   “经过一个冬季,我们在濮阳郡建造的要塞等防御工事,不必忧虑各个城池会被轻易攻取。”桑虞面带微笑,说道:“需要的是……什么时候的什么地点被敌军攻取。”   冉闵下意识就看向桑虞,随后又看向刘彦,闷闷地问:“王上,有什么是臣不知道的吗?”   “永曾,我们的战略并不是完全固定,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尽可能布置方案。”刘彦语重心长地说:“战争是服务于更大的局面,一场战役中会发生非常多的事情。我们尽力引导战事的发展,抢占更多的先机,最后取得最想要的结果。”   “王上这么说臣就理解了。”冉闵看样子是真的懂了,说:“若是能够强迫或诱使敌军干我们想要他们做的事情,必然是胜券在握。”   刘彦在静静地听,他知道冉闵还有后续的话。   果然又听冉闵接着往下说:“只是石碣并非没有能人,有什么谋略还需谨慎再谨慎。”   话是对的,可是冉闵得罪的人不少,尤其是制定战略的左右丞相和相关将校,甚至是刘彦本人。   刘彦对于正确的建议当然不会恼火,他笑着颔首问:“永曾可有什么建议?”   “若到了需要放弃某个节点,必然是要做出竭力抵抗再失守的模样。”冉闵对于之前东阿和桃城轻易让李农夺取还是比较看不起,认为为了不死人而做得太明显,也就是李农别无选择,要是有选择肯定要退却。他万分慎重地对刘彦说:“作战本来就是要死人的。”   一阵商议下来,该布置和该准备的已经尽力完善,刘彦当夜举办大宴,次日该各奔东西的人出奉高前往各处。   冉闵自然是带着虎贲军、羽林军和禁卫军出发,他走之前还被刘彦隆重地进行拜将仪式和出征仪式,算是被给足了荣誉。   “王上?”纪昌在冀州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他却是可以在奉高再留一段时间,等待冀州那边气候转暖再去。他是与刘彦登上一处山峰,远远地瞭望正在开拔而去的部队,并不隐晦地问:“若是冉反叛,该如何应对?”   刘彦看着在开拔的部队,直白地说:“他或许会反叛,但不会是现在。”   现在的局势不适合冉闵有过多的动作,不是说正在大战不合适,纯粹就是冉闵刚刚归附,原先追随冉闵的人肯定是处于思想混乱时期。再来是,汉国没有亏待冉闵包括其原有部属,甚至可以说他们都被良好的安置。   刘彦不会给冉闵有主政一方的机会,就是用其征战也会有其安排。   真实情况是,某个谁造反或是反叛往往是君王在有意和无意间的放纵,可能也存在君王是一个无能之辈的情况,等于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有其原因。   刘彦今年二十九岁(公元345年),冉闵已经是四十三岁。两人相差十四岁,刘彦不出意外会比冉闵活得更久。要是情况允许的话,刘彦很希望冉闵可以得到一个善终,前提是冉闵不找死。   从平面地图看,奉高距离东阿是有两百二十余里,可实际上道路不存在直线,真正走起来要跋涉将近三百一十里。   冉闵花了六天的时间将部队带到谷城,抵达后又派缪嵩前往东阿。   缪嵩原本是冉闵的派侍中。所谓的派侍中其实就是管理君王私产的一个官职,是在少府的体系之下,是一种散官,可是又深受君王的信任。   “家主,李农……”蒋干在汉国没有官职在身,却是可以在冉闵的幕府承担一些重要责任。他用着比较迟疑的语气问:“李农会投降?”   冉闵是站在城关之上,带来的部队在谷城北侧安营扎寨,看去营盘范围极广。他已经充分了解到自己统率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不但兵器甲胄精良,兵员素质亦是没得说的优秀。   “乞活、乞活……”冉闵还是有诸多的感慨:“不就是为了活命吗?”   都是乞活军的出身,对乞活军的性质哪能不了解?冉闵想不出李农有什么非要给石虎卖命的理由。   “可是……李农听从石虎的命令了。”蒋干不无忧虑地说:“不了解大汉的人看来,大汉确实是处于危险时刻,并不知晓大汉其实……”   “所以我们会让李农知道。”冉闵微微昂起脖子,多少是有些惆怅:“李农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肯定也打探到我成了大汉的五官中郎将。我都这样,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   蒋干直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有融合进入一个体系才会了解是什么模样。他们之前也仅是知道刘彦统治下的汉国武力强盛亦是出产丰足,利用职务和官职的便利了解到更多,例如刘彦可以随时随地不知道从哪调遣十足精锐的部队,还是源源不断的调遣。   “实在想不出王上有什么理由无法统一天下。”冉闵好像是打了一个寒颤,抖了抖身躯很快又身姿变得挺拔:“那次大宴,王上像是喝醉了,无意中与我说了不少话。我现在虽然依然无法理解,可是……听着……怎么说?就是觉得好像很厉害啊!”   这一下蒋干不得不生出好奇之心了。 第411章 乞活……乞活……   缪嵩没有任何阻碍来到桃城。   桃城是位于一条河系的东岸,西岸不足十里之地就是李农大举屯兵的东阿。   乞活军到了黄河北岸之后,他们没有采取多么激烈的动作,会攻取东阿和桃城作为盘踞之地,主要还是因为得有了挡风遮雨的落脚地,不是冬季待在冰封雪地的野外。   讲实际的,乞活军从来都不是一支物资丰足的武装,不管是在和胡人做斗争期间,昂或是被胡人打败后成了刽子手,他们的境遇就没有好过。穷困潦倒是用来形容家庭或个人,可乞活军真的就是穷困潦倒,不说武备上面等物资,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维系得相当艰难。   缪嵩不是空手而来,随行的有接近千人和近一百辆的马车。   马车上装的是一些粮食以及布匹,甚至还有对人显得无比重要的食盐。这些东西并没有被掩盖起来,是明晃晃地曝露,令看到的乞活军所有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李农是在河对岸的东阿,桃城主将是李存孝(不是唐朝那个)。   李存孝是在城外接待缪嵩,指着那些装满物资的马车,困惑道:“是出自私谊,或是……”   缪嵩与李存孝只能说是认识,算不上多么熟悉。他看着身穿厚厚羊皮袄的李存孝,问道:“为什么要过黄河?”   早期的乞活军称得上能征善战,是在什么都缺的条件下依然与胡人血战,得胜的次数还比落败多。   石勒击败乞活军之后进行收编,乞活军在为石碣镇压反叛的时候依然显得骁勇善战,可是到了石虎成为石碣的统治者后,乞活军基本是被拆散使用,才导致出现李农体系和冉闵体系,最后乞活军也分裂,是分裂成为要为胡人效命、反抗胡人、中立三个部分。   选择为胡人继续卖命的当然是李农这一体系,原因却是李农个人受到石勒和石虎的善待与看重,不是石碣对待乞活军这个集体有多么善待。   “劝了,可是……”李存孝说着停顿下来,他与缪嵩真的不熟,说那么多没有什么用。前面问了一次没有得到回答,他不得不再问:“汉军来了,是吗?”   “是。”缪嵩没有隐瞒的意思,直白说:“两万五千,全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虎贲军和羽林军,更有举世闻名的禁卫军。”   “是吗?”李存孝并没有感到多么的吃惊,扯了一下脸颊算是皮笑肉不笑,说道:“汉王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车队已经开始在入城,引起的是城内发出阵阵的欢呼之声。听欢呼中的一些片段,人们是在欣喜终于有一些像样的吃的,更是对出现的食盐感到欣喜若狂。   对于食盐来讲,哪怕是到了千八百年之后也依然是稀缺物,尤其是对内陆的人来讲更是如此。   人缺不了盐分,要不会产生多种疾病,更是会致使人没有力气,可见盐分对人体的重要性。   以现如今的技术来讲,制造海盐并不是没有,要知道战国时期的齐国就以制作海盐而闻名于天下,也聚拢天下财富于临淄。可是在西汉之后,制造海盐的技术成了官方所有,对民间进行严格的封锁,就是“收盐铁之利于朝廷”那一事件所导致。   当然了,官方封锁并不能完全杜绝制盐技术在民间流传,可是先有西汉末的战乱,又有东汉末的诸侯混战,再到司马废柴一家丢掉中原导致战乱不断,相当多的技术实际上是失传在战火连天之中。   东晋小朝廷有绵长的海岸线,可是小朝廷并没有控制哪怕一家的海盐制作,倒是沿岸的世家有自己的小作坊来制造海盐,但是质量上只能说不堪入目。   现在而言,社会对于盐的来源并不是太多,西北部还有盐湖,没有天然盐湖的地方只能是从一些岩盐中提炼盐分。   知道现在,哪怕是一千年之后,提供盐分最普遍的做法是什么吗?就是弄一块盐布,反反复复地使用盐布来弄出咸的味道。至于添加盐粒什么的,除非是大富大贵之家,要不真的是想太多了。   足足二十车的盐,看着还是那种白花花的粒盐,每车该是有五百斤,二十车就是一万斤。要是省着点用,足够三十万人用上个一年半载以上。   仅仅是二十车的盐巴就是一份大礼,不用多说还有三十车的布匹,五十车装载黍米、栗米、麦子倒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李农是亲自从浮桥来到东岸,他见到缪嵩的第一句话是说:“汉王要招降我们?”   缪嵩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说出,包括招降是冉闵力主,要不然汉国的左右丞相以及一些将校实际上是发大军歼灭的意见。   “未曾想。”李农脸上泛起了嘲讽的表情:“他们竟是如此小觑我等。”   好了,缪嵩知道多说一些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等待李农亲自看到了前来的汉军,可能还需要在与之交手,才会知道汉国那些高层真不是出于莫名的骄傲。   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也就是缪嵩到了桃城之后的第三天,一支浩浩荡荡的汉军抵达桃城之外的十里。   “看番号,是虎贲军、羽林军以及禁卫军,没有其它的汉军编制。”李存孝与李农几乎是并肩站在桃城的城关之上,远远地可以看到还在不断往前推进的汉军:“我们的斥候损失极大,取得的战果非常有限。”   没有开战之前看斥候的损失数量大概就能猜测敌军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越是精锐的野战集团,斥候对战取得的优势就越大,通常一支军队的斥候最能说明军队的战斗力,就是这样李存孝才会特意提起斥候的损失。   很快李农就能用肉眼看到汉军,不用过多解读能够从行军姿态看出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乞活军用一个冬季竭尽所能地加固处于前线的桃城,可是桃城之前荒废的程度太严重,哪怕是经过一个冬季没日没夜的加固,桃城也仅仅是城墙豁口被堵上,要说有增加什么防御工事也仅是在城墙之外堆垒起了土墙和挖了一些比较浅的壕沟。   虎贲军是一支甲骑具装,行军姿态中不可能穿上厚重的重甲,骑士们现在是骑跨在辅马之上,真正用来骑跨作战的战马轻便随行,又有驮马装载着装箱的甲胄与包裹起来的骑战兵器。   羽林军是一支骑射和近战兼备的突骑兵,他们与之具装重骑兵相同的是拥有多匹辅助的用马。因为是突骑兵性质,人和马的防具并不是太沉重,导致的是骑士都穿着胸甲,连带战马也是半身披甲,目视看去倒是比非作战状态的虎贲军显得更加精锐。   “不是两万五千。”李农扭头看向后侧的缪嵩,勾起了嘴角:“至少有五万。”   “每一名甲骑具装拥有三名辅助骑手,每一名突骑兵拥有一名辅助骑手。”缪嵩面无表情地说:“辅助骑手在汉军体制内不算战兵。”   也就是汉军才有这样的制度,列国都是将随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算是参战人员,甚至还嫌少会有“号称”,比如只是有一万人就敢号称十万。   李农对于建立不到两年的汉国了解不是太多,可能他的了解还存在不少谬误,如传言刘彦是两汉的皇族后裔,又比如刘彦实际上是个高度汉化了的匈奴人,反正就没有一件显得靠谱。   汉军兵甲器械精良,用不到六年的时间从一个偏居一隅的小部落,发展成为雄踞两州以及侵占不少州郡的国家,该认知上李农倒是没有出现太严重的偏差。要说的是,刘彦真正开始发力在中原征战,其实也就是近三年之内,不是什么六年。   “汉军之中没有发现攻城用的器械。”李存孝没有压低声音,抬手指向看着像是开始在安营扎寨的汉军,发现了一点什么又说:“将旗……在往这边移动。永曾要阵前搭话?”   李农沉默着转身走向下城的走道,他的确是想要与冉闵好好交谈一下。   冉闵的的确确是骑跨朱龙马在靠近桃城,随行的人员并不多,仅是有五百余人。李坛和骞建同位列其中,更有谢安也是跟随。   在距离桃城约两里的位置停下来,冉闵看到桃城的城门打开,代表乞活军的帅旗首先出现,远远地能看到李农领着接近千人出了城池。   双方很快就面对面,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出声,是冉闵用脚轻踢马腹,朱龙马缓缓地向前,也仅是谢安控马跟随而上,其余人是安静待在原地。   李农自然也是向前,跟随在身边的却是王谟。   王谟出身中原世家,乞活军抗击胡人时加入乞活军,渐渐受到李农的重用与重视。他与冉闵是熟人,理念上与冉闵其实更为相似,可惜的是家世背景和负担令其无法自由选择想要的道路,只能是与李农为伍。(这人历史上与李农等人一样被冉闵诛杀)   “永曾。”李农只距离冉闵不到两步,上上下下地看了冉闵,说道:“穿上了汉军甲胄,却是更显英武非凡。”   冉闵抬手行了个礼,口呼:“李公也能如此。”   “永曾还是如此心急。”李农做出哑然失笑的模样,一阵“哈哈哈”的大笑,笑够了才问:“永曾是来征讨某的吗?”   冉闵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说:“乞活、乞活……皆是为了活命。李公不可忘记乞活军的由来,给胡人效力致使祖先蒙羞,岂是胡人一些小恩小惠可以替代?如今我王将要扫平天下,使我等汉人不再委身胡虏残暴统治,还天下人一个清平,可以安居乐业之所,李公何不如与闵一起,于王上麾下效命?”   这一下是换李农沉默了良久,他一直都在抬头望天,看着蓝蓝的天空,又看一朵一朵各种不同形状的白云飘过,而后才说:“汉国多面受到夹击,不谈羯人本族汇集于濮阳,冀州方向亦是有赵国精锐边军与来援燕军,更有南边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随时将会北上。看天下局势,仅有位处偏远西凉之凉国、荒芜草原之代国与汉国关系平缓,其余列国皆是敌视汉国。”   冉闵一阵大笑,吼:“我王视敌意列国为冢中枯骨,莫不是恢复汉家荣耀路途之上的小小拦路之石,不过是一脚可以踢开之物。”   “永曾莫要胡言。”李农万分认真地说:“天王两年前可以征召百万大军,近两年汉军虽然处处得胜,可也是将自己置于天下公敌之地。说那些只是拦路之石,是谁给了汉王如此狂妄的信心?”   谢安这个时候开口,他没有行礼,是直勾勾地看着李农,尽量大声地喊:“威武侯,且看我军。”   辅兵在安营扎寨,虎贲军已经穿戴甲胄,羽林军也是进入到作战姿态,禁卫军更是不用多谈。   全面进入到攻击状态的大军,他们按照番号自行排列阵势,梯次向前推进。   处于最前方的是完整状态的虎贲军,人和马都是包在层层甲胄之内,五千具装重骑兵成为一个锋矢之阵缓缓向前,沉重的马蹄声阵阵滚滚而来。   羽林军是分成了两批位于虎贲军的左右两翼,远远看去像是两支翅膀,与之虎贲军配合起来成为一个大型的鹤翼之阵。   走在最后的是一万禁卫军步骑,他们推进的声势最大,步卒是踩着整齐的步伐,骑兵战马的踏地也诡异的一致。   汉军突然摆出推进姿态,桃城那边自然是敲出阵阵的警示鼓声,看模样还涌出不少部队是要接应李农回去?   “李公不必惊恐。”谢安总算是没有忘记向冉闵行礼,得到冉闵的允许才对李农大喊:“公非胡虏之辈,我等亦没有类如禽兽对待公之意图。”   李农看着并没有感到害怕,他是视线一直停在缓缓推进的汉军那边,等待收回视线才对冉闵说:“永曾以为可以轻易让某归降?”   冉闵倒也直接:“我王言及李农乃是过河之卒,若是抵抗或可为石虎争取十天半月,却免不得覆灭。”   李农再一次沉默了…… 第412章 战无可战   李农从来都不是一个行事果断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容易被私人感情左右的人,长期以来就是容易犹豫才会致使乞活军产生分裂,现如今又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   王谟是得到李农的眼神示意才开口:“汉王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冉闵直白相告:“部队原地缴械,包括李公在内的将校前往奉高。”   “刀俎与鱼肉?”王谟做出荒谬的表情,说道:“汉王真是……”   “现实如此。”冉闵看向李农,以局内人的语气说:“李农麾下有三十余万人,能战者多少?不会超过五万。你们缺乏兵器,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甚至粮秣都没有保障。若是对上条件相似的对手,自然是可以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对抗,可你们面对的是的兵甲器械精良,作战更加悍不畏死的汉军。”   李农不需要多说一些什么虚言,乞活军的现实情况就如冉闵所说那样,甚至可以说条件就从来都没有好过。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已经停顿下来的汉军,看着人和马全部套着重甲的甲骑具装,再看人和马都装备板甲的突骑兵,后面的禁卫军没看到也清楚都基本配甲。   汉军真的是兵器和甲胄都非常精良,还不是那么装备好的银枪蜡子头。这个是近些年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都已经表明的事实,谁面对了都会感到深深的压力。   “永曾。”李农满是忧郁地说:“我们并不是没有抵抗的能力,汉王的做法太过小觑了我等。”   “李公,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冉闵已经开始在牵动缰绳,一边调转马头,一边说:“到头来还是要做过一场。”   桃城出来的乞活军已经抵近,他们是受到李农的示意才没有继续向前,等待冉闵带人离去,这股乞活军才上前拥簇着李农和王谟回到城内。   “汉王着实过份,分明是进行逼降而不是招降!”王谟实际上还是比较倾向于改换旗帜转投汉国,毕竟冉闵那边已经给出了一个好的例子,只是刘彦给出的反应真心夸张。他满是不甘地问李农:“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是要做过一场,使汉国不再小觑我等。”李农处在左右徘徊的境地,知道打不过又不想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取决于他人,说道:“只是……汉军真的不好对付,尤其是野战。”   想一想来的有五千甲骑具装就够李农发怵,他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万分清楚在地形平坦的野战中面对具装重骑兵会是什么情况,尤其是用不会摆阵的步军去与具装重骑兵拼杀根本就是找死。   拥有多少甲骑具装就代表国力有多么的强大,石虎集全国之力也就武装出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恰恰就是因为有龙腾卫士的存在才让羯族成为牢固的中原霸主。再看看辽东那边,武装出三千甲骑具装的慕容鲜卑立刻横扫了整个辽东包括周边。   “永曾麾下本就有三千甲骑具装。”李农其实也搞不懂冉闵是怎么办到的,只是说:“这样一来汉王麾下就有八千甲骑具装,甚至有数万具装重步兵?”   按照这个时候的人看来,只要是身穿铁甲就能算是甲士,人和马都披上重甲也能称作甲骑具装。甲士还是比较好武装,就是甲骑具装不但要有优秀的骑士,也要有足够高大且优秀的战马。   要说起来,当今之世该是中原地区战马最优秀的年代,不但拥有草原上的矮脚马(蒙古马),还有从西域那边带来的大宛马和乌孙马,甚至还有从中亚过来的热血马(阿拉伯马)。马匹的种类之多远超历代,数量上更是超乎人的想象,那就是为什么东边的晋军装备虽好却难以北上的原因,晋军屡次面对的都是数量庞大的胡人骑兵。   乞活军也有骑兵,算是乞活军中相对精锐的一批人,无不是百战余生。他们之中的一些头目被李农传唤来,被问及有没有信心与城外的汉军一战。   “正面交战肯定打不过。”李存孝已经知道汉国那边开出的条件,内心是一种郁郁的感受:“游击作战又不存在空间……”   现在是汉军攻,乞活军守。作为乞活军这一方的将校,没人希望是由自己出城与具装重骑兵野战,守的话好像是可以守一守,可守的价值又是什么?   乞活军这边处在最矛盾的时刻,汉军这边也不是干坐着看戏。   冉闵抵达桃城的第二天,汉军再次开出营盘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如车弩、投石车、登城梯等器械,与之相对的是约三千左右的步军。   “李公。”缪嵩没有回去,他此刻正站在桃城的城关之上,进行最后的努力:“险城不足守,军心浮动不可战。再则,一旦真正开战……恐怕……恐怕会有不可料之后果。”   缪嵩昨天是在桃城之内到处闲逛,充分知道乞活军的现状是什么样子。   经过一个冬季,至少是桃城之内的乞活军显得非常窘境,路边时常可以看到冻死的尸骸,大多数人也能看出是缺衣少食状况下的骨瘦如柴。似乎也只有一些将士看上去相对好一些,但实际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李公啊,何必流不必要的血,造成无谓的死伤?”缪嵩已经看到城外的车弩在上弦安装弩箭,投石车也是在绞动绞盘安防石弹:“我主归附汉王,没有被莫名杀掉什么人,都是受到妥善的安置啊!”   汉军已经开始有动作,第一发试射的床弩离弦,长度该是有一丈的弩箭飞射了一段距离插进了夯土城墙,肯定是给那一城墙段造成了一定的震动,导致那一地段的乞活军将士发出惊呼。   “汉王没有说给什么待遇。”李农看着还算平静,说道:“老夫不是害怕自己被囚禁或被杀掉,永曾尚且为追随自己的人尽力争取待遇,老夫怎么可以不做任何努力?”   非常大的弓弦声从汉军那边发出,一道道的破空声响起,城墙这边连续传出碰撞声以及惨呼声。   车弩之后就是投石车,致使防御的乞活军将校不得不命令暂时放弃防御,让人到城墙之下进行躲避。   汉军没有攻击城楼,使得包括李农在内的一帮人可以站在这里观看城外汉军。   汉军的三千步卒向前推进到约是一百五十步,一道“唰”的声音响彻,一朵“乌云”从地面升向天空,那是密密麻麻的弩箭被激射而出,很快城墙上就响起了密集的磕碰之声,被覆盖的城墙段插满了弩箭。   差不多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尽管城墙上根本没有什么守军,可是汉军的多种远程攻击武器不断演示,却是没有进行登城。   刚开始的时候,城楼这边的乞活军将校还会说话,看到中间已经没人再吭声。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是征战半生没有错,可是像今天这种强大的多种远程攻击手段连绵不绝的覆盖还是第一次看到。   很是突然的,一阵闷响从城墙发出,随后是不断被石弹命中的城墙崩裂倒塌,一连串的动静带来的是灰尘乱滚。   李农呢喃道:“加固的豁口经不起一再轰击,倒塌了……”   说到底乞活军不是一支正规军,他们修葺豁口的手段也仅是重新夯实泥土,冬季是雨加雪,又经过一阵子的下雨天气,重新修缮的豁口根本就来不及干燥,更加甭论与旧有城墙形成契合。   崩塌的城墙段看着不算小,灰尘消散之后,看着该是有将近四丈左右的宽度?   城墙这边的动静传到城内,阵阵的惊呼远远地传来,似乎还能听到发生了骚乱。   城内的人,他们是真的乱了,是心乱,倒是没有人胡乱跑动,毕竟都是有长久跟随大军作战的经验,可是惊呼以及哀嚎真的是无法避免。   “归降?”李农在看自己的部下们,看到的是他们满脸的铁青与惶恐:“降吧。”   没人吭声的情况下,缪嵩那松了口气的声音尤其明显。   李农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岁,满是落寞地说:“非战之罪,而是战无可战。”   是石虎将乞活军丢到了黄河南岸,李农不相信石虎会不知道乞活军是什么鬼样子,不说缺乏兵甲器械,连粮秣也是十分欠缺。可是都这样石虎还将乞活军丢到了黄河南岸,李农不太了解究竟是石虎信任乞活军,或是像丢弃一件什么垃圾一样就那么丢了。   桃城之上升起了杏黄旗,紧紧关闭的城门被打开,率先而出的是徒步行走的李农,身后跟随的是一众乞活军的将校。   收到消息的冉闵没有多么摆谱,他来到阵前亲自迎接李农,看到满是沧桑表情的李农,劝慰道:“乱世使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时候被动接受无法避免。”   李农还真就不知道冉闵能说出这样的话,用着没有什么神采的目光看着冉闵,嘶哑声问:“永曾,汉王究竟会怎么处理我们?”   “能战之人进行收编,不能战的人该是分别进行安置。”冉闵其实也有不少感慨,李农这批人一降等于是乞活军退出历史舞台。他挤出一点笑容:“李公但请安心。现如今正是王上用人之时,说不准闵很快又能与公一块并肩驰骋疆场。”   李农的回应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静立于一旁的谢安突然开口问:“李公,您愿意来到黄河南岸,恐怕一开始就有决定了吧?”   冉闵听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想道:【的确!李农并不是一个莽夫,哪能不知道渡河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是后面又扭扭捏捏,还真是符合其为人。】   李农依然是苦涩的笑着。   已经有汉军在进城,李坛是走在整支入城军队的最前列,看到的是道路两旁站立着大冷天却衣不裹体的人,那些人看着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观望。   先有汉军入城,后面是源源不断的马车开入,有辅兵架起了锅具找来柴火,不久阵阵的米香蔓延全城,等待呼唤让人排队领取米粥时,城内立刻响起了阵阵的欢呼。   李农是在汉军的营寨听到来自桃城愉快的欢呼声,脸上的苦涩却是没有减少半点,感慨地对屈膝跪坐在正前方的冉闵说:“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欢呼声了。”   “大汉物质丰沛超乎想象,王上对待治下子民从未吝啬。”冉闵没有什么义气风发,专注地看着李农,问:“李公,闵可手书一封予王上,却不知道公意下如何?”   “永曾,先斩后奏不是人臣所能为。”李农摇着头,说:“再来,某也不想与天王战场相见。”   原来是冉闵大包大揽,说是完全可以先将李农带到濮阳战场,事后写封信向刘彦解释一下就行了。   冉闵却是有些瞧不起李农哪来那么多的多愁善感,愿意为李农争取还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他见李农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提起,转为开始进行叙旧,却是没有太多可以聊的话题。   能够不战而逼降盘踞济北郡的乞活军对汉国来说是一件好事,是节省时间的同时还能再增加三十万左右的人口。   身在奉高的刘彦是在三天后接到关于李农率军归降的消息,而这个时候关于东晋小朝廷真在大举集结的消息是早了一天被送抵。   不但是东晋小朝廷有动作,孙伏都所部以及陈留郡、梁郡的石碣赵军也开始躁动起来,看来石虎是清楚汉国会从豫州调遣部队北上。   “既然那些位置的敌军先动起来,开春后的第一战就是在南边了。”刘彦是站在山川舆图前面,他注视的位置颇多,目光频繁在建康扫过:“仆从军的调动到位了?”   一个冬季,汉国整顿了二十万奴隶作为仆从军,是分批调遣到长江沿线,以淮南一线以及颍水一线的布防居多。   王猛连忙查看了一下文牍,认真地辨别一下才回答:“王上,已经有十二万的仆从军抵达。”   刘彦先是颔首,后面摸着下巴,像是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是什么给了小朝廷那么大的勇气,竟然真的要北上?” 第41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东晋小朝廷弄出来的动静颇大。   扬州方面一改防御的守势,大军开始向进攻姿态转变,大量的水军舰船亦是集中向京口,徐州境内开始出现晋军的细作。   在荆州局部,数量庞大的马车不断运送物资前往新蔡郡,国丈褚裒又作了不少关于北伐抒情的诗篇,每一篇看着都有那么点豪情壮志,又将汉国形容成为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人。   “这么说来,桓温在建康一点成效都没有?”刘彦知道“和晋”的策略正确,亦是在往这个方向努力,要不也不会派出九卿之一的桓温作为使节前往建康。他将脸上的恼火表露了出来,却不是针对桓温,是:“京口是晋军水师的集结点是吧?”   王猛连忙点头,汉军舰队的主要锚地是在江都,作为反应是东晋小朝廷将集结地转到了京口。   江都与京口相距并不遥远,要是天气晴朗可以互相用肉眼看到对方的水寨,可以说互相之间的一举一动根本都是尽收眼底。   “晋军水军集结了大概一千四百艘大小船只,日夜操练不断。”王猛是刘彦的秘书郎,能够查阅的文牍不少,对各方动态的了解甚至要超过那些高层。他略略困惑地说:“弄出这样的大动静,看着示威多过于有实际的攻击动作。”   刘彦一瞬间就冷笑了。   汉军在江都的舰队规模就没有少于过两千艘大小舰船,最多的事情甚至达到了三千艘。前一段时间汉军舰队向长江腹地航行,那个时候晋军水师根本不敢出现在汉军舰队的航道,民间的渔船也是不敢出现在汉军舰队的视野之内。   水战方面汉国没有出色的指挥官,可是要比数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比得上,刘彦似乎也不需要太优秀的指挥官,反正一旦发生水战直接拼消耗也就是了。   江都令伏伟已经向汉国中枢发来请求,说是有必要教训一下气焰日渐嚣张的晋军水师,至少是将晋军水师堵在水寨不敢出去。   纪昌压下了伏伟的请求,给刘彦的意见是,要么不打,一旦打起来就是要将晋军水师完全覆灭,甚至应该做出登陆作战的举动,不为占领多少土地,是一下子将东晋小朝廷打懵打怕,后面再来谈和平相处的可能性。   刘彦吩咐:“搞清楚是小朝廷的诉求,还是一部分世家在兴风作浪。”   王猛自然是应命。   东晋小朝廷的国丈褚裒和谢氏的谢尚是搅和到了一块,成了政治上的盟友。他们自庾冰故去后,一直在干的是侵蚀庾氏一族的政治力量,拉拢原本投靠庾氏一族的世家。   这样一来的话,按理说褚氏和谢氏在没有打压下和整合庾氏一族的力量前,是不应该有什么轻举妄动的。   桓温有向刘彦进行会汇报,猜测这是褚氏和谢氏联合起来在虚张声势,同时也是趁汉国在中原有大战想要依靠威吓占什么便宜。他提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让大汉的舰队从长江消失,将长江北岸包括江都在内的地盘划给东晋小朝廷。   有一点是刘彦所不知道的,要是历史没有被他改变,徐州在长江北岸的土地确实是会被庾翼拿下,使得东晋小朝廷的都城建康不会受到直接的威胁。   作为东晋小朝廷的都城,建康直接暴露在威胁之下,可以想象小朝廷是多么的坐立不安,该是做梦都想要解除威胁。   汉国扩张到长江北岸,于江都设立舰队停驻点,出现的舰船数量又是多到吓人的地步,直接导致的是东晋小朝廷搞了一个纵深至少三十里的防御带。   想要搞大纵深防御带并不容易,还不知道应该耗费多少人力和物力,哪怕是搞了谁也无法确定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那么就没有比将战线往前推更能解除危险的举动了。   【数十万?】刘彦还是非常怀疑东晋小朝廷能够集结起这么多人,他思考着:【闻鸡起舞的那一位仅是带着几千人北伐,庾亮北伐也是家族武装的数量多过于朝廷武装。历史上那个诗人国丈北伐带多少人?反正是没有超过十万。他们哪来数十万的军队北伐?】   既然历史已经被改变,考虑到刘彦向司马皇室发出强有力的正朔之争挑战,似乎东晋小朝廷疯狂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刘彦快步走向案几,他需要重新查看关于庾氏在政治斗争中遭遇的情况。   庾氏一族自庾冰死去,仅是有庾翼一人在支撑着庞大的庾氏门阀。   庾翼被免去地方上的众多官职,又辞去了中枢名头大但是没有实权的虚职,要是按照以往的官场潜规则而言,他这样干是在以退为进,偏偏是包括谢氏、褚氏在内的一些领头人不再玩潜规则,导致的是庾氏一族的退让演变成为政治崩盘。   “王上的思路是正确的。”谢艾和桑虞是一块被刘彦召唤而来。他听了刘彦的思路,说道:“必然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原因,否则世家又怎么会破坏形成的规矩呢?”   刘彦立刻就说:“寡人想要知道的是,是什么‘非做不可’才让那些门阀与世家连脸面都不要了。”   桑虞近期十分关注东晋小朝廷的动作,发现东晋小朝廷和石碣赵国有着遥相呼应的举动,两国配合上甚至可以说很有协调性,一瞬间就感受到强烈的威胁。   汉国已经扩张到豫州,而豫州不但与兖州比邻,甚至豫州和荆州、徐州、扬州也有直接的交界线,说豫州是一个四战之地完全不为过。   豫州被汉军光复的时间仅是一年多,汉国暂时没能形成有效控制,地方上遍处都是结寨自保的地方豪强和大族。   冉闵带着大量的人从关中到豫州,被整编起来的部队有八万,算上豫州原来的驻军和后面调遣过去的部队,说豫州是汉国最重要的屯兵点一点都没有错。   “我们会让豫州方向的部队北上,一路从兖州南部杀到濮阳战场。因为没有掩饰的关系,不但是石碣清楚意图,连带小朝廷也是一清二楚。”桑虞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小朝廷绝对没有数十万的部队可以北上,至多也就七八万。石碣在陈留郡与梁郡的部队该是有十万左右,不过那是一支一败再败凑起来士气低迷的残军。”   刘彦将目光停留在一脸思索的桑虞身上,很想听听有什么新思路。   “石虎会知道孙伏都所部根本不耐战。”谢艾在说一件事实:“仅仅是三万先期从许昌出发的部队就压着孙伏都所部在打,一直将他们挤压向阳城,石虎会不会为了让豫州后方受到威胁,许诺了小朝廷一些什么?”   “应该是的。”桑虞认同谢艾的观点,却是嘲讽地笑着说:“土地的可能性不高,也许是石虎承诺称臣之类的。”   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并且是最大的可能。东晋小朝廷那边的情况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看看之前慕容皝与东晋小朝廷的互动,再想一想张氏凉国与东晋小朝廷的关系,东晋小朝廷还真的可能因为一些名份而干出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   胡虏对于名份是看重,可是有必要的时候也不看重名份。石虎先是称帝,后面却去掉帝号改称天王,也干过向东晋小朝廷称臣而使得庾亮北伐不得不停止的举动。慕容皝更是依靠称臣的举动从东晋小朝廷那里获得大量支援,包括一些得力的官僚,更是获得数量不少的工匠,后面慕容皝说不承认臣属关系也立刻做了。   刘彦见桑虞与谢艾意见统一立刻就苦笑了。   华夏历史上为了面子而放弃实际利益的事情不要太多,并且是屡见不鲜地一再上当又周而复始的被戏耍。   东晋小朝廷的司马皇室现在除了名份什么都没有了,实际统治长江以南的门阀和世家不会允许他们的地位遭受动摇,能够得到名份又能整垮汉国的事情,估计哪怕是知道被戏弄也愿意配合石碣赵国,乃至于是刚刚“反叛”的慕容燕国也会重新变成好朋友。而初衷可能仅是因为刘彦对东晋小朝廷的正朔地位发出挑战。   谢艾其实很想建议刘彦改变一些想法,例如改一下国号,假意放弃对正朔发起挑战,甚至是接受东晋小朝廷想要的称臣举动。这样一来,他能够确定刘彦这一边的外部环境会彻底得到改善。   【王上肯定不会同意。】谢艾看着正在与桑虞交谈的刘彦,心想:【哪怕是假意的举动,王上也不会同意。或许王上并不是出于面子之类的事情,亦不是对大汉有充足的自信,仅仅是必要的坚持?】   刘彦的确不会同意那些事情,是哪怕假的都不会同意。有些事情一旦干了或许是会改变一些恶劣环境,但是坚持的事情一旦改变则会让自己泄气,他就是秉持着一种理念在奋斗,一点动摇都不允许。现在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会变成一个习惯退让的人,不但是自己的锐气尽失,汉国上下也不再是那一个以光复汉家疆域,甚至要开拓出更好未来的国家。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了。”桑虞刚才已经对局势分析的差不多,他做出最后结论:“长江方面设局歼灭晋军水师。豫州那边的军队在北上之前……发兵那位国丈驻守的地方,攻取之前他们从我们这边占便宜得到的三郡之地,甚至重新占领南阳郡,还要进逼江夏郡!”   这一下却是换成刘彦迟疑了,他问:“可以在濮阳战场开启大战前,办到那些?”   “王上,我们要攻取的地方都是适合骑兵作战的区域。”桑虞看着杀气颇重,几乎是咬着牙:“晋军缺乏骑兵,我们不但有数量庞大的骑兵,也有精锐的攻城部队。至不济……消耗仆从军,用牙齿啃也要一个又一个城池的啃过去。”   桑虞的话没有说完,汉国绝对不能允许南边那个只会内斗的小朝廷没完没了地搞事情,只能一次直接将那个小朝廷打怕打疼,打得小朝廷连目光都不敢向北张望。要不然接下来汉国与石碣赵军死拼,甚至是与慕容燕国血战,小朝廷真正的北上或许办不到,可是小朝廷已在搞事情也会让汉国疲于奔命地应对。   刘彦理解桑虞的意思了,想要办到那些需要放开一些对仆从军的限制,比如大批组建仆从军的骑兵。他需要思考的是会不会被反噬,真正干了桑虞建议的那些会不会演变成为与东晋小朝廷的全面战争。   “必要的风险还是需要冒的。”桑虞一字一顿地说:“将廷尉调回,出任南征统帅,调王朴前往作为副将,袁乔作为行军长史。”   刘彦没有思考多久立刻颔首:“就这样办吧。”   濮阳郡那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一触即发,冀州那边的汉军需要采取守势,辽东也有一场大战在等待汉军,再开辟一个南方战场确实显得托大,可局势一点都不容许汉国退缩。   谢艾有些懵了,他很想知道那么多条战线该怎么维持,可是仔细想下来也就那么回事,大不了汉军进行必要的退却以及龟缩,灭国什么的风险并不大,差别就是全面采取守势,可是只要桑虞的建议达成,逼和东晋小朝廷的可能性无限大,那样汉军就能够集中全部的力量与石碣赵国较量了。   “明达?”刘彦已经呼唤了两次,见谢艾终于回过神来,笑着说:“言之(吕议)不是战将,草原那边需要一名统军将领,寡人有意让你前往草原全权指挥,可否愿意?”   谢艾立刻心想:【还有草原一处战场,大汉开启的战线也太多了。】,想什么并不影响他做出反应,应“诺”之后才问:“是策应冀州战场局势吗?”   “全权指挥。”刘彦乐意放权,亦是敢放权:“该做什么,想做什么,需要什么,明达尽管放手去做。”   谢艾深吸一口气,慎重地应:“诺!” 第414章 南起烽烟   “冉闵率关中之众归附,李农在济北郡无条件投降。乞活军除了石碣内部的小股,超过九成已经全部纳入大汉的体系。”   桓温要离开了,是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却是令他足够伤心的地方。   临走之前,桓温向庾翼最后一次投去拜帖,原以为庾翼会像之前那样再次拒而不见,没有想到这一次庾翼竟然是见了。   庾氏一族仅仅是三个月以内连续遭受打击,大批附于庾氏一族的世家转投谢氏或是褚氏门下,使得曾经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地位彻底遭到动摇,但要说庾氏一族彻底没落言之尚早。   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不但是家族传承足够以及人脉极广,占有的土地也是超乎想象。早在庾亮当家的时候,庾氏一族拥有的田产得到极速的增涨,仅仅是略略少于王氏一族。王氏没落之后,庾亮与谢氏、桓氏等大小世家消化了王氏七成的财产,使庾氏成为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也使得曾经能够“王与马共天下”的王氏一蹶不振。   田产不止是土地,还有依赖那些土地的人口,也就是所谓的农拥。拥有人口代表着家族的实力,可以从大量的人口中挑选出想要的青壮,用以训练成为私军。   东晋小朝廷治下就是谁拥有最多的私军,那么谁的话语权就高,庾冰是死了,可庾翼顶上之后并没有失去庾氏一族拥有的田产,短时间内谢氏与褚氏也仅仅是在打击官面上的层次,挤压庾氏一族的财货来源,没有敢对庾氏一族的田产动手。   一旦庾氏的田产遭受威胁,等于是以谢氏与褚氏为首的那批人要下死手,有了王氏一族的前车之鉴,庾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桓温一直要见庾翼,是抱着或许可以利用庾氏一族的念头,毕竟庾氏一族无论是受到什么打击也只是表面上,真正的实力仍然还在。   庾翼看去要比之前清减和消瘦许多,他从一开始就听桓温在侃侃而谈,一点都没有插口或者应话的意思。   “大汉的人口已经接近五百万之数,拥有青州和徐州全部,以及冀州、兖州、豫州、辽东一些局部。”桓温的语速不快,没有什么特别的激昂:“国力强盛,军队能战。”   庾翼有亲自到汉国境内的经历,停留的时间可以说还非常长,才会导致有一些世家拿这点在诬陷。他自认了解新生的汉国,比大多数长江以南的世家都要了解,不需要桓温特别的去强调。   “新一轮的征兵诏书已经下达,大汉的军队将会超过五十万。”桓温说到这个的时候才算是激动了一些,他死死盯着庾冰,说道:“必要的时候可以达到七十万,还不会让生产遭受太严重的影响。”   庾翼笑了笑,举起那一盏油腻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庾公,王上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就如同秦王必将横扫六合!”桓温对待庾翼其实内心里还算尊重,他之前没有少受到庾翼的恩惠。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庾翼,劝道:“现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分家,使其中一脉前往大汉。谢氏亦是如此,桓氏也是如此,乃至于是王氏同样如此,恐怕仅是剩下庾公一族没有了。”   庾氏一族的人口一直不多,家族的顶梁柱随着庾亮和于庾冰先后故去也仅是剩下庾翼一人,后辈之中没有太过出类拔萃者,按照庾冰生前的评价就是,能够作为守家之犬的人都没有。   “也许我庾氏注定要有这惨祸。”庾翼终于开口:“汉王有雄心,亦是一位能够开创霸业的王者。翼一点都不怀疑中原迟早会归于汉王所有,只是说南下……呵呵。”   “温生长于南边,自是清楚南边情况。”桓温一阵冷笑之后才说:“庾公可听过大汉中枢一套言论?”   “哦?”庾翼做出倾听状:“元子愿意说,老夫就愿意听。”   桓温却是沉默下来,转头看向了亭榭之外,那里在开春之后已经有了鸟语花香,南方特有的一些水榭也是发出流水的声音。   “南方虽然名义上是司马一族统治,实际上是世家的天下。”桓温看着庾翼问:“庾公赞成这个观点吗?”   “虽然大逆不道,可事实确实是这样。”庾翼点着头,问:“然后呢?”   “大汉中枢有一种言论,说天下之所以变得破败,中原黎民会处于胡虏残暴统治之下,一切因由正是世家。”桓温在笑,也许是自嘲:“温是这种现状下的受益者,虽没有资格却赞同类似的言论,真切忧心日后汉军南下是否会清洗世家。”   庾翼第一次听说有类似的言论,闻言先是一愣,后面满是难以置信地问:“清洗南方世家?”   “是的。”桓温重重地说:“像是清扫垃圾一样,将被认为是蛀虫的世家清除干净。”   “汉王同意?”庾翼无法淡然了,他万分怀疑地问:“汉王不知道世家根本清理不完,新皇朝的建立不过是在培养一批新的世家?”   “王上没有表态。不过,温看王上当时的眼神,似乎非常认可。”桓温苦笑了一下会,说道:“新的皇朝自然是会有一批新的得利者,但是对于王上来说那些是自己人,可不是拥有厌恶感的谁。”   “不可能的。为君王者,不过是拉一批打一批,不会做出清扫一个阶层的举动,亦是不应该全面打击。”庾翼已经有点缓过神来,定定地看了桓温良久,比较突然地露出反感的表情,说道:“不止有一人说元子不可深交,果然是这样吗?”   庾翼的话说得很重,他是不知道历史没有改变自己还真被桓温给背负和出卖,不然会认为自己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桓温先是露出愕然的表情,后面霍地站起来,怒吼:“庾公,温是看在公多有照顾的份上,要给予您的家族一条新的出路,没成想公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现在要覆灭庾氏一族的不是我桓温,更不是大汉那边的谁,是谢氏和褚氏的那些人!温是想要庾公帮一些忙,但更是在保存庾氏的其中一脉!”   庾翼平静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桓温,问:“总算是说到正题,是什么忙?”   桓温看样子是被庾翼的态度整得没脾气,觉得尴尬又不得不说话,愣在原地半晌,整理了一下言辞,才说:“打击桓氏,拖桓氏出朝廷体系。”   场面立刻安静下来,桓温说的桓氏自然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个。   庾氏一族仅是其中的一些族人还有官职,不过那些官职大多没有什么份量。谢氏与褚氏等世家构成的集团看着是要彻底整垮庾氏,那么庾氏拉着一些人一块陪葬真心不难,不管那些陪葬的是谢氏、褚氏还是谁,哪怕是对庾氏表现出中立的桓氏。   “为什么?”庾翼脸色无比难看,他不会认为桓温是要报复自己的那些兄弟,世家拆散分配投资一国太正常,不存在什么恩怨。他几乎是铁青着脸:“元子,你必须说清楚!”   “温说的都是真的。”桓温万分慎重地说:“按照现如今的趋势再发展下去,汉军渡江南下之时,便是血洗南边的时刻。”   没有了官职,大多数官员也开始和庾氏在拉开距离,可是并不代表庾翼不知道近期东晋小朝廷发生了什么事。   仅仅是石虎表示可以重新称臣,东晋小朝廷中的一些人就欣喜若狂,好像这个窝囊朝廷光复中原指日可待那样的兴奋。   是石虎要求的回报不多,仅仅是需要东晋小朝廷做出要大举北上的姿态,不用真的派军北上,致使一些人认为根本就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反正不是要真的打,也能借这个计划恐吓汉国,结果是一阵商议下来,真的做出要大张旗鼓北上的姿态。   “庾公不正是知晓汉军迟早会南下,也必将有一天会南下,想要借这个机会退出官场,以保证庾氏一族吗?”桓温直视着庾翼,看着庾翼身躯猛地一震,以为是猜中,步步进逼:“您无法阻止那些蠢货去干愚蠢的事情,可是这样的自保方式未免也是……一样愚蠢?”   庾翼刚才真的是身躯一震,他像是被捅破了窗纸一般,苦涩道:“老夫一世英名,庾氏几代人建立的名声,后辈不堪用,难道让老夫亲自去帮汉王牵马执鞭?”   桓温却是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怔怔地看着庾翼,第二次霍然站立起来,行了个礼,无声地向后退,退到亭子旁边,近乎是咬着牙:“您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庾翼也站了起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地看着转身离去的桓温。他知道会有大事发生,还一定是非常大的事情,本来是想要从桓温嘴巴里套出实情,没想到桓温竟然察觉。   桓温回到住处立刻吩咐人,说是要即刻启程,要直接前往江都。他略略不放心,找来心腹之人:“传话江都令,允许的话舰队大举出动,趁操练的晋军水师没有返回,发动突然袭击!”   心腹之人满是讶异:“您是南征统帅,可是……还没有接到虎符,江都令会从命?”   “他会听命的,也必须听命!”桓温有种急迫感,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找庾翼没有达到什么目的,却是让庾翼察觉汉军会有大动静:“以庾翼为人,哪怕庾氏一族现在被那些狗东西围攻,他也会以大局为重,一旦京口的晋军水师有警惕心,王上要歼灭晋军水师只能是硬攻水寨了。”   至于是怎么回去,能不能安全回去,桓温没有过多的担忧,就如同他觉得东晋小朝廷是蠢货集中营一样,哪怕是汉军真的发动进攻,那些蠢货或许是出自道德还是什么其它的关系,绝对干不出囚禁或是杀掉一国使节的事情。再来,他说到底姓桓,曾经各个世家清算琅邪王氏也仅是消灭其家族实力,血亲却是能够保存。   【说那些话是要让庾翼心生忌惮,他该不会传得人尽皆知吧?】桓温觉得自己好像办错了一件事情,就是说汉军迟早会清洗南方世家。他近乎是咬着牙:【不论庾翼会不会传出去,我必定要咬口否认!】   桓温相对提心吊胆地来个不告而别地出了建康城,他不是提心吊胆什么,就如同笃定不会被囚禁和杀掉那样,是忧虑庾翼的动作会有多快,使得谢尚等人做出防备。   一众人是快马加鞭,遇到关卡也是直接硬闯,到半路却是看到北侧升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浓烟。   【伏伟的动作还真是快!】桓温知道升起浓烟的位置是哪,是晋军水师操练的河段区域:【就是这小子难道不怕我回不去?】   汉军舰队已经大举出动,却不是伏伟一人拍板决定,是有袁乔以及王朴合计后,三人共同拿定的主意。   要说起来也是当时的时机太过合适,东晋水军有一支舰队如同往常那样逆水而上,旁边也像平时那样有一支汉军舰队从旁监视。伏伟接到桓温的命令后,更巧的是上游有一支汉军舰队从豫州那边返回,那个时候袁乔觉得既然要开战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相信桓温有办法可以脱险,为了大局着想是先派人前往京口送去开战书,下一刻直接让两支汉军舰队发动攻击。   被突然袭击的晋军水师并不是傻懵懵地没有发觉不对劲,指挥舰队的王龛发觉汉军舰船刻意靠近后就已经下令做出防御姿态,可他们根本没有来得及转变阵势,抢占上游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先是被那支监视的汉军舰队从侧翼突进去,不到一刻钟处于上游的另外一支汉军舰队也突然加入战场。   水战打得就是火战,不断向对方发射火箭,毕竟战船都是木头做的。桓温能够远远地看到升向天的浓烟,预示着水战爆发之后就是立刻进入激战,却不知道是谁占便宜。   长江之上战事突然爆发,阵阵的铜锣却在东晋小朝廷的境内遍处被敲响,桓温亲耳听见,亦是亲眼看见! 第415章 这不是真的   看情况,东晋小朝廷对于汉军突然发动攻击是一种猝手不及的模样,可明明是他们挑衅在先,为什么会认为不会遭受攻击?   王龛带出去一百二十余艘战船仅有十余条返回,他们万分狼狈地进入京口水寨之后,汉军战舰竟是尾随而来,于水寨之外不断发射带火的大小弩箭,很快就将京口外围引燃。   殷浩是京口晋军水师的都督,之前有接到来自汉军的战书,知道战争已经无可避免,没有想到的是汉军说开打就打。   “其余的船只呢?”殷浩看着被熏黑的王龛,怒发须张地吼:“不要告诉我全被击沉了!”   王龛看去不但狼狈并且满腹惊恐,答道:“遭受突然的袭击,我军是没有防备遭遇偷袭,舰队被打散了。”   水寨前方的汉军舰船似乎是在越聚越多,天空的箭矢没完没了的落下,那些木质的工事冒着大火和浓烟,炙热似乎是要将水给煮得沸腾。   烟雾太大太浓,风势飘忽不定,由里向外的视线被遮挡,使殷浩和王龛等人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比起搞清楚汉军来了多少舰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赶紧敦促互相勾连的船只分开,务必空出一道让大火无法蔓延的间隔带,要不京口的水军舰船可都要完蛋了。   “朝中诸公究竟是作何想法啊!”王龛根本没有梳洗,不但是身上的额衣服,连满头满脸被灰烬弄得乌黑,他苦涩声道:“之前让抢先攻击不干,让停止操练不允许,他们难道以为汉军真的是泥捏的吗?”   殷浩知道王龛是想要推卸责任,他本人也该为京口的损失找到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借口,要不就等着被撸掉官职进行流放吧。   负责扬州防务的是谢尚,等于是包括京口在内的晋军都是其幕府建制之下,他接到来自京口被袭的报告后,可以说刹那间是懵掉的情况。   当时谢尚正在招待王羲之与孙绰,更有不少南方著名诗人以及书法家前来,他们听着竹乐之声,畅饮着兰陵美酒,亵玩着美丽而又年轻的美姬,俨然就是一副东晋世家子玩乐时最普遍的场景。   这位精通音律、善舞蹈、工于书法、擅长清谈、为人风流的名士,也就是谢安的从兄谢尚,他知道事情大条了,汉军发动攻击让之前“汉军不敢来攻”的谎言破灭,他们这一系会显得异常愚蠢,庾氏一族恐怕又有了翻身的机会。   之前,不管是庾冰还是庾翼,总之是庾氏一族主导朝政的时候,汉军虽然是时常挑衅却没有公然做出过攻击行为,庾冰更是虎口夺食从汉军那边夺取了新蔡郡、汝阴郡、汝南郡,应该算是东晋小朝廷十数年来首次的光复旧土。   现在,庾冰刚刚故去,庾翼领导下的庾氏一族遭受谢氏与褚氏为首的一帮人打压。又是他们主导着对汉国采取进攻姿态,还信誓旦旦地认为汉军被牵扯在中原战场,有会影响国运的濮阳之战,更有势弱的冀州之战,乃至于是辽东也要防备慕容燕国,不会南下。可现实很残酷,汉军竟然发动强有力的反击了!   硬要那一句话来形容谢尚此刻心情的话,那就是他完全的懵逼了!   谢尚完全有懵掉的理由,京口的晋军遭受攻击不会是结束,一定会是汉军大举行动的开始,而晋军虽然摆出了进攻姿态,但东晋小朝廷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进攻计划,一切都是在虚张声势,要是汉军大举发动进攻,他是该顶上,还是……   “仁祖,此时此刻怎么能去关注杂事呢?”王羲之是点墨挥笔,一篇书法又是完成。对他这种文人来讲,玩乐的时候哪怕是天塌地陷都算是杂事,只有小伙伴们互相尽兴才算是应该的:“来来来,且看某这篇文章。”   还真有一大批人凑过去,无不是赞扬王羲之书法又精湛了之类的话,不少人在夸奖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喂自己一包五石散。   的的确确,不管是西晋还是东晋,文人骚客一块快乐的玩耍怎么能少了嗑药这一行为,那会是一件很不文人、很不贵族、很没雅趣的事情。所以咯,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一块聚堆,谁好意思不嗑药?   可能是五石散的药力发作,也能是被吓的,总之谢尚不但是额头连全身都冒出冷汗,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夸奖的王羲之,又看向了站在一旁靠在柱子上的孙绰,耳膜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他们玩乐的地方是曲阿北面郊外的一处山边亭子,亭子周围被布帆给全面遮挡了起来,那是为了防止风势过大。   北边的天空似乎是被乌云所笼罩,可是看着不像是自然气候形成,孙绰已经盯着北面看了很久,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手里的那杯果酒。他转身看向谢尚,吃了五石散本来就会发汗,以至于看到谢尚脸上满是汗水也没有多想,是看到谢尚很突然地摊到在地上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那些围着王羲之的人根本没有发现谢尚倒了,他们一派火热的气氛在哄抢王羲之的书法。而王羲之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众人哄抢,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矜持。   “仁祖?”孙绰走过去半蹲在谢尚旁边,笑呵呵地问:“何至于此?”,他还以为是五石散的药力有些猛,将谢尚给药翻了。   谢尚的眼珠子转动有些慢,涣散的瞳孔聚拢之后突然一把抓住孙绰的小腿,嘶哑声道:“京口遇袭了。”   “哦。”孙绰其实没有听清楚,先是应了一声,之后呆了呆,反问:“什么!?京口遇袭???”   谢尚会这样是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心脏的供血有些跟不上,产生耳鸣和脑子发懵的症状,严重一些就是中风。他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努力地用手支撑着成为坐的姿势,说道:“是的,汉军先攻打我们出去操练的水军,后面袭击京口。”   孙绰完全呆住了。他脸上是震惊和感到难以置信,嘴唇一直在抖动却没有能够说出哪怕是一个字。   另外的那些人可算是发现谢尚和孙绰的异常,许询最先走过去,后面跟随着几个人。   许询与王羲之、孙绰、支遁等皆以文义冠世,可是许询有一点比较不同的就是从不担任什么官职,喜欢游乐于山水之间的同时,善析玄理和找人一块吟诗作乐,是长江以南清谈派的领袖之一。   “咦?”王羲之抬手指向了北边的天空,诧异说:“没有听说近日会下雨,怎么天上被乌云笼罩?”   大口喘气有一会的谢尚已经缓过来,他大声说:“不是要下雨,是汉军发动突然袭击,那是京口被焚烧而出现的烟雾。”   一大片的惊呼声在亭子内响起,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是在痛骂汉国,主要还是破骂刘彦,只是骂声里面也仅是“不当人子”、“竖子”之类,更难听的没有出现。   在长江以南,尤其是以文人骚客为主,无不是将突然间冒出来并且强势崛起的刘彦视为比胡人更加可恶的野兽,理由是刘彦没有招揽过大儒,并且非常无礼地对东晋小朝廷的正朔地位发起了挑战。   直至刘彦战胜姚弋仲,长江以南的文人骚客对刘彦的评价才得到稍微的改观,那是建立在刘彦击败姚弋仲所率近四十万人的前提之下,可以说是一种畏惧。   后面李农率领三十余万的乞活军投降,文人骚客们一边是羡慕又一边是恐惧,他们可以将刘彦一再获胜视为已经彻底站稳脚跟,大多数不再谈论刘彦的出身或者什么,想要安静地观望局势,各个家族裂出分支前往汉境寻求出路却是频繁和勤快了许多,其中就包括王羲之和孙绰的一些旁支。   一场欢乐的宴会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多数人开始发呆。千万不要以为他们是在忧国忧民,那纯粹就是五石散的药力开始发作,使他们从精神上进入自己的幻想或是妄想之中。   五石散药力发作的时候,使他们看去一个个脸色苍白,好像脸颊还会一抖一抖,面部表情各型各样,少不了又是一阵发疯似得手舞足蹈。   汉军攻击京口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四方,那是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铜锣声从北向南传递,所过之处就是有点身份的人一片哀嚎,倒是升斗小民露出茫然的表情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京口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火海,桓温是乘坐在战舰之上,远远地看着正在燃烧的水面,对着袁乔说:“继续投放火油。”   是的,汉军是装载火油过来,用漂浮在水面的网弄起一道输送渠道,再利用水纹将油倾泄到京口水寨之内。   油比水轻,水面燃烧会引燃一切可以烧起来的东西,木质的战船当然是最好的燃烧媒介,油的猛烈很快就会席卷整个京口水寨,不但是火势冲天,连带烟雾看着也要覆盖整个京口的天空。   “水寨内的战船该是有八百左右?”袁乔对于攻击晋军战船不会有什么愧疚感,他们这种世家子更容易接受个事其主的现实。他看着桓温说:“除去先前袭击击沉的一百余艘,该是有接近五百艘落网之鱼。”   桓温在思考的是要不要登陆,而似乎登陆的军队少不起作用,他们这边又没有足够可以登陆的部队。他问:“若是登陆五千人,会起到什么作用?”   “五千?”袁乔大概能够猜测出桓温是怎么想的,他说:“吓一吓对面那些人可以办到,可是向内推进风险太大。”   长江南岸这边,东晋小朝廷可是建立了三十里的纵深防御带,似乎驻军也有个十来万?哪怕是晋军再不能打,汉军想要突破并夺取纵深,没有来个五万以上的汉军根本就办不到。   “那还是算了。”桓温也不坚持,他对舰桥室大吼:“转向,前往豫州!”   攻击京口只是要歼灭东晋水军主力,达到彻底掌握长江通航权的目标。而似乎他们好像是办到了?仅仅是五百余艘落网之鱼,面对三千以上的汉军舰船躲着来还不急,哪怕轻易冒出来。   在前方一些位置的伏伟,他得到提醒才看向桓温乘坐的战舰,那里有旗手在不断打着旗语,说是他们马上要启程前往豫州,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伏伟自己去拿主意。   江都这边是以舰队力量为主,长期以来也就是驻扎八千岸基部队,伏伟已经知道船舰的人员不会登陆作战,仅仅是八千部队能干的事情是有一些,可是绝对不包括攻击东晋小朝廷的大纵深防御带。   “烧,继续烧。”伏伟成为江都令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痛快,他又对自己的长史陈家巨说:“尽可能地统计战果。”顿了顿,又是想了想,补充道:“要是发现落水的晋军,尽力进行救援,我们需要大批的俘虏。”   陈家巨也算是老资历了,是刘彦进军东牟郡的时候跟随蔡优一块举族投效。他笑着颔首说:“已经救起不少,就是他们都被吓坏了。”   说救起的是第一次袭击的那批东晋水军,可不是京口这边。   对于京口晋军的水师士卒来说,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比较幸运的是在停靠状态没在船上,汉军火烧京口是烧毁了船只,可晋军的人员损失远比想象中来得少。   火势太猛太大,白天的时候还只是浓烟滚滚向天,到了夜间远在百里之外的建康看向东北侧,可以看到那边的云层被火照亮,得知京口水军覆灭消息的小朝廷一众人等,目瞪口呆有之,更多是抱头进行痛哭。   “还没有完的。”谢尚得知京口已经没有救之后是乘坐马车赶回建康,没有半点停顿直接入宫,见到了何充,也见到了褚蒜子,更是见到了被褚蒜子抱在怀里的小皇帝司马聃。他如丧考妣地说:“京口不会是汉军唯一的攻击处,比较危险的是国丈驻防的三郡之地。”   到现在东晋小朝廷可算是了解汉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更能猜测出刘彦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那没得说了,汉军肯定会进攻晋军这边占便宜的三郡之地! 第416章 等等,我吟首诗。   绝对是实情大条了,不但是谢尚与朝中诸公是这样觉得,连带身在新蔡的国丈褚裒发觉陈郡方面有大批汉军开拔南下,怎么也都该清楚战事要起。   “多少?”褚裒看着很镇定,一切只因为他还不知道东晋小朝廷在京口的舰队损失惨重,更不知晓桓温已经带着一支数量庞大的舰队西向豫州。他问自己的副将李迈:“多少步军,多少骑军?”   李迈的出身当然是东晋小朝廷的世家,东晋小朝廷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世家出身,要不怎么可能有官身,通常都还会是贵族,以乡侯的数量最为庞大。他接到的消息比较模糊,用着猜测的语气说:“该是有六七万,前导是骑兵可以确认,后面是多少步骑需要等待斥候近一步探查。”   新蔡郡和汝阴郡以北的环境跟淮南那边绝对是两个样子,大一些的水系也就是颍水和汝水,不存在密布的水网,是地形平坦的平原地形。在东汉末年的诸侯混战中,曹操曾经是以骑兵为前导,近乎是风卷残楼一般地击溃袁术的守军,一路直扑到汝南城下。对待盘踞汝南的张绣,曹操也是以骑兵为前导,同样非常轻易就直扑汝南城下。   褚裒多多少少还是有查阅过一些地理志,听到李迈说汉军的前导是骑兵,有那么一瞬间内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   “比较奇怪的发现是,来的汉军服色不像以往那么统一。”李迈还不知道汉国整顿起了接近二十万的仆从军,他用着怀疑但是期盼的表情说:“来的会不会根本不是汉军,是……一些暴动的民间武装?”   褚裒不傻,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在看李迈,深沉地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管来的是谁,谨慎为上。”   “末将这就亲率大军前往鲖阳?”李迈看着褚裒略略有些迟疑:“只是该带多少合适?”   褚裒还在继续沉吟,他觉得最首要的是向建康中枢那边求援,次要的是搞清楚来了多少汉军,现阶段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真实的情况是,作为前导的是五千仆从军骑兵和三百汉军骑兵,五千三百人全部都是轻骑,他们受命进逼固始,于新蔡郡和汝阴郡的交汇处建立桥头堡。   因为褚裒的小心为上,前导的汉军骑兵仅仅是经过一场小的战事,也就是临时打造云梯让仆从军下马攻城,付出约有六百人的死伤就攻克仅有三百人防守的固始。   固始离新蔡约是百里左右,离鲖阳是六十里,离汝阴则是一百一十多里,等于是拿下固始并建立进攻前沿基地的汉军,下一步打哪里都会显得非常便利。   “便利是便利了,固始却是一个四战之地。”李匡是率领一万汉军本部制约十万仆从军从许昌南下,他对桓温的命令当然会执行,可不代表没有困惑,可不会将困惑表现出来:“按照主将的命令,接下来我们还应该到处频繁出击!”   桓温的命令非常直接,就是逮住那位国丈的部下狠狠地打,直至那位国丈做出一些有效的反击或是防御,要不李匡所部就一直是进攻姿态。   【希望如主将所言,褚裒是一个反应非常慢的人。】李匡一边在书写军令,一边思考着:【褚裒反应过来之前,也许应该尝试攻取汝阴,断掉晋军与寿春方面的联系。】   褚裒现在的名声还是相当不错的。他被认为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为人也足够的谦和与有礼,似乎还是一个知兵的文人?   看褚裒驻守三郡之地时的布防,以及数个月来表现出来的平稳,李匡不感到忌惮其实就会显得自大。不过,李匡尽管是心里有疑虑,对于桓温的命令却要一丝不苟地执行,甚至还要做得更好。   固始失守并没有让褚裒感到多么紧张,应该说前沿的那些布置有什么损失他都不会觉得可惜,会紧张的是汉军中的胡人太多。   “十一万,一万汉军和十万胡虏!”褚裒和许许多多的南方文人一样,对胡虏有着一种好像是出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看着李迈,说道:“竟然会有十万胡虏?那该是多少骑兵?”   李迈却说:“汉人不会允许胡虏拥有太多的骑兵。”   也对,曾经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废柴司马一家子,他们为了内斗武装胡人却遭到反噬,不管是刘彦还是汉国的谁怎么都该吸取教训?至少褚裒和李迈都是这样想的。   接下来的情况有些让褚裒反应不过来,攻取固始的汉军没有停顿地四处出击,导致的是求援书和警告书像是雪花一般地“飘”向新蔡,他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发现汉军的主要攻击方向,可怎么都琢磨不出一个觉得可信的想法。   是直至晋军伺候向新蔡汇报,说是有约五万的汉军出固始向东南而去,褚裒和李迈才确定汉军的主攻方向,更进一步的推测得出汉军要攻击汝阴城。   “很明显了!”褚裒搞清楚汉军的主攻方向之后看着很高兴,对李迈说:“汝阴就坐落在颍水边上,吾已经向建康求援,很快寿春方向就会有援军到来。”   寿春是东晋小朝廷的军事重镇之一,长期驻守三万以上的晋军,更有着数量还算多的舟船。随着东晋小朝廷要摆出向被进攻的姿态,寿春的驻军被增加到六万,大批的世家私人武装也是处于长江沿线。   褚裒的想法很简单,长江以南不缺乏能够操船弄舟的人,他和谢尚俨然已经成为长江以南世家的领袖,不但可以调动寿春的守军,还能抽调长江沿岸的世家私兵。这样一来的话,他们或许可以用新蔡和寿春方向夹击冒进的汉军。   抱着美好的想法,褚裒和李迈开始进行出击准备。   要认真地说起来,褚裒这一次的表现可算是“突破自我”,必须清楚地了解一点,原有历史上他作为北伐统帅可是出了名的“以静制动”。   褚裒原有历史上的“以静制动”就是,甭管敌军干什么,反正就是我什么都不干。   从固始到汝阴的平面地图距离是一百一十余里,实际走起来却不可能是走直线,考虑到需要绕路和避开一些不适合行军的地形,李匡所部要走的路程绝对超过一百七十里。   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步骑协同推进的话,每天走个五十里算是能够保证还有应付突发状况的战斗力,赶一些来个日行百里则是会使士卒疲惫战斗力降低。   李匡决定相信桓温对褚裒的评价,也就是褚裒是一个什么都反应慢一拍的人。他果决地来了一次日夜兼程,凌晨出发是到当夜就兵临汝阴城下。   汝阴城就是汝阴郡的首府,该城之前是石碣赵国与东晋小朝廷对峙的前沿,应该是石碣赵国少有的一处建设城防的城池。   “城墙高约四丈,看不到浮于表面的防御工事,可以看到城墙没有明显的豁口。”李匡很嚣张地亲自来到汝阴城下的箭矢射程之外,是在城头身穿白色战袍的守军士卒指指点点中对着城池评头论足。他的身后是开始安营扎寨的营盘,周边更有仆从军没完没了地伐木。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说:“连夜打造攻城云梯,明天下午尝试一次攻击。”   王表(王鸾义子)点着头,笑着说道:“看守军仓惶亮起火把的模样来看,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是一种吃惊的态度,的确是该趁早发动进攻。”   李匡并不是很喜欢王表,原因是王鸾在徐州失守后跑去了邺城,王表这个人相对也显得圆滑,简单点说就是他觉得王表这个人很假。   从李匡夺下固始,再到汉军四处出击,直至汉军兵临汝阴城下,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七天。   七天的时间里,李匡应该说是做到了兵贵神速,汝阴城内仅是驻防原有守军万余,就是不清楚城内居民会不会站到东晋小朝廷那边帮助晋军守城。   走长江水道要从汝南郡登岸的桓温,他接到战场汇报的时候,舰队是到了寿春不远的河段。   东晋小朝廷的水军在京口损失惨重,经由长江水道一路西向的汉军舰队途中有零零星星碰上一些晋军战船,桓温的举措是碰上了要么击沉要么俘虏,连带遇上的民间渔船也是同等待遇。   “李偏将进兵汝阴城,第一次尝试进攻之后,未果,留下虚兵。”桓温将手里的情报递给老哥们袁乔,带着十足的欣赏又说:“他带着大军转到西南,直扑从原鹿出发要驰援汝阴城的两万晋军(含世家私军),打了一场埋伏战。”   袁乔已经看到了关于后面的战报,李匡干的算是比较典型的一次围点打援,虽然说没有能够全歼从原鹿出发的两万晋军,可是斩首三千余和俘虏近万,称得上是一场值得赞赏的战例了。   “大汉人才何其多也!”桓温其实还是有点意气风发,他作为这一次的南征主将,麾下的军队数量可是有近二十三万,虽说其中有二十万的胡人仆从军,但他觉得要是在东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统率二十多万大军的机会。他评价道:“李匡是微末出身,早早跟随王上四处征战,做过一郡都尉,是上一任的江都令。只要他在这一战中表现不俗,来日必将前途无可限量。”   袁乔还是比较认可地点头,后面才说:“那位国丈派出援军却被埋伏,接下来是会继续率领大军固守新蔡城,昂或是率军退往汝南?”   “他可承担不起丢城失地的责任,为了名声也不会狼狈逃窜。”桓温与褚裒其实不熟,可长江以南的世家圈子就是那么小,多多少少还是会互相研究一下,大略会知道某个谁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判断道:“该是会尽可能地收拢军队,全力固守新蔡与汝阴。他自己待在新蔡,由李迈去防御汝阴。”   袁乔立刻就笑了,他看着寿春所在的位置,用着深沉的语气说:“已经被伏击一次,寿春的后方援军不北上,褚裒不会再从本部分兵支援汝阴城了。”   寿春绝对是一座大城,晋军除了在本城大量屯兵之外,于东北方向的八公山也设立一座营盘。   桓温这支舰队其实已经是过了八公山的位置,之前能够看到江边的情况,那是慌慌张张要布防的晋军。   现在,他们能够用肉眼看到寿春城,那里升起了黄色和红色交汇的狼烟,可以听到阵阵的鼓声,亦是可以看到城头招展的旌旗。   “留下三百舰船封锁这片河段?”袁乔已经估算了很久,为了稳妥起见,不得不建议道:“过寿春后,我们直接插入颍水,行水路前往与李匡所部会合?”   桓温之前是想要直接从汝南登陆,他要用舰队携带的一万汉军本部直接登陆,用出其不意的姿态直接拿下新息(既是汝南首府)。他之所以会想着这么干,不是多么的小觑褚裒,也不是觉得新息好攻,纯粹就是迫不及待要完成任务,随后去参与濮阳那一场旷世大战。   一想再想,桓温决定还是按照之前的想法,对袁乔说:“褚裒想不到我们会从后方登陆。为了抵御李匡所部,褚裒必然会从后方调兵北上,新息会形成绝对的空虚,正是拿下新息,形成三面包围褚裒行辕所在的好机会。”   袁乔默默点头不再说话,他很清楚一旦桓温决定要干什么根本不容易改变。   在新蔡城,李迈不断劝说褚裒,说是不能再被动地迎接汉军的打击,要不然外围的据点一个又一个的失去,新蔡城和汝阴城很快就会成为两处被孤立的孤城。   褚裒看着依然是不紧不赶的模样,甚至都还有空登高望远,面对不断劝说的李迈,他是保持沉吟的姿态,良久之后才回头苦笑着说:“酝酿了半天,吾竟然是酝酿不出诗意?看来心是乱了。”   那一刻,李迈脸上的目瞪口呆的表情非常之明显,他都不知道该佩服褚裒镇定自若如斯,还是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417章 投降或屠城   东晋小朝廷的常备兵力只有二十万,常年布防于长江沿线。   庾冰用三万的兵力趁汉军牵制石碣赵军的时候轻易拿下新蔡郡、汝阴郡和汝南郡,等待褚裒接收成为三郡都督的时候,原本属于庾氏一族的兵力是撤退,换上了朝廷的正规军以及谢氏、褚氏等等一系的世家力量。   经过差不多半年的准备,东晋小朝廷新占的三郡之地是在庾冰的布防规划中形成防御体系,北面以汝阳、南顿、平舆、鲖阳、固始、宋县为前沿防御链。   汝阳是位处最西边,它与宋县从平面地图看是相距两百余里,可是因为有多个防御链的关系,晋军布置的防线并不是直线,是一种半弯月的形状。   汉军是从梁郡方向直扑南下,走的不是颍川郡,按理说第一个攻击目标该是晋军整条防御链中位于最东端的宋县,可是偏偏最先攻击固始这个绝对的四战之地,以此可以看出汉军……至少是制定攻击计划的桓温有些瞧不上褚裒。   攻下固始的李匡所部,他们没有遭到来自晋军的强有力反击,甚至是四处出击总能有不错的收获。那是建立在各处驻防晋军没有互动的前提之下,汉军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将晋军占据的一个又一个点攻克,攻城拔寨的同时也不断消灭兵力属于劣势地位的晋军,聚少成多已经取得相当不错的斩获。   “连带伏击原鹿而来的晋军,我们已经斩杀敌军接近五千,俘虏敌军将近三万。”王表看着非常高兴,他拍着手里的文牍:“攻克敌军的布防点数量也是很多,足足有三十四处!”   按照庾冰的布防方案,晋军分散固守一些要点的同时绝对能够遥相呼应,甚至是会随着来攻的敌军攻击哪个点,灵活地调动晋军来一场围歼战,比较可惜的是目前晋军的指挥官是“以静制动”的国丈褚裒,导致的是明明晋军可以有很多次埋伏和合围汉军的机会,却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放过。   “盘踞三郡之地的晋军数量该是有个十来万?”李匡其实是将正规晋军、世家私兵、民夫一同算进去。他问:“敌军已经进行龟缩,大部分集中前往新蔡郡?”   “是的,将军。”王表兴奋地说:“就是不断截击敌军调动的小股军队,我们才能取得那些战果。”   李匡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想知道新蔡城的守军汇集到多少。   王表还是比较会察言观色,看见李匡眉头皱了一下,说道:“新蔡守军的数量估计是有六万左右。”   “那么就是说,除了汝阴之外,其余的晋军都集中到了新蔡?”李匡彻底看不懂褚裒究竟想要干什么,他问另外的问题:“当地人有什么动作?”   东晋小朝廷总以为自己是王师,不但所过之处的黎民百姓应该箪食壶浆以迎,连带还要无条件地帮助晋军。   现实是什么情况呢?当然存在帮助晋军的当地人,可更多的是冷漠对待,更少不了因为晋军要征赋收税而遭到的抵制和抵抗。   现如今的天下局势很复杂,汉王刘彦向东晋司马皇室的正朔地位发出挑战,上一次祭拜泰山炎黄庙的事情更是引得天下震动,等于是出现了“天有二日”的情况。   曾经的汉部在对待青州的地方豪强过于强硬,致使后面新占郡县的豪强和大族虽然不敢抵抗,可是大族和豪强的软抵制从未停止。   三郡之地,至少是汉军出现的那些地方,当地豪强和大族绝大多是采取两不相帮的举动。   李匡已经从固始再次调兵到汝阴城下,他已经接到桓温要从晋军腹部攻击新息的消息,需要在北面进行策应,那么就没有比尝试攻克汝阴城更好的举动了。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新蔡城的晋军肯定不敢再来驰援。”王表在进自己的责任,提醒道:“我们在固始的留守部队仅是剩下两万,不知道新蔡的晋军会不会去攻击我们的后路?”   事实上王表想要说的是,桓温的命令是牵制和吸引晋军,攻击仅有两万驻守的汝阴城,那新蔡那边将近六万的晋军该怎么办?   “固始只会留下三千驻军。”李匡已经相信桓温的判断,那就是褚裒反应很慢,还要再加上一个褚裒根本就不懂怎么指挥军队作战。他说:“一万七千的部队前往新蔡,能吸引晋军出城作战最好,不能就进行牵制。相信有我军在新蔡城下,那位南边的国丈会很紧张。”   王表有些无话可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南边的那位国丈好像在开战以来就没有干过什么事,哦……还是有的,就是放弃外围的防线将晋军调到新蔡保护自己,使汉军非常轻易在紧缩,可以更容易地让新蔡和汝阴变成两座根本无法遥相呼应的孤城。   胡人不善攻城,李匡却不会派出汉军本部去攻打汝阴城,他其实并不太把胡人的命当成人命,甚至是打从内心里仇视胡人,毕竟他可是有过胡人造成不幸的曾经。不过,他也没有故意去消耗麾下胡人组成的仆从军,对于先登者开出的价码甚至相当不错。   “首个攻上城墙者,不论该次作战是否攻下汝阴,可解除奴籍,赏赐百金!无令而退却者,上天来决定谁生谁死!”李匡的呼声很大,对着即将攻城的仆从军喊完,立刻战剑下劈:“攻!”   且不管胡人听不听得懂满是山东味的汉语,总得看来被安排攻城的仆从军士气还算不错。他们呐喊着冲锋,进入到晋军守城弓箭手的射程内,迎着箭雨突击到城墙之下,随后又遭遇到檑木和滚石的攻击。   仆从军冒着各种各样的守城攻击手段很快就架起了云梯,很快有人不断吼叫着头顶盾牌进行攀爬,他们的举动遭到了守城晋军的强烈反击,除了檑木和滚石之外竟是有燃烧沸腾的屎尿被倾斜下来。   守城用“金汁”是一种普遍的手段,还会显得非常有效,被淋中的人皮肤很快就会溃烂,哪怕是没有当场死亡,后面其实也没有太好的手段进行救治,等于是抵抗力不足的人哪怕是被淋中手脚也死定了。   呐喊声和惨叫声在战场从不稀奇,每时每刻也必定会有双方将士出现伤亡,李匡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部队被挡在城墙之下。   “我们的部队很快就要溃退了。”王表观察下来,仆从军竟是一个能够攀爬上城墙的人都没有,他大声喊着:“要不要让弓弩手上前压制守军?”   攻城从来都不好攻,尤其是守军檑木、滚石、金汁等等守城器械充足的情况之下,所以有攻城为下的说法。   正确的攻城方式有很多,属于最好的是引诱守军出城而战,要不然只能是不断消耗守军的守城器械,直至将守军的箭矢、檑木、滚石、金汁等守城工具消耗完,也是等待守军士气变得无比低迷,才有可能说攻占城池。   “不。”李匡依然面无表情:“攻击部队溃退之后,派人向城内进行喊话。”   王表脸颊抽动了一下,问:“喊什么?”,他真心怀疑李匡是故意在消耗仆从军。   “献城者重重有赏,凡是抵抗者城破之后格杀勿论,抵抗超过十日则满城皆屠。”李匡皮笑肉不笑地说:“看就城内的那些大族或豪强与晋军是不是一路人。”   汝阴城的普通居民?没错,城内的普通居民肯定是最多,可他们却是没有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必须是由哪个德高望重的人进行组织,那是社会阶层所决定了的事情。   “屠、屠……屠城?!”王表震惊了,他失态的说:“看情况城头没有发现百姓,您这样会让满城皆生抵抗之心,一旦汝阴变得众志成城……”   不是王表有多么震惊屠城那点事,攻打一座城池其实有很多种说法。有攻破城池后秋毫无犯,有攻破城池后清算守军,有攻破城池后尽杀守军和放纵本方士卒劫掠,有攻破城池后满城皆屠,也就是所谓的攻城、克城、破城之类的说法。历史上破城就预示着一场屠杀和抢劫盛宴,他所震惊的是李匡在给自己增加攻克汝阴城的难度。   李匡都懒得解释,摆出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很快第一批进行攻城的仆从军就溃退下来,有汉军本部收拢溃退的仆从军,将他们押到另外的地方,一个又一个陶罐被搬来,命溃退下来的仆从军从罐子里每人拿出一个石子,抽到黑石子的不是松了口气就是欣喜若狂,抽到白石子的则是瘫倒或是哭嚎出声。   非常简单的惩罚溃败之军的手段,一般是采取十抽一杀,拿到黑石子的人侥幸能活,拿到白石子的人会被处死。这是从有商一朝就传下来的一套规则,同样采取惩罚溃军一样手段的还有远在欧罗巴的罗马人。   行刑是当众执行,那是丑态百出的倒霉之人连成一排跪倒,由另外一些幸运儿从背后挥出利器杀掉。   仆从军并没有因为看到那样的场面有什么躁动,他们就是静静地看着。   汉军本部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他们要是在某次攻击行动中,有被事先约定不准溃退而溃退,也会被执行十抽一杀。   倒是汝阴城的晋军一片惊呼声起,他们应该是不懂汉军为什么会大批斩杀自己人,觉得汉军野蛮的同时也是不可理喻,毕竟攻击部队是九死一生才逃回去。   “真是……够狠!”李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其实懂得汉军在干什么。他扭头对着一个文士装扮的人说:“他们对汝阴城势在必得。”   文士是汝阴的府尊,他叫什么名字不重要,脸上一片煞白,外加手脚有些发抖才是真的重要。   两人还没有交谈出一个什么来,却是发现身穿统一制服的汉军……也就是汉军本部士卒,该是有五百来人列队向前。   “要用五百人来攻城?”李迈没有将自己的害怕表现出来,看到仅是五百汉军本部在前进反而是失笑道:“他们莫不是疯了吧!?”   五百汉军士卒当然不是要攻城,他们背后约有五千仆从军,包括西面和东面各自的那些仆从军才是攻城的部队。   这一批汉军来到城头守军的箭矢攻击距离之外,开始齐声进行呐喊:“献城重赏,抵抗格杀勿论,十日后满城皆屠。”   仅仅是五百人肯定是不能将喊话声传遍整座汝阴城,可是北面城头守军绝对是能够听清楚喊的是什么,而这些听清楚的人会将汉军的喊话传得满城皆知。   虽然很难想象,可是李迈的表情开始青白在互相交替,他怔怔地看着依然在喊话的汉军,等待反应过来是对着城头的晋军将士大吼:“放箭,放箭!”,这句话连续吼了至少二三十遍,可见是多么的惊恐,后面又下令:“谁都不准将听到的话向城内传递,违令者斩首!”   文士府尊的反应更直接,他是直接向后倒去,被自己的仆人接住,随后主仆消失在城头。   看看两人的反应也就清楚仅仅占领汝阴城不到半年的东晋方面与城内的关系不怎么样,要不然他们应该是在第一时间惊喜汉军在逼城内居民配合防御。   李迈根本就没发现那个文士府尊不见了,他亲自在城头到处走动,一再重复不能将汉军的喊话传递进城。他还有一件必须要干的事情,那就是派人邀请一些之前表现友善的大族和豪强,更是要监视那些半年来不合作的人。   至于城内普通居民?很抱歉,丝毫不开玩笑的讲,李迈与李匡这两个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的人同样无视掉了。对于现如今的社会状况而言,他俩会有这样的作为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表很忧郁,他安静地看了一小会准备攻击的仆从军,视线转到李匡身上的时候,想道:【根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有人献城就是轻易攻取,举城变得众志成城恐怕就是移师新蔡了吧?】 第418章 我来,我见。   李匡在五年前还是一个地方小豪强,自认知晓中原家族是个什么德性,长期被胡人统治下的任何晋人家族不会存在什么忠诚之心,尤其是对抛弃自己的东晋小朝廷更是那样。至于胡人的家族更是不会有什么归属之心,他们与东晋小朝廷不是一路人,可不会为了晋军而去弄得自己家破人亡。   当天下午又是一阵消耗守城之军器械的进攻,仆从军进攻中的损失和溃退被十抽一杀的数量达到两千余,到了夜间才算是战事暂时停止。   夜间,李匡是安静坐在自己的大帐,他在等待一些有很大机率会发生的事情。   事实也证明李匡没有白等,先是有城头向城外射出帮着写字布条的箭矢,后面更是有人干脆从城头用绳索下来。他们毫无例外都是代表城内的一些家族,基本目的地还是出奇的一致,要作为内应为汉军攻占汝阴出一份力。   “投效的人有了。”李匡并没有显得多么得意,他反反复复检查那些布条,甚至是亲自过问出来表示投效的人,后面回到大帐才召集众将校,平静地说:“现在应该辨别的是,他们是真的要做内应,或是敌方在设置陷阱。”   之前,李匡所部有扫荡汝阴城周边,拔除了一些好打的城寨或坞堡,又是接受一些地方豪强的投靠,不缺乏对汝阴城内情况了解的人。   那些投效者辨认了一下,大部分能够将那些要作为内应的家族对上号,对不上的可能是没人知道,也可能是晋军在布局。   “一定是要攻入城内的。”王表自然也怀疑有陷阱,可是他认为怎么都该试一下,只要谨慎对待哪怕是失败也不会折损太多人马,不让大军元气大伤就不会误了大局。他说:“与他们约定信号,介时临机应变?”   李匡摇头,对着众人说:“参赞们会根据将会遭遇什么,推演出一些应对方案。”   大军作战最怕的就是什么临机应变,哪怕是显得僵化和束手束脚也比事前没有计划要好,那是因为军队极度依赖于协同,军令也只能是出自一人手笔,绝对不能一支大军各行其是。   隔天清晨,李匡继续派出仆从军攻城,一直是攻击到傍晚才鸣金收兵。这一天倒是有仆从军成功攀上城头,可是很快就被打退下来。那些成功登城的仆从军得到了李匡事先承诺的兑现,去掉奴籍又得到百金(铜),通传全军之后让原本士气有些下降的仆从军再次变得士气高昂。   到第二天夜里,前一天想要投靠过来的人再次进行联系,城内有一个羌人家族表示自己已经与友好的几个家族聚拢约一千私兵,可以在汉军攻城的时候尝试夺取城门。   “羌人?”李匡问过了,那是一个姓张的羌人家族,还是汝阴城内相对有名望的一家。他不得不问的是:“他们是什么条件?”   王表复杂招待过来商议的人,答道:“张络想要成为汝阴城守,本身家族的子弟和友好家族的一些人要成为汉军。”   说要成为汉军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仆从军,直接就是奔着野战集团而去,肯定也是想要个一官半职。   汉军之中并不是没有原先为胡人却归化了的军官,像是骞建同就是一个例子,还在羽林军中担任要职。   李匡之前说要屠城纯粹就是一项恐吓,不说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地位去真的下令屠城,哪怕是真的地位足够也不敢那么干。   主要还是一个问题,屠城的首例一开,作为下令的人肯定是要被诟病,再来是有可能会让汉军征讨南方面对一个又一个坚决抵抗到底的城池。   当然了,也有可能会吓得其余城池不敢抵抗。   第三天,仆从军如同往常一般攻城,他们比之前两天有更多的热情去发动进攻,只因为卖命真的能够得到回报。   仆从军攻城的同时,六千汉军也开始进行自己的准备。若是城内真的有内应打开城门,首批冲进去的会是仆从军,汉军则是要牢牢地控制住城门。   上午如往常那样我攻你防,双方是在城门处和城墙段上流血。   中午暂时停战吃饭时期,后方汉军的攻城器械被运了上来,李迈在看到那些攻城器械之后脸色异常差劲。   “城内的气氛很诡异。”李迈对自己的副将说:“一旦发现有大批人聚拢,立刻出兵进行镇压。”   要说晋军没有发现城内的某些人搞什么花样是假的,只是城墙的长度太长很难绝对制止。晋军在两天之内杀掉试图出城的人就有数十,干掉要射出绑布条的弓箭手数量更多,哪能不知道因为汉军威胁要屠城真的起到效果。   吕望就是李迈的副将,他紧张地问:“我们假意派出去要做内应的人成功了吗?”   李迈不太好确定是不是成功。他派出的人与汉军有约定,第二天夜里也如约定那样在城头用火把与汉军取得互动,按理说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   “汝阴城没有瓮城,打开城门假意让汉军杀进来可能会造成城门失守。”李迈皱着眉说:“其实本将也不知道该怎么设局算计汉军,仅仅是未雨绸缪。”   因为先前褚裒完全的“以静制动”,汝阴城周边的晋军据点已经被汉军拔光了,现实情况是晋军只在汝阴城内有守军。   经过三天的厮杀,汝阴城的晋军守军死伤了千余人,要说损失真的不严重,可是城内变得暗潮汹涌,李迈不但要防御四面城墙,也要抽出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去监视城内。   所谓的孤城所指的不但是难以获得支援,还是除了城内外面没有己方部队。这样困守一个城池根本就没有太好的手段,除了死守之外也只能是期盼会有援军过来。   李迈却是深知一点,除非寿春有援军开过来,要不指望新蔡是绝对指望不上的。   想着想着,李迈不由自主就看向了寿春的方向,那里是一片青山和平野,此时此刻汝阴与寿春的距离真的是比现实更加遥远。   李迈会这样理解是看透了褚裒,不是褚裒有多么的不努力,亦不是褚裒干了什么让整场战事崩盘,恰恰是褚裒什么都不干,导致李迈对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多少是感到绝望。   那个之前有着良好名声的国丈褚裒其实就是徒有虚表的盗名之徒,他的所有的美好名声在遭遇到挑战的时候彻底露馅,还是那种露得底朝天的方式。   “如果……末将是说如果……”吕望左顾右盼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如果汝阴不足守,我们有突围的希望吗?”   “突围?”李迈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抬手指向城外的汉军营寨一侧,那里有大批的战马在放风:“约七万汉军,该是有四万以上的骑兵。”   其实汉军没有四万骑兵那么多,汉军的骑兵是搭配至少两匹战马,那么按照标准的话,汝阴城外有四万多匹战马也就是两万骑兵左右。   吕望刹那间也感到一丝的绝望,汝阴城的两万晋军只有两千不到的战马,哪怕是两千人骑马出城逃窜,想一想都该想到要从四万汉军骑兵的追击中脱身,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坚持!”李迈在给自己的副将,也是在给自己鼓劲:“朝廷肯定知道我们这里爆发大战,会派来援军的。”   京口晋军水师遭受重创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褚裒或是李迈等人的耳朵里,连带寿春的长江河段被汉军封锁的消息也当然是没有传过来。   因为消息的不对等,分别固守新蔡的褚裒和固守汝阴的李迈,褚裒是信心满满地在等待援军的抵达要发动反攻,李迈内心里的绝望才没有到达顶点。   长江被封锁,北岸又有大量的汉军斥候在游荡,东晋小朝廷有什么消息想要传到新蔡会很困难,至于封四面围困的汝阴则就更难。   汝阴城的战事进入到第四天,桓温所在的舰队终于是抵达新息周边,他们将要登陆时是遭遇到了岸防晋军的攻击,统率晋军的人是谢石。   谢石今年才十八岁,考虑到这个时候十三岁就能成亲繁衍后代,又要知道他是谢氏门阀的主要嫡系成员,十八岁作为某个地方的牧民官或是成为某支军队的指挥官,真心是不会太过令人意外。   关于汉军南下,新蔡以及汝阴以北已经完全被汉军攻占,汉军正在攻打由李迈驻守的汝阴,褚裒将新蔡郡和汝阴郡剩余晋军集中到新蔡城,等等一系列的消息谢石多多少少是掌握了一些。   作为谢安的弟弟,谢石自小接受的教育非常不错,他第一时间就调动汝南郡晋军在靠近信息的长江河段附近安营扎寨,并对自己的部下信誓旦旦地表示,说:“既然汉军已经南下,那么完全有可能从长江进行后背登陆,而新息会是最可能受到袭击的地方。”   果然桓温是带着舰队来了,谢石一点都不发怵地下令让晋军在岸边进行阻击,比较郁闷的是岸边的晋军被汉军战船上的床弩和强弩一阵劈头盖脸的覆盖,死伤枕籍之后不得不向内陆撤退。   “什么?”谢石看着身材挺拔,就是显得偏瘦,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汉军床弩射程达二百五十步(三百七十五米),强弩射程超过五百步(七百五十米)?”   谢石的震惊不是源自可以射多远,要知道先秦的秦军有撅张弩,而撅张弩的射程可是接近四百步(六百米)。   汉军的远程攻击距离太远,晋军还没有与汉军肉搏就先死伤惨重,想要阻止汉军进行登陆显然有些难以办到。   年纪轻轻的谢石真的是有些不信邪,他亲自来到阵前,督促一千晋军再次尝试向正在登陆的汉军发动试探攻击,亲眼看到晋军在靠近河岸约三百步左右的时候,江面上的汉军船舰立刻就是强弩齐发,大概是几个呼吸间弩箭密集落下,死伤约是近百的晋军试探部队直接转身就跑。   “敌军主将是谁?”桓温不是觉得对方不爱惜士卒性命,是说道:“有点为将者的觉悟,就是不相信部下的汇报,多疑而又愚蠢。”   作为统军将帅,士兵在他们眼里从来都只能是视为数字,那是统兵者必须要有的心理素质,也就是所谓的慈不掌兵,差别就是会不会让士兵的损失创造足够多的价值。   袁乔答道:“斥候已经逛了一圈,回报是敌军该有一万五千左右,将旗是‘谢’字。”   “谢?”桓温稍微思考了一下,知道肯定是谢氏门阀的人,可谢氏门阀的子弟不少,具体是谁不好猜。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知道我们会登陆很有先见之明,可是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袁乔不予评价,说起了其它的事:“王朴率军从徐州方向进逼,考虑到长江已经被我们所掌握,晋军难以渡河支援北岸,八万大军应该就是近几日会过来。”   从兖州方向南下的是李匡,按照汉军的军事编制的话,李匡算得上是桓温的第二副将。   作为第一副将的王朴是率军从徐州方向进逼,走的是靠近长江沿岸,目的就是要让东晋小朝廷知道汉国这一次是玩真的,也要让东晋小朝廷知晓自己招惹汉国会有什么代价。   想要从船舰上登岸,尤其是大船无法靠近岸边的时候,使用众多的小舟登岸速度肯定就快不了。   一万汉军是花了四个时辰,从早晨的巳时(9点)一直弄到傍晚的酉时(17点)才算是全员登岸。   汉军登陆期间,谢石多次尝试进逼河岸,包括组织盾阵,或是砍来木头弄成木板墙,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下,死伤多少暂时很难说清,可一次都没能突破汉军的床弩以及弓弩的覆盖,等待到了傍晚才鸣金退回自己的营寨。   “原来是谢石啊!”桓温到了傍晚才知道晋军统帅是谁,他对袁乔说:“安石(谢安)的这个弟弟吾是知道的,自小聪慧,可是十分倔强。这样一来的话,倒是不担心晋军会退往新息城内了。” 第419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谢石与许多自小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又生活质量优异的少年郎一样,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罢,他对于汉军真的是一点都不发怵。   已经成功地预料到汉军会来登陆,连汉军登陆的地点都猜中,要说起来谢石应该是处在一种自信心爆棚的阶段。   白天阻击汉军进行登陆没有成功并未让谢石的自信心遭受打击,那是因为他发现登陆的汉军仅有一万,自己带来的正规军和家族私兵合起来却是有近一万六,虽说是折损了近千战力,可晋军的人数上依然是比汉军多出五千。   “我们还有地利与人和!”谢石面对自己的副将谢平让退却回到新息城池是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还没有交手就要退却,打击己方士气不说,平白浪费将汉军赶下江的机会就不止是可惜!”   桓温率领的汉军是从长江登陆,因为没有渡口的关系是大船换小舟的登陆方式。   汉军登陆之后有在搭建渡口,不过渡口绝对不会是一夜之间能够建立起来的东西,尤其是需要的渡口绝对不止一个,那么花上个至少三四天肯定是要的吧?   谢平并不是谢氏的血亲族人,就像很多的门阀和世家会有那种数代人效命的家生子一样,他就是谢氏门阀中混得最好的那种家生子。   登陆后的汉军并没有建设营寨,是在前沿处设立一些木栅栏以及拒马并布置防御兵力,大部分的汉军是待在土质松软的河滩边上。   晋军在河滩内陆大约五里左右的区域早早就建立好营寨,他们又事先布置好了防御工事,谢石怎么都觉得自己可以将登陆的汉军重新赶下江去喂鱼。   汉军想要建立渡口自然是需要寻找树木进行砍伐,可他们发现河滩附近稍微粗大一些的树木早被清理,想要砍伐树木需要深入内陆。   “有点意思。”桓温脸上是带着笑容,对袁乔说:“谢氏的家族传承有不少关于兵事,谢安和谢石这一脉是被作为武将培养,看来谢石也得到了一些真传。”   长江是一条非常长的水系,可以说除了一些两岸是山体的地方,其余基本都能够作为登陆点,差别就是大船可以直接靠岸或是需要用小舟分批登陆。   “谢石猜对了汉军的登陆点还算有迹可循,毕竟三郡之地的长江沿线的城池也就那么几个,具有被汉军攻击的城池数量就更少。”袁乔同样是对谢石有些赞许,说道:“猜对登陆点并且提前布置好,确实是有点为将之材。”   袁乔和桓温同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压力。战争打的是硬实力,很多时候猜对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给攻击方制造一些麻烦,真正较量的却是两军的实际战斗力。两人都是出身晋军系统,对晋军有多少战斗力心里有数,对家族私兵的战斗力有没有期待感也心知肚明。   长江以南的门阀只有四个,世家多不胜数,真正要说能打战又能有打胜仗的却是没有多少。庾氏门阀的家族私兵该是第一序列,甚至会比正规晋军强上不少,像是谢氏、桓氏只能说是排在第二序列,没落后的王氏和正规晋军是第三序列,余下的各个家族私兵排在最后。   “战马会游泳,不要渡口直接从船上弄一批上岸。”桓温觉得自己需要给那个小家伙好好上一课:“数量凑足三千之后,直接突击敌军薄弱处,吸引晋军出寨而战,步军随后推进。”   袁乔只是颔首,他刚才就想要提出类似的建议。   大白天光线充足,晋军安营扎寨的地方也有地理优势,很快就发现江面上的动静。   骑兵一直都是晋军的短板,那并不是地理位置造成的原因,毕竟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也是南方国家,可楚国为什么能够成为万乘之国?事实证明南方并不是无法培育战马,差距就是后面以南方为基业的王朝没有找对方式。   谢石是堂堂的门阀子弟,外出任将带的家族私兵先不谈是不是精锐,可是装备上面绝对是一顶一的好。他麾下一万五千人中是步军占了绝大多数,却有接近一千四百的骑兵,按照装备划分来判断算是突骑兵。   “河滩地面松软不适合骑战。”谢石发现河面上有大批马群立刻知道汉军想干什么,他满怀信心地对谢平说:“汉军果然是会借骑兵优势寻求突破,却不知道本将的另一条计策已经达成。”   东晋小朝廷失去了中原,一些传承并没有因为土地的丢失而消失,比如强弩的存在,甚至是还有一种被称呼为八骏弩的床弩。谢石手里面就掌握着六十架的八骏弩,而国丈褚裒那边的数量其实超过三百架,倒是李迈那边一架都没有。   八骏弩所指的是一种拉弦张力需要用八匹马(牛)的床弩,它是晋军绝对的犀利武器,一般是作为固定守城或是装载战船来使用,野战的时候因为八骏弩太过庞大不好运输。   汉军那边正在列装骑兵,少量人和马都装备板甲的突骑兵,更多的是只有骑士身穿皮甲的轻骑兵。   晋军这边在谢石下令之后开始摆弄八骏弩,每一台八骏弩由十二个晋军士卒来进行操作,它们被推或是畜力拉到谢石认为汉军会进行攻击的位置后方进行隐藏。   谢石除了安排八骏弩之外,还集中起了手头所有的骑兵,更是调动了一千的具装重步兵、两千弓弩手和一些必要的轻步兵,打算给汉军来一次当头棒喝。   双方都在进行战争准备的同时,作为最先上场的两军斥候已经进行激烈而又频繁的厮杀。汉军斥候当然是要摸清楚晋军的底细,晋军斥候则是作为阻击方,双方的鲜血洒在了一处处。   战局的真正开启是在汉军组织起了三千骑兵之后,他们分为三队成为一个三叉戟的阵型突出,后面是四千的各种步卒。   谢石发现汉军没有集中一处突破有些失望地对谢平说:“看来本将故意暴露的薄弱区没有成为汉军的主要突破点,八骏弩只能针对汉军的一部了。”   河滩的土质确实松软,马蹄子的每一次踩动都会陷进去半尺左右甚至更深,想要快速的移动起来只有到达土质相对坚硬的地段,导致的三千汉军的行动略略有些迟缓,可以给晋军足够的时间来调兵遣将。   “那小子还是欠缺经验啊。”桓温看着晋军方向,某些地段会有一些显得非常突兀的灌木丛:“就是不缺胆子,竟是将八骏弩运用在了野战。”   认真而言,不管是桓温或是袁乔,他们怎么可能会忘记晋军有八骏弩这一犀利床弩的存在。   谢石已经站立在高耸的巢车之上,看到推进中的汉军骑兵速度缓慢,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他在想着,是不是该让其余部队做好出击准备,等待击溃汉军骑兵就从军营大举杀出,直接将立脚未稳的汉军赶下江。   同样站在巢车之上的谢平却是脸上难掩忧虑,他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谢石不同,年龄上有更多的阅历,从军时亦是有更多的交战经验,再来是清楚盛名之下的汉军恐怕不会好对付,想要一举驱赶或是逼入江中很不现实。   “小主人,汉军的舰队还在江边。”谢平不止一次的提醒了,眼见战事就要开打,再次劝说:“哪怕是能击溃试图突入内陆的汉军,我们的部队追击到汉军战船远程攻击可达距离,恐怕……”   “休再乱我军心。”谢石当然没有忘记汉军舰队那强悍的远程攻击能力,他满脸坚毅地说:“一旦击溃来攻汉军,我军必然士气大振,介时士卒勇气十足,正是用命卖力厮杀的时候。”   作为谢石安排的一处陷阱,那一路的汉军骑兵很快就将要抵达八骏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他们抵近到接近三百步时,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随后先是两侧的骑兵向外围散去,前导的骑兵则是卖力起踢起马腹或是拍打马屁股。   “八骏弩的射程并不一致,最远可达二百五十步。”桓温手里正拿着单筒望远镜在观察晋军,已经看到那些原本用草或是树枝叶盖起来的八骏弩露出那庞大的身躯:“应该是有五十台左右,每台一次发射三枝长槊,约两百个呼吸(大概四分钟)可以发射一次。”   袁乔对八骏弩的相关数据当然也是了然于胸,他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转后看向河滩区域,说道:“这片地形对我军来说太过拥挤,无论如何在天黑之前是应该扩展地形。”   “彦叔过于谨慎了。”桓温亦是放下单筒望远镜,像是饶痒痒似得摩擦着下巴的胡须,有那么点森然地说:“既然开战,自然是以击溃那小子的部队为目标。”   “……”袁乔有些发愣,他们才刚来好不好,全军将士乘坐了接近一个月的船,战马也还没有重新适应陆地,不由蹙眉:“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些?”   桓温笑而不语。他觉得袁乔这人有时候就是谨慎过头,晋军有床弩,汉军有车弩,派骑兵上去就是吸引谢石的全部注意力,用以掩盖隐蔽在推进步军中的那些车弩。   前方,露出真实面目的八骏弩已经在发射,它们的每一次发射都会闹出一阵很大的弓弦嘣动之声,射的也不是传统的巨弩,是一种长槊。   所谓的槊类似于矛和棒的混合体,前端是尖锐且锋利的扁长矛头,靠后一些的位置是一圈圆滚滚带有尖刺的钝器。这一类的兵器最开始其实是力大者用来作为步战的兵器,后面出现在骑将身上。必须说明的是,敢在骑马作战在时候使用马槊的话,绝对是一顶一的猛将,一般人可玩不转这兵器。   六十架八牛弩的骑射就像是战鼓被擂响一般,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百八十杆长槊在天空响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它们在飞射的同时,后面由八百强弩兵发射的弩箭亦是追随而上。   无论是什么远程武器从发射到命中都会有一个飞的过程,冷兵器时代的远程兵器可不是如枪械一样听响的瞬息之间就能抵达。在晋军发射八骏弩和强弩之后,汉军有大概四个呼吸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位置,一瞬间就是骑兵与骑兵之间尽可能地拉得更松散一些,但是保持向前推进的态势。   长槊与弩箭前后落下,刹那间带起了人的闷哼与战马的哀鸣,更是少不得一些没有命中目标的武器与地面产生的沉闷声响。   “敌军作战经验……很充足啊!”谢石此时此刻只感到失望,一切只因为晋军的远程攻击造成的战果比意料中要少非常多。他转头看向谢平,下令:“你亲自去指挥步军,定要牢牢地将敌军抵挡住!”   谢平口中应“诺”,低下脑袋的脸上是更为明显的忧虑神色。他其实是在想:【兵书是一回事,实战又是另一回事,小主人太过托大了。】   汉军骑兵并没有如包括谢石在内的晋军将士所想的那样直接突击,他们抵近到晋军工事约有百步的时候是向两侧让开,露出了抵近到二百八十步左右的汉军步卒。   站在巢车之上的谢石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是在那三叉戟阵型的汉军骑兵身上,虽然是有发现汉军的步军在抵近,可是脑子是一种下意识忽略的状态,直至他看到汉军的步阵中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升向天空,下一刻耳朵才听到一阵剧烈的“哗哗”之声。   “举盾!”谢石下意识喊出声,下一个举动是继续喊:“骑兵出动!”   晋军的装备肯定是要比胡人的武装好上不止一个档次,前阵的晋军士卒在谢石没有喊出声时已经举盾准备迎接箭雨的覆盖,一面面的盾牌还都是镶着铁皮的大家伙,可不是完全木材或是蒙皮弄出来的玩意。   晋军的骑兵是看到巢车之上的将旗信号才出动,他们当然没有可能是迎着箭雨而上,是从其它的方位出击。   “搞什么啊这是?”桓温看得一脸的懵,问袁乔:“他们主动出营寨了?”   袁乔表示自己也搞不懂谢石的指挥是什么套路,竟是要放弃自己的防御工事优势。 第420章 又不是过家家   晋军有骑兵短板,可是并不代表所有的晋军都是废物,要不然哪怕是有长江作为天堑,可是胡人也早该灭掉东晋小朝廷。   真实而言的是,一旦晋军被正确的人指挥的话,那么晋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其实很值得期待,尤其是在步军对阵的作战上面。而这个其实就是华夏文明的一种特性,步战以阵型作为协调枢纽,不自行崩溃败仗会有,但是输的连底裤都掉了比较少见。   桓温看到晋军有骑兵出动是一种诧异的态度,东晋小朝廷有二十万的正规军,二十万之中骑兵仅是有两万不到,其中算是突骑兵的晋军数量则更少。可他看到了什么?出寨的晋军骑兵人披着扎甲,战马的前半身也有鱼鳞甲,不是突骑兵又是什么。   晋军的骑兵出寨而战是汉军所没有想到的,哪怕是桓温调动本方骑兵与之接战也会存在迟缓,那样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晋军的突骑兵冲向汉军还在推进的步阵而去。   大约一千晋军突骑兵已经在呐喊,混搭着马蹄声滚滚向前,他们突出之后在踏蹄驰骋中慢慢变成一个传统骑兵冲锋的锋矢阵,顶在最前方的晋军骑士高高举起小圆盾准备防御箭矢,稍微后面一些的晋军骑士则是手持强弩成四十五度角准备射击。   推进的汉军步阵停下,位于前方的塔盾兵和长枪兵在军官一阵阵的呼喊声中,塔盾兵忙碌着互搭盾牌组织盾墙,长枪兵则是用自己的武器伸出盾墙的空隙,很快就有盾墙和一片尖刺之林出现。   在盾墙后方,弓弩手迅速地散开,每一个人都是在等待射击的命令。   汉军步阵中的车弩重新调整射击方向,差不多是他们做好准备成为待命状态,阵中的强弩兵已经听从军官的口令扣动扳机,那是一种手中传来强劲的后坐力,随后一阵阵的弓弦嘣动声以及尖锐的破空声响彻,随后密密麻麻的弩箭布满了天空。   出击的晋军骑兵却是绕了个弯,成为一种半圆形堪堪大部分冲出汉军发射的弩箭区域,仅仅是尾巴部分被“啃掉”一小部分,随后又利用速度的优势迂回,他们整个行动的路线就像是一条蛇的姿态。   “不是朝廷武将。”桓温知道东晋小朝廷的正规军是什么德性,他说:“是谢氏的私兵。”   长江以南的家族私兵与朝廷正规军不一样,家族私兵又存在一定的区别,例如朝廷的正规军和一部分家族私兵不在战争状态需要屯田,可有一些家族私兵是不事生产只锻炼杀人技巧,像是庾氏、谢氏、桓氏、王氏都有类似的私兵,不过数量上肯定有限,还都是精锐骑兵。   晋军骑兵的蛇姿态游动很滑溜,他们一直试图靠近自己骑射的距离,一再尝试之下却是始终没有机会,那是因为汉军强弩的射击频率远远比谢石想象的要快非常多,他们难以承受巨大的伤亡代价而仅仅是为了靠近之后进行骑射。   “鸣金让骑兵撤!”谢石脸上终于没有了微笑,换成了满满的肃然,既是疑惑也是惊悚:“汉军的强弩为什么能射得这么快?”   晋军的强弩发射之后装填需要大约四十个呼吸(精锐),那是一种完全依靠人力手拉或是脚蹬的强弩。   汉军的强弩发射频率是大约十五个呼吸一轮,主要是弩装上了一种绞盘的部件。   若说晋军强弩和汉军强弩的装填时间存在巨大差距的话,还有汉军采用一种类似于“三段射”的箭阵规则,射击频率上面自然而然会超乎想象,不过想要采取类似的箭阵技术要有足够的强弩兵数量优势。   谢石下令让己方骑兵撤虽说及时,可是他们小瞧了汉军对骑兵的运用,更是对汉军强弩射击速度的错误判断。   一开始就有汉军骑兵在向出击的晋军骑兵运动,他们所处的地形虽然对骑兵速度有限制,可绝对不应该是那么慢,完全是在观察晋军骑兵的行动方位,又是在等待己方步军的信号。   密密麻麻的箭矢不再是追着进军骑兵射,是覆盖一些晋军骑兵可能退却的方位,逼着晋军骑兵不得不选择那些没有被覆盖的位置移动,随后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汉军骑兵。   在双方骑兵将要发生碰撞之前,位于营寨巢车之上的谢石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他看到的是双方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射箭矢,箭矢还在天空飘的时候,两支骑兵各自发出自己的战号。   晋军在喊的是:“有我无敌!”   汉军则是咆哮:“汉军威武!”   声音落下的同时,天空的箭矢也是落下,处于最前方的骑兵用盾牌尽可能地保护住自己的身躯,一片片箭雨落下的时候,箭镞与盾牌的“叮叮当当”响动不绝于耳,更多的是射空了的箭矢钉在地面颤动,自然也少不了人被射中和马被射中发出的声音。   同样处于绝对安全位置在观战的桓温听到晋军骑兵的战号,笑着说:“果然是谢氏私兵。”   长江以南的各个家族私兵都有自己的战号,桓氏的战号喊的是“勇猛无畏”,庾氏的是“有敌无我”,王氏的是“我军威武”,各有各的特色,很有点春秋战国时期的“封建特色”。像是东晋小朝廷的战号则就很有针对性,他们喊的是“王师无敌”。   对射仅仅是给双方造成不多的损失,马蹄声中两军很快就发生碰撞,那是骑兵与骑兵一头撞上摔个人仰马翻,或是骑兵互相交错而过挥出兵器将对方击杀(伤),身穿白色战袍和红色战袍的骑兵互相“侵蚀”着,每时每刻都有骑士成为战场亡魂。   两军骑兵交战之后,桓温与谢石做出了相同的举动,那就是调动步兵,有差别的是桓温需要己方的步兵足够靠近晋军布置的防线,谢石想要的是步兵去接应己方骑兵后撤。   “旗鼓相当啊!”袁乔用着单筒望远镜观看骑兵的交锋,嘴中说道:“基本是一换一,我们略略占据优势。”   汉军的突骑兵(非系统部队)已经不再使用扎甲,是用更轻便的板甲款式。装配前胸搭有板甲和其余部位皆为皮甲的汉军骑士,相对于扎甲款式更为轻便和灵活,亦是减轻了战马的负重力,一再被证明板甲在防护力上不弱于扎甲,速度上和耐力上也更占到更多的优势。   桓温知道袁乔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汉军骑兵有装备优势,可是晋军骑兵有格斗技巧优势。   “我们耗得起。”桓温又是现实又是残酷地说:“哪怕是与之对战的一千骑兵全没了,我们还有两千,晋军的一千四百骑兵折损就全没了。”   有鉴于解决掉晋军骑兵对接下来的战事很重要,桓温下达了一个令人发怵的命令,那就是让抵近了的汉军弓弩手对骑兵交战的位置进行无差别覆盖,又让长枪兵发动冲锋。   欧罗巴那里有一种战术,让骑兵发动冲锋之后,后方的弓箭手根本不管敌我的覆盖,利用敌我双方的将士尸体造成障碍墙,然后是步兵接机抵近形成包围,一举歼灭敌军。   谢石在发现汉军远程部队进行无差别覆盖之后立刻一掌拍在巢车护栏上,“砰”的一声巨响,也是手掌传来阵阵的剧痛感中,他咆哮:“无耻!无耻!着实既是无耻又是禽兽行径!”   被无差别覆盖的双方骑兵,他们之中仅有小部分人发现被无法别覆盖,毕竟激烈的厮杀中比较关注的当前敌军,可没有闲工夫去注意外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以为对方都足够强大,竟是互相冲锋的间隙还能射箭,哪怕是被射死也算是死得不明不白。   晋军的步军出营,他们走了一段距离不得不停下来不止严谨的战阵,那是因为汉军三叉戟中的另外两个箭头做出逼迫姿态,他们要是不停下来步阵,是以松散队形继续前进,被汉军两股骑兵冲击不但要死伤惨重也会崩溃。   组织部队步阵不让汉军两股骑兵得逞的谢平得到命令,他被要求不得停下来,要尽最大的努力援救己方骑兵。   【小主人难道看不清楚局势?】谢平也仅仅是稍微犹豫,下一刻是大吼:“继续前进!”   出击作战的晋军骑兵是谢氏私兵,步军却是朝廷的军队,谢平哪怕再不忍心,可是能够牺牲朝廷军队而救援家族私兵,该怎么选择根本不必多想。   “哟呵!”桓温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看吧,但凡有机会能救回去,那小子果然是会决定牺牲朝廷的军队。”   没什么值得笑的地方,东晋小朝廷的门阀或是世家都是一个德性,不但是谢石会这样干,换做任何一个世家子,包括桓温或袁乔,谁都会是那样的选择。   “敌军主将已经乱了。”袁乔不断观察战场的整体局势,建议道:“应该让我方骑兵分兵威胁敌军防御线的左右两翼,步骑皆是全军推进,一举攻破敌军防御链。”   桓温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了袁乔的建议。   阵阵的战鼓声开始从汉军这边传出,那是总攻击的信号,处于前方的部队收到指示攻势更猛,后面的部队则是开始向前推进。   先前交战的两支骑兵,没有阵亡的双方将士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越变越小,到处都是人和马堆叠而成的尸体堆,阵亡的骑兵人或马身上插满了箭矢,地面上更好像是突然间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丛林。   一个个幸存下来的骑兵脑袋基本是一片空白,汉军骑兵这边很突然地发现交战场地竟是有己方长枪兵的身影,那是从一堆又一堆的尸体间隙中出现,然后进行收割。   进入战场的汉军长枪兵肩靠肩地举枪小跑推进,遭遇到幸存下来的晋军骑兵,刹那间就是不止一杆长枪捅出去,他们在四面八方都有,杀死发懵状态的敌军,送倒在地上的敌军受伤将士最后一程。   汉军全面压进,晋军的防御链两翼遭受威胁,先是有第一股汉军突破晋军的防御线,随后就是第二股、第三股……直至谢石布置的第一道防线完全失守,被隔离的晋军与后方失去了直接的连接。   谢平是一身血地来到已经退却到后方的谢石身边,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就吼:“前方的我军已经被夹击,很快就会支撑不住。第二道防线坚持不了多久,我带人尽力拖住汉军,小主人快快带人突围!”   自情势的发展变成对晋军不利后,谢石就是一副耳鸣外加发懵的状态,他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退到后面,对于战局发展到什么程度也是一无所知。他怔怔地看着谢平,耳朵里是一阵又一阵的长鸣,听不见谢平的说话声只能看到嘴巴在动。   是直至谢平让谢氏私兵架住谢石,这个时候谢石才算是从彻底发懵的状态中稍微醒过神来。   “我们败了?”谢石脸色异常的苍白:“不应该啊!我们占据地利的绝对优势,兵力更是多于汉军,不应该会失败啊!?”   谢平根本就不理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谢石,对着家族私兵大吼:“愣着做什么?带小主人走,离开战场之后,找机会将小主人送回建康!”   “不,不。不!”谢石开始挣扎,咆哮:“不可能的,怎么会失败,我不走,一定不走,还能与汉军再战三百回合!”   作为直接护卫谢石的谢氏家族私兵,他们肯定是一个个长得孔武有力,要不是担忧弄伤谢石,谢石根本就无法扭动身躯。他们看了谢平一眼,有一个护卫很干脆地一个手刀劈在谢石后劲,直接让谢石闷哼一声软倒。   战场之上想要脱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两军已经完全搅在一起的时刻,想要脱离战场又不被逮住绝对要看时机,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找个能够躲藏的地方隐蔽,不是冒冒然然直接往外冲。   再一次醒来的谢石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将要大吼大叫的时候嘴巴被捂住,下一瞬间立刻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应该是躲在没有光线的地窖。他下一个动作是向腰间摸去,既是羞愧又是果决地想要自刎,结果是什么玩意都没有摸到…… 第421章 老子要参加旷世之战啊!   战争自然需要用到谋略,很多时候谋略仅仅是作战计划,可是谋略能不能达成想要的结果依靠的还是上场搏杀的将士。   黑暗中的谢石觉得自己输得莫名其妙,可他没有想过一点,那就是晋军与汉军根本就不能等同视之,再来是过于重视家族私兵(出战骑兵)导致出现战场被分割,才会让晋军会在战局中那么快速的出现崩盘趋势。   “我们在哪?”谢石是等待嘴巴能够说话的时候才问。他没有大声叫嚷,是极力压低声音:“战场局势怎么样?”   空气有些闷,似乎空间也是够小,从呼吸上判断是有六个人挤在狭小的一个地窖里面?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他说:“我们离开之前,谢将军统兵固守营寨,汉军正在进行大举进攻。”   谢石侧耳努力倾听,想要听到一些什么声音,结果是一片的寂静,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   直至谢石被敲晕带走,应该说晋军只是处于不利却是没有崩溃,他们有大约三千人是被分割在了防线前端,后面的营寨还有接近四千人。   桓温率领的汉军仅是有一万,战损之后肯定是没有一万人那么多,又是要攻击范围相对广阔的晋军营地,想要在短时间内吃掉仍然有组织力的晋军并不容易。   之所以没有什么声音进入谢石的耳朵,那是他被护卫带离战场约有十三里,是来到事先准备好的避难之所,也就是一个深挖的地窖。   地窖的空间应该是三乘三米的平方,它的进出口是一个仅仅允许一人堪堪通过的三米通道,那么也就是地窖是在三米之下,难怪会感觉无比的潮湿。地窖里面事先有储备粮食和水源,以至于本来不大的空间进入六人之后变得十分拥挤,因为太多的人呼吸和没有良好的通风口,也让空气变得非常浑浊。   他们在地窖里等待了该是有七天,直至有外面的人过来,包括谢石在内的人才全部来到地面,而这个时候桓温已经击败原先由谢石率领的那一支晋军,汉军是向着褒信(新蔡以南约五十里)行军而去。   谢石脸色非常苍白,人也相对显得萎缩,那是长久在潮湿的地窖环境所影响,他问:“谢平……以及大家呢?”   后面过来的谢氏护卫是用着暗淡的神情说:“谢将军包括四千余将士一同被俘虏了。”   谢石后面又了解到更多,谢平那支军队仅仅是坚持到了第三天就被破开城寨,他们在没有获胜希望下谢平依然想要抵抗,可是并非所有晋军的将校都有在完全不利环境下的抵抗意志,是谢平被袭击捆绑之后,河岸边的晋军才放下武器投降。   谢平所率的军队发生哗变投降后,汉军立刻直扑新息。   新息其实是有五千守军,但他们没有料到桓温会真真假假地让汉军混着投降的晋军,一块作为溃兵入城。应该说是有那些真正的晋军将校叛变,守城的晋军负责人才会看到熟人没有迟疑地打开城门,导致城门被突然遭受袭击之后由汉军控制,等待汉军蜂拥进城,情势已经发展成为不可逆转。   “汉军的损失惨重吗?”谢石很想知道一点:“他们进逼褒信时,有多少军队?”   这个问题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答出个二五六来,谢石没有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做出了一个大略的估算,那就是经过战斗的汉军怎么也该折损个三四千,那么六七千再加上投降了的晋军降兵,桓温手头里的兵力还是一万。   真实情况是,汉军并没有折损三四千那么多,直至拿下新息之后,桓温手头里的汉军还有接近八千人,他也没有带那些降兵一块行军,是直接将降兵驱赶上船,会运往江都那边,稍微休整之后的最终目的地是跨海送到辽东。   谢石现在面临着一个难题,他们一共七个人想要前往新蔡非常困难,直接返回长江以南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个长相粗犷的护卫说道:“小主人,新蔡已经是孤城,该是已经有汉军进行围城,哪怕是我们能够成功靠近,怎么穿过汉军的层层截击进入城中?”   本意上来讲,谢石真心不想丢掉那么多军队后灰溜溜地逃回长江以南,尤其是他把带出来的一千四百精锐家族私兵给葬送。他经历一次打击后却也是成熟许多,没有狂妄到认为带着六个人就能在满是汉军的地界上纵横。   “我们一定有逃散在荒野的士卒吧?”谢石还真的不想现在回去长江以南,他又说:“当地还有许多豪族,能不能取得他们的支持?”   看样子,谢石是想要再重整旗鼓,与汉军再进行较量?   另一边,又是轻易攻克褒信的桓温心情极度良好,他已经收到来自王朴的消息,从徐州逼近的大军已经抵达汝阴城下,李匡那边分兵三万正在朝褒信而来。   “那个小子的行踪没找到就算了。”桓温说的是谢石,他满脸带笑地说:“哪怕是看在安石的面子上,吾也没有可能在交战时杀掉,俘虏了也不可能有什么虐待,既然找了没有找到,也算是那小子的造化。”   袁乔根本就没打算在谢石身上多浪费什么时间,他知道桓温提起谢石也是一种心情愉悦下的调侃,没有接话题,反而是说:“汝阴已经攻克,现如今只是剩下新蔡了。”   汝阴城的攻防战是在三天前结束,李匡一阵威胁之后,汝阴城内多的是想要作为内应的人,但是汝阴城的陷落却不是内应打开城门,是城内的那些家族私兵夺取城门不成,导致守城晋军与城内各家族私兵乱战。汉军在适当的时机发动进攻,应该说是死伤惨重才夺下一些城墙段,后面是汉军亲自杀到城门处进行打开,才导致汝阴城的陷落。   攻取了汝阴的李匡带着部队转进新蔡,战局的发展中那位国丈一直都是“以静制动”,这一“静”是直接让新蔡成为绝绝对对的孤城。   “新蔡被一再加固加高,褚裒手中亦是有接近七万的兵力?”袁乔倒是没有多么看不起褚裒,是蹙眉说:“濮阳郡那边的战事已经爆发了。”   对付一个缩头乌龟其实最容易让战争演变成为烂仗,也就是一场一方严防死守,另一方只能是死伤惨重外加耗时日久,完完全全就是双方士卒拿命去耗。   无论怎么看,褚裒都不会派遣军队出城,估计是他不懂孤城不可守,死守不可取的兵家常识,可也让桓温想要轻易攻取新蔡成为不可能。   “是啊,濮阳那边的战事已经开始了。”桓温同样在蹙眉,他说:“双方是围绕着白马与濮阳作为分割线互有攻防。大汉的兵力处于劣势,很快就会演变成为一场城池间的攻防战,就是不知道王上是怎么安排?”   汉国现在正在爆发大战的战线只有两处,一处当然是桓温这边,另一处就是刚刚开始的濮阳之战。   桓温这边动用的汉军本部仅是三万,配置二十万的仆从军。他们已经将褚裒包括剩余的晋军全部堵在新蔡城内,长江被汉军舰队控制的前提下晋军想要北上驰援难度很高,应该说他们这一路的战事其实还算是非常顺利。   濮阳郡的汉军面对的石虎亲率的接近十八万羯人本族大军,处于外围的石碣赵军数量该是有个三四十万左右,等于是战事爆发后是八万汉军依靠冬季建立的防线在与所有石碣赵军进行周旋。   “还能是怎么安排?”桓温想都没想,直接说:“豫州不是只有我们这一支大军,还有与孙伏都对峙状态的三万。王上肯定是在关注我们这边的战事,就等待解决晋军,调动我们北上参战。”   两人是骑马状态下的交谈,比较夸张地带着一千人就向着新蔡而去,沿途的风景没有半点能够吸引两人的地方,无论是桓温还是袁乔都想要尽快抵达新蔡城下,亲眼观察一下那位国丈究竟是个什么布防法。   应该说桓温还是非常谨慎,他在新息那边留下三千,又在褒信留下了四千,是会等待李匡调动的三万人到了才会替换那些驻防的汉军本部。   现在桓温并不知道自己的谨慎并不是无用功,那是新蔡的攻防战进入到激烈阶段,谢石还真的依靠收拢败兵和说服地方豪强给弄出一支军队,还是因为在新息和褒信留下足够的守军才没有让谢石造成更多的麻烦,只是桓温暂时空不出手才由得谢石带人在荒野乱窜。   褒信距离新蔡并不是太远,桓温和袁乔在靠近新蔡十里内时,李匡是亲自带人进行迎接。   作为豫州方面汉军的第二副将,李匡有责任亲自向桓温汇报战局发展情况,甚至包括前期的战事过程。   “承基干得非常好!”桓温极度肯定李匡的功绩,含笑说:“本将定会向王上为你请功!”   李匡听了十分的高兴,他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给自己盘算过,要是功勋被肯定的话,爵位怎么也该提升了两级,连带官职进行晋升个两级,介时他就是中郎将级别的武官,有望角逐一下西、南、中三个中郎将的其中一个。   别看只是中郎将,汉国的官职是在西汉和东汉的基础上,没有太多的杂号将军,中郎将已经算是军队的高层,而能带兵征战的核心武将就是四镇和四征,再往上的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等等那些只能是坐镇中枢不轻易出征。   “主将打完这一战前途更是似锦。”李匡满是恭敬地对桓温说:“必定是四镇或四征级别。”   桓温听后是一阵“哈哈”大笑,他本来就是奔着成为核心武将而去。笑完之后,他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一路无话来到军队营盘,等待坐在中军大帐的主位,问道:“新蔡城是什么情况?”   这一次进行汇报的人是王表,之前是由他先率领三万汉军来到新蔡,兵临城下之后的情况相对诡异,说道:“自我军抵达新蔡城下,无一次交战发生。”   袁乔听了大奇,问道:“连斥候战都没有?”   就是这样王表才会满脸诡异,答道:“回长史,敌军完全龟缩,我军没有冒然攻城。”   一方是全数躲在龟壳之内,另一方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攻,结果就是真的连小规模的交战都没有发生。   有那么一刻,桓温和袁乔是面面相觑状态,他们有些没有搞懂那位国丈是个什么盘算。   “褚裒一直是待在新蔡,他在收缩兵力时极力收集粮食入城,末将估算城内的粮秣应该足够他们一年到一年半的食用。”李匡没有将城内的居民消耗算进去,他又说:“从降将李迈的口中得知,城内正规晋军有三万,各世家私兵接近三万,投靠的地方豪强武装该是有两万左右。”   说到地方豪强,李匡脸上明显出现了杀气,连带包括桓温和袁乔在内的汉军将校就没有一个存在什么好脸色。   汉军所到之处并不是完全没有地方豪强主动投靠,应该说投靠的还不算少数,可投靠的无不是各怀鬼胎或是盘算着怎么获取利益。那些没有投靠的豪强,要说全部站到东晋小朝廷那边也是没有可能,就是采取两不相帮态度的居多。   都是身份到了一定高度的人,他们哪能不知道地方豪强一直是困扰中枢的大事,关于怎么处理一直有争论的地方,战场之上存在那么多态度不明的地方豪强却绝对不会让统兵的将校能够愉快得起来。   “之前是没来得及……”桓温在冷笑,他是手不断摸着剑柄的情况下说话:“是时候进行清场了。”   袁乔点着头:“褚裒龟缩不出,可能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城池攻防战,是该进行清场。”   简单的道理,两军交战,尤其是入侵方绝对不会允许不可控的武装在战场范围之内,再来是接下来的城池攻防战,不管是哪个汉军将校都认为有越多的炮灰越好。 第422章 老夫稳得很   如果可以,包括桓温在内的所有人无不是希望能够前去濮阳郡参加那一场注定会是旷世之战的战争,而不是说待在外围干一些虽然有意义却很难被关注的事情。   濮阳之战肯定会名留史册,哪怕是一场干巴巴的消耗战也会,一切只因为那是一场会决定国运的战争,后人会根据真实的作战经历再加上一些凭空的想象,演义出无数个版本的故事。   桓温内心的急切是表现在行动之上,他下令除了包围新蔡的七万部队之外,余下全部出去扫荡周边。   那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剿灭战,不分是什么族群,檄文一到只有两个选择,或是归顺,或是抵抗。   汉军的大行动从新蔡为中心在席卷而出,先前做好的一些标示也终于起到作用,那是先打掉认为实力强和名声大的一些地方豪强作为杀鸡儆猴,用以震慑另外一些弱小者。   困守新蔡的褚裒先是得知有至少十六万汉军兵临城下,过了两天又发现城外的汉军仅是剩下七万左右,他一直在苦苦思索应该要有什么对策,诗是酝酿了不少首,可是应该怎么来展开军事行动却是一筹莫展。   “都说说。”褚裒看着可没有什么大祸临头的模样,他是用着无比镇定的语气在问:“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大堂之内,右侧是屈膝跪坐着好几排文士,一个个看着很是有那么点道貌岸然的相貌,他们有一些是晋军任职的文人,不少是过来找褚裒快乐玩耍然后被困在新蔡的大书法家、大诗人、大画家等等;左侧亦是屈膝跪坐大约二十名将校,他们毫无疑问都是长江以南的世家出身,光看长相其实不缺有威仪之辈。   面对褚裒满怀期待的询问,不管是文还是武,他们第一个举动是找熟悉的人面面相觑,随后是统一看向了褚裒,就是没一人吭声说点什么。   之前,不少人给过褚裒建议。   例如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人提出建议“放开一路,引汉军南下,调动兵力合围”,这个建议被褚裒的“以静制动”给否决掉。   新蔡周边的外围据点一个又一个被汉军扫除时,又有人建议“所有据点就地坚决抵抗,新蔡的晋军移师与汝阴中间,以新蔡、野外营盘、汝阴成为一个掎角之势”,毫无意外再次被褚裒的“以静制动”给否决。   好嘛,是等待汉军大举进兵汝阴,褚裒总算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接受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将能够收缩的兵力全部调遣到新蔡,来一个集中优势兵力固守一点,等待南方援军抵达。   现在,除了新蔡之外,褚裒所知的是只有汝南郡还有晋军存在。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桓温已经从长江登陆,攻克新息之后又打下褒信,桓温北上的同时是王朴接力在横扫汝南郡其余城池。   这个就是困守一城带来的信息不平等。城池完全被封锁,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猜,能不能蒙中完全就是看运气。   恰恰就是因为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势,褚裒一问,甭管是谁都答不出一个所以然。   褚裒见没有谁搭腔也不气恼,他甚至还有心情露出笑容,笑了一小会才说:“汉军一直没有攻城,显然是知晓新蔡城池不好攻。我们的粮秣充足,大家可以慢慢想。”   那一刻,大堂之内不止一个人在心中赞叹褚裒的气度,比如什么镇定自若,或是处变不惊,总之是觉得很有大将风度。那么一想之后,原本因为举城被围而有些着急的人,他们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   正事谈完,按照魏晋的社交习惯,褚裒很是尽责地准备宴会,等待食物、水酒、五石散,包括美姬、伶人等等玩物上场,一场围城中的狂欢上演了。   魏晋的社交习惯用简单的一些形容来概括,曹魏时期是世家发展到了顶峰,奢靡在上层社会形成风气。到了司马晋国时期,西晋依然是曹魏的社交习惯,到了“衣冠南渡”之后,变成社会精英分子屡次北伐恢复中原无望之后的一种自暴自弃,认为除了醉生梦死来发泄自己的报国无望之外,没有更好忘却烦恼的方式。   桓温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在干什么,他在干的是尽可能地寻找新蔡城的薄弱之处,一天又一天的逛下来,讶异地发现褚裒将新蔡真的变成一座坚城。   “城内拢共有多少人?”桓温发现新蔡并没有连接城外的水渠,他问:“城内大概有多少口水井?”   李迈是被带着溜达,他面对桓温的提问,很老实地回答:“除却军队之外,城内有大概四万居民。水井……没有具体计算过,该是有数百?”   认真而言,汉国和晋国的战争可以说是一场内战,双方不会去做出虐待降将降俘的事情,被俘之后想要使其效命其实难度也不是太大。李迈却是没有归降,他会回答是出自一种桓温待他不错的份上。   “那位国丈事先准备了多少柴火?”桓温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他笑吟吟地看着李迈问:“这个应该就清楚了吧?”   李迈默默摇头,过了一小会才说:“我离开之前新蔡守军没有收集柴火,离开之后就不知道了。”   桓温一直在考虑强攻的胜算,再来是强攻己方会折损多少兵力。   新蔡的城墙是四四方方的形状,高度约有四丈,城墙之上能够发现安排有八骏弩,晋军不会缺少强弓和劲弩,真要强攻起来肯定是要损失惨重。   按照平常的军事常识,面对一座坚城最好的方式就是围而不打,依靠围困来断绝对方的粮秣,可是任何一场围城战都要耗时日久,恰恰是桓温所不愿意看到的。   新蔡这边是在围困观察与被围困和观察中度过,外围的战事却是爆发得十分激烈。   汉军本部是监督仆从军对那些不愿意归附的地方豪强发动进行,因为是挑实力强的地方豪强来杀鸡儆猴,仆从军的胡人对于攻城并不拿手,那么攻击坞堡的难度肯定是大。   大肆攻击地方豪强对于汉军来说也不是没有副作用,那就是原本中立的地方豪强对汉军的态度转向敌视,等于是桓温下令攻击地方豪强迫使更多的人投靠到东晋小朝廷那边。   新蔡郡和汝阴郡的情况传到了汝南郡,汉军大肆攻击敌方豪强的消息让谢石相对轻易地说服大批豪强,差不多是汉军的攻击矛头转向汝南郡时,谢石包含收拢的溃兵和敌方武装,手里竟然凑出了一支约有两万人的杂牌部队。   到了这个时候,谢石已经知道新蔡郡和汝阴郡的情况,对于长江被汉军舰队严密更所的消息也是得知。他很清楚长江以南的晋军水师没有夺取长江控制权之前,那位国丈望眼欲穿的南方援军根本就不可能北上。   还有另外的信息,比如被收编的冉闵军,他们是在约一个月之前对南阳郡那边下手。这样一来的话,就谢石所知的情况是,汉军不但在与石碣赵国血拼,更是做出大举入侵晋国的举动。   “真是强大啊!”谢石经过打击之后看着变得更为成熟,他对投靠自己的那些地方豪强说:“不过也正是因为汉军四处开战,证明他们到汝南郡的军队数量不会太多。”   投靠东晋小朝廷的地方豪强都有各自的理由,主要原因还是汉国对地方豪强显得比较苛刻,例如汉国会进行最为详细的人口统计和登记,仅是这一项作为就足够要了大多数地方豪强的老命,勿论还有其余举措。   汉国开战的地方确实太多,消息不是那么闭塞也大多是知道濮阳之战会关乎到汉国和石碣赵国的命运,那么双方不拼命肯定不可能。   就是因为知道濮阳战场那边的重要性,不止一个地方豪强认为汉军根本不可能耗费太多的兵力或时间来对付他们,大多是觉得拖一拖会迎来改变局势的机会。再则,他们还有另外一种打算,比如濮阳战场那边是汉军获胜,介时出卖同为豪强或是东晋小朝廷也是一种立功手段。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桓温从下令清缴地方豪强,到新蔡城外的汉军营地已经聚拢起约有五万的战俘,他在大举围困新蔡的第四十六天总算是下达了第一次攻城命令。   一直在醉生梦死的国丈褚裒,他得知汉军有攻城举动时,前一刻是与一帮知交好友在嗑药,带着昏昏沉沉的思维,是被搀扶着来到桓温将旗所在的城墙面。   “这个竖子按捺不足了!”褚裒的脸色潮红,那是五石散发挥药力的前奏。他对着左右大喊:“我们有高耸而又坚固的城墙,有犀利的守城器械,有万众一心的将士,汉军必将碰得头破血流!”   先是将校和一众文人给褚裒面子发出欢呼,随后是晋军守城士卒被带动着吆喝,再来是战鼓加入齐鸣,看着新蔡城还真的有点士气高昂的样子。   张弥是一个杂号将军,与之褚裒等等很多“衣冠南渡”的世家不同的是,他出身地地道道的南方世家,得说实话的是从北方“衣冠南渡”的世家和南方土著世家一直都存在矛盾,是南方土著世家被北方迁移来的世家打压的现状。   “主帅,看模样……”张弥本不想说话,刚才众多世家子开宴会他是被排除在外,内心是老大不爽。问题在于城内的所有人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得不提醒:“即将发动进攻的那些人,是周边被强迫过来的百姓?”   褚裒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就是“唔”的一声,闭上了眼睛。   情况不对劲的人不止褚裒一个,刚才参加嗑药宴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显得相对诡异,不是被搀扶着闭眼,就是像疯子那样手舞足蹈着乱跑,给原本很严肃很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种……妖异?   阵阵的擂鼓声中,桓温下令进攻,片刻是有接近三千被仆从军强迫上前的乌合之众奔跑向新蔡。   应该说被俘之后押来新蔡城下要当炮灰的那些人是奴隶军,他们之中近乎于什么族群都有,以至于不管是穿着打扮或喊“杀”的语言都比较混乱。   发动进攻的奴隶军除了登城梯之外什么攻城器械都不存在,他们亦是不可能有着精良的兵器或甲胄,连带盾牌也是粗制滥做的拼装木板,跑到城头晋军弓弩手的射程之内时,城头守军发射远程攻击武器,是八骏弩、强弩、强弓一块发射,箭矢落下的一瞬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守城晋军本就占据高度优势,他们还有着相对精良的器械,不断的箭雨覆盖之下,三千奴隶军连靠近城墙一百五十步都没有,死掉两三百人之后转身就逃。   大马金刀坐在高台之上的桓温看到奴隶军折损一成就溃退皱了皱眉头,他闷闷地下令:“督战队先警告射箭,不返身向城池杀去,那就全数射死。”   袁乔张口欲言,没来得及说话桓温已经下令,只好是什么都不说。   战场上就出现了那么一幕,奴隶兵先是被守城晋军劈头盖脸地射得崩溃,他们在往回跑时又是被仆从军警告射箭,警告无效仆从军立刻覆盖,后面是轻骑出动尽情杀戮。   那一幕幕看得城头的晋军士卒一阵阵汗毛直立,亦是让奴隶军那边出现哗然之声。   营寨内的奴隶军哗然和躁动没有换来什么好事,哪里的声音最大就是被箭矢一阵射,出现有组织的抵抗则是被分割剿杀。   “彦叔。”桓温的气质看着有些冰冷,他抑郁地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奴隶兵。”   袁乔的回应仅仅是点头表示赞同。他其实是觉得桓温近来是越来越浮躁,杀性也是一天又一天的看涨,那当然是因为其余战场传来的新消息,比如谢安率军击败了孙伏都已经正式加入濮阳战场,攻击南阳郡的友军也完成目标开赴濮阳。   眼看别人一个又一个去干自己渴望能够参与的事情,桓温却是被拖在原地动弹不得,要说有多么压抑,那就多暴躁。 第423章 由玻璃心引发的危机   桓温知道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劲,可他无法控制暴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今之计只有缓缓图之。”袁乔自认是一个很广博见闻的人,书亦是读了不少,脑海中对于怎么攻打一座坚城有的是办法。他希望的是桓温能够冷静对待,建议道:“投石车猛砸一处,或是堆土形成高度压制。”   新蔡这一场城池攻防战已经毫无疑问会演变成为一场烂仗,桓温深吸一口气点头。   汉军投石车的射程并不是夸张的远,最远射程也就是二百步左右,准头上面可以说是极差无比。   想要使用投石车只能是等待土堆被建立起来,介时再将投石车拉上去,要不然投石车还不到射击距离就会被新蔡守军的远程攻击武器覆盖。   稍微冷静下来的桓温不再无意义地让奴隶军去送死,全军弄来可以装载沙土的用具,由奴隶军冒着箭雨跑上去放下,周而复始地一再运土填高。   想要叠出一座或者多座高耸的土堆并不是那么容易,期间需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亦是要耗时日久。   新蔡守军被褚裒严令不得出城而战,后面甚至是只留下唯一的一个城门,要不其余的城门都被堵死。非常明显,褚裒是要严防死守到南边的援军到来。   有汉军发现新蔡守城晋军的作为,汇报给桓温之后,他得知消息立刻被气笑了。   “若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褚裒这种作为是自寻死路。”桓温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怒意,攥紧了拳头扭头看向李匡:“让奴隶兵加快堆土速度,日夜不停地堆土!”   汉军扫荡周边,每天都有大批的战俘被押运到新蔡城下,大股小股的战俘变成奴隶兵,桓温手底下的奴隶兵虽然是在消耗,可是总体来说奴隶兵的数量一直在增涨。   “吾就不信了!”桓温痛恨乌龟壳,闷声道:“不计代价地布置,看那个老乌龟能躲多久!”   褚裒并不知道自己的作为对桓温意味着什么,事实上他就是出自一种想要尽力自保才努力建造出一个乌龟壳,待在乌龟壳中期盼着援军的到来。他求存的本能误打误撞可以说是正确无比,至少包括他在内的那一批东晋小朝廷官员基本觉得正确,哪怕是有人有异议也会被无视掉。   新蔡的城池攻防战每天都在继续,汉军这边的奴隶兵冒着箭雨堆土垒高,甚至是有奴隶兵被强制挖地道。   认真而言,挖地道的攻城方式可不是那么好玩转,桓温让奴隶兵挖地道的直接后果是,天天有奴隶兵因为塌方被掩埋,连一条可以挖进城内的地道都没有。   想要挖地道需要对土木工程有足够的了解,如今懂得这个的大概只有“摸金校尉”,偏偏桓温手头上并没有相关的人才。他纯粹就是被逼急了什么都要试一试,死上几百数千奴隶兵什么的,才不会去在乎。   一直是到第五十八天,出现了第一座比城墙还高的土堆。那是用近三千人死亡代价换来的成果,桓温迫不及待让人安排运输投石车上去,连带车弩也是弄到土堆之上。   “强弩兵,对,强弩兵也要上!”桓温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一些,他说:“我们的劲弩射程本身就比晋军远,应该对城头守军进行压制,奴隶兵除了继续建造土堆之外,还要去城墙之下撒土堆高!”   第一座比城墙还高的土堆出现,褚裒才再一次出现在城关。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土堆,首次发怒:“怎么会这样!?”   张弥立刻就皱眉,他算是一个倒霉蛋,别人还能时不时地去参加嗑药大会,被排挤的他只能是日夜待在城关进行防御。   汉军的奴隶兵在堆土,防御的守军就没有停止过发射箭矢,可杀掉一批就会再来一批,不是晋军不努力,纯粹就是汉军(奴隶兵)太拼命。   “才不到三个月!”褚裒是用发怒来掩饰自己的恐惧,他抬手指着看不到后面是什么的高耸土堆吼:“第一座已经出现,是不是要让汉军对城墙进行压制,下一刻是不是应该等死!幸好老夫事先安排堵上城门,要不……哼!”   张弥很想骂人,就是因为城门被堵上,要不怎么可能是只能射箭而不出去袭扰破坏。他对新蔡城的前途从来就没有看好过……错,是对褚裒指挥三郡之地的防御战一直都不抱什么信心。   一切只因为张弥清楚世家之间的互相吹捧是怎么回事,哪怕是一头猪经过造势也能成为所谓的大诗人、文豪……乃至于是名将。而过去很多所谓的名将没上战场还好,一旦上战场基本就是拉着麾下将士一块完蛋,可东晋小朝廷依然会继续为某个谁造势,一次又一次让军队被覆灭。   尽管内心不满和对前途没有丝毫的信心,张弥却没有打算和褚裒硬怼,他会像很多长江以南的土著世家子那样,既是默默忍受也是不得不忍受。   局势很快就出现新的变化,是汉军的强弩兵先上土堆与守城晋军对射……说对射其实也不是,该说是汉军强弩兵利用记得射程优势压着守城晋军一阵射,导致原本待在城关处观看的褚裒等人不得不下了城关。   新蔡城头守军被压制,汉军这边的奴隶兵总算不用冒着箭雨随时会送命。奴隶兵是热情高涨地不断运土,他们的小命有保障是一部分,另一个原因是干完活可以十天不用再上场,伙食上也会得到一些改善。   有松有驰才是治军之道,桓温没有光惨无人道地使用奴隶兵,完成任务的奴隶兵会得到善待,甚至是立有大功的奴隶兵也能晋升成为仆从军,奴隶兵会显得惨是局势的原因,不是制度问题。   有了第一座完成的土堆,很快就会有第二座、第三座,每一座比城墙高的土堆形成就预示着守城晋军的远程攻击的射程优势失去,渐渐有高耸土堆的地方除非是汉军的奴隶兵尝试攀梯攻城,要不根本就看不到守城晋军的身影。   作为防御一方的晋军也是很难,他们的强弩射程吃亏还不算,汉军的投石车和车弩上了土堆后也要被劈头盖脸的砸,一旦上去几乎是别想着完好无损下来。这样的情势变化让守城晋军的士气该是逐渐变得低迷,尤其是有汉军奴隶兵成功攀上城头,甚至是城墙边上也有土堆在缓缓形成。   攀上城头的奴隶兵,他们并没有能够成功占领城墙段,面对的是褚裒让人也在城内搞制高点,比如木头搭建的高台或同样是土堆,见到敌军上了城墙就是一阵射。   “可恶的老乌龟!”桓温简直无法相信局势会这样拖,他之前还以为能上城墙就预示着胜利。他用着无比低沉的语气,问道:“那么也就是说,我们不但要攻占城墙,连带后面也要强攻那些……”,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牙切齿:“障碍?”   袁乔算是有点高看褚裒几眼了,换做平常人大概只会针对城墙来作为反复争夺战场,没想到褚裒还能玩出那么一手。   然而,搞出那些名堂的可不是国丈褚裒,是张弥眼见不妙又珍惜自己的小命才给弄出来。   不过,甭管是谁的主意,功劳或功绩什么的按例还真是要算在国丈褚裒头上,既是手底下绞尽脑汁和卖力气,功劳归啥都没干啥都不知道的领导所有。得了功劳的领导吃肉要是能露点汤水算有良心,领导完全吃独食,手底下的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承受。   张弥不觉得城墙会是一个好的战场,他上一刻弄好新一道防御工事,下一刻是受到了来自褚裒责问。   已经慌了的褚裒的火气不小,痛骂张弥为什么不对城墙严防死守。   张弥亲自前去解释,对战况进行详细讲述,又讲解建立新防线的必要性,甚至是拿出实际的战果。   “放弃城墙就是不对的!”褚裒最近一些天总算是没有心情开宴会,五石散当然也没吃,但就是因为没嗑药才从醉生梦死的状态出来,不再有那种令人费解的淡然。他异常严厉地盯着张弥,说道:“城墙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张弥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呛声道:“汉军的强弩射程远,又有车弩、床弩、抛石车的优势,我们上去多少就是死掉多少,军队会哗变的!”   褚裒被一呛竟然愣住,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要获得谁的支持,在场的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心。   “城墙段已经不足守,守只会凭白造成将士死伤!”张弥怒气爆发之后自己也有些后怕,变成讨好状面对褚裒,说道:“守城还是要依靠军队,保存有限的实力才有守城的力量。城墙不能守,我军还能依靠城内的复杂地形,乃至于是层层建立防御工事。城墙丢了不代表是城池失守啊,国丈!”   其实被呛声的褚裒已经心虚,他自己了解自己,对军事并没有外间传的那么高大,以至于刚才有点怂。他见到张弥态度软化,原本有些心虚的态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受到侮辱的羞耻感和自尊心受挫的怒意。   “你!”褚裒想说点什么,发现好像又说不出什么,他面对好像变得不利的局势根本没办法。足足过了有那么一会,他突然微笑着说:“那就用你的意见。”   那一刻,张弥不但没有因为褚裒和蔼而松了口气,反而是看着满脸带笑的褚裒有些毛骨悚然。   心慌慌的张弥恭敬告退离去,他回到自己的驻防区之后找来心腹之人,问道:“汉军之前射来的劝降信呢?”   世家子出征都会带着家族私兵,私兵是作为贴身武力使用,同样也是干一些隐秘的活。   汉军围困新蔡,桓温除了强攻还能劝降,是劝褚裒也是劝城内的任何一个人,开出的价码其实很不错,就是褚裒身为国丈没考虑过投降,其余晋军将校指望援军暂时也没有投降的心思。   一开始,不知道桓温是故意还是忽略,他并没有将长江的实情说予新蔡守军得知,连带其余消息也是封锁状态,要不新蔡守城晋军怎么也该慌了。事情的转变是到了桓温觉得不好啃下新蔡城,要不之前他还指望全歼而不是劝降,用以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大大写上一笔,是到后面为了打击新蔡守军的士气才将那些事情传进城内。   张弥之前已经看过汉军的劝降信,再看一次还是那些内容,可与之前的心态相比却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对劝降信中说,长江已经被汉军舰队牢牢掌握有些将信将疑,要知道东晋小朝廷要是没有犀利的水军早该灭亡。他对南阳郡失陷倒是相信,之前汉军是攻取南阳郡之后又放弃,再攻下一次没什么稀奇。   张弥是一边看着一边等待,另外一边的战事依然是激烈的进行着。他在等待派出的心腹信息回馈,褚裒会干什么直接影响他会干什么。   【城墙不足守,城内建设层层工事抵抗才是正途。】张弥手握汉军劝降信,脑海中依然在思考应对:【城内地形复杂,建筑物也多,只要守军抵抗的意志没有瓦解,哪怕是汉军能杀进城内,怎么也还能继续抵抗。】   派出去的心腹回来了,禀告张弥的是:“部队的一些军官被撤换了。”   那一句话仿佛就是一道轰鸣在张弥的脑海炸响,他怔怔地说:“虽然有预料,可没想到国丈会这么急切。”   高高在上的人自尊心远比想象中要脆弱很多,面对危险局势时更是玻璃心,褚裒被吼了一阵着实觉得无比难堪,他是完全接受张弥的建议,也就是要在城内建设层层工事用于抵抗,可不代表他不会处理张弥。   “……至于什么长江被汉军牢牢控制,老夫那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褚裒找了无数需要处理张弥的理由,其中就包括张弥负责的城墙段空了,但问题是不止张弥负责的城墙段,其余有高耸土堆的城墙段都不外如是。他来个“大公无私”全部处理,任谁都说不出是因为私仇,问题还是张弥才会真正倒霉。   “老夫坚信援军很快就会抵达!” 第424章 膝盖中了一箭的谢石   “谁?”桓温正在查看自己的劝降成果,另一边袁乔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他挑了挑眉头:“广阳的张弥?”   都是长江以南的世家出身,基本提到某个地点也就知道是什么品的世家。   广阳是在新安郡管辖地界,自报出身时带地名一般就能确认是出自中原或是长江以南。而现实情况是,东晋小朝廷虽然是建立在长江以南,问题是南方土著世家在“定品”的时候一般是比较低,反而是那些从中原逃命到南方的世家“定品”时普遍比较高。   南方土著世家常年被那群“衣冠南渡”的世家压制,导致的是东晋小朝廷内部其实是分成三个部分,北方世家、南方世家、庶民。   南方土著世家不得志的比较多,像是吕议出身江夏世家却早早出去寻更好发展只是一个缩影,刘彦攻占整个青州以及向外扩张之后,要说长江以南是哪个群体蜂拥到汉境,绝对是以南方土著世家居多。他们会这么干纯粹就是被逼无奈,于东晋小朝廷注定不会有更好的发展,那么尝试一下去汉境当个从龙功臣什么的也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袁乔会特别提到张弥,是因为张弥乃新蔡守城晋军的东面指挥,之前攻城汉军发动进攻时,发现这一面的晋军指挥档次明显要高于其余三面。   “放弃城墙段,于城内层层设立阻击线,便是出自张弥的主意。”袁乔看着还是很欣赏张弥,又说:“相对于其它城墙指挥,他所率晋军表现出来的韧性也是最高。”   桓温立刻来了点兴趣,新建立不久的汉国自是有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以桑虞为首的一批中原家族,以王基为首的一批降将出身,再来就是吕议和桓温分别作为领头羊的南方出身之人。   “怎么,他要反戈?”桓温原以为攻下城墙就算是结束,结果很是出乎意料还在持续攻防,要有什么手段能够立刻取胜绝对愿意尝试:“还是什么?”   “张弥已经被那位国丈闲置了。”袁乔扬了扬张弥亲笔手书,讥讽地说:“那位国丈采取了张弥的主张,却是卸磨杀驴。张弥手里只剩下五百余私兵,他在联络同为南方出身的世家子,言明要归附我们。”   桓温却是有一点怀疑:“守城手段是出自张弥手笔?”   “他是这么说。”袁乔在点头:“以乔来看,大约是现实如此。”   “那个国丈……不愧是国丈。”桓温脸上也是出现嘲讽:“大战当前有良将不用,竟然是采取建议而进行闲置。身为国丈似乎不需要抢功吧?”   这个也是袁乔所不理解的地方,褚裒身为主帅,麾下不管是谁立下什么功劳都有这国丈的一份。   桓温狐疑地说:“是不是什么陷阱?”   “乔也有相关的疑虑。”袁乔话是那么说,脸上表情却是雀雀欲试,他做出沉思状,过了一小会才说:“现如今表示归降的人不少,大多是以世家出身的将领居多。”   从汉军围城开始算起,汉军攻打新蔡已经有三个多月,时间上来算还真不算太长。新蔡守军失去城墙优势是发生在十天之内的事情,可汉军也没有能够在城墙上站稳脚跟,总体而言还是一场僵持中的烂仗。   失去城墙的新蔡守军士气肯定是会遭受打击,有人开始想要归降正是出于城墙的失守,毕竟华夏历史上的城池攻防战,讲的就是对城墙的争夺,城墙失陷基本上就代表城池失陷。   问题在于一点,汉军是让新蔡守军放弃了城墙段的坚守,可汉军面对的是一道新形成的障碍线,短期内攻防两军是在那道障碍线来回拉锯。应该是这样才会让守城的晋军恢复了一些信心,褚裒又有足够的守城意志没跑才让晋军能够坚持下去。   “做多种准备吧。”桓温放下手里那一叠的归降信,沉闷地说:“首要是,成功在城墙处站稳脚跟。”   一叠归降信?看来眼见情势不妙在寻找退路的人并不少,甚至还有褚裒那些所谓的知交好友,但桓温基本上看不上那些文人。文人手中没有兵权,归降也就是吆喝几声。   袁乔认同桓温的决定,战局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非常快速,哪怕出现新蔡守军失去城墙依然坚持的意外,可是无论怎么看战局的胜败已经锁定,差别就是会耗费多少时间。   作为汉军指挥的桓温变得沉稳下来,身为晋军主帅的褚裒却是陷入一种焦躁之中。   “诸君!”褚裒相貌还是非常出众,要不也会生出一个能够当皇后的女儿。他没有了沉稳的气度,是焦急地问手底下的那一批人:“四面被围,城墙不足守,新建工事我军与敌军来回拉锯,应该怎么来改变现状?”   应该说褚裒还是保持着清醒,不是说对情势完全抓瞎,是对情势有足够的理解。他用着无比期待的目光扫视下方的众人,却见一个个看着是在冥思苦想,却是没有人开口说些什么。   东晋小朝廷其实并不缺乏人才,诡异就诡异在人才很难有发挥才智的地方。再来是社会环境造成可以培养出大诗人、大书法家、大画家,类似的什么文人骚客基本还都占据高位,对于军事有足够能力的人却远比不上能吟一首好诗的文人。   现如今的文人骚客早不是西汉、东汉或是东汉末年战乱的那些前辈,东晋小朝廷能够作为谋士的文人哪怕是有也不会在新蔡,那个叫物语类聚和人与群分,褚裒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吟诗作对和嗑药的人,身边聚集的当然是有共同爱好之辈。   东晋小朝廷那边对于军事什么的有爱好的人……别说笑了,他们和褚裒不是一路人。因为庾亮立志北伐,再到庾冰和庾翼不断增强军事,懂军事的人是跟随庾氏一族居多。而庾氏一族正在面临清算。   褚裒见没人说话立刻急了:“倒是谁吭一声呀!”   还真有人应景地嘴中发出“吭”的一声,出声的人还笑嘻嘻地看向褚裒,后面又看向周遭的人,脸上表情甚是有趣和得意。   一阵的嘻嘻之声就随后出现,过惯了散漫的人,他们疯狂的行为没少干,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在情势不利的现状下嬉闹,传出去怎么也能够得到一个“处于险境而浑然不俱”的美名。   要说神经病会不会传染,接下来的一幕充分演示了出来。有人带头,然后各种学鸡鸣、学狗叫、学猪、学驴、学蟋蟀……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充斥着大堂,让真的急到不讲什么雅趣的褚裒脸色变得锅底一般黑。   武将群体中,他们看着听着那些病发了的文人,一些是面无表情,一些是蹙眉以对,少不得是有人觉得有趣。   作为文人领袖之一,褚裒暴怒之下还要保持风度,他基本也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交友类型的错。他藏在长袖中的手已经成为拳状攥得紧紧,甚至是不断抖,是手和脸颊的皮都在抖,一个脏字都骂不出去。   【或许去问张弥会好一些?】褚裒念头刚起又自己掐熄灭:【不行!老夫是堂堂国丈,亦是那竖子的上司,应该是由他眼巴巴地来认错,来讨好老夫,老夫或许会原谅他。】   这个时候,有传声校尉来报,他进来大堂之前已经听到那些“乌烟瘴气”的怪声,进来后看到是一帮疯子,可也算是让褚裒有了让那些人闭嘴的机会。   “禀告主帅!”传声校尉恭恭敬敬地单膝行礼,说道:“南侧汉军似乎发生内讧,攻击部队已经撤下。”   褚裒听了先是大喜,而后又将信将疑:“内讧?”   传声校尉就真的是一个传声的人,不会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将前线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告。   刚好褚裒就受不了那些知交好友战时发神经,比较严肃地扫视了一圈,点了几个人的名,要亲自前去查看一番。   南面的汉军是不是发生内讧不好得知,然而褚裒带人来到可视距离内时,他们发现原本还真是没有了汉军的身影。   接下来就不止是南面,西面是第二个汉军停止进攻的区域,随后仅仅是东面的汉军还在发动攻势,连带北面的汉军也撤了回去。   【发生什么情况?】褚裒不傻呀,汉军突然三面撤退,理所当然会思考:【南边的援军来了?还是汉军真的发生内讧?】   晋军与汉军交战那么久,至少是知道汉军扫荡周边,还不知道搜罗了多少战俘用来在攻城战中消耗。   褚裒那么一想下来,再根据亲眼看到汉军对待战俘异常苛刻,是有点相信汉军那边发生内部暴动了。   相信归相信,褚裒却是极度为难应该干点什么,结果是他没想出来应该怎么办,又有人来报,说是西面有友军突破汉军的重重堵截进城了。   是真的有晋军这一方的人成功进城,来的是谢石派出的敢死锐士,将近五百冒充汉军的轻骑损失惨重突破重重截杀和堵截,仅仅是十人不到成功进入新蔡城内。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褚裒没忘记城门被堵死的事情,他用着万分怀疑的目光看那状态凄惨的疑是友军:“别告诉老夫是从城门冲进来的!”   谢石派出敢死之士,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什么,属于谢氏私兵的人一个都没有存活,进城的是地方豪强那边的人。   “国丈……”一个精瘦却是看着剽悍的中年人,他说:“在下乃是北宜春亮氏族人,奉谢侍郎-建威将军之命,冒死前来禀告国丈。”   侍郎前面还要加上“黄门”两个字,黄门侍郎在东晋小朝廷是一个镀金用的官。而振建威将军要是在西汉或者东汉还是一个职权很高的实权将军,到了东晋小朝廷时变成用来安置显赫世家子的杂号将军。   “谁?谢石奴?!”褚裒依然狐疑,他看着身穿汉军服侍的那些人,问:“可有什么凭证?”   要真的有凭证也会是在谢氏私兵身上,谢石怎么可能交给不熟悉的地方豪强武装人员,结果是历经千辛万难的那些地方武装有一个算一个全懵逼了,甚至有两个身受重伤的人直接给昏了过去。   城内的褚裒在困顿要不要相信来人真的是友军,城外的桓温却是在发火。   “混账东西,是嫌弃命长啊啊啊!”桓温说的是真有奴隶兵暴动的事,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怒吼:“杀掉,杀掉,统统杀掉!”   刚才还真就是进攻中的奴隶兵突然杀掉监视的仆从军,问题是奴隶兵要过去投靠晋军的时候,晋军先是用箭雨招待,后面更是惊惧之下不管不问反正就是杀。   袁乔立即劝道:“仅仅是十天不到就有两万奴隶兵葬送在进攻之中,该是他们认为无论如何都会死,所以……”   “也罢。”桓温极力压制怒气,他将手先是握成拳状,两手相捏就是一阵骨骼的响动,后面也不知道是被气笑还是真笑:“没想到会有贼子冒充我军,还给他们突进了城内。不过这样也好,估计会让那个老乌龟相信不会有援军到来,失去理智的老乌龟怎么也该尝试突围了吧?”   桓温这边有着美好期盼,褚裒那边陷入了深度迟疑。   关于长江被封锁,南阳郡被汉军攻占,等等一些消息再次进入褚裒的耳朵。这一次他是相信,原因在于那些地方武装人员能够将当地说得十分详细,他就是因为这样才确定来的不是汉军死士。   “不会有援军了啊?”褚裒像是丢了魂一般:“怎么可能呢?老夫是国丈,是当今朝廷皇后的父亲,是陛下的外公,他们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老夫殉国而不派援军!”   由于没有什么保密意识,相关传闻先是文人骚客大嘴巴乱传,最后当然是传得人尽皆知。   褚裒懵了足足一天,醒过神来总算不再是一个迟钝的人,是果决地进行突围,结果才刚一下令要突围,片刻之后新蔡城内的守军竟是士气崩溃,张弥等等一批人趁势反戈,一直被压制的城中居民亦是凑热闹。   应该是在新蔡失守和褚裒被俘后的第七天,由于桓温的手段,导致谢石才得知新蔡那边发生了什么。他是一脸发白,万分惊惧地呢喃:“那样说,新蔡的失陷是我造成的?” 第425章 今时不同往日   桓温将新蔡失守和国丈被俘的锅丢给谢石当然是在挖坑,原因是东晋小朝廷现在是以谢氏和褚氏两个门阀为首,褚裒倒霉了而谢石还在逍遥也许能够给谢氏和褚氏造成间隙,那样的话对于汉国来说是一件好事。   新蔡攻下并不算完,汉军接下来就是拿出全力席卷周边,对于地方豪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攻,直至南阳郡那边的汉军有回转,收到来自奉高王令的桓温才重新召集麾下将校。   “王上命本将接管南阳的我军,与当前本部回合后,大军开赴北方进攻陈留郡。”桓温有着一种难以压制的兴奋劲头,他也没打算掩饰,大笑着说:“介时本将会统率接近六万大军参与濮阳之战。”   攻夺南阳郡的汉军是整编自冉闵军,他们出发时是八万,攻击南阳郡的过程中折损掉一些,留下两万人留守南阳郡,余下的四万开拔向新蔡郡与桓温本部会合。   进攻三郡之地的汉军本部有三万,战事爆发之后三万汉军基本是作为督战使用,直至新蔡城被攻下也仅是折损千人不到。   “彦叔会留在三郡之地。”桓温说的是来自刘彦的命令:“作为三郡都督继续清扫地方豪强。”   二十万仆从军在征战三郡之地时折损众多,袁乔手底下会有一万汉军本部,余下的是接近十四万的仆从军外加九万多的奴隶军,他们将负责在西北面继续威胁东晋小朝廷。   除开袁乔这一部分外,徐州方向是以江都为主要屯兵点,等于是漫长的边境线分成了两个部分,由袁乔和伏伟分别从西北和东北方向压制东晋小朝廷。   汉军在三郡之地消灭和俘虏的东晋正规军应该是有三万左右,将世家私兵和民夫算进去合计是九万。东晋小朝廷的正规军拢共也就二十万,等于是在三郡之地折损掉差不多六分之一,要是连带损失的水军则更多。   四个月左右的时间,汉军可以说是狠狠地给了东晋小朝廷一次重重的教训,却不知道东晋小朝廷会是退缩还是选择爆发。   桓温很快就等来了南阳方向的部队,他让部队停下来休整三天,亦是了解那些原本是冉氏秦国的将校,随后开拔行军。   国丈褚裒与诸多被俘的人,他们被桓温安排将会押送前往刘彦所在的奉高,一直是到抵达奉高时,刘彦了解到褚裒在途中至少六次尝试自杀没有成功。   时间进入到春季末尾,长江以北所发生的事情才传回长江以南,由于多是民间的道听途说,可以说信息上以撰记居多,可以肯定的是国丈褚裒真的被俘,连带军队也成建制被消灭。   有传闻说,东晋小朝廷的皇后褚蒜子听到消息后在朝堂上直接昏了过去,被她抱在怀中不到两岁的小皇帝摔在地上大哭不止,引得在进行的朝会是一片混乱。   东晋小朝廷的官至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封都乡侯……也就是另一个辅国的人,何充。他在朝会上亦是昏厥,醒来后却是染上大病。   褚蒜子和何充一块不能理政,东晋小朝廷一度陷入停摆和混乱之中,汉军会趁势渡江进行灭国之战的言论一度甚嚣,危急时刻还是谢尚站了出来。   谢尚的举动是与庾翼尝试和解,甚至是请带病中的褚蒜子出面,小朝廷亦是一通官职给弄到庾翼头上,问题是庾翼以戴孝为由推辞官职。   守孝不为官是从西汉就传下来的习俗,守孝有长有短,长可以是十来年,短怎么也要三年,变通一下三个月其实也行。   庾氏一族前一刻还在被以谢氏和褚氏为首的那些人打压,等待褚裒完蛋,东晋小朝廷的情势变得极度不利,倒是想起了庾氏一族的好,然而以庾翼为首的庾氏一族早就下令决心淡出官场。   谢尚求不来庾氏一族的支持,后面发现长江尽管是被汉军掌握,可汉军并没有渡江南下的趋头,他们一众人在漫长的商议中决定大肆建设防御纵深,一方面派出众多的使节团前往各国,少不得是要派人务必赎回被俘的国丈褚裒。   将国丈褚裒赎回去是东晋小朝廷上上下下的共同意愿,不止因为褚裒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小皇帝的外公,主要是因为谢氏不想独大,连带其余门阀和世家也害怕谢氏独大。   汉军之所以发动对东晋小朝廷在长江以北的进攻,还不是出自晋军有北上的趋势。桓温率军攻下三郡之地,南阳郡那边也重新夺取,给东晋小朝廷留下的是荆州那边的突出部。   谢尚比较担心汉军会不会连荆州的突出部也吃掉,他命殷浩率军屯驻寿春,以寿春为中心布防淮南局部,同时又命令王龛率军进驻江夏郡,摆出了严防死守的阵势。   大概是在桓温率领大军北上时,袁乔开始了自己的恐吓行动。   袁乔主要是摆出大举逼近寿春的姿态,有那么点像是要一举攻下东晋小朝廷在长江以南的所有土地。他率军抵近寿春百里之内,孙绰后一脚到了。   孙绰带来的是小皇帝司马聃……呃,应该说是褚蒜子、何充、谢尚等等真正做的人,他们商定后写的一封诏,同时这封诏因为东晋小朝廷没有传国玉玺盖章的关系,还是一份“白板诏”。   诏书一般是君写给臣,单独是“诏”的时候可以理解是由皇帝背书的一份国书。   袁乔当然认识孙绰,两人应该说还非常熟悉。袁乔接待孙绰时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礼节上绝对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就是规格上远远没有达到孙绰的期盼,只因为袁乔是以私人方式接待,并不是出自国与国。   就如同汉国成立后东晋小朝廷不承认那样,汉国不承认东晋小朝廷的存在,双方在官方上都是在称呼对方时加上一个“伪”字,那么国家与国家的邦交又从何谈起?   孙绰带的诏当然不是要给袁乔,是给远在奉高的刘彦。孙绰会先找袁乔是考虑到之前的私人友谊,期盼袁乔看在友谊的份上在睦邻友好上面帮忙尽点力。   “乔以私人接待正是出自于此。”袁乔笑得非常温和,他看着屈膝跪坐在对面的孙绰,继续说道:“中原胡虏未灭,本不该同族相残,奈何有些人就是喜欢生事。”   孙绰脸上表情很尴尬,他有许多可以反驳的语言,问题在于东晋小朝廷现在是势弱的那一方。他沉默了一小会才说:“彦叔率军前来,是要……”   “奉王命,征讨不服。”袁乔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脸上带笑,微微昂起头:“倒是兴公所来为何?”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好了,要不以孙绰的脸皮还真的不好突兀说明来意。他行了一礼说道:“却是有求于彦叔。”   平常时分袁乔其实是一个谦谦君子,他无声回礼,保持倾听状。   孙绰很快就娓娓道来,倒是没有说褚蒜子和何充的事情,主要是提长江以南民不聊生,会民不聊生主要是汉军的攻伐,最后表示东晋小朝廷很愿意和汉国和平共处,希望袁乔看在出身长江以南,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向汉王刘彦多多美言。   “兴公……”袁乔满满都是为难地说:“大汉与石碣赵国正在大战,本就不想南下,是南边的那个朝廷一再咄咄逼人。”   孙绰很不爱听这话。他再是个浪漫诗人也不是聋子瞎子,之前汉军可是一再挑衅晋军,先拒绝以齐国和齐王为号,甚至是发出正朔上的挑战,认为说到底还是汉国挑事。   立场上的不同,主观上也就存在不同,孙绰刚刚开个头却是被袁乔给截断。   “我王并不是下克上,亦不是造反!”袁乔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是万分的严肃:“乔与兴公有私交,却听不得如此颠倒黑白的言论。”   孙绰先是梗着脖子,后面又耸拉了下去,说到底现在东晋小朝廷真的怕汉军南下,想硬真心的硬不起来。   “我王称什么王,国号是什么,与南边朝廷何干?”袁乔说这个的时候底气十足,他拍了一下桌子,让孙绰吓了一跳,又说:“正因为乔出身长江以南才知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朝廷,浪费了多少次光复中原的机会,又是何等的互相扯后腿。现如今我王要光复中原,使汉家苗裔不再受胡虏暴虐对待,南边朝廷却是忘记血仇,忘记了还有千千万万同胞生不如死,死后想要一抹黄土掩埋都难,与石碣胡人结盟?”   孙绰被说得有些无言以对,虽说是匈奴人刘渊干挺了西晋朝廷,可东晋小朝廷就是继承西晋,石碣胡虏取代了匈奴人建立的国家成为中原霸主之后,石碣赵国没少南征攻打东晋小朝廷,双方无论是从疆土的争夺还是数十年的血战来看,说是血仇就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现在不讲“国家与国家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是讲“仇恨就是仇恨”那一套,以价值观来讲东晋小朝廷与石碣赵国成为盟友真的存在道德和道义上的缺失,东晋小朝廷也是顶着巨大压力,被人那么一提连反驳的语言都没有。   “乔现在是我王臣子,是大汉的三郡都督。”袁乔摇着头对孙绰说:“若兴公这一次来是要乔为南边朝廷利益,还请兴公不要再提。”   孙绰被堵得一腔难受,他是世家子,自然是清楚世家的那一套规矩,也就是分家之后各效其命,一开始没有提的时候就觉得是在为难人,只是被要求尝试一下,要不谢安、桓温等等南边出身的人也是在汉国,谢尚、桓云(桓温兄弟)怎么不写信或派人去说项?   带着失望离去的孙绰,他是走谯郡路线,一路穿过梁郡、高平郡、任城郡、鲁郡才进入泰山郡。   一路上,孙绰这支东晋小朝廷的使节团看得的东西很多,汉军大肆对地方豪强的清洗,各处是战后的痕迹,少不得要提来回往来的汉军。   抵达奉高的孙绰第一时间请求谒见刘彦,请求是提了上去却没有后文。   汇集到奉高的使节团并不止东晋小朝廷这一支,张氏凉国、李氏成汉、拓跋代国、高句丽、百济……甚至是慕容燕国的使节团都在。   汉国一年半之内消灭和逼降的部队太多,声势比之前更大,尤其是汉军在南边号称歼灭晋军十万,真真实实地攻取了除开荆州局部之外的晋境,濮阳郡那边的战事也看不出有一点落于下风的模样。国势显得强盛,那么各国肯定是要有所行动。   “燕军不是在攻打汉国在辽东的疆域吗?”袁乔听闻以刘翔(慕容皝的长史)为首的慕容燕国使节团在奉高感到讶异:“他们怎么来了?”   东晋小朝廷与石碣赵国、慕容燕国已经结盟,三方互有常驻使节在对方那边,消息的传递上是会有迟缓,可三方发生了什么并不难得知。   慕容燕国是出动六万人攻打汉国在辽东的疆域,双方是从平郭(现代盖县西南)开始爆发战争,打了三个月战线才向西南推移不到十里,现实情况是慕容燕军被汉军堵住。   辽东那边的战事并不显得激烈,主要是慕容燕国启动了第二次对高句丽的征讨,另一方面是扶余国有死灰复燃的趋势,再来就是拓跋代国那边袭扰慕容燕国西北部有些严重。   那支在袭扰慕容燕国的当然是拓跋秀的嫁妆部队,由于仅仅是万余人的关系打不了什么硬仗只能是袭扰,果然也让慕容燕国与拓跋代国的关系更加恶劣。   后面还有孙绰更加意外的事情,那就是石碣赵国的使节团是在他们抵达后的第四天也过来。   石碣赵国使节团的正使是非常有名的高僧佛图澄,副使却是麻秋。   得知消息的孙绰感觉上好受了许多,之前那种会出卖盟友的负罪感消失,心情上也开始变得非常不错。他屡次请求谒见都被拒绝,后面估计是文青病又犯了,丢下正事整日游玩泰山…… 第426章 僧人的冒头   现在的泰山是将后世的五岳完全算进去,不会缺少能够游览的风景,最为出名的不是看什么日出,是众多的瀑布。   孙绰本来是想要去汉国建设的炎黄庙看一看,却是得知那边被完全封锁,非大祭祀时期不得进入。   炎黄庙的建设还在进行,每日都会有运输队伍将各种物质艰难地运上去。外间有传闻,说刘彦建设的炎黄庙会包括三个主殿和二十八个副殿,除开供奉三皇五帝时期的伟人之外,连带华夏文明中对族裔有过特殊贡献的人也会供奉。   “那就不止是祖庙那么简单了。”孙绰的这个称呼才是官方的名称,他远远地看向了前方,那里漫山遍野都是人,开挖和建设的规模非常大:“听闻汉王只是在原本的广固城稍微修建宫城?”   都城是整座首都的名称,宫城却是独立部分,早期先秦和西汉、东汉在建设宫城的时候可不是处于城池的正中央。   实际上早期的宫城形状和范围不会固定,甚至郊外的也会设立某个“苑”,比如西汉时期的上林苑,或是始皇帝时期的阿房宫,它们不处于城池宫城范围却也是宫城的一部分。   到了后面……应该是从北宋开始,宫城才被城池“包裹”,值得说的是两宋的宫城没有强制连接,一些地方是混居着平民。这个在历朝历代可以说并不多见,亦成了“弱宋”的明证之一,也就是竟然对待平民那么人性化。   刘彦的一些作为确确实实令人看不懂,任何统治者都非常重视宫城的建设,甚至是称王之后会第一时间来建造自己的陵墓,可他一直都没有将宫城的建设当回事,算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个另类。   “汉王所谋甚大,要不然你们也不会那么忌惮。”支遁这个僧人是孙绰此行伴随而来的友人之一。他是被公认的高僧,亦是一位诗人、书法家、玄学家,与孙绰、王羲之等等有名文人都是好友。他拨了一下飘到额头的发丝,笑着说:“汉王图谋大事,你们却是善于内耗,不能比哟。”   发丝?支遁这位高僧还真的是有头发的。他随意地扎了一个大马尾,可能是扎的时候没有注意,导致一些发丝松散开来,山风有些大也就乱飘了。   现在的僧人也就是从远方而来的那些会有一个光头,像是龟兹人佛图澄就是这样。而其余东土的僧人则是各异,像支遁这般的,还有像吴进会削成一个平头,沙门并没有要求所有僧人都必需是光头。   沙门除了不要求必须剃光头之外还不禁荤腥,甚至是僧人想要娶妻生子什么的也并不禁止。会这样主要是沙门前期传播的时候发现一点,知道要是禁止事项太多根本就难以在东土传播信仰,采取了“慢慢来”的策略。   支遁是僧人嘛,完全就是以“不在五行内”的心态在看待世事,恰是因为这样调侃起来没有任何的压力。这一次他来到汉境,主要是想要观察一下汉境之内有没有沙门的传播土壤,短期之内没有太多的答案,关于汉国重视军事倒是看得比较清楚。   一行人走着走着却是被一股胡人给堵住。   拓跋孤也不是故意带人堵住孙绰等人的去路。他们一样是长久没有能够谒见刘彦,着实是够无聊和没事干,有人提议游逛泰山也就付之行动。   石碣赵国、慕容燕国、李氏成汉、张氏凉国……等等都有向东晋小朝廷称臣,独独是拓跋代国没有过向东晋小朝廷称臣的经历,双方一直以来也没有进行过官方接触,可以说是完全的陌生。   被堵住去路的孙绰等人尝试沟通,拓跋孤得知被堵住的是东晋来的正使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法,两支队伍很快就错开各走各路。   “现在聚在奉高的人真是多……”许谦依然是作为拓跋代国的副使,他很是感慨地说:“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   拓跋孤来汉境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由于拓跋秀那些嫁妆不断袭扰慕容燕国,导致慕容燕国与拓跋代国的关系变得既是紧张又是恶劣,他们做责怪的事情没有什么意义,想要的是得到该有的补偿。   拓跋什翼健实际上是无比的恼火,原本拓跋代国想要的是闷声发展,逮住机会扑上去占便宜。若是拓跋代国无法在石碣赵国身上占到便宜,他们会将注意力专注在匈奴诸部身上,可由于与慕容燕国的关系变得紧张和恶劣,拓跋代军却需要调动向东面,以至于拓跋什翼健的算盘落空了。   与其余的人一样,拓跋代国的使节团来到奉高之后根本不得刘彦谒见,倒是拓跋秀有接见过拓跋孤,可那一次并没有谈出一些有成果的东西,倒是因为拓跋孤的一些埋怨惹来拓跋秀一阵怒吼,致使拓跋孤心情非常郁闷才来到泰山游逛。   “正在爆发战事的濮阳战场没有像之前各国所想的那样,赵军没有摧枯拉朽,汉军也没有狼狈溃败,双方在白马与濮阳中间来回不断拉锯,随着汉军解决完南边的晋军,情势开始转向对汉国有利。”拓跋孤是北部大王,身份和实力仅次于拓跋代国的国主拓跋什翼健。他关注天下局势,又说:“汉军兵少都能坚持,接下来援军会源源不断出现在濮阳战场,要不赵主(石虎)也不会派来使节团。”   对于石虎派遣使节团到汉境,可以说造成的震动远远不输给那一次冉闵的举国归附。各国是将石虎的这一次行为视作石碣赵国要走下坡路的开端,不由会更加看好汉国。   “佛图澄要在奉高开法会的请求被拒绝了。”拓跋孤对石虎会派一个僧人来汉境是一种极度意外的情绪,他说:“与吴进不同,佛图澄是温和的沙门中人。佛图澄反对太过压迫晋人,赵主派他来汉境……”   都在猜测石虎想要搞什么,对于猜测说要停战的言论不少,也有人猜测是要搞一些什么阴谋。   石虎亲率大军在濮阳郡,十八万羯人本族大军的出动是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要知道羯族现在也就接近六十万,石虎弄了十八万青壮出征,那就等于是倾巢而出的姿态。石虎一开始应该觉得会轻易消灭汉军,然而事态的发展不是那么回事,考虑到不伤“国本”进行一些妥协也是选项之一。   “那些与我们又何干?”许谦蹙眉说:“汉王拒而不见,公主又……又那样。我们想要获得应有补偿,可能……不那么好办。”   拓跋孤刚想要说话,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却是出现。   来人十分干脆,说:“汉王通知列国使节,马上要进行召见。”   下一刻,不但是拓跋代国这边的人,得到消息而又在泰山游玩的其余各国使节,他们都是匆忙下了泰山。   奉高并不是什么大城,长久的战乱之下城池也显得破败,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口。   在刘彦将行辕设置在奉高之前,奉高是破败而又显得荒凉。   等待刘彦的行辕设立起来,奉高的城池其实也没有得到修缮,不过相对之前肯定是要变得更为热闹。   “他们应该是在猜测紧急召见想要干什么吧?”刘彦正在更换衣服,毕竟召见各国使节可不能是穿常服。他拉了拉衣摆,笑着说:“晾了那么久确实是要见一下的。”   刘彦的左侧站立着拓跋秀、崔婉、张兰,右侧是纪昌、桑虞、蔡优、吕议。   汉国的武将,尤其是高级武将都领兵在外,中枢的文官还是近期才汇集奉高,要不之前可是都在各地。   冉闵、徐正、桓温、谢安、李匡等人是在西面战场,涵盖了豫州和兖州,甚至是司州局部也是战场。所以说濮阳并不是西面的唯一交战地,是将周边数百里方圆都卷了进去。   以吕泰为首的一批人是在冀州战场,开春之后他们与石斌和慕容格的军队围绕漳水,在章武郡、河间郡、渤海郡来来回回地拉锯。   谢艾是在草原带着拓跋秀的嫁妆部队袭扰慕容燕国。   袁乔自然是在荆州那边干活。   辽东那边则是由李洪、司宏壮、魏骏驰等人统筹着与慕容燕军交战。   目前的刘彦与刚开始的时候稍微有差别的是,麾下文臣因为长江以南的士人大批投靠不再缺乏地方官员,武将方面却是怎么都不显得足够。   出巡的话,刘彦也是有选择性地带一些后宫佳丽。所谓的选择性是考虑到政治关系,说白了还是侍寝导致身怀身孕的问题,君王让后宫的谁怀孕,前后顺序对国家很重要。   此时此刻的那批文官,他们会时不时不留痕迹地看向崔婉和张兰的小腹,两女是先后有了身孕。   张兰是兰陵张氏女,兰陵目前是在东晋小朝廷的统治范围,兰陵张氏是少有的坚决嫁出嫡女的长江以南世家独一个,不像其余世家在发生“泰山事件”之后打了退堂鼓。   刘彦换好了冕服是将人都带到偏厅,坐下后看向了从草原回来不久的吕议,开口问:“大略知晓拓跋孤是来干什么吗?”   吕议在回答之前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拓跋秀,目光转到刘彦身上,先是一礼才答道:“燕军多处作战的前提下,慕容儁统率五万燕军进驻令支城。拓跋孤该是来抱怨……然后寻求补偿。”   慕容儁是当今慕容燕国国主慕容皝的第二个儿子。慕容儁不像慕容格被慕容皝厌恶,是一开始就非常得慕容皝的喜欢,亦是慕容燕国下一任国主的热门人选。   “补偿啊?”刘彦没有什么特别情绪,他甚至是转头对着拓跋秀笑了笑,后面才问:“应该有什么补偿吗?”   吕议就是知道刘彦会这么问才会事先偷偷看拓跋秀。汉国的众臣都知道一点,那就是刘彦对拓跋秀的宠爱也许会比其余后宫嫔妃更多一些,幸亏的是刘彦多少还知道轻重,拓跋秀也是一个理智的女子没有胡来。   恰恰就是因为拓跋秀作为汉国统治者的一名妃子太合格了,导致的是汉国众臣真说不了什么坏话,对待拓跋秀的娘家拓跋代国在一些行为上也会出现缩手缩脚的情况。   拓跋代国并不是什么强国,拓跋什翼健前年(公元344年)在交恶慕容燕国之后,慕容皝以自家女儿死因不明还派遣大军讨伐,结果是拓跋什翼健想都没想带人跑了。   拓跋什翼健对慕容一家子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在面对慕容鲜卑的时候也不是第一次未战先逃,逃着逃着逃到黄河边上的一个地方,夯土筑城给建设了一座城池取名盛乐,盛乐就成了拓跋代国的都城。   这个时候拓跋秀在皱眉头,她见拓跋孤是自己的主意,原因是猜测出拓跋孤想要干什么而去阻止。她对拓跋孤说得非常明白,作为娘家人的拓跋代国别想要把什么龌蹉主意打到大汉头上,应该做的是紧抱大汉的粗腿,吃点亏不算什么,拓跋代国应该想的是将来。   “大王。”拓跋秀不得不说话,她说:“不惩戒代国的三心二意就是最好的结果。”   拓跋什翼健是有在暗地里与石虎进行沟通,双方一度在谈类似于互不侵犯条约之类的东西。拓跋代国是在要继续对匈奴诸部动手的情况下欺骗石碣赵国,应该说对汉国也不存在什么三心二意,再来是拓跋代国不是汉国的属国,理所当然拓跋什翼健要干什么也不需要获得刘彦的许可。   拓跋秀那是在摆正自己的位置,她那么一说,没看到纪昌等人都露出了尊敬的眼神吗?   “还是要补偿一下的。”刘彦用着询问的口吻:“要不……免除一些债务?”   吕议迟疑了一下,他看向了纪昌,纪昌却是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又看向了拓跋秀,拓跋秀则是在皱眉。他最后对刘彦说:“实际上代国……已经没有欠大汉多少债务了。”   这一下倒是刘彦愣神之后才一拍额头:“也对,他们已经用战马和牧畜做了偿还,要不谢艾哪来的粮秣袭扰。” 第427章 也许是沙门的机会   刘彦不好享受……或者说觉得没有到享受的时候,接待各国使节的场所也就不存在什么富丽堂皇,实际上就是在城外的军大帐接见各国的使节。   “汉国的一些行为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炎黄苗裔。”孙绰匆忙进城,结果是被通知接见的地点在城外军营,文青病的影响下少不得是要发些牢骚:“不重视礼节也就罢了,看着很像是胡人作风。”   故有赵武灵王赵氏赢姓的雍学习胡人,有了“胡服骑射”的改革,但赵雍是在文明全面优于胡人,军事上亦是强于胡人,等等的前提下才搞的军事改革。哪怕是那样,学习胡人的赵雍也被列国所侧目。后面赵雍被子嗣软禁导致饿死,列国中的一些人非但没有同情,是一种看笑话和觉得受到报应的心理。   赵雍学习胡人的胡服骑射让战国时期的赵国一跃成为三大霸主之一,得了好处的赵人觉得怪异,看笑话的列国觉得搞笑,是不是证实当时已经有了华夷之辨?   华夏文明一种有一种优越感,那是建立在长期出于强者的地位所带来的骄傲,尤其是到了西汉与匈奴的百年战争之后,华夏文明的骄傲到了巅峰。正是那股骄傲使得哪怕是东汉末年诸侯混战不断,甭管是诸侯混战早期的公孙瓒、孙策和刘璋,又或是蜀汉、曹魏、孙吴时期的这三家都能在互相征战的同时逮着异族一顿猛揍。   东晋小朝廷应该是最没有资格鄙视谁有胡人之风的那一类,就是他们的“前任”大肆武装胡人才导致中原失陷,后面又被胡人压在南方长期猛揍,但长久的文明优势却给了大多数人一种惯性,那就是明明被胡人教训得满头包依然可以蔑视胡人。   孙绰在某些方面真的没有说错,刘彦这个不是贵族出身的人很难去讲什么礼节,那是因为刘彦真的不懂。刘彦不懂不要紧,汉国少有一些礼法大家,没有人去重视和建设礼仪,干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历史底蕴,硬要形容就是汉国现在处于暴发户阶段,尚未经过时间的沉淀和礼节的洗礼,导致极度重视军事的汉国真有点胡人之风。   “那不是南边朝廷的那些人吗?”拓跋孤对孙绰的印象源自于泰山的初见。代国不流行什么诗歌文化,他对于南边一些大诗人、大书法家、玄学家之类的完全不懂,仅仅是认为南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一边走一边叨叨叨,是不是刚吃五石散?”   对,包括代国在内的列国对南边的那些人最大的了印象就是喜欢嗑药。那是因为南边的世家大抵如此,再来就是一些喜欢嗑药的人非常出名,比如“竹林七贤”的那些人和“闻鸡起舞”的那两位,差不多也就是庾亮显得另类一些(不嗑药)。   觉得孙绰喜欢叨叨叨的可不止是拓跋代国的众人,慢慢汇集到军大帐前方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出孙绰很喜欢说话,尤其是孙绰叨叨叨的时候是双手别在腰后做出大诗人状。   东晋小朝廷刚刚历经大败,三郡之地那边的军队全军覆没和国丈被俘,南阳郡被汉军轻易攻克,水军亦是损失惨重。之前的列国对东晋小朝廷早没了畏惧,他们更是不再承认东晋小朝廷是什么正朔(领袖),再因为国势的转变,看不起弱国绝对是世间的一种共性。   众人之中仅有张氏凉国那边的人会选择靠近东晋小朝廷等人,张祚甚至是摆出一副逮到偶像的模样过去和孙绰寒暄。   原本在叨叨叨的孙绰是一种愤愤不平的模样,他是被张祚一阵吹捧之后才算是感觉良好了一些,用着矜持而又傲娇的态度与张祚进行交流,可说得都是一些什么诗、书法之类的闲话,国事的交流那是一点没提。   孙绰的矜持和傲娇源自一点,张氏凉国是唯一还在向东晋小朝廷称臣的国家,另外张氏凉国在与东晋小朝廷交流时不将自己视作一个国家,是用凉州刺史的臣属地位。   恰恰因为张氏凉国现在是东晋小朝廷的“独一份”,孙绰面对张祚除了矜持和傲娇还有一种“关怀”。这样一来的话,张祚有什么话孙绰肯定是有问必答,两人交流得相当之热烈。   现实如此,对东晋小朝廷称臣又不承认是由石虎开的头,后面慕容皝同样是先求封燕王与大将军然后将东晋小朝廷丢到一边。原先对东晋小朝廷称臣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之类的边缘小国,汉军在朝鲜半岛横冲直撞之后,现实比人强的现状下,汉国成了朝鲜半岛上那些国家的宗主国。   待在军大帐前方的人基本是类以群分,张氏凉国和东晋小朝廷凑到一块去,石碣赵国与慕容燕国凑了堆,拓跋代国与高句丽交流良好的同时旁边又凑着百济人和新罗人,倒是李氏成汉显得孤零零。   拓跋代国与高句丽目前有共同利益,两国都是慕容燕国强势下的受害者。百济和新罗想要凑过去完全是看在拓跋公主拓跋秀是汉王宠妃之一,可他们现在被爱理不理,不知道百济和新罗有没有让拓跋代国高攀不起的机会?   李氏成汉孤零零的遭遇完全就是自找的。他们之前与石碣赵国的关系应该说非常不错,自李寿驾崩而又李势上台之后,成汉不但国内政局动荡,连带对外也是朝夕令改,一段时间招惹一下东晋小朝廷,那边的事情没完又接着招惹石碣赵国,同时还莫名地在国家协定上戏耍汉国。   论作死技术哪家强,现今当属李氏成汉也没有谁了。按照历史发展李氏成汉很快会走进坟墓,可掘墓人桓温跳槽到了汉国,石碣赵国与汉国在大战没功夫去理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脑抽去招惹汉国后被揍得重伤。估计李氏成汉还能继续造几座宫殿,臣子的正妻也能再睡几个,无遮然大会亦是能开下去。   一众人闲聊或是交流着,王猛拉开帐帘走了出来。   王猛的出现让众人将注意力转过去,果然是要邀请他们进入帐内。   大帐之内,刘彦已经坐在主位之上,汉国的众多文武是被安排到他的身后方。他的正前方分左左右两边,案几和蒲团是成纵列排序,相隔之间存在讲究。   列国使节进去后看到刘彦已经在场就没有一个不愣神的。通常来讲最重要的人是在最后登场已经成为一种惯例,谁都以为他们会在帐内待上一段时间刘彦才会出现,一个都没有想到刘彦是一开始就会在场等待。   王猛似乎是一个招待人的角色,由他引领各国使节到自己的位置上,招呼人送来果品和水酒或是茶水,一些糕点之类的东西也会摆上。   在安排座位时,石碣赵国、慕容燕国、李氏成汉是被弄到一边,拓跋代国、东晋小朝廷、张氏凉国是另一边,以上这些相对靠近刘彦所在的位置,像是高句丽、百济、新罗则是被安排到汉国众人的后面小角落。   属国嘛,任何外交场合都没有独立发声的资格,等于是汉国决定了什么,哪怕高句丽、百济、新罗存在什么异议也只能私下与宗主沟通,正式场合上只能是带着耳朵。   孙绰看到原本属于东晋小朝廷的属国被安排成那样心里满满都不是滋味,连不远处的张祚用讨好的眼神频频看过来都没功夫再搭理。   坐在主位的刘彦在用目光扫视,比较吸引他目光的是一颗光秃秃发亮的脑袋,脑袋的主人是龟兹僧人佛图澄。   目前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都属于汉国的交战方,他们主动前来都带着一定的示弱姿态,可偏偏除了佛图澄之外都是绷着脸,却不知道是被晾久了不爽,还是摆出一副“咱讨厌你”的嘴脸。   佛图澄从进账之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刘彦身上。他眼中的刘彦身穿冕服有着一股冲天的英武之气,按沙门的说法那就是杀伐之气显露于表面,看着绝对不是一个什么温和的人。他对凶暴的人有着足够的研究,毕竟石虎就是一个既凶狠又残暴的人。他成功地忽悠住石虎,使得石碣赵国的沙门传播得到官方支持,心里思考的是怎么征服看着杀伐之气严重的刘彦,好使沙门的信仰也能在汉境传播。   “听闻高僧今年已经一百一十三岁?”刘彦看着没有戒疤的佛图澄,观察很是中亚特色面孔的相貌,是惊奇又感慨:“以一百一十三岁高龄还长途跋涉,身子骨真是硬朗啊!”   佛图澄本姓帛氏,以姓氏论,应是龟兹人,出生于魏明帝曹叡太和六年(公元232年)。他九岁在乌苌国出家,两度到罽宾(北天竺境笳毕试国,今喀什米尔地区,)学法。西域人都称他已经得道。晋怀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年)去到洛阳,时年已七十九。适逢永嘉之乱,先隐居草野,后投奔石勒,深得石勒及侄石虎的宠信。   “小僧确实已经一百一十三岁……”佛图澄和蔼地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不是东土一些一个甲子周期一岁的算法,那样算小僧俨然已经六百八十多岁。”   刘彦的不按套路出牌有些让各国使节不适应,他们见刘彦什么事都不谈先找佛图澄,由于有些措手不及只能是安静听着。   现在中原已经有道教,拜的主神是老子,张道陵和张鲁由于是发起人也在神系内占有一席之地。按照说法,道教是起源于黄老学说又结合阴阳学说,又从五斗米教发展而来,问题在于目前的道教还是萌芽阶段,比如“三清”就是现在所没有,还是要到后面才“添加”进去,现阶段的道家神仙是多又杂的现状。   道教得到真正的发展是在南朝梁代,著名道教理论家陶弘景写的《真灵位业图》作为第一个较为系统的道教神谱,开始出现。陶弘景还将神仙分了等级,七个等级之下,历史上的帝王、将相或圣人先贤,如第三等级的孔子、颜回、庄子,第七等级的秦始皇、汉高祖、齐桓公、晋文公、魏武帝、刘备、李广、韩遂、孙策、徐庶等……都被归纳和划分级别。   刘彦看岁数大却显得硬朗的佛图澄,好奇怎么能够岁数大了还显得健康,关于长生不死则是一点都没有想。   佛图澄却知道一点,东土的统治者最爱的就是长生,前有始皇帝,后面不知几多帝王,基本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寻求长生不死。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主意,觉得想要让刘彦心向沙门的话,也许长生之法就是突破口。   接下来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佛图澄开始讲养生,刘彦像是听得津津有味。   “幸亏是养生而不是长生,要不王上就该嗤之以鼻了吧?”桑虞轻声笑了,笑够后对纪昌说:“泰安不准备吭声?”   纪昌是左丞相,有责任在君王走向歪路的时候提醒。他面无表情地瞄了桑虞一眼,嘴角终于是勾了一下,说:“王上有自己的策略,只是我们暂时猜不出,多话做什么?”   其实桑虞和纪昌说什么都能被离得不远的刘彦听到,以至于刘彦在应付佛图澄的同时,接机还能控制音量对两人说:“咱们的夯土道教绝对要和那些舶来信仰学着点,善变和适应是更要学的,就是神系应该重新划定一下,道教的主神太多了。”   汉国有英灵殿,主持祭祀和平时照顾的就是道教体系,可道教的发展也就仅限于此,正是这样才让沙门看到机会,要是刘彦一开始就许可道教全面传播,沙门肯定也是会来,但不会是一开始高龄的佛图澄亲自冲锋陷阵。   认真而言,沙门现在的传播比道教要广非常多,胡人的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沙门在传播信仰,连带东晋小朝廷那边也活跃着无数的僧人,倒是本土的道教发展现状十足的堪忧…… 第428章 好一阵交锋   按照普遍常识,说到养生基本都会觉得是道教的看家本领,事实上沙门的养生手段一点不落于道教之后。   问题就在于目前是处于沙门高速发展期,道教虽然存在却属于势微的那种。   两种宗教的竞争上面。沙门得到胡人的支持可以全面传播,是由上而下的一种传播方式,先忽悠住高层,再来强迫下面也要信仰沙门;道教是中原本土宗教,可不管是太平道还是五斗米教都属于叛乱势力,本身就带着“造反”的“属性”,统治者对于道教只会感到忌惮,绝对谈不上什么喜欢,也就让道教别说是得到官方的支持,没有被官方全面禁止就算是不错了。   刘彦一直与佛图澄说话而不去搭理其他人,可能有刘彦对长寿有欲望,更多的是展现一种态度。   天下局势一直都在变动,汉国曾经看着风雨飘渺,那是与世皆敌所带来的局面。与世皆敌的汉国肯定会被列国认为要完蛋,列国看不起和蔑视完全有道理。   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三方结盟征讨汉部,先是慕容燕国对汉国在辽东那边的疆域没有办法,再来是东晋小朝廷吃到大败连国丈褚裒都被俘虏,后面更是发生石碣赵国兵多却难以吃掉兵少的汉军。   看着风雨飘渺的汉国没有在一连串的打击中国灭人亡,依照各个战场的情势来看也不算处于下风,国家灭不了,汉军又在各个战场发挥良好,任谁都无法不承认汉国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强国的地位。   国家与国家的邦交远要比个人与个人更加现实,强国支配一切是国家邦交中的一种法则。   从未见过强国需要对弱国小心翼翼或是卑躬屈膝,有的只强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勒索或是逼迫弱国干不愿意的事情。而弱国从来只能是语言上进行抗议和谴责。   弱国的语言不会有什么杀伤力。最后还是要默默承受,再摆出一副受到虐待的小媳妇委屈模样,可能还要找各种理由来进行自我安慰。   现实摆在眼前,如今不管是谁都无法灭掉汉国,反而是汉国有越战越勇的趋势。各国在军事上面无法达到目的,邦交也会随之而来,或是寻求在谈判桌上得到军事上面难以达成的目标,也许是减免损失进行必要的妥协。   刘彦与佛图澄聊了大概两刻钟,在场的人就一直安静地听着。直至刘彦将视线从佛图澄身上移开,转为扫视各国使节,那时候该屏吸的人立刻屏住呼吸等待,该微笑的人也是如此。   一声钟响先是出现,浑厚的声音带着久久的尾巴,有人进帐将果品等招待人的东西重新换了一遍,一个香炉亦是被抬了进来,更是有一个明显是鲜卑人的被安排在汉国这一方的角落安坐。   先是淡淡的檀香取代了混杂的气味,随后大帐的帐壁竟是被全面拉开,不但使空气变得新鲜,光线上面亦是十足。   后面来的鲜卑人是来自段氏鲜卑,他叫段龛,是段郁兰的儿子。   段氏鲜卑的辽西公国是在石碣赵国和慕容鲜卑(当时没建国)的夹击下灭亡,亡国后的段郁兰逃亡,可是几年后被宇文逸豆归俘获,宇文逸豆归将段郁兰献给了石虎,石虎命段郁兰率领从属的鲜卑部众五千人,回到辽西的故都令支(今迁安市)屯驻。   后面,慕容鲜卑建国被攻占辽西,段郁兰却是在慕容鲜卑动手之前就去世,余部被段龛接管,偏偏段龛不打算臣服慕容鲜卑而逃亡,是先逃到了拓跋代国,后面又辗转幽州,最后是到了青州。(历史没有改变的话,段龛会在广固城称齐王和建国)   刘彦一统青州之后,段龛率部重新进行逃亡,段氏鲜卑一度在冀州到处瞎闲逛,石斌和慕容格率军与汉军拉锯期间段龛却是率部投奔汉军,以至于段龛现在才出现在奉高。   “汉王这是什么意思?”阳裕看到段龛身穿汉军将校服饰立刻就急了,按照道理段氏鲜卑是慕容燕国的敌人,段龛从某些方面来讲是慕容燕国必须抓捕或杀掉的人。阳裕必须表态:“我方之要犯,怎么成了汉王麾下将校?”   刘彦扫了一眼阳裕连理都没有理。   阳裕用“要犯”来形容段龛从某些方面不存在差错,令支城早就是慕容燕国的辖地,段龛之前是生活在令支城,再来是段龛还真有给慕容燕国当过官的经历。   其实阳裕还有另外的说法,认真算起来刘彦可算是慕容燕国的叛贼,毕竟刘彦曾经可是接受了慕容燕国的辽东太守印绶和马皆水都尉官职。这样一来刘彦从法理上来讲,可不就是在慕容燕国造反了吗?   不止是慕容燕国可以说刘彦是反贼,连带石碣赵国也能骂上刘彦几句。   早期刘彦一再接受石碣赵国的官职,先是一地城守,又是一郡郡守……是从李氏成汉汉兴五年;东晋咸康八年;张氏凉国建兴三十年;石碣赵国建武八年;拓跋代国建国五年……也就是公元三四二年才去掉一切官职。   倒是东晋小朝廷那边没由头骂刘彦什么,从始至终刘彦就没有接受过东晋小朝廷的任何官职。(拿印绶没有回执不算接受)   段龛冷笑地看着阳裕,甚至是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段氏鲜卑与慕容鲜卑的仇恨之大远超想象,那是从东汉末年就遗留下来的问题。期间慕容鲜卑、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拓跋鲜卑这些大部落是有进行过和解,比如互相之间通婚什么的。   鲜卑内部的矛盾是在西晋时期再次大爆发,还是慕容鲜卑撕破和解面目对段氏鲜卑、宇文鲜卑、拓跋鲜卑抢先动手,中间少不得是要拉一帮打一帮,拓跋鲜卑就是慕容鲜卑在打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时期一直拉拢的对象。   阳裕一副要发怒又压制的模样比较怪,可他必须摆出这样的姿态,毕竟身为晋人大儒先后投靠过五个主子,为慕容燕国效劳了怎么都要有一副忠臣的嘴脸。   对了,阳裕可还为段氏鲜卑效过劳,辽西公国完蛋后才到了慕容燕国这边。他会当着列国那么多人的面说段龛是反贼,根本就是抢先为自己洗白的动机。   段龛是得到纪昌的示意才站起来,对着阳裕冷笑说:“先为晋臣,后效劳于段氏五主,又为石碣屈膝而有两次反复,再到燕国……”,他摆出一副“哈哈”大笑的模样,抬手指着阳裕:“这样的反复小人还有脸说谁是反贼。”   是个人都要面子,尤其是大儒更要脸面,阳裕刹那间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对着吕议大声问:“贵方就是这么招待一国使节的?”   吕议是汉国的典客,就是掌管外交和民族事务最大的官。   阳裕质问吕议的效果其实并不好,应该直接对着刘彦吼。问题在于他不敢吼刘彦,有因为使命的关系,更因为君君臣臣的纲理伦常。   臣吼君,不管是哪国的君,身为臣都属于不把君当回事。阳裕就是因为给太多的势力当过奴才,他才更加重视君臣的纲理伦常,要不慕容一家子会怎么想?   “是你自己要来,大汉可没有进行邀请。”吕议一脸的莫名其妙,又说:“大汉是一个讲礼仪法度的国家。你我两国没有交换过邦交国书,使节什么的只是共识,没有在法理上确认。妥善对待是人情,不是应该任由撒泼吧?”   还能这样玩?一瞬间除了有交换国书的张氏凉国和拓跋代国,自然还有高句丽、百济、新罗这一帮汉国的属国,其余国家的人都是一脸的愣神。   阳裕是那个最应该发愣的人,他哆嗦着嘴皮子很久,看向石碣赵国、东晋小朝廷和李氏成汉的人,用着无比荒谬的表情说:“我等可是要小心咯,说不准会被拉出去砍掉脑袋。”   “也不是没可能发生。”吕议面无表情地盯着阳裕,说道:“我王之前派出使节到龙城,不是被燕主杀害?”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刘彦还没有建国,慕容鲜卑也没有独立建国。一方带着友好而去,另一方却杀下手,怎么都不带理,但世界上还真就不存在什么理,尤其是乱世之秋只讲拳头。   “你、你……”阳裕懵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被针对,求助似得看向了佛图澄和麻秋,至于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压根就没有看,一脸荒唐地呢喃:“怎么能够这样!”   佛图澄在呼声,只有“阿弥陀佛”四个字,却代表着无数的意思,满满都是禅理哇。   麻秋脸色很差,却是没有做什么出头鸟。   在场列国使节有一个算一个内心里都是发怵,汉国是展现出了强大的一面,可他们大多觉得这一次列国汇集奉高,汉国年年征战又面临大战该是想要至少与一方停战来喘口气,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场面很尴尬,该拿着茶杯或是酒杯的人做出专心品尝模样,眼观鼻鼻观心的人更是不少,没人愿意为阳裕的遭遇而惹得一身腥。   “宗主皇帝真是霸气啊!”昔解林是新罗的王室族人,他就是新罗的正使,说话的对象是百济的猪加公孙豹:“看燕国的那个人气的,就是一个字都不敢。”   新罗王室是昔姓。这个国家的尊贵人很喜欢用“解”这个字在名里面,就像是后世的南棒子喜欢什么“恩”什么“熙”在名字里面一样,算是一种潮流,以至于新罗名字里面有个“解”的人贵族多到难以想象。   对于朝鲜半岛的任何人来说,慕容燕国绝对是一个强横到无解的强国,平时谈起充满忌惮是必然,有人觉得心里哆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一切只因为慕容燕国对于他们来讲真的强大到无法对抗。   公孙豹是百济的诸“加”之一,百济是以六畜名命官名,因此诸加、狗加……什么的听着是怪怪的,可真就是大官,还是世袭的。   目前汉国已经开始在着手藩属改制的事情,也就是属国的国体和制度要向汉国看齐。   高句丽的体制本来就是学西汉和东汉,后面又学曹魏,甚至是西晋的也学,他们向汉国的制度转变不过是一种“复古”。   百济和新罗则不像高句丽,两国离历朝历代的“中央之国”比较远,他们从建国之后就有自己的体制。   新罗的体制虽然与“中央之国”不一样,不过在某些官职上其实有共同点(含名字)。他们得到诏书之后已经开始在向汉国的体制改变,本国之内依然是新罗王,有自己的三公九卿以及各类官职。新罗王面对汉国的时候只能是自称刘彦所封的新罗侯,三公九卿等等官职在邦交上到了则是学习东汉的封国,没有丞相、大将军之类的官职,等于丞相是国相,大将军只能是国尉,也就是一个侯国的体制。   百济当然也得到来自汉国的国书,问题在于百济与“中央之国”的体制就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他们的“六畜官”就是封建大领主,怎么来改制存在很大的利益纠葛,弄了快一年只光是大领主和小领主想尽办法保证自己的权益和利益,结果是体系改制没迈步自己国内先乱了起来。   属国的使节来奉高没可能有自己的什么话语权,他们的理解是自己被喊来给汉国充场面,百济和新罗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倒是高句丽那边老实说有些丧气和郁闷。   南苏原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昔解林、公孙豹搭着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姓南苏,名原。南苏是高句丽一个城池的名字,他以南苏为姓代表南苏是他们家族的封地。而南苏现在正面临慕容燕国的兵锋,南苏家族为了保卫南苏城可以说是竭尽全力,高句丽的故国原王高钊也是掏家底进行支援,问题是抵挡慕容燕军上面依然是一败再败。   作为东晋小朝廷正使的孙绰一直都是皱着眉头,他很是羡慕汉国这边对待列国的硬气,内心里对阳裕被羞辱也是窃喜,毕竟慕容燕国对待东晋小朝廷真有些无耻。他真正皱眉的原因只有一个,怀疑能不能赎回国丈…… 第429章 没一个正常人   刘彦在收服那些属国的时候,过程上其实远没有那么简单。   高句丽被慕容燕国征讨了一次,丸都城轻易被攻克,高句丽王室的美川王陵墓被挖,连带的高钊的老母周氏亦是被慕容皝抓去,经济和人口的损失难以计算,光是高句丽军就折损近十四万,然而高句丽全国才多少人口。   慕容燕国第一次征讨高句丽之后,百济和新罗开始对高句丽落井下石。百济方面近期全国之兵北上,恰时逢汉军登陆朝鲜半岛,虽说有汉军的这个插曲,可百济并没有停止北上的步伐,一路攻取高句丽城池十数座,掳掠的财帛和人口众多。   新罗亦是不甘寂寞。新罗本来是与百济、伽揶在作战,百济北上之后新罗先击败伽揶随后也跟着进攻高句丽。   当时的汉军是一种坐山观虎斗的姿态,等待高句丽真实是招架不住了才出兵拿下东汉时期的带方郡和乐浪郡,甚至是在后面慢慢侵蚀了百济的提奚郡。   有那么一段时间刘彦一直都在朝鲜半岛用兵,是拿朝鲜半岛上面的高句丽和百济来锻炼新军,三方混战的时间持续了两年,汉军这边耗得住,高句丽最先耗不住臣服,后面百济也跟着称臣。新罗是等待高句丽和百济先后臣服于汉国之后,汉军入境伽揶轻易击破三部,等待汉军的兵锋临近新罗边境才臣服。   作为朝鲜半岛上最大的三个国家先后臣服于汉国,汉军的下一个练兵对象就成了伽揶。   伽揶是一个六个部落的联盟国家,先前是作为百济的小弟,与倭列岛上的各国亦是有着扯不断的关系,那么汉军对伽揶动手理所当然就将倭列岛上的各国牵扯了进来。   三年之中,汉军是以轮换的形式不断在朝鲜半岛用兵,因为是带着练兵性质根本没有下全力,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朝鲜半岛的各国心惊胆战,发展到中原爆发大战之后,各国的一些重要城池实际上都有汉国的驻军,臣服的各国也要出兵听从刘彦驱策。   刘彦对待那些属国是按照复古形式,也就是按照春秋战国时期的法子来,册封原有的那些国王作为诸侯,等于是各国国王成了刘彦的下臣,各国原本那些大小领主也是成了刘彦的臣下臣。   “封建”形式的安置大小领主对于中原这边来讲是复古,可是对朝鲜半岛来说才是当前潮流。恰恰也正是因为这样,汉国在兵锋足够的前提下要消化朝鲜半岛才显得更为容易,搞到现在都开始在从制度上来进行融合。   至于说在朝鲜半岛上传播文化之类那是不需要汉国操心,朝鲜半岛包括倭列岛之上,他们的文字本来就是取于中原,任何一个上层不会汉字不会汉语可是一件极度丢人的事情,汉国需要做的就是加强民间的汉化。   都已经到了国体和制度要全面像汉国靠拢的地步,可以想象汉国对朝鲜半岛的各国控制力是怎么样。事实上刘彦虽然没有将伽揶这个国家灭掉,可伽揶根本就是完全为汉军所掌握,本来是要作为跳板入侵倭列岛,后来中原战事爆发也就搁浅了下来。   作为属国没有自己的外交权力,刘彦更进一步地控制了属国的官员任命权,接下来就该是让各国成为汉国的郡县,那个却是有些急不来。   南苏原是得到示意才跳出去与阳裕争执,说的无非就是慕容燕国入侵高句丽的事情。   高句丽在慕容燕国第一次入侵撤退之后,他们先是尝试在旧有的丸都城附近修建城池试探慕容燕国的反应。当时的慕容燕国正忙着将宇文鲜卑完全灭掉没有去管高句丽的小动作,慕容燕国发动第二次入侵高句丽的理由却是认为国土被侵略。而慕容燕国所谓的国土被侵略,指的就是高句丽重新进入丸都城地界。   真实情况是高句丽在慕容燕国第一次入侵之后早就元气大伤,是征集全国青壮才又弄出一支八万人的军队。高句丽再次面临慕容燕国的入侵,是在丸都城那边抵抗了一下就退到南苏城,后面慕容燕国又攻伐汉国在辽东的那处半岛疆域,慕容燕军分兵之下高句丽总算是守住南苏城,就是情况上显得非常不妙。   “弹丸小国,打就打了!”阳裕的心情早就异常糟糕,他万分轻蔑地仰着脸看着南苏原,说道:“不但要打,打下之后还要屠城。”   南苏原无论表现得多么愤慨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他索性就推金山倒玉柱似得向刘彦的方向拜倒,口呼:“王上,请为小臣做主啊!”   一直在看猴戏的各国使节脸上表情各有不同,他们此时此刻在观察刘彦的脸色,发现刘彦一直含笑。   “自然是要做主的。”吕议才是那个应该说话的人,他挑衅地看向阳裕,一样是仰起了脸:“大汉已经下令三万部队北上,亦是集结各属国军队,他们现在该是已经抵达南苏城下。”   吕议口中的各属国当然是百济、新罗、出云、九州……等等的那些,三万汉军必然是主力,各个属国的军队加起来也会有个八万左右,的确是能和进攻南苏城的四万慕容燕军好好较量一番。   一直都在专注倾听的各国使节,他们听说有三万汉军会帮助高句丽抵抗慕容燕国的入侵,每个人多多少少是带着一丝的怀疑或是震惊,一切都是源于中原这边正在爆发大战,汉国是以一国的实力在对抗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本以为汉国手中的兵力应该枯竭,没想到还能拿出余力去援助他国。   不是没有人算过有多少汉军。   濮阳战场那边是有八万汉军,冀州战场是有五万,辽东战场有四万。这三处合起来就是十七万。   豫州方向已经出现的汉军更多,谢安麾下三万,桓温麾下六万,更有袁乔统率接近二十万,那么光是豫州的汉军合起来就有二十九万。   徐州方面,水军不算的话,长江沿线的驻军少说有三万。   除开各个边境,国家内部肯定是要留驻军队,是多少则是很难算得清,稍微推测怎么也不会少于十万以下。   奉高这边有多少汉军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先前有多少不重要,目前奉高却是汇集着近七万大军。   林林总总地加下来,各国无不是愕然,是汉国青壮真的多,还是刘彦在穷兵黩武?浮出水面的汉军竟然有六十万左右!   好吧,其实不是那么算的,比如袁乔麾下的二十万中,九万是奴隶兵,仆从军接近十万,汉军本部也就是一万。再例如各国猜测汉国腹地有十万,事实上也就是接近四万,还都是新征召起来的义务兵。桓温麾下的六万,其中的四万人是收编自原冉氏秦国。   汉国的战兵部队经过一再增加才有八万,余下的接近二十万只能算是辅兵一级,再来的四万就是禁卫军,合起来就是三十二万军队。   以汉国的自由民二百八十多万来组建起一支二十八万的部队,十比一的比例的的确确算是有些穷兵黩武。可那不是没有办法吗?再则是汉国的年轻层和男女比例不正常,例如二百八十万自由民中的青壮男子就占了一百七十余万。   在外人看来,建国只有五年的汉国有六十万大军不是最重要的,他们好奇而又惊异的是汉国的国力是怎么支撑下来,又或者说是能够支撑多久。   刘彦召见各国使节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首次见面肯定也不是谈正事的时候。   一开场就是拿阳裕开刷,汉国表现出来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现在慕容燕国想要和平也没有可能了,既然已经开打就来个不死不休。   汉国的态度表现了出去,石碣赵国那边的佛图澄在不断“阿弥陀佛”,麻秋则是脸色异常阴沉,可要说在场谁最揪心当属东晋小朝廷那边的人。   “绰着实不明白啊……”孙绰对着刘惔满分忧心忡忡地说:“假设他们的国力真有那么强,我们没有做好开战准备,那该怎么面对汉军的南下?”   刘惔当然也是长江以南的官宦世家,他还是一名娶了司马皇室公主的驸马。不过驸马不驸马是次要的,他最有份量的身份是名士,亦是长江以南清谈派的领袖之一。今次他是作为副使来到汉境,存在感一直不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惔看去无比的淡然:“惔介时必然弃笔从戎,与贼军死战。”   两人在窃窃私语,却是听到有人招呼,看去却是一个看着笑容可掬的人。   要说无论是在什么场合时常保持微笑的人也就只有桑虞,他笑吟吟地拱手问候了几句闲话,后面才说:“贵方的来意王上已经知晓,来日可找时间慢慢商谈。”   孙绰和刘惔来汉境最大的任务是将国丈褚裒给赎回去,那几乎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看到桑虞的态度,再听话中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之后,两人既是诧异又显得惊喜。   褚裒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说就是脸面,甭管褚裒是怎么败,丢掉多少疆土和损失多少人马,最最最要紧的是身为国丈的褚裒不能一直当俘虏。   与保持脸面相比起来,丢多少疆域和损失多少人马都可以是次要,汉国这边有要放人的意思,怎么不让孙绰和刘惔惊喜万分。   事情有解决的可能性,心情上立马就显得不同,孙绰和刘惔却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后面一直保持着笑容。连带一直被爱理不理的张祚又能压低声音与孙绰交流文学,刘惔也是加入进去。   一直在“阿弥陀佛”的佛图澄继续当一尊佛像,一直被刻意怠慢的麻秋却是按耐不住。   本来汉国要继续与慕容燕国死磕让麻秋很高兴,汉国表达出要与东晋小朝廷和解却是不容麻秋没有表态。   “晋国与赵国是互交国书的盟友。”麻秋不对谁发怒,对的就是孙绰,尤其是见孙绰一直与人交头接耳,对象还是张氏凉国的张祚,内心是更加不爽,说话有些不经过脑子:“两国有盟约,理当共同进退。”   麻秋是要向孙绰发难,说的那些话却不免令人误解。前一刻汉国表现出要放过东晋小朝廷,下一刻麻秋要求有共同待遇,岂不是说石碣赵国也被汉国给打怕了?   孙绰本来就觉得有些对不住石碣赵国,被麻秋那么一阵对兑感到心虚没有多想,他刚要说点什么场面话解释,话没有说出去却听到了明显的哗然声。   石碣赵国要寻求和平?这可是一件大为出人意料的事情。刘彦是在石碣赵国境内建国,五年之间攻下整个青州,随后又攻取整个徐州,兖州、豫州、冀州乃至于是司州都在点燃战火,都这样了石碣赵国还要和平,是不是代表石碣赵国已经不行了?   “哦……”桑虞一副诧异的模样,慢斯条理地问麻秋:“贵方是来请降的?”   麻秋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先是听到哗然声,又听见桑虞那么问,呆了呆霍地站起来:“小朝廷要降,那是小朝廷。某可没有说大赵要请降!”   孙绰亦是愕然了一下,东晋小朝廷也不是要请降,他欲言又止了一下决定不开口,说什么也要先把国丈褚裒捞回去,后面的事情后面解决。   刘惔却是不干了。他面对麻秋,一副诧异的表情,斯斯文文地说:“麻将军,话不能乱讲。我朝什么时候说要请降?”   麻秋立刻乐了,嘲讽似得看向桑虞,说道:“得咧,原来是误会。”   “汉军无故侵略我晋境,杀死杀伤无数,乃是虎狼作为。”刘惔不顾孙绰一直打眼色,很是正义凛然地环视了一圈,后面是看向了刘彦,一副不屈的作态:“在下方才有言,若汉军要南下必将上阵。”   刘彦却是在问纪昌:“这个脑子有病的家伙是谁?”   纪昌有事先做过了解,对刘彦说刘惔有病是万分的认同,没病刘惔就不该是这样。 第430章 重议国策   攻赵、御燕、盟凉、驭代、和晋是谢艾向刘彦所提的汉国国策,刘彦听后立刻就将之决定为执行方针。   在攻赵上面,汉国从辽东回转青州之后一直在做,几年之间先后爆发大战四次,小战则是数之不清,双方战争造成的伤亡绝对超过三十万人,石碣赵国那边仅被汉国俘虏的战俘数量就多达七十万,而汉国的奴隶大部分就是在与石碣赵国交战中的俘获。   汉国与石碣赵国没有和平的可能性,哪怕是石虎愿意承认刘彦目前从石碣赵国那边获得的占领区,哪怕是石虎还愿意多割让一些领土,刘彦也不会与石虎达成什么和平协议。   “我们的宗旨是光复中原,进而恢复汉家所有旧有疆域。”刘彦没有去谈恢复汉家旧有疆域之后的事情:“石虎派遣使节团过来,一是赎回姚弋仲来整合羌族为己所用,二来是争取备战的时间。”   谒见列国使节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当天的见面绝对谈不上什么愉快,汉国这边没有给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什么好脸色,对于其他国家的态度亦是谈不上多好。   刘彦就是要列国明明白白知道一点,汉国根本不怕举世皆敌,汉国不存在心虚,汉国更不可能因为外部谁的意志而产生什么动摇。他的强硬非常有必要,南边从东晋小朝廷身上获取了大声,西边的战事没有半点吃亏的模样,北边的战场也保持对峙,国内民心士气正是大涨的时候。   很多时候思想和士气能够决定一切,例如很多刚刚开国的国家在一开始能够高歌猛进地开疆拓土,就是因为思想和士气达到顶峰,干起什么事情来都心有底气,有信心就决定心气有多高,心气一高干什么都不会发软。   那股心气一过,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进入停滞期,国家长久地保持防御姿态,日时长久国内矛盾越激烈越多,矛盾还难以向外发泄,免不了国家是要呈现颓势,接着国家走进坟墓。   历史无数次说明一点,不是哪个国家都能像春秋战国、炎汉、李唐、赵宋有中兴的机会,以上的中兴也就曾经的炎汉再持续走向辉煌,李唐和赵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能够在我们这一代解决的,千万不能想着要留给后人。”纪昌一直认同一点,国家的民心士气只能升不能降,国家也只能开疆拓土而不能进入停滞期:“一旦我们想要安稳,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刘彦没有掩饰地击掌而庆贺:“泰安是一个明白人。”他看了几眼其余人,站起来在军帐内走动,复道:“我们的国力可以支撑继续大战下去,将士想要建立更多的功勋,民间祈盼国家能够变得更大好有更多的土地。开疆拓土是全国的意志,只要这股意志继续保持下去,哪怕是历经灾难也能保证国势不颓废。一旦我们这些经营国家的人想要安稳了,那就是国家进入停滞的开端。”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易》曰:‘君子以除戎器,戒不。夫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昔吴王夫差好战而亡,徐偃王无武亦灭。故明王之制国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易》曰:‘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桑虞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阵,笑嘻嘻地说:“对大汉而言,汉家旧土未复,天下亦不止有汉家旧土,生命不息开拓不止才是堂堂王道。”   早期的“天下”是指中原,后面加入了闽越、南越、桂越,再来是有了朝鲜半岛,随后西域进入了视野,等待一个叫卑弥呼的人出现又添加倭列岛,然后交趾、夜郎和天竺、身毒、贤豆(都是印度)也进入了所知范围。   刘彦喜欢自己的臣工知道天下不止那么一小块,他更加希望的是国家一开始可以弱小但视野和格局一定要高,可不能制定的目标仅仅是光复汉家旧土就没有了盼头,那么等待某天真的将汉家旧土全光复就该等待国家进入停滞期或是内耗期。   君王和左右丞相先后表态,其余在场的九卿不免也要发表看法。   笼统来讲,汉国并不害怕战争,相反是汉国热爱战争。汉国就应该从战火中崛起,将战火带到各处使子民与土地都归于己有,真正地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御燕的既定方针不变,战线以辽东疆域和高句丽南苏城为准。”刘彦对慕容燕国从来都是心存忌惮:“慕容鲜卑的战场不比大汉少,他们与代国、高句丽、扶余国都在交战,地方上有段氏鲜卑和宇文鲜卑,甚至是曲沃人也在添乱。我们陷入大战,他们却是陷入泥潭,短期之内双方更多的是互相牵扯。”   “大汉完全可以耗得起。”吕议信心满满地说:“王上从各个属国抽兵加入高句丽战场,代王亦是被迫将兵力转调东面与燕国对峙。大汉仅是需要提供必要的兵甲器械以及粮秣,燕国却在不断消耗兵力与国力。”   要说起来,汉国的那些属国军队真心不怎么样。   高句丽目前的军队都是紧急征召,八万军队中老幼占了多数,历经惨败之后心气也不高。若不是再不拼命就要亡国,再来是慕容燕国挖了高钊的祖坟和俘获老母,高句丽实际上也是堪忧。   百济和新罗被迫调兵北上与慕容燕国交战,他们不会拿真正的精锐去拼,作战欲望也不会高到哪去。   倭列岛上的那些属国更糟糕,倭人平均身高也就是一米四,要不是他们有汉军撑腰有点狠劲,一帮不比孩童高多少的倭人到了战场恐怕是搞笑多过于壮声势。   “就是耗呗。”桑虞轻轻松松地说:“耗的时间越久,死的人越多,对大汉就更有好处。”   刘彦责怪似得瞪了桑虞一眼。   桑虞说的那些一点都没有错,甭管是消耗慕容燕国还是高句丽等等那些国家,对于汉国来说都是属于有利。问题是,道理是那样的道理,说出来则就显得有些阴毒。   接下来,由刘彦带头,众人又合计了一下关于盟凉、驭代、和晋的事情。   张氏凉国的情况比较特殊。这是一个除非被东面国家威胁,要不然不会轻易调兵东进的国家,他们更加喜欢的是不断西进。   目前张氏凉国已经被迫调兵东进,原因是苻洪在陇西郡和北地那边不断壮大,张骏必须要压制苻洪变得强大。这一次张祚出使,主要目的就是与汉国达成协议,例如汉军重新控制秦地,双方合力消灭苻洪这个势力。   “与凉国结盟的事情不用讲。”桑虞看得非常明白:“西凉是汉家旧土,亦是在大汉收复之列,仅仅是目前不好直接明示。与凉国结盟等于是承认这个国家的存在,哪怕不为这个仅是为凉国蛇鼠两端,结盟亦是无从谈起。”   说到底,张氏凉国还没有否认是东晋小朝廷臣属的问题,他们与汉国这边一开始是要同等地位的结盟,搞出了一个什么“三王同盟”。   “三王同盟”是在冉闵去除国号之后成为笑话,刘彦也从来没有承认有过什么“三王同盟”的存在。   张骏一直奉行的是以东晋小朝廷为正朔地位,等待刘彦向司马一家子的正朔地位发起挑战,张骏还派过使节前往建康朝觐,派来汉境的却是为了结盟。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是从绝对不能承认张氏凉国这个国家的存在说起,又或者是不愿意背上先结盟后翻脸的问题,汉国与张氏凉国结盟真的存在巨大难题。   “谢艾所说盟凉是出身使然。”纪昌没有什么顾忌,径直说:“从他本心而言,是觉得凉王从未有过亏待,而他要转投王上麾下,必然是要为凉国做最后谋算以作报答。”   也就是纪昌了,换做其他人这样说的话,刘彦哪怕是不表态而心里有想法。   “当然……”纪昌话又回转了一下,说道:“谢艾不知道汉国现状,更不知道王上志向,也许是眼界所困才有盟凉的策略,建议盟凉未必是私心。”   这一下刘彦就玩味地看向了纪昌。他的印象中,纪昌一直在保持作为一个无话不谈不怕丑话的忠臣存在,没想要会有前一刻说丑话,下一刻又兜回来的时候。   “丑话臣要说,也必须说。无非就是一种猜测。”纪昌没有半点隐瞒,一副完全是以国事为重的模样,说道:“王上现在还倚重谢艾率军在草原作战,方才的话不要传到他的耳朵。”   “说起来,没想到谢艾善于统兵。”桑虞笑嘻嘻地问刘彦:“王上之前就笃定谢艾能干?多员战将没派,独独派了文风甚重的谢艾。”   刘彦莞尔笑笑不需要有任何的解释,就如同他目前在培养王猛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一样。   众人说谢艾也就只是一个插曲,再谈了那么一阵子也就散去。   吕议走出军大帐特意逗留下来,没有多久纪昌和桑虞果然一同走过来。   “孙绰连连求见,事关和晋大局,却要有一个步骤。”纪昌双手别在身后,看着像是有些傲慢:“言之有章程了吗?”   桑虞则是在整理刚才屈膝跪坐后折了的衣摆皱纹,含笑看了一眼满脸严肃的纪昌,对吕议笑着说:“晾了三天,估计名帖都不止一次发到左丞相那边去了。”   吕议没觉得纪昌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原因是纪昌对谁都这样,并不是完全针对于他。   “和晋是国策。”吕议斟酌了一下,又说:“褚裒这人有偌大名声,却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桓温俘虏了他,他不止一次尝试自杀而没有成功,可见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这样的人留在大汉没有用。放回去,一来能够减缓与南边伪朝的紧张,二来也能让他继续去坏事。”   “虞有次无意中听王上说起一个笑话。”桑虞没说就自己在“哈哈”大笑:“就是那个什么‘水太凉’,也不知道王上是自己想的故事,还是从哪里看来的典故。从褚裒为人来看,不正是‘水太凉’里面某个人的缩影?”   刘彦在这绝对要大喊冤枉,他说的那个“水太凉”的故事与褚裒完全就不搭边,褚裒是想干事情干不了,“水太凉”里面那个就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放是要放的。”吕议肯定也听过“水太凉”的故事,以至于脸上也有了笑容:“议认为放褚裒这一件事情上,大汉可以从南边伪朝获得大利益,就是不知道能够做到哪步。”   平常苟不言笑的纪昌这个时候也在笑,就是笑得有些冷。他必需要说明一点:“疆域上不用要求,紧要的是商事往来,再则是确保伪朝能够安安分分。”   吕议在等的就是这一句,现在对东晋小朝廷索要土地也许可能办到,可是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断了让东晋小朝廷安安分分的可能性。   这一次汉军大举南下只有一个用意,不是说要从东晋小朝廷身上获取多少疆土,仅仅就是东晋小朝廷蹦跳得高了,需要一棒子将东晋小朝廷敲个半身不遂。   那一棒敲得是够狠了,尤其是桓温俘获褚裒更是让东晋小朝廷丢大了脸,按照估计目的已经达到,汉国没有要真正灭亡东晋小朝廷之前,渡过长江大举攻伐的事情不会干,那么再过度刺激东晋小朝廷就显得过了。   吕议得到明确答案已经可以按照目标执行。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得知今天孙绰又求见了多次,孙绰是在刚才离去。   “安排一下。”吕议细想了一下,吩咐:“明日辰时三刻接待孙绰。”   秘书郎刚要唱“诺”,却是吕议没有说完。   “需得与孙绰明说。”吕议满脸厌恶地补充:“若是那个叫刘惔的家伙出现,那可就是什么事都别想谈成。”   长江以南的疯子多,不顾大局而只重视自己的颜面的更多。这个在全天下真心就不是什么秘密。 第431章 有必要冒险吗?   粗鲁一点的讲,汉国身上现在可都是粘满了屎尿,没擦干净之前多做那是多惹腥臊,没有把中原收复,乃至于是没有解决辽东、关中和西北,南下属于不恰当行为。   汉国对于那些胡人之国可以使尽任何手段,对于同样族裔的势力则不行,关于到人口的接纳和吸收,更是内部矛盾不好处理。因此而言,汉国在对待张氏凉国和东晋小朝廷的时候,可以是从官面上进行打击,却是不能像征讨胡人之国那样肆无忌惮。   南方的世家多到难以想象,要怎么去对待那些世家到目前为止汉国都没有拿定一个主意。全部杀掉绝对不可能,杀一部分拉拢一部分又有大多数汉国高层不愿意,毕竟利益就那么多,自己人分配都不够,凭什么让出利益?   “所以说,只有解决中原、关中、东北、关中等地,才能全力南下。”刘彦已经率军出发,他们的目的地是济北郡。他当然是乘坐在王辇之上,与之说话的人是王猛:“我们目前面对的局面非常复杂,要与官方征战,又要对付各地豪强,实际上兵力并不足够。”   王猛给刘彦已经当了近一年的秘书郎,确定的是冬季就会下放到地方做一任县长,会在地方上干多久取决于他的政绩。   他们从奉高出发,走的是汶水一线,陆地上近七万大军,水路上舟船战舰密布,俨然就是一副浩浩荡荡的模样。   今次随行的官员众多,左右丞相随驾而行,九卿也是,再来就是众多中层官员。毕竟国家的君王亲征,刘彦又没有监国太子之类的人,国家的大小事肯定是会汇集到王辇。   季节已经临近秋季,而秋季是主杀伐的时节,汉国明确拒绝了慕容燕国可能的和平,对待石碣赵国要赎回姚弋仲也是拒绝,仅仅就是应允东晋小朝廷会放回褚裒,对待其余国家则是显得平淡。   汉国越是表现出不惧举世皆敌,各国对汉国越是不敢造次,一些想要与汉国结盟的国家则是显得更加热切。所以说,有些时候气势真的相当重要。   “石碣没有具体国策,看现状是没有准备好就仓促爆发大战。鲜卑燕国先前灭掉众多国家和部落,陷入平叛以及四处征战的泥潭。”王猛做刘彦秘书郎的好处有许多,其中一点就是对天下大势更加了解:“大汉是有备而战,粮秣和兵甲器械不缺,兵源虽说稍有不足,却处于国力上风。”   就是这样的道理,汉国强就强在国力上面,完全没有当怂货的必要。汉国非但不能表现得心虚,更是要保持一如既往的强硬,越是这样国家的民心士气越高,敌国就会越没有底气。   以前刘彦不知道胡人的国家是怎么个操作方法,几年过去其实基本上有了了解。胡人确确实实没有行事国策,大多数时候是拍着脑袋就干一件事情。不但是胡人的国家,事实上哪怕是华夏文明的国家也有类似情况,差别就在于至少会有一些准备。   石虎本来是要去关中,期间却是去了濮阳郡战场,等于是中途变卦。个人想要干一件什么事情中途而废没有多大关系,国家却是不能前一刻要做什么,下一刻却是中断去干别的事情,会造成之前的众多准备失效,新的事情又要从头再来。而国家层面的事情都不会显得简单,中途变卦对于国家来讲会显得仓促,更是容易引发变局。   汉国的国力是强得一点道理都没有,不但是有系统方面的因素,与国家管理也有重大关系,再来就是民心思想的问题。   不谈系统上面的助益,且先来谈汉国民间的主流想法。汉国的人口来源是解放和拯救,所有人皆是经历过悲惨的动荡,他们有了一块环境安稳的生活地皮所想的就是生产,并且在生产热情上面绝对高涨。   汉国绝大多数人口是处于集体农庄的管理模式,国家执行的是耕战国策,军队并不大肆征兵的前提下,努力生产期待获得爵位变成了唯一途径。   爵位在汉国有特殊的意义,不但是获得崇高的社会地位,还是改变自己一生乃至于是后代的唯一依据,最为主要的是拥有爵位才会有自己的私人土地,哪怕只是因为最后面这一点,人人都会拼了老命想要拥有爵位。   去年(公元344年)汉军征兵,民间响应的力度远远超乎想象,那是一种只要是聚居点就是排起长队报名的局面,被接纳者振奋得难以自己,没有成为军队一员则是捶胸顿足。   二十等爵事先注定了一点,再有是军功为高是共识,若非没有到一定地步,再来是为国家健康着想,以汉国的人口构造征兵个四五十万真不会是什么难事。   王辇是在十八天之后抵达了济北郡的东阿,冉闵率众多将校迎接刘彦的到来。   “王上!”   是冉闵带头参见,因为甲胄在身行的是军礼。   汉军的军礼是站直了身躯,将右手横在胸前,脑袋向下一点。   刘彦所见的冉闵显得意气风发,冉闵也的确是有理由意气风发,濮阳主战场包括其周边可是有接近十五万汉军归冉闵统率。   冉闵接手指挥之后,与石碣赵国的交战互有胜负,濮阳战场那边的汉军少却没有呈现出颓势,周边的汉军则是压着石碣赵军在打,恰恰就是这样才会致使石虎想要寻求停战。   “王上过来之前,我军与石碣在韦城那边刚刚战罢。”冉闵跟在刘彦身侧,介绍道:“双方皆是动用骑兵,咱们吃掉了三百龙腾卫士的具装重骑兵和三千轻骑,敌军步卒亦有八千。”   骑兵交战想要有大战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引得刘彦对韦城那边的交战经过起了好奇心。   说来也没有太复杂的过程,是冉闵设下陷阱引来石碣赵军,再以优势兵力合围吃掉。方法显得常见和简单,执行起来却不容易,那关乎到统帅的大局观和指挥艺术,用的是大战局局部兵力调动产生的兵力优势。   “安石。”冉闵向后面招呼了一声,等待谢安凑近了,才说:“临场作战的是安石,可由安石来细讲经过。”   石碣赵国的龙腾卫士可不是那么好吃掉,刘彦依稀记得当初在泰山郡之战吃掉五百龙腾卫士的时候,己方的损失竟是多于龙腾卫士那边的三倍。   可以在君王面前露脸谢安哪怕是再君子也不会放过,他又是一个极有文化素养的人,讲起来有条有理又不失细节,后面才说:“龙腾卫士确实不好对付,仅是三百龙腾卫士便造成我军近千死伤,后面还是歼灭敌军轻骑后由具装步卒和车弩部队将之消灭。”   韦城之战中出现的石碣赵军可不止三百龙腾卫士、三千轻骑和八千步卒,是八百龙腾卫士和近万轻骑,更有近三万的步卒。汉军吃掉的那一部分是不断局部分割之后,隔离掉其余的石碣赵军,才将之围歼,牵扯到的是战场调度问题,可见谢安对于军事也是拿手。   “主要还是将士用命。”谢安看着不像是在谦虚:“安算不得什么功劳。”   刘彦没有表示什么,是问道:“敌军目前有什么动静?”   与派遣使节前往奉高一样,石虎舍得派出龙腾卫士也是一种信号。大概是石碣赵军的后勤上出了问题,很难再长久对峙,要不然石虎肯定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宝贝疙瘩。   冉闵后面的介绍也说明了一点,汉军在濮阳主战场是用劣势兵力与石虎手中的十九万羯人族兵抗衡和拉锯,外围战场则由徐正、谢安和桓温来回穿插扫荡和打击,战场是涵盖濮阳郡周边数百里方圆,等于是石碣赵国的后勤线也在被打击之列。   同样的道理,石虎在外围的部队也是对汉军的后勤线下手,问题是石碣赵军面对的是各要道的众多兵堡以及要塞。再来是……他们并不知道后勤线对于汉军来说并不显得过份必要,原因是汉军的粮秣和军械并不是依赖长途运输。   主战场以劣势兵力,外围战场投放更多的兵力,类似的做法在历史上有过许许多多的例子,成功和失败的都不少,关键点是兵力劣势的主战场军队要足够精锐。   刘彦手头有相关的数据,濮阳主战场交战七个月,汉军的兵力已经下降到六万左右,那是双方长久的来回拉锯造成的战斗损员,作为交换是石虎手头的羯人族兵折损近三万。   汉军在伤亡兑换比上仅仅是做到了略胜零点五。而汉军兵甲器械比羯人族兵更精良,说明石碣能够成为中原霸主并非是运气和偶然,各国各族忌惮羯族也并非是没有原因。   “闵以为,接下来石虎会寻求决战。”冉闵是笃定的表情在说那话,他无比确定地说:“国力上双方已经呈现出明显差距,再拖下去赵军很可能因为后勤原因变得士气低迷乃至于是不战自溃。”   不就是因为这样刘彦才会亲率援军过来的嘛!   拖下去对国力有优势的汉军有利,是随着交战越拖越久越有利,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石虎尝试寻求和平,哪怕是暂时的和平,出发点就是整合国力,至少是搜刮足够的物资用于战争,无非就是石碣赵国真的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明白这点的汉国没可能让石虎顺心如意。   众人入了东阿城。这是一座随着大军到来已经变成大兵营的城池,与其它城池相同的是显得破败,城内并没有多少平民。   东阿离濮阳主战场接近两百里,刘彦会来到这里主要是位置靠近可以提供舰队航行的河道,陆上交通亦是显得方面。最为主要的原因,必要的时候汉军可以从东阿附近渡过黄河抵达北岸,于后路上切断石虎退路,或是径直采取攻打襄国和邺城。   “也许……天下大势在未来的一年就会呈现大变化。”刘彦入住了东阿城内的一座府邸,估计这座府邸也是东阿相对好的一座。他是等待所有人都入座,才继续说:“我们要争取的就是在一年之内奠定光复整个中原的胜局!”   汉国的中枢已经再次下令征兵,第二阶段的征兵数额足有二十万之多,摆出来的姿态就真真正正是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决战姿态。   算上仆从军和奴隶军,再征兵二十万之后,汉军的总数会接近八十万,穷兵黩武的姿态做得满满,可未来的一年或许真的是一个难得的时机,绝对不能让石碣赵国喘过气来。   刘彦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能够快点挖坑将石碣赵国埋进去就不想慢慢来,他的敌人并不止石碣赵国一个。   “王上。”冉闵还是刚刚知道刘彦有意图直接对襄国和邺城下手,一阵思虑之后带着满满的兴奋:“这是蛇打七寸,必然引得石虎动弹起来,远比目前这种依靠工事的攻防要有利!”   那就是气魄上面的问题,正常观念就是敌军在哪就在那发动决战,刘彦不想打一场工事攻防战,肯定是要想办法让石虎动弹起来,里面的风险却是一点都不低,比如渡河而战深入敌境腹部的汉军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东阿距离邺城约有两百五十里,距离襄国是四百余里。白马距离邺城两百余里,距离襄国是三百五十余里。从互相之间的距离来算,是石碣赵军那边拥有优势。从军事动机的先手来讲,是汉军这边拥有主动权。   刘彦含笑问:“永曾这是认为可行?”   “自然可行!”冉闵不是什么胆小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拥有很高的冒险精神。他无法压制兴奋地说:“不管是邺城还是襄国都是石碣要害。能拿下必然造成石碣全国动荡,对于今后征讨石碣万分有利。不能拿下也会调动起敌军,使我军获得主动。”   其余的人在思索,大部分人是觉得此举过于冒险。他们会这样想的道理非常简单,目前汉军拥有国力后勤上的优势,拖不起的是石碣赵国,稳打稳推能够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冒险? 第432章 汉国首次的文武之争   对于汉国而言,现如今的机会可谓难得,再不趁这个机会一举将石碣赵国打残,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   刘彦给自己制定的计划是一年之内将石碣赵国打残,奠定光复中原的基础。那么打残石碣赵国最有用也是最有力的莫过于重创白马的羯人族兵,只要羯族死人死到一定的份上,石虎在中原的统治地位不但会动摇,连带石碣赵国两大帮凶的羌族和氐族也会心生别样心思,诸多杂胡会不会再听从羯族统治也属于难说。   渡过黄河进攻邺城或是襄国是一个冒险方案。   邺城那边先不谈,襄国却是石碣赵国真正意义上的中心。襄国一直是石碣的精华所在,这里的精华所指的不是经济中心,是不管石勒还是石虎都将羌、氐、晋、匈奴等等的核心部分安置在襄国周边,导致的是襄国比起其它地方人口更为密集。   “近一两年石虎逐渐将羯人和各族的人转移到邺城,邺城成了石虎最为重要的陪都。”桑虞家族中的许多族人之前是在石碣赵国当官,一些核心族人的官职还不小,对石碣赵国的了解度很高。他说:“石虎大肆调动羯人出征,他不会留下太多的羌人、氐人、晋人在襄国或是邺城,他也会担心那些人反叛。”   邺城近几年一直在大造宫阙,动用的人力超过百万,物力上面更是难以计算,等于是石碣赵国的国力大部分就是用在了对邺城的建设上。   石碣赵国的国力本来就不强,再有对邺城的建设消耗大批物资,说石虎对这一场战争准备不足就是出于这点。   自姚弋仲被汉军俘虏之后,羌族实际上已经进入到实质的分裂之中。   石虎原以为会很轻松地控制住羌族,他没有想到的是失去了姚弋仲的约束,熟羌还好说一些,生羌却是成了惹事的主力军。   不开化民族总是会有“熟”和“生”的区别。所谓的“熟”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例如开始有组织性和协调性,自然也要算上拥有一定文化基础。而“生”所指的是野蛮和不服从领导,通常每个民族“生”的那一部分都是最为野蛮的群体,能够为己所用在军事上有重大意义。   姚弋仲是羌族公认和认可的总领袖,恰恰是因为这点才会让石虎忌惮。   总的来说就是,石虎原先的算盘落空,姚弋仲在的时候虽然有威胁,姚弋仲被汉军俘虏之后,不断生乱的羌族却是成了真真正正的威胁。   石虎不但因为姚弋仲的被俘而无法控制羌族,苻洪去了陇西之后的氐族也不是那么听从石虎的调派。   拿这一次石虎率军到濮阳郡做例子,要是姚弋仲和苻洪都还在的话,石虎可以让两人集结羌族和氐族的青壮参战,两人都不在之后石虎却只能调动杂胡以及石碣境内的晋人。   杂胡一般都属于不入流的货色,不是说杂胡有多么羸弱,是杂胡的部落太多太杂很难有组织性,心气上亦是与各大族没法比。杂胡打顺风仗可以骁勇无比,遇到僵持则会选择出工不出力,到了情势不利的时候最先崩溃的就是杂胡。   晋人在石碣赵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他们的社会地位甚至连野兽都不如。那是石碣赵国以律法明示的事情,石碣的律法中就有一条“伤兽罪”是专门用来针对晋人。所谓的“伤兽罪”很好理解,就是晋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野兽,哪怕是遭遇野兽袭击也不能对它进行伤害,要不然晋人就要被石碣的官方追究,而追究的方式就是弄死晋人。   石碣赵国境内那些本来就不好过的晋人,他们是在石碣的建武八年(公元三四二年)又面临灭顶之灾,原因是石虎听从沙门僧人吴进(又称胡进)的预言。   吴进是晋人,皈依沙门之后成了一名“不在五行内”的僧人,他晋人的出身因为僧人的身份而免除。   不在“人世间”的吴进,他向石虎预言说,未来石碣赵国必将会被晋人灭亡,应该大肆残害晋人,不能让晋人的元气得到恢复。   石虎起了在邺城大肆建造宫阙的心思除了自己爱好享受之外,另一个大原因就是吴进的预言。   建造宫阙需要动用的人力并不少,以现如今的技术在工程作业中死人是一种普遍现象,仅仅是建武八年到建武十一年,先后有七十余万晋人被征发徭役到邺城,到了今时今日存活的不知道有没有二十万。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石虎为了进一步弄死更多的晋人,他进行了一个运河挖掘做业,征集的人力达到恐怖的五百万。   是征集五百万人去挖河,是五百万人啊!可以说石虎绝对是干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以石碣赵国总人口两千多万人的基础,却是征集了五百万人的徭役。哪怕是后面的杨广挖运河也就是用了两百多万人,而当时杨隋的全国人口可是超过四千万。   “要不怎么说晋人软弱无用呢。”纪昌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铁青:“不被当做人看,时时刻刻要遭受迫害,却是四分五裂各自自保。只要不动到他们头上只会冷眼旁观,真动到他们头上别人也选择冷眼旁观。”   纪昌的话还是有些偏执,中原落到羯族手里的之后,起兵呼吁反抗的人并不少,像是陈安、侯子光(僧人)、范贲等等一些人就先后起兵反抗胡人,不过这些人的格局基本太小,占据一县之地就称王称帝,反抗胡人的大义变成了一己私欲,得到的响应并不广,与冉闵一入关中就称王的举动和后果都差不多,偏偏还没有办法自保而被轻易消灭。   刘彦是带着人又在赶路,留下三万部队在东阿驻扎,带着四万部队以及一众闲杂人等要前往东平郡的范县。   是有相当多的闲杂人等,比如刘彦就有接近一百的侍女、侍者(主要是服侍那些妃子),其余的官员当然也要有伺候自己的人,合起来的总人数有个一千多人。   对于要不要冒险跨越数百里攻击邺城和襄国一直都在讨论之中,文官这边没有具体的表态,武官那边是冉闵和桓温极力想要让刘彦从想法变成实际行动。   这个时候冉闵就和桓温乘马并行,两人在之前只是点头之交,有了共同的欲望之后迅速走近。   “石虎调动羯族青壮和各族青壮为兵出征,邺城和襄国目前肯定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冉闵屁股下面的朱龙马绝对要比桓温那匹西极马雄峻,导致他乘坐马背的时候要高出桓温不少,是居上临下地说:“邺城有数十万被强迫做苦力的劳役,早就不堪压迫。趁石虎领兵在外,我军一到可以轻易再获得数十万苦力的响应。”   桓温对石碣赵国的了解不及冉闵,一开始就是冉闵在详解局势。他真的希望刘彦能够来一次冒险行动,觉得那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大好机会,成功的可能性并不低。他知道有多么的风险就会有多大的功劳,目光是盯在统兵人选上面。   “先秦时期有章邯以一帮刑徒为兵,做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碰上霸王才折戟沉沙。”桓温沉吟道:“石碣赵国没有如霸王那般的人物。”   现如今被喻为霸王的倒是有一个,那人就是与桓温乘马并行的冉闵。而冉闵是属于汉国这一边,桓温说那话存在一些讨好的意思。   “我军一到就能将那些苦力收为己用,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冉闵看向了王辇所在的位置,说道:“王上有意出兵邺城和襄国,肯定是也有类似的想法。”   王辇之上不止有刘彦,纪昌、桑虞、吕议、蔡优等等都是在上面,远远看着交谈热烈。   桓温的目光亦是看向王辇,用着猜测的语气问:“左丞相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对王上的影响很大。若是能够得到左丞相的支持,事情就好办了。”   这一次桓温的期待却是要落空,王辇之上已经谈到有没有必要兵行险着的话题。   “做出攻击邺城或是襄国可以使石虎被迫应对,可是谁也无法保证一旦工事攻防战演变成为移动战之后,石虎会不会直接抽身。”纪昌一再斟酌自己要说的话:“大汉国力优于石碣,打僵持战和消耗战对大汉有利,何必放弃有利而使局势变动呢?”   刘彦已经说过自己的想法,就是一年之内奠定光复中原的期望。他的说法得到赞成,对于是不是应该冒险却开始出现反对声音。   “羯族的青壮大部分集中在白马,那是大汉一直在期盼的事情。”蔡优也在斟酌,他说:“我军不缺粮秣和器械,对于攻防战的经验要优于赵军,野战尤其是骑战则是胡人比较拿手。”   刘彦能说自己已经在琢磨着将禁卫军逐渐改为骑兵吗?四万禁卫军的骑兵配合野战部队的七万骑兵,汉军并不怵与胡人骑兵交战。   “我军的兵甲和器械也是全面优于赵军。”桑虞笑呵呵地说:“难得石虎愿意将羯人主力集中在一地,让他们跑了就不好了。”   三个最为核心的文官表示出同一意见,都认为现如今的局面很好,不应该轻易做出变动。这一下刘彦就不得不慎重了。   冉闵和桓温已经靠近王辇,他们请求之后上了王辇,一番行礼之后屈膝跪坐。   “王上。”冉闵并不知道刚才王辇上发生什么,将与桓温的那些对话说出,主要讲的是汉军一到邺城可以获得数十万人的响应,最后才说:“一旦攻取邺城和襄国,石碣的核心便算是为大汉掌握,介时各国各族必然清楚大汉与石碣孰强孰弱,必然瓦解各国的合纵连横,能够更好的各个击破。”   合纵连横的事情是桓温告诉冉闵,随着汉军在各处战场转为有利,结合石碣赵国与各国不断联盟来讲,还真有那么点类似。   “考虑到胡人以骑兵居多,阵地战转为移动战的趋势较大,闵仔细研究了一下各地的地形以及两军分布。”冉闵说到军事的时候显得无比自信:“顿丘那边是山地居多,以胡人骑兵的特性不会轻易进入。汲郡以及魏郡是地形相对平坦,可两郡之内的水系分布却是密集,只要棘津为我军掌握,舰队却可以进入那些水系。”   黄河有着众多的支流,汲郡那边的清水和淇水,纵横顿丘郡、阳平郡和魏郡的白沟也是黄河支流之一,再来就是白沟也有着众多的支流,众多的水系其实是有互相交汇。   刘彦奇怪地看着冉闵。他所知道的冉闵根本不懂水战,那么关于水系的事情就是桓温向冉闵所提咯?   桓温见刘彦目光看过来立刻笑着说:“白沟还连接着黄池,那边是一个占地很广的大湖,可以作为我军舰队的基地所在,进而全面控制相关的水系。一旦各条水系被我军掌握,交战时节又是在水势高涨的秋季,便是胡人骑兵机动力强也会被我们找到机会截住。”   纪昌在与桑虞面面相觑,他们算是看出冉闵和桓温的意图了,对于进兵邺城或是襄国有些非一般的兴趣,连该怎么来进行战略布局都经过交流。   汉国的体制决定了一点,没有大将军的前提下,左丞相有权涉及军事,可就是有建议权而已,没有专横独断的权利。话又说回来,甭管是谁有什么权利,刘彦才是最终拍案的那个。   “清水可以作为第一道拦截线,要是不能拦住还有淇水。”桓温用着深思熟虑的模样继续说:“白沟以及相关支流就是备用的拦截线。我军并不缺乏内河水军,用数量堆也能堆出一条难以跨越的水上拦截线。如此一来,敌军动起来,我军就能够找到更多的机会,寻求更多的战机。再而言之,频繁调动必使组织力不强的敌军产生混乱,不正是东咬一口西咬一口,以最小损失而取得最大战果的机会吗?” 第433章 为国而谋   文官历来讲渐进求稳,武将则是崇尚锐意进取,那是不同职责所带来的不同思想。   对管理地方的文官而言,没有比不做错事更好的事情了。他们激进或可得到政绩,可是激进也代表着冒险,一旦出错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大多数文官秉承的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的理念,更喜欢依靠熬资历来步步升迁。   武将则不同,他们讲究的是攻击姿态,面对军事亦是没有稳中求胜的说法,任何战争都意味着要冒险。如此一来的话,武将必然是更有冒险精神,亦是更喜欢掌握主动,而不是被动的去接受结局。   刘彦本身的意愿是更加倾向于出兵邺城或是襄国,被三个核心文官一说稍微有些动摇。那是纪昌等三人说的道理很实在,消耗和对峙的局面在濮阳战场对汉国有利,明明是己方有利又为什么要冒险呢?   从整个天下大势的出发点来看,濮阳战场僵持太久对汉国却不是一件好事。   目前汉国和慕容燕国是在抢时间,一旦汉军没有能够快速光复中原,解决完麻烦的慕容燕国必将南下。   哪怕是汉军能够在濮阳战场取得大胜,介时慕容燕国才不会管什么盟友不盟友,必然是会向崩溃中石碣赵国的幽州乃至于是冀州动手。   到时候的可能性是汉军因为需要休整或是其它原因难以大举北上,是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燕国轻易攻取幽州,再进兵冀州?   纪昌、桑虞、蔡优肯定是有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他们这样都依然倾向于维稳,估计是觉得没有一个妥善之策。   果然就听纪昌说道:“大汉新立,有过多次大战已经打出声威,却是没有一场可以使天下列国侧目的战争。国与国之间的对抗在于心气,有心气则能无往不利。濮阳之战会是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恰恰因为这样更该堂堂正正击败石碣,使天下群雄知晓大汉的军威。”   桑虞点头认可,说道:“羯族能够统治中原依靠的便是声威。调动敌军也许是能够在运动战中击败石碣本族军队,可是……也增加他们逃离的可能性吧?”   桓温急切解释:“可以在清水与淇水拦截……”,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桑虞截断。   “大汉没有勘探过那些水系,怎么知道是不是能够让战船通行无阻?”桑虞不是针对桓温,他是针对一个可能会导致错误的战略调整:“目前大汉应该做的是继续布置,清扫濮阳战场周边,决战时突然收紧口袋一举包围石虎主力。”   “王上。”纪昌非常深重地对刘彦说:“只要能够对石碣主力形成包围,能够将之歼灭哪怕是付出大代价也是必做之事。”   刘彦有点理解了,核心的文官要的是国家的威势,看的不止是一场战争的胜败或损失多少。   冉闵和桓温在面面相觑,他俩估计没有猜测到会遭遇那么大的阻力,看样子刘彦还被文官给说服,不由心生失望。   后面刘彦依然没有正式表态,聊一些其它的事情,王辇上的文武先后告退。   “景略。”刘彦闭目养神了很久,重新睁开的时候看向安静屈膝跪坐在角落等待召唤的王猛,问道:“你听了个全程,有什么想法吗?”   王猛行了一礼,说道:“回我王,臣以为左右丞相以及治粟内史所言为稳重之策。”   话题和想法是刘彦率先提出,王猛这么答有一定风险。   王猛却是不想可能会被责怪或埋怨而不说真实想法,他见刘彦没有露出不悦表情,继续说:“大汉从国力上全胜于石碣。石虎有了停战进而备战的想法,可见战局越是僵持对大汉更加有利。”   刘彦是没有把握抢在慕容燕国解决自己的麻烦之前先解决石碣赵国,稍微提了一下。   王猛却说:“辽东为苦寒之地,慕容鲜卑常年栖息该处。汉军兵源来自各处,大多不耐寒冷。若真有可能发生慕容鲜卑背盟攻取幽州进取冀州,大汉与燕军在冀州或是幽州交战,是不是对大汉更为有利呢?”   也许纪昌、桑虞、蔡优就是类似的想法,倒是刘彦没有将地理位置的气候给考虑进去。刘彦是出身于现代,那时候保暖什么的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现如今却是不同,真要将士卒耐寒能力给思考进去。   当夜全军扎营,冉闵与桓温相邀前去求见纪昌。   纪昌像是早知道冉闵和桓温会来一般早早备下了茶宴。   “丞相。”桓温心思完全不在宴席之上,没聊几句闲话立刻引入正题:“大汉的敌人并不止石碣一国,能够速战速决,好能应付余下列国。”   冉闵放下了茶杯目光正视纪昌。   “自然是不止石碣一国。”纪昌没什么心思多纠缠,只说:“恰恰因为不止有一个敌人,才更加应该稳重为上。”   桓温并不放弃,劝道:“当前是大争之世,列国奋博向上之心浓烈,都是在抢时间。时间对大汉亦是重要。”   “历来只有实力不济的一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兵行险着。该冒险的是赵军,大汉没有冒险的理由。”纪昌不为所动,严肃地看了一眼桓温,后面看向冉闵,说:“石碣是中原霸主,不可小觑。”   对于这点冉闵倒是非常同意,能够成为霸主的没有一个是偶然,可他依然觉得突进邺城或襄国会全面改变战争走向。   “现在胜势在我。”纪昌有那么点警告的意思,说道:“大汉是一个从险境中崛起的国家,发展到如今堪堪有堂堂正正的大国气象。大汉需要在与石碣的较量中打出声势,是以堂堂正正姿态击败石碣乃至于是歼灭,不能让列国认为这一场国运之战大汉赢得侥幸。你们可明白?”   冉闵和桓温开始不吭声了。他俩之前还真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一个想要不择手段地快点灭掉石碣赵国,另一个要的是凸显自己的能力。   纪昌眼神锐利地不断扫视冉闵和桓温,铿锵有力地说:“大汉需要大国气象!”   现在纪昌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确,不管是言语还是脸色都带着明确的警告,冉闵和桓温要是不想将纪昌得罪死,他俩就应该闭嘴。   三天后,王辇抵达了范县。   范县距离濮阳城从平面地图看是接近二百里,离廪丘则为六十里。   濮阳之战的主战场是在濮阳城与白马城中间的地带,双方却不是只在那边交战,战场范围是以濮阳城为中心的方圆两三百里之内,那么范县也能算是处在战场前沿了。   到了范县之后,冉闵一众将校先后拜别刘彦前往各处战场,桑虞转道南下前往豫州,蔡优是需要赶往徐州,吕议则是要前往寿春战场。   有了冉闵抵达前线,徐正带着部队护送一批伤兵来到范县。   濮阳之战的耗费的时间已经有小半年,双方几乎是每天每夜都在爆发大大小小的交战,互相的损员并不低。   “惨烈。”徐正得到谒见,两人是在营盘中军大帐见的面。他没有经过特别的休整和梳洗是显示出疲惫状态:“臣过来之前,第二次韦城之战才结束,护送的伤兵就是韦城之战受轻伤的,重伤只能留在濮阳城。”   其实算起来汉军这边的医疗条件绝对是当世最为优良,除非是真的无法救治或残废,要不然因伤死亡的数量并不是太严重。而其余列国的医疗条件几乎没有,受伤的士兵得不到有效救治因为失血、伤口发脓、发烧等等会死去很多。   “赵军近期逐渐变得疯狂,龙腾卫士以及高力军出动的频率一直在增加,两军伤亡比例已经开始呈现出对我方不利的趋势。”徐正苦笑了一下,又说:“第二次韦城之战是由臣来指挥,亲眼看到敌军的龙腾卫士以甲骑具装和具装徒步士卒结阵冲锋,竟是硬生生地突破我军的盾阵。”   汉军的盾阵与犀利弓弩箭阵在阵战上一直是一项杀手锏,往昔可没有被硬生生突破的例子,听徐正说石碣赵军竟然从正面打破,刘彦脸上有所动容。   “幸亏是具装重剑士顶了上去,以重大伤亡硬生生地顶住,要不然……”徐正少有的露出惊惧的神态:“要不然被正面突破,再有两翼敌军轻骑侧击……”   刘彦印象中的徐正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还是第一次见到徐正会露出恐惧的表情,可见当时的战况是有够危险。   汉军也有自己的具装重骑,原先是三千,后面增加到五千,番号叫虎贲军,不过这支军队目前还没有加入战场。除了虎贲军之外,随着冉闵归附带来的三千甲骑具装,汉军之中的具装重骑数量已经有八千。而整编自冉闵军的具装重骑也没有在濮阳城战场,先被桓温带去梁郡战场消灭孙伏都所部,目前是在济阴郡境内休整。   刘彦可以理解为战局又再一次产生变化,之前可以视为一场小半年的热身,直至现在才是显示出一些将要决战的迹象。   现实情况是随着季节来到秋季,战马养起了膘有足够的负重能力,石虎麾下龙腾卫士的具装重骑到了适合上阵的时间。不但是具装重骑兵,任何骑兵都是类似的情况,之前动用不过是一种无奈之举,还不知道要废掉多少战马。   战马真心不是那么容易伺候,掉膘掉得严重基本是半废,体力不支的时候强行使用也会减少服役周期。所以说历朝历代的胡人都是等战马养好了膘,是在秋高马肥的时候才会大举出动。   刘彦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近期的战局发展,得知濮阳郡之内的汉军已经下降到不足四万,他沉吟了良久依然没有调动军队进入主战场的打算。   “臣听闻我王有意奔袭邺城或是襄国?”徐正是用着疑惑的语气在说:“这一策略必然会使濮阳郡境内的敌军产生慌乱,对战局有利呀?”   刘彦已经暂时压下攻击邺城或襄国的念头,那是后面又与纪昌等人详谈了一次,利弊之类的事情该说完已经说完,只是看了一下徐正没有搭那个腔。   徐正没有多余的心思,他纯粹就是没话找话说,又汇报了一些情况就告辞离去。   【泰安等人的想法不能说有错,确实是需要大国气象,至少是展现出无可置疑的军威。能在濮阳战场重创乃至于是歼灭石碣主力,邺城和襄国,乃至于是大半个中原都能够轻易攻取。】刘彦缓缓站起来,他刚要出去走走,人到帐帘边上却是外面传来纪昌求见的请示,不得又回到主位,看着进来的纪昌,问道:“泰安风风火火是为了哪般?”   “安石攻克荥阳了。”纪昌难得是一副笑脸的模样,喜悦地说:“这样一来就断绝了石虎撤往洛阳方向的可能性。”   也难怪纪昌高兴,汉军的舰队正在大举从黄河东边向西面行进,目的当然是要封锁住石虎的退路,谢安攻克位于濮阳战场西面的重镇荥阳具有很大的战略意义。   “荥阳……不是有麻秋率领数万赵军把守吗?”刘彦还是知道荥阳的具体是什么情况的,惊奇地问:“谢安是怎么用这么短的时间拿下的?”   是怎么拿下的并不重要,不过纪昌对谢安可是异常赏识,详细讲一下也就有必要,至少是该让刘彦了解谢安的军事才能。   刘彦对谢安的认知是来自于史书的印象,要说赏识那是一定的事情,没有想到的是年纪轻轻的谢安就有了那么高的军事才能,毕竟历史上谢安主持“淝水之战”的时候已经六十二岁,现在的谢安才二十五岁。   “麻秋……”刘彦也知道麻秋这个人,他略略感到好笑地想:【历史上麻秋就是一个“名将制造机”,是用麻秋的惨败来承托别人的强大,没想到这一次不是谢艾用麻秋来刷战绩,是谢安。】   另一边的纪昌还在兴奋地谈战局的发展,他的意见是包围圈等待舰队到来就会形成,接下来汉军最应该攻取的地方就只有一个,那地方叫棘津! 第434章 关键在棘津   谢安攻克荥阳对于战局的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失去荥阳的石虎本部没有了退却前往西部的道路,那么石虎哪怕是要退却也不可能是向南或向东,该是向着还在石碣赵国控制范围的北部。   “棘津有七处桥梁,其中三座是在昭宣(就是刘病已)时期修建,一直用到当今,另外四座是临时搭建的浮桥。”纪昌是走到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旁边,指着地图在进行详解:“四座浮桥可以用火轻易烧掉,以石头为主要结构的桥梁破坏起来难度颇大。若是想要切断石虎向北的退路,只能是强攻夺取再牢牢控制。”   刘彦需要知道的是,那三座在昭宣修建的桥梁能不能让战船通过,能通过的话又该是什么样的战船。   “臣等收集了不少资料,过问了亲眼看过桥梁的原石碣官员和军方斥候。”纪昌一直在点头,有些庆幸地说:“三座桥梁都是石孔桥,可能是考虑到楼船通航问题,修建之初中间的几个孔洞高度设计是接近三丈。”   曾经的西汉十分重视利用水系,那是汉孝武皇帝攻击南方所产生的思想觉悟,灭掉南方那些国家之后的西汉军队并没有立刻就将舟船的重要性丢到一旁,甚至是随着进攻箕子朝鲜对水军的使用更加看重舟船的军事用途。   到东汉时期,西汉对舟船的重视力度下降很大,可是棘津那边的桥梁对于连接黄河南北两岸的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因此东汉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对桥梁的维护。   水军的重要性是到了东汉末年诸侯混战,尤其是当时曹魏必将南下时期,南北诸侯才算是将视线重新关注在水军建设上面,但必须说明的是目光盯在长江而不是黄河。   刘彦麾下的船舰并不属于楼船,是更加倾向于公元一千年左右的款式,船桅最高的是弩船,最高船桅是两丈不到。   曾经的西汉可是有五层楼船的存在,比较普遍的是三层的楼船,那么棘津桥梁设计为三丈估计是考虑让三层楼船通过。   刘彦翻阅了一下军情奏报,由青州方向出发的舰队是抵达了祝阿郡的黄河河段,没有意外四天之内就能出现在顿丘郡的河段附近,差别是需不需要调动过来。   “舰队大批西进,无法长久进行保密。”刘彦看向了纪昌,问道:“以泰安估算,石虎会在多久之后知晓荥阳失守,又该会在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舰队?”   “荥阳到濮阳郡需要走六百多里,以快马速报的速度来算,本该是在我们知晓的前后,延迟不会超过一天。”纪昌笑了笑,却是又说:“谢安攻克荥阳之后做的就是立即封锁道路,石虎能不能得知西边的战事还属于两说。”   封锁道路顶多是能够达到延迟目的,不可能说永远将某个消息封锁住。从这么一件事情上,刘彦却是能够看出谢安不但是一个具有军事素养也懂国家层面布局的人。   “臣仔细想了一下,出兵邺城或襄国可有可无,却是需要抢先一步攻取阳平、顿丘、汲等郡。”纪昌所说的几个郡都是处于黄河北岸,还都是濮阳郡周边的几个郡。他问道:“王上,是不是让桓温所部以及在祝阿的部队从两面同时行动?”   桓温所部北上再迂回,只能是走管城(属于荥阳郡辖地)一线,再绕道河内郡。他麾下已经没有六万部队那么多,三千甲骑具装肯定是要抽调到濮阳战场,连带一些需要用于决战的骑兵也会部分被抽调,剩下的不会超过五万,大部分还是步军。   祝阿的汉军有三万,部分抽调自徐州驻军,有一万四千是从辅兵晋升成为战兵,等于是一个新旧差不多对半分的野战兵团,战斗力上并未经过考验。   “石碣的主力汇集濮阳战场,外围基本以杂胡和晋人奴兵居多。”纪昌的意思很明确,不管是整编自原冉氏秦国的部队,还是新组建的野战兵团,实际上对付由杂胡和晋人组成的石碣赵军并没有明显吃亏的地方。他点了点黄河,说道:“再而言之,大河是由我军控制,借由水系的方便性上面,王上随时能够根据实际需要进行快速增援。”   刘彦需要问最关键的问题:“你们认为什么时候发动决战合适?”   “决战?”纪昌诧异地说:“王上,目前最需要达成的是围困石虎主力,真正的决战自然是可以慢慢来。”   这个就是刘彦必须要知道的事情,能不能完成对石虎的围困,又该耗多久才适合发动决战。现在他看来,以左右丞相为首的文官认为决战越晚发动越好。   “敌军国力不济,对战争的准备并不充足,相反我军并不缺乏物资。”纪昌好像是坏笑了一下?他说:“包围石虎本部的过程中,必然不能奢望石虎眼睁睁地看着,那样一来必将会是接连的大战。方才臣说真正的决战是最后阶段,其实决战在我们摆出围困石虎本部时就已经开始了。”   说起来刘彦是进入一个误区了,听纪昌那么一讲立刻就反应过来。   的的确确,自石虎亲自率军参战,汉国与石碣赵国的决战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只是先期阶段双方打得有些磨磨蹭蹭,但不能否认决定两国命运就是发生在那一刻。   “王上下令再征兵二十万,最晚到九月份第一批新兵就会抵达战场?”纪昌根本不是在问,那是国策上早就定下日期的事情,他引申这个话题是为了后面的话。他说:“看目前的情势,不出意外的话,豫州、司州、兖州等等的部队,于九月份的时候也可以陆陆续续解决外围敌军,介时各方部队便会向濮阳战场进行压缩。”   服务于濮阳战场的汉军数量十分庞大,算上刘彦后面亲率过来的这一批,包含禁卫军在内的汉军总数量已经超过三十万。   相对而言的是,石虎动用的兵力更多庞大,光是羯族本部还有十六七万,羌、氐、匈奴、鲜卑(宇文和段部)、杂胡、晋人合起来至少还有三十万,那么石虎动用的兵力就接近五十万。   历史上双方兵力合起来接近百万的战役并不多见,比较有名的也就是长平之战、白登之围、出塞之战(西汉卫青为主帅),一般情况下这种级别的战役哪怕是没有死伤多少人也必将会使参战双方元气大伤。   很明白的事情,有人去当兵就会让社会减少劳动力,生产停滞也就成了必然。所以不是足够疯狂和到了迫不得已,没有统治者会去干一些有损国力的事情。   石虎抽调的五十万都是青壮,可不是先前姚弋仲那种拖家带口的模式,以胡人的社会习俗青壮乃至于是健妇都能算得上是能上场的战兵,差别就是战斗力高低。   纪昌离去,刘彦翻阅起了之前的战报。   过去的七个月中,仅仅是濮阳郡的交战双方就造成接近六万的损员,汉军这边战斗力折损接近两万,石碣赵军那边可以统计到的损员情况是接近四万。外围战场的话,石碣赵军方面的孙伏都所部七万覆灭,由樊坦、曹伏、伊农……等人所率的石碣赵军损失接近十七万,作为代价是汉军也战损超过四万。   现在是动辄数万数万的损失,要是换做在五年前的话,刘彦手头里连兵带民也就堪堪是一万出头。   汉国现在的人口一直在稳健上涨,那是征战解放了石碣统治下的晋人(含各族),长江以南也不断有人北上投靠。新一次的人口统计还没有进行,刘彦从纪昌和桑虞那边的粗略了解是,汉国的总人口包含奴隶在内已经接近七百万。   五年而已,几乎一无所有到治下七百万人口,崛起的速度可谓惊人。摊子大了,带来的问题和大小麻烦也是不断,其中最为堪忧的莫过于地方豪强上面。   到了八月底,一直处于范县的刘彦不断听取战局发展,战争的进程既是快也显得稍微混乱。   桓温本部已经渡过黄河进入汲郡境内,石碣赵军的反应是司州后援部队不断抵达并与曹伏所部联合阻击,双方像是在修武打了一场,石碣赵军不敌汉军溃退向朝歌,桓温率军追击之下又在朝歌附近的野外狠狠地打了一次。   由李匡率领从祝阿北上的汉军先进入青河郡,他们这一路前期高歌猛进没有遭遇有效抵抗,推进到阳平郡内的锁阳城才遭遇伊农所率的石碣赵军拦截,双方的大战是以锁阳城为中心向外辐射,目前依然是交战状态。   整场战争的关键核心,也就是濮阳郡战场这边,石虎并没有傻乎乎地待在原地,有半数兵力一度从白马向后撤到了文石津,亦是做出协助曹伏攻击桓温所部的动作。期间冉闵命令徐正率军进逼白马,汉军没有抵达白马城下就遭遇到石宣亲率的石碣赵军,结果是徐正与石宣又在韦城以北爆发大战,成了史称的第三次韦城之战。   “王上,可以让大河的舰队出场了。”纪昌看去异常的疲惫,他以左丞相的官职不但要处理国家大小事,亦是要作为谋臣对爆发的战争进行调控。他看向了坐在军帐主位闭眼养神的刘彦,沙哑声道:“一直准备夺取棘津桥梁的羽林军和禁卫军也该出动了。”   虎贲军和羽林军一直是随同刘彦待在范县,连带桓温被抽调的三千甲骑具装也是到了范县。后面新征的第一批六万汉军抵达范县,连带禁卫军在内刘彦亲自统率的汉军数量堪堪是十万。   整编自原冉氏秦军的甲骑具装并没有合并进入虎贲军,不算辅助骑手的虎贲军数量是五千,算上一万五的辅助骑手,总数就是两万。   羽林军是一支结合近战和远攻的突骑兵,兵源来自最开始的那批善于骑术的老兵,战兵编制只有一万人,又有两万的辅助骑手。   不管是徒步辅兵还是辅助骑手,他们都是另类的仆从兵,差别就是以服务的性质居多,少有上场参战的机会,必要的时刻却也不是不能打,只是战斗力比起战兵比较差而已。   刘彦睁开了眼睛,眼神看着有些锐利:“左丞相是认为战事到了关键时刻了?”   石虎已经开始在尝试突围,战事发展到这一地步哪能还不是关键时刻。能不能夺取棘津关乎到是否将石虎突围的门户关闭,那么棘津对于石碣赵军或是汉军都属于必争之地。   “到了。”纪昌万分庄重地行礼,说道:“棘津的争夺是关键。”   刘彦沉默了一下,脑海里回忆和思索交战双方的控制区以及兵力部署,近期石虎不断向棘津充实守军数量,龙腾卫士中的大部分具装重步兵也是调派到棘津,似乎石宣麾下的东宫高力也是被调去了。   从过往的交战情况来看,羯人本族士兵既是凶残也是狂暴,其中最为精锐的莫过于龙腾卫士以及东宫高力。   汉军在与普通石碣赵军交战时,战损比基本是处于有利交换,与龙腾卫士和东宫高力交战的时候则是战损比上吃亏。   “羽林军与两万禁卫军……”刘彦不得不问:“够吗?”   “臣只是特别提到这两个番号,不是只让两支部队去。”纪昌苦笑了一下,说:“臣没有那么托大。”   刘彦明白了,龙腾卫士和东宫高力给汉军这边的压力很大,没有任何人敢于小觑。他不用等纪昌再说,吩咐王猛让部队准备开拔,同时向各处部队下达命令。   想要夺取棘津不会那么容易,尤其是需要先扫平前往道路上的障碍,接下来封锁黄河的舰队,包括桓温和李匡这两支部队都会承受巨大压力,毕竟外围的石碣赵军可没有那胆子不救援石虎,而石虎为了自己着想也必然倾力反击。   “寡人有些不明白。”刘彦是真的迷惑:“石虎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觉我们想干什么?”   纪昌对于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交战本来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事情,就是这样才凡事需要谨慎。 第435章 一切走着瞧   当今之世不能以姓氏来辨别族裔,越是接近文明层次的胡人越会给自己找个姓氏,一般情况下是会选个华夏特色的姓氏,可能也会根据自己本来的姓氏进行缩短,例如刘、林、乔、隆、唯、仆、范、赵、乘、王、郝、高……等等一些姓就是匈奴人喜欢的汉姓,之前他们会是出身于挛鞮、呼延、须卜、乌洛兰、破六韩、万俟、独孤、贺遂。   胡人改姓的汉姓之中,现如今是以刘姓最为受欢迎,那是曾经的炎汉皇室国姓,也跟南匈奴一些贵族有汉室血缘关系相连。其实到了以后的杨隋或是李唐,那阶段的胡人改汉姓也是取杨姓和李姓的居多,可以视作一种潮流。   所以听到石碣赵国的某个高官姓曹,那别往是不是曾经曹操那一系的方向想,现在石碣赵国还能够掌握兵权的高官不会是晋(汉)人,是有了汉姓的胡人。   真实的情况是,地位越高的胡人汉化就越严重,反而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或是一些极度野蛮的胡人才选择保留族群特色。   刘彦下令开拔,准备完毕要离开范县进入濮阳郡之前,初步的民间调查是刚递上来,说的就是胡人汉化的问题。   汉军占领区之内,多的是有汉姓的胡人,一些是之前就已经改了的,更多是汉军要打过来临时给改的。会发生临时改姓的事情没有特别复杂的地方,无外乎就是怕被针对清算,想要保住小命的同时也能保住家业。   都已经要开拔的刘彦不得不让大部队先走,与前来请示的官员好好聊一下这个话题。   “清算?那也是根据之前他们所做的事情进行清算。”刘彦不是圣母,没有多大的普度众生的心思:“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是必需的,不能让那些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人不得到惩罚。”   纪昌深深地看了荀羡一眼,正巧荀羡也是看向纪昌。   中原现在的情势复杂,连带汉国的情势也不简单,大批的地方豪强像是密密麻麻的根刺扎在汉国身上,族群之间的矛盾也是随着大汉的民族主义觉醒变得尖锐。问题是现在战事到了关键时刻,很多矛盾并不是解决的时候。   君王在面对下面官员有疑问的时候,尤其是关乎到国家走向上面的疑问肯定是要表态,那是一点模糊都不能有,毕竟面对的不是一个或者两个人,是整个国家的所有人。   身为左丞相的纪昌却是得掌握节奏,他深深地看着荀羡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让荀羡必须要问清楚。   荀羡明白纪昌的意思,要是还在东晋小朝廷那边当官,他会旁敲侧击或是隐晦一点的提问,汉国却是不兴这套。   面对荀羡明明白白的请示,刘彦先是一小会的沉默,后面才说:“特事特办,谁惹得民怨沸腾就办谁,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别以为刘彦没有看到纪昌刚才的小动作,不就是因为国家在大战嘛,觉得有什么事情等战事结束再来搞。   纪昌还真的是出于维稳的心态,他与一众核心文官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国家爆发的大战上面,他们最不想发生的就是有什么会牵扯到战事,不管是什么麻烦都觉得应该在战后处理。   “泰安啊。”刘彦必须将话说明白:“有些事情拖不得,他们也远不到会影响国家战事的地步。相反,处理那些事情有利于民众与国家共仇敌忾,尤其是针对之前那些肆意杀戮汉家苗裔的胡人上面。”   纪昌当即苦笑着说:“能调动的兵力全在战场,要是内部发生动荡……那……”   别说,还真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爆发动荡,原因就在于中原归于胡人统治的时间已经长达数十年,晋人在遭受压迫和欺凌的时代里面,可以有发展空间的大多数就是胡人。   胡人在中原落地生根,身份上的便利可以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财帛,形成一个又一个有影响力的家族,反而是晋人仅有少数还能站得稳脚跟。   要清算之前对晋人有过伤害的胡人,且不谈是不是大面积大批次的清算,哪怕只是清算一小部分也会让大多数心生恐慌,他们一旦觉得活不下去必将勾连暴动。   纪昌就一些问题讲得非常透彻,最后才说:“中原的汉人遭受长久压迫和欺凌,以至于心气早就没有了,许许多多的人对胡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可他们不敢反抗呀!”   刘彦对纪昌的说法不同意,他可是知道历史上冉闵振臂一呼,那些原本乖顺到绵羊似得晋人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那么……无组织无监控的爆发族群仇杀对国家是好事吗?”纪昌决不允许刘彦走向错误的道路,首次表现出左丞相该有的气度,说道:“摊子已经够烂,还能更烂下去。可目前再烂的摊子也是属于管控之下,一旦族群仇杀全面爆发,辛苦建立的国家体系本来就脆弱,再用些力气一捅就该崩溃。那时候该有几人占据山头或城池,是不是会给南边朝廷机会?其余列国也必然不会无视这个难得的机会。”   刘彦有些怔怔地看着纪昌,忽然发现纪昌作为一名国家核心官员相当称职,相反是自己想得有些理所当然,一些事情上作为一名统治者更不成熟。   【对啊,这不是在玩游戏,更不是在写小说,无法读档也不能流水账似得一切靠主角气运来扭转。】刘彦刚才的想法完全是出自小说套路,一阵反省之后,自然不可能认错,仅是对荀羡说:“取证以及调查,必要的监控不能放松,绝不能使任何该死的人逍遥。”   纪昌立刻就舒了口气,他的额头和鼻梁已经满是汗水,看不到的前胸、腋下、背后乃至于是双腿内侧其实也全是汗,可以想象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对刘彦说那些话。   荀羡此刻却是极度讶异,他一直听闻刘彦是一个非常坚持的人,以往的一些事例也的确能够看出这一位君王一旦决定什么就不会改变。他亲眼看到的这一幕使内心感慨良多,发现了纪昌在刘彦心目中的地位,亦是清楚刘彦并非传闻中不听劝谏的人。   一名强势的君王对于国家有好有坏,一名能够听得进劝谏的君王则是值得臣子庆幸,毕竟没有人会永远正确。   耽误了那么一小会,刘彦终于是出发了。   这一次刘彦并没有乘坐王辇,是骑跨在一匹雄峻的战马之上,要是注意观察会发现一点,那就是成熟的马鞍和马镫已经被装备上。   不但是刘彦装备了马鞍和马镫,是在今年(公元三四五年)汉军的骑兵全面升级,列装了马鞍和马镫。会这样是经过精心的评估,汉国持有的战马数量接近二十万匹,备用的马匹数量多达四十余万,并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那么让马鞍和马镫面世也就理所当然。   汉国能拥有那么多的战马还要感谢石碣赵国,平常的地方清扫中的缴获,几次大战亦是不断获得,得到的还是经过训练的战马,再来是先期可以交易的时候也没有少特别购置马匹。   汉军现在的骑兵,含辅助骑兵在内总共有十六万,素质虽说是有低有高,数量上面却是很唬人。其它的列国,石碣赵国的骑兵数量估约有个二三十万,慕容鲜卑能够轻易组织十万以上的骑兵,拓跋代国不会低于八万,张氏凉国该是有个五六万。所以说,要说在什么时代中原不缺骑兵,真就当属如今。   十万大军分作三批,先锋军是五千轻骑作为先导,前军是步骑混编的三万,中军是包括虎贲军、羽林军在内的五万,后军是由徒步士卒组成的两万人。   范县这边的大动作无法满足特意的探查,身在文石津的石虎是在四天后得知刘彦亲自抵达战场。   文石津是石碣赵国地位不低于白马的一处军事屯兵点,它还与棘津的距离非常近,等于是黄河北岸中棘津的前沿屏障。   此时此刻的文石津到处都是营区,有布料性质的帐篷,缺少不了用木头草料搭建的窝棚,没有精心规划使得大部分区域看去颇为有些混乱,仅仅是中军位置看着井然有序。   军大帐之内,石虎是坐在一张类似于龙椅上面,他背靠着名贵的木头,双手握在扶把之上,目光是看向了摆在正中央地面的一张山川舆图上。   山川舆图其实就是地图。与地图有区别的是,特别称呼山川舆图是因为上面会标注一些敌我双方的军事单位,亦是会用明显的颜色画出一些行军路线,哪里有什么防御工事之类的也会标注得非常详细。而地图仅仅是显示出城池以及山、水、树林等等的东西,因此地图是平常用物,山川舆图才是军事用途。   帐中仅是有石虎一个人,他的视线是一直在濮阳城周边扫视,那双绿色的眼眸转悠的频率颇高,鹰钩鼻不时会皱一下。   战争的态势对石碣赵国显示出糟糕的一面,那是汉军并非集中一处,是分为多路四处出击,外围的石碣赵军不断与汉军交战,双方的胜负却是石碣赵军败多胜少,一种濮阳郡即将被包围的趋势是越来越明显。   一开始石虎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从濮阳郡撤退,可是他的一些臣子说得非常对,濮阳郡一旦失守等于是魏郡暴露在汉军的锋芒之下,魏郡那边有邺城,攻取了濮阳郡的汉军必然对邺城下手,而邺城跟位于巨鹿郡的襄国一样不容有失。   讲一句非常实际的话,石碣赵国显得幅员辽阔,真正的精华部分却是只有司州。司州不但是中原的核心,亦是羯族人栖息的主要一个州,其余各族的人口也是大部分集中在司州,等于是石碣赵国的生产力就是在司州。   一个国家的精华部分陷入战火会是极度糟糕的事情,能够避免的时候没人会允许精华部分燃烧哪怕是一丁点的战火,谁都明白在外围打还能得到精华部分的物资运送,可一旦精华部分爆发战争就该是生产停顿。   除了不让精华部分被战火波及之外,石虎与一众重臣商议下来还有一个结论,之前不管汉军赢多少次都没有伤及石碣赵国的根本,损失和死伤的不过是羌、氐、杂胡、晋人,汉国那边损失的却是正规军力。   非羯族死多少人石虎都不会在乎,汉军赢那些杂牌多少次也不会影响羯人本族军队的士气,真正能够决定两国未来命运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羯人本族军队遭受重创。   【棘津是一个决战的好场所。】石虎的视线一直在移动,他随手抄起了案几上的一卷文牍,看了一眼之后又放下:【汉军主力出动,目标肯定是棘津!】   这个时候石宣掀开帐帘入内,他先是有些畏惧地看一眼自己的父亲石虎,安安静静地站在帐帘边上,是等待石虎看过来才说:“父王,第一批粮秣已经先行转移到了北岸。”   石虎没有搭理石宣,他是目光依然停留在棘津上面,将视线转向朝歌方向时才开口:“曹伏。”   石宣立刻说:“曹伏传来新的消息,汉军依然不顾死伤攻打城池。”   朝歌就在棘津北部四十里外,一旦朝歌为汉军攻占,那等于位于黄河南岸的石碣赵军除了棘津就真的没了退路。   石虎像是冷笑了一下?他“唔”了一声,沉默一小会才说:“汉军想要截断我们的后路,我们想要吃掉那一路汉军。”   “孩儿已经准备妥当,随时能够率领大军前往朝歌。”石宣一直都是半驼着背,眼神上也是局促,可见真的怕石虎。他小心地问:“是立即出动,还是……”   “可以再缓缓。”石虎满脸的阴沉:“等待刘彦那个黄口小儿率军抵达濮阳城,你率军去朝歌,本王率军撤到北岸,将南岸丢给汉军,到时候看汉军敢不敢直接追。”   石宣还是知道石虎有什么盘算的,后路要保住,决战也要打,但什么时候决战,在哪里决战,一切该由他们说了算。 第436章 没人是傻瓜   人一满万便会显得浩浩荡荡,含战兵与辅助骑手接近三万的羽林军行走于旷野之上,远远看去占据了大片的视野,那里的轰隆马蹄声震天响,旌旗随风招展。   羽林军是突骑兵性质,一人配置双马,骑士的辎重在行军时是交给自己的随扈携带。他们在行军期间大多数是不穿戴甲胄,骑的也会是副马,只有在外围斥候传回敌情时才会在随扈的帮助下穿戴甲胄和更换主战马。   为数三万的羽林军作为中军,前方间隔五里左右是分作两个集团的禁卫军,每一部都是步骑混合的一万。   禁卫军并没有辅助人员的存在,他们被派出后就是保持全副武装的模样,随时随地都能够进入到作战姿态。这个与人和马的体力有直接关联,毕竟他们明明白白就是一种“特例”。   除开羽林军和禁卫军之外,走在最后面的是一支为数五万的野战兵团。这支野战兵团中的士兵有六成是刚刚从辅兵转为战兵,也就是说真正意义上的老兵只有四成。   主持对棘津作战的主将是李坛,他亦是羽林军的直属指挥官。   这一次羽林军作为攻打棘津的主力,李坛可以说是带着振奋和紧张的双重情绪,他清楚棘津的重要性,更加明白不会好打。   就是因为知道不好打,李坛才会有振奋,他的理解是君王将困难的任务交给自己,那是对自己的信任。而羽林军其实也是第一次参战,有这样的舞台不正说明君王对羽林军的期待吗?   “敌军近一段时间正在大肆后退,有消息称石宣带着大批精锐加入到朝歌战场,桓温所部面临被包围的局面。”彭达是北海郡人,加入汉军的时间算是相对晚了。他能够成为李坛的副将不是运气,加入的时间晚还能有现在的成就足以说明能力。他略略低沉地说:“又有传闻说李匡所部在锁阳城的战事也不顺利。”   汉军力求对濮阳郡的石碣赵军形成一个大面积的包围圈,过黄河北岸的两支部队先期还算顺利,目前情势却是转向对两支部队的不利。   “不管是桓温或是李匡,他们都知道深入敌境作战时刻会有被围住的可能性。”李坛年纪才二十六岁,有太多的经历在性格上显得沉稳。他严肃地说:“对我们而言,拿下棘津就是唯一。”   “情报显示棘津的敌军不下于七万,处于文石津的赵军又能随时快速增援。”彭达不得不说:“我们的目标是棘津,实际上要面对的是棘津、文石津、延津,乃至于是枋头的所有敌军。”   被指派为李坛行军长史的人是王简,他本来是冉氏秦国的尚书令。本来他是一直安静在听主将和副将交谈,到了非插口的时候才说:“是的,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数量众多,还要起到策应乃至于是为桓温所部解围的重任。”   桓温现在传递到后方的消息是一天比一天少,他连带麾下的不足五万身在朝歌战场,仅是面对曹伏所部的时候还能打得有声有色,直至石碣赵军的后续援军抵达,尤其是石宣率军加入之后,他们的状况开始急转直下。   面临实际上被包围的局面中,值得桓温庆幸的是己方粮秣和军事器械不缺,有足够的粮秣就能保证士气不崩盘,再有充足的军事器械也能尽最大的能力守住营盘,短期之内只是显得情势糟糕,却没有覆灭的危机。   汉军对棘津下手是要进行夺取,某方面来讲也是减轻桓温所部的压力。汉军的高层原以为攻打棘津需要一层一层地突破进去,事情却是有些出乎预料之外,石碣赵军正在进行全面的龟缩,黄河北岸仅是保住白马与文石津,其余地方都是主动放弃。   身为与石碣赵国作战的总长史,纪昌已经向需要知道的文武进行通报,认为石虎极为可能是想要以棘津作为决战场所,双方交战的场地就是围绕棘津,涵盖黄河南北两岸。   “自然。”李坛已经看到前方有一快骑逆行而来,他说:“石虎拿准了我们不会轻易毁坏那些桥梁。”   从汉宣帝时期建立的桥梁到现在已经过去数百年,它们是连接黄河两岸的主要桥梁,汉军并不是想要只拿取黄河南岸的土地,能够保住那些桥梁作为日后的军事用途肯定不会毁坏。   实际上棘津这边的那三座桥梁还不是历史最悠久的一处,是上古先秦时期秦国公子鍼在公元前五四一年,曾在晋地(陕西以东)大荔东黄河上修建桥梁。该座桥梁后面可是成为三分晋国之一的赵国攻击中山国的主要交通线,一直使用到东汉孝和皇帝(刘肇)年间才毁坏,那么就是从建造到毁坏历经了六百多年。   谁都认为濮阳郡这边的战事结束就是进兵邺城和襄国的时刻,那样就谁都卯足了劲想要有更多的作为,立下足够多的功勋。   传递军情的快骑来到李坛边上并没有下马,骑士在马背上行军礼,说道:“禀告郎将,前方三十里之外发现敌军,初步目测该有五万步骑。”   这支部队走的是沿着黄河南岸,必定是要经过白马,那么拦住去路的可以猜测是从白马而出的石碣赵军?   李坛点头表示知道,等待快骑离去,他看向了王简,说道:“长史,敌军果然还是来拦截了。”   “不会只有五万。”王简笃定地说:“看石虎近期的动作,大有直接撤往大河北岸的趋势,那么白马的敌军肯定是会主动离城。白马有八万的赵军,文石津亦是有七万,再加上近期石虎从各处紧急调过来的赵军,他们会是第一批与我们接战的敌军。”   近期不管是汉军还是石碣赵军的部队调动都异常频繁,双方想要完全掌握对方动态属于极度艰难,以至于汉军这边并不清楚黄河南岸这边具体有多少石碣赵军,那些石碣赵军又是属于什么样的货色。   王简刚才说的那些数据存在出入,例如黄河南岸早就没有那么多的赵军,濮阳郡这边的羯人本族军队已经大部分撤往黄河北岸,换防过来的是本来处于外围的杂牌赵军。   李坛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是什么样的敌军,他第一次作为一方主将会出于谨慎心理,像是发现敌军之后的第一刻所下的命令就是,派出必要的轻骑先行前往试探,主力部队依然保持原有的速度推进。   彭达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道:“现在该是巳时三刻左右(接近十点),前方正式接触会发生在申时(中午一点到下午三点)之后。”   他们这一路合起来的总兵力有十万,去掉非战兵是五万五千,仅仅是面对五万敌军并不发怵,需要考虑的是敌军随时有援军,己方却不会有。   按照纪昌的布置,夺取棘津虽然是关键,可是想要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夺取属于不可能。原因在于石碣赵军对棘津的重视,那里早早就有大批石碣赵军驻防,后面又有龙腾卫士和东宫高力加入,想要夺取棘津不是什么突袭能办到的事情,只能依靠正面推进和水军的配合。   李坛就在问己方的舰队到了什么位置。   “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递过来。”王简默算了一下,说道:“我们距离棘津还有七十里,舰队应该是在更后面。”   实际上水路的舰队行军速度比陆上行军速度快,可是只有舰队抵达棘津并没有太大作用,应该是双双抵达才算是两栖联合作战。   汉军这边不是没有考虑过利用水路运兵而战,可长途水运会造成士兵身体不适,类似的计划也就没有进行。   李坛在后面得到新的消息,原先那支看似要拦路的五万敌军虚晃一枪之后撤了。   “他们……”李坛带着万分的怀疑,对王简说:“我们是不是该观察一下白马?”   王简当即点头:“敌军行动诡异,白马极为可能已经被放弃,是该派人前往观察。”   接下来的试探还真证实白马的敌军已经消失,石虎破坏所能破坏的工事之后丢弃了白马。不但是白马,白马以西的一些驻点该破坏也破坏,沿途完全没有了石碣赵军的身影。   “他们不放火是不想让我们提前察觉!”王简并没有因为推进顺利而高兴,反而是带着极度的慎重:“文石津那边还没有消息,但是看石虎的举动……他们是要集中兵力……”,他的思维现在有些乱,说一半却是沉默思考起来。   李坛将消息传回后方,带着部队不断推进。   到了傍晚的时候,前往斥候传回一个令人不解的消息,那就是石虎连文石津也主动放弃了。   李坛这一路汉军位于文石津约有二十里的东边安营扎寨,他召集众将校进行会议,第一句就说:“根据汇集的消息,棘津的敌军已经不下于二十万。”   “石虎的魄力真是大!”王简是对李坛先行一礼,随后才说:“以棘津为中心,南岸周围十里之内已经成为一个大营盘,北岸的营盘范围更广。”   听到消息的人基本都是在找人面面相觑,他们得到的任务是攻取棘津,本身就带着扫平推进障碍的敌军。现在他们一次像样的交战都没有和石碣赵军打过,顺顺利利地逼近了文石津,可面临的状况却是显得严峻。   前方的消息自然是应该紧急向后方传递,差不多是隔天刘彦收到来自李坛的汇报,李坛这一路的先导部队已经抵达棘津十五里之内,看到的是一座大到没边的巨大营盘。   刘彦这边汇集而来的情报有几个比较关键的地方,石虎主动放弃了濮阳郡境内的大批地皮,位于黄河北岸的两支汉军情况越来越糟糕。   “李匡那一路还好,桓温那边……”纪昌刚刚看完一些情报,苦笑说:“桓温的四万多人被接近十五万的敌军围住,敌军正在进行强攻。后面会加入攻打的敌军数量会更多,是不是我们……是臣之前太托大?”   朝歌的位置相当关键,既是能够切断棘津的后路,切不断只要桓温所部没有覆灭也能作为一个钉子。这样一来石虎卯足了劲想要消灭桓温所部成了必然。   不管是桓温所部还是李匡所部,他们过了黄河北岸是带着形成合围的任务,也是吸引敌军的主要用意,等于说一开始就要有被合围的觉悟,差别就是石虎灭掉他们的决心有多大,动用的石碣赵军有多少。   “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刘彦看着挺放松,他看着有些忧心的纪昌,说道:“看来石虎最针对的是桓温所部,是不是能够侧面说明朝歌的重要性没有评估错误?”   纪昌先是颔首,后面不免继续苦着脸,说道:“石虎果断放弃南岸,于棘津那边集中兵力固守。本来是要让谢安在决战发动后从侧翼进入战场,现在……是不是让谢安所部前往与桓温所部会合?”   谢安所部是从荥阳郡在攻击河内郡,目前所处的位置在山阳(焦作)以东,他们最快在两天之内就能抵达朝歌。   “泰安啊。”刘彦知道纪昌是真的担忧桓温所部被吃掉,那就成了第一次被全建制歼灭的汉军了。他站起来走到山川舆图旁边,点了点黄河,说道:“水路掌握在我们这一边,夺取棘津的本来用意是截断石虎后路。石虎现在跑到了黄河北岸,我们的包围策略实际上已经破产……”   刘彦的话没有说完,那边纪昌已经是满脸的羞愧。   没有错,汉国这边一直以来的作战方案都是围绕着困住石虎在进行。前面石虎没有反应,结果石虎做出反应之后异常果决,等于是围困计划破产,但并不代表所有计划都破产,至少石虎没有撤出之后远遁,不是还在棘津的北岸吗?   “棘津不是我们唯一的过河途径。”刘彦没有太多的患得患失心理,依然是保持着足够多的自信:“只要水路牢牢掌握在手中,哪里不能渡河北上?”   “王上。”纪昌估计是调整好了心情,脸上表情有点狠:“石虎显然是想要以棘津为中心,坚守一段时间后还是会放弃,要学半渡而击战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第437章 流淌血管的残暴   “急速三段轮射!”   “诺!”   天空落下的箭矢犹如雨点一般的密集,挨射的是抬着木质盾牌推进的石碣赵军。   朝歌战场的战事已经进行了十七天,先是桓温与曹伏打,后面石碣不断有援军抵达,桓温所率的汉军从攻击姿态转入到防御姿态。   纵观整个战场,汉军的营盘是设立在朝歌城池的西侧外十里,是背靠北面一条宽度约有四丈的溪水,南面则是有一些小丘陵。   溪水的深度不一,最深的达到三丈多,最浅的却只是水及膝盖,目前溪面飘着不少的尸体,人和战马的尸体都有,可见石碣赵军试图从涉水攻击汉军的北面。   行军作战除了粮食最为重要之外,离不开的是水源的充足。而说大实话,几万人的用水绝对不会少,光是依靠打井或是一些水沟肯定不够,那样一来任何一支军队不管是行军还是建设营盘都会尽可能离充足可用水源近一些。   华夏文明在建设城池聚居的时候也必然会考虑到取水问题,一般情况下就是在某条或大或小的水系旁边建城。这个就是为什么华夏文明在上古时期是一河一江的起源,一些河流边上的城池也会相对密集。   桓温在选择建立营寨之初已经考虑到会被合围,他们本身就有要被合围的需要。   在溪水边上建立营寨有利于取水,还考虑到可以依借溪水作为屏障,比较可惜的是河床深浅不一,数万人的营寨也不会小,导致出现了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有些地方只能靠游或是舟、木排,有些地方战马却能够踩踏浅滩进行过溪攻击。   这一天,天色刚刚放亮,围困桓温所部的石碣赵军又开始了四面强攻。这样的举动已经连续了五天,最开始的时候还出现过龙腾卫士的具装步兵,龙腾卫士没有突破才换上了看着像是杂牌的石碣赵军。   汉军的营寨外围,密密麻麻的拒马被没有规则的摆放,第二道防线是交错的夯土低矮墙和壕沟构成,第三道防线则由木栅栏、夯土低矮墙、各式箭楼组成,再往内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建筑。   桓温现在就站在一座占地约有三亩的建筑阳台之上,他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战场,嘴角带着一丝的冷笑。   奇怪的建筑物其实就是系统的要塞。要塞拢共有四层,每层约是一丈半的高度,它们是被紧急建造起来,目前仅是有四座分别位于四面方位,不过还在继续建设,后面会有多少取决于桓温的意愿和需要。   已经完全被石碣赵军围住的汉军营盘,外围的石碣赵军数量不会低于十三万,屡次石碣赵军发动攻击的时候,每一面都至少会有一万人马,长久的交战下来让汉军工事外面变得一片狼藉,少不得是要有众多死掉却没有收拾的尸体。   “已经多少天了,他们的箭矢怎么看不出有告罄的趋势?”石宣是真的感到茫然:“粗略估算,汉军射出的箭矢数量不会低于十七万了吧?”   其实石宣还是保守了说,桓温所部发射的箭矢已经超过二十万,毕竟汉军面对的是不断的四面围攻。   汉军出营寨而战的次数是有,但更多的时候是依靠箭矢来作为防御手段,除了弓和弩之外,床弩、车弩、抛石车也没有少用,那就是石碣赵军一再强攻却只能铩羽而归的原因。   实际上,桓温这一路汉军的骑兵仅有四千,余下全是步军。他们一开始就是抱着攻城拔寨的目标,自然要拥有足够多的大型器械。再来是有被围困的心理准备,肯定要做相关的预设,面对被围困时器械也能成为防御依托。   汉军的强弩射程最远可达四百五十步(约675米),也就是说进攻的石碣赵军在距离汉军营盘约两里(东晋一里约415.8米)的时候,他们就要面对劈头盖脸的箭雨。   石碣赵军在靠近汉军营盘一里内期间就要面对不断出现的伤亡,等待接近汉军营盘二百六十步(390米)左右又要面临新的噩梦,那就是汉军的床弩和车弩覆盖。而床弩和车弩还不是最考验石碣赵军心理承受底线的危险,是靠近到一百四十步内汉军又会加入强弓和抛石车的攻击。   盾牌,不管是木质还是金属,挡箭矢有些时候都会被射穿,面对床弩和车弩基本就是摆设,更不用说硕大的石弹。   看汉军外围一百步左右的位置,地面上插满了粗大的弩箭,一些串成串的尸体还不是最为醒目,是那些脑袋被石弹砸碎,或是身躯中了石弹完全陷下去,更多的是双腿被滚动的石弹扫断,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才最为挑战人的心理可承受底线。   “床弩和车弩,射!”   “诺!”   由东面……也就是朝歌那边进攻汉军营寨的石碣赵军,他们一开始是一万的整数,进入汉军强弩射程之后不断出现损失,艰难地推进到距离汉军营寨约一里的时候天空响起了更为尖锐的破空声。   不知道是多少粗大的弩箭从天而降,命中目标就是仿佛长枪枪头一般的箭镞先碰触到盾牌,刹那间是金属穿透木头带起木屑,不到零点零几秒的时候弄折持盾者的手臂,箭镞穿透过去插入人的身躯,人被一股强大的动能撞击得往后飞倒。   被床弩或车弩命中的石碣赵军几乎是连发出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死去,要是背后没人倒飞出去一段距离也就钉在地上,要是背后有人基本是一杆粗大弩箭能够形成一串人体糖葫芦。   数量不多的车弩和床弩对石碣赵军造成的实际杀伤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它们对石碣赵军除了起到杀死杀伤作用之外,更大的用处是让石碣赵军因为看到被命中者的各种惨样而产生惧怕。   古人很早就有一个概论,那就是“夫战,勇气也”,也就是作为一名士兵最需要的就是勇气,有勇气的士兵面对一名格斗技巧很好却没有勇气的敌兵也能轻易杀死。   战争打的就是勇气,哪一方拥有更多勇敢的士兵就能够有更可能取得胜利的机会,勇敢可以传染,胆怯同样也会形成效应,以至于历史上以寡击众又获得大胜的战例从不缺少。   不断落下的强弩弩箭最为密集,不时又有像长枪的弩箭飞射而来,进攻中的石碣赵军时时刻刻都有人倒下,他们如往常那样又是双腿变得有些发软,却是有太多溃败而被斩杀的例子而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冲。   蕲艾将视线从战场收回来,对石宣说:“太子,目前的强攻没有成效,还是等盾车数量足够……再发动进攻吧。”   按照常理在面对没有成效只会徒增伤亡的情况下,怎么也该避免无谓且无用的攻势,做好了稳妥准备再来尝试新的进攻。   可指挥作战的是石宣,他是石虎的儿子。统治石碣赵国的石姓一家子,他们从来不会将除了羯人之外的人命当做一回事,血管里面流淌地是绝对的残暴。   可能有些诡异,但石宣在看到战场的惨样之后并没有什么沮丧,反而是看得兴致勃勃,看到有些人死得凄惨无比还会感到兴奋。   仅仅是石宣率军抵达后的五天,他命令上去强攻遭受的损失已经达到两万以上,其中超过三千人还是溃退之后被各种虐杀,甚至是发生了当庭广众下将溃兵丢进沸腾锅中煮了的事。   要说石碣这么残暴,非羯族人也不该任由被残暴弄死才对?可事实往往比想象的事情更荒谬,其余各族尤其是杂胡和晋人,他们面对羯族人的时候勇气不比绵羊大多少,哪怕是要被虐杀也只敢求饶而不敢抵抗。   怎么说呢?应该是人一旦被恐惧填满了脑子,真的会忘记只要反抗也许改变命运,哪怕无法改变命运也能更有尊严的死去。恰恰是恐惧到连反抗都不敢,才会造成历史上那么多的屠杀。   进攻中的石碣赵军,他们是一直到进入汉军的抛石车射程又坚持大约一刻钟才发生崩溃。   圆滚滚的石弹直接命中人就是砸碎或砸扁,没有被直接命中也要小心躲避以免双腿被碾断,对心理造成的阴影无限大,还能转身逃跑而不是直接摊倒在地上只能说是求生本能在支撑。   “进攻的都是杂胡和晋人,死多少又有什么所谓?”石宣舔了舔嘴唇,毫不在意地说:“类似的家伙随随便便就能抓来,不用他们去消耗汉军的箭矢和石弹,难道要让本太子的高力勇士上?”   蕲艾要敢让石宣派东宫高力去喂箭绝对会被煮着吃。他其实也不是心疼死了太多抓来的杂胡或晋人,就是一再攻势不利造成的影响略大,导致的是本方一些正规军力以及精锐心态也逐渐不稳。   “你不懂。”石宣看向了汉军的营盘,看到那些建好或是正在建的要塞不免蹙眉:“这边的汉军现在已经成了一颗钉子,不拔除棘津那边不能好好打。”   说到棘津,那边是由石虎亲自在黄河北岸的枋头坐镇。石虎面对的是李坛第一批总数十万的汉军,侦骑还探查到几个方向的汉军也在向棘津集中。   棘津的两军目前并没有在大战,抵达战场后的李坛所部仅仅是发动两次试探性的进攻,后面干脆就是来了个眼瞪眼。   “大桥周边十里之内成了巨大营盘,汉军想要过桥只能一层一层攻进去。他们显然没有把握,是在等待后续援军。”石宣很年轻,对军事的理解其实也不怎么样,类似的话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他说:“父王现在要的是以大河为界,消灭大河北岸的汉军,再寻求机会重创汉军。然后以大河为界与汉国形成对峙,等待搜刮足够的物资和人力再一举扫平汉国。”   蕲艾还是知道一点事情的。他听说是尚书张群给出的意见,认为汉军现在兵锋正锐,形成对峙可以减削汉军的锐气,再来是石碣赵国也的确没有做好战争准备,不宜进行大规模的会战。   “说什么半渡而击,那么明摆的事情当汉国举国上下都是眼瞎?”石宣满是嘲弄地说:“父王不过是摆摆姿态罢了。”   “可咱们对汉军示弱,国中各族恐怕是要生事。”蕲艾认为自己能想到的,没有道理那些高层想不到,疑惑问:“前方不管是大战还是对峙,腹地生乱可怎么办?”   “不是只有咱们会乱,汉国那边的处境好不到哪去。”石宣看向了战场,己方已经崩溃的部队在往后跑,汉军像是有一千左右的骑兵追了出来。他先是对下面吼了几句,然后才对蕲艾说:“中原各州的晋人猪狗不如,地方上满是各族的豪强。看汉国的国策,各族的那些家伙可不像我族统治时那么逍遥,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特权失去,还不担忧汉国会进行清算?”   蕲艾却是知道那些话肯定是有人说给石宣听,很可能就是刚刚从西北溃败而来的麻秋。   “咱们不怕杀人也不怕死人,谁不服就直接弄死。”石宣说的就是石碣的统治方针,他嘲弄地说:“汉国那边自喻正朔,觉得自己是文明人,不敢像我们一样。再来是,咱们只有腹地动荡的危险,汉国不止是内部威胁还有那么多敌国。所以别看刘彦现在嚣张得不可一世,一旦遭遇挫折汉国随时可能土崩瓦解。”   溃兵已经完全退到了汉军远攻射程之外,追击的汉军骑兵也撤了回去,可溃退下来的石碣杂兵厄运还没有结束。   石宣刚才吩咐东宫高力拦截溃兵,东宫高力上去之后就是对着溃退下来的溃兵一阵屠宰,甚至是架起了不少的锅,将某些溃兵四肢弄断之后随意丢到一旁,就等着锅里的水沸腾了就丢下去。   一片片的哀嚎响彻四野,那是即将被煮掉的人因为恐惧而喊出的声音,他们不断求饶,少不得是要吓得屎尿横流,可不管怎么样命运已经注定。   汉军那边因为视野开阔的关系可以看到石碣赵军的动静。虽然他们不止一次看过类似的事情,但每看一次都能深切了解羯人的残忍程度。   这个时候桓温就骑马在营盘之内不断喊话,问汉军士卒愿不愿意也被煮…… 第438章 这种打法太无赖   棘津。   抵达后的汉军仅仅是发动两次试探性进攻便停止,那是李坛发现以手头的兵力没有可能拿下棘津。   本该配合李坛所部攻击棘津的舰队,他们航行到距离棘津约十五里时不断发生触礁的情况。而船底触碰的根本不是礁石,是石虎让石碣自沉。   棘津周边的河段除了有大大小小的沉船之外,一些水流相对平缓和浅的位置亦是被打下了木桩,类似的动静汉军这边只是发现端倪而没有重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个时候双方的兵力都是在频繁调动,再来是石碣水军自沉和打木桩都是发生在晚上,哪怕是汉军这边发现不断有尸体从上游漂下也被忽略。   汉军的舰队被阻挡在距离棘津的十五里下游,期间还会有燃烧的舟船顺流漂浮而下,既是被阻挡住去路也是面临火攻的危险,舰队只能暂时拐入泒子河躲避。   仅是李坛一路的陆军抵达棘津,面对的是至少十五万的石碣赵军,实力不是很足够的前提下,进行强攻没有什么意义,需要等待的是后续的友军过来。   以棘津为中心,石碣赵军建立的营盘范围远超想象,南岸是纵深十里左右的营盘以及防御工事,北岸看去更是连绵的一大片。   汉国的决策出现失误是明摆着的事情,首先是没有对石虎形成合围,再来是兵力看着过于分散没有能够抓准机会进行决战。现在石虎已经到了黄河北岸,汉军却是有两支部队身陷石碣腹地,桓温所部已经被四面包围,李匡所部再不退也要面临在锁阳城被围住的局面。   在李坛抵达棘津的第六天,冉闵率部到来。   “现在看来,当时就应该果断进攻邺城或襄国。”冉闵对这一件事情其实是比较耿耿于怀:“一样是让石虎到了大河北岸,可一个是迫使石虎不得不撤退,另一个却是让石虎从容布置。”   汉国出现的首次文武之争是以刘彦采取稳重策略而由文官那边毫无悬念的胜出,要说武将这边没有不甘心的情绪恐怕是未必,等待现如今局面发展成这样,文官那边有什么样想法很难说,大多数武将则是由不甘转为一种怨念。   “现在还有新花样了,打算将计就计?”冉闵说的是利用石虎要半渡而击而设下的陷阱。他却是非常的不看好:“明摆着随便都能看出来的事,很可能就是一个迷魂阵,他们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   李坛默不作声的听着,他是在冉闵到来后带着巡视棘津周边熟悉地形。   得说一句很真实的话,棘津的地形十分平坦,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目了然,会有什么布置基本都是摆在明面,差别就是判断敌军会依借建立的营寨掩护,于什么位置藏下重兵。   冉闵说了比较多,见李坛态度恭敬却是没有搭多少话,觉得无趣问出关键问题:“以你之见,桓温能够坚持多久?”   李坛跟随冉闵勒马停顿,想了想才说:“桓郎将所部拥有众多器械部队,能坚持多久取决于什么时候箭矢等物资消耗完。”   汉军这边统兵的将校清楚一点,想要让己方的物资见底只会发生在一种情况之下,那就是到了一地之后没有机会修建作坊。   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哪怕不是特意观察也早该明白,他们的君王就是一名在世神一般的人物,不但能够从任何人不知道的地方调动精锐部队,连带只要己方拥有一些建筑物也能高效地生产出战争物资,甚至还能从一个奇怪的楼房里面源源不断获取粮秣。   心照不宣的事情需要自己去观察,没人会去谈论无论怎么看都诡异无比的怪事,他们知道自己只需要享受那种便利就够了。   恰恰就是因为诡异的事情太多,汉国这边的身份足够的人从不怀疑中原会得到光复,差别就是用多少时间,期间又会损失多少。更为重要的一点,内部的矛盾会有发生,但是谁都别想要动摇刘彦的统治地位。   冉闵显然也是一个知道了“内情”的人,要说他之前还有一些什么想法的话,知道情况之后剩下的唯一追求就是因功封王,绝对没有了再次自立或是反叛的心思,毕竟他虽然情商不高但不代表傻。   “那可是有得打了。”冉闵会问及桓温,那是两人从那一次合力争取攻击邺城或襄国建立的交情,事后两人更发现对方与自己的心性相近,大有些相识恨晚的意思。他对李坛说:“王上的意思是,棘津的战略地位已经开始下降,剩下的是能够在这里消灭多少敌军,为后面的战局创造有利条件。”   李坛听明白了,那就是一场正面的攻坚战,双方完全就是拿出实力对拼。   冉闵带来了八万汉军,棘津这边的汉军数量合起来增加到十八万,不过战兵也就是九万,余下的汉军不能说无法参战,只是大多数时间上更加倾向于服务战兵的性质。   因为地形的关系,石碣赵军在冉闵率军前来时就已经知道。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不断加固营寨的工事,摆出了一副死守的姿态。   在冉闵到来后的第二天,天色未亮汉军的营寨就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炊烟,随后石碣赵军的营寨也是如此情况。从炊烟进行判断,两军都是在进行加餐,预示着过去几天的平静会在今天被打破。   天色放亮,饱餐之后的汉军士卒列队出营,看兵种却是由禁卫军的各种步卒打头,后续跟上的是战兵中的徒步士卒,骑兵是在步军抵近到石碣赵军两里位置后在左右两翼摆开作为掠阵。   冉闵和李坛出现在战场前沿时,对面石碣赵军的身影大批依借建立的防御工事布置,汉军这边雄厚的战鼓声和石碣赵军苍凉的号角声回荡着,配合两军飘荡的旌旗,给予空气中带满了肃杀之意。   “世道变了。”冉闵像是有着明确嘲讽,说道:“胡人擅长骑射,喜欢打野战。没想到现在不得不打营盘防御战。”   李坛正在观察敌军营盘里面的士兵来源,他能够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得非常清楚,出现在石碣赵军大多是黄皮肤和黑头,眼睛有全黑也有褐色,仅有少数白皮肤、褐色头发、绿眼睛。那么是不是说明羯族人只是作为督战的存在,需要拼命的是各色杂胡以及晋人?   “胡人没有多少强弩,弓的货色也不纯。”冉闵也是拿着单筒望远镜在看,评价道:“我军的强弩射程全优于敌军。”   石碣赵军肯定也是明白两军远程攻击武器的差距,他们在建设营盘的时候布置了许多的顶棚,讲究点就是木排结构再加上防火的沙土,随意一些就是草棚再弄上泥土,使得一眼看去说那像防御工事更像是类似村庄的存在。   冉闵下令必要的近战护卫力量和大批弓弩部队为前导开始推进,后面是有车弩、抛石车跟进。   将近三万的汉军是以一种半月形状在向前推进,双方互相距离三百步的时候,强弩兵停下来列起了箭阵,其余部队继续向前,车弩部队是在距离敌军二百步时停下来,近战兵种以及弓兵、抛石车是抵近到敌军防御工事约一百五十步才停下来。   一阵“哗哗”之声在战场最先响起,那是太多的劲弩发射汇集起来的声音,一声之后就是另一声,天空中出现了由弩箭构成的“乌云”,它们在半空中发出“咻咻”的动静破开空气向前,成片地落下命中各种各样的物体。   身在石碣赵军营盘的话,面临的环境就好像是下雨天,差别是落下的不是雨点,是会要了人命的弩箭。   不是所有石碣赵军顶上都有可以遮挡的顶棚,一波又一波密集的弩箭射来,没有头顶掩护的石碣赵军死伤一批之后四散前往有顶棚的位置躲避,被弩箭覆盖的营区是一声声的惨叫中发生了乱窜的现象。   汉军这边的强弩部队快速而又机械地不断射箭,类似的情况早就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那个时候的秦军每到一地都是以强弩作为先期攻势,一般情况下秦军会连续向敌军营寨或是城池大肆射箭个六七天,借以瓦解敌军的士气。   很快,汉军的车弩也加入到了发射的行列之中,要说石碣赵军建设的顶棚可以防住强弩的弩箭,可是面对长度约有一丈又显得粗大的弩箭可就未必。   一杆又一杆像长枪的弩箭经过一段距离的飞跃之后落下,它们尖锐的金属箭镞钻进顶棚,穿透了泥土,破开了茅草的那一层,带起了惊恐的叫声,免不得是还有惨叫。   茅草结构的顶棚挡不住车弩的弩箭,木材结构的顶棚则是看结实程度。仅是有少量的车弩弩箭可以射穿木材结构的顶棚,更多仅是命中之后让顶棚发生震动,一些沙土落到了躲避在内的石碣赵军,然后将他们吓得发傻。   因为汉军抵近的距离太近,然后是汉军的远程攻击武器太长,负责指挥部队防御的麻秋看到被箭矢覆盖的营区竟是到了营盘内的半里内,发愣的同时他是庆幸张群之前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弄了那些顶棚。   “坚持住!”麻秋现在并不多么受石虎尊重,要不也不会被指派这么一个任务。他不断地大吼:“守住敌军的远程箭矢,等待敌军冲营,我们好好痛宰他们!”   战场范围够大,各种声音充斥着,一个人有再大的嗓门,喊出的声音能传播的距离也有限,最多就是鼓舞一下周边的人,然后是给自己打打气鼓鼓劲。   要说起来,麻秋近些年真的是有够流年不利,先是跟随石虎攻打当时没有建国的慕容鲜卑来个全军覆没,后面独自率军攻打张氏凉国又来了个折戟沉沙,以至于凉州刺史和征东将军的官职先后被撸掉。   麻秋短暂的时来运转是发生在今年的三月份,他被任命为河南、河内、荥阳的三郡都督,统兵驻防三郡,很可能还要成为征西将军进兵关中,结果是汉军对荥阳郡用兵。他被谢安击败之后立即退却到汲郡,河内郡很快有遭遇汉军的攻击,石虎一怒之下再次撸掉他的三郡都督官职,给了一个濮阳郡守的官职,丢到了棘津作为防御汉军的前沿指挥官。   人要是倒霉到一定份上,那是什么事都不会顺,麻秋期盼汉军赶紧发动近距离的攻坚,偏偏汉军就只是利用远程弓骑武器的优势不断射,是强弩、车弩、抛石车没完没了地射,射了六天导致守营的石碣赵军死伤惨重,汉军却是迟迟没有发动近战攻势的意思。   经过六天的各式远程武器打击,石碣赵军的营盘前沿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插着密密麻麻的弩箭,一些粗大得像是长枪的更是不少,圆滚滚的石弹凑起来都快能够堆成一座小山。   汉军给石碣赵军营盘造成的是,甭管是什么工事在那种高强度的轰击下成为一片片的废墟,死掉的石碣赵军被丢在战场无人收拾不说,他们更是不得不向后不断退,六天都往后撤了两里,变成汉军是进入到原本是石碣赵军营盘的位置,然后再继续没完没了的各种射。   麻秋有尝试过让麾下的人马发动反击,结果却是凄凄惨惨戚戚,那是一种人刚冒头就引来泼雨一般的箭矢,汉军的床弩和抛石车很快也会加入进去,他们的尝试仅是向前移动不足百步就来个肝胆俱裂的崩溃向后逃窜。   “他们到底要射到什么时候!?”麻秋愁的连头发都白了,整个人看去更是无比憔悴,既是愤怒又是带着深深地无力感:“有这么打仗的吗!”   当然有这么打仗的,先有秦军对中原各国和匈奴都这么干过,后面出塞而战的西汉军队也是对着匈奴和各方草原部落这么干,到了东汉的军队还是对着西域各种这么干。   现在的汉军依然还能继续这么干下去,是石碣赵军自己放弃野战骑兵优势,玩起了筑营而战这种不拿手的战法。 第439章 意料中的崩溃   远,可以追溯到原始人时期,人先是学会利用棍棒,而单纯使用棍棒的人与学会在棍棒上绑上尖锐石头的人争斗总是输,绑了普通尖锐石头的人与绑了黑曜石的人拼斗还是容易输。这个可以理解为作为灵长生物的人类,在初步工具利用上的一种进化,既是追求锋利。   一直是到冷兵器时期,青铜会被铁所取代。材料科学的进步不再只是材料上的优劣,还是材料科学与工程学的一种进步,例如刀、枪、剑、戟、盾、弓、弩……等等武器的出现,使得人与人的拼杀不再只是讲究勇气和格斗技巧,倾向于更加依赖组织与协同。   历史的发展哪怕是到了热兵器的出现,讲的依然是谁掌握了更犀利的武器就能够在战争中获得更大的优势,尤其是远程兵器的进步过程更加能够体现出来。   不是热兵器的年代,哪一支的军队掌握的武器射程更远、频率越快、威力更大,占据的优势就会越多越明显,汉军使用的远程武器全面优于石碣赵军,游动战上或许比较难以体现,阵战上面却是优劣会无限地放大,导致的就是处于劣势的那一方只能被动挨打。   冉闵所率的这支汉军并不需要发动近战冲锋,他们单纯地依靠大批量且大威力的远程武器,就可以像是剥橘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剥开石碣赵军的防护层。   双方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属于激斗,一方利用远程武器优势尽情打击,另一方武器比不上出去又难以有效冲锋,成为一方攻一方受的表演。   九天之中,汉军步步推进,石碣赵军只能是步步退却,一进一退之下战场向前延伸了接近四里。   空间不断减小迫使石碣赵军无法再在南岸摆下那么多的军队,麻秋不得不将部分守军调往北岸。   不……麻秋不是单纯地调动守军撤退,他还需要调动后方的部队来替换士气无比低落,似乎是到了崩溃临界点的那批人。   难以反攻只能被动挨打对于防卫营寨的石碣赵军来说,他们要是有足够的组织度和服从性还能坚持,可是胡人从来不讲什么组织度,一般是依靠残暴的压迫强行驱使,麻秋真的害怕麾下的士兵因为承受不了而发生溃逃,又或是更加干脆地暴乱。   汉军进入到原本属于石碣赵军的营寨范围,回收了之前发射的箭矢以及石弹,反复再被利用于对石碣赵军的打击之中。   对汉军造成麻烦的是那些死掉的尸体,推进速度快遭遇的尸体还算新鲜,一些长久没有处理的尸体已经腐烂。汉军这边不得不专门从后方要求送上一批奴隶,用来移走战场的尸体,后面尸体会被全面焚烧,最后那些奴隶亦是被冉闵下令弄死烧掉。   干掉一些奴隶罢了,冉闵可不会觉得是多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只知道那是一种合理的“工具”运用方式,比让自己人承受可能染病的风险要妥当得多。   对于冉闵的做法汉军这边没人有意见,甚至不少将校由于冉闵的做法有了更多的认同感,发现这一点的冉闵感到开怀,使得冉闵有找到更多同类的欣慰感。   “不是谁都能像我们啊!”冉闵对目前正在进行的战事其实并不感到满意,他更加喜欢的是实打实硬碰硬地冲杀:“九天之中发射的弩箭超过四十万,当今之世哪个国家能像我们这样?”   心情很好的冉闵最近话很多,逮住谁都能聊上几句。他对看着前途很光明的李坛更使有意结交,遇上的时候会聊上很久。   随着部队一再推进,虽然是一直有在回收利用,损坏的弩箭却也有近七万,不用说发射之后难以再次利用的车弩弩箭。   李坛对冉闵的感官比较不错,听那么讲就说:“发射出去的箭,它们都是带着强大的动能落下,磕碰会造成折断现象,威力越大的箭就越容易折断。”   想要玩大规模大批次的箭阵,还真的不是谁都能玩得起,需要的是强大的生产力支撑,毕竟不光是要消耗箭矢,工具的重复使用也会造成损坏,例如仅是在九天之中汉军这边就有两千多部劲弩因为频繁发射出现损坏情况。   劲弩是由多种零件来组成,制造一部劲弩过程和时间远比想象中更大和困难,数量少或许没有什么,数量一多就是对国力和生产力的考验,有许许多多的国家哪怕是掌握劲弩的制造技巧也难以大批列装。   东晋小朝廷其实也掌握劲弩的制造技术,虽说是在射程上和威力上与汉军的劲弩没法比,但东晋小朝廷就真的是有这类技术,可晋军的弩兵并不多,仅是有七千左右。   明明有强弩制作技术却只编制七千弩兵,不是东晋小朝廷不知道强弩的威力,是他们的工匠数量有限无法完全用在对强弩的制造上,更是无法承受强弩对弩箭的消耗。   真真实实的情况,完全就是依靠人手工制造的年代,技术人员需要用在方方面面,哪有可能长年累月地专注专门用在一个地方。这个就涉及到了生产力的利用,也就是纯粹的人手划分问题。   “不是每一个国家都能有大汉的生产能力。”李坛对这一方面看得更为透彻,他说:“大汉是全面倾向于服务战争,拥有……唔,不好解释的一批生产人员,民间也是编组专门负责某个战争物资的生产,其余国家哪怕是组织能力上成熟的伪晋,他们不像大汉,也是学不了。”   令冉闵赞叹的就是这个,汉国真的就是一台机器,方方面面都是在为战争服务,像是连国家的具体运作体系都没弄明白的胡人国家就是属于不懂得利用人力,懂得利用人力的东晋小朝廷则是没有那个执行力。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归功于一开始的人口登记和划分,再来就是类似于集体公社的制度,哪些人是能干什么和应该干什么在编组的时候就已经分配完毕,充分被利用的人力资源,再加上拥有逆天的系统,造就的就是一台恐怖并且精密的战争机器。   汉国这台战争机器已经运转了三年,支撑着高速的开疆拓土,之前若说只是在生产力上的大规模应用,近一年却是对兵源的抽调上面。   “新一批的部队很快就会到位?”冉闵看着战场,己方部队没完没了地发射各种远程利器,石碣赵军只能是承受打击:“有多少?十万?”   其实冉闵知道确切的数字,他只是赞叹汉国对人力资源的利用。   汉国现在杂七杂八的人加到一块,直接参与交战的部队数量已经有六十万,那还是三百万人的基数在利用。   要是将近期开疆拓土涵盖进去的那些人一起算进去,汉国的人口已经逼近千万,冉闵稍微想一想汉国对人力的利用,想到很有可能千万人口可以抽调出人手武装起两百万的部队,浑身的鸡皮疙瘩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并且是喘上了粗气。   “啊?两百万!”李坛有些傻眼,他可不知道冉闵脑海里在想什么突然说这个。他却也是感到期待,不过得说明一下冉闵所不知道的状况:“中枢现在拿地方豪强没有太大的办法,恐怕短时间内是无法充分利用新的人口。”   “杀啊,逮住一批就是杀,不怕就杀到他们怕。”冉闵觉得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石碣就是依靠杀来统治,去驱使各族服从。”   李坛就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石碣赵军那一方,那些被石碣强迫到战场上的人正浑身战栗地躲在各种可以躲的地方后面,想道:【就这种利用方式,除了驱使上战场送死,还能干什么?】   阵阵的哗然声从石碣赵军的方向传出,远远看去众多的黑点向后方涌去,那是实在承受不住压力的石碣赵军崩溃后逃,哪怕是有羯人督战杀人也无法阻止。   冉闵本来还以为又是石碣赵军的一场例行崩溃,起初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态。后面他发现事情似乎不是那样,没有功夫在与李坛闲扯,是命令己方近战部队发动攻势。   一直被动挨打的石碣赵军能够承受九天,那是因为羯人的督战够狠,但是人的承受能力从来都有限,面临真正崩溃的群体可不止是够狠能够阻挡。   九天来,汉军的远程打击首次停止,先是有汉军轻骑从数个方向发动冲锋,随后又有汉军的步军涌入石碣的营盘,他们并没有遭到有组织的抵抗,石碣赵军是忙着逃向各处可以过去北岸的桥梁。   到处都有人在跑,边跑还会从嘴巴里发出仿佛野兽一般的嘶吼,那是一种害怕到一种程度才会出现的声音,人就是不管不顾地跑动着和推挤着,哪怕前方就是汹涌波涛的河水,他们就是人挤着人像下饺子似得掉下去。   麻秋是在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就抢先撤到黄河北岸的营盘,他此时此刻是手足冰凉地看着前方的惨况,河岸边上的人推挤着落水,几处桥梁上也是一样的情况。   “南岸的部队完了?”贾坚是石碣赵国的殿中尉,也就是石虎的宫阙守门人,来到棘津战场是为了传达石虎的命令,没想到一来就是看到这样的情况:“你、你……快想办法啊!”   “哪有什么办法啊!”麻秋哭了,是真的哭:“部队完全乱了,汉军又趁势发动攻势,南岸要全丢了。”   完全被动挨打的石碣赵军在两三天前就有崩溃的迹象,要不麻秋也不会搞起换防驻守的法子,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新调动上去的那批部队承受能力比之前那些要更差劲。   知道这一下事情大了的麻秋泪流满面,他现在的心情极度惶恐,还不知道石虎会怎么炮制自己,心是完全乱了。   贾坚看着精神崩溃的麻秋有些同情,说出不该由他说的话:“要不……赶紧放火烧掉浮桥,然后将其余三处烧不毁的桥梁堵死?”   “对对对,就这么干。”麻秋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前方部队全面崩溃,后方的部队也遭受影响难以组织有力反击,是最应该防止是汉军趁势杀到北岸……”   棘津这边的黄河南岸,约有七万左右的石碣赵军自行乱起来之后,什么建制什么组织完全乱套,人人想的就是怎么逃到黄河北岸,后方能够过河的地方挤满了想要逃命的人,前方的人却是要面对杀来的汉军屠宰。   冉闵和李坛事先是有设想过石碣赵军崩溃该干点什么,等待石碣赵军真的崩溃却发现远比想象中更乱。   “我们的推进速度……有点慢。”李坛了解前方战况,满满都是诡异地说:“少有抵抗的敌军,可是乱窜起来杀得太慢,喊让他们投降也没有成效。”   “可不是嘛,不说是人,哪怕是猪,数万那样乱窜……”冉闵本来还挺兴奋,发现实情之后也是感到郁闷,他说到一半却看到前方冒出了浓烈的黑烟:“敌军放火烧桥?”   在麻秋的命令下,羯人本族士兵用着密集箭矢可以杀出一片空地,不管不顾地将火油倾倒在河岸边上的浮桥上面,火把一丢立刻是燃烧起来。   浮桥本来就是用舟船来作为浮力,结构也全是木材,燃烧的速度不快,火势也没有那么大,宰人的羯人本族士兵一退,从南岸沿着浮桥溃退的石碣赵军又涌着上去,他们是一路跑一路下饺子似得落水,然后不管不顾冲进大火中,在浮桥被烧毁之前还真是有不少人哪怕是浑身被烧伤也冲到了岸边。   想要堵住另外三处桥梁的做业却是遭遇难题,浮桥的宽度窄小用弓箭不断覆盖可以清空一片空地,三处桥梁却是宽度有些大,再来是这三处桥梁走起来可不会晃来晃去,密集箭矢清空多少后面就是涌上来多少,被射死的人尸体堆积成山也会有活人爬着继续涌,哪怕是有工具想要堵也运不上去。   从天空俯视战场,南岸这边是一片彻彻底底的混乱,北岸那边的石碣赵军也是产生混乱,再看汹涌的河水里面全是扑腾的人影,更多的是向下游不断漂浮的尸体,可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第440章 要宰就宰精锐   黄河现在并不叫黄河,她有多个称呼,比如母亲河或是大河。   黄河现在的水并不浑浊,应该说她的河水看上去非常清澈,提供着整条河流边上的人饮取和农业灌溉。   关于黄河有过非常多的记载,通常会着重记录变道,周定王的五年(公元前602年)、西汉孝武皇帝的元光三年(公元前132年)、王莽始建国三年(公元11年),几次的黄河改道都是被严肃记录,任何一次的黄河改道都是让当时的朝廷面临巨大的危机。   现在这条清澈的河水之中,由棘津作为起点,下游的河面之上漂浮着难以数清的尸体,某些河段甚至因为水面本来就有河草和一些碎木枝之类的东西,尸体被勾住太多,造成河段堆积的尸体太多,夸张点修饰就是浮尸使河水为之断流。   当然了,河面漂浮密密麻麻的尸体也就是在水的表面,深一些的位置水还是在流动,讲浮尸使河水为之断流,与投鞭断流的说法一致,就是一种夸张的描述。   棘津往下游漂的尸体延伸出去非常远,是随着时间越是往后推移,浮尸漂的越远,可以想象若是有浮尸没有被什么东西拦下,或是漂上河滩,要么是被水流卷入河床给泥土陷住,要么是绝对能够漂到渤海里去。   防守棘津南岸的石碣赵军发生大崩溃,麻秋完全无法处理之下选择丢弃一切跑路。他会这么干的理由很简单,是认为这一次石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不跑难道还要等着被扒皮抽筋再被煮着吃掉?   完全失去方寸的麻秋跑没跑对于战局不会有什么影响,一个完全没用的主将跑掉,换上了一个能干点事情的人接手指挥反而是好事。   接手指挥的人先期是贾坚。其实他是装作没发现才让麻秋得以逃跑,麻秋一跑之后他紧急召唤军中各级将校,明确表示从现在开始指挥官是谁。   一帮心神乱糟糟的将校一见有人出来背锅,是在那种求之不得的心态下立刻接受,反正贾坚让他们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这样一来,混乱的石碣赵军竟是奇迹般地又恢复了一些组织力,他们特意放开了溃兵奔逃的渠道,组织兵力构建防线以及布防,是由羯人本族的军队顶上去,面对汉军混在溃兵后面尝试突破,竟是将汉军给挡了回去。   真实情况是,尝试突破的汉军数量仅有一千,他们在一个叫成朔的军侯率领下特意换装,混在敌军溃兵中上了桥梁,都还没有抵达桥梁的北岸位置已经被挤下水不少人,一帮满脸仓惶的溃兵中他们这批显得杀气腾腾的乔装士卒也太明显了一些,被及时发现的羯人本族弓箭手连带溃兵进行无差别的覆盖,桥上所有人都乱起来之后挤得满满地进行推挤,只能是尽力抽身撤回去。   从棘津南岸的石碣赵军大崩溃到汉军与北岸的石碣赵军再次形成对峙,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天。   事情太多有些事情不好第一时间处理,以至于冉闵面前现在才跪着成朔。   那一次一千汉军尝试突破可不是来自上峰的命令,是成朔看有机可乘带着本部执行。事情没有办到,一千人折损了四百多人,他理所当然是要被问责。   按照冉闵的本意,他还真不觉得成朔干了什么错事,要是自己能做主还想着进行褒奖。问题是汉军有自己的纪律,成朔要是办成了当然是有功,可不是没有办成吗?   “按照军律……”冉闵拿着文牍看完,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成朔,笑了笑说:“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置吗?”   成朔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处罚,十分平静地应“是”,一副不管什么惩罚都完全接受的模样。他觉得郁闷的只有一条,要是他们成功突破并在南岸站稳脚跟,获得爵位是一定的事情,官职怎么也该晋升到校尉一级。   冉闵看向了作陪的李坛,好像是在聊闲话地说:“之前似乎有发生到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是成功了?”   “是有这样的事。”李坛知道冉闵是个什么意思,他其实知道成朔是谁,看了坦荡准备接受惩罚的成朔一小会,才对冉闵说:“您是主将,可以视情节给予最终判决。”   冉闵就是在等这句话,有了副将的支持,长史那边也表示可以从轻处理,他就能拿主意。战局发展远比想象中快,他心情还是愉悦,有意逗一逗成朔,也就问:“最重的处罚是处死,你觉得自己应该被处死吗?”   成朔咽了一口口水,选择尴尬地笑着不吭声。   “降职为屯长留用吧。”冉闵挥了挥手,示意成朔可以滚蛋了。他看向了李坛,又看了看似乎将自己当成摆设的长史张石,故意做出苦恼的表情,说道:“现在棘津南岸是拿下了,王上却是特意来了命令,让咱们进行休整。究竟是个什么什么情况?”   张石就是那个曾经长久待在襄国当暗探头子的人,之前他是作为九卿之一的中尉,刘彦亲征之后中尉也就没事干,被派到冉闵这一路当行军长史,可能是让历练,也可能是进行镀金。   其实说明白了,不管是刘彦还是谁都知道冉闵是个什么人,军事上面冉闵作为主将不喜欢有下级指手画脚,而冉闵对于军事的能力也比较值得信赖,张石过来当长史监视的责任远比出谋划策要多。   现在就到了张石必须说话的时候,他说:“与石碣的战争规模庞大,我军的调动出现延迟现象,需得等其他几路的兵马到位。”   这个就是全局与局部的互动。说白了就是战争发展到一定规模,有些局部可以放弃,某些重要的地方却是战至一人都该坚持,不管是有什么样的动作都是在为获得全面的胜利而进行调控。   冉闵猜测就是这样,他们这一路成了吸引石虎注意力的棋子,中枢那边想要的是从其它位置取得突破,为了达到目标不但他们这一路要休整,桓温那一路还得继续在困境中坚持,也许李匡那一路也是明知道会被困还是要被包围。   “大汉近期拓土甚多,消灭的赵军数量亦是不少,看着局面好像是有利,可是……”李坛特意地看了一眼张石,见张石又继续摆出自己不存在的样子,稍微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总体来说对石碣的战争依然进展不大,甚至是有些陷入了泥潭的趋势?”   “唔。”冉闵是真的将张石当做不存在,说话并没有顾忌,说道:“就不该听那帮文官的,要是那次发动对邺城或是襄国的远袭,早就取得大突破了。”   李坛绝对不敢接那茬,转移话题,说道:“现在谢郎将率众五万向汲郡进军,徐中郎将统兵八万位于祝阿郡,更有王上亲自率军移往秦亭(东平郡)。看来不动则已,一动就该是全面对石碣的攻势?”   汉国在黄河沿线的部队越来越多,仅是冉闵这边就有十七万,其余位置的部队随着后方的新军抵达加起来绝对超过三十万,那就是拿出接近五十万的兵力全面铺开。   一张涵盖黄河沿线的地图很快就被铺在了大帐的地面,冉闵率先脱掉靴子踩上去,走到了濮阳郡的位置,一边指点一边说:“石虎的兵力只比我军多不会少,仅仅是棘津北岸就有三十余万人,其余地方也不断有军队在向这边靠拢。”   明摆着的事情嘛!冉闵这里是击败了棘津南岸的石碣赵军,迫使石碣赵军龟缩向了北岸,棘津离朝歌也就四十里,撤往黄河北岸的石碣赵军除了固守棘津沿岸之外,可不是压到了桓温所部头上?   所以李坛对桓温既是羡慕也是忧虑,陷入重重包围的桓温所部,他们要么成为一颗钉子牢牢守在原地,要么他们就是大海之上一叶随时可能被巨浪砸翻的孤舟,守住是了泼天大功,失守了就是人死灯灭。   桓温所部的重要性一再提高是随着对石虎主力的包围计划破产,位处朝歌的这一支军队吸引了太多的敌军,更是石虎想要退往邺城或是襄国之前必须拔除掉的钉子。   汉国的中枢目前就是围绕着桓温所部能牢牢吸引住石碣赵军主力在做部署,冉闵这一路汉军本来的主角地位可以说是被抢了。   随后的三天之内,冉闵等人仅仅是摆出随时会强攻夺取桥梁的姿态并没有发动实际的攻势,相对的是石碣赵军拼命地在河对岸建立工事,看得冉闵既是着急也是无比的懊恼,直至徐正率军渡河北上的消息传抵更是让冉闵直接破口大骂。   “搞来搞去,我们接近二十万大军就在这里成为摆设?”冉闵所有的好心情都随风而去,他几乎是铁青着脸:“由我们开创出局面,结果是别人轻易地出来摘桃子了!”   李坛深有所感,也是懊恼大好的功劳就要被人拿去,但他至少还算理智,劝道:“功劳少不了我们的。王上既然已经允许发动进攻,还是先商议一下该怎么个攻法吧?”   “没什么好商议的。”冉闵暴怒的时候根本就不想多说话,直接就是说:“由具装步卒先行推进,弓弩部队随后而上,射出一个可以立脚的河滩,后面该是骑兵的事。”   李坛竟然无言以对,其余的浮桥已经全毁了,近些天他们也只是保证三处桥梁不被毁坏或是堵死,可舰队没能抵达能过河的地方真不多,还真的只能依靠皮厚一些的部队硬生生打出一条通道。   命令被下达,战鼓敲响起来。   一阵“轰隆——轰隆——”鼓声之中,汉军营地列队走出步军,由具装重步兵先行打头,其中少不得塔盾兵的身影,后面的是弓兵和弩兵。   接替贾坚的李菟听到汉军那边起了战鼓就开始自己的动作。   位处棘津北岸的石碣赵军已经增加到二十万,羯人本族的士兵有个七万,余下依然是凑起来的各种杂牌,值得一提的是石虎让李菟带了三千龙腾卫士过来,是一千具装重骑兵和两千具装重步兵。   前一次由麻秋指挥作战时,石碣赵军的士气崩溃到谷底,李菟没有选择让那些杂牌先上,为了能够提振士气是直接让两千龙腾卫士的具装重步兵一开始就上场,还给配置五千弓箭手。   三处石料桥梁之上还留下大崩溃时的痕迹,那是经由阳光暴晒变成深黑色的血迹,哪怕是桥墩周边也漂着一些膨胀的浮尸,空气里满满都是尸体发出的恶臭味。   具装重步兵行动起来的动静很大,导致的是以桥梁为界的黄河两岸沉重的脚步在战鼓和号角声中回荡。   冉闵所率建制下的具装重步兵可是有一万人,里面仅有两千是重剑士,余下是从身材高大且健硕的士兵中挑选并训练。   两军的具装重步兵很快就出现在互相的可视距离下。   汉军这边排在最前面的具装重步兵身上外层是披着鳞片甲,里面还套着锁子甲、皮甲,战袍之下更有两层丝绸内衣。他们的头盔面甲被放下,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左手提着一面塔盾,右手是拿着一柄长柄朴刀。另外没有持盾的重步兵,他们则是提着一柄看去十分粗重的三尖两刃刀,该兵器在隋唐时期被称呼为陌刀。少不得是要有纯粹扛着一柄厚重大阔剑的重剑士,他们却是被安排在两翼位置。   石碣赵军那边的具装重步兵,外层看去是目前十分传统的扎甲,也就是那种皮革或是布料镶上铁片的盔甲,领口位置能够看到一层由铁环组成的甲胄,可以猜测扎甲之内也是有一层锁子甲,再有什么则只能是靠猜。武器上面看去都是重兵器,大多是狼牙棒或连枷……也就是一杆木柄用铁链连接着一个带有尖刺的球体。   冉闵在后方看到石碣赵军一开始就让龙腾卫士的具装重步兵上场,一愣神之后却是乐了:“竟是有龙腾卫士这等精锐在场?宰他们可比宰杂兵的功劳要大多了!” 第441章 汉军太刻板   两支重步兵的眼瞪眼没有持续多久,汉军这边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后,准备上阵的士卒先是齐声大吼一声“喝!”,有节奏的鼓点开始被敲响,每一声鼓点都是提醒士卒应该迈步,形成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攻击发起之前,汉军的具装重步兵有部分将武器换成了长枪,阵势的第三排开始就是一些手持盾牌外加手握长枪的人,要是透过盾牌向里面看去,会看到长枪是一杆一杆被人夹着在腰部位置,使得队形看去无比整齐。   汉军具装重步兵身上的甲胄合起来该是有六十五斤,连带盾牌或是兵器的重量,整体负重绝对有近百左右,他们是由持着塔盾的人排列在最前,推进时是第一排正持塔盾,第二排则是高举成为一个约四十五度角的倾斜,第三排开始则是高举平放,队形密集之下看去就是一面移动中由钢铁组成的墙壁。   棘津三座在汉宣帝时期修建的桥梁是一种渐进的孔桥,由石料、木材、泥土混合制造而成,它的两边显得比较低,中间位置最高处达到三丈以上,由于桥面长度太长的关系走着不会有明显的斜坡。   汉军开始有了推进动作,石碣赵军那边的龙腾卫士具装步兵也开始有反应。他们不是待在河滩边上,是在阵阵苍凉的号角声中踏步进入桥面,摆出的架势就是要在桥面进行层层阻击。   组成盾阵向前的汉军步阵推进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推进的速度有些慢,他们每向前推进五十步的时候会短暂停下来调整一下变得松垮的队形,也是在趁机恢复一些体力。   “注意脚下。”   “晓得咧。”   作为前排上阵的并不是重剑士,是来自各自被挑选出来的人。汉军在组建具装重步兵的时候十分讲究,身高不能低于七尺三寸(东晋1尺24.5厘米,所以是约180厘米),骨架子要大且强壮,他们平时训练最多的是体能和步阵,个人的格斗技巧相反是训练得比较少。   走在最前排的小七能够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向前方,因为桥梁中间较高的关系看到的是桥面。他其实是机械地听从后方的战鼓的鼓点在迈步,鼓声一停也跟着停下。   能够作为前锋的士兵一般是选取于胆大之人,与小七并排站立的袍泽要按照军中的说法就是锐士。他们是第一批次近身接敌的人,遭受攻击也绝对是首批,对心理的承受力十分高,要不胆小的人在看到大批敌人蜂拥而来,心理承受力低很可能是转身逃跑。   汉军早期缺乏有自信的士卒,毕竟他们原来的生活环境十分恶劣,不但恶劣在胡人的任意欺凌下更是谈不上有什么尊严,是长期以来刘彦用系统部队一次又一次给予他们壮胆,再加上他们参战也一再胜利才逐渐恢复胆气,甚至是因为不断胜利变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在小七的视线中,远处是先冒出敌军的头,渐渐身躯才显露出来。他稍微判断了一下,己方距离敌军该是有个一百四十步左右,下意识就抬头看向天空,视野却是被盾牌给挡住。   天空有被射出的箭矢在飞跃,看着并不是显得太过密集。   三处桥梁之上的前端全是具装重步兵,他们的最前方到后面延伸了接近两百四十步,具装重步兵后面才是弓弩部队。   “哪怕是强弩,距离三百步对具装重步兵也不会有什么杀伤效果。”李均是具装重步兵的一员军侯,他麾下的部队是作为攻击的前导,本人是待在南岸河滩,边上是一辆架起战鼓的车。他看了一下前方的情况,说:“看来袭扰作用也是有限得很。”   强弩的射程远,它威力最大的距离是在三十步左右,棱形的箭镞可是能够穿透三层的重甲,不过没人会将强弩部队在敌军靠近三十步的时候还摆在前面,那意味着发射一次之后就会接战。而本身没什么近战配套的强弩兵,他们在面对近战兵种的抵近时必然会被大肆杀戮。   尽管袭扰有限,汉军这边却是依然一波接着一波发射弩箭,甚至是让河滩边上的床弩进行尝试性校射,可惜的是床弩的射程够不着敌军。   李菟看到汉军的床弩发射先是一愣,看到发射而出的弩箭掉在距离己方部队足有五十步以上时不由露出嘲讽的表情。   哪怕是之前不了解汉军,石碣赵军连续遭遇惨痛代价,尤其是这边的石碣赵军被汉军远程武器虐了接近十天来了个大崩溃,他们就是再蠢也该汇集一下情报,针对汉军各色远程武器的射程进行研究。   上了桥面的龙腾卫士,他们就是根据后方的提示停在汉军能够造成严重伤害的远程武器射程外,也就是堪堪位处桥梁的正中心偏北位置。   要是纵观三处桥梁,会发现一幕,那是双方都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没有太稀奇的花招,导致的是两军的具装重步兵都是挤满了先期接敌的正前方。   有节奏的鼓点再次响起,小七跟随众多袍泽口中发出一声“喝!”,抬起盾牌继续跟着鼓点迈步向前。   具装重步兵的作战节奏想快都快不起来,没有参战的部队,一些在河滩位置的双方士卒只能是摈住呼吸看着。   天气热,身上套着多层甲胄,实际上双方的具装重步兵应该早已经是浑身汗水,身上的汗会向下流,聚少成多让桥梁的地面出现了水迹。   一直是双方互相抵近到三十步以内,一直没有动静的龙腾卫士突然爆发出齐声的大吼,一些看着像是投枪的物体从龙腾卫士的军阵中投掷出来。   汉军这边的基层军官不止一个人在吼:“稳住!稳住!”   几乎是话音刚落,阵阵的磕碰之声也就频繁响起,那是龙腾卫士投掷过来的投枪磕到盾牌,枪头与盾牌的接触要是在黑夜中绝对能够看到明显冒出火星,那是一种瞬间撞击力的效应。   龙腾卫士投掷的行为是一波接着一波,处于最前排的小七手中的盾牌接连两次被命中,能够感受到产生的力道并不轻。   举着单筒望远镜观看的冉闵先是“啧”的一声,扭头看向李坛有些纳闷地说:“咱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   “……”李坛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重视的是强弩、床弩、抛石车等军械,真就把远古时代就在使用的投枪给遗忘在了脑后。他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说道:“可以借鉴,完全能够借鉴。日后少不得要加上投枪训练,甚至可以给具装步卒配置小斧头用来近距离投掷用。”   冉闵点着头,对李坛提到的建议看去非常感兴趣。   待在后方指挥本部的李均看到敌军投掷长枪其实也是愣了那么一下下,注意观察下来己方部队并没有出现伤亡也就将提起的心放下。他不免也是会出现一种可以借鉴的想法,仅是思索一下赶紧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下令旁边的鼓手加快鼓点的节奏。   三十步对于其他兵种也就是跑个几秒的问题,负重不轻的具装重步兵却是很难快步跑动,他们只能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迈进。   双方接近到二十步之内,龙腾卫士停止了投掷长枪,可以看到位于前排的龙腾卫士在收紧互相之间的距离,也将盾牌尽可能地互叠。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玩意,听着声势浩大却显得很吵。   观战的其余人。黄河北岸那边的石碣赵军爆发了呐喊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喊,声音之大能够掩盖住鼓声和号角声。黄河南岸的这边,汉军士卒却是保持着安静。   小七目测了一下双方距离,互相之间不会超过十步。他握紧了手里的盾牌,下意识稍微扭头看向侧面,耳朵里传来了军官的声音,看到的是一杆又一杆的长枪在往前传递。   “准备接敌。握好盾牌,两人一组控制长枪!”   金属摩擦的声音在一片吵杂之中是显得那么轻微,位于盾牌防护之下的汉军具装重步兵,他们是听从军官的命令在做各种动作,最前方的每一面盾牌都是士卒改为用肩膀抵着推进,第二排的人利用盾牌互相之间的互扣是变成双手搭在前面袍泽的后背,随后是时刻准备将长枪从盾牌刺抢孔洞捅出去的人。   满是吵杂声的战场,一句整齐且响亮的“汉军威武”被吼出,下一刻是两军盾牌与盾牌互撞,金属的轰鸣一度掩盖住其它声音。   由于战场节奏是由汉军来掌控,三处桥梁的接战根本就是发生在先后之间,三声巨大的碰撞声产生之后,不管是战鼓声、号角声和喧闹声都是一顿。   下一刻是,接战后的两军具装重步兵因为互相用盾牌碰触着推动,盾牌之间的金属摩擦声,盾牌底座卡在地面的摩擦声,再加上齐声被吼出的号子声,它们成了战场的主流。   具装重步兵之间的较量还真的就是力量的角力,他们被一层盾牌互相间隔开来,就是想要挥或捅出兵器,那也是得有空间。没有空间之下,比的就是哪一方的力气足够大,就是拼命地往互推,导致的是互相搭着的盾墙来来回回地角力,看的是直至某一方的盾墙开裂。   “……这法子有些笨。”冉闵可以利用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战场:“咱们的盾牌有互扣装置,还能像是门栓一样用东西把着,是会比敌军的盾墙更加坚固,可难道就是这么推……”,他说到一半看到什么似得停下。   这一次还是石碣赵军做出了令人意外的举动,两军的前方是盾墙互推,他们后方却是有士卒攀爬着上了由盾墙组成的落脚地,看着没有身穿重甲的士卒踩着盾牌向前,跳到了汉军盾阵的上方,轮着狼牙棒和连枷等重兵器就是一阵砸。   处于盾阵之内的汉军士卒当然发现上方的情况,反应过来之后是从下面向上捅出长枪,甭管会不会命中反正不断来回伸缩捅就对了。   李菟没有望远镜,他眯着眼睛看战局发展,己方的东宫高力跑到汉军盾阵上猛砸的时候还有一丝期待感,看到汉军盾阵不断捅出长枪也没有太特别的表情。   棘津这边本来就有东宫高力,只是石宣去朝歌主持作战带去了大部分。   东宫高力是一帮孔武有力的家伙,他们来自各族,是石宣精挑细选出来的凶残之辈。尝试由顶部发动进攻的东宫高力,他们现在面对的是随时可能从下方捅出来的锋利长枪,被命中脚底板绝对算是幸运,惨一点的是被捅到卵蛋。   不管是脚底板、双腿、卵蛋,东宫高力受伤了不免是会倾倒,倒下去就有身躯要被捅成破抹布的觉悟,他们的反应也还算迅速,汉军反击之后放弃攻击向后撤,还真的给跑回了大半,一些着实撤不回去还活着的则是发狠地跳进滚滚河水。   “这招同样可以学。”李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手握住一块文牍,右手拿着毛笔,一边记下来一边说:“他们的花样还真是多,完全值得借鉴。”   冉闵像是做了一个撇嘴的动作,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大汉的军队作战模式一直都很刻板,早就该尝试多样化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嘛。”李坛少有地反驳冉闵,说道:“像是我们不断交手的赵军,他们的将校还不知道有多么羡慕咱们部队的刻板。”   “本将说的不是纪律和韧性。”冉闵真的是万分的嫌弃,说:“本将说的是来来去去的硬碰硬,交战也是来来去去的那一套。”   “这个倒是……”李坛无从否认而起,苦笑说:“箭阵攻,其余冲,其余受阻,箭阵攻,箭阵攻完,其余冲。来来回回就这招数。”   冉闵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一句像绕口令的话,品味了一下,一阵“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说:“就这一招鲜,大汉还打下了偌大疆土。” 第442章 已经到这地步了?   甭管是看着多么愚蠢的行为,它只要有用就是一个好的办法。   得益于远程兵器的优势,其实相对重要的还有不会断层的物资补给,汉军箭阵在当今之世可谓独步天下,一路过来就是作战时利用箭阵配合各兵种作战。就是这么一招鲜想要破解也不会显得容易,除非是列国的远程攻击武器比汉军远,要不只能是拼着巨大损失死冲,冲了还不一定有用。   强弓劲弩离得远了对具装重步兵的杀伤力有限,对身穿皮甲乃至于是没有着甲的士兵来讲则会是噩梦,石虎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要不然不会派遣龙腾卫士过来。   要真实且明白地知道一点,偌大一个石碣赵国也就武装出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而已,还是长年累月才有的底蕴,李菟一下子得到一千甲骑具装和两千具装重步兵,充分说明石虎对棘津战场的重视。   三处桥梁之上的情势已经发生变化,盾墙互相推挤的角力使得左右两侧的士卒有不少人掉到了滚滚河水之中,再来是龙腾卫士的盾墙没有互扣和门栓之类的装置,理所当然是龙腾卫士的盾墙率先开裂。   场面依然是人挤着人,失去盾墙掩护的龙腾卫士开始尽可能地挥击手中的武器猛砸汉军盾墙,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响声充斥着战场,汉军盾阵之内却是突然传出大吼,那是一声声的“刺!”,每一声伴随着不知道多少锋利的长枪从盾牌孔洞中捅出。   盾阵之内,抵着盾墙的士卒尽可能地侧身,他们后面是两名士卒一块操作长枪,军官每喊一声“刺”,两人合力控制的长枪就是往前猛刺,刺出的枪头次次都能感受到阻力,枪头捅出去还是白色,被收回之后必然是带着血迹。   从盾阵之外的视野看,两军的最前方位置,汉军的长枪不断来回伸缩,处于前排的龙腾卫士哪怕是看到有枪头捅来也根本没地方躲,导致的是龙腾卫士这边前方不断有人倒下,可是后方的龙腾卫士依然还会是往前推挤,很快地面铺满了尸体,由人体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桥面,血液顺着低洼的区域流去,顺着排水孔落入到河中。   其实河里面现在已经满满都是人体,有早先死掉已经被泡得膨胀的尸体,也有刚刚掉下去的人。刚刚掉下去的那些,身穿重甲落水连扑腾的机会都没有就是直接沉下去,可还能看到一些没死的人死死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被河水冲刷着苦苦挣扎。   “笨是笨了点,胜在稳重。”李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感慨,放下单筒望远镜,说道:“每前进一步都是带着鲜血,都已经将河水染红了。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河的水肯定是不能饮取,要是不收拾河里的尸体……很可能会爆发瘟疫。”   “……”冉闵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些,他满是无所谓地说:“有次与王上闲聊,似乎是身毒还是什么国家,他们那边的人死掉是进行水葬,导致最重要的城市河流里面满满都是各种尸体,活人还会生饮河水,会在里面洗澡。所以很难想象他们怎么没有爆发瘟疫。”   “还有这样的国家?”李坛觉得难以想象:“该不是他们压根就不会染上瘟疫这种病吧!”   冉闵摇了摇头,注意力再次转向战场。   已经有两座桥梁上的汉军开始稳健向前推进,那是一种不断捅出长枪的盾墙杀着人在前移,行进的速度看上去非常缓慢。   “有些推不动了啊!”小七能够感受到庞大的阻力,他与处于第一排的袍泽都快将吃奶的力气给使出来,盾墙却是依然只能稍微挪动,不由向后面喊:“地上的尸体太多了!”   立刻就有军官下令:“前排换人,力竭的人到后面休息。”   那已经不是换不换人的问题,是盾墙前面的尸体真实太多,尤其是盾墙已经往前推了一段距离,层层的尸体堆起来的阻力更大,甚至是捅出的长枪基本是鞭尸行为,活着的龙腾卫士还刻意将战死同伴的尸体在堆叠。   身在后方的李均得到汇报,请示了一下才向本部下达新的命令。   差不多是李均传达新军令的同时,最后一处的龙腾卫士盾墙也是开裂,然后就像是另外两处那样上演一边倒的屠杀。   换作是其它石碣赵军面对只能被屠宰而无法有效还手的遭遇,估计是早该掉头跑掉,可龙腾卫士虽然是没有什么有效反击手段还是坚韧承受,甚至是一边给汉军的推进造成阻碍还会有凶狠的人攀上尸体堆尝试进攻。   场面看着挺激烈和残酷,可实际上双方第一线接触的空间太小,尸体是堆成了堆看去很恐怖,死掉的人却可能只有数百。   “木排造多少了?”冉闵的视线没有转移,问的人是张石:“什么时候数量能累积足够?”   汉军的行军长史身负出谋划策的责任,管的还有军纪和后勤,张石还没有出谋划策过,军纪插手也比较少,后勤方面倒是尽心尽力,听到问话立刻答道:“已经造出两千二百个,最迟明天就能达到数量要求。”   舰队先是被堵在棘津战场下游,后面更是干脆被调去它用,比如徐正率军北上,还会有更多的部队需要经由舰队运输到北岸,压根就没有抵达棘津战场的打算。   冉闵不能因为舰队不来就死盯着桥梁,他专门勘探过附近的水域,古人选择在该河段造桥不会是没有道理,不说已经造桥的河段水流,附近的河面也不会缺少水流平缓的区域,那除了强攻桥梁怎么也该尝试建设浮桥渡河。   正副主将目前是处于只能观察战场的空闲时间,应该做什么干什么更多是基层军官以及士卒的事,主将和副将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交战第一线得到新的命令已经在执行。   “开!”   阵阵的吼声中,撤掉互扣的盾牌在金属的摩擦声中裂开,下一刻是有尸体滚动着倾斜而来,处于第一排的汉军士卒只能是扎下马步承受。   盾墙裂开的瞬间,汉军的具装重步兵不是立刻向前推进,是抓紧时间将挡路的尸体丢下河去,以至于从外围看去是一幕不断有尸体从高处落下砸在河里泛起一阵阵的水浪。   龙腾卫士的反应并不慢,他们发现汉军自行裂开盾墙是狂喜,不用有谁下令身在第一排的人就是吼叫着扑上去。   说是扑,身穿重甲还能灵便到哪去,无非就是踩着沉重步伐向前,不小心还要被尸体绊倒,倒下去的人也别想爬起来,不是因为身上甲胄的重量就是被后面的人踩踏。   攀过尸体堆的龙腾卫士每个的面甲之下都是满腹狰狞,他们止于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得到后撤的命令,实际上体力的消耗完全是到了极限,但每个都还保持着足够的凶狠。他们吼叫着前进,面对的却是一排又一排刺出来的长枪,那是汉军撤掉了盾墙之后由手持长枪的士卒处于第一线。   此时此刻的李菟脸上表情无比阴沉,他对龙腾卫士的期待感十足,交战后的情况却是没有朝期待的方向发展。   刚刚抵达的石碣赵国中军将军张春是与李菟并排而站。张春是石勒时期的老臣了,石虎干掉自己的侄子篡位后,张春因为在其中出了力得到奖赏成了中军将军。   “汉军已经从阳平、顿丘等郡渡河北上。”张春并没有带援军过来,来向李菟通报新情况的同时,是作为副将就待在棘津。他是蹙眉在观看桥梁的战况,忧虑地说:“十几万的部队围攻朝歌的汉军,那么多天过去连第一道营盘都没能攻下,陛下那边……有打算撤往邺城。”   “大河这道天险对汉军根本造不成阻碍,大军辎重一天比一天见底……”李菟了解石碣赵国的实际情况,苦笑说:“现在根本就是硬撑着,撑到燕军抵达,与斌王子合力击败冀州的汉军。现在要是撤往邺城……国就将不国了。”   有些话是不能明白说,石碣的高层对石虎越老越残暴和糊涂只能是在心里面想想,比如地石虎将破局的希望摆在慕容燕国身上就感觉荒谬。   “是谁向陛下建议撤往邺城,难道没想过可能造成全面崩盘?”李菟已经不止是苦笑,完全就是呈现满脸的铁青:“一旦大河边上再无军队,不是任由汉军全面北上?大河沿线都挡不住汉军,还能期望能够在邺城挡住?邺城还是挡不住,下一步是撤向哪?”   张春默然无语,他还有些话没有向李菟提起,比如朝中已经有了多种吵闹,主流的意见是鼓动汉境之类的地方豪强作乱,逼迫汉军不得不撤军平叛,要是在不行就割让幽州给慕容鲜卑换取全面的支援,甚至是出现了应该撤往并州一线的声音。   “汉国扩张速度快,对地方也不是我们的管理方式。”李菟看着战场上的汉军推进虽然缓慢却是稳健,口中说道:“现在只能是硬撑下来,加紧鼓动那些人在汉境腹地暴起!” 第443章 说不得要争锋相对   石虎最近遭受的打击颇多,造成最大震动的是明明包围了朝歌的汉军,可是围困起来打了那么久竟然攻不破,可以说桓温所部的表现真心是有够打击石虎面对汉军的信心。   不但是石虎,应该说石碣赵军举国上下的信心都在瓦解和崩溃,那是石虎亲率羯人本族军队上场之后,引发的一种连环效应。   不说羯人本族没有摧枯拉朽地击败或是消灭汉军,看着反而是处处僵持和吃亏,对非羯族的那些人来讲根本就是“爸爸也打不过,我们就更打不过”,对羯人本族则是“啥时候冒出这么一批硬茬子,不好搞”。   甭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人心都难以琢磨。有信心的时候干什么都会很有底气,办起来成功率大且风风火火。没有信心的时候做什么都会迟疑乃至于是心虚,自己都不相信能够去完成那件事情,做起来又哪能会有多高的成功率。   “是啊,十多万人围着一个被困的敌军营盘打了那么久,竟然是攻不破。”张举同样是石勒时期的老臣子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与石虎的关系,能够说一些真心话:“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汉国与其它国家不同,看实际交战情况不是我们能够短期消灭,尤其是……各族开始有了异心,我们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现今天下与秦、汉、晋的大一统时期不同,建国的国家就有七个,大大小小的势力更是无法说清楚。一些国家看着是国家,可实际上内部的山头林立之下很像是诸侯割据。   拿石碣赵国做例子,统治地位的是羯族,可是羌族和氐族的整体实力也不差劲,差别就是羌族和氐族内部又有自己的分裂难以团结。除开羌族和氐族之外,像是匈奴和鲜卑也具有一定的实力,更不用提数量庞大的杂胡部落。这样的石碣赵国明面上是一个国家,实际上就是一个多部落联盟。   东晋小朝廷那边的情况,司马皇室成了招牌,做主的是门阀和世家,造成的事实就是长江以南实际上是一种大小领主自治的现状,差别就是门阀和世家玩得比较文明一些。   “事情的确是糟糕。”石虎现在看着挺正常,看不出有一丝残暴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有一股颓废的气息:“朕有些不明白,难道国号是汉的国家就注定强大,刘彦用了什么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建立这么一个国家?”   对了,石虎是在一个月之前又称帝,那是报复东晋小朝廷撕毁盟约。   东晋小朝廷连续大败之后,长江以北的大片疆域被汉军占领,损兵折将还让国丈褚裒被俘。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汉国同意褚裒被赎回之后,不管是蓄积实力还是什么,近期很是老实。   这是石虎第二次称帝了,除开报复东晋小朝廷之外,琢磨着也是想要提振一下全国士气,目前看来却没有多大的卯用。   “族人才是根本,族人在则实力在,族人拼没了太多就什么都没有了。”张举说的这个是胡人的一种思想,长久的游牧使胡人对领土的概念很淡薄,与土地相比起来更重视人口。他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能鼓动汉境的那些人乱起来是最好,趁汉军回撤,大赵争取时间全力备战。不过……是时候对并州和朔方进行经营。”   “朕知道。”石虎话是那么说,眼眸里却满满都是阴戾:“中原绝大多数地区都不适合骑兵作战,真要和汉军决战应该是发生在平原。”   但凡石碣有一些疆土观念,就不会说将绝大多数的羯人集中在襄国附近,其余地方是放羊似得让各族胡人自治。   长久以来,只要地方上能够交税的话,石碣统治阶层真心是不会去管地方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治理方式,他们自信于自己的武力,认为只要羯族的武力够强,各族会蹦跶却不敢不服从,事实也证明在刘彦崛起之前各族根本不敢违抗来自石碣统治阶层的命令。   “若是能够在大河沿岸击败乃至于是消灭汉军则更好。”吴进这个僧人近期是石虎的跟前红人,一切只因为他的预言成了现实,也就是石碣的统治地位遭到了威胁,差别是威胁石碣统治的是汉人而不是晋人。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曰:“陛下广派人手鼓动众生,是在为佛祖造福众生,众生必然听从陛下号召。”   按理说参议军国大事不应该让一个僧人出现,然而吴进就是这么堂而皇之位列其一。看模样他不但能够参与,还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沙门现在已经有建立佛国的思想,走的是自上而下的一种信仰传播路线,像是吴进这等中原皈依沙门的人最为激进,反倒是西域来的那批僧人看似温和。   石虎咧咧嘴算是在笑,环视众人一圈,说道:“事情要办,后路也要准备。”   距离枋头约两百五十里外的秦亭,刘彦骑跨在战马之上看着面前的滚滚河水,河水之清澈可以使人看到浅处的河草,比较碍眼的是时不时就会漂过几具看着被泡得膨胀的尸体。   秦亭的北面是阳平郡,那边现在已经不是石碣赵国的疆域,徐正率军北上之后,原本与李匡激战的曹伏主动后撤,大半个阳平郡已经被汉军所占领。   “这么说来,各地确实有不稳?”刘彦问的人是纪昌。他视线是在北岸扫视,语气有些慎重:“是局部不稳,还是全面不稳?”   “王上,河内郡、荥阳郡、河间郡、渤海郡、等等这些刚刚占领或是与石碣比邻的郡动荡已经发生。”纪昌同样是骑着马,立于刘彦半个身位后方,脸冷的就像是冰块,说:“民间传出谣言,说我们会大肆清洗地方上的胡人,必将杀个伏尸百万。我们的确也是在清算胡人,他们是怕到极致狗急跳墙了。”   “清算是必然的。”刘彦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一些作恶多端的人,不止是胡人,晋人也是。他说:“现在还仅仅是边境区域的动荡,必将是会向腹地席卷。”   汉国这边对清算和处理一批人并没有什么争论,却也不是那种只看族群不看善恶的一概杀掉。   那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不管是哪个族群都有分好人和坏人,而事实上人世间就没有纯粹的好与坏,看的是站在什么立场。   刘彦还是很希望能够吸收融合掉一批胡人,只不过不是那种圣母式的一概而论,讲实际效用的同时,阶级还是需要划分,例如在吸收晋人成为汉人上放得更宽一些,胡人想要融合进入汉国这个大家庭则是待遇循环渐进。   “以现在的通信手段,消息传递速度快不了。”刘彦心里默算了一下,说道:“我们与石碣交战的部队已经接近三十五万,腹地仅仅是保持一定的戍卫军,泰安要紧急处理了。”   真实情况是,刘彦与众多核心高层本来的意见是在对石碣赵国取得大胜之后,再挟大胜之威对境内的世家、大族、豪强进行处理。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本来是非常不错,毕竟要是能够在战场上取得重大胜利,汉军的威势可以更强,汉军的威势强了敌对势力就该心虚,处理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事情该怎么处理有个大致的框架,计划的制定是有在进行,不过比起真正地展开行动肯定是要差了不少。现在值得庆幸的是,汉国对地方上一些实力相对大的豪强有在做监视。   “我们的精华部分仅有青州,青州之内经过一再梳理没有什么大豪强。”纪昌说的是实情,他沉默了一小会,不得不说另外的实情:“除了青州,其余各地的情况不容乐观,尤其是以去岁新光复的地区。”   刘彦比较突然地叹息说道:“寡人一直在避免大肆没有底线的清洗,今次恐怕是要杀个血流成河。”   许许多多人眼中的天下也就是中原的一隅之地,刘彦眼中的天下至少是整个世界岛,想要进行无尽开拓说到底还是需要人力,长江南北的汉家苗裔现在往撑死了算也就两千二百万,胡人的数量该是有个一千三百万左右,他才会想着怎么去融合一批胡人。   当然了,不是什么胡人都会被刘彦所吸收和融合,比如羯族就不可能。像是匈奴、鲜卑以及一些杂胡,从后世而来的他怎么也该知道一点,那就是历史上的南匈奴、鲜卑、杂胡在南北朝期间其实是大部分汉化,后面压根就没有什么匈奴、鲜卑、杂胡,全成了汉人。   纪昌脸颊抽了抽,说道:“是啊,要杀个血流成河。”   石碣赵国渲染的是汉国会对非汉人(晋人)进行全面清洗,号召各地的胡人反抗汉国的统治,团结起来共同消灭汉国。   其实类似的事情早就发生在三年前,那个时候吴进给石虎预言石碣的统治会终结在晋人手里,石虎就开始大肆迫害治下的晋人,还发出过明确的消灭指令。   刘彦苦笑着对纪昌说:“胡人有杀汉令,说不得寡人要颁布个杀胡令。” 第444章 敢持兵杖者,斩之!   整个世界就是一座残酷的丛林,猎杀与被猎杀从来都是经久不衰,演示着强者与弱者生存的生态。   人类是比较特别的灵长类生物,有着比动物更高的智慧,欲望上面必然也是多样化和强烈。动物的猎杀是为了获得食物,相反是拥有智慧的人类一些行为上面显得莫名其妙,先是诞生群体,而后形成阵营,开始了永远不会停止的杀戮。   种族间的互相竞争一直存在,伴随着的是不同阵营之间的流血,那么种族间的屠杀过去存在将来也会一直上演,不同种族之所以能够和平相处只简单的是因为摆不平对方。   “王上,或许只能是稳固大河沿线的占领,难以大肆北上了。”纪昌看着黄河北岸,那里有着大好的河山,说道:“境内胡人必将暴起,腹部不稳前线必然被影响。”   几个新占领的边境郡县已经开始在乱,像是冀州那边的吕泰就多次向中枢发回信函,各地豪强形成勾结不断攻击和破坏他们这一路大军的后线,虽说是军事物资能够保证,可是后方不断被袭扰之下真的影响到了前线的战事。   王基向中枢的汇报相对直接,言明后方的混乱已经让军中出现不稳情绪,请中枢决定派出新的部队稳固后方,要不然恐怕前线要遭受难以避免的局部崩溃。   冀州的两个重要指挥人物都认为战局在向不稳的方向发展,中枢不得不严肃且认真地思考该怎么来进行动作。   汉国不止有冀州这么一处战场,战事最为激烈和涉及范围之大的地方是围绕濮阳郡的黄河沿线,刘彦就真的应该思索是不是该进行必要的战线收缩,来处理内部的麻烦。   “谢安的部队已经进入汲郡,冉闵的部队已经渡过大河抵达北岸站稳脚跟。”刘彦知道是该进行一些举措,说道:“先将桓温所部捞出来,尽可能地在那边的战场消灭更多的石碣赵军,然后再来解决内部的问题。”   辽东那边的战事也没有结束,但是辽东是最不会受到影响的地方。那里之前异常荒凉,不存在什么本地豪强,有的是刘彦一再从中原迁移过去的人口,不管是石碣赵国还是慕容燕国都没有做文章的余地。   中原这边的情况十分复杂,青州一地经过长久的经营和梳理,可是依然没有全面清理地方大族和豪强。这个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任何一个阶层都没有可能被完全清除。   值得刘彦庆幸的是自己不用太复杂地判断人心,他近期一再详细观察脑海中可识别敌我的地图。   青州那边的情况十分稳定,显示的标记不是绿就是白,难有红色。这个州是汉国的发迹地,亦是汉国最为重视的大后方,刘彦不止一次发现敌对就立即清理。   一样是全面占领的徐州,越是靠近长江以南显示的就越复杂,绿色当然是占据绝大多数,白色占了大概三成,红色却也有个一成左右。总得来说,徐州的情势并不显得多么糟糕。   除开青州和徐州这两个基本盘之外,其余地方的形式就显得相当糟糕,石虎没有号召各地胡人反抗汉国之前,那些地方的红色标记就不少,石虎有了动作之后原本的一些白色标记变成了红色,要是能够观看刘彦脑海中的地图,用一句“江山是如此多红”来评价一点也不为过。   丝毫不开玩笑的讲,经过数十年的时过境迁,中原真心是胡人处于上风,能够发展得起来的且拥有实力的绝对多数是胡人。   “胡人在中原经营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是白经营呢?”纪昌明明白白地说出事实:“他们拥有各项优势,晋人想要活命就得依附,一层卷着一层也就壮大。我们不正是感到投鼠忌器,才希望在对石碣取得大胜之后,挟大胜之威再来处理他们吗?”   刘彦明白这个事实,他更清楚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历史上冉闵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真的号召杀胡,爆发后的晋人直接将石碣从数十万杀到不足一万,可是没了石碣还有其它胡人,不但是鲜卑、匈奴、羌族、氐族,杂胡更是杀不绝,才有了后面一直到隋唐时期中原的胡风严重。   隋文帝杨坚努力了一辈子才堪堪又让汉文化成为主流,可遇到了李唐这一家子来折腾,中间还是有狠人武则天来了个武周帝国,可后面李氏皇族再次掌权不但把自己折腾死,连带胡风也是到了北宋才被遏止。   “寡人还以为可以一次性灭掉石碣……却是形势多变。”刘彦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略略带着失望说:“按泰安的意见来办吧。”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刚者易折,上善若水。”纪昌竟然也读《老子》?他此刻心里还是非常欣慰,劝情绪有些失望的刘彦:“稳重者才能谋国,知晓进退与伸缩方能持久,古人所说的中庸无外如是。”   刘彦其实不喜欢中庸,但他应该知道掌国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什么都任着性子来搞,相反对于正确的建议哪怕再不喜欢也该接受。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汉军并没有表现出要偃旗息鼓的姿态,相反是表现出一副不管腹地发生什么都要强势北上的架势。   源于不想对前线指挥造成心理负担,中枢的决定并没有外传,加快了征兵速度的同时,新征募的士兵表面上依然是往黄河沿线调动,暗地里其实是隐秘向情势最为严峻的郡县移动,以至于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显得再正常不过。   前方各级将士卯足了劲的同时,桑虞来到了豫州的陈留郡,他第一时间见到袁乔,道出一些没有外传的隐秘。   “什么!?”袁乔是在一个月前从寿春前线退兵,麾下的仆从军和奴隶军屯于雍丘、襄邑一线。他现在是一脸的震惊,问道:“恐防不稳???”   “是。”桑虞少有严肃地说:“前方各郡县已经爆发地方混乱,绝对不允许成建制的部队有什么乱子。”   早期是有二十万的仆从军,一再消耗之后的数量还有个十一二万,他们主要是羌族人,余下是杂胡。   奴隶军的来源更为复杂,是征战过程中清扫地方豪强和部落,少不得是有投降后的晋军。   “当前要务,不动声色地解除仆从军的武装,选好地方进行封闭式的监控。”桑虞一再强调:“绝对不能让他们有接触外部的机会!”   袁乔慎重地应命,迟疑着问:“那么……奴隶军?”   “甄选。”桑虞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说:“相对起胡人,晋人有争取的必要。晋人与我们同文同种,吸纳起来更加轻易,或许这一次少不得要用他们来进行平叛。”   话说到这个份上,袁乔已经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之前所有的轻松完全消失,甚至是带着一丝的惊疑,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会演变成为全面的胡汉仇杀吗?”   “也许会更复杂。”桑虞是高层,了解的事情更多,说道:“大汉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国家,过去吸纳的胡人并不少,一些人经由自己的努力爬到了高层,中层以及基础实际上也是不少。”   其中的代表人物是骞建同,他这个匈奴人现在可是虎贲军的郎将。其余一些早期就投入刘彦麾下的胡人也并不少,像是苏乐完我不也成了北海郡的郡守。   “王上的意见是,哪怕真的是全面的种族仇杀,官面上也绝对不能明示。”桑虞了解刘彦的顾虑,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杀,是不可能全杀光。不杀又不行,只能是国与国的区别,敌与我的区分,不能是单纯的种族差异。”   刹那间袁乔立刻就舒了口气,苦笑说:“是啊,怎么可能全杀光,也是杀不光的。”   桑虞含笑点头,内心里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表面文章只是表面的文章,真正杀起来的时候并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今次少不得是要杀个血流成河,要是在汉国身居高位的那些人也有异动,清洗亦是在所难免。   石虎仅仅是鼓动就给汉国造成了严峻的麻烦,想避免根本无从避免。汉军没有停止北上的动作,导致他现在还以为自己白干事,可实际上汉国现在就是在虚张声势。   “那个……”袁乔迟疑问:“是不是有必要武装那些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豪强,使他们成为我们平叛的助力?”   “不!”桑虞干净利索地拒绝:“有前车之鉴!不允许出现被允许的地方武装,任何武装只能是军队建制之内。”   很早以前类似的话题就在高层有过交流,东汉末年针对黄巾军的剿灭,汉灵帝给开了一个口子,允许地方武装自保,结果是造就出一帮大大小小的民间武装团体,甚至是允许地方官府募兵也演变成为群雄割据。有这么一个不远的例子在前,刘彦以及中枢高层脑子坏了才会再来上演一次。   总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事实也证明有这样的说法完全有道理,刘彦这边在按部就班地计划着和准备着,地方上的奏报却搅乱了步骤。   “河内郡和河南郡果然控制不住了。”刘彦扬了扬手中最新送来的奏报,对帐内众人说:“胡人全面暴起,无差别杀戮所有能够看到的非胡人。”   汉军占领河内郡和河南郡也就是发生在三个月之内的事情,后面迫于战局的演变当地驻军不得不开拔离开,留在两郡的只是少部分的卫戍部队。   所谓的非胡人在不久前应该称呼为晋人,汉军攻克之后纳入汉国统治范围再次成为汉人。汉国对于改晋归汉的群体肯定是照顾得更多一些,是从社会地位到生活环境的全面改变,问题是短期内新纳的汉人还无法从思想到内心得到改变。   “很快就会蔓延的。”纪昌这个左丞相要是能哭绝对是该痛哭,他是铁青着脸:“当地驻军数量不足,仅是能够庇护周边百姓,尽可能地剿灭能够消灭的胡人,但情势俨然已经失控。”   中原的汉家苗裔真实数量真的不太好说,不管是匈奴人建立的前赵,还是羯族建立的后赵,关于人口普查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干过。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胡人的数量一直都在增加,胡人还处在有利的社会地位,汉家苗裔却一直以来是受压迫的阶层,尤其是石碣成为统治阶层之后汉家苗裔遭受的压迫更严重。   刘彦的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去,声音不由自主也就大了一些:“朝歌那边什么时候能够解围?是冉闵在拖,还是真的拿石碣没办法!”   身为君王,刘彦那样说的话已经显得很重,纪昌不太喜欢冉闵,可不能不为冉闵说话。   “王上。”纪昌比较公正和客观地说:“五官中郎将已经很尽心尽力在为桓温所部解围,可他们面对的是为数接近四十五万的敌军,更有相当的羯人精锐。”   冉闵除了本部之外还将谢安所部和李匡所部给整合进了指挥体系,战场的范围涉及到了汲郡、魏郡、顿丘郡、阳平郡,桓温所部被大量敌军包围在朝歌战场,冉闵本部主力已经没日没夜在强攻枋头,谢安以及李匡也竭尽所能地在向朝歌进军,战局的进展其实已经不慢,差别就是战场之外的情势因为各地胡人暴起显得极度糟糕。   “河内郡和河南郡只是开始,其余郡县必然也会形成水火之势。”纪昌咬了咬牙,建议:“王上,还是抢先动手,不但是军队,地方上的百姓也号召起来,共同来面对这一场胡人的反扑。”   刘彦还是挺郁闷和无奈,局面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一旦有个开头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浩劫已经开始,无从避免而起。”刘彦本来还是站着,一屁股给坐了下去,脸上变幻不定:“下发诏书:内外六夷,非我军、非汉人,敢持兵杖者斩之!” 第445章 一隅缩影   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刘彦不站起来号召真的是不行了。   胡人的暴起绝对不可能只是发生在汉境,真正要被血洗的是石碣赵国境内的那些汉家苗裔,甚至是其他国家的汉家苗裔也绝对不会好过。   刘彦是汉国的君王,他还自认为是汉家苗裔的领袖……好吧,其实是怀有远大抱负需要希望之下有更多的汉家苗裔,但不管怎么样是绝对不能无视各地汉家苗裔面临的险况。   刘彦诏书下达之日,汉军快骑便是传檄四方,命令各地驻军保护好汉家苗裔的同时也是该及时剿灭暴徒。   【之前,每占一地就会选址大肆建造系统建筑,没想到是用在这个上面。】刘彦近期心情极度的糟糕,作为统治者不管是因什么而起就不会想自己治下乱起来:【光是依靠系统部队明显不足,只能是用在一些紧要区域……】   汉国高层做好了大举平叛的心理准备,重视与否其实在某些时候并不显得重要,关乎到能不能控制或是能不能及时。   汉境之内的各处,快骑四处传檄,驻军也是厉兵秣马,大肆的动作并没有对那些暴起或即将暴起的胡人有太多的震慑。对于胡人来讲,他们是真的信了石虎的话,认为汉国会对他们展开清洗,大多数是想着不能活那就拼,怎么可能稍微被震慑就束手。   胡人豪强紧密联系,几个豪强汇集成为一个团体,少的有个是数千人,多的甚至是几万。他们或许是被自己造成的声势给激励到,一开始还想着武装自保,第一起针对汉家苗裔的杀戮发生后开始守不住手。   汉境之内至少还有汉军的驻军,胡人肆虐不敢太过肆无忌惮,可是石碣赵国境内的情况就显得极度的糟糕透顶。   距离汉军控制区不足百里的一个地方,它属于司州范围的广平郡。这里距离襄国也是不到百里,算是胡人栖息的集中地。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未曾被污染的大气层让星辰变得清晰可见,满天的星星眨动之下大地虫鸣鸟啼,远处偶尔传来低沉的嘶吼声。   看那被剥皮被剥即将枯萎的大树,它的枝干被风吹动扭曲着张牙舞爪,整个树身摆动之时犹如死去的鬼魂从冥府的深处来到人间。   马蹄的踏动声由远而近,当前一骑勒动缰绳停止下来,他注视着矮坡上的张牙舞爪的树木跳下战马。看他的举动分明是在观察地形。   后面跟随而来的数十骑自然也是勒马停止。这一股队伍显得很奇怪,二人一骑或者三人一骑比比皆是。骑跨战马的人似乎很虚弱,看模样也是狼狈到一定的程度,他们是更大队伍的前导,作为眼睛的存在。   这些前导精神状态并不好,他们的眼睛带着警惕也有深深的疲惫,看穿着应该是什么看家护院,有几个人因为受伤没有得到医治身上还在流血。这些人的祖先被人称呼为汉人,是东土世界最强帝国的一员,现在他们叫作晋人,在许多地方是最为卑贱的人群。   祖先的荣耀早已失去,曾经臣服于汉帝国的蛮夷可以任意辱骂、掠夺、杀戮他们。他们在被欺凌时不能也无法反抗,因为他们的身后没有强悍的武力(后盾),弱肉强食之下弱势群体会有什么待遇不难想象。   后续的队伍跟上,可以看到队伍之中并不缺乏浑身赤裸的人,哪怕是人群中有女性赤白一身也并不显得稀奇,想活下去且不容易,不穿一缕又算得上什么。而这个就是中原的现状。   “为何止步?”   有些沙哑的女子声线语气恶劣,不过骑跨战马的姿势却是显出她有过良好的教育,一举一动之间显露出的是一种高贵的气质。不过……再怎么高贵的气质都被那张娇艳但是郁闷的表情破坏了风情。   先前跳下战马观察地形的人叫张运,是广平郡曲梁县人,在当地多多少少算是一个豪强。   石虎明确要屠光汉家苗裔之后,不止是那些最底层的人遭殃,一些原本还能依靠坞堡或是城寨过自己小日子的人,大势所趋之下不再被当做没看见,是列入了清洗之列。   他们从曲梁县逃跑,一路上遭遇不少同样是要逃到汉境的同胞,张运却是只有选择性地吸纳青壮较多的那些,老弱多的则是选择无视。他们之所以停下来观察地形是出于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可以称呼为对预知危险的本能,是经历过无数危险所累积的经验。   杂草丛生的地域,从他们的这个角度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草丛有陷塌的区域,歪倒的草丛成一条扭曲的线路。   张运的人刚才前去观察时发现了不少马粪,塌陷的草丛纵宽约有五米,种种线索无不表示这是大量军队行军路过时遗留下来的痕迹。   听见那个叫崔兰质问的语气时,张运皱了皱眉头,一如既往的当作无视。   这个叫崔云的女人自称是汉王妃子崔婉的亲族,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过惯了支使人的日子,她平时显得有些趾高气昂。   张运一般是对崔云采取忍受态度,先不谈崔云是否真的是汉王妃子的亲族,仅是崔云那一伙人有近两百骑兵和五百多看着精悍的青壮就显得实力不弱。   “王师就在三十里开外!”张运看着漆黑的夜色,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对另外几个同为豪强的人说:“只要逃过这三十里,我们就安全,就能够成为汉人了。”   汉人啊,多么遥远的称呼。   坦率而言,当今天下自称汉人的人已经不多,原因是汉人这个称呼成了匈奴人的代名词,而匈奴早就覆灭。正统的汉人苗裔因为晋国小朝廷有忌讳禁止自称汉人,又有匈奴人自称皇汉的关系不愿意自称汉人。汉人彻底成了负面的称呼,不得不说这真是不可思议。   此刻的中原大地已经不能只用简单的战乱来形容,种族冲突的结果就是,地不分东南西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几乎整个中原地区每时每刻都在流血。中原地区的种族屠杀是最先从襄国开始,随后向周围蔓延,只要是有胡人和汉人的地方就有杀戮。   由于石虎下令对领地内的汉人进行屠杀,命令具体是什么样的内容无从得知,野史也就记载了《灭汉檄》又名杀汉令的片段。   早被破坏殆尽的生产体系,胡人极少拥有铁器,用来农耕的工具是木犁、木推(铲子),这样的情况下汉人基本不可能拥有多少铁器。一场又一场的屠杀发生在任何一个地方,想要活下去的人不是进入深山老林躲避,就是冒险要向汉军控制区逃奔。   胡人统治中原数十年,汉家苗裔在中原是名副其实的弱势群体,面对胡人的杀戮汉人根本无力抵抗,一时间哀鸿遍野。   《杀汉令》存不存在不用考究,汉人面对的屠杀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不是身处其中的人无法理解局势到底有多么混乱,遍处都是厮杀的人群,尸体成了最常见的东西,被杀的汉家苗裔头颅被砍下。一颗颗脸上带着恐惧或者不甘的人头被堆积成金字塔的形状(京观),无头的尸体挂满了每一座城池的城墙,荒野之中不难遇到被丢弃的尸骸,他们可以是腐烂得浑身满是蛆虫,可以是残缺的碎尸,更加可以是明显被虐杀的残躯。   短暂的停歇之后,张远决定继续赶路,可是走了不足三里就被迫停了下来。   “什么?”张远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前面有京观?!”   往前一点点的距离,在他们的眼前正是几座被胡乱堆叠起来的尸体,尸山上面很少有穿戴衣裳的尸骸,一股股血流顺着低洼的地带流淌。   没有恶臭,有的只是浓烈的血腥味,这说明这些人死亡的时间并不长。   血腥味引来了野兽,眼睛发绿的狼群和野狗,胆子突然变大的老鼠,甚至是凶猛的虎豹,它们不需要为了食物展开争夺,摆在眼前的是取之不尽的人肉!   尽管夜色漆黑,可是靠近了仍然可以看到那么一幕,一具具披头散发的赤裸尸体。   他们被胡乱地堆叠着,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汇集在低洼区成了一摊摊吸引无数苍蝇的血池。   野兽低沉的吼叫着,它们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爪子刨,用牙齿撕咬血肉,一具具原本就不那么齐全的尸体被撕得不复人形。   晚来的人被面前这幅震撼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崔云看见几只野狗互相扯着肠子“吧唧吧唧”啃咬,她先是脸色发青随后干脆利落地在战马上俯身大呕,一边呕吐一边凄厉声喊:“走,我们快走。”   原本在啃咬尸体的野兽听见有动静纷纷转头看来,它们仅仅是看一眼又低头撕咬尸体。也是,不用浪费体力捕猎就已经有那么多的食物了,它们没那个闲情雅致理会突然出现的人。   目瞪口呆的人非常多,他们只是习惯性地害怕,要说起来路途上类似的一幕真的没有少见,可见屠杀已经到了一定的份上。   “走。”张运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也会感到浑身发冷,他说:“胡人肯定距离这里不远,咱们不能长久逗留。”   不得不说张运猜测出错,他们已经走的路途很远,很快就要靠近平恩,而平恩距离汉军控制区的只有三十里不到,胡人恐惧于汉军的兵锋在大杀特杀了一波之后是大部分向北逃窜了,留在附近的仅是小股的胡人,他们侥幸没有碰上胡人才接近了平恩。   汉军攻克整个阳平郡之后局部还在向北推进,汉军主要是发现越来越多的汉家苗裔在向汉境逃奔进行配合。   一伙人恐惧到了极点,由张运领头开始继续赶路。他们依然是只能选择进入树林,而说实在话走树林哪怕是没有碰上胡人也不是一件多么安全的事情,只因为树林里的野兽出奇的多。   不知道是赶了多久的路,一路上因为野兽的袭击还死伤了不少人,东方天际稍微泛白时,他们听到了轰鸣的马蹄声以及厮杀声,期间还有苍凉的号角声与雄厚的战鼓声。   狼狈无比的人,他们发现动静之后是在面面相觑,一些脑筋灵活的人已经露出狂喜的表情。也许很多人那一刻是在想:【王师北上了?】   胡人其实也有使用战鼓,但是大部分时候是保持自己的民族习惯在传递号令的时候使用号角,一群心惊到无以复加的人,他们是带着期盼在听到战鼓声出于渴望才联想到汉军。   “我亲自去观察!”张运已经身心无比疲惫,环视带着热切盼望的人一圈,咬了咬牙说道:“没有我的招呼,谁都不能靠近树林边缘。”   崔云立刻就说:“我也去。我是娘娘的亲族,一旦真的有汉军,他们会下大力气保护我。”   张运还没出声,一些人就七嘴八舌地附和。   说实在话,要是崔云真是汉王妃子的亲族,他们受到的重视力度肯定会很不一般,这不就是一路上很多与崔云非亲非故的人拼命保护她的原因吗?   一男一女蹚着草丛和荆棘来到树林边缘,耳朵里听到的是震天的厮杀之声,两人有了足够的视野之后瞪大眼睛朝外面看去,那里至少有数千步骑正混在一块拼杀。   “旌旗!”张运声音无比的干涩,甚至是带着颤音:“真的是王师的旌旗!”   说完的张运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脑子也是一阵阵的晕眩,身躯直接发软地平躺在地上。   崔云没有发觉张运的异状,她是万分激动地说:“赶紧派人联系汉军,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肯定会专门派人过来保护。”   有些缓过劲来的张运“嗯”了一声,却是依然无法止住内心的激动,得救是一方面,要崔云真是汉王妃子的亲族,他保护崔云得力算不算是一件大功,可不可以借此在汉国有什么发展? 第446章 豪强啊……豪强   交战的兵马说是数千,但两三千人是数千,八九千人也是数千,以张运的见识来讲其实看不出具体的人数,只知道一片尘土飞扬之中满满都是人影。   厮杀的场面看去颇为混乱,是混在一块拼杀,不是那种军阵对军阵。这种模式的厮杀只说明一个问题,双方要么都是不会结阵的杂牌,要不然就是双方仓促间撞上。   “都混成了一块,不好联络。”张运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相对理智地说:“我们现在最好的方法是安静待在树林里不要暴露,等待厮杀有了结果再现身。”   崔云为人是颐指气使了一些,可并不代表傻,认同地应“是”,脸上却是难掩喜悦。   阳平郡方向的汉军是近期才大举北上,他们不是大兵团的推进,是将兵团拆散成为数个部分,北进并不是为了打下多少疆土,是中枢得到有大批汉家苗裔南逃,示意各条战线的汉军尽可能地接应。   平恩附近的汉军算是反应速度相对慢的一支,像是河内郡这个西北方向的汉军早就采取行动,乃至于是冀州方向的吕泰兵团也从守势转为攻势。   中原正在发生规模难以形容的种族屠杀,对于汉国这边来讲其实是能帮多少算是多少,真正考验汉国的是境内越演越烈的暴动。   张运和崔云并没有离去,他俩隐蔽起来观看外面的厮杀情况,很多的东西是看不太懂,但至少能够从双方旌旗的移动上来判断出优劣势。   这一股正在与石碣赵军交战的汉军仅有一千,由军侯云路率领。他们出现在这里是成功逃亡的人汇报,知道这一块区域的屠杀现象严重,军队才紧急做出措施。   云路这一千的汉军轻骑只是前导,主要任务是咬住正在后撤的石碣赵军,后面和周边同样作为前导的还有更多汉军。他们连夜突进之后咬住的是从平恩城撤退的石碣赵军,一千汉军与将近七千石碣赵军爆发的交战该是有个一刻钟左右?   “看!”崔云抬手指向了西南侧,那里的可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移动的黑影:“是胡人,还是汉军?”   受于信息的约束,中原的汉家苗裔根本不知道汉军已经北上,他们的认知中依然是中原……至少是司州处于胡人的绝对控制之下,那么发觉有另外的军队到来可就不免担忧。   张运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地说:“该不会是胡人……”,后面那个“吧”没有发声出去,那是正在交战的双方发生了新的改变。   云路麾下仅有一千轻骑,他们咬住撤退中的石碣赵军也仅仅是咬住,要说能够包围困住真是大话。   石碣赵军的想法不难猜测,是发现来的汉军数量不多,想要依靠绝对的人数优势尝试歼灭这股汉军。从战局来看,石碣赵军没有留下后备部队,还真的是全面压上。   有新的部队出现,外人无法判断来的是谁,交战双方却是能够做到大体心里有数,毕竟附近有没有友军是在事前就明摆着的。   崔云惊喜地说:“胡人想要撤退。”   的确,与云路这一支汉军交战的石碣赵军在不断吹响号角,先是小股的石碣赵军骑兵脱离战场,后面上演的是石碣赵军的骑兵丢下徒步的同伴,连带犹豫都没有撇丫子就跑,逃的路线是向北,立刻就让张运呆住了。   战场的正北侧就是张运等人躲避的树林,树林的左侧一处是坡地,右侧灌木丛并不少,胡人的大股骑兵是向着右侧而去,可看着有三五百骑兵可能是慌不择路奔着树林的方向过来了。   崔云原本还是惊喜,看到有胡人骑兵奔着树林而来,小脸是立刻煞白。   “走,走!”张运脸上表情万分的严峻,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声音听着有些发颤:“回去,约束人不要随意跑动,能够厮杀的人动员起来。”一边跑,一边又说:“我会派人联系王师,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崔云只顾着跑没有说话,她却听出张运话中的意思,逃绝对不能逃,应该组织防线,然后向汉军求援。   战场上的厮杀停止之后,风势将飘扬的尘土吹散,视野变得清晰之后,可以看到战场上零零落落地散着人与马的尸体,看数量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仅是两三百。   其实也对,战场上的游动战打起来声势浩大,云路的兵力却少,只会是选择咬住拖延,来来往往地箭矢招呼,绝对不是爆发全面的短兵相接,要不他们就该自己陷进去。   来得不止有一股汉军,是从几个方向先后来了四个曲,真正抵近战场的只有一个曲,其余三个曲是迂回向石碣赵军逃跑的方向。   正在停歇休整的云路正与赶来的蔡进交流,话没有说几句却有麾下的一名屯长过来。   “军侯。”泉七看着有些匆匆忙忙,人没靠近已经在大喊:“树林里跑出几个百姓,说是他们挡住了一股胡人。”   云路与蔡进得到的任务除了是当前导之外,就是尽可能地接应更多的逃亡百姓。他俩眼神交汇了一下,看着也就是想要公事公办,却不想泉七靠近之后又压低声音继续往下说。   “来的人说树林里有崔娘娘的……”泉七咽了一下口水才将“亲族”两个字说出去,后面还算没有昏了头脑,补充道:“职特别问过,入了林子的敌军数量该是在三四百,也已经派斥候进去。”   娘娘这个称呼可不是满清的专利,真实情况是从西汉就开始有,一般情况下特指皇后,其余后宫称夫人。时过境迁那么久,一些称呼不再那么讲究,社会环境也一直在变化,到了现如今娘娘就是泛指君王的后宫妃子。   那一刻云路和蔡进再次对视一眼,同样是愣了一下,能够从对方眼里看到惊喜。   不是单纯势利眼什么的,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公事公办的同时能额外立下有好处的功勋,更加积极一些是肯定的事情。   还算是云路和蔡进理智,他们尽快着急却没有贸贸然率军入林,是等待进去的斥候出来汇报,确定里面的情况才率军进入。   汉军进入深林不远就看到一伙人,他们被几名汉军领着接近。   这一伙人看着万分的狼狈,领前的几个人看去比较突出,尤其是身为女性的崔云最为显眼。   “那股胡人是有发现他们,不过并没有停留,是逃窜到树林更深处。”泉七刚才是亲自入了林子,带着人找到了张运、崔云等人。他靠近云路,压低声音说:“那名细君是巨鹿的崔氏女。”   云路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特别表示,他看向蔡进,问道:“收兵?”   华夏的军事传统上讲的是逢林勿进,毕竟森林的视野有限,无法一目了然地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很容易遭遇埋伏不说,军队入内被围住给放火才是真正的糟糕。   崔云的的确确是崔氏女,而崔氏这个家族可以说非常庞大,主家是位于乐陵,旁支则是散落在各州郡,其中以冀州的旁支最多。   得说的是,崔云所在的家族就是乐陵崔氏的一个旁支,还是司州地界相对比较重要的旁支,她与崔婉接触的次数并不多,要说起来一路上强调身份就是知晓人心,有一层汉王妃子亲族的身份怎么也该受到更多的重视,从张运等人尽心尽力保护也看出效果。   云路和蔡进想要搭点门路,却是不会表现得太过,一路上甚至就没有和崔云有过什么交谈,对张运则是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这么说,你们是从曲梁一路逃过来?”云路看着精悍的张运,眼神里多少有些耐人寻味:“带着那么多人,还能一路有惊无险过来,挺不容易吧?”   张运知道眼前的这个汉军军侯是个什么意思,是想要知道崔云更多的信息,他正想要有什么发展,结识两个汉军的军侯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有意奉承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路和蔡进在张运说话的时候不断用眼神交流,大体上是更加相信崔云的身份,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了解更加北边的情况。   “惨啊!”张运满脸的悲切:“胡人爆发得相当突然,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在发现临近的城寨被攻击,才认真了解周围情况……”   胡人最先动手是针对各处城池内的晋人,那些家中越是富裕的晋人就越先遭殃,其中不缺乏一些有官身的晋人,后面才蔓延到城池之外,没有坞堡或是城寨栖身的晋人在遭遇屠杀的时候不是死就是逃,胡人是杀无可杀抢无可抢才会对攻打起来有难度的坞堡和城寨下手。   “我们之前还以为又是平常的打草谷,是等待铁家被攻破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张运口中的铁家是曲梁县那边最大的晋人豪强,他说:“铁家的坞堡那么强都能被打破,我们只能是选择逃亡。”   一县豪强之所以是豪强,不止是因为掌握的土地数量多,还是丁口多、存粮多、铁器多,以前胡人只要类似的豪强有按时交税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胡人这一次先挑油水多的豪强下手不是没有理由,是前线的石碣赵军物资匮乏到顶不住了,急需得到新的物资支应。这样一来的话,攻打物资多的豪强也就成为必然,哪怕是死的人会多一些。   “胡人是抓人驱使,逼迫被抓的人攻城。”张运说着是嚎哭了起来,一个看着精悍的大男人痛哭的模样令人有更多的感触。他抹了一把脸,将铺垫很久的话说出来:“小人等,请求能够加入王师,为父老乡亲报仇!”   云路都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与蔡进眼神对视了。他们是看着不太起眼的军侯,可正因为是中层军官的身份能够接触到更多的基层,不止一次面对逃亡来的豪强,大多数豪强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加入汉军。   逃亡的那些豪强心里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失去了家业,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家族都需要有新的发展,那就没有比带着家族部曲参军之外,更直接的重新复起方式了。   汉国还真就有做过相关的预案,各路汉军事先得到明确的指令,可以视情况就地接纳逃亡青壮为兵。   并没有太复杂的原因,接纳逃亡的青壮进入军队,一方面是考虑到控制力,控制起来能够更有效的监督,有利于更好更快的进行融合,再来就是真的需要更多的兵源。   徐正率军北上,进驻平恩的时候才得到关于崔云的汇报。   “唔?娘娘亲族?”到了徐正这个身份地位,比起下面的人来讲不用做一些没必要的事情,比如想着什么门路。他比较感兴趣的是那些进入军队的地方豪强:“素质都是非常优秀啊!”   知识被垄断的年代,平常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缺乏知识也就难以成为人才,也就各大家族因为底蕴的关系才能教育出一帮知识分子,再来就是有一定底蕴的地方豪强能力强一些。   讲实在的,徐正就是一个地方豪强的出身,汉国有着太多太多类似的人,他们不但支撑着军队的指挥链,地方治理上也是离不开这些人,导致的是根除豪强无从说起,差别就是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   不会只是刘彦统治下的汉国面临这样的情况,更加不是一朝一代有相同的事情,除非是知识不再难以获取,要不然天生带着优势的群体必然存在。   “是啊,咱们又能有一批不错的种子。”钟兴放下手中的花名册,说起了其它的事:“中枢已经传来明确的命令,三天后必须撤离。”   说起来,曲梁已经足够靠近襄国,徐正率军突进到这个地方,该掩护更多的同胞撤离已经办到,威胁襄国的机动也达成,成功逼迫石虎从朝歌方向调兵回防,为桓温所部脱困制造了有利条件。   徐正“呵呵”一笑,看得出来是多少有些心里不甘,毕竟他们真的是足够接近襄国。 第447章 天下处处喊杀声   快骑传檄四方,每到一处绝对惹出难以想象的波澜。   相对于石碣赵国境内,汉境这边目前爆发混乱的是一些新占领的地区,同时汉境内的胡人亦是不敢像石碣赵国境内那样肆无忌惮。   汉境之内得到传檄,边境地区原本隐藏起来的部队由暗转明,他们开始行动之后就是目标明确,谁蹦跶得最高就先拿谁开刀,也只能是采取有针对性的消灭政策,一时间很难顾及到全面。   归于刘彦的统治范围,得到传檄的区域,等于考验汉国组织力的时候到来,地方官成了次一级的角色,文官需要的是帮助军方统筹物资和调动可用人力,主导权毫不意外地落到了军方头上。   往往是快骑每到一处,檄文下达之后,各方的行动当即开始,也就出现快骑到了一处就是铜锣声响彻的时刻。   一些还没有受到胡人暴起波及的区域,听闻各地有胡人暴起,尤其是石碣赵国境内的晋人面临残酷屠杀,又得知刘彦下令斩杀敢持兵杖的胡人,震动远比想象中来得大。   “终于到了全面清算的时候了?”   “听说是胡人勾结叛乱。”   “不管怎么样,官府总算是站到了我们这一边。”   “也是……”   过去的数十年,匈奴人统治的时候没有刻意迫害晋人。到了石碣成为统治者之后,是从律法上明确肯定了晋人猪狗不如的社会地位和身份。   石碣统治下的中原,胡人残害晋人可以用羊皮赎罪,胡人抢劫晋人成为合法,那个时候受到压迫的晋人非但无法从官府获取公道,相反是官府本身就是蹂躏和迫害他们那些人的保护伞。   一句“内外六夷,非我军、非汉人,敢持兵杖者,斩之”的话,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理解,那些迟迟没有改汉姓又没有逃离汉境的胡人听了之后感到浑身发冷,改汉姓又融入汉国体系的胡人内心肯定是要迟疑。   现实通常就是有人得意就绝对会有人失意,古人将这个视为“天道平衡”的一种。   青州是汉国的龙兴之地,几年下来也是汉家苗裔绝绝对对的庇护之地,对于已经爆发的大乱受到的动荡最小,影响却是一点都不低。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切身的悲惨,也只有亲身的去面对过才明白什么最值得珍惜。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实际上大多数都感觉不太真实,总会有一种好像是身处假象的错觉。   青州得到传檄,源于汉国对面见采取合作公社的制度,大大小小的会议也就在各处展开。   “没得说,大王要人给人,要财帛给财帛!”   “没错!大王是我们这一边的大王,绝对要支持!”   每一个村庄的三老都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他们是新国家的既得利益者,亦是希望国家变得越来越好的那批人,能够继续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又能够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哪会觉得不高兴。   新一轮的动员对于一直想要加入军中又没有被征召的人更是一大鼓励,他们盼了这一刻也不知道有多久,铜锣声响在一处又一处的城池敲响,随后向着乡野而去,太多人有太多的热情让潮流像是一股平地而起的龙卷。   青州各处可见汇集起来的青壮,他们穿上了集训时的戎装,带着自己的武器,由村庄的保长带领下又向城市汇拢,一支支军队转眼之间形成建制。   形成建制的新军肯定不会立即开赴某个地方,他们是需要经过三个月的磨合,军队的梯次指挥链建立起来,再根据实际需要会被调动。   如果说青州人是带着热切期盼想要加入军中建功立业,徐州的情况也是类似,那么其余的郡县情况则是有些特殊。   青州和徐州是汉国的基本盘,一再梳理之后不归化的胡人不是逃就是成为尸体,兖州、冀州、豫州等一些新占领区的情况则是不同。   身在豫州桑虞,接到来自中枢的命令之后沉默良久才下令召集地方官员,他要转达中枢的指示,军方则不属于他管。   地方官在这一场风暴中的职责不比军方将校低多少,怎么来配合军方对地方的梳理,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动员出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军方对地方的胡人清洗之后又怎么来使局面变得稳定,一处处都是学问。   “中枢的命令非常明确,对于暴起的胡人一概清理。哪些地方有暴起的胡人,却是尔等消息更为灵通。”桑虞的已经不是在暗示,根本差明说觉得哪里的胡人需要清理,不管是不是有暴起都会清理。他最后笑着又说:“不妨步子迈得大一些。”   话都说得那么透彻,众人哪会有不明白的地方?一个个就开始思考,少不得是该考虑清洗胡人空出来的利益会是什么个分配法。   后面袁乔到来,他是军方这一块的主持人,带来的是由中枢下达的动员令。   “嗯。”桑虞早知道中枢的命令,有些担心袁乔不能领会,事关重大之下不得不多提几句:“豫州被光复的时间不长,真正处于有效控制的仅是一些重要城池,地方上的管理存在疏漏。”   袁乔其实是文官出身,对于一些事情根本就是心知肚明,面对桑虞的提醒恭敬回应:“动员会深入方方面面,请右丞相放心。”   动员,几乎是全面的动员,地方官梳理户籍,军方入驻组织青壮,用的是全面提防胡人有可能暴起的由头,原本难以形成有效控制的区域就那么一块一块地链接起来,成为汉国疆域里真实存在的版图,不是那种地图上归属汉国却难以有效管理的地方。   “豫州这边地处西南,离伪晋相对近。”桑虞脸上带着笑,于袁乔看来确实有些莫测高深。他停下来等袁乔消化,才接着说:“前期不妨放松一些。”   袁乔根本就是秒懂,东晋小朝廷近期没有什么动静不代表永远不会有动静,该清理的胡人是需要清理,一些可能是东晋小朝廷暗桩之类的群体也绝对该清除掉。   “风雨满楼啊!”袁乔看着有些忧虑,着实是忍不住地说:“动作太大了。”   石虎搞事情,刘彦是被动接招,不但决定国运的战役虎头蛇尾,汉国肯定也是会陷入动荡,就是不知道混乱会持续多久,混乱波及的范围有多广和多大。   桑虞无比平静地说:“该来的总归是会来,不如一次性完全清除隐患。”   袁乔无话可说,也就是新生的汉国能够有这样的魄力,再来是刘彦似乎有绝对的自信,当然也有石碣那种疯子一样的存在,要不然有哪个国家敢这么搞?   豫州是在桑虞与袁乔合力控制下按部就班地布置,兖州北部已经完全大乱,冀州那边情况还更加严重一些。   乱世对于一些人是灾难,可是对另外的某些人来说却是机遇。   程度是上党郡长子县当地的豪强。这一日他广邀同为晋人的豪强,那些人之前有交好也有敌对,胡人暴起之后种族出身成了选择阵营的标准,不是利益纠缠。   “没得选了!”程度显得慷慨激昂:“胡虏在乡野四处捕杀,一些坞堡与城寨也遭殃,再不通力合作抵抗,接下来就轮到咱们!”   上党郡处于司州辖境,司州的屠杀是从襄国和邺城向周边蔓延,消息传播不易的现实条件下,程度等人是胡人大肆屠杀那些没有坞堡和城寨自保的晋人才发现情况不对。   “襄国和邺城周边已经杀得血流成河。”斐燕同为上党郡长子县的豪强,比较不同的是他们这个家族与胡人有通婚,实际上是个混血儿。他在这一次面临抉择的时候已经站边:“汉军快骑传檄四方,各地接到传檄的汉人都在抵抗。”   说起汉军快骑,还真的就不止是在汉境之内到处传递中枢指令,他们还进入石碣赵国,用这种各样的方法传播刘彦下达的檄文。   屠杀爆发之后,各地晋人根本就属于措手不及,不但是普通百姓遭受杀戮,之前被胡人放任自流的豪强也没有了安稳日子过,甚至可以说富足的豪强才是胡人最热切攻打的。   他们聚起来是有一个前提,胡人不是小打小闹,地方上有各种胡人在对几人肆意杀戮,石碣赵军更是大举汇集壶关那边。   “以壶关为界的北面,不但地方上的胡人在杀人,军队也是加入其中。”斐燕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发白,说:“有传闻胡虏要杀光北面所有晋人。”   那是石虎要经营后路带来的效果,还真的是下令屠光能够看见能够找到的晋人,大肆的屠杀也就真只能出于石碣之手,石碣一族也是华夏历史上经营国家最不管不顾的胡虏,往后的历史里哪怕是有异族再到中原当家作主,成为实际统治者之后压迫和欺凌是有,可从未有过石碣一族的这么不顾影响和肆无忌惮。   程度在适当的时候拿出了汉军快骑传播的檄文,说道:“现实逼迫我等不得不反抗,再不反抗只能引颈就戮。再来,汉王明言杀胡有功,可以首级请赏,诸君可不要犹豫。”   檄文还真不可能只有一句话,点出主体之后就该是赏赐问题。刘彦在汉境与石碣赵国境内的檄文有两种,汉境之内是尽可能地不引起更大的动荡,石碣赵国那边则是直接开出赏格。   可不止有程度得到来自汉国的檄文,应该是说在场的人几乎是人手一份,他们不反抗会被屠戮,杀胡算是有功,功劳可以视作日后在汉国进入官府的凭证,想要直接兑换财帛或土地也可以。这样一来既是自救也能获得好处。   “只是……”谷甸同样为豪强之一,他提出自己的忧虑:“听闻北上的汉军已经在后撤,我们……近在咫尺,王师却是遥远。不如……搬迁?”   一时间,场面竟是安静下来。   长子县的豪强会商是发生在石碣赵国的各处,有些地方还稍微有得选,比如身处区域距离汉军控制区近的想搬迁逃亡。更多离汉军控制区远的人则是根本没得选,不管是愿意还是什么,想活就得抵抗,原先抵抗不是太有底气的区域,汉王檄文传抵之后情况稍有改变。   濮阳郡的国运之战中间停止,进入了给桓温所部解围阶段,刘彦此时此刻已经不适合待在前线,该是回到临淄都城掌控全局。   天下动荡无法避免,有一些事情必然要处理,重新返回临淄之后,第一次大朝会成了舞台。   “王上,对于一些人的监视肯定要有。”纪昌说的是地方和军方那些归化的胡人:“甚至一些身居高位的人也要暂时调离。”   刘彦对此已经有全面的考虑,只是之前没人在正式的场合提出来,他这个君王不适合开口。   现在,身为左丞相的纪昌明确指出,的的确确是到了刘彦该拍板的时候。   “左丞相的话有些过了。”刘彦没有表露出太特别的情绪,他沉默了良久,又询问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后面才问:“新一轮的述职要开始了吧?”   汉国每年都有述职,官职越高的人就越需要回到中枢。这个是中枢对外派官员的一种控制手段。   纪昌知道之前说的那些话太重,会伤害真正归化那一群体的人心,但他并不后悔。   本来就是要述职,纪昌没有提的话,除非是刘彦特别点名,要不然各方面的头头脑脑肯定也是要回临淄。   震动不止是对压抑了数十年想要报复的汉家苗裔,汉境内的胡人受到的震动最大。   认真来讲,越是刘彦早归于统治的区域,胡人逃亡的现象就越严重,没有逃亡的胡人基本是给自己改了一个汉姓,甚至是有不少胡人融合进入汉国成为官员。   大朝会只谈了一个话题,结束之后刘彦是喊了一些人到了后殿。他坐下之后并不避讳,说道:“汉境之内胡人不存在优势,只是给我们添堵。不受我们控制的区域,诸卿还要想出更多的办法,不能任由汉家苗裔自生自灭。”   那一刻,在场的人只有一个感慨,身为君王的刘彦不是将目光自放在国内,完全表现出了收复天下庇护所有汉家百姓的气势。 第448章 好一盘大棋   饭要一口一口吃,要不然会被噎着。   路更是要脚踏实地的走,不能是专门选那种立脚不稳的地方。   汉国最近的举措有大用意,前线的汉军适当后撤不过是在进行一次必要的调整,毕竟军队的数量短期内增加过于迅速,许多部队则是常年征战在外,无论怎么样都是应该梳理一下。   “仅是留下朝歌附近的军队,继续摆出非救出桓温所部不可的架势,能吸引更多的敌军最好,不能的话……”刘彦是身处宫城的花园,与一众核心官员继续商议:“让出一些地区,胡人必定重新填补那些空白,介时便是我们再发兵北上的时间。”   汉国现在和石碣赵国的现状是互相纠缠,由于汉军分作多路出动还攻下不少飞地,那是一种混乱的体现,也是兵力使用不当。   宫城的花园占地并不大,主要是刘彦平时没有什么闲情雅致玩花草,甚至可以说他待在宫城的时间根本不多,连带那些数量稀少的后宫大部分时间也是跟着他在外巡视。   秋季时分,植物的叶子变得泛黄,大量的树叶飘落,给视野之内增添无尽的枯黄之色,看着很是有点萧索的意思。   “王上,新军调回本土平叛是应当的。只是……”纪昌拍掉在肩膀上的落叶,蹙眉说:“以五万禁卫军为主力,调配八万野战兵团,十三万兵马长驱直入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   汉军该是什么兵种就是什么兵种,胡人则是亦兵亦民,因此胡人总是动辄有数十万的军队。   以朝歌为中心的战场,汉军在那边的兵力大概是有二十一万。这二十一万中有三万多人是处于被约三四十万胡人围困的现状,同时外围是有十八万汉军又从三面围住这批胡人。   是三四十万的胡人,不是三四十万的胡兵,这一点无论怎么样都应该搞清楚和说明白。   恰恰因为是三四十万胡人,汉军外围的十八万兵马才能由将他们从三面包夹起来,仅仅是让出了邺城方向的空隙,胡人的三四十万真要是像汉国这边的正规军,想要办到肯定有难度。   “寡人还觉得拖得有些久。”刘彦对好好的濮阳郡打成这样其实是异常郁闷,他点明道:“石虎给我们制造了内部动荡,用意就是让我们退兵,他好经营和蓄积国力。我们除了朝歌战场之外的区域已经摆出撤兵的姿态,他必然以为自己的策略得逞,惑敌是惑敌,却不是真的要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再则,石碣境内的同胞也等不了那么久。”   该怎么说呢?其实除了刘彦真的在乎石碣赵国境内的汉家苗裔之外,其余人根本没有多大的重视。这个是与思想观念有牵连,出身越好的人对平民百姓越是忽视,基本是视为数字和工具,很难起到什么怜悯之心。刘彦却是不同,他有全套的民族观念。   另外的几人先后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因为刘彦意志坚定,他们说出的话基本是附和,再根据实际情况补充一些遗漏。   当下时节是到了十月份,距离冬天的到来仅是剩下不足两个月。   按照刘彦的意思,自濮阳之战爆发到现阶段已经历经差不多两年,石碣赵国一开始就没有完全做好战争准备,拖了快两年基本是在硬撑,看胡人在自己境内的行动能够看出一点,那就是宁愿消耗人命去攻打坞堡和城寨也要筹集足够物资。   刘彦返回临淄与北线汉军在后撤同样是在做出一种假象,使不明就地的人认为汉国由攻势在转为守势。   汉国内部正在发生动荡,那是不用太过刻意侦查就能判断出来的现实,建立于这个基础之上,再有汉军在国境内不断调动平叛,以常理来看转为守势才是正常,继续保持攻势才是不正常。   经过一再的征兵,是稳定的精华区域和新占领区的全面动员,经过统计汉国的军队数量已经逼近七十五万的数字。   七十五万军队里面,含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征募的新兵野战兵团数量其实只有二十七万,各地戍卫军的数量有八万,新编的新军占到了二十万,余下则是仆从军和奴隶军。   现如今汉国想要造成转为守势的假象,处于外线的部队向后调动,新征的新军是派遣四处平叛,摆出的就是一副收缩的局势。   不断的军队调动会使人看着眼花缭乱,想要干些什么只有核心阶层知晓,更多的人是困惑加不解。   八月十九日这一天,身处枋头的冉闵一大清早就梳洗完毕,他在等待三万禁卫军的到来,同时过来的还有虎贲军。   由于汉军目前的主战场是在朝歌,之前指挥多路的将校自然也是身处现场,他们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就得到召唤,从各处汇集到冉闵的大帐后,看到的是无法掩饰振奋的冉闵,看到王猛也在场立刻猜测会有大事发生。   冉闵等该来的将校都抵达,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对王猛说:“开始吧。”   王猛是带着诏书前来,得到冉闵的示意没有拖拉,将刘彦的旨意一念,却是先宣布晋升冉闵为征北将军的任命,明确指出由冉闵率军北伐,后面才又公布了一些人的晋升任命。   “王上的旨意很清楚了。”冉闵有振奋的理由,征北将军的任命下达之后他成了汉军的武将第一人。他环视众人一圈,着重看了几眼徐正、谢安、李匡、骞建同等几个人,一场严肃地说:“今次北伐除非是接到王上另外的命令,不然是能打到哪里算是哪里。”   朝歌距离邺城从平面地图看是一百八十里,实际上肯定不止一百八十里那么短,毕竟路又不是笔直。   徐正看着意气风发的冉闵内心多少是有些郁闷,他的征北中郎将官职没动,爵位倒是提了两级。郁闷归郁闷,他却是很清楚一些事情,冉闵成为征北将军不是偶然,除开战功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原本的那些冉闵军被消耗得有些大。   冉氏秦国没有之后,原本的冉闵军被整编了八万多进入汉军,这些人并不是交给冉闵直接指挥,是分配给了谢安和桓温。桓温得了一些攻打朝歌的任务,带去的部队损员很重,冉闵一直以来没有什么闲话,中枢怎么都要给冉闵一些肯定和补偿。   该说的大局说完,冉闵再次展现出雷厉风行的一面,雄厚声点名:“谢安,李匡。”   谢安和李匡站起来执礼。   “谢安率领本部迂回北侧,断掉敌军后撤之路。”冉闵签发命令,交给张石存档,接着由看向李匡,说道:“李匡率领本部从摆出进逼邺城的姿态,虚晃一枪之后进逼长乐。”   谢安的本部有五万兵马,李匡本部也是有五万兵马。一个在西一个在东,他们最终都会向着朝歌敌军的后侧迂回,等于是成为钳子夹断朝歌敌军的后路。   “其余人等跟随本将。”冉闵说着已经站起来:“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没有疑惑就各回本部。”顿了顿才补充:“骞建同,李坛,你们留下。”   疑惑肯定是有,大多数人之前是以为要全面采取守势,刚刚发生的一切却说明他们猜测错误。会议之上说的东西不是太多,仅限于这一面战场的动静,谁都会思考局势要有什么新的变化。   自种族碰撞爆发之后,骞建同最近有些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被调离虎贲军,要么是被调回临淄闲置,要么是调到不重要的战线,没想到那些事情未发生。   虎贲军是汉国很重要的一支武装,虽说编制只有八千,可说是绝对的精华部队也不为过,被留下的骞建同绷着脸,他觉得下一刻还待在帐中的王猛,道出君王对虎贲军的主将新人事调动一点都不会令他意外。   “石虎本人已经撤回邺城,大部分的龙腾卫士也是跟随后撤,朝歌战场的这些胡人是被遗弃掉的一批人。”冉闵看出骞建同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在意,他留下两人是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本将想要用摧枯拉朽的姿态击溃或是歼灭眼前敌军,大部分敌军不用过多在意,独有石宣的东宫高力需要严肃对待。”   石宣是朝歌战场的指挥,他的东宫高力算是这面战场的主力军,石虎还给留下一千五百的甲骑具装和三千具装重步兵。   “没有余热,没有试探!”冉闵铿锵有力地说:“本将要的就是一旦总攻就全力出击,虎贲军与羽林军将会成为选锋,你们不可有一丝的懈怠!”   骞建同就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站在一角的王猛,却见王猛也是看过来还露出笑容。   “严肃点!”冉闵还真就没有多想,对着骞建同一吼:“本将在训话,你分心什么?”   “这……”骞建同被一吼心不由自主就一颤,双瞳的冉闵盯着人看其实有些恐怖,不得不执礼道:“职有错,请将军责罚。”   冉闵又是一些训话,说完挥手让骞建同与李坛离开。   出了大帐的骞建同心神有些恍惚,万般奇怪自己怎么没有被调离虎贲军,甚至是得到了一个作为攻坚前锋的重要任务。   李坛与骞建同不是一般的熟悉,方才在大帐已经发现骞建同的异状不好劝导,出了大帐又只有两人在,就说:“肃孝,别想太多了。”   骞建同苦笑说:“当下时局,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李坛一听霎时有就有些火大,低吼:“肃孝是在长广郡便效命于王上麾下,表字肃孝还是王上给取的。没有异心又多想什么!”   得说两人的关系是从双方父亲出使慕容鲜卑被杀开始走近,他们很清楚有现在的地位又是因为什么。是西骞柏辽与李明之出使被杀让刘彦心生愧疚心理,有了君王要刻意栽培,两人也的确是争气,现如今成了两个特别番号的主将。   由上而下,军令一层一层地传达,一些该后撤的部队也是后撤。   亲自主持指挥的石宣发现汉军有部队后撤之后找来了张群,困惑问:“汉军停止攻势,已经有部队在后撤,他们是不管被围的友军了?”   “陛下号召起了作用,汉境不稳,必然造成汉军后撤。”张群了解了一下,得知后撤的汉军数量,颇为胸有成竹地说:“腹地生乱,前线难以维持,放弃被围部队注重后方,本就是应有之意。”   “哦……”石宣将信将疑地笑了笑,说了一个新消息:“燕公那边遭遇的情况类似,冀州汉军发动一波攻势无果,主动进行撤退。”   “这就更能说明局势。”张群笃定地说:“伪王刘彦绝不允许内部动乱持续太久,只能从前线调动军队返回平叛。”   石宣到底还是年轻,见张群说得笃定,松了口气说:“那就太好了!”   他们围着桓温所部打了将近一个半月,死的人挺多却是只剥掉桓温所部的一道营区屏障,实际上是士气一再下降,石虎又带着主力部队撤离战场,导致攻势已经难再为续,还继续围住桓温所部是在硬撑,也是为了石虎布置的大局不得不硬撑。   “伪王刘彦崛起过快,根基不稳乃是事实,多年来无日不战使部队疲惫,消耗物资更是庞大。”张群说得是通常的现状,他对石宣说:“常说,一而鼓,二而衰,三而竭。现如今也该是到了汉军难再保持攻势的时候,更是太子获利大功劳的时刻。”   石宣先是一愣,然后满是兴趣地问:“怎么说?”   “为被围部队解围的援军后撤,被围汉军知晓这一情况该是如何作想?”张群显然已经有计划,笑呵呵地说:“应当让被围的汉军认清楚事实,他们之前撑着是有援军在解围,要是知道援军撤退,哪怕不能使得自行崩溃,也该是士气全无。这个士气一升一降,太子歼灭这股被围汉军就容易了。”   石宣一想,觉得张群说的话非常有道理,立刻就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449章 誓死不降的意志   交战历来需要足够的空间,参战的部队越多需要的空间就越广,要不然部队无法铺开全挤在一起,消耗的不但是时间还是物资。   汉军在不断地调动,有效地掩护虎贲军的到来。   虎贲军是一支甲骑具装的骑兵,他们对加入什么战场比其它兵种有更多的讲究,像是着装轻便的轻骑还能在多坡地和丘陵区表现一下,具装重骑兵出于负重和列装耗费的关系根本不会去多坡地和丘陵区。   棘津的黄河北岸比起南岸来说地形变得相对复杂了一些,濮阳郡大部分是平坦的地形,古来骑兵(战车兵)在濮阳郡的大规模交战次数非常多,但凡是读了一些史书的人都知道濮阳郡适合骑兵作战。大概正是适合骑兵作战,石碣赵军才会将濮阳郡定位为决战场所,可他们发觉要被合围后也是抓住机会后撤。   棘津的黄河北岸是汲郡辖境,汲郡划分为六个县,除开北部的林虑县这个范围最大的县之外,像是修武县、获嘉县、共县、朝歌和汲县这个首府都是位处偏南在黄河沿线区域,充分表现出华夏历来建城必是依水而建的习性。   汲郡南部地形平坦,为了形成军事防御目的,一些关卡似得军事重镇也就需要存在,例如位处汲县西南部的铜关,位处汲县西部的凡城,位处汲县东北部的枋头。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拱卫一郡首府之地,不至于让敌军利用平坦的地形来个长驱直入攻克一郡首府,致使首府失陷之后整个郡出现骨牌效应,也即是首府完蛋后最高长官被杀或被俘,失去最高长官后各地各自为战。   汉军针对汲郡的征讨有几个步骤,先是桓温所部从汲郡西南部的荥阳郡北上,他们并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就攻克了铜关。   桓温所部能够轻易拿下铜关有历史原因。铜关不管是在东汉末年、西晋还是匈奴前赵时期都一直被重视,到了石碣统治中原之后,得说羯族人治国上面根本没有建树,生产力没有恢复半点不谈,一些重要关隘也根本没有顾及,导致的是铜关压根就没有修缮。   其实不止是显得不出名的铜关,就拿进入关中秦地必经之地的几个关隘来说,不管是作为门户的潼关还是峣关,又或是备用关隘蓝田关,明明它们都拥有极重要的战略价值,可是石碣赵国还真就没有想过要维持和修缮。   真正的情况是,石碣统治下的中原,早先时期除开襄国周边有几个拱卫城池,后面在邺城大肆建设宫阙后又将几个城池列为屏障,要不然石碣统治阶层也仅是重视边境的几个要地,其余地方基本是被忽视。   桓温所部拿下铜关之后,几乎可以说是迅速攻取了汲县这个首府之地,连带周边的获嘉城和共城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取。会造成这样的情况依然是与石碣的统治思维有关,石碣带着十足的胡人特色,非但不重视城池还有意致使各处城池荒废,真的有要将中原变成一个牧场的架势。   后面桓温所部进军到了朝歌才被挡下。朝歌位于棘津北部,那个时候石虎是亲率大军在濮阳郡的白马,出于对退路的重视才会选择在朝歌屯兵驻防。这个举动也真的是起到了关键作用,是桓温所部被挡在朝歌,才有了后面石虎先撤军到枋头,最后更是安然退却回到邺城。   第二批由西南部北上的是谢安所部,他们是从河内郡杀进了汲郡,先是攻克修武,又重夺因为桓温所部受困而被石碣赵军光复的获嘉、共县和汲县,更进一步将凡城也是拿下,全面地清除掉朝歌西部的石碣赵军,为救援被困的桓温所部打下基础。   谢安所部稳固后路,他们是扑向了棘津西北部的百里之外,变成从北而南地一种攻击路线。会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当时的棘津、枋头和朝歌的石碣赵军数量太过庞大,尤其是棘津和朝歌一线几乎是挤满了石碣赵军,他们要是直接从西部驰援被围的桓温所部必然也是要陷进去,不如从北而南拉开足够的空间,牵扯石碣赵军北上的同时也有更多的迂回路线可供选择。   事实也证明了谢安选择的驰援方向正确性,他们由北朝南攻击的方向给石碣赵军造成极度的威胁,李匡那边在锁阳城取得优势,又是徐正率军进入阳平郡,三个方向的汉军直接迫使石虎放弃待在前线龟缩回了邺城。   目前汉军的布置情况分为几个部分,谢安所部是处于西北部,李匡所部从阳平郡的繁阳做出进逼魏郡内黄,冉闵则是率主力处于棘津区域。   石宣所率的石碣赵军,主力部分驻扎在枋头,杂牌依然是将桓温所部围在朝歌。又有曹伏率领一部分石碣赵军充当外围,这一批石碣赵军身处的位置在朝歌北面百里开外,可见是针对地处战场北部的谢安所部。   汉军近期的动向分为三步走,首先是策应石碣赵国境内逃民的部队南撤,随后是最北面的谢安先率军做出向棘津靠近的机动。前面这两步都是在拉动和牵着石碣赵军做出相应变动,第三步就是在将石碣赵军拉伸,使石碣赵军被迫做出调动,各支军队变得松散,为新组成的北伐兵团创造交战环境。   以冉闵为主的北伐兵团将会由五万禁卫军和八万野战部队组成,也就是后面只会有这些部队向北进攻,其余部队不管是不是还在战场或是周边,除开北伐兵团之外的部队就会进入到就地戍卫或是后撤平叛的阶段。   石碣赵国对汉军的动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石虎有什么考虑暂时不清楚,身为前线总指挥的石宣想的绝对简单。   “被围的汉军必须消灭!”看着相貌稚嫩的石宣却是满脸狰狞:“他们近期发射的箭矢越来越少,可见军需将要消耗完,派出更多的杂兵强攻,以人命换箭矢,争取早一日消耗光他们的箭矢,为总攻奠定基础。”   石宣口中的杂兵是杂胡和晋人,实际上位处朝歌周边的大部分石碣赵军也是由杂胡和晋人组成。   石虎挑起种族仇杀,石碣赵国境内各族胡人屠杀晋人的同时,亦是接到命令抓捕晋人到前线,出现在桓温面前的就成了以晋人为主力的杂牌被驱使着强迫进攻。   石宣的判断是来自张群等石碣的高层官员。这一批石碣的官员会出现这样的判断是根据常理,从汉军的调动情况,加上各地的种族仇杀,不能说他们太蠢太笨,是碰上了一个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猜度和判断的国家。   朝歌的石碣赵军想要抓住机会消灭桓温所部,冉闵十分配合地继续为即将开始的攻击拉伸足够空间,被围的桓温则是真的急了。   “怎么会呢!?”桓温说的是箭矢情况,他已经从石碣赵军的刻意宣扬中得知外围汉军在后撤的事情,将信将疑的同时本部的箭矢供应出现了状况,不知道是刘彦做出的调整,首次有些惊慌失措:“不可能啊!”   条攸这个长史却是极为肯定地给出答案:“战地的箭矢生产已经停顿。按照储备量和消耗情况来看,三日后就会见底。”   “不应该啊!”桓温真的感到难以置信,他脸色异常难看地沉默了良久,问道:“粮秣?”   “粮秣充足。”条攸的长史身份管的事情挺多,其中就包括军队后勤。他用着猜测的语气问:“外围援军后撤应该是真的,箭矢供应出现问题,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事?”   因为是被围困的现状,桓温和条攸其实是不知道各地爆发种族仇杀的事情。信息量决定一个人的思考方向,桓温在怀疑自己成了弃子,条攸其实也是有类似的忧虑。   条攸的恐慌情绪比桓温还高,他的想法比桓温更加直接,他们这边的士卒超过七层是整编自原来的冉氏秦国,不管是亲疏有别,还是出于削弱冉氏秦国的影响,种种的现实之下,汉国中枢放弃他们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两人是位处中军位置的大帐商谈,离得远远还能听到喊杀之声,比较诡异的是喊杀用的都是汉语。   “吾不相信王上会放弃我们!”桓温抛开了惊慌与失措,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地道:“汉军从未有过被成建制消灭的事例,我们不会是第一个!”   条攸蹙眉默然不语,要真如他猜测,他们成为弃子的可能性无限大,毕竟比起日后国家的平稳,一支部队被成建制消灭又算得上什么。   桓温心烦之下不想再多谈,是游走在各条战线鼓舞士气,向将士亲口明言石碣赵军传播的消息为假,众将士应当众志成城。   被围汉军因为箭矢突然间断掉供应,必需控制箭矢消耗之下,又有石宣发狂驱使强攻,之前汉军还能将战线保持在营区之外,没想到仅是一天过后第一道营区已经成为战场。   战局的新变动极大刺激到了石宣的热情,他无视掉仅是一天就产生的两万伤亡,更加疯狂地驱使麾下的杂兵从四面发动攻坚。   桓温要破除石碣赵军传播的谣言,可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实际上谣言真的影响到了麾下将士的士气,尤其是第一道营区变成战场之后,底气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下降。   到了战局发生新变动的第二天,张群又有了新的心理攻势,向被围的桓温所部传播,说是冉闵因为发动叛乱被斩杀,汉国中枢因为他们大都是出身冉氏秦国的原因已经放弃救援,有意让他们被消灭在这里。   一方面传播似是而非因为被困难以证实的谣言,另一方面张群也向石宣发出劝降的建议,按照他的原话就是:“被困的汉军真的投降就是赚到了,不投降也能更进一步打击他们的士气。”   石宣对张群的信任度很高,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建议。   出身冉氏秦国的人基本对冉闵会有一定的认知,由石碣赵军传播的谣言一到,条攸还真的是被吓惨了。   根据条攸对冉闵的理解,深深知道冉闵还真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人,他知道的冉闵是以为雄心勃勃的英豪,冉氏秦国的自行瓦解不过是冉闵迫不得已之下的一个蛰伏措施,而这个也是原冉氏秦国高层不公开的秘密,差别是到了后面了解汉国的真正实力后他们内部又自行分化。   【不是没有可能呐!】条攸是极度的焦虑,想道:【我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一旦有谁向王上坦白,永曾真有可能不管不顾地叛乱,那么王上将援军撤离,要借石碣之手歼灭这股大分布是原冉氏秦军的部队,不是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人真的不能胡思乱想,尤其是身为高层更不能轻易慌张和失去信心,桓温在极力地支撑,问题是对那些由冉氏秦国整编过来的将士对条攸有更多天然上的亲近,条攸有了异状直接影响到的就是将士的想法。   人心一乱,挺一挺就能挨过去的艰难就会变得难以为续,直接导致的是他们的第一道营区仅是一天就陷落,整体局势更是直转急下。   桓温想要破局,独自冷静一下总算想起有一些俘虏,亲自审问才得知天下大势。   “石虎挑动各族仇杀,各地胡人暴起不断。”桓温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冷静下来的心思却又乱了。他几乎是铁青着脸对条攸说:“这就能解释清楚了。援军真的在后撤,他们要撤回国内平叛。”   “我们的真的被放弃了?!”条攸刹那间就是变得脸色灰白,颤音道:“那么永曾叛乱的事……”   “那个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桓温脸色铁青,表情看着却是无比的坚毅:“不管局势怎么样,吾哪怕是战至一兵一卒,乃至于是战死疆场,亦是绝不投降!”   条攸之前又不是没有在石碣效过力,其实已经对石宣的劝降有所动摇,一看桓温尽管绝望却表现出抵抗到底的坚定意志,刹那间不由呆住了。 第450章 一肚子不痛快   不怪桓温与条攸慌了,他们被围已经接近两个月,前面还能得到外部的信息,自从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之后,石碣赵军大肆封锁,自己人的消息无法传递进来,对外部情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对于石碣赵军散布的言论,桓温其实是大部分不信,比如说什么冉闵叛乱,不是汉国的高层不会深切了解那是一个神奇的国家,越是了解越会生出紧密团结在君王身边的想法,那么除非是君王逼迫得谁不得不死,要不然谁会背叛。   冉闵到了汉国之后得到的礼遇比谁都重,原先的部下被拆分,新统领的部队怎么可能会追随造反,条攸那是先入为主,倒是对冉闵了解不深的桓温稍微以己度人之下觉得冉闵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叛乱。   高层是什么想法会起到关键作用,不过一些时候高层的意志很难影响到底下的人,桓温极力维持战局,期间还反攻第一道营区,为期两天的反攻是在废墟之上进行。   换做是士气高昂时期的汉军,有兵甲器械的优势早该将杂兵打退,重新夺回失守的营区,问题是将士因为种种原因变得心虚,尽管他们依然是以少数的损失杀掉更多的敌军,可双方竟是成为纠缠。   “时候到了!”张群笃定地说:“被围汉军已经到了极限,所谓‘强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也’,应该派出精锐进行最后的总攻!”   石宣是完全信赖张群的判断,立刻将梁犊召唤而来,下令道:“以今时今日为期,孤限你两天之内攻破敌军营盘,全歼这股汉军!”   梁犊是一个身材高大又健硕的人,脸相因为左脸颊有一道伤疤看着十分狰狞,他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应:“太子且放心,小人必定不负所望,为太子取来大大的胜利。”   说来也是奇怪,石碣赵国的国情一再变化之下,晋人出身的那些文武待遇形成鲜明的对比,该倒霉的是极度倒霉,一些人则是非但没有倒霉反而更受重用,像梁犊就是极度受到石宣重用的晋人武将之一。   战事胶着,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利的情况下,条攸有向桓温发出建议,说是该尝试进行突围。   桓温听后像是极力压制怒火,说道:“围困我们的是三四十万的胡人,我军是以步卒为主,全心一意坚守还有生机,突围才是自取灭亡!”   说到底,桓温还期望有援军会到来,他甚至都下了一个决定,能坚守多久就算是多久,哪怕是最后全军覆没也绝对不会尝试突围一下。他坚信努力守住才有生机,要是尝试突围必定近一步动摇士气,那时候就该是真的完蛋。   条攸见劝不动桓温不再说话,他看着眼神有些飘忽,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得,双手的手掌下意识就握成了拳状。   桓温等待条攸离去,满满都是阴霾地对自己的心腹亲兵说:“严密监视条攸,但凡发现有私下联系,不管是联系谁,立即拿下。”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遭遇困境的时候也最能考验人心。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还有各自飞的时候,类似于条攸这种从石碣赵国反叛的人,桓温不得不防一手,侧面来讲也足够证明桓温有一颗敏感的心。   冉闵主持之下是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大批的汉军逐步稳健地后撤,甚至是有白天撤退晚上又偷偷回来,另一个白天同一批人又撤退的现象。   这样做无非就是要做一个假象,令石碣赵军深信汉军不想再打,更大地麻痹和迷惑石碣赵军。   显然石宣、张群等人是上当了,他们正是有侦骑探查到汉军的大肆后撤,更想要抓紧时间歼灭被围困的桓温所部,还想着要咬住后撤汉军的尾巴再扩大战果。   梁犊是东宫高力的主将,他的上场预示着朝歌战局进入到最激烈的阶段。   石砌是石姓,但他与石碣一点关系都没有,原先是被迫加入乞活军为了活命,稀里糊涂成了冉氏秦军,现阶段又没有丝毫心理准备成了汉军。   说石砌一直稀里糊涂有充分的理由,像他们这种小兵兵从来就没有自主选择的余地,只能是上面要做什么听从命令跟随。   其实身为小兵又没有选择余地,所求也就是能够有口饭吃,石砌在乞活军时是有一餐没一餐,成为冉氏秦国一员小兵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情况,真正能够吃饱饭还是成为汉军一兵卒之后。   小兵不会有太高的理想或是愿望,能够吃饱,不会遭到刻意的虐待或刁难,立了功劳可以得到赏赐,那么对于小兵来说就有卖力厮杀的价值和动力。   石砌不知道情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向己方不利,大概是从四五天前?他与众多的袍泽一开始其实没有相信石碣赵军的传言,是本什的什长老是心神不宁才被影响到。   什长对于士兵来说就是一个最为重要上级,毕竟带他们去拼命的一般就是什长。什长会心神不宁又是受到队率的影响,没得说的是队率肯定是被屯长影响,屯长之上还有军侯、校尉、俾将、偏将、郎将……等一些上司,军队的思想变化等于是由上而下的一种逐层传递。   上层将校心里不稳,下面的人发现之后会更加担忧,形成的就是演变成为全军的士气崩盘,石砌等士卒无法了解更多,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情况不妙,士卒觉得不妙就无法心无旁贷地卖命杀敌,畏首畏尾还是轻的,怕死避战才是最糟糕。   为什么之前还能全面碾压石碣赵军的杂兵,现在却是面对杂兵的时候却会出现纠缠,正是因为士卒受到军官的负面影响而变得惜命。   军队一旦不敢拼命,取得胜利就会变得遥不可及,甚至是连自保都会成为问题,桓温极力地想要稳住军队,奈何各级军官是听在耳朵里内心却是怀疑。   “郎将和敌军说的,哪个比较可信?”   “恐怕是都不可信。”   “我们就这样被困在原地?应该尝试突围啊!”   “谁说不是……”   石砌听着不远处的两个屯长在交谈,内心的阴影是越来越大。他喜欢汉军能够吃饱饭,更是对战后合适军功至少会成为一名公士而感到振奋,可是听军官的交谈怎么看都感觉不妙。   处于后方作为预备队的将士还能闲话几句,前方参与交战的将士不会有这样的闲工夫。现今的情况是,双方来回争夺第一道营区的局部地段。   由于是四面都有在发生交战,战况又显得激烈,厮杀的声音是充斥在空气之中,心理承受力不强的人仅是听到那么大的动静就能够双腿发软。   石砌很努力地侧耳倾听,希望从两名屯长的对话中了解更多,比较突然是前方传来一片哗然,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大批的袍泽仓惶溃退,追击他们的是一群赤袒上身手持杖柯或是大斧头的剽悍敌军。   石宣的东宫高力还真的就是一群战时会赤袒上身只穿一条束裤的军队,兵源是搜罗于各族穷凶恶极之辈,厮杀起来极度的凶悍和手段凶残。   原本在交谈的屯长惊呼一声,先是石砌这样的士卒则是有些愣神,幸亏是更上面的军官反应不慢,一阵阵的梆子声中有弓弩部队进行无差别的射箭,稍微阻挡了东宫高力的强劲攻势,不至于使战局演变成为全面的溃靡之势。   另一边,石宣前一脚下令东宫高力发动总攻,下一刻却是接到外围侦骑的汇报。   侦骑的汇报是关于外围的动静,使石宣了解到枋头方向有汉军竟是很突兀地发动进攻。   “什么!!?”石宣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甚至是瞠目结舌地重复侦骑说的话:“甲骑具装?差不多一万的甲骑具装!?”   那可是具装重骑兵,不是十分普遍的轻骑,一出现还是近万,怎么不会使石宣感到震惊。   “谎报军情是大罪!”张群比石宣更加在意,毕竟之前他判断的是汉军要放弃被困友军撤退,才有了石宣不惜代价地对被围的汉军发动攻势。他的一句话直接让汇报的侦骑跪地,因为意外和紧张增大说话的音量,更是充满了威严:“将话说清楚明白一些!”   侦骑就是斥候,说白了更是属于小兵的一种,被惊吓之后磕磕绊绊地将自己侦察到的情况说出来,少不得是要有更加详细的细节。   冉闵是等待谢安和李匡的部队迂回到预定位置,他才让本部主力发动攻势。作为前导的是羽林军和虎贲军,两支部队是直接从枋头向朝歌发起攻势。左右两翼是由禁卫军的骑兵迂回,与从正面发起攻势的羽林军和虎贲军形成一个三叉戟的大局面。   过来向石宣汇报的侦骑探查到的其实是位处左翼的禁卫军突骑兵,按照石碣赵军的标准,禁卫军的突骑兵还真的能够算得上是甲骑具装。   如果只有一个侦骑汇报,石宣和张群会视为是一种误报,可是不超过半刻钟有五六个外派侦骑回来说出类似的话,都是禀告汉军发动攻势,他们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半刻钟对于身处于厮杀场之外的人很短,可是对身临战场的人来讲却是很久,石砌已经跟着袍泽对发动进攻中的东宫高力发起一次反冲击。   战争已经打了很久,建制有空缺是一种常态,石砌这一什是七个人参战,退下来的却只有四人,包括石砌在内哪怕是活下来也皆是身上负伤,什长甚至是直接战死沙场。   危急时刻是条攸四处奔走,借着同一出身的便利鼓舞士气比桓温还要有用得多,总算是堪堪稳住局面。   桓温得到关于条攸的汇报时,很详细地过问条攸说过什么或是有没有暗地里与谁交流,心腹给出的答案是没有,倒是令他感到惊奇。原先他还以为条攸会搞私下串联,或是逼他突围,要么是干脆投降。   东宫高力参战得相当突然,退却也是显得极为快速,是汉军这边还没有回过神来,东宫高力又给换成了石碣赵军的杂兵。   石宣已经确认外围汉军的动静,他一听有近万甲骑具装直接就怕了,想的是怎么从朝歌脱身,怎么可能将自己手头的精锐给陷在战场。   张群却依然是将信将疑,他劝说石宣不应该放弃全歼被围汉军的机会,极力要求石宣继续让东宫高力继续强攻,奈何石宣心生退意说什么也不肯。   “稳妥起见的话……”石宣是用着惊疑不定的语气在说话:“更进一步确认汉军的动向,少不得是要做好撤退的准备,可不能给陷在这里。”   “太子,不要放过大好机会!”张群坚持己见:“哪怕是外围的汉军杀来,我们至少也还有两天左右的时间。只要动用高力强攻,两天足够我们攻破营盘,介时哪怕是后撤对陛下也有了交代。”   说起石虎,石宣不免是心生惧意。他想了想,说出让张群目瞪口呆的话:“那好,咱们就不撤往邺城,就先撤到上党郡观察局势,有机会就卷土重来,情势不对就进入秦地?”   一时间,张群有一种要抽自己嘴巴的冲动。   接下来的局势对某些人来讲就是风云突变,被围的桓温所部士气降到一定程度却发现敌军攻势停止,包围桓温所部的石碣赵军是在莫名其妙的目光下看着石宣调动部队抽身离开战场。   桓温的猜测是有援军过来,条攸建议尝试反攻一下,两人意见统一之后发动反攻,竟是一轮反攻直接导致失去指挥的敌军崩溃。   两天之后,由南向北攻击的北伐兵团抵达朝歌,桓温和条攸是意气风发地见到骞建同与李坛。   “你们却是来晚了。”此时此刻的桓温脸上哪有什么阴云密布,是一脸的红光满脸外加炫耀:“敌军已经被我部击溃,大部溃兵是向北逃窜而去。”   骞建同与李坛已经了解到战况,之前交流的时候不止说过一次阴差阳错,他们先后派出联络桓温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完成任务。   李坛对桓温说:“郎将,你们这边是得胜了,谢郎将与李郎将包围的难度却是增加了。”   桓温“唔?”了一声,一时间是感到满心的不快。他们是好险才坚持下来,得了一个大胜已经非常不容易,怎么反倒是给友军添麻烦了。 第451章 总觉得时不待我   李坛一直以来仕途极为顺利,可以说是没有遭遇有什么坎,年轻之下难免气盛,不经意间就得罪人了。   朝歌战场是以石宣带着东宫高力和羯人本族人马撤退,杂兵看到他们离去之后已经出现逃亡现象,桓温所部一反攻几乎是立即击溃。   一场击溃战并没有给桓温所部带来多大的战果,仅仅是杀死三五千人和俘虏两万七千多。这个与桓温所部的疲劳度有关,他们受到包围的时间太长,部队是轮换厮杀的状况,再来是他们没有多少骑兵,取得的战果也就相当有限。   最后的决胜阶段不尽人意,一个月又十九天的打下来取得的战果却是极大,可以统计的数据是消灭八万以上的敌军,他们的损失则是丧失近三万战斗力,可以统计的己方阵亡士卒为一万四千零七人。   后面冉闵亲自到来,通报说谢安与李匡已经按照计划行事。   可以得知的情报是,谢安拦住了撤退中的石宣余部,双方在朝歌西北方向四十里左右的地方进行交战。李匡所部也有遭遇敌军,汇报上来的是碰见的敌军都是一小股一小股,数量挺多。   李匡遭遇的石碣赵军就是从朝歌战场崩溃的那批,失去建制的石碣溃兵当然就是一小股一小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包夹,大部分向着目的地继续进发,留下少部分部队对石碣溃兵进行招降。   谢安那边的战况怎么样还没有新的消息,冉闵的命令是让李坛率领本部前往支援,又安排老部下马愿率领一万轻骑作为策应。   羽林军是突骑兵性质,一人三马很适合作为支援力量,得到命令的李坛乐呵呵地离去,没有看到桓温那不善的眼神。   冉闵又下了几个命令,大概是趁这个方向的石碣赵军崩盘,部队不停下休息,该尽可能地推进。   等待各自部队开拔,冉闵特意进入桓温所部的营中,观察下来能够发现这是一支非常疲惫的部队,伤兵营里面的受伤将士数量更是众多。   “你们打得艰苦。”冉闵游走于伤兵营,一些人的名字还能够叫得出来。他出了伤兵营对桓温说:“不会过多久就会有王上的旨意传达。”   桓温对目前的大局势是两眼摸瞎,有意询问却见冉闵态度冷淡,按耐了下来。   冉闵态度冷淡是因为自己那些老部下的状况太惨,他无法对君王有什么态度,只能是对身为主将的桓温心生埋怨。   朝歌战事结束,援军来得匆忙去得也快,桓温有心留意了一下,北上的军队数量该是有个十三四万,各种骑兵的数量达到八万,步军方面携带的攻城器械很足。   大概是北伐兵团全部北上后的一个时辰,王猛带着刘彦的旨意抵达,随行的少不得是一些犒劳物资。   王猛带来的旨意有两封。   第一道旨意是,对桓温以及众将士在极为艰苦的环境下依然充满斗志的作战进行封赏,该提升爵位的提升,该升官的也升官。   第二道旨意是,命令桓温所部成为北伐兵团的预备队,让他们就地进行休整。   “秘书郎。”桓温对王猛的印象很深,两人却是没有什么交情。他先招呼了一声,后面行礼问道:“可否讲讲近来发生的事情?”   王猛可不敢托大,没有太迫切需要完成的任务,耐心对桓温讲述近来所发生的事。   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石虎挑起了种族仇杀,汉境之内虽说是胡人四处暴起,但因为汉国早有准备,胡人的暴起动静看着挺大,却不足以有什么颠覆。   “北边消息不断传来。”王猛有着明显的悲痛,说道:“石碣境内的晋人各自为战,被杀戮得非常严重,越是往北的地区越惨。”   桓温对王猛特别指出“晋人”这个称呼其实是一种郁闷的态度,东晋小朝廷现在完全成了笑话,晋人的这个称呼也等于软弱。   “王上派出快骑传檄,组织各地抵抗。”王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是一声叹息:“暂时并未有新的消息传回,希望情况能够得到改善。”   桓温才不管胡人怎么对谁发起屠杀,他希望了解的是战局的发展,耐心快消耗完时,王猛总算是说到了相关的部分。   “这边的进军和退却是为了拉伸敌军,亦是造成我军要撤退的假象,好利用时间落差和敌军的心理变化,来一个出其不意的袭击。”王猛说的那些已经实现,事实也证明计划有效果,就是没能在朝歌这边歼灭石碣的本族主力部队。他说出了桓温最想了解的话:“王上编制北伐兵团,以征北将军冉为主将,得到的命令是一直向北。”   【看来胡人暴起对腹地的影响真的有限?】桓温对这一次专门组建北伐兵团有着万分期待,想道:【该尽快将本部休整完毕!】   王猛那边却是在说关于冀州方向的战事。   冀州战场已经僵持快两年,吕泰所部是以漳水为线,在河间郡和渤海郡与石斌的边境军团、慕容格的鲜卑骑兵进行对峙和拉锯。   近期冀州战场的反复出现得颇多。   吕泰所部为了策应石碣境内的汉家苗裔发动了一次跨河攻击,该是石斌的边境军团没有预料到才措手不及,给吕泰所部杀进了章武郡腹地。   石斌前期是想要放开空间,让吕泰所部足够深入,好切断吕泰所部的后路,直接在章武郡境内打一场围歼战。   吕泰所部在石斌有意让开空间的情况还真的是杀得足够深入,他们一路上干得最多的就是收拢愿意南逃的同族。这样的举动让石斌发现后,石斌是刻意驱赶晋人奔着吕泰所部而去,吕泰所部收拢的百姓越多行动就会越迟缓,对石斌围歼吕泰所部更加有利。   “王上调动船只从渤海入内陆,被石斌发现之后,双方在漳水的章武河段爆发激战。”王猛不太清楚过程,简短地说:“直至战斗结束,冀州救出的百姓约有十七万,军队折损了将近两万。”   这一刻桓温是在想着:【这种不划算的事情可不要发生太多。】   “期间慕容格有向漳水南岸发动进攻。”王猛见桓温怔怔出神,以为桓温对冀州方面的战事感兴趣:“既然吕郎将北上,漳水怎么会没有新的部队入住,却是慕容格遭遇到埋伏……”   桓温才不愿意听冀州那边的战事,随口搭了几句话,问道:“今次北伐,只有我们这一路?”   王猛刚刚还在讲慕容格遭遇埋伏当机立断留下尾巴断后撤退,一听桓温的问话,苦笑说:“猛只是秘书郎……”   秘书郎的官职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中层以下,三公九卿都有搭配至少一名秘书郎,王猛这个秘书郎却是直接服务于君王。   桓温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相对耐心地与王猛闲扯,还是王猛看出他在应付主动告辞。   王猛离去,于大帐附近游弋了有一会的条攸才进去见桓温。   条攸这一次没有与冉闵会面,他这么做其实是在避嫌,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面对冉闵。他在最危急的时刻有过不少的徘徊,甚至都想过投降石宣,是在最后坚定了立场。   “长史来得正好。”桓温对条攸颇为热情,招呼坐下却没闲话,直接说:“本将的意思是,部队需要在两天之内休整完毕。”   条攸脸上闪过错愕表情,他们被围了将近两个月,部队可以说是异常的疲惫,休整个两三个月也算绝对正常。他知道桓温是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是用命令口气而不是商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濮阳之战未打先散,我们身负的任务变成孤军吸引敌军来围。”桓温满是感慨地说:“我们坚持四十九天,后面落了个埋怨。”   李坛说那句不中听的话时,条攸也是在场。   “不知道长史是如何作想,本将却是感到异常恼火。”桓温还真的就是一脸的怒容,还指名道姓地骂了李坛几句,后面才说:“为山九仞,本将却是不想功亏一篑,既然石宣是从我们这边逃走,就该由我们将他们消灭!”   “王上已经颁布封赏旨意和进行犒赏……”条攸斟酌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包围被解除,又有封赏和犒赏,将士们的士气还算高昂,只是疲惫难以一时解除……”   “长史啊!”桓温用着高昂的语调说:“将被埋怨的事情散布出去,本将就不相信众将士不想争口气!”   条攸想着:【得了,为了立功完全就是拿李坛当靶子。不过却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被桓温拿出当靶子鼓舞本部干劲的李坛,他率军北上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咬住了石宣的尾巴。   跟随石宣一块要撤往上党郡的不止有东宫高力和羯人本族,有相当一部分是羌族、氐族、匈奴组成的部队。后面这些三族武装是出于张群的一个心思,主要是怕汉军来追,有意带他们一块走,被追击时也好有殿后部队。   按照张群的本意,他是万分拒绝石宣撤往上党郡而不是回邺城与石虎合在一处,可石宣是铁了心思不去见石虎,那又有什么办法。   石宣这一股部队算起来绝对倒霉,军队广派侦骑(斥候)一般是在本部三十里之内侦查也是起到预警作用,他们是不知道朝歌西北部有谢安这么一支汉军,等待知道的时候朝歌那边已经有骞建同和李坛的本部进驻。   张群劝石宣转往邺城方向,石宣是真心怕被石虎弄死坚持己见,毫不意外地撞上了谢安所部。   李坛率军北上之前,谢安所部和石宣本部一直是在进行游弋战,也就是一方想尽办法想要突围继续向西北部撤退,另一方则是死咬着不放,双方已经是不断换马骑乘进行了一整个白天的追逐。   “俘虏?”李坛根本不想停下来歇息,问题是坐骑受不了。他催促部下赶紧喂食战马,随口说:“咱们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俘虏就丢给后面的马愿所部轻骑。”   羌族人自姚弋仲战败被汉军俘虏之后心志就直线下降,讲明白点就是羌族对上汉军会没有打就先心虚,打不过也不会死撑,是会接受招降。   氐族人的情况只比羌族人要好上一点点,他们的总领袖去了陇西和北地,中原这边的氐族人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现状,惯性地为羯族人卖命,没有了总领袖的约束存在缩手缩脚现象,不是那么敢拼命。   朔方的五个匈奴大部族还被拓跋代国摁在地上猛揍,匈奴人现在该是心气最虚的一个种族,中原的匈奴人数量少不说,大部分的分布也是很散。那些分散在汉境的匈奴人有了骞建同这个标杆后,更是干脆自主汉化。   李坛这一支汉军往往数十个人就能够俘虏数百个羌族人、氐族人和匈奴人,造成的现象就是汉军比较瞧不起俘虏,一两万的俘虏敢用两三千人盯着。   马愿率军到来,看到两多万的战俘只有两千人看守,李坛的本部却是不见踪影。他得知李坛将战俘丢给自己,苦笑对部下说:“安排一下……”顿了顿,才又说:“李郎将敢安排两千看守两万,咱们再加个三千人凑足五千,押回朝歌还需要快马加鞭赶回来。”   站在一旁等待交接的羽林军军侯李均赶紧说:“不是啊,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交接之后,立即赶上大部队。”   “……”马愿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是俾将,李均是军侯,两人差了两级,可李均是羽林军编制,虽说没有掩饰不悦,嘴上却无法多说什么。   原冉氏秦国已经全面并进汉国,除开冉闵的一些家臣,大多数成了汉国的官方体系,他们基本是选择低调做人,尤其是对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那批人会更加谦让一些。   “不好意思啊,马将军。”李均满满都是歉意地说:“军令不可违背,等待战事结束,均摆酒请客以谢今日谅解。”   马愿这才心里好受一些,毕竟自己将身段摆得低一些,可情绪还是会有的嘛。 第452章 遗民泪尽胡尘里   骑兵与骑兵的追逐战节奏看着很快,实际上产生的伤亡却会是有限得很,会这样是双方都拥有高机动能力,真不想打丢下一些尾巴就能够脱身。   一直以来骑兵的交战最是浪费时间,尤其是一方压根只想逃不想硬碰硬的时候,谢安所部于石宣本部从朝歌西北侧四十里外,追逐着一直向西北而去,等待另一个白天的到来已经到了距离朝歌的百里之外。   汲郡是南部为多平原地形,随着越是向北的山地越多,尤其是与上党郡接壤的边境更是有着两个连绵的山脉。   位处汲郡西北部与上党郡的边界有一个山脉叫北山。北山与淇水几乎相连,东南区域则是清水。   在汲郡最北面的区域,属于林虑县地界,林虑县的西面有林虑山。   其实北山和林虑山虽然是有两个名字,但它们实际上是处于同一个连绵山脉,在现代这条连绵的山脉被称呼为太行山。   “敌军是想要从淇水和清水中间突围到北山南侧!”谢安是骑跨在战马之上,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随后该是直接突入上党郡,走泫氏与高都边上的丹水沿线。”   上党郡其实是一个多山和多水系的地形,不知道实际内情的话,基本是猜测不出石宣为什么不往邺城退,是向着那么一个不适合骑兵行军的地方跑。   应该说石宣对石虎的恐惧是从某方面避免被谢安所部和李匡所部拦下并夹住,算是误打误撞,是福是祸则暂时有未可知。   谁又能想得到石宣是出于对石虎的恐惧才选择前往上党郡?谢安现在就有相关的困惑。   “既然已经知晓敌军的行军方向……”吴道安是长江以南世家出身,是第一批毅然北上意图新发展的世家子之一,他现在的身份是谢安的幕府幕僚。他长相斯文,说话时喜欢抚摸下巴的胡须:“或可不再被动追逐?”   谢安是有相关的想法,却是内心有些犹豫,猜测仅仅是猜测,要是石宣向上党郡突围不过是虚晃一枪,奔逃到一半突然转向前往魏郡,岂不是糟糕至极。   一路的追逐战下来,双方已经是处于林虑县的地界。林虑是一个辖境很广的县,一县之地几乎与一些小点的郡地皮相当。它的西北部是上党郡,东北部是魏郡,向北还能直接进入广平郡,可以说是想去哪不过是拐个弯的选项。   谢安本部五万人,各类骑兵的数量有三万,余下则是步兵。他们开始追逐石宣本部之后,步军与骑军之间其实已经脱节。   石宣从朝歌战场逃跑带走的是八千东宫高力、两万羯人本族和近六万羌人、氐人、匈奴人。   谢安用三万骑兵追杀石宣的近九万人实际上就是一种冒险,信赖后续的汉军能够赶上来,也是判断石宣本部没有战心。   “上党郡因为种族仇杀的关系已经全面大乱。”吴道安身为幕僚还是能够观看并得知一些信息,他说:“王上的旨意是尽可能策应各地对胡人的暴虐,将主若是心有迟疑,可以用骑兵继续咬住敌军,让步军先行移动向上党郡。”   谢安主要是想知道其他友军的动向,他们的位置是处于整条战线的前沿,或许更加明白点说是与其他友军脱节,互相之间的消息传递最快是一天。   有意堵截应该了解地形,才能够更有把握地达到目标,汉国对中原各地的地形图绘制一直在进行,有了地图其实也仅是能够进行最好的参考,军队指挥需要更进一步地了解才有足够的决断。   “唔。”谢安细想了一下,说道:“步军无法参与追逐战,是可以先行向上党郡推进。”   吴道安有那个建议主要是汉军的步军弓弩非常犀利,有强弓劲弩的同时还有相关的塔盾兵,他们哪怕是半路上遭遇骑兵也能就地转为防御,不会像缺少强弓劲弩的步军一旦遭遇骑兵会缺少自保手段。再来是汉军的意志也足够,那是多次用步军对上胡人骑兵打出来的底气,要是晋军他可不敢有这样的建议。   谢安考虑的事情更多,他还期望石宣能够发现独自行动的步军,最好是石宣扑上去试图消灭,创造出可以打一场机会,不是像现在这种没完没了的追逐间小打小闹。   商议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谢安想要歇息一下却是李坛那边有人过来。   得知冉闵派羽林军支援,羽林军又取得不小战果,谢安默默估算了一下,猜测石宣本部最多不会超过五万,那样一来石宣更不会停下来交战。   整个大局势来讲,石碣赵国在黄河中游最前线的军队可以说是已经瓦解,进攻魏郡的道路已经向汉军敞开,连带汲郡周边的一些州郡汉军也能肆意攻击。   冉闵亲率大军摆出直逼邺城的姿态,与李匡所部在荡阴城会合,会合之后向安阳杀去。他们在安阳城遭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那是李菟作为石碣的主将主持城防,石碣赵军拿出的气势是誓死要将汉军拦在安阳,不使汉军再继续前进。   天下局势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变化颇多,先是汉军全线龟缩,使包括石碣赵国在内的列国以为汉国该是要进入一段防御和维稳期,结果是下一刻画风突变,汉军不但突然大股进军汲郡还击溃石宣所部,取得胜利的汉军直接进军魏郡。   从始至终列国就一再对汉国进行错误判断,发生了汉军进入魏郡直逼邺城的事情之后,得知消息的列国霎时傻了眼,万般不信汉国上下会忽视内部的危机,不去解决内部的动荡还要大战。   了解汉国的人应该知道一点,除开青州与徐州……或许还要加上辽东的汉境,汉国对其余疆域的发展可以说是几乎没有,需要确保稳定的是青州、徐州以及辽东辖境,其余地区要做的是保护更多的汉家苗裔,更是要在这一次动荡中形成真正的控制。   大危机往往是拥有大机遇,石虎挑起种族仇杀让原本复杂的局势变得相对简单,不管是石碣赵国境内或是汉国境内,分的是胡人与非胡人,阵营的划分变得清晰之后,汉军的诸多行动基本上就少了很多顾虑。   目前的情况是,汉国境内的各地汉家苗裔只能选择靠拢向汉军,再游离于外不但要被胡人攻击也会面临汉军的清扫,十分有利于汉国对各地形成有效统治。石碣赵国境内的汉家苗裔期盼汉军能够北上,等待汉军真的北上必然会有本地基础,为攻城略地增添更多的助力。   长子县,有了程度的起头组织,再有当地的大豪强加入,他们十分大胆地将自己的武装合为一处之后进攻长子县城,竟然还真的攻下。   攻下长子县城之后,团结起来的豪强将自己的族人搬迁入城,斐燕还力主收拢人手,短短半个月之内他们趁着胡人没有反应过来,不但将自家人迁进城中,甚至是从四野收拢了近一万百姓。   “王师怎么还不来?”程度是站在城关,向外看去能够看到城外零零散散分布着胡人的窝棚之类:“城外已经围了快三万胡人,要他们真的攻城,仅以我们不到三千人很难防住啊!”   整个长子城之内拥有两万多的汉家苗裔,有三千武装的比例其实应很大,是几乎于各个豪强的青壮被武装,还武装了不属于他们家族内的百姓青壮。   其它地方的情势是怎么样,程度等长子县境内的家族首领只能是靠猜测,长子县的情势却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像他们这种面临危险互相靠拢的群体并不少,可是却无法避免被杀戮或是消灭。   程度等人之所以大胆攻取县城,一来是城内胡人四处出击忽视防御,二来是赌胡人认为安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无非是没有一处坞堡或是城寨能够容纳下他们几个家族。那些名义上团结约定互相支援的各家,因为没有合为一处就是在各自为战中被消灭,有了那么多的前车之鉴,他们怎么也该吸取教训的。   长子县位于漳水支流的浊水之边,西部是发鸠山。它在华夏历史上并是不一个出名的县,可是要提起它南部的长平,那么恐怕就是极度出名了。   上党郡的种族仇杀已经持续近三个月,相当多的汉家苗裔早就惨死于胡人手中,没有死的则是要么团结自保或是躲进深山老林,就程度所知的是不远处的发鸠山就有相当多人进去躲避。   “派人联络看看?”斐燕这个胡汉混血近期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原以为汉军会很快北上,没想到都过去将近一个月也仅是能看到一些汉国快骑,至于汉军是连影子都看不到。他说:“能够逃进山里的大多是青壮,要是能够整合起来就太好了,起码能够形成里外互保之势。”   程度刚要说什么,却见城外有大批的胡人在靠近,远远看去可以发现不少胡人扛着梯子,显然是要尝试性攻城了?   阵阵的铜锣声在城墙被敲响,青壮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登上城墙,一些城墙豁口处也是赶紧围上去。   长子县与中原的许多城池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胡人根本就不重视城池,导致城池出现城墙豁口非常常见。程度等这一批人可以拿下城池,恰恰也是因为长子县城的豁口多,不过之前的便利现在却成了要害。   胡人喊着吵杂的声音在推进,作为防御一方的人却是非常安静。   双方都不是什么正规武装,极少拥有铁质兵器,胡人喜欢重兵器之类的东西,汉家这一边则是多手持各种农具。   守城一方的安静出自于不自信,那是一种讶异的寂静,对未来会有什么命运的彷徨。   当胡人足够靠近的时候,稀稀落落的箭矢从防御方的这一边射出,不但是箭矢密集程度不高,看模样也有些软乎乎的样子。   也对,没有多少正儿八经的强弓,长久以来胡人也限制中原的晋人打猎,能凑出一些弓箭已经非常不易,哪能还有更多的奢求。   反之是胡人那边射出的箭矢更密集也更有威胁,防御的一方只能是躲避在女墙后面,等待胡人将梯子搭起来进行攀城,再来进行肉搏。   程度紧急了解一下才知道仅有这一边的胡人发动进攻,看胡人的人数也许是一个或少数的几个部落按耐不住。他将自己的猜测先与几个家族的首领沟通,后面四处奔走通告全部的人,想要鼓舞己方的士气。   短兵相接很快就在一些城墙豁口地段发生,双方没有太讲究的章法,无外乎就是人挤人又是尽可能地挥出手里的武器,导致的是两边的人挤在狭隘的地段,因为没有什么施展空间,依靠的不是什么过人的武技,是倒下一个之后补上一个的勇气。   斐燕是亲自上场搏杀,与一些只能手持农具的人相比起来,他手里至少还有一柄足够锋利的战剑,一次又一次劈死从梯子攀登而上冒头的敌军,肩膀挨了一下才被部曲掩护着退却到靠后位置。   长子城的攻防战没有半点正规军作战的影子,组织度和调配章法更是无从说起,乱打了不足半个时辰是以进攻的胡人主动撤退而告终。   浑身是血的程度偶遇斐燕时,双方能够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惊恐。   “手臂怎么了?”   “可有受伤?”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询问对方的状况,话音落下不免相视苦笑。   没有正经的编制,缺少军事上的常识,伤亡统计只能做一个大概。   “死了两百多人,轻重伤接近七百。”程度满满都是阴霾地说:“再来几次,咱们……”,后面的要完蛋没说出口。   “现在看来,进入县城奢望王师能够过来……”斐燕其实已经略略感到一丝的绝望:“恐怕是我们想太多了。”   程度心情亦是非常沉重,却说出一个斐燕之前不知道的消息:“胡人在大肆放火烧山,躲进山林不是什么好选择。”   两人沉默下来,想的都是汉军什么时候能来。 第453章 王师北上中原日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是出自南宋诗人陆游。   司马晋国崩乱之后,先是胡人成为中原之主,当时的晋国朝廷进行了大大小小地多次北伐。   闻鸡起舞的祖逖依靠三千多人马北上,中原各地支持之下一度有望光复除了朔方、并州、幽州之外的地区,可惜的是后方不但支援有限,甚至是故意拖后腿,使这一次成功机会最大的北伐之战以虎头蛇尾而告终。   历经祖逖北伐失败之后,胡人对中原的一些豪强和大族进行大清洗,不少人再次被迫南迁。他们的这一次南迁并不顺利,中途被截杀以及死于逃亡路上的人难以计算。   时隔正好二十年之后,庾氏的庾亮再一次北伐。庾亮的这一次北伐得到的支持力度远比祖逖大得多,但庾亮的北伐却是不如祖逖顺利。那是因为心向小朝廷的人早在祖逖北伐失败之后就被大量清洗,又是中原失陷于胡虏之手太久,导致庾亮北伐行动仅仅是打了个开头就变成一场防御战。   那是庾亮准备北伐之时,虽然得到王导的支持,可是郗鉴认为物质准备不充分,不可贸然行事,太常蔡谟也认为石虎不是庾亮能够对付。   抢先动手的是石碣赵国,石虎命夔安为大都督,率同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率领大军进犯邾城,毛宝向庾亮求援,庾亮认为邾城城池坚固,没有及时派兵。   同年九月,邾城失陷,毛宝、樊峻投水而死。   当时,庾亮还在上疏想移镇石城,听说邾城失陷,这才作罢。庾亮向成帝谢罪,请求自贬三级,降为安西将军。朝廷下诏让庾亮恢复原职。不久,又拜庾亮为司空,其余官职依旧,庾亮推辞不受。   不久之后,心有抑郁的庾亮在王导、郗鉴相继去世之后也是辞世。   从太兴二年(公元319年)到咸康五年(公元339年),祖逖与庾亮两次不成功的北伐之后,窝在长江以南的小朝廷虽然是有再出现过北伐的呼声,可北伐的呼吁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响应。   最有可能再次组织北伐是由庾冰进行主导,他先后进行多种准备,包括让出了大力气让自己的弟弟庾亮出任荆州刺史,但是准备到了一半又被里里外外的人阻扰,根本没有成事。   中原被胡虏统治的时间是从太兴二年开始,到了现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以现在的平均寿命大概是三十五岁而言,二十六年差不多就是一些人的一生,新成长的一代也该进入人生后期。   可以说,对于大多数汉家苗裔来讲,他们就是在胡虏的统治下生存并长大,环境带给他们的是不公正且显得凄惨的生活,早就忘记祖祖辈辈曾经的辉煌,更不敢奢望有什么公平或是正义。   石碣的统治异常残暴,不是没有人做出过反抗,过程往往是某人得了一地就敢称王或称帝,换来了悲惨而又显得理所当然的下场,导致的是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弱,更多人是选择苟延残喘。   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是中原汉家苗裔的共识,他们原以为忍耐一下能活着,没有想到的是石碣压根就没想让他们活,石碣赵国的建武八年(公元342年)就曾有一次大举压迫并杀戮,到了建武十一年连掩饰都没有石虎直接下达杀绝晋人的命令。   石虎挑起种族仇杀有其历史背景,那是出现了一个新的国家。那个国家取国号为汉,于临淄建立都城,坐拥青州和徐州全境,又进军冀州、兖州、豫州、司州和占领辽东郡局部。是石碣赵国在正面战场一次又一次的大败亏输,引来了石虎自以为是的残酷报复,意图挑起种族仇杀来拖延汉国与石碣赵国的战争进程,也是用不断的杀戮和抢劫来凑足军需物资。   身处石碣赵国治下的汉家苗裔不会全面了解情势,哪怕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些人,他们也仅是知道石碣赵军在战场上一再失利,猜测石虎的发疯是气昏了头脑。   认知的不足必然会出现错误的应对,种族仇杀发生的那一刻起,认为只要躲一躲和忍一忍就能过去的那批人成了首批被残酷和残忍杀害的受害者,更多依借坞堡或是城寨期望能够自保的人等待被攻破才知晓猜测错误。   石碣境内的胡人狂暴的一面不止是体现在杀戮上面,他们在面对自然的破坏上更是过犹不及,那是一种只要发现某片树林或山林躲人就敢放火的疯狂,以至于石碣境内不但山川大地血流成河,更是因为处处大火的燃烧尽显满目苍夷。   位处长子城墙之上,不管是向何处张望,远远地都能看到一些位置升向天空的浓烟,程度和斐燕收回目光相视无语,他们现在能盼望的就是王师尽快出现。   王师通常讲的就是正朔的部队,也有堂堂正正之师的含义,某人提到王师就是带着热切的期盼。   中原的汉家苗裔盼望的王师不是晋军,他们早就不奢望晋军有光复中原的那一天,主要特意指的是与石碣赵国正在大战的汉军。   不止有长子县的那些人在热切期盼汉军赶紧来解救,亦不止有上党一郡,是每个正在被胡人残暴肆虐的地方都在举目南望。   “到哪了?”   “过了泫氏,往北二十里就是长平,再北是长子。”   对话来自于石宣和张群,他们不断弃车保帅之下,原本的七八万兵马只剩下不到三万,却是成功在两路汉军的追杀下逃进了上党郡境内。   一路来讲对石宣这一路的石碣赵军来说不可谓不凶险,他们的行军路线太过直接,是在北山以南大概三十里处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先行的汉国步军,幸亏的是那一批汉军刚到不久没有建立工事,利用汉军间隔上行军的时间差不做纠缠才度过最危险的一个时期。   上党郡的地形非常复杂,不但多山地也是多水系,对石宣这一路仓皇逃窜的兵马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地形复杂能够起到掩护作用,坏处当然是很容易遭遇埋伏。   “部队太疲劳了。”张群就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一路逃窜了两三百里不说,汉军的紧咬不放造成的心理压力也是十足:“太子,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   石宣一想也对,说道:“孤知晓一些消息,壶关有大军驻防,我们就在壶关以北区域进行休整。”   按照石碣赵国的行政区划分,壶关以北不远就是并州,朔州与并州是相邻的两个州,它们是被石虎计划作为后路。   现时阶段,石虎是让羯族以及一些可靠的各族先行迁往并州,主要经营太原郡,又以晋阳为经营首要。   在需要留下并州和朔州作为东山再起之地的条件下,壶关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不但是有石碣赵军不断驻防,还调集人力资源对关隘进行必要的修缮和加固。   也许是石虎过惯了舒适生活,可能也是他对宫阙的痴迷,晋阳关于宫城的建造计划被提上案头,等待壶关建设完毕之后就该是在晋阳修建宫殿。   现在追击石宣所部的仅是剩下谢安这一路汉军,李坛所部是被冉闵收缩回去,冉闵亲率主力攻破安阳城之后,汉军已经兵临邺城的城下。   谢安这个长江以南出身的人,是数十年来将脚步踏得最往北的将领。他们这一路追击得并不顺利,很多时候是被迫停下。   让谢安不得不走走停停的有太多因素,先是来自中枢的直接命令,让他们尽可能地帮助沿途汉家苗裔,那么自然是要清扫正在肆虐的胡人,又要抽出人手护送愿意南下的百姓,直接导致的就是追击石宣所部成了次要任务。   谢安还是比较领会中枢的意图,他们追石宣追了接近一个月,石宣是铁了心要跑,一再追击只是咬住尾巴吃掉,难以粘住进行消灭,仅是一路汉军北上会成为孤军,不宜过于孤军深入,还不如继续做追击姿态,帮助各地百姓抵抗或是消灭胡人,为汉国增加更多的人口。   “过了长平,我们就距离本部大军足有两百里,不适合再继续北上了。”   “是,有消息称敌军汇集在壶关,仅是我们一路难有作为。”   继续追击石宣的都是骑兵,步军是散布出去各地,步骑的脱节存在很大的风险,中枢没有要求谢安需要突进多远,可以确定的就是不会再有友军北上,目前最大的战场是在邺城方向。   应该说谢安这一路汉军取得的成果还是值得称道,他们所过之处震慑胡人退却,解救的百姓数量很是可观,得到的爱戴亦是超乎想象,给予将士的感触同样深刻。   心情最复杂的当属谢安,不来中原腹地不知道遗民是多么悲惨,面对一处又一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画面,他觉得骄傲的同时也是感到唏嘘。   恰当谢安准备回师之际,有当地多名老人联名求见。   华夏族裔尊老是一种美德,谢安又得知那些老人多有名望,接见之下听到消息,说是距离他们所在地四十里外有一座县城里接近三五万百姓被大股胡人围困已经危在旦夕。   说的是长子城,以程度和斐燕为首的一批人,他们多次在胡人的攻城下坚守下来,吸引周边的同胞前去寻求庇护,同样也吸引了更多的胡人加入围困。   实际上石宣率军一路奔逃之后也是被吸引到了长子城,他丢弃的部队太多,需要补充兵力,那么就没有比收编长子城周边的胡人更好更快速的了。   谢安一路上解救的百姓不少,却是没有一次性救过三五万人那么多,后面又了解到石宣的残部在长子县,同时斥候回报壶关方向的敌军没有出动的迹象,与部下、幕僚一阵商议,决定率军前往。   长子城,历时一个多月的攻防,各个城墙段以及豁口处血迹斑斑,原本还算富态的程度快速消瘦下来且显得憔悴,斐燕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直吊着一条手臂。   “没盼来汉军,倒是来了羯族的太子。”斐燕惨兮兮地用没有受伤的一臂抬手指向城外:“坚持不住了啊!”   守卫长子县的人已经苦撑了很久,开始是青壮上阵,后面男女老幼只要是能上的都上,好几次都险险才堪堪守住,死的人是越来越多,上过阵的就没有一个不是带着伤势。   “……”程度同样是满脸绝望,他们已经够拼命,迎来的却不是转机而是危机,僵硬地说:“能撑多久就算多久,城破的那一日便是度自绝家人再自刎的那一刻。”   任何武装都有自己的大纛,该是什么级别就会有什么样的装束,石宣的旗号出现在长子城外,对守城的人来说是绝望的打击,对于胡人来讲就是极大鼓舞了士气。   是的,就是绝望,要不是一再有青壮逃亡过来加入对城池的防御,长子城没有可能坚持下来,但是无法改变他们打得异常艰苦的现实。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石碣太子来是来了,但是并没有加入攻城,甚至是城外的胡人停止了攻城,着实令本来陷入绝望的程度等一干人既是困惑也是心存侥幸。   石宣根本就不是来攻城杀人,他也没有想要待多久,纯粹就是为了收拢更多的人力才过来。他们仅仅是在长子城外待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离去。   大概是石宣带人走后的半个时辰,程度和斐燕还在讨论羯人太子怎么来去匆匆,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平面推进的黑影,一杆杆的旌旗在飘荡。   来的是谢安派出的前导骑兵,他们距离长子城约二十里,围困长子城的胡人立刻作鸟兽散,引来程度带头欢呼,随后整座城池陷入欢呼的海洋。   “王师来了!”   “来了,总算是来了!”   一种死里逃生的情绪下,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就是痛哭流涕,哽咽着重复“王师”两个字。 第454章 自绝于天下诸胡   长子县发生的事情很有意义,那是中原少有的能够组织起来夺城抵抗的事件之一,不但抵抗还坚持到汉军的抵达,可以作为一个典范向石碣赵国境内宣传,更进一步鼓舞并坚定汉家苗裔对胡人杀戮的反抗。   汉军的到来对于长子县的一众人等更是死里逃生,毕竟他们先被围困起来,羯族太子还亲临,肯定是觉得要完蛋,没有想到的是汉军的逼近就能够让羯族太子逃窜,近一步说明在这一场战争中是汉国掌握了优势。   石宣再次逃窜的路线是前往壶关,会有什么下一步动作很难说清,谢安不得不派人紧密盯着壶关,防备石碣赵军会出兵打一次反击。   汉军抵达长子县,一应的帮助立刻进行下去,为受伤的人医治,拿出粮秣给予饱餐,使得被遗弃的百姓首次体会到寻找到组织的好处,感动之下又是相拥嚎啕大哭一场。   谢安特意询问是谁组织抵抗,专门见了程度、斐燕等人一次,本是一次形式上的慰问和安抚,却是发生了插曲。   “王师会在城池常驻吗?”程度是带着极度的忐忑,没等谢安有所回应,又说:“我等该如何是好?”   谢安并没有得到中枢的相关指示,他们这一路大军原本的任务是追击石宣,后面改为帮助上党郡境内的汉家苗裔。要是按照他的设想,既然知道壶关有大批的石碣赵军,以军事角度出发他们决定应该就地驻扎下来,后方也该给予强有力的支持。   军事角度就是敌军想完成什么就要想方设法地破坏,再则是前一次汉军北上又突然退后很被诟病,极大地打击了石碣赵国境内抵抗胡人残暴的热情,不过上一次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今次却没有什么迫不得己,考虑的是汉国有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   谢安暂时无法给程度等人正面的回应,安慰几句岔开话题,后面蜻蜓点水似得说了一句:“斩杀胡虏可以记功。”   程度等人早就知道,闻言依然露出大喜模样,由他带头急不可耐地说:“我等有意加入王师,为天子效犬马之劳!”   天子从来只有一个,没有刘彦向东晋小朝廷发起挑战之前,毫无意外天子指的是司马家的皇帝,程度现在所说的天子却是刘彦,代表的是石碣赵国境内民心所向的一个缩影。   也对,遭受苦难的人需要援手的时候也就只有刘彦伸出手来,长江以南的小朝廷对中原正在爆发的种族仇杀一点表示都没有,两相比较下来中原的遗民心向于谁根本不用思考。   汉国的中枢之前有相关的政策,收拢和整编当地人员就是其一,有利于汉国快速形成对当地的控制,人力和资源的补充也会显得快速,程度等人的投效却不需要谢安这个郎将亲自安排,该干活的是行军长史。   谢安很快就接到中枢发来的公文,如他所料是命令他们这一路大军就地驻防,密切注意壶关石碣赵军的动向,更进一步清扫正在肆虐的胡虏。   新发来的公文有更大的针对性,刘彦直接对谢安发出指令,表明非我族类尽可诛杀,与之汉境之内的处理更为直接也更加强硬。   有些事情仅限于高层之间互相知晓就足够,谢安不会将刘彦杀气腾腾的一句话公诸于世,他对部下发出的命令非常直接,仅有“尽诛”二字。   汉军的进入和驻扎对于各地来讲是一个强心剂,各地的理解是有了汉军撑腰,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时刻。   不要小看压抑久了爆发出来的能量,尤其是自己身后有足够后盾的时候,汉军的快骑继续四方传檄,民间也有自己的沟通渠道,躲在各处的汉家百姓突然间又冒了出来,他们的目标万分明确,就是杀光任何能够看到的胡人。   “乡野皆尽杀胡声。”谢安对于情势的发展有些惊讶:“本将原以为没有多少百姓了。”   他们进入上党郡最深刻的印象是,遍处是残垣断壁和被烧毁的山林,少不得是要有无人掩埋的尸体或尸骸,下意识就会认为上党郡境内的汉家苗裔肯定元气大伤不存多少活人,没想到的是突然间会冒出那么多。   的的确确就是漫山遍野都是杀戮。   之前是胡人待着汉家苗裔大杀特杀,那是因为之前的胡人心气很足,汉家苗裔没有背后力量撑腰虽有抵抗却没有底气。   汉军入住郡内,汉家苗裔首次品尝到有人撑腰的甘甜,胡人却因为汉军的到来心气近丧,情势逆转之下演变成为汉家苗裔逮着胡人杀。   胡人就一个广义词,除了羯人是白皮肤和绿眼睛比较好辨认之外,像是羌人和氐人与汉家苗裔其实没有太多相貌上的区别,像是匈奴也分白匈奴人和黄匈奴人,一些从西域和中亚来的杂胡则是有着高鼻梁和鹰钩鼻的特色。   不止是上党一郡接到来自刘彦的直接命令,该说是位处北线的汉军都得到了命令,毫无例外地的都是那一句“非我族类尽诛”,那是身处临淄的刘彦在深切了解到石碣赵国境内汉家苗裔的惨况后动了肝火,也是反省之前的传檄是不是太温和。   是有必要给沦陷在胡人治下的汉家苗裔一剂强心剂了,没有针对性的檄文无法激起沦陷区汉家苗裔的血性,类似的背景下刘彦很难再顾忌到汉国本身复杂的情势,还真的只能给出一刀切的明确指示。   刘彦的意志就是汉国的意志,四方传檄的快骑到处呼吁和张贴布告。他在颁布的时候并没有按照历史上冉闵的檄文,原因是历史背景的不同,再来是真不能照搬。   历史上冉闵势弱,邀请任何一个有心的势力都能共起诛胡,例如那一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冉闵特指的东晋小朝廷和张氏凉国,刘彦完全不需要邀请这两个国家。   另有“今日已后,与官同心者住,不同心者各任所之”这一句,前面还号召杀胡,后面却表明可以留下胡人同伍,漏洞也太直接了一些。   可以说恰恰是因为冉闵《杀胡令》上面的诸多漏洞,再来是很多用词是现代语,以及前后矛盾的地方挺多,表明那是一个后人书写的文章,并不是真的出于冉闵手笔,不说刘彦能不能记住全文,说什么也不能抄一个漏洞百出的文章。   更有针对性的檄文由汉国发出,且先不谈各地汉家苗裔是什么动静,首先震上几震的当属安分一段时间的东晋小朝廷。   这年头讲究名正言顺,大范围的号召更是需要名份,东晋小朝廷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天下共主,正是因为自认正朔才会在历史上对冉闵对全民发出号召而愤怒,后面不但无视北上的大好时机,还直接宣布冉闵是叛逆。   刘彦先后发布檄文对东晋小朝廷的震动远比冉闵要大得多。   在原有历史上,东晋小朝廷可以无视冉闵,那是因为冉闵势力小的同时背景同样不光彩。东晋小朝廷后面直接宣布冉闵是叛逆也有根据,原因是冉闵先为石碣效力,还是那种十分卖力的效劳,杀的晋人比一些胡人还多,冉闵先为石碣家臣又因为权力诉求得不到满足而造反,很多人看来就是叛逆。   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讲,刘彦已经正式立国,国号还是“汉”,虽然没有称帝,可“汉”这个国号的份量没人敢于轻视。再来是刘彦也在中原打下大片江山,国力强大不说,军队战力也是一再经得起考验,真有问鼎中原的实力。   要不是前一段时间汉国真的将东晋小朝廷打怕了,刘彦发出第一道檄文的时候东晋小朝廷就该上蹿下跳,那个时候东晋小朝廷因为刘彦发布的檄文并没有太强太明显的针对按耐了下去。   刘彦发出第二道充满针对性的檄文,东晋小朝廷有了反应,那是因为刘彦这一次是明明白白地将自己自绝于天下诸胡。   现今天下胡人势大,哪怕是有汉国与石碣赵国战争中取得优势,可不是还有另外胡人建立的慕容燕国、拓跋代国、李氏成汉吗?另外,高句丽、百济、新罗等等算不算是胡人?一些没有建国的胡人数量更是不少。   东晋小朝廷最先按耐不住的是前一段时间刚刚被释放的褚裒。他视自己的被俘为奇耻大辱,没有一刻不想着报仇雪恨,先通过自家闺女对朝中的态度进行试探,得知不少人也有想法才站到台前。   褚裒第二次找到了庾翼,再次提出携手合作的意向。   庾翼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子侄这一代没有可堪造就的人,就着力培养家族中的孙子辈分这一代。褚裒来找他时,他已经做出安排,要亲自带着一些挑选出来的孙子辈前往长江以北,进行一次眼观为实的游历。   褚裒找庾翼,携手要的是庾氏的力量。他话没有说几句就谈到了刘彦自绝于天下诸胡的事情,最后面又说:“联合赵国、燕国、成国、代国,凉州刺史府我们也能左右,可以再次形成全天下围剿伪汉的局面。这一次是伪汉自寻死路,各国必将更加众志成城!”   当时的庾翼是听愣了,他沉默了很久,有如火山一般地爆发:“胡虏肆虐中原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狼子野心,以掳掠屠戮为乐。汝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今朝汉王传檄天下百姓奋起抗胡,尔却非但不心怀百姓,却要助纣为虐!?”   褚裒被庾翼一阵怒吼,是吼得目瞪口呆外加莫名其妙。   要说,目前的国家观念是有,民族观念也有形成,要不就不会有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但是世家出身的人根本不会想什么民族之分,看的是家族利益与个人荣辱,要不也不会发生中原众多所谓大儒和世家争先恐后为胡人效力,更多是帮助胡人残害同族。   庾氏一族在长江以南绝对是特殊的一家,那是受到庾亮的影响,再有庾冰和庾翼以庾亮的遗愿为奋斗目标。庾翼有多次与刘彦见面并聊天的经历,相对比长江以南的任何一人,他该是最了解刘彦,双方在一些思想和意志上多有重合的地方,只不过是屁股下面的位置不同。   没有了官职的庾翼不需要再根据屁股而决定行事方针,从他想要带家族子弟前往汉境可以看出一点,那就是一种思想到实际行动上的落实。他更是不需要对一些看不过眼的人再曲意迎逢,可以明白地展现出属于自己的意志。   褚裒被一阵怒吼只能选择离去,少不得是要在一些同盟面前絮叨庾翼有靠拢汉国之心。且不管他们对庾氏一族是什么看法,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暂时动不得庾氏一族,能采取的只能是刻意的冷落。   大概是刘彦发布更针对性檄文后的半个月,汉国采取了更有力的措施,是广派人手进入石碣赵国境内,领导各地百姓对胡人残暴的反抗,有效地整合更多的力量与胡人进行抗衡。   后面的举措是由于一点,石虎再次从邺城突围,大批主力追随石虎撤离后,冉闵的北伐兵团全面围住了邺城,切断了邺城与后方的交通线。   石虎再次不战而逃,对各族胡人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引起了各地胡人的恐慌,给予汉家苗裔的却是底气和士气上的鼓舞,一起一落之下优势更加倾向于汉国这边。   汉国核心高层对于石虎放弃邺城却是开心不起来,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石碣的重心开始移往并州和朔州,大有要放弃其余诸多州郡的意思。   刘彦下达明确的杀胡令,不需要石虎再做什么动员,迁往并州和朔州的胡人仅是一个月就达到百万的数量。   “要是胡人将根牢牢扎在司州,我们哪怕艰苦也能缓慢推进并逐渐消灭。”冉闵身处邺城战场,对部下谈到石虎北迁造成影响的深远:“一旦胡人入了草原,恐怕是会再次演变为‘马邑之战’前的情势。”   马邑之战是发生在西汉,那个时候汉帝国实力远超匈奴,可是却无法一举灭掉匈奴,双方的战争前前后后打了一百三十余年…… 第455章 再来一次百年战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确实是中原现如今最真实的写照。这种背景之下,汉军坚持北上自有救黎民于水火和解百姓于倒悬的使命感,亦是能够使各地遗民自主自发地向汉军靠拢。   冉闵率军围困邺城,周边百姓自发前来者无数。   经过这一次石虎挑动的种族仇杀,中原遗民总算明白一件事情,忍受不是长久之计,分散自保也无法保证安全,只有奋起抵抗才能活命,靠拢向汉国才能得到安生。   石虎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战而逃,是石碣赵国的粮秣已经难以支应大军的消耗,再来是邺城数十万的苦力愤然而起,内外皆是不稳守城难以持久,不逃难道要打一场绝对被动的战争?   邺城原先是在大建宫阙,四面八方被强迫来劳动的百姓一直在增加,他们的奋起自然是受到冉闵派人的鼓动。冉闵对那些人说得非常清楚,大仇杀之下没有无辜之人,不奋起配合汉军只有死路一条,早早就憋着一口气的数十万人见汉军真的到来哪有再沉默的道理。   外有汉军虎视眈眈,内有数十万苦役愤然而起,冉闵只是花费七天就攻克邺城,他一面向临淄中枢发去捷报,另一面是收编邺城青壮,仅仅是休整了三天就继续开拔北上。   邺城以北就是石碣赵国的核心地带,曾经这里汇集着羯族、羌族、氐族等各族的核心人口,要不是胡人没有选址建立居住点的习性,必定是村庄和城镇林立。   胡人对城池没有什么追求,习惯的是四处迁徙,邺城再向北方的区域先有一座临水城,再往北六十里便是古城邯郸。   临水城建造于滏水北岸,滏水是漳水的支流之一。   冉闵率军继续北上之后,抵达滏水边上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支从冀州方向突入的汉军舰队,连带临水城的城头飘扬的也是汉军的旌旗。   已经是征北将军的冉闵,他有权过问的事情非常多,其中就包括吕泰兵团近期的动静。   冀州那边的战事没有太多的变化,双方依然是沿着漳水两岸在对峙和僵持,吕泰却是有向中枢汇报一些相对特别的事情,例如发现对峙敌军后方有很大的活动迹象。   “石虎要经营并州和朔州,迁移人口前往充填乃是必然。”冉闵对冀州方向的战事没有变动感到满意,他们要继续北上的话,冀州那里的吕泰兵团就成了他们的侧翼。他对部下说:“我们的下一步是攻克邯郸,再取广平全郡。”   若说吕泰所部现在是冉闵的右侧护卫军的话,位处上党郡的谢安所部就是冉闵的左侧护卫军,三支大军是在大范围形成一个三叉戟的箭头,相对而言的却是冉闵本部才能决定这一场北伐之战。   察觉到石碣赵军以及众多胡人在后撤,冉闵表现出了攻势如火的一面,他仅是留下三万人马,其余是分散出去。   汉军每到一地都能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一幕幕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画面不但极大鼓舞汉军将士的作战热情,亦是极力汉家全民士气。   身在临淄的刘彦每天都能接到前线的战报,对冉闵保持高速推进的速度没有什么意外,对物资的消耗亦是早有心理准备。   汉军每到一地都要帮助当地的百姓,医治会大量消耗药材,放粮同样会消耗大批粮秣,那是决定大举北伐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尽管是大批量消耗掉物资,却是获得了土地以及人口。   大殿上的朝会结束,内殿的核心会议才刚开始。   “征北将军已经攻克了邯郸,下一步是想要直接向襄国推进。”纪昌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感到欣喜,看上去反而有些忧虑。他一脸思索地对刘彦说:“看到石碣是真的想要进行全面龟缩,真的形成这种局面……”   并州还算并不是全部草原,存在大片的山地以及水系,再加上一个朔州则真的能让石碣在龟缩后能够蓄积力量。   刘彦明确下达杀尽胡人的命令,不但是激励各地的人抵抗胡虏,为的还是减少胡人的总体数量。汇集过来的情报却显示一点,撤往并州的人口不下于一百五十万,并州和朔州本来也有个一两百万的人口,他计算下来石虎拥有的人口恐怕还有个四百万左右。   对于局势的发展汉国中枢有个预判,一旦石虎不再重视疆域的争夺,真有意保住人口放弃土地,整体的局势真的有可能往曾经的汉帝国对匈奴的方向发展。   纪昌忧虑的就是石碣撤往草原,尽管汉国是在开疆拓土显示情势一片大好,可短时间大举的开疆辟土必定使内部更加不稳,再来是无法将石碣消灭在地形复杂的中原地区。   要是有一张地图的话,可以看到汉国的疆域已经有点像是曾经汉景帝时期的规模,缺失的是并州、幽州、辽东以及关中三秦之地。   汉国坐拥大半中原疆土,长江以南是有东晋小朝廷,巴蜀之地有李氏成汉,凉州以及西域是张氏凉国,不正是被包围在中间吗?   刘彦的这个时期情况要比汉景帝时期的汉帝国恶劣得多,汉景帝时期的南方虽然是异邦却保持一种相对良好的外交,东晋小朝廷与汉国虽然停战却只是蛰伏,不用谈汉国实际上已经对上了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   “是啊……”刘彦也是有些发愁:“一旦石虎入了草原,短时间内就无法消灭了。”   “有消息称石虎已经将幽州割让给了燕国。”桑虞不久前从豫州返回,随行的还有吕议。桑氏一族原先的大多数族人是在石碣赵国为官,有更多的消息渠道,他说:“幽州归于慕容燕国,我们在东北方向就正式与他们接壤。”   说起来石虎的魄力真的太大了,不但无视掉大片疆域被攻占,还主动割让幽州给慕容燕国,偌大的石碣赵国只想要保留并州和朔州,看着是崩盘的趋势,可实际上因为丢掉那些疆土却是盘活了整体的大局。   从地图上看去,汉国的西北方向是石碣赵国,东北方向是慕容燕国,西边有无主的关中三秦之地和李氏成汉,南边是无法共处的东晋小朝廷,除开东面是大海之外,汉国几个方向都是敌对国家或是势力。   一旦汉国无法在这一次大战灭掉石碣赵国,以后就是汉国被各个敌对国家牵扯的局面,汉军想要攻击哪一个国家势必引来其它方向诸国的围攻。   有一个事情是刘彦所不知晓,石宣本来是想要进入关中,幸亏是被谢安堵到了壶关以北,要不然汉国的软肋还要再增加一处。   吕议在适当的时间开口说:“代国近来对大汉很不友好。”   刘彦已经得知拓跋代国那边的情况,他下令“非我族类尽诛”之后,谢艾被拓跋什翼健进行驱逐,连带麾下的那批嫁妆部队也是脱离重归拓跋代国建制,等于是汉国与拓跋代国的友好一去不复返,双方的关系进入到了寒冰期。   既然敢下那样的命令,刘彦就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甚至是李氏成汉开始出兵袭扰豫州都在预料之中。   “能够争取中原遗民的民心,对我们来讲就是值得。”纪昌手里有一个粗略的数据,说道:“今次北伐,仅是征北将军冉就地收编的青壮就达到十七万,谢郎将以及吕郎将也各自收编五六万青壮,解救的黎民数量该是三百万以上。”   关于胡人被消灭多少还没有一个精确的数据,各方汇集上来的数量是该有个七八十万,相对而言的是这场浩劫也让近百万的遗民丧命。   仅是一年不到的时间而已,能够有个统计的就有将近两百万人丧命,没有统计的肯定更多,要是非要猜测不可的话,保守估计该是有个三百万人,而这个还是非汉境内的种族仇杀造成。   汉国境内倒是有精确一些的数据,消灭以及俘虏的胡人数量达到八十万,加上一些虽然是同出一脉却与汉国敌对的豪强,总数量是接近百万。   一年之内有三四百万人丧命真是一件无比恐怖的事情,笼统而算中原的总人口也就一千七八百万的样子,直接就是锐减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历史上冉闵号召杀胡,半年之内中原各地损失人口超过四百万,胡人后续的奔逃又互相仇杀死掉一百五十多万,因为瘟疫爆发,甚至是后面的干旱和蝗灾,两三年之内中原就锐减大量的人口,一直是慕容鲜卑南下之后进行人口统计,偌大中原的总人口竟然只剩下不到七百万。   刘彦这个时期与历史上冉闵的那个时候有相当多的不同,首先是石碣并没有经过一再的内部消耗,等于是他们面对的是全盛时期的羯族,能够打成现在这种局势其实是非常不错,局势也演变成为石虎至少还对羯族拥有全面的控制力,才有了羯族向并州和朔州撤退的局面。   “征北将军的任务是北伐。”刘彦抬手阻止众臣说其它的闲话,再次展现意志:“寡人的命令没有更变,打到哪里算是哪里。”   会有以上的话,是有人忧虑冉闵手头的兵力膨胀速度太快,建议取消就地收编青壮为兵,限制冉闵手里的兵马数量。   刘彦不是无条件相信冉闵,关键是有五万禁卫军作为提防中坚,汉国的正规军不会跟冉闵走,再来是后勤完全掌握在手中。他知道冉闵是一柄非常锋利的剑,能伤敌也能伤及,现阶段却是需要冉闵一直向北,想要进入草原也肯定会得到强有力的支持。   “或许可以挑动代国、匈奴诸部与赵国?”桑虞刚才没怎么说话,重新开口就着眼于胡人之间的矛盾:“匈奴诸部长久栖息的朔方一代,他们虽然名义上服从赵国,实际上却是自治。代国一直想要消灭或吞并匈奴诸部攻占朔方。现在石虎想要全面控制朔方成为后路,他们的矛盾很尖锐。”   匈奴现在已经全面弱势,内部的仇杀不断,外部有拓跋代国长期讨伐。另外是匈奴诸部也不全是匈奴人,刘渊建立伪汉吸纳了相当多的晋人,到了刘耀时期又吸纳诸多杂胡,等于是虽然还称呼匈奴,真实情况却是多族混居,才有内部的不断仇杀。   “右丞相所言极是。”纪昌首先肯定了桑虞的意见,后面话锋一转说道:“再有一个多月便会进入冬季,北线的战事规模会减少,是不是对伪朝廷再敲打一次?”   关于东晋小朝廷近期又开始蹦跶对汉国这边不会是什么秘密,汉国接纳了相当多从长江以南迁移而来的人,那些人虽然是离开了长江以南却依然会有自己的关系网,对褚裒在上蹿下跳可以说一清二楚。   “北线的战事会长久化,此等关头容不得南线不稳。”纪昌已经不是建议的口吻,是一种极度的需要,说:“鉴于巴蜀那边的挑衅也该给予强有力的回击,臣的意见是调桓温南下,组织征讨兵团讨伐巴蜀。”   刘彦暂时陷入沉默,汉国境内胡汉的矛盾由于处理得当已经没有什么危机,北线绝对是该保持稳健的推进,南线稳不稳还真的成为关键。   西汉孝武皇帝是全面解决南边的麻烦才专注针对北线,一旦与石碣赵国、慕容燕国的战争陷入长久化,不管是东晋小朝廷还是李氏成汉真的成了需要优先消灭的对象。   需要先解决南方的理由很简单。北边的敌对国家后面是广袤无边的草原,不管是石碣还是慕容鲜卑,只要汉军无法一次性消灭,他们还能够退往草原深处。南边的东晋小朝廷后方是大海,李氏成汉的背后是大山密布和沼泽遍处,他们一旦正面战场扛不住根本就没地方可以退。   “我们……”桑虞见刘彦在沉思,迟疑了一下才说:“战争持久化,后续必然是一边作战,一边需要建设国家。这样一来只能是优先解决南边的麻烦。” 第456章 先南后北   汉国有登记造册的人口数量是五百万出头,那是包含青州、徐州、兖州局部、豫州局部、辽东郡局部、冀州局部的数字,没有将近期占领的地盘人口算进去。   五百万是将晋人以及归化的胡人算进去,归化胡人有将近四十万,余下则是汉家苗裔,这个数字没有将奴隶算进去,算上奴隶汉国的总人口该是接近七百六十万。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汉国不会只针对青州和徐州着重发展,势必要对全面占领了的兖州进行建设,以最快的速度来恢复中原的元气。   若是将那些没有统计的地方算进去,汉国该是能够再增加两三百万的人口,堪堪是接近千万的数量,对于一个建立仅是六年的国家来讲,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可以说非常之迅速。   光是拥有人口而没有建设无法得到国力的增涨,那么恢复各地的农业就是首要。   农业牵扯到的事项非常多,去荒成田只是第一步,灌溉系统的重新梳理才是重中之重,要不种子种下去而没有水源庄稼也活不成。这样一来的话,重新对一些灌溉水系进行修复就成了先期的必做之事。   恢复农业只是一方面,农耕是出产,有了物品还得互通有无,使各种产出得到流通,也是为国家贡献税收。   “青州各地没有遭受胡人暴动的太大影响,只是近期在乡劳动的皆是老弱和妇孺,复苏的速度呈现急速下降趋势。”桑虞管的是内部的生产规划和监控,对一些数据了如指掌,他说:“我们本来计划只是大举用兵一年,臣的意见是压下国内胡人暴起之后,使劳动力回归家乡。”   汉元朔二年的时候,汉国进行了三次大征兵,第一次征募二十万,第二次征募三十万,第三次征募了十五万。三次的征兵抽掉了民间大量的青壮,征募的还是那一批最先纳入汉国治下的人,对民间的生产体系确实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现在汉国的版图一再增加,实际上不止是有青州和徐州这两个完整的州,兖州也是得到全面光复。   在豫州方面,有部分的疆土是被东晋小朝廷所控制,不过汉国却掌握了十分之八。   冀州因为是一直在拉锯的关系,以河间郡和渤海郡为界,北边是胡人掌控,南边则为汉国所有。   新一年攻下的疆土没有计算什么人口,更是别想从中得到什么产出,相反是会一再耗费国力进去。   目前汉军的总数量非常庞大,元朔二年新征的六十五万新军,之前原有的十四万野战兵团,仆从军以及奴隶军的接近四十万,再加上近期收纳和整编的三十余万,总兵力差不多是一百五十万。   “国内逐渐稳固,释放兵力回归乡野本是在计划之中。”纪昌是左丞相,汉国没有任命太尉,更没有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左丞相被分管了军务,他也就有权对军方的事务进行发言:“北伐兵团的本部是十四万,又有当地收编的青壮,这一边的兵力数量不受限制。元朔二年新征的六十五万,臣的意见是保留十万作为地方郡县兵,其余归乡。仆从军以及奴隶军撤销编制,不再接纳非我族类。”   纪昌没有提到原有的野战兵团,早先的野战兵团是在征战过程中不断损员,到元朔三年的时候仅是剩下八万的建制。   汉国一直没有边军这个体系,那是汉国的国境线还没有稳定下来,再则是现在为汉国的开拓时期,不是划线固防的节点,边军的存在属于没有必要,必须要有的是野战兵团。   后面纪昌就提到了野战兵团,他说:“除开北伐兵团之外,将野战兵团的数量维持在二十五万是一个合适的数字。”   汉军的野战兵团就真的是主战兵团,一再改制之下已经确认一点,伍、什、队、屯、曲的建制不变,该是有多少战兵就是多少,到了五千人为一部的时候,步军一部是四千二百战兵,八百为辅兵,那么就不再是每一名战兵都有一名随身辅兵,变成了拥有专门的辎重兵和服务兵种。骑军因为比较特殊的关系,一部五千骑兵的同时,除开轻骑之外的其余骑兵兵种相应辅助骑手依然保留。   按照二十五万野战兵团的数字。步军占到的数量该是有十五万,要是再算上附属建制,其实步军就是拥有接近三万的非直接参战兵员。骑军的数量则有十万,七万为轻骑,两万突骑兵,一万甲骑具装,那么骑军拥有的辅助骑手有七万之多。总体算起来拥有人员的总数量还是有三十二万之多。   汉军的军制将对民夫的依赖完全消除,那么汉国的徭役政策就不再存在“更卒”那么一说。   所谓的更卒,就是徭役中的一个一年需要服役三个月的民兵。更卒与正卒是西汉和东汉时期的兵力来源。   西汉因为与匈奴进行了一百三十余年的战争,全国适龄男子几乎全部拥有当兵的经历,然而西汉的脱产士兵的数量,也就是正卒的数量最多的时候也就不到五万的样子。   东汉对外战争是采取边军为主力,征调良家子补充和扩编军队数量,那么边军其实也是以服徭役的更卒为主,导致东汉的正卒只有八校,分为南军和北军。一校从一千人到三千人不等,还雇佣了相当数量的南匈奴人、乌丸人、鲜卑人。   刘彦领导下的汉国没有了更卒,那是在为军队的近一步改制做基础,比如野战兵团的士卒被选锋之后进入某个建制,登记造册的时候会获得多少数量的田地,田地就是给予士兵的军饷,那么就有了府兵制的影子。   战兵除开在加入军队后可以获得田地,他们立功之后还会成为二十等爵的利益既得者。二十等爵的每一级都会有相应的赏赐,注定了军方在国家向外开拓时会是最大的受益者,使军队对外征战保持热情,说白了就是刘彦在打造一直向外扩张的基础。   从文官的角度出发,他们并不希望利益被军方占去大头,不过现在还没有纯粹的文官,讲求的是下马能为官上马可为将,文官和武将的是有分歧,但是双方的矛盾并不尖锐。   “北伐的事情交给北伐兵团。”刘彦现在重视的方向已经逐渐转到南边,他问:“关于南征事宜,众卿可以各抒己见。”   随着石虎主力一再避战,北线的战事长久化已经可以确认,冉闵杀入了广平郡,下一步就是对河南地动手,接下来面对的不会只是石碣赵军这一批胡人,一旦石碣赵国真的将幽州转交给慕容燕国,后面吕泰兵团会被抽调南下,北伐兵团对上的就是石碣为首的石碣赵军和慕容鲜卑为首的慕容燕军。   吕泰兵团南下是必然的事情,他这一支部队属于野战兵团建制,对南边动手是野战兵团的事,那么怎么能够让吕泰兵团缺席。   “要南征之前必要先造势。”纪昌是眯着眼睛,说道:“王上讲求民族大义,使中原遗民无不以箪食壶浆方式迎接我军。南方三四百万人,有百万众是在永嘉之乱后南逃,大汉痛击胡虏使他们心有戚戚焉……”   要是按照史料的记载,东吴末期的人口数量是有二百五十万人左右,这个数据没有将诸越和诸蛮算进去。东吴时期到“衣冠南渡”之前,有发生过多次的战乱,不过波及的范围并不广,保守估计人口该是增涨到三百万左右。西晋崩溃有了东晋小朝廷,由中原逃到长江以南的人粗略估计有百万人,那么东晋小朝廷治下拥有的人口笼统来讲差不多就是四百万。   “心有戚戚焉?”桑虞并不是要反驳纪昌,他嬉笑着说:“该是羞愧多过于欣喜。”   纪昌只是看一眼桑虞并不搭话,向着刘彦继续说:“可以争取到一定的民心为大汉所用。”   刘彦倒是比较倾向于桑虞所说的话,南逃的北方世家与长江以南本土的世家一直都在竞争,是以南方本土世家被南逃的北方世家压制形成定居。南逃的北方世家对新生汉国不断战胜胡人不会感到欣喜,甚至可能生出一种愤懑的情绪,那么从近期东晋小朝廷再次上蹿下跳判断出来结果。   东晋小朝廷有立志北伐的人,更多是被胡人打怕了的懦夫。立志北伐也是真的付之行动的那批人,现在是死的死,没死的大多归于刘彦,更多是陷入难以挣脱的内讧泥潭。   “庾翼北上了。”吕议说话的时候先是看了纪昌一眼,后面低下头:“庾翼是带着家族中的第三代北上,暂时落脚在琅琊石刻那边。”   庾翼的北上很轰动,一开始还只是庾翼带着孙子辈,少不得是必要的家族护卫之类。他们在抵达长江边上之前,汇集了不少家族。准备随庾翼北上的家族之中,不乏有一些一线和二线的世家,与庾氏一族不同的是这些世家北上的不完全是年轻一辈,甚至是有当代家主。   “除庾公外,不过是一帮墙头草。”桑虞像是有些不屑地说:“眼见大汉即将大部光复中原,不乏有携带地契要返土归乡的家伙。”   带着地契从长江以南北上的家族真心不少,过去的几年汉国地方官府就遭遇到很多。那些人拿着某块土地的地契找上官府,用着各种各样的态度想要物归原主,给地方官府造成很大的难题。   说难题,那是一些拿着地契的人,他们手里的地契占地之大着实有些可怕,还都是适合耕种的土地。   汉军解放一地,绝大部分的土地当然是由于石碣赵国的政策处于荒芜状态,却也缺少不了有人耕种的地方,没有解决豪强之前土地上面没有什么改变,到了元朔三年阶段大部分土地是归于国有,一些土地赏赐给了有功之人。   地方官府遭遇的难题很多,最大的麻烦是易于耕种的土地基本奖赏给了有功之人,土地的主人在军中搏杀卖命,为其耕作的主力军是家属奴隶或是官署奴隶,等于是产出阶段。土地已经有了新主人,却有旧主拿着地契来请求物归原主。地方官府从新主人手里剥夺属于没可能,旧主人却有地契,陷入了两难。   桑虞在豫州那边处理最多的就是关于土地归属问题。   豫州离东晋小朝廷足够近,汉国讲民族观念的前提下是不限制自认为汉家苗裔的人归乡,东晋小朝廷控制时期更不缺少南方的人北上。   桑虞亲到豫州,少不得是要接触的南方世家,有些世家很识时务,有些世家却是故意刁难,不管是以什么态度却都被他一刀切,也就是甭管土地事前有没有主人,疆域已经归于汉国所有,一切都由汉国这边说了算。   “谁流的汗水与鲜血?”桑虞态度强硬地说:“依照臣的意见,识时务者可以得到适当的补偿,余者……呵呵!”   刘彦分得清自己人与非自己人的区别,他的胸怀很博大,却难以不分亲疏和远近,无声地点头表露自己的态度。   任何势力的崛起都代表着一次新的洗牌,屁股坐在什么阵营就该保证自己人的利益,汉国的国策早就确定下来,参与进来的人可以分享利益,没有付出的人能滚多远算是多远。   国家掌握绝大多数的土地,是一种必要的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土地会慢慢向民间持有转移,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会赏赐给有功之人,免得赴曾经秦帝国因为没有足够土地封赏而使军民崩溃的覆辙。   “庾公北上,寡人少不得是要与之一见。”刘彦还是比较清楚庾氏一族在长江以南的力量,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若是庾公想要重得中原的家产,寡人还是愿意点头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是轻笑起来,他们知道刘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庾氏一族作为曾经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现阶段是呈现没落阶段,可是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要是有庾氏一族的投奔,汉军南征必定会轻松上非常多,那么再加一个分享利益的人也没有什么。 第457章 怎可无挣扎   不管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还是“富贵不过三代”,讲的都是因为后代的教育方式不对所导致的没落或是惹了灾祸。   庾翼这一次北上本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仅仅是希望安安静静地带着家族中的孙子辈,到汉地观看一些先辈创下的功绩。他到长江边上遇到众多家族的人时,那一刻就觉得很不好,有心不想与之同行却抹不开一些交情。   天下自永嘉之乱后就动荡不止,近些年来胡人的运势一再下降,汉家后裔又有成为中原主宰的趋势,对于长江以南的众多世家来说是心情非常复杂。   造成汉家后裔没落的原因很多,不完全是因为长久的内乱导致,还有社会制度上走入歧途,比如九品中正制的出现就让上层阶级固化,出生在定品好的家族不需要努力就是高官坐得富贵永久,底层哪怕是再怎么努力都难以有晋身之资。这样一来,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哪会当回事,不当回事的同时不会去努力获取知识,由一群猪领导的国家只能是发展成为猪圈。   长江以南的那些世家心情复杂就在于汉国的崛起变得势不可挡,郁闷在中原获取优势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无法去进行利益角逐。更值得他们忧虑的是国家实际上与新晋崛起的汉国不可能共存,必将是一方消灭或是吞并另一方。   晋军无法战胜胡人,胡人面对汉军的时候一败再败,简单的换算题谁都会做,那么应该怎么来保证利益不受到侵害就很值得讲究,也许提前进入汉境发展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那些人蠢。”庾翼来到琅琊已经有半个月,今天带着家族后辈来到曾经始皇帝勒石刻字的地方,迎面吹拂是带着腥味的海风,目光注视的是一次又一次拍击礁石的海浪:“他们没有汉国的户籍,凭什么拿着地契去找官府索回土地?”   站在庾翼周边的人不少,全是一些家族的家主或是话事人,他们不久前收到消息,汉国并不承认那些地契的合法性。   “是啊。”吴郡许家的家主许炼就顺着话说:“地契并不是汉国官府签发。”   拿地契到汉国官府想要索回土地的人有不少,据他们所知是没有一个达到目的,一些人继续胡搅蛮缠,有人则是想要出钱购买,不管是什么方式却都没有获取哪怕一寸土地的所有权。   汉国的处理方式令相当多的人感到不安,他们急需探清汉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才有了这一次北上之行。   “并不是无法获取土地。”来自江夏的张氏族长张权有那么点意味深长地说:“前面那些先行北上的家族,有不少获得了土地。”   说的是元朔二年北上的众多南方家族,前去的大多是一些正值壮年的家族子弟,绝大部分是进入军中效力,一部分无所得,一些是考核之后成为某地官员或是小吏。   张权说有人获取土地,专门指加入军中的那一批人,被选取入伍就是至少五亩,获取功勋还有相应的赏赐。   五亩田对于能够称为世家的人来说是少得可怜,哪个能够称为世家的家族不是手里握着大量土地,张权特意说那个,是自认为寻找到了一条在汉国的发展之路。   “汉国最重军功。”庾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充满感慨地说:“任何强国都极重军功。”   一家人知道一家事,东晋小朝廷这边光有军功没什么用,没有品阶的家族有人立功也是没用,甚至可以说满腹经纶在面对投个好胎面前屁都不是,庾翼会感慨,那是非常清楚自己所在的那个国家连一点强国的影子都没有。   能够在长江以南拥有世家身份的家族,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有某个祖先在陈群制定九品中正制时身有官职或是爵位,由此成为九品中正制的受益者。   他们既然是利益获得者,也是利益既得者,那么说什么都希望制度能够保持下去。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众人的话题就转到了汉国的制度上面,一番谈论下来越说越乱,原因是出自汉国制度本身。   汉国看着是采取了三公九卿制,但这个三公九卿制究竟是先秦时期那个,还是西汉或东汉的那个?   “看汉国的国策,是先秦制度无疑。”许炼不等有人反驳,立刻往下说:“二十等爵的严格执行,造就一批军功贵族,他们的数量在汉国最为庞大。”   按照斩获敌军就能得到崛起的制度来看,军队里的贵族数量最多,他们是汉国的武力基础,何尝不是最有影响力的一批人?按照通常的理解方式,一个群体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足够,那么就能决定国家的走向,军方掌握话语权的情况下就会形成一个军国主义的国家。   西汉时期的三公九卿制还有点军国主义的影子,只是比起秦帝国时期要淡了很多。到了东汉时期的三公九卿制,因为东汉光武皇帝得世家和豪强之助才最终登上帝位,实际上东汉的三公九卿制已经向世家掌权的方向改变,变成豪强政治,去掉了军国主义的影子。   要说秦帝国和西汉是华夏苗裔的军国主义时期,那也是华夏苗裔开拓和扩张的重要时期,由秦帝国先打下一个版图的轮廓,再有西汉的连续扩张,两个时代对后世的影响远比任何时期都大,里面不止是军事扩张,还有大一统的思想。   大一统思想从始皇帝横扫六合开始就深入人心,恰恰是心怀大一统的思想才保证了华夏苗裔栖息地的基本盘,产生无数的英雄豪杰在金瓯有缺的时候想要收服失地,亦是保证了国家的完整性。   读书比平民多的世家,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点,要是没有出现汉国的话,长江以南的那个朝廷能够与胡人共存于世,有了汉国之后必将来一场最终的较量,是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竞争,一切只因为谁都无法容下谁。   别人在高谈阔论,庾翼看着琅琊石刻怔怔出神。   石刻上面的字呈现龙飞凤舞之势,代表着曾经一个帝国的骄傲。因为有汉国方面的维护,上面字迹的漆色也被重新粉刷,使人能够明白地看清楚上面是什么内容。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庾翼心里泛起了一种追忆,充分感受到一个强盛帝国的豪气,不由自主地念出内容:“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汉军有一曲军歌就是改编自《琅琊台刻石》,豫州之战由褚裒统率的晋军有一次在与汉军较量时,汉军高唱战歌竟是没打就先让晋军崩溃,尽管消息被进行封锁,可是长江以南消息灵通的人无不知晓。   “汉军战歌还有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该是何等的霸气。”郗愔这个王羲之的妻弟亦是在北上之行中,他对怔怔出神的庾翼说:“庾公,中原板荡以来,无数能人志士力图做到以上所言,却无一人能够办到。您认为汉王能够做到吗?”   “中原仇杀严重,死伤者数百万众。”庾翼和郗愔还是很熟悉,亦是清楚郗愔的政治立场,用着猜测的语气说:“按理说经历浩劫之后的汉国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郗愔立刻就说:“有渠道传来消息,汉军组织北伐军团,由冉闵作为统帅,汉军已经攻打到襄国,石虎再次不战而逃。”   汉军的北上说明汉国中枢根本就没有半点要与民休息的样子,那么就不能按照常理来猜度汉国的思量。既然汉军还能北上,那么汉军是不是也能南下?   “石虎北窜不能说明石碣面对汉军毫无还手之力。”庾翼是一个与石碣赵军有过不止一次交手经历的人,他也是亲眼见过汉军与石碣赵军的正面碰撞,相对公允地说:“石碣国力不济,中原的大多数地形无法使骑兵得到最大发挥,石虎撤到并州是在蓄积实力,退到草原恐怕也有诱使汉军北上的意图。”   当石虎从襄国不战而逃的消息传到长江以南,那一刻是所有世家一块失声,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所听到的消息,以为是一种谣言。   无数世家派人前往长江以北,他们不但确认了关于石虎从襄国不战而逃消息的准确性,还得知种族仇杀对汉境造成的伤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足够令长江以南众多世家心塞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在与胡人较量中从来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一个新建立不足四年的国家却在与胡人的较量中一直取得优势。   对于大多数长江以南的世家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汉国是会继续北上,还是进入到一段的稳固期,他们又有多久的时间进行自己的准备。   “希望汉军能够继续北上。”郗愔用着非常复杂的表情说:“却有消息称,北上的汉军仅是冉闵一部,有大批汉军在南调。”   汉军目前的动作很大,大批的士卒回归乡野或是就地居住,野战兵团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陆陆续续向南移动。   桓温有一个东晋小朝廷公主出身的妻子,他从北线被调往豫州难以进行保密,关于他受命即将征讨李氏成汉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已经有人看到元子出现在许昌。”庾翼证实了郗愔的猜测,说道:“他这一次算是如常所愿,却不见得会有多么高兴。”   以前桓温还在东晋小朝廷为官的时候,不止一次建议小朝廷出兵李氏成汉,力主北伐由灭掉李氏成汉作为开端,可惜的是只有庾翼认同,其余不管是谁都认为桓温的建议根本就是胡闹。   “成国由李势继位后朝局混乱,先攻石碣,再侵我国,近期更是出兵汉国。”郗愔摇头道:“竟然会有这种掌国之人。”   说起来,东晋小朝廷之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起了征讨李氏成汉的心思,那是李势足够的作死,还有一些李氏成汉的文武遭到清洗投靠了东晋小朝廷,使东晋小朝廷了解到没有比目前阶段更适合灭掉李氏成汉的时机。   东晋小朝廷有意出兵李氏成汉,前提是汉国那边没有什么异动。在没有确认汉国到底有没有可能南下之前,东晋小朝廷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盯着,根本不敢将兵力从长江沿线抽调走。   后面关于桓温将会统率汉军攻打李氏成汉的消息传到东晋小朝廷,他们是喜忧参半的心理,认为到手的肥肉要被汉国抢先动手吃掉,又觉得汉国既然征讨李氏成汉就不会侵犯晋国。   “不。”庾翼明确地说:“元子只是郎将,无法指挥数十万汉军。汉军大举南调,不会只是为了征讨成国。”   郗愔并没有觉得惊讶,赞同地说:“愔多次向国丈言明此事,国丈已经开始在整军备战。”   庾翼脑海里就出现了褚裒的身影,自从褚裒再次找他提出合作的意向被拒绝之后,庾氏一族不止是被边缘化,甚至出现了晋军和几个世家私兵向庾氏一族传统势力范围调动的迹象。他对褚裒的评价以前还很高,近期褚裒的一些作为却充分展示什么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由摇了摇头露出嘲讽的表情。   关于褚裒在针对庾氏一族布局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郗愔看到庾翼满脸嘲讽,不无劝解地说:“说到底我们是自己人,可不能国战将来之前先乱起来。”   国丈褚裒一族与谢氏一族现在是政治盟友,郗愔的家族与王羲之所在的家族,还有另外一些世家都是同一阵营。   郗愔这一次随行北上的任务很多,监视庾翼就是其一。他的行囊之中有不少出自褚蒜子盖章后的国书和封赏,有要呈给刘彦的国书,更有对一些中原世家的册封,少不得是在汉国事了之后前往石碣赵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要呈上的国书,甚至是目前在陇西和北地活动的苻氏一族都有份。   庾翼带着深意看了看郗愔,等待郗愔视线转到另外的地方,他嘴角勾起了冷笑。 第458章 利益决定立场   吕议是在泰山郡的奉高城见到的庾翼。在他与庾翼见面之前,庾翼辗转了相当多的地方,一些名胜古迹去的比较多,少不得是要到一些城镇与村庄,看着真像是带着家族后背游历,没有带着什么政治目的。   汉国最为繁华的地方是在青州,相对繁荣的地方不是拥有临淄都城的齐郡,是位处半岛边上的长广郡。   作为刘彦的崛起之地,长广郡哪怕原本没有什么历史也会变得拥有历史意义,庾翼的下一站本来是要到长广郡,主要是去烈士园那边,问题是随行的一些人认为不妥,才转道泰山郡。   吕议见庾翼是在汉军大批南调的背景之下,北线的冉闵耗时两个月之后攻克了石碣赵国曾经的都城襄国,石碣赵国割让幽州给予慕容燕国导致本来应该南调的吕泰兵团趁势而上。   “征北将军现在邺城解救三万汉家女子,又在襄国救出两万。”吕议脸上带着悲愤,说道:“她们是被吃剩下的人。石碣造孽不止于此,他们北迁遭遇追击竟是驱赶我们的女子入河,漳水下游被尸体堵塞为之断流!”   历史上亦是发生过同样的事情,石碣北撤幽州期间带着十万汉家女人,她们是被作为“两脚羊”的军粮,不但吃且夜间进行奸淫,由于被冉闵军追赶甚急,石碣将这一批没有吃完的女子转送给了南下的慕容鲜卑。慕容鲜卑嫌弃她们是拖累,就将近万汉家女子驱赶入河尽数淹死。   “胡虏之最新罄竹难书!”庾翼本来是屈膝归罪,豁然而起之后满是愤慨:“倾江河之流,此恨难以洗清!”   “征北将军上书中枢,请求屠尽羯人,我王已经欣然应允。”吕议杀气腾腾地说:“邺城与襄国戮四万。此后凡是羯人,遭遇便杀无赦。”   不止是汉军自己在杀羯人,受到刘彦许可之后,冉闵还向各族进行悬赏,以羯人的首级可以可以用羯人首级来汉国方面换取不被杀死,甚至是可以用羯族人头来换取物资。   在种族仇杀的大背景下,汉国允许诸胡用羯人的人头来保平安,但凡是白皮肤或鹰钩鼻的人皆数倒了霉,不但是要被汉人追杀,各族也大量出现游猎羯族人头的部落。   汉国新一轮的举动很明显是要专门针对羯族,亦是在进行分化瓦解的动作,先完全灭掉白皮肤、绿眼睛、金头发的这一批人,再来近一步清理不属于归化的那一批胡人。   要说长江以南有没有纯粹的种族主义者,庾氏一族绝对要算上其中一家。他们在长江以南的时候就十分卖力地清理诸越和诸蛮,对长江以北的主张也是清算诸胡,于一帮苟且偷安的世家面前真算是一朵奇葩。   奇葩现在可还不是什么贬义词,作为奇葩的庾氏一族势大的时候团结了不少同样激进的人,但也仅限是做到这一步,无法去为九品中正制中那些不入流的家族或百姓多做一些什么,毕竟激进是一回事,想要颠覆九品中正制的唯一性必会遭受围攻。   季节已经进入到冬季,北边的诸多地方已经开始下雪,泰山郡近来是迎来了连绵的小雨天气,陷入沉默的吕议和庾翼坐在庭廊看着外面的细雨蒙蒙。   随着时节的变换,北线各处的战事会进入停缓期,冉闵统率的北伐兵团暂时止步于清漳水一线,谢安所部屯驻于壶关南面的封田,趁着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交接而北上的吕泰所部在巨马河一线布置防线。   “青州、徐州、兖州、冀州已经全部归于大汉所有。”庾翼刚才是在脑海中刻画汉国的版图,他语气缓慢地说:“司州大半为汉境,豫州仅剩南部……”   吕泰所部攻克章武郡的同时,冉闵的偏师轻易攻克了无兵驻防的巨鹿郡、长乐郡、武邑郡,后面吕泰所部转调向西亦是轻易拿下高阳郡和博陵郡,短短的三个月不到汉国的版图增加了一大片。   “汉家确实又有要重得祖先之地的迹象……”庾翼既是高兴也是心情复杂,低声道:“真是可歌可泣。”   “不是迹象!”吕议笃定地说:“汉家旧土必将全面得到光复,使汉家天威的荣光重浴山河。”   庾翼再次沉默,汉家旧土的范围很广,不止是中原。   西汉和东汉时期的版图大到可怕,北至草原漠北一线,南至大海,西抵西域诸国,东到极寒之地,那是华夏历史到目前阶段最辉煌的两个皇朝。   “汉军南下了。”吕议觉得是时候将话题摆在明处,他觉得庾翼北上大概也是为家族未来,说道:“不知道庾公可愿意参与到盛世之中?”   庾翼面对吕议身为汉国九卿之一的身份直接提问有些措手不及。按照他的想法,双方才是第一次正式会面,有什么事情也该是一步一步慢慢来,里面还需要商讨诸多的利益纠葛,等待庾氏一族表示愿意纳入汉国体系,双方再商讨怎么互动,不该是谈都没谈直接摊牌。   汉军的南下难以掩饰。   先有桓温出现在许昌,后面有总数七万大军抵达,其中的三万大军开入关中,另外四万由桓温亲率开拔向荆州北部。两路大军的目标非常明显,其中一路是要先取关中之地再入汉中,荆州北部的这一路是由东向西,两路并进征讨李氏成汉。   有了桓温这边的动作,徐正更是现身在彭城。   徐正已经被册封为征南将军,他携军二十万,徐州长江北岸的江都进驻四万,豫州方向的汝阴郡进驻十万,另外的六万在江夏郡以北的南阳郡屯驻。   汉国这边的动作让东晋小朝廷发生了不下于十级的地震,尤其是后面由东海进入长江的舰队几乎可以用排山倒海而来去形容,谁还不清楚汉国是动真格要入侵长江以南。   东晋小朝廷的水军在元朔三年遭遇重创,仅是八个月的补充也仅是恢复一部分的实力,他们没敢将水军直接布置在长江沿线,是将舰队停住点弄到了扬州的巢湖那边,怕的就是再来一次被汉军不计战船损失的逼近火烧水寨。   长江天险在双方水军数量差距过大的前提下没有给东晋小朝廷上下带来多大的安全感,由国丈褚裒牵头,征讨大都督谢石带头附议,又有大批同一阵营的世家响应,长江以南在发现汉军大批南下的同时广肆征兵。   豫州一战期间,褚裒的北伐军团丢进去四万,等于是东晋小朝廷没有了五分之一的正规部队,后面由各个门阀世家一同补充再次形成二十万正规军的规模。   褚裒提议在生死攸关的当口,晋军应该扩编到五十万,褚氏一族为了起到带头作用将家族的两万私兵尽数归纳到小朝廷的正规军体系,有点像是哼哈二将的谢石亦是拿出两万私兵,其余家族在七拼八凑也聚众十一万。   庾氏一族因为当家人庾翼北上,没有他的点头庾氏一族在轰轰烈烈的转私为公中没有什么表示,连带庾氏一族的政治盟友也是噤声状态,惹来了口诛笔伐,听闻王羲之还特别作诗讽刺庾氏一族。   看汉国这边摆出的阵势,三路大军几乎全是布置在东晋小朝廷的必守之路,比较诡异的是能够直接威胁建康的那一路汉军却是最少。   谢石上任征讨大都督之后,他是领兵进驻寿春,一方面还在八公山修筑防御工事。   寿春在面对北方有大军南侵时十分重要,历史上无数次大战就是从寿春周边开始,一旦南方军队无法守住寿春,后面的战事基本上就是要被高歌猛进到长江沿线。   东晋小朝廷目前在长江以北的领土并不多,尤其是荆州北部失守之后,突出部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郡,可以作为军事要地的地方也就是寿春和江夏。   “南方四百万人口,聚众五十万差不多就是极限了。”吕议对东晋小朝廷那边的动向了如指掌,目前东晋小朝廷已经有了三十五万,要是庾氏一族与另外的世家一条心还能再加上十五万,说明门阀世家的恐怖性。他见庾翼长久不搭话有些琢磨不透,说道:“五十万大军看着挺多,大汉却不止一次与数十万大军对上,次次皆是以获胜而告终。”   东晋小朝廷真能聚众五十万兵力?庾翼对此表示极度的怀疑。他以前的身份和官职注定了一点,长江以南不说是了如指掌,可掌握的也能有个七八分,真要是长江以南团结一心的话,原有的二十万正规军的基础上再加个十五万可观战力可以办到,再多就是完全的凑数。   “兵不在多而在精。”庾翼被吕议打了个埋伏,压根不可能一时半会表什么态度,甚至可以说庾氏一族该怎么选择也不完全由他。他再次沉默了一小会,才说:“南方水网和山林密布,与之中原大不相同。”   要说北方是以骑兵来作为主力,南方的战争就是步军来作为主力。南方的水网和山林真的太密集了,骑兵受地形的限制太多,有了地形限制再加上城镇密布,汉国真入侵长江以南的话,东晋小朝廷不会去打什么野外的决定性战役,会根据地形来严防死守,亦是会依靠一座座城池来消耗汉军。   打同为一个族群的国家与打胡人真就不是两回事,汉家内战的残酷性更高一些,那是城池攻防战会波及平民,毕竟一城之中不止有守军,城内百姓也会被要求上战场。   “中原血流成河,以苗裔守护者自居的汉王,会像是在中原那样,于南方大造杀戮?”庾翼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了屋檐边上伸手接落下的雨水,回头看向依然屈膝跪坐的吕议,说:“汉国强盛,北线战端不止,西边征讨成国,又要南下入侵,有些自大了。”   这一次换成吕议沉默不语,汉国从一开始就是多线作战,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此感到忧虑,偏偏长久下来还真没有吃亏什么大亏。   “不说还要重取关中三秦之地。”庾翼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什么,说道:“三秦之地有凉州军与苻洪在混战,汉军入关中恐怕无法抽身吧?”   被庾翼猜中了,汉军重入关中比较轻易地推进到长安城,可是要再向长安城以北推进的时候却遭遇到了羌族和氐族联军的抵抗,又有张氏凉国摆出的严防死守,的的确确是有被牵扯进战局的趋势。   一旦入关中的汉军无法抽身,桓温手头的兵力就会去掉差不多一半。李氏成汉近些年是有些不断找死,内乱不止还不断对外用兵,可要说桓温能用四万军队灭掉李氏成汉,先不谈桓温自己不敢保证办到,汉国中枢的大多数人绝对是带着怀疑态度,也只有刘彦对桓温心怀信心。   “以某一己之见,汉王该做的是休养生息。”庾翼有那么点诚恳地说:“哪怕要打,也不该是多线作战。”   吕议对庾翼越来越捉摸不透,再次安静下来。   汉国方面对庾翼的北上有诸多的猜测,首先就是庾氏一族在长江以南遭受打压,认为庾翼北上有入汉的意思,再来无非就是在这一次汉军南下之际待价而沽。   目前的话,吕议与庾翼接触下来,发现庾翼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看着是抽身事外的态度更明显一些。   吕议本来是打个前哨,一旦庾翼有站在汉国这一边的意思,接下来绝对会得到刘彦亲自的礼遇接见。问题是吕议与庾翼接触下来没有什么成果,那么后面的事情就没有了必要。   一次接见之后,庾翼继续游览山川风光,吕议回到临淄。   “这么说,我们的猜测错了?”刘彦是在后宫花园接见的吕议,花园里面没有花,有的是一片冬季来临后的万物蛰伏。他背负双手缓缓迈步,走到一处庭榭才停下来,说道:“世家……有世家的利益,我们不会保留世家的利益。”   吕议是在回来的路上想到这一点,汉军的南下必然会打破长江以南旧有格局,要是汉国不保证世家利益,那些世家唯有拼死,哪怕如庾氏一族这样的家族也不会例外。 第459章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刘彦对世家的感官不好也不坏,有意见的是九品中正制这个制度。   其实九品中正制在建立之初还算不错,用意是提拔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所用,可惜的是再美好的制度由人去执行也会变质。老一辈开明的人一个又一个接着逝世,新的掌权者走向了利益独占的道路,纠结了一批利益既得者切断了基层向上的渠道,社会走向了僵化。   曾经西北边陲的一个诸侯国,秦因为商鞅变法去除老牌势力的影响,给予基层能够向上的便利渠道,秦国焕发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由西向东横扫六合一统中原。这个例子说明国家并不是掌权者单单持有,只有上下一心才能创造出强盛。   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遇到了难事,新一批的军功贵族掌握了大量的土地,有了大量土地的军功贵族也掌握足够多的人口,迫使始皇帝不得不再次进行改革,也就是采取中央集权制。   中央集权制的变法与曾经商鞅的变法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要消除一个阶层的影响,削弱那个阶层的力量,始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可以使用威压消除任何不服,但是高层本应该得到的奖赏没有实现,横扫六合中的那些百万士卒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却成为一个大问题。   秦帝国的轰然倒塌是有一些事情才是主因。原因是始皇帝给百万秦军将士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将士们卖力拼命没有得到回报,本来应该得到的田地赏赐被一拖再拖,不但应得的赏赐没有获得,徭役和兵役却是越来越重。始皇帝仍然在世当然可以强压一切,可是始皇帝死了之后呢?   秦帝国的高层先经历始皇帝的礼遇劝退,后面遭到胡亥的迫害清洗,那么造成不但底层失望连带高层也是觉得受到了欺骗的局面,强盛一时秦帝国在面对各地叛乱的时候竟是没有大将,甚至是平叛要依靠刑徒,那是前面种下的因才有后面开花结的果。   “面对国家陷入将亡局面,北线的长城军团不情不愿地南下平叛,南疆军团断掉北上道路坐视。”刘彦是在当夜召唤身在临淄都城的众臣,设下酒宴进行款待,有些话更是应该说出来:“一切只因为君王承诺的赏赐没有到位!”   一开始众人前来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刘彦难得长篇大论讲的却是先秦的历史,他们做了很久的倾听状,听到后面那一句却呆住了。   撰写《史记》的司马迁,他很早就说过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道明了世间真理,可以解释个人一生奋斗的理由,亦能说清任何一个王朝的强盛或是衰弱的过程。   “史公(司马迁)所言正是。”桑虞刚才也是愣神的其中一个,回过神来又是嘻嘻哈哈的模样:“人生在世逐利为天性。”说完,还“哈哈”上两声。   今晚的宫城夜宴是在一片细雨中进行,君王与众臣所在的地点是章台,是一座屋顶有遮挡瓦砾,四周却放空了的环境。   有雨风就凉,冬季吹冷风并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君王的每一个举动哪怕是没有什么意图,也会被揣摩是不是带着什么深意。有了前面刘彦的长篇大论,吹着冷风的众臣现在就在想,安排在这么一个冷飕飕的地方肯定是要让他们警醒什么。   “天下虽大,对大汉却小。”纪昌举起酒樽一饮而尽,放下后洪亮声道:“先秦之旧事不可在大汉重演!”   一些人也琢磨过来了,讲那么多虽然讲的隐晦,却只道出其中的大利害关系。不管是利益多大多小,一次重新的洗牌就会导致利益再次分配,汉军将要南下之际,讲那些更是有针对性。   大汉是汉人的大汉,汉国有了一批新的利益既得者,天下这块大饼该怎么来分配只能是由大汉来决定,那么清扫旧有利益既得者成为必然之事。   在即将南侵的时候由君王来讲那些,闻着无不是精神大振。   宫城夜宴结束,众人出了宫城,一个个兴致之高超乎想象,少不得是互邀到某个地方继续喝,来个彻夜的酩酊大醉。   “王上的意思很明显了。”桑虞对面的人不少,行政级别上面却是要差了不少,他用少有的严肃表情说:“南征之战打的就是一场洗牌之战。”   长江以南和长江以北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长江以北因为胡人统治数十年,再有曾经的“衣冠南渡”旧事,北边没有多少可以称之为世家的家族,有的只能算是大族和豪强。   长江以南有太多的北地世家迁移过去,挤压南方本土世家的空间同时还让各处纳入世家利益范围,导致的是南方本土世家没落和平民利益大量受损。   因为汉国的横空出世,实际上一批新的新兴势力正在高速发展,那是以刘彦为核心的新兴势力集团。除开刘彦这一批新兴势力集团外,胡人家族且先不提,有世家规模的仅存博陵崔氏、赵郡张氏、中山郭氏、太原王氏。   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已经选择站队,崔氏有女成为汉王妃子,太原王氏的王基在徐州之战后投奔汉国。   中山郭氏和赵郡张氏在石虎撤入并州之前依然是为石碣效命,等待汉军抵近时中山郭氏立刻跳反,冉闵和吕泰能够轻易攻克赵地诸郡实际上是得到郭氏一族的协助。赵郡张氏暗地里在向汉国靠拢,却不像中山郭氏立刻跳反。   中原现在看着最像世家的有桑氏一族,早先有桑氏一族的子弟充任各地为官,尤其是汉军攻克魏郡后,随着桑氏子弟返乡,一个大世家形成的局面越来越明显。   桑氏一族之后是蔡氏一族,若说桑氏一族在魏郡是郡望,那么蔡氏一族在东牟郡也绝对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桑虞是汉国的右丞相,蔡优是汉国的治粟内史,两人都是身居高位。   身为汉国左丞相的纪昌,他出身奴隶没有背后的什么家族,家中丁口稀少到只有两名子嗣。人口不是无法发展成为世家的制约,是他拒绝靠拢而来的那些人,有攀亲者,不少是要归入其羽翼之下。   石虎挑起种族仇杀之后,汉境之内的大半大族和豪强遭到清洗,存留下来的面临拆分。面对这样的局面,桑氏一族与蔡氏一族不得不收敛,今夜刘彦的讲话却又将大门打开一丝的空隙。   “王上是要全面清洗南方世家?”彭城刘氏族长刘安,他的来头远比想象中要大,追述起来可是汉高祖兄弟的后裔,他会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后代名字叫刘裕。现在刘安是想要追随桑氏一族的其中之一,带着期许地问:“那我等可有机会参与南征?”   桑虞对刘安的印象比较深刻,不是说刘安有多少过人的才能,是刘安有过一段要与刘彦攀亲的往事,原因是有小道传言提过刘彦是炎汉后裔,后面刘彦压根就没有提过自己的出身,刘安失望之余断了攀亲的心思。   汉国军功为重,想要将家族发展起来走参军作战的路线最为便利,加入军中并不困难,比较难的是怎么快速崭露头角。   按照以往的惯例,除开刘彦微末之时,早先追随的那一批人跟着水高船涨,也仅是冉闵携国而入短时间内获得高位,余下的人没有跟上快车道除非是有大功,不然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   目前还能在汉国维持一个家族模样,基本都算是大浩劫中采取识时务的姿态,他们无法反抗国家意志地拆分,去枝剪叶之后需要寻找新的出路,只能是将目光瞄在军队向外开拓上面。   北地的大族或豪强,有相当多是将桑氏一族当做一面旗帜,靠拢之后就以桑虞马首是瞻,一个新生的集团正在形成。   崔氏因为有女成为汉王妃子,成了中原一些大族和豪强另一个可以靠拢的对象。   相对而言的是,由江夏北上成了汉国九卿之一的吕议也成了一杆旗帜,他的身边靠拢着众多由南方而来的世家子。   江南一派还有桓温与谢安两系,不过相较吕议却是要势弱许多,桓温和谢安也一直在避免引起更多的注意。   哪怕是一直想要做孤臣的纪昌,他虽然没有聚拢一批人,可是由平民转为贵族的大多数人依然将之视为领头人。   再有就是归化一派,他们能追随的人不好选,汉王妃子之一的拓跋秀成了旗帜,他们是汉国中最为低调的一个群体。   今夜饮宴不止发生在一处,全是在商讨关于怎么在南征之战中获得什么,身在宫城的刘彦很快就接到汇报,他听后只是付之一笑。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的存在,想要避免出现派系属于完全没有可能。毕竟人是群居动物,不管是思想的相近或是利益的吸引,形成互相靠拢是必然的事情。   宫城深幽,细雨蒙蒙中一些宫灯左摇右晃,寝殿之中燃烧着的灯油给空气里留下一种闷闷的气息。   以往的刘彦早该入寝,今夜却是怀抱四月大的儿子在逗弄,旁边是自己在玩耍的长女刘茵。   今年夏季时,崔婉为刘彦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大名叫取字慎,乳名叫小彘。   彘在现今年头就是猪的意思,又有一层解读叫龙,看名是慎,刘彦取这个字很像是希望自己的长子能够一切谨慎为重,又有乳名为彘也存在热切期盼之意。   话说回来,千古一帝的刘彻乳名是叫彘儿,无法不使崔氏一族对刘彦为自己的长子取个小彘的乳名很是感到振奋,比较可惜的是刘彦没有立刻册封刘慎为太子。   汉军南下在即,发生了一件比较特别的事情,那就是早在元朔一年关于刘彦纳南方世家女中断的后续。   “谢氏,主动重谈旧事。”崔婉是和一些姐妹在绣花,她主动谈起这事时,另外的人都是手中动作一顿。她像是对周边的事情毫无发觉,远远地对正在逗弄儿子的刘彦说:“谢氏道韫正当妙龄。”   对于现在的人来讲,谢道韫十二岁还真的是妙龄,可对刘彦来讲就是妙龄个什么东西。   刘彦将要中年,纳一个连十三岁都没有满的小女孩,要是在现代可是要被枪决,问题是现在女子十三岁是及笄后的婚嫁年龄。   重谈婚事的不是身在汉国为官的谢安,更不是身为东晋小朝廷征讨大都督的谢石,是目前没有入仕的谢奕。   谢奕目前在谢氏一族的责任是教导家族子弟,想要为家族培养出优秀的一代,本来这个活是该由谢安来干,但谢安的命运轨迹却是出现了偏差。   “她有一个两岁大的弟弟叫谢玄。”刘彦对接纳谢道韫是无所谓的态度,对谢玄无比的感兴趣:“听说是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   谢道韫小小年纪已经在长江以南有偌大的名声,可作诗又会诸多的才艺,真正让她有名的是“咏絮之才”这个故事。   以君王的身份去关注一个只有两岁大的小家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崔婉与张兰立刻就互视了一眼。   张兰开口说:“正好接过来与彘儿一起,也好有个伴。”   刘彦倒是希望可以将谢玄弄到汉国来,古有刘彻自小培养霍嬗(霍去病),他绝对想要自己培养出另一个骠骑将军,以现在看来却是无比困难,只有等到将长江以南纳入统治才能实施。   汉国的诸多派系在形成,刘彦知道那是必然之事,他能做的是监视而不能毁灭,还要让局势有平衡,众臣工有远近之分,后宫也在形成类似的趋势。   君王不好当,刘彦的思绪不免飘远,东晋小朝廷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主要屯兵在寿春,历史何其相似的是还在八公山摆开阵势,与之历史上“淝水之战”时晋军的布局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要说有差别的话,发动南征的不是想要投鞭断水的苻氏秦国大帝苻坚,不知道南征将军徐正还会不会收到来自谢石的手书,想要让汉军后撤让出交战空间? 第460章 有才,任性   北地不是雪就是雨,长江沿线的气温虽然稍有下降却仍然是一片的风和日丽的景象。   汉军大肆南调,两个同出一族的国家转向即将发生军事碰撞,南北情势变得异常紧张,长江以北到处可以看到活动的汉军,长江以南亦是差不多的情况。   徐正从彭城来到汝阴郡的长江边上大营,汉军营盘距离寿春该是有四十里左右的下蔡,受于山地视线的阻隔并无法互相遥望。   寿春周边的水系挺多,先有从豫州方向而来的颍水,再有横切而过的淮水,更有直接在寿春城边不远的肥水。这些水系最终都是汇集到寿春西南方六十里之外的芍陂,它是一个沼泽类型的湖泊,占地范围非常广,里面听闻有不少的水贼。   汉军摆在寿春这边的兵力是南征之中的最多,达到了十万大军的数量。谢石进驻寿春,含寿春原有的四万守军,这个方向的晋军该是有个六七万众?   “要将城池内的百姓算进去。”徐正近期正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只是支起顶棚的虎头椅上,右手按着剑柄,左手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征民为兵,固守城池皆是如此。”   长江以南的城池要比长江以北密集非常多,那是种族生活习惯所形成的局面。长江以南不但城池多,郊外的村庄亦是非常不少,与之中原很少有暴露旷野的村庄是两个模样,而中原之所以野外少村庄是因为胡人不断肆虐。   “寿春沿线与丹徒沿线相似,晋军不断打造纵深,形成长度极大的防御工事。”李匡有当过江都令,是亲眼看小朝廷一点一滴从无到有建造出夸张的防御纵深:“他们还引水入内,深挖地洞制造泥潭,满布陷阱之类。”   上一次袁乔率领仆从军和奴隶军威逼寿春,大战压根没有开启,一些局部范围的交战却是频发,遭遇到最大的麻烦并不是晋军的抵抗,是密布水网带来的麻烦。   这一次徐正的南征军团不但是要面临密布的水网,又有东晋小朝廷刻意胡乱开掘导致溪水横流造成的泥泞地,如李匡所言还有不知道多少的陷阱。   目前虽然是冬季,大战不会马上发生,战前的阵地侦查却是一分一刻都没有停止。汉军斥候进入到晋军控制区,损失在与晋军厮杀上的并不多,陷入一些沼泽地和尖刺陷阱造成的损失可要多得多。   “他们就没有想过要在野外摆开阵势与我们交战。”丁毅面带不屑地说:“想的是怎么依靠城墙的保护,躲在龟壳之内与我们纠缠。”   这一次南征之战,汉军方面没有奢望来一次痛快淋漓的横扫,十分清楚打的就是一场攻城拔寨的战争,南下的汉军就是以步军为主,骑兵在南方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自然是要再配上相应的内河水军。   东晋小朝廷的水军数量庞大,除开有长江水师之外,他们在各条水系也有自己的郡县水军,像是芍陂那边根据侦查就有一支约三四百舟船的晋军水师。   汉军抵近到寿春北侧四十里,晋军依然是龟缩寿春城内和躲在不远处八公山,徐正一方面不断演武操练士卒,另一方面不缺乏从周边征集民夫的动作。   徐正征集民夫并不是用来保证后勤线,是想要逐步平掉东晋小朝廷搞出来的纵深。   晋军不是龟缩不出吗?那他们搞的那些东西就成为无人看顾,汉军在前面进行稳固推进,后方就是挑担掩土的民夫。   周边百姓对于被汉军征集要说不担忧属于不可能,他们发现汉军没有要驱赶他们做蚁附攻城的意图,仅仅是干一些粗活,一日之中还供应两餐,后面根本不用汉军主动去征集民夫,是百姓口传口呼朋唤友前来,为的就是能够有一日的两餐。   天下战乱不断,尤其是豫州方面从元朔二年开始就是战场,没有足够安稳的环境就无法生产,百姓要躲避战乱更是无法进行劳作,实际上百姓早就开始在吃树皮、草根等等能充饥的东西。   身在寿春的谢石不是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汉军不断摧毁攻势掩埋陷阱,他还是比较有意向出城而战,来自建康的命令却严令严防死守不得出城。   东晋小朝廷的国书由郗愔前往临淄呈上,接手国书的是汉国典客吕议。国书是呈交,郗愔非但没有得到半点回音,甚至是该有的邦交礼仪都没有被执行,唯一一次见到汉国的高层就是在呈上国书时见到的吕议,此后就是一直被晾着。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郗愔本来是要离开临淄,带着一些册封的封赏到汉境各处活动,他刚刚收拾东西要迈出门却发现宅子已经被汉军封锁,交涉得到的回复是,汉国正在商讨回应国书,请他留在原地静候。   郗愔被变相的软禁,倒是庾翼的行动通行无阻。   庾翼没有求见刘彦,他到临淄只是停留一日就出城,带着家族后辈转道长广郡,前一次要去烈士园没有达成,既然随行的一帮人已经到了临淄进行安顿,那他显然是非去烈士园一行不可。   谢石对于大战临近前大量世家子北上,甚至是有世家家主亲自北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态度。谢奕重谈与汉王亲事其实是出自他的手笔。   世家的行事方针从来都很复杂,谢石是东晋小朝廷的征讨大都督没错,他亲率大军正等着与即将南侵的汉军交锋,可是不妨碍他为家族留一条后路。哪怕是面对汉军的强势逼近,依然无法妨碍他极度关注汉王那边是否有什么回应。   “令姜是一名美丽女子,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弟弟无需过多忧虑。”谢万是谢石的四哥,官拜左校尉,口中的令姜就是谢道韫。他捂着手里的酒樽,说道:“不知道安石现在是在哪。”   谢裒有六子,最为年长的是谢奕,次子谢据早卒,再来就是谢安、谢万、谢石、谢铁。按照东晋小朝廷的九品中正制定品,谢氏一族就是上品家族,家世决定了一家子的嫡系男性基本想当官不难,谢氏中人却并不是人人愿意当官,如迟迟不入仕的谢奕,本来不想当官的谢安,倒是谢石对当官很感兴趣。   谢氏一族的谢道韫在长江以南是一名名声很广的才女,通俗一些的说法就是想要求娶的人能够从长江排队到建康,与之门当户对的人选亦是不少。   大概是在咸康六年,王羲之就在一次酒宴中试探谢奕的态度,想要让谢道韫与王凝之定个娃娃亲,那个时候谢奕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王羲之所在的王氏家族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就当谢道韫是王家的媳妇。   有了王氏家族的主动,没几岁大的谢道韫与王凝之时常一块玩耍,按照本来趋势两个小家伙也就那么青梅竹马下去,直至后来共结连理。   今次谢氏一族却要将谢道韫纳给刘彦,事先还没有与王氏一族进行沟通,等待王氏一族得知消息的时候,东晋小朝廷这边免不得是要上演大戏。   王羲之不久前逮着庾翼大骂特骂了一番,以他绝世书法注定会让骂人文章传闻后世,暴出谢氏一族有女嫁君王戏码,原本在建康的王羲之先去找到谢奕,没有谈出什么结果又启程赶到寿春。   谢石是在一次例行的军事会议上被突然出现的王羲之打断,背景是冬季来临时的汉军根本不消停,由下蔡方向向南推进了十里,距离重兵把守的寿春仅剩下三十里不到。   文人发作起来可不会管什么军国大事,王羲之一出现就是怒气冲冲的模样,满是威严地扫视一众文武,后面死死盯着略感错愕的谢石和谢万两人。   “各自回到本部,等待下一步会商。”谢石先让众文武出去,才站起来迎向王羲之,满是疑惑外加不解地问:“逸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一副风尘仆仆,又是满心愤怒?”   说到底,谢氏一族对王氏一族真没有做出过什么承诺,定娃娃亲的事情也就是王氏一族一厢情愿,谢石在面对王羲之的时候是有足够的底气。   定亲在世家之间的手续很复杂,互相交换生辰八字只是之一,还要进行必要的纳礼和采礼,双方的家族长辈更是要互交红帖才算是正式定亲。谢氏与王氏没有做以上的任何一个步骤,按照常理王羲之在谢石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时候,尽管是满肚子怒火怎么也发作不得。   王羲之却是何人?他是天下闻名的大诗人、大书法家、大玄学家,被人尊重和奉承习惯之后,很多事情是感到理所当然。   “征讨大都督是以为王氏没落,可以任意欺负了?”王羲之可是曾经长江以南最大门阀的子弟,尽管王氏现在在四大门阀中是垫底,可影响力与实力依然不可小觑,拿这一次王氏随随便便拿出两万私军充任正规军就能看得出来。他瞪大眼睛看着谢石,毫不客气地抬手一指,怒道:“谢氏想要留条后路无可厚非,却是拿王家媳妇作伐,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大诗人、大书法家、大玄学家的王羲之就该是一个温和儒雅之人,可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人,而人就该有脾气,没有犯到的时候可以高高挂起,事关家族荣辱的时候圣人也会有火。   谢氏一族要说没有将王氏一族的怒火考虑进去绝对是在骗人,谁不知道谢道韫是一名才女,还是那种令人垂涎万分的世家女,大美人人人喜欢,又有早些年前就造成那不是误会的误会,面对王氏一族的怒火谢氏有自己的取舍。   天下大势要说明朗,那真的是变得很是明朗。新生汉国很快就要光复中原,呈现的是一个军事强国的姿态。再看汉军四处出击一点都不吃力,多线作战从未呈现疲软,可以想象汉国最差的情况也是控制中原绝大多数区域,会成为举世之强国。   东晋小朝廷面对汉军大举南下是一种心里没谱的心态,看着是要拼死抵抗,可要是汉国显露出愿意保证世家利益的态度,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复杂心理下,可不止谢氏在寻后路,王氏一族也有自己的动作。   “逸少稍安勿躁。”谢石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不想彻底撕破脸,比如捅出王氏一族有子弟北上的事情。他请王羲之就坐被拂袖拒绝,笑容不改地说:“不说定亲并非真实,您知道令姜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拖了一个尾音,软中带硬地说:“兄长宠爱令姜,令姜所求者,便是兄长必然应允之事。”   “胡说!”王羲之反驳道:“凝之与令姜自小两小无猜,视之为未来伴侣,此乃天下皆知之事。”   这件事情上面倒不是谢石完全胡说八道,谢道韫对于从无到有的刘彦着实非常感兴趣,尤其是石碣赵国不断溃退的情况下,她仅仅是被家族长辈一问,就答了一句“能与此等英豪相伴,好过与之软弱之人共处”,给了长辈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什么天下知不知的。”谢万原本不想开口说话,见王羲之才是咄咄逼人的那个,沉不住气就说:“令姜与凝之是玩伴,却没有其它什么关系。”   王凝之今年才十一岁,并没有取表字。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关系是玩伴,要说谢道韫对王凝之有什么好感则无从谈起,相反身为才女的谢道韫对显得极其平庸的王凝之该说只是玩得好,还是那种想躲没地方躲的玩得好。   “汉军逼近之际,谈论此事不妥。”谢石有意缓和气氛,收敛微笑,严肃地对王羲之说:“儿女私情在军国大事之前先放一放吧?”   王羲之像是怒极反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马上就要是亲家了,汝等还能以军国大事为重?”   那一刻谢石脸色很难看,更加年轻气盛一些的谢万就直接骂了一句“不足谋”。   “谢安是伪汉大将之一了,谢家有女马上是伪王妃子,谢氏少不得是有一场富贵荣华。”王羲之冷笑着再次拂袖,走之前撂下话:“家门收入之事,绝不甘休!” 第461章 才女通常胆大   王羲之离去,谢万和谢石两兄弟陷入了长久的无语姿态。   世家活的就是脸面,没有什么比觉得受辱更加毁坏根基的事情,王氏就是那个曾经的“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个“王”,数十年过去王氏虽然没落,可是关系网以及蛰伏在民间的力量要是爆发起来仍然可以摧毁同为门阀的任何一个家族。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谢石还是有些忧心:“他们的态度却是比想象中来得强硬。”   南北极为可能在明年爆发前所未有的大战,由褚裒与谢石牵头的南方世家已经共约一切以国事为重,王氏亦是在盟约中签名的家族之一。   长江以南说是由司马皇室统治,不如说是世家共治的现状。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各世家在面临汉军南侵的前提下,应该说是表现出了难得团结的一面。   一切以大团结为重的格局下,按照谢石的猜测,谢氏与王氏并没有在谢道韫和王凝之的婚事上定亲,谢道韫的婚事出现变化王氏虽然会有意见,可王氏为了南方世家的团结稳定只会选择默认。   谢氏重谈与汉王姻亲连理的事情上非常复杂,固然是有谢氏要为家族留一条庄康大道的意图,可也有为整个长江以南的世家做出铺路的行为。   褚裒在谢氏重启与汉王联姻的事情上之所以赞同,那是谢石提到联姻之后或许可以对刘彦产生影响力,哪怕最后晋军不敌汉军,情况不利的情况下南方世家也要与刘彦有个沟通的渠道。   说到底新晋崛起的汉国表现出来的军事实力真的太强悍了,南方就没有一个敢夸口一定能击败汉军的人。在面对汉军南侵没有必胜信心之下,不止一个世家在寻找后路,与之相对是谢氏的布局不止为了自己一家,是要承担起可能战败后的善后。   “当然,若事情能成,获利最大的还是我们。不过……”谢万摇头苦笑:“看王羲之离去时的模样,事情真的无法善了。”   谢氏一族可是从诸多渠道试图了解刘彦为人,得到的情报是刘彦在维护自己女人上面很愿意下力气。   那个拓跋鲜卑出身的妃子,她的存在为拓跋代国争取到了诸多的好处,才得以在慕容鲜卑的一连串打击之下稳下来,甚至还有足够的物资用在征讨匈奴诸部身上。   博陵崔氏因为家族有女成为刘彦妃子,汉国强盛起来之后从一个郡望之家摇身一变在成为有偌大影响力的世家,太多的北地家族和豪强附于羽翼之下更有向门阀发展的趋势。   再谈那个小小的张家,有女张兰入了汉王后宫,张家从一个地方豪强转为郡望之家,一个新兴的世家正在形成。   “王氏除非是愿意鱼死网破,愿意与众多家族为敌,否则闹不起来。”谢石比较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沉吟了一下,泛起笑容说:“就算王氏真的大闹,众家族定然先引而不发,等待情势完全不利,王氏少不得是要有一个亡国推手的名声。”   国家是世家的国家,可是世家不是非要有个国家不可,家族利益才是世家的禁脔,国家可以灭亡,家族利益却要永存。现在的关键是刘彦对南方世家有什么态度,态度决定了南方世家的抵抗力度。   谢氏重谈婚事是动作较大的试探,庾翼携家族后辈北上意图不明,渡江北上的世家子数量之多引起了两国中枢的极度关注。   时节是冬季,各条战线上呈现的姿态却是不同。   淮南寿春方向,徐正统率的汉军没有因为季节的影响而停止向南推进。到了十一月份的时候,他们这一路汉军已经推进到了寿春南面的二十里范围,双方就隔着几座矮山头在遥向戒备。   丹阳丹徒那边,汉军舰队大肆入驻江都,岸上汉军每日都要进行操演,闹出的动静让京口这边的晋军一日三警,可是这边的汉军也只是有动静而没有实际的行动。   入蜀到了新野的汉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沔水之上开始出现汉军战船。沔水可是能够直接威胁荆州的很多重镇,再有汉军停驻在大洪山一侧,可以想象天气到了适合交战的时节,这一线的晋军应该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东晋小朝廷近期就没有过什么顺心事,几条战线上没有开打就呈现不利的一面,身负重任的郗愔北上之后竟然变得毫无音信。对于他们打击比较大的事情还有挺多,首先是石碣赵国竟然主动向汉国求和,慕容燕国也有要与汉国停战的风声传出,一直以来表现恭顺的张氏凉国也变了态度。   “南北互侵之局已定!”郭骜是郭璞之子,原先是在野,近期才被重新启用。他用着略略神秘的语气对褚蒜子说:“胡人当衰,华夏当兴,局面已定。”   郭骜的这个郭氏与中原的那个郭氏没半点关系,他们这个郭氏一直都是学者之家,到了玄学盛行的时候尤其如鱼得水,传说郭璞为正统的正一道教徒,擅长预卜先知和诸多奇异的方术。   玄学在东晋小朝廷是显学,被认为是儒家支脉,但凡是学者都会研究一下,造成的影响就是不管是世家的家事还是国家面临抉择,都极为容易被一些神神秘秘的玄学所左右。   不管是曾经的王氏,或是后来居上的庾氏,目前褚氏是新鲜的外戚,小皇帝年幼谈不上什么治理国家,国事在何充逝世之后是由褚蒜子全权处理,那么是不是说褚氏一族成了国家的统治者?   褚蒜子实际上还非常的年轻,她这个皇太后当起来并不舒服,原因是司马皇室早就大权旁落,褚氏一族虽然有诸多便利可以发展却缺少底蕴,没有背后庞大的实力支撑,国家依然是世家的国家,不是皇室或外戚的国家。   隔着一条纱帘,褚蒜子并不太看得清郭骜的相貌。她近来是有些心力交瘁,有汉军即将南侵,比较麻烦的还有王羲之正在大闹,心忧不免求鬼神。   “听闻石碣有一高僧名唤吴进,他说晋室必将再起,引来建武天王大肆迫害百姓?”褚蒜子口中的高僧就是那个劝石虎杀尽石碣境内晋人的家伙,建武天王却是石虎的名号。大概是早早守寡的一种通病导致她信教也信佛,碾着手中的一串珠手链,轻声再说:“胡人是衰弱了,那么将要兴起的华夏,是我们这个正朔,还是伪汉?”   任何与神秘扯得上关系的说法都是讲得异常隐晦,还要再更加模棱两可一些,总之就是话说出去了,可具体是怎么样全靠听者自己去猜,猜对了就是完全灵验,猜错的那就是领会错误。   郭骜本来是要含糊过去,没想到褚蒜子后面问得那么清楚,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运势有起有落,天象变化可以表明一切。夜观天象之下,却有亮星位于淮南之上,该是何人得运,恐怕是看淮南局势变化。”   褚蒜子听懂了,决定国家兴衰的就在寿春战场那边,她礼送郭骜之后,到了偏厅见到自己的父亲褚裒。   两人是行礼之后互相屈膝跪坐久久没有出声,期间有乳娘带着小皇帝司马聃过来了一次,等待乳娘将司马聃带走,沉默才被打破。   “既然淮南战局会左右国运,可还要多劝劝王羲之。”褚蒜子蹙着眉头,语气坚定地说:“不要因为家族私怨让国家面对强敌的时候横生波澜。”   王羲之有偌大名声,诸多好友不是大诗人就是大书法家、大玄学家之类的人物,对于舆论上面有很大的出声便利,他们一旦合心闹起来,就真的会将整个长江以南的社会舆论搅得乱七八糟。   褚裒苦笑着说:“现在还只是口诛笔伐,没有动用家族的力量互相攻击。”   “已经有一个庾氏了。”褚蒜子蹙眉的模样并没有影响到美貌,她说起来今年也才二十一岁,要说妙龄现在的岁数才是真正的妙龄。她叹了口气,说:“庾氏还只是身处事外,若王氏与谢氏相斗……”   长江以南的家族械斗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通常还是互相之间的斗富结仇,财帛压不了对方气焰的时候就该是上全武行,曾经最大规模的家族械斗是互相之间呼朋唤友出动了近两万人,简直就是一场上了规模的战争。   以前上演全武行的还是一些互相纠结起来小有规模的家族,王氏真的要与谢氏撕破脸的话,以两家这种庞然大物的门阀还不知道是什么规模。   要是没有汉军南侵,褚蒜子巴不得世家之间打生打死,还最好全部同归于尽,好让国家的控制权回到皇室这边。问题是现在汉军要打过来,褚蒜子求的是整个南方团结对敌,不要发生什么内部争斗。   “主要是……皇室不……不争气。”褚裒前面还说得断断续续,后面干脆明说:“皇室公主名声太坏,要不然以皇室公主换谢道韫,王氏会满意的。”   司马家的女人名声可不止是坏,应该说一听到司马家要嫁公主给谁,那个谁绝对是选择落荒而逃。   还真就有听到要娶公主直接逃跑的人,那个人现在还在汉国那边当官,听说混得还相当不错。那个人就是荀羡,他在王猛被下放到地方为官之后,成为刘彦的第二任贴身秘书郎,眼见就是一个政治新星又要冉冉升起。   褚蒜子一直就是深皱眉头,对于自己父亲编排皇室,由于事情说得没假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说起来司马一家子的运气似乎是从司马懿到司马昭之后完全耗尽,此后的家族后代也就先作为琅邪王,后面成了皇帝的司马岳稍微争口气,可是司马岳只当了两年皇帝就驾崩,司马岳之后的司马家子弟就没有一个能够拿上台面。   “他们也就是闹一闹……”褚裒愿意往美好的方向想,直白说:“伪王对世家态度不明,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该坚持抵抗。”   从谢奕再谈婚事起,过去两个多月了刘彦还没有给出正式的回复,不止是谢氏一门被吊在半空,整个长江以南的世家心就没有能够好好的放回去。   谢道韫一人的婚事在特殊的时局之下变得非比寻常,被视为汉王刘彦对南方世家采取的态度。   褚蒜子和褚裒谈不出能够决定国家局面的决定,有了郭骜的一句谶言,他们认清国家对谢氏的倚重比任何时候都重要,倾向于谢氏也自因为一句谶言。   要说起来,不管是褚蒜子,还是褚裒,他们都没有想过谢氏真与刘彦成为姻亲会让谢氏一门转为完全投靠汉国。他们不是对谢氏一族的人品有多么信任,是身在其中才明白世家的本性。   两人聊到一半,有宦官急匆匆地进来,说是有关谢道韫的消息传来,那个江南有名的才女留下手书之后翘家出走了!   “啊?”褚蒜子看样子是惊呆了,愣了很久之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是笑了几声,说道:“应该是往北而去了。”   褚裒想得更多,才不相信一名世家女翘家出走完全没被察觉,他对自己的女儿说:“也好。伪王不是一个寻常人,谢氏女此举会给予足够深的印象。”   关于谢道韫离家出走是五六天前的事情了。谢氏一门一直都在封锁消息,捂了五六天才故意泄露,要不然以门阀治家之严厉可以一直捂下去。他们自行泄露,是一种非常正常的举动,也是在向外界进行宣告,不管王氏怎么搅乱风波,谢氏不会为之左右。   一直以为自己还真是瞒着人出走的谢道韫,在长江没有被特意封锁……或者说是晋军这边无法封锁,汉军那边没有封锁,她们一行人非常轻易就渡江到北岸,甚至是壮着胆子还接近江都,远远地观看连成一片的汉军营寨,自然还有江面水寨那足以遮天盖日的舰队。   萝莉有三好……呃,不是,是萝莉还没有完全发育完全,女扮男装看着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俊朗少年郎,不过旁边那些侍女装起来可就不怎么样,导致汉军围过来要询问时立刻就发现她们这支队伍的怪异…… 第462章 局外人眼中的不同   02元朔二年开始,长江以南就一直是不断有人渡江北上。   北上的人并不完全是世家子,还有一些在南方失去了土地的百姓,他们认为北方有一个新兴国家正在崛起,觉得按照以往新兴王朝的惯例应该是会分田,期望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才离开家乡前往中原。   长江以南没有自己土地的百姓非常多,“衣冠南渡”之后的南方一再进行洗牌,家大业大的一些家族尚且扛不住,没有任何话语权和自保能力的百姓又能怎么样。导致的是大片的土地被南迁的北方家族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拿取,家破人亡者不知几何,沦为拥农给人种田更多。   根据汉国官方的不完全统计,自元朔二年到元朔三年底,南方涌向北方的百姓数量超过八万,大抵是被就近安排在徐州各郡。   汉国这边没有执行分田,除开原来就拥有土地的人,任何人获取土地的渠道只能是参军入伍。   在元朔二年期间,参军入伍能够获得土地的政策还没有执行,新征的数十万新军士卒是在元朔三年被安排归乡时,得到了一些政策补偿。   汉国给予退伍士卒的补偿是,愿意接受官府安置能够获得五亩土地,想要回到家乡的人只能获得两亩土地。这样的政策之下,绝大多数的退伍人员是选择接受官府安置,仅有少部分人回到原来的地方。   从南方北上的百姓,他们获得土地的愿望落空,想再回到长江以南则不现实,只能接受汉国官府的意见,那就是为官府耕种土地,收获分配是官府得五成,他们能够留下一半。   汉国官方对土地的严控并非没有理由,现阶段却不是专门用来防止什么土地的大规模兼并,是在刻意培养一批有产者,使有产者成为国家的中坚力量。   应该说汉国除开官府持有之外,没有什么一家有数万顷或数十万顷土地的家族存在,拥有土地最多的桑氏也仅是三千倾的土地,那还是桑氏一族在汉国制定相关土地政策时,原本就拥有地契。   要是短时间内不会南下,汉国是该执行一些吸引移民的政策,问题是汉军随时可以南下,那还从长江以南吸引移民做什么,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恰是因为不论在什么季节都是有人北上,汉国的长江舰队并没有进行什么封锁行为,仅仅是在内陆有一道道的关卡。   北上沿路的关卡不是为了阻止谁北上,是对北上的人进行必要的监控,其实就也是对奸细的一种必要威慑。   近期长江沿线的汉军已经确定会专门制定登岸地点,谢道韫一行数十人是赶在政策执行之前抵达长江北岸。   江都附近的汉军是一种外松内紧的姿态,谢道韫等人要是直接北上,入了内陆四五里就会遭遇关卡被拦下进行必要的登记,少不得是会被搜查一番之类的事情,但凡有点什么不对劲的行为将会被拘留起来。   “真的是上红下黑啊!”谢道韫对有数十名汉军围过来并不感到紧张,她相反是一种很有兴趣的态度在说:“传闻炎汉戎装就是红搭黑,很是有正朔的模样呢。”   晋军的戎装是战袍为白色,要是在搭配一些稻草、布柳之类的简直就是一支在给谁服丧的全军缟素部队。   其实不管西晋还是东晋,按照五德之说的话,他们是属于金德,那么军队的战袍的主体颜色还真应该是白色。关于两晋为什么会是白色战袍有比较多不靠谱的说法。   谈到晋军的战袍为什么是白色,其中之一就是说因为中原沦陷晋军才以服丧的白色为战袍主体颜色,然而从先秦一直到南北朝,服丧该穿的是黑色才对。   关于军队缟素的说法,是到了小说非常流行的明朝才大量描述,而明朝小说家那么写是根据当时的社会习俗。   “郎君?”侍女谢兰见有汉军围上来已经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很是紧张地说:“您还有兴趣对他们的戎装评头论足,不该是想怎么糊弄过去吗?”   为什么不称呼公子?一切只因为现在还是一个阶级异常鲜明的社会,公子是公侯之子不能乱叫,那么延续从西汉到目前称呼的郎君就十分合适。   江明是这队汉军的队率,他实际上是长江以南的丹阳人,选了个好时间北上之后入了汉军,参加过曾经的彭城之战,后面还监督仆从军与奴隶军与国丈褚裒统率的晋军打过,后面被安排到了江都汉军的序列。   丹阳在东汉时期是一个精兵出产地,通常是受雇佣给人打仗赚钱,到了诸侯混战时期尤其被各诸侯所喜爱。丹阳出雇佣兵的历史早就随着改朝换代而结束,一些祖上的武艺却是被传承下来,江明能当上汉军队率就是因为有着一身不错的武技。   “你等何人!”江明其实已经看出这是一伙女扮男装的队伍,他的语气听着也就不是那么严厉:“不知道军方重地不可随意靠近吗?”   “听你的口音,是丹阳人吧?”谢道韫还真的不知道紧张是什么,不顾侍女头子的拉扯,靠近江明再问:“什么时候加入汉军,待遇好么,现在是什么官,有遭受歧视吗?”   连续好几个问题让江明略略感到错愕,他能看出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小细君,还是那种出身非常不错的细君,好奇怎么会带着一帮佩剑侍女北上,却不是该有好奇心的时候。   “快些离去。”江明并不显得凶恶,就是很不耐烦,摆着手:“再不走可要抓起来严加拷问是不是细作了。”   “汉军都这么凶吗?”谢道韫更加来了兴趣,又是连串说:“是不是只有凶巴巴才能打败胡人。南方的士卒看着都是软棉棉,难怪打不过胡人。”   江明手底下的一名什长将手中的长枪尾部锤在地上,凶恶地说:“小细君,不要自找麻烦。”   “还真的很凶,看来是这样子没错了。”谢道韫由于心情非常不错,俏皮地眨着眼睛沉默一小会突然说:“你们想不想要一场富贵?想要的话,可以带我前去找你们的大官。”   有巡逻任务的汉军没少听过类似的话,都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南方世家子到了长江北岸,遇到巡逻汉军就通常会来那么一句,动不动就是什么富贵之类的玩意,想的是直接找到汉国方面的高层自荐。   江明上上下下看了一下谢道韫,又将视线转到那些一看就是男扮女装的侍女身上。他见过自以为是的世家子不少,一些看着彬彬有礼的寒门士子也有,还是头次碰上这么一支怪异的队伍。   人会说什么话通常是带着底气,敢蒙军队的人不会太多,看谢道韫那一副自持什么的模样,江明陷入犹豫之中。   “真的,真的,会是一场……”谢道韫是身穿一身白色有金色镶边的武士袍,双手比划着巨大的圆圈:“……好大的富贵!”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头,可以远远地看到江都周边建设于野外的汉军营盘,因为是路边不远的关系也能被道路上的行人看到。   谢氏一门敢放谢道韫北上,暗地里必然是会安排一批人看顾,他们因为是暗中保护的关系,行踪必然显得诡异或是鬼鬼祟祟,那么被汉军盯上就成了必然。   在暗中保护谢道韫的谢氏武士,他们见到谢道韫被汉军围起来已经非常紧张,少不得是要时刻准备冲上去保护谢道韫。他们不对劲的举动惹来了汉军士卒的注意,没有其它举动之前反而是被团团围了起来,连带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也是遭到牵连。   直至谢道韫发现道路那边的不对劲,江明都还没有什么表态。她嫌弃地看着还在犹豫的江明,抬手指向道路那边,说道:“那些人是我家派来暗中保护的侍卫。”   江明当然知道一些人出门会前呼后拥,尤其是以长江以南的世家最喜欢讲究排场,不过那又关他什么事情。他是不搭理谢道韫,摆着手对着麾下吼了声“走”,抬脚迈步走得很是利索。   “真的是一场好大好大的富贵!”谢道韫的声音很脆,她翘家出走之前就想得很清楚,北上不认识路,随行的侍女看着没有谱,那就没有比直接找上汉军,让汉军保护着前往临淄最合适的选择。她见江明走得很干脆,又见家族派来暗中保护的那些武士要被逮起来,跑到路边找到带队的汉军屯长,直接说:“我要见你们的大官。”   “贵女……”谢彪是按照保护谢道韫武士的头领,他满是羞愧地呼了一声,单膝跪地请罪:“给您惹麻烦了。”   说起来,谢氏的这些人压根就不会与汉军起冲突,被带走询问成为必然。他们相信自己道出来历,有谢安那边的情面最多也就是受一些皮肉之苦。   彭勇还没有从谢道韫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突然一下子道路上的四五十人全部单膝跪地请罪,让那些一脸慌张或是莫名其妙的人变得非常明显。   这个年头任何一个家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标记,人群之中就有人认出武士兵器上的标记,一声“谢阀武士”立刻道出单膝跪地请罪那些武士的来历。   “谢阀?”彭勇了然,面无表情地命令士卒将人全看守起来,走到谢道韫前方不远上上下下看了看,闷声道:“你们也一起走。”   就这般谢道韫一伙大约六七十人被带到汉军营盘,关了一天一夜之后,先有一名校尉来确认身份,后面惊动了江都令雷蒙。   雷蒙本来是蓬莱郡的城尉,后面转调野战军团,立下不少功勋后成了江都令。他会被惊动的理由很简单,是过去询问的校尉被谢道韫一句“我可是会成为你们君王妃子的人”给弄懵了,上报到了他这里。   江都是一个军事重镇,第一任江都令李匡现在已经是一名郎将,第二任江都令伏伟成了宫城殿尉,可以想象雷蒙也会有一个好前途。   江都令算起来可以是汉国军方的中上层,得知一些消息并不困难,雷蒙是知道谢氏的的确确重谈婚事,谢道韫亲自出现就显得不简单,由不得雷蒙不重视。   “对,就是您理解的那样。”谢道韫在面对雷蒙的时候还是很轻松,她甚至是微笑说:“我有些等不及了,就自己跑过来咯。”   雷蒙对这样的一个世家女是一种懵了的态度,觉得无比大胆的同时,似乎也感觉很是荒唐,可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君王一刻没有拒绝婚事,身为臣子就会有顾虑。   一次谈话谈不出什么,关那是绝对不能再关,做出一些必要的限制后,不是太重要的地方却能让谢道韫自由行走,从此之后江都汉军营盘经常能够看到谢道韫闲逛的身影。   谢道韫是对汉军有着绝对的好奇,她出身门阀对兵事并不陌生,对于能够压着胡人打的汉军十分仰慕,很喜欢待在一旁观看汉军进行操练。   汉军的操练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军官下达命令,士卒无条件地服从,没有耍起来眼花缭乱的武技。   “真的好刻板呐。”谢道韫并不觉得枯燥,对谢兰说:“晋军操练的时候,看着花样众多,汉军只是强调纪律,也许就是这样的差别才有了两支完全不同的军队。”   在谢道韫前面发生的是一幕军官让冲进水渠的画面,冬天本来就冷,进入水温比空气要高一些,可是下水之后再上来被风一吹肯定会使人冷到颤栗。   汉军操练也是有关于个人武技,什么兵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一切是讲究战阵实用为主,见不到什么花俏的地方。   “可惜他们不让去水寨,要不然就可以好好看看战船有什么区别。”谢道韫用着无比感兴趣地表情说:“希望北上的路上能够看到更多,不止是看汉军,还要看汉王是怎么治理国家,是不是传说中只是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的君王。”   没错的,谢道韫就是想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长江南北究竟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为什么汉国可以一再击败胡人,而晋国却一直被胡人压着打。 第463章 没有成为焦点的自觉   雷蒙派出快骑上报临淄又请求指令,期间谢道韫等人就被安置在军营边角。   谢道韫不止一次请求进入江都,一次又一次得到的回复是拒绝。   其它地方可以让谢道韫逛着玩,毕竟营盘周边有不少的小山坡,就是细作想观看也能够远远地进行张望。江都城却是极为重要的军事重镇,管控严格是必然的事情,又是关乎到水寨那边的安全和保密,怎么可能让谢道韫进去。   在时隔六天之后,临淄中枢传来了指令,让雷蒙派出部队护送谢道韫北上。   “这个不用那么赶是个什么意思?”雷蒙问的人是王猛,他苦笑说:“近期周边出现不少行踪诡异的团伙,看来目标就是那位小细君,中枢又来了一个不用劳师动众还不能太赶的指令……”   江都城是一个军事重镇,实际上是没有什么老百姓的存在,王猛会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作为广陵县的县长亲自带队押送物资而来。   雷蒙知道王猛是谁,并不因为王猛只是一个县长而有什么轻视,设宴款待之余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获得解惑。   “王氏门阀近期一直与谢氏门阀闹,动静之大传遍大江南内两岸。”王猛下放地方为官只有三个月不到,第一次到地方为官自然会对什么事情都重视,要不押送物资该是县尉干的事情。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尊重,并不引以为傲,更想做出成绩得到真正的尊重:“世家养着众多门客,其中不乏一些偏门之人。”   聚养门客之风从上古先秦时代就存在,之前是公侯之家才能养门客,到了两晋时期则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像是一些小家族的部曲其实也能算是门客。   长江以南是世家共治的现状,世家动辄数千私兵,门阀的私兵最多更是有数万之众。除开私兵之外,门阀和世家还会自行培养武士,由武士之中再挑选一些死士。死士通常是被当做刺客使用,暗杀之风在世家共治的局面下很是盛行。   雷蒙郁闷自己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情,明确察觉到有人要对谢道韫不利的前提下,说什么也不该让事情发生。他就为难地对王猛说:“可否让小细君隐藏于你的队伍之中?”   王猛刹那间就明白了雷蒙的意图,无非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一类的计谋。   事情谈妥,雷蒙就带着王猛来到谢道韫休息的场所,通报得到允许见到了人,将事情始末一说。   “好啊。”谢道韫先应声下来,后面好奇地看着王猛,问道:“你就是那个被汉王特意寻找两年才找到的王郎君?”   刘彦寻找王猛的时间维持了两年之久,后面还是得到桑氏一族的帮助才将人找到。有了这件事情作为注脚,王猛的名声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还大,那是随着刘彦统治的国家越来越大和越来越强,事情就被传得更加玄乎。   王猛听到那么一问没有太特别的情绪,很是有礼有节地致意,后面说:“还要委屈细君再行打扮,随行的随从需要减少至两人。”   刚才商定的是,谢道韫乔装打扮隐藏在王猛将要回去广陵县的一伙人当中。谢道韫想都没有想就直接答应下来,看模样还觉得挺有趣。   一切就绪之后,雷蒙不止故布一个疑阵,同时有六支队伍从军营出发北上,每一支看着都像是护送谢道韫的队伍。   离开军营的队伍北上后是分路而行,最先遇袭的一支队伍只距离营盘不足六里,袭击者只是用劲弩进行一波试探立刻退却,汉军追击之下竟是一个都没有抓住全被袭击者借着复杂地形逃走。   第二支遇袭的队伍是在距离军营十一里之后,袭击者依然是用劲弩先进行试探,或许是觉得找对了队伍进行冲锋,汉军与袭击者厮杀不足一刻,又是由袭击者先行撤退而结束。   前前后后的六支队伍在不同的地方遭遇到袭击,伤亡计算下来竟是汉军的死伤多过于袭击者,令雷蒙的眉头足足皱了两三天。   实际上军队在小规模的冲突中与身怀武技的人对上真没有什么优势。军方士卒用的是战阵之上那种大开大合的招式,讲得是一击之下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武士之所以会被称呼为武士,不就是他们经过长久的武技训练,擅长在小规模的搏杀之中发挥,但他们要是上了战场存活率不会比士卒高多少,只因为战场可没有那么大空间让武士发挥。   “很猖獗啊!”雷蒙收到的消息是,袭击者最多是五六十人,比较少的也有二三十人,每一股都携带着强弩。他对王猛说:“被在长江沿线拦下的就有两三百,没有拦下的大概就那么多,王氏门阀这次的手笔很大。”   且先不追究袭击者出身,数量真的是蛮多,一般袭击之后受伤无法逃走也会自尽而死,汉军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袭击者的相貌已经毁容,也检查不到任何可以作为追踪身份的线索。   “必定是有王氏门阀的人,肯定也有其余世家的推波助澜。”王猛觉得怪异的是,袭击者看着很凶猛,却是只有少数有点像是要绝杀的意思,其余一些并不是那么坚决:“事情比我们猜想的要复杂。”   王氏与谢氏近期闹出来的动静是颇大,不过仅限于舆论上面的互骂,双方保持着很大的克制没有上演家族私斗。   雷蒙有任务在身,想的是完成中枢的指令,出发点就是保护好谢道韫抵达临淄。   王猛尽管重视,局限却没有那么多,可以从多方面的全局来进行思考。他可以理解王氏和谢氏真的结仇,问题是双方想不想死磕,又有多少世家想要在这一事件上获得什么利益。   汉军大肆在长江沿线屯兵,长江以南的局面出现很大的变化,包括四大门阀在内的家族,除开是完全无法找到渠道,要不然就没有一家没有派子弟北上,他们一直在试探汉国对南方世家的态度。   乱局之下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从来都存在,雷蒙忽视掉了一些细节,王猛看过战报却发现了问题,真真假假要袭击杀人只是一方面,多处出现厮杀过的痕迹才是关键。   “谢氏门阀暗中肯定还有人手。”王猛一脸的思索,说了让雷蒙摸不着头脑的话:“可不可以往其它的方向想,比如一切只是南方世家要引起最大的动静,使谢细君北上传得天下皆知,亦是引起王上最大的注意力?”   “好像有点这么回事。”雷蒙怔怔地说:“每一支队伍都遭受到袭击本来就显得很不正常。”   为了试验推论,接下来雷蒙又先后派出几股队伍,有了前一次袭击者的行动作为依据也设下陷阱。那些队伍毫无例外再次分别遭受袭击,只是这一次他们跳进了远比上一次更完善的陷阱,袭击者不是战死就是自杀大部分,却有自杀未遂被捕获的袭击者。   拷问是经过四天的时间,答案出来后没有让雷蒙觉得多么高兴,反而是更加怒火中烧。   “他们不是真的要杀谢细君,只是想要引起大动静。”雷蒙顾不得赞美王猛事先猜测的正确性,无法压制怒火地说:“他们前前后后死了两百多人,我们死伤三百余士卒,就只是为了引起足够大的动静!”   “世家从来不会拿人命当回事,尤其是属下的性命。”王猛心里还要加上一句,乱世人命最是不值钱。他说:“既然已经清楚怎么回事,猛明日便启程?”   愤怒中的雷蒙想的是怎么进行报复,可他又不敢打乱军方的整体布局,只能咬牙发狠,要是杀过长江南岸,少不得是要拿世家狠狠地开刀,也让那些世家尝一尝死是什么味道。   广陵县属于广陵郡辖地,郡首府是淮阴城。它拥有一千四百户,人口数量六千余,作为县城的广陵居住着三千,其余是分散在各个乡野。   此时此刻,谢道韫坐在一辆本来是装载粮食现在却是空了的马车之上,因为没有太特别的讲究,马车看上去有些脏,身穿粗麻衣的她也不嫌弃,是屁股坐在干枯的杂草上,双手倚着车沿观看沿途风光。   冬季之下,淮阴下过几场雪之后,旷野的土地布上了白雪,一眼看去却不全然是一片银色,有的地方有雪,有的地方没有,大范围看着就像是大斑狗的毛皮。   换上粗麻衣的谢道韫,她头上再没有华丽丽的发式,绑着一条非常普通的马尾,随着小脑袋左顾右盼一晃一甩。   广陵县随同县长王猛前去江都运送辎重的人有个五六百,除开县衙的一些蔷夫和游缴之外,基本都是服徭役的百姓。   江都那边安排了护送的军士,是明晃晃地摆出护送姿态,人数不多也就一千,全数皆是在下一场战争的初始阶段不需要上场的骑兵。   摆出明显护送姿态,他们都快抵达广陵县城都没有遭遇过哪怕是一次的袭击,却也不知道是江都汉军大肆搜索清扫地方,还是长江以南的那些世家偃旗息鼓了。   雷蒙的的确确是被南方门阀和世家给惹火了,他无法派军登陆南岸搞什么,却是能够广派大军探索周边,但凡是觉得有可疑就会查问一番。   江都的汉军动作太大引起了长江南岸晋军的震动,连带效应就是南岸晋军也开始四处出动,两岸军队的动作却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局面变化。   全木的车轮碾着略略泥泞的道路前行,众多马车行走于道路中间,两侧是步行的百姓和骑马而行的骑兵。   “这么说,你们是扬州人咯?”谢道韫经常会找百姓闲聊,别人看她虽然身穿粗麻衣却看着有很强的气质,一开始其实是谨慎不大愿意聊天,共处的时间长了再加上她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后面逐渐能开怀地聊天:“日子过得怎么样,能吃上饭吗?”   与谢道韫闲聊的是几名看上去很青涩的少年郎,他们愿意多接近谢道韫纯粹就是一种向美靠近的天性使然。   “能的、能的。”阿六家中排行老六,今年十四岁,他虽然是老六其实却是家中仅剩的独子,几个兄弟姐妹有早夭,也有服徭役死了,相依为命的仅剩一名母亲。他腼腆着脸说:“比起以前,现在过的就是神仙的日子。只盼着再年长几岁,能为给过上好日子的大王效劳卖命,也挣上五亩田,幸运还能有爵位。”   “有志气,好志气。”谢道韫说着变成了疑惑:“可你不是家中独子吗?要是有什么事情,家中老娘可怎么办?”   阿六瞬间哑了有一小会。   “大汉只有进入军中才会有出息。”林利同样是个半大小子,用着满是憧憬的表情说:“谁都想为大王征战疆场……”   这个时候阿六总算找到了一些措词,插嘴说:“隔壁家的小石入军得了五亩田,平常有官府派出奴隶帮忙耕作……”   几个少年郎的语言组织能力有些乱,谢道韫从很多话中摘出一些比较特别的片段,大意就是男人在汉国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对于大字不识和没有什么特别手艺的人,最好最快速最便利的渠道就是参军入伍。   后面,谢道韫找到了王猛,直白说:“可以在广陵停留一段时间吗?”   王猛正在与县佐谈关于开春后怎么安排耕作和水源问题,有看到谢道韫过来,却是没有想到会直接过来插话。   骑马位于旁边的军侯高平立刻就将目光看向王猛。他得到的示意是保证谢道韫安全的同时,除非是接到新的命令,否则就慢慢地将人送往临淄。   “细君是自由之身。”王猛无权干涉谢道韫想什么又要做什么,他看了看高平,后面才对谢道韫说:“您的行程安排,该问高军侯。”   谢道韫立刻看向高平,慢慢走过去就是不说话。   “近期会再下雪……”高平语气轻缓地说:“可以在广陵停留一段时日。”   谢道韫行礼致谢,转身走向一群少年郎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来那些少年郎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第464章 人得有盼头   传闻在炎汉期间广陵是一个足足拥有八万人口的大县,纺纱业十分发达不说,多少也能算是一个鱼米之乡。   现在讲炎汉,讲的是东汉不是西汉。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炎汉不得被提起,先由曹丕篡汉伊始,到了刘渊建立伪汉更是成为禁忌,少不得是因为晋国小朝廷的自卑使然。   按照史书的记载法,因为有了西汉和东汉,后面还出现一个匈奴人建立的汉国,要是刘彦真的光复汉家旧土使汉国再强盛下去,有了西汉和东汉两个刘氏汉帝国在前,一样是刘氏的刘彦这个汉国真不太好称呼。   “有次听王上闲聊时谈起……”王猛用着略略迟疑的语气说:“会记载成为第三帝国?汉第三帝国。”   王猛是和谢道韫在城中散步,随行的有高平和一些汉军士卒。   几天前下了一场大雪,地面和屋顶上布满了白雪,街道之上看到最多的是清扫门前白雪的人。   “帝国?”谢道韫是一个有读书的人,她很明确的知道帝国两个字带着什么含义,不止是一统中原就能称帝国,也不单单是强盛可以称帝国。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才说:“那不止要光复汉家旧土,西域也要重新夺回,乃至于……”   其实还要再加上在战争中战胜另外一个帝国,之前的西汉是拿匈奴帝国开刀,延续西汉的东汉是在实力上有帝国的规模可并没有对外取得什么帝国较量之间的胜利。   东汉对外战争比较重要的有四场。   东汉为了稳固西汉时期设立的玄菟郡、乐浪郡与高句丽、朝鲜、秽、貊、貉、沃沮等民族有过不少较量,东北最大的对手是乌桓、鲜卑,最成功的一次是打服乌桓,其余各族实际上只是震慑,设立了乌桓校尉。   再来是东汉对西汉打剩下的南匈奴,可前期是以长城作为依托与之对抗,后面是用消耗和拉拢政策才使匈奴进行名义上的臣服,设立匈奴校尉才稍微有些控制力。从南匈奴时不时会南下打草谷来看,东汉对南匈奴的掌控力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西汉末年在西北遗留问题的是各种以放羊为生泛称羌人的一个族群,东汉的军队长期与羌人进行局部战争,东汉最为强盛时期陇西郡都全被羌人占去,后面设立护羌校尉不但没有起到正面作用,相反是使局势更为恶化,才有了后面的百年羌族生乱,直至段杀神(段颖)使用杀戮手段才算是稍微慑服诸羌,不过后面东汉自己又玩脱了,董卓生乱期间诸羌甚至杀进司隶直逼长安。   东汉对外战争最成功的一次该是对南方,也就是吴郡、会稽、南海、合浦、九真、交趾、郁林等各郡。不过偏偏这一次并没有算在对外战争的四场大战中,理由是诸越和交趾的那些人连称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对西域的光复之战才是被认可的“四大之一”,但是比起西汉时期的掌控力度来讲,东汉对西域的掌控连曹魏时期的力度都不及。   “以上可以看出,汉王想要的汉国并不是中兴之后的那个(东)汉,是开国高祖皇帝直系后裔的那个(西)汉。”谢道韫走着走着停下来,她看到了路途上认识的阿六,显然阿六也发现了她。她抬起手远远地打招呼,后面对王猛问:“可以过去看看吗?”   王猛习惯性地看向高平。   高平无声点头。他们还没有接到新的指示,谢道韫在广陵城逗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   广陵城是一座正在复苏的城池,城墙前任县长有带百姓进行过一些修葺,王猛接任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注重城墙的修复。会这样是现在的百姓普遍没什么安全感,有一座看上去牢固的城墙会使百姓更加心安一些。   城池之内的建筑物基本是茅屋,少有能够看到屋顶是瓦砾的建筑,除开城楼之外同样没有一座超过两丈高的房子。   城中百姓大概是有三千来人,他们平时栖息在城池之内,到了干农活则是到郊外。   根据谢道韫一两天逛下来,广陵城之中似乎并没有看到什么商业,也就是不存在市集之说。她不确定是因为下雪没有开市,还是城中真的没有市集。   阿六当然看到了谢道韫,他并没有认出换上一身白色长裙的谢道韫,对于谢道韫和自己摆手打招呼有些发愣。   “阿六。”谢道韫笑嘻嘻地再次打招呼,指着对面的屋子问:“这是你家吗?”   现在的城市规划没有那么严格,城中仅有一条主要道路是呈现笔直状态,其余的道路是看房子的坐落而有改变。房子看去并不整齐,看着就是东一座西一座,房屋密集的地方要是陌生人迷路的可能性比较大。   阿六家的房子非常普通,道路旁直接就是墙壁,一扇并不大的门仅是有用草编织的栅栏掩着,看着是没有什么窗户。   “我啊。”谢道韫指着自己的小鼻子,说道:“路上我们聊得很开心的。”   “是你……”阿六手里的扫帚不知怎么地掉了下去,看得出他非常惊讶:“你是……是……”   现在的谢道韫与穿粗麻衣的时候判若两人,一身主体为白色却有红色镶边的长裙,肩上还有一套看着名贵的动物皮毛,脑袋上套着一个毛茸茸的帽子,再加上背后有一条黑色的披风,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极为富贵。   “我可以进去吗?”谢道韫话是那么说,实际上她已经走到门边退开栅栏抬脚走进去:“黑漆漆的,空气也好闷。”   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而入,那是三四名手里按着剑柄的汉军士卒入内,他们进入之后是成一种半扇形的分布站立,刚好是将谢道韫保护在中间。   阿六懵了一些才跟着进入,进去后直接呼唤“娘”,里屋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从里屋走出来的妇人无法从相貌上判断出岁数,她穿着一身传统汉家妇女会穿的粗布襦裙,手里有一个看着像是梭子的东西。一出来看到屋里那么多人,她先愣了一下,才说:“来客人了?”   阿六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墙壁边,只听一声僵硬的什么响动,木板门窗被推开之后屋里才有光线。   “婶婶好。”谢道韫看到了妇女手里的梭子,笑嘻嘻说:“婶婶在织线吗?”   “嗯,啊?是在捣腾机子,织线得等开春有麻。”妇女手里的梭子的确就是织线用的,她完全适应黑暗,看到一身贵女装扮的谢道韫有着莫名的紧张,再看屋里有一看就是士卒的汉子却露出了微笑,扭头对阿六说:“张罗一下。”   阿六应了声“哎”,推开了后门出去。   屋里的人可以听到一些东西挪动的声音,由后门向外看是一片不大的园子,正对面还有一间什么房屋。   谢道韫还真忘了,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听见“嘎吱”声,那么妇女怎么可能是在织线呢。   冬季万物蛰伏,织线需要麻,广陵城内的居民有原来的本地人,更多是从长江以南投奔而来的人。阿六这一家就是新来不久的南方人,前一年没有参与劳动,不会有产出,是由阿六受到官府的雇佣修整城市得到一些粮食度日。   有了光线之后,可以看清楚屋里的物什,东边的墙壁边上有几口缸,一些钉在墙壁上的木板上摆着一些坛坛罐罐。看不到桌子或是椅子,一切只因为现在桌子和椅子并没有流行,案几就是桌子,坐圃就是椅子。   地面上直接就是泥土,长期被踩踏的关系看着并不平整,不过能够看出并没有什么杂物。   大婶对汉军士卒有着莫名的热情,对一看就是贵女的谢道韫则是显得极为冷淡。她在问士卒一些问题,话题是围绕着国家有没有再次征兵,或是近期会不会有什么需要人手的徭役。   过了一会阿六重新入屋,手里捧着一个热腾腾的陶土罐,先是放在边角又出去,再次回来是拿来了一些竹杯。   “烧热腾了的,是烧水。”   阿六对要求喝煮过沸腾的水印象无比深刻,不理解什么叫生水有寄生虫容易使人生病,是在服徭役的时候军方这么要求,一直想要参军入伍也就牢记这一习惯。他麻利地倒水,一个又一个双手捧过去,轮到谢道韫的时候看着有些迟疑。   谢道韫并不迟钝,没人给服务就自己动手,导致的是阿六既是尴尬也是手足无措。   “大婶,我们只是路过。”共侨虽然是士卒,可他也是一级爵位的公士,右胸的战袍上既有一块铁质的徽章表明这点。他知道大婶的热情是为什么,见到大婶眼神的热切,想了想说道:“徭役应该是会比较频繁,您家娃儿不缺活干。”   “这就好、这就好……”大婶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给大王干活有的吃,还有粮食可以拿。大王是好大王,官府是好官府。”   谢道韫被刻意冷落得很是不舒服,她倒不至于发作什么,却是没有了原来的兴致,礼貌地行礼就退了出去。   王猛并没有入屋,是站在街道上看着清扫白雪的百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见谢道韫出来,能看出谢道韫好像很不悦。   “之前还聊得好好的……”谢道韫不开心也有失落:“以前在南方,下乡时遇到的人是这样,来到北方也是这样……”   社会有阶级,有些阶级就是被用来敬而远之,身在局中觉得莫名其妙,也有乐在其中的人。自古以来百姓就对权贵有着天然的疏远,毕竟靠近了未必有好处,惹到了却随时会被整得家破人亡。   王猛对谢道韫说的话只是付之一笑,他事先就知道谢道韫穿成这样根本无法接触百姓,只是关系不近无法提醒罢了。   “走咯,走咯。”谢道韫情绪转变速度有些快,她走前还对出门站在边上的阿六摇手,溜达了一小会突然对王猛问:“百姓见了您会亲近吗?”   “……”王猛就是从百姓中来,成为官员之后很清楚很难再与百姓打成一片,苦笑说:“没有畏惧,猛就感到很知足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远去。   阿六看着那俏丽的身影久久没有转头,等待谢道韫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转身却看到自己的娘亲那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神。   “你爹,你大兄、二兄,全是死在南方的富贵人家手里。”大婶是黄氏的媳妇,她非常严厉地对阿六说:“黄六,你要牢牢记住,南方那些大家族是咱们家的仇人。”   别问他们这一家怎么知道谢道韫出身南方家族,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长相和气质不一定有迹可循,可是从装扮特性上绝对能看出端倪。   “娘……”阿六想要说刚才那个细君看着不像是坏人,相反是看着非常美丽,可他不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能应:“孩儿知道了。”   “你岁数小,没法子去参军。”大婶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失望的表情,低声念叨:“听他们讲近期会有很多徭役,你得求老叔多帮忙……”   大婶口中的老叔是这一片街坊邻居的保长,是一名因为残废退役了的汉军士卒。   汉国大部分地区采取的是合作公社制度,目前逐渐在转向正常的社会体系,为了安排众多因伤退役的将士,是编制多少户有一个保长,保长负责转达官府的一些消息,征发徭役也是由保长来确定名单。   “大汉服徭役是一件好事。”大婶喜欢唠叨,唠叨之中有着明显的殷切期盼:“去服徭役吃的喝的都是官府的,服徭役次数多了还能被优先挑选入伍。你这娃儿年纪不够,该多多出徭役,日后好容易加入军中。成了大王的兵就有五亩田,有了田好讨一门媳妇,能立功给子孙挣一份功业……”   阿六一边拿着扫帚清扫白雪,一边听着自己的娘亲唠嗑,内心里有期盼,更多是感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第465章 国情不相同   中原正在面临一场大变革,所指不但是刘彦统治下的国家正在横空崛起,是一些制度上得到改变。   上古先秦时期政权能够下到乡里,也就是亭里制度,那个时候的亭长和里正可有直接与当地的县长或是县令接触,县里的政令也是直接下达到亭长或是里正手中,三老承担的责任更多是调解乡间矛盾没有执法权。到了西汉初期,政权制度其实也能够直达乡间,是由东汉时期成为豪强政治才演变成为皇权不下乡。   不管是曹魏还是司马晋,只是从豪强政治转变成为世家政治,实际上中枢可以直接遥控的权力到了郡一级也就终止,再往下是由当地的世家来进行执法和治理。通常这种政治体系都会呈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国家极度缺钱,拥有自己土地的百姓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少。   中原历经胡人数十年的肆虐,土地上面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归属,也就是地契什么的压根没有用,是谁的拳头大就能占据更多的土地。胡人对于农耕没有什么热情,满脑子想的是将土地重归于荒芜,长满杂草提供放牧,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放马中原。   汉国崛起,汉军攻克并光复一个又一个郡县,每一地的土地实际上仅是很少才是有主之物,更多的土地不但荒凉且是没有主人,或者说石碣赵国就是那些土地的主人。   土地没有主人对于一个新兴崛起的国家是好事,可以不受到任何干扰来进行自己的规划,比较大的作用是作为功勋赏赐用,不使这个新兴国家缺少封赏有功人士的土地,走上了曾经秦帝国的老路。   刘彦一直在控制个人对土地的持有数量,在做的是使土地让更多的人持有,不是集中在绝对少数的一些人手中。   汉国执行二十等爵制度的前提下,均田自然是不能做,绝对的公平其实就是不公平,要不拼死拼活的人得到的是那么多,什么都没干的人也是得到相应的东西,努力又有什么用?   因为相关国策的原因,谢道韫与家族侍女、武士会合后,由高平率一千骑兵继续北上,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到最多的除了荒地之外,有人聚居的地方更多是百姓在给官府耕田。   “那么汉王就是最大的地主,没有私有土地的人实际上就是汉王的雇户。”谢道韫说的就是合作公社制度下,一个村庄被划定多少土地,百姓开垦土地耕作,出产大部分归于官府所有。她对自己的侍女谢兰说:“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汉军才能常年拥有足够多的粮秣作战。”   “汉国治下的那些人已经很幸福了。”谢兰在讲大实话:“南边有无自己的田,景况都不好。”   谢兰是谢氏门阀的侍女,她有家人是在谢氏门阀之外生活,家中虽有田却是不多,承担的各项税很重,一年劳作下来要给国家上税,地方上也不能缺了杂税,所得不会比合作公社下的汉国百姓收获更多。   汉国的合作公社,制度编制中的人吃喝穿都是出于公家,身处乱世能够活命有安全保障既是幸福,再加上有吃有喝有穿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汉国军方征兵的兵源,主要征募对象是合作公社下的青壮,能够参军入伍是汉国成年男子的期盼,入伍不但意味着拥有私人田地,还有了一条对于普通人来讲最简单的上进道路。   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东安郡境内,长路漫漫终有归途,一路上不止看到了正在复苏的景象,印象最深刻的是官府对地方的掌控力。   谢道韫出身南方,因为家境和身份的关系对民间的了解其实有限。她所知道的是南方朝廷对国家基本没有什么控制力,国家是被包括自己家族和众多门阀、世家分割自治的现状,各地的百姓生活环境是怎么样基本是道听途说而来。   “咱们那边的地方不由官府管辖,汉境随处可见从军队退役的厮杀汉……”谢兰对那些身体残疾的人印象很深刻,说道:“尽管看着粗鲁,可是他们的存在能够使百姓得到更多的公正。乱世之中有军方退伍下来的人在,能看出那些百姓感到很安心。”   “嗯啊。”谢道韫同意谢兰的说法,她想到的却是其它,说道:“每一个地方都有那样的人,可以想象常年征战不但战死者甚多,身体残疾的人更多。”   “细君……”谢兰觉得有必要说说自己的看法:“汉军残疾至少还能得到妥善安置,或是作为地方保长,也能安置在驿站。相比之下,我们的那个朝廷对将士可就……”   “是极、是极。”谢道韫无比认同地说:“没有后顾之忧,无怪乎汉军英勇。”   谢兰不断点头,说道:“除开身体残疾有安排,战死家人可得长久抚恤和照应,更能享受香火供奉……”   “战死成神!”谢道韫要说对汉军的印象有什么,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她有些激动地说:“香火供奉是神才有的待遇,汉军阵亡士卒可以入烈士园,亲朋好友可以随时前往吊念,国家每年还举行公祭。听闻前两年的公祭汉王都亲身到场?”   两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从车驾飘到外面,护卫于车驾周边的人其实可以很清晰的听见。   汉国对于道路建设很重视,努力做到每一个州基本有一条直通的大道,各郡之间不一定要四通八达却要保证道路的平整。   国家年年大战,战场俘获的战俘除开分配于有功将士,大部分的战俘是被用来进行修路。目前汉国中枢觉得相对迫切的事情是,连接和修整由临淄前往徐州长江沿线的道路,再来就是前往豫州的那一条。   季节已经临近冬季末尾,东安郡境内的冰雪已经开始在融化,多水之下道路不免会出现泥泞的情况,各地位于国家大道边上的官府得到命令维持大道。   车驾一顿之后停下,谢道韫的小脑袋很快就伸出来,看到的是道路周边密密麻麻的人群。   “细君,前方道路十分拥挤。”谢彪骑跨于马背之上行礼:“高军侯的意思是,先到路旁暂候。”   一路上类似的情况遇到不少,队伍没可能强硬往前挤,再说挤过去也会让车轮陷在泥泞造成麻烦。   谢道韫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可不是什么道路有问题,是需要先让别的队伍通行。   高平正在与当地的郡丞交谈,得知的是前方的公来山发生山移(也就是泥石流),还发生了地摇(地震),严重到沂水的部分河段发生决堤,一些低洼地段遍处是水,幸亏是受灾的百姓不多。   “先前已经集结八千奴隶日夜加赶稳固河堤。”郡丞一脸的苦色,说道:“上游近期下了一场暴雨,八千奴隶死伤了两三千,人手也是极度不够。郡守上报临淄之后得到支援,临近几个郡的奴隶都集中起来,就是要前往治灾。”   那就难怪看着赶路的奴隶起码有两三万,沿途监视的地方戍卫军看着也有个三五千,看着戍卫军也是来自不同的郡县。   历朝历代都会发生天灾,本地官府自救是主流,惊动要中枢后无非也就是减免税赋之类,更严重就是运粮赈灾,可没有什么调动非灾区军队或是人手赶往灾区。不调动人手的主要原因是限制于道路问题,大规模的人手调动也被视为生乱的诱因,绝不轻易执行。   汉国的奴隶规模有个一两百万,统治国家的人是刘彦,他做出一些不合时代的举动属于正常,没想让百姓拿命往灾区填,动用奴隶造成多少死伤则就不那么心疼。   车驾退到了路旁,谢道韫干脆一直伸着脑袋往外看。   正在赶路的人真的挺多,看装扮什么都有,数量最多的是身穿脏乱动物皮毛的人,使人一看就能辨认出是胡人。   长江以南的晋人印象中的胡人都该是凶神恶煞,可是谢道韫看到的是一群身材不高和看模样也显得垂头丧气的胡人。   “一名汉军就能押解百个胡人……”谢兰没伸出脑袋也能看清外面的景象:“郡县兵腰间悬有战剑,手中有一杆长枪,能有一件皮甲。汉国比想象中还要优待士卒。”   晋军也有郡县兵,通常能够一件兵器就很不错,甲胄是稀罕物。   “最为优待的是战兵。”谢道韫随口应着:“良马骑得,战剑、长矛、强弓、皮甲应有尽有,吃的是餐餐有肉。”   要说起来,谢道韫等谢氏门阀的人接触最多是高平那一曲汉军轻骑,对汉军野战部队的装备之齐全印象异常深刻,素质能看得出是倾向于团队配合,个人的战技未必有多么高。   “胡人在面对汉军的时候真温顺。”谢兰眼前看到一名看去非常年轻的汉军士卒拿枪杆猛拍看去凶悍的一个胡人,被揍的胡人只敢在地上滚动而不敢有什么反抗:“周边的胡人连看都不敢看,他们是被汉军给杀怕了?”   那是一幕看着怪怪的画面,拿枪杆打人的郡县兵并不强壮,他单独一个人在众多胡人群中,打人的时候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表情,下手却是极狠,没几下已经打得人呕血,同为胡人的那些人则像躲瘟疫一样不敢靠近。   同样是郡县兵的汉军,他们不阻止也不起哄,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去人问问。”谢道韫看着谢彪,说:“为什么打人。”   谢彪的本意是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管胡人的闲事,可得到示意不能不做。   很快过去询问的人就回来,得到的答案是,被打的胡人撞了那个郡县兵一下。他回来时,那个被打的胡人已经没命。   谢道韫得到答案之后愣了半晌,直至队伍重新出发不知道多久,回过神来道路旁边已经是一片空旷,能看的是正待复苏的植物。   “有一次踏青……”谢道韫语气很低,眼神略略迟钝,像是呢喃一般地说:“看过挨打的百姓,他被打的时候连躲避都不敢……”   谢兰大约猜出谢道韫说的是什么,打百姓的应该是世家子之类的人物。   “我上前阻止……”谢道韫抬起了头,表情很是怪地说:“那人说百姓与牲口无异,不说只是觉得碍眼才打,哪怕是杀了赔点财帛还会被感恩戴德。”   谢兰无法有什么回应,南方的一些世家子除了斗富之外,吟吟诗、喝喝酒、嗑嗑药、玩玩女人,似乎也只能与百姓过不去。要让他们干点什么有用又出于本性的事情,也就是为家族传宗接代,其余真的免谈。   谢道韫有那么多的感触自出于很多对比。晋国之内拿百姓不当人到处皆有,醉生梦死者多到难以想象,又以一些所谓的上品家族的世家子居多。汉国境内百姓境遇不错,对美好生活有热切期盼,有着一种奋发向上的氛围,再来就是南方畏之如虎的胡虏并不被汉国这边当成人看。   一个国家的境内是什么样的社会环境能够体现出有怎么样的精神。统治国家的阶层肆意欺压百姓,那就别想让百姓与之同一条心,相反是会被疏远和憎恨。能照顾和团结百姓的国家,更加能够出现上下一心的局面,对待外人却是强硬越能培养出国人的自信,对非国人过份善待则是在打击国人自信。   情绪受到影响的谢道韫在接下来的两三天一直是闷闷不乐,连带之前对所有事物都感兴趣的心理也消失不见。   队伍是在历经两个月后才接近临淄,心情稍微恢复过来的谢道韫看到的是一座没有城墙的都城。她对临淄为什么没有都城感到异常的好奇,能看到的就是一些主干道有存在关卡。   “城墙?”高平是办好了相关手续才回来,面对谢道韫的询问先是一愣,后面笑着说:“说法有挺多,在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谈起。”   谢道韫得到的其中一个答案就是,汉国的军队强大,有强大的军队国都就不需要城墙。她对这个说法是感到嗤之以鼻,曾经的秦帝国也是那么想的,结果是因为国都没有城墙觉得无法固守,不战而降了。 第466章 冬去春将来   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中原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很快下令全国城池拆除城墙,同时各处的关隘也是逐渐拆掉。他在国内布置的军队也不多,主要是将军队调往南北的两个边境,国内是各郡县以当地服兵役的本地人来充当戍卫主力,仅是有极少数的秦人将士作为主官。   曾经的秦帝国都城咸阳,建设之初就没有规划城墙一说,开始是出于什么样的理念不太好说,有个说法是规划城市的商鞅认为咸阳周边地形就是天然屏障,又有秦军善战都城不需要由城墙来保卫。   “临淄是一座临时的都城,日后都城会移往它处。”阿香是临淄令,不知道是上面示意还是自己的意思,谢道韫到来后她过来了。她对谢道韫提出的问题觉得有必要解答:“一开始是觉得都城的范围会一直扩展,城墙的存在会有诸多限制。后面军队一直拒敌于国门之外,就更不需要城墙了。”   谢道韫对于汉国堂堂都城的主管人是名女子感到万分的诧异,上古时期女子当官是常态,可是从西汉之后女子也就会充当宫城女官,其余官职再没有女子的位置。她真没有想到刘彦统治下的汉国,会来一次打破常规的“复古”。   阿香是汉国郎将李匡的妻子,目前女子嫁人会冠以夫姓。外人对她的称呼该是李氏,因为有官职的关系会直接称呼不带姓氏的官名。   冠以夫姓是全世界多数主流国家的一种习俗,华夏大陆这边是维持到民国被终结,一些“两治”之外的自治政府区域则保留下来(如香港、澳门、台湾),同时不管是欧洲还是美洲的主流国家,女人嫁人之后也是冠上夫姓,可见女人婚嫁随夫姓真不是什么歧视。   “随时会从临淄迁走?”谢道韫好奇问:“那会迁往哪里?”   这个阿香就不太清楚,近期就有关于迁都的议题被提出,倡议的那些人认为临淄太过偏于国家的东面,不利于中枢对地方上的控制。另外是觉得都城应当选择在国家的正中心,或是像之前的西汉、东汉、曹魏选择扩张的那一面来选择都城所在地。   “不该是从都城周边的地形作为优先吗?”谢道韫所知道建康之所以会成为都城,一方面固然是建康有发展基础,更多是建康周边有天然屏障。她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汉军已经攻克石碣都城襄国,听闻汉王下令不准毁坏宫阙?”   阿香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有这样的命令。下令的人不是王上,是左丞相。”   其实按照冉闵的本意,是想要放火将那些看着富丽堂皇的宫阙付之一炬,理由是宫阙不但是来自于民脂民膏还是民族血泪灌注而成,应当学曾经的西楚霸王项羽将之烧毁以正公道。   纪昌是可以直接给军方下令,他的那道命令却是得到了刘彦的首肯。他考虑的是刘彦从来不愿意耗费民力物力来建设享乐之所,君王日子过得简朴是好事,可君王居住场所不气派则就拉低了一个国家的威严,既然石碣已经建立起来,汉国也就能拿来用。   刘彦的想法却是,既然是建设起来了,且不管要不要去住,耗费了民力物力建好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毁掉,毁了除开是以正视听还真没有什么其它用意,更是一种浪费行为。   “啊?”谢道韫再一次诧异:“汉王要搬过去住?这样会被骂……骂吧?”   “王上没有说要搬过去。”阿香对谢道韫的印象好了一些,理由是谢道韫都还没有嫁过来就会为夫家考虑。她笑着说:“倒是有关于都城会迁往关中的说法,却不知道王上会怎么考虑。”   汉国的版图一再扩展,从曾经的长广郡一地,先后光复整个青州,又拿下徐州、兖州全境,冀州、豫州也是光复大半,乃至于司州都快全境收复,临淄作为都城真的是太过靠东。   一个国家的行政中心不能太偏僻,会对太远的地方掌控力不足够,再来是各个地方的钱粮等税收总归是要上缴中枢,离得远了不止是损耗,还是天大的麻烦。   关于将都城迁到关中的说法并不是事出无因,刘彦个人上的倾向也是比较钟意以长安为都城。他有这样的想法不止是长安周边有着诸多天然屏障,是以长安为都城的几个朝代都相对强盛,再有就是未来汉国肯定要向西进行扩张,那么都城坐落长安不止对向西扩张有利,实际上也能够对征讨草原起到一些便利作用。   临淄现在人口该是有四十余万,因为成为都城的关系早就不是只限于原有的临淄地界,是将周边原有的县也纳入都城体系。大约是北至西安(大约是现代桓台移动十里),西到昌国(现代淄博市),东含巨淀湖,南抵临朐,占地范围比一个小一些的郡地皮还要广。   范围太大人口不多,造成的现象就是没有密集的建筑物,导致谢道韫以为自己进的根本不是一座城市,是在平常的乡野。   对于谢道韫来讲,临淄给予印象深刻的不是什么,是每一条水系上必定会有舟船来往,像是刚才经过的巨洋水就看到很多舟船,其中不乏战舰的身影。   “各个州郡向都城运送钱粮能走水路不会走陆路。”阿香不觉得那是什么秘密,面对谢道韫的好奇,直接说:“国家现在是战时,各地的复苏也在进行,修建道路使用的是奴隶,没有大肆摊派徭役在修路上面。”   谢道韫在前来临淄的路途上观看到挺多,汉国征发徭役主要是针对当地的基础建设,各地近期最为重视的是关于农耕用水,修建道路和修补道路还真的多是奴隶的身影,极少看到百姓也参与其中。   临淄的水系挺多,北侧最大的水系是黄河出海口,近一些就是大水系的济水,另有渑水、浊水、淄水、时水等等一些小的水系互相连接并纵横。多水系之下进行利用的确会起到很多的方便,水系周边的民居看着也是最为密集。   阿香仅仅是见一下谢道韫,聊了一会也就离去。   入了临淄之后,高平的那一千骑兵是停驻在郊外军营,谢道韫等人转由临淄官衙接待,被安排的地方是一处驿馆。   安置地离宫城并不遥远,驿馆之内除了谢道韫一众人之外,就是本来的一些馆役。   都城的驿馆与之汉国其它地方驿馆要说有什么差别,就是在规模上面显得大一些,里面的馆役领头的依然是退役的将士,其余人员是聘请于当地的老人和妇孺,看不到青壮。   谢道韫一众人并不少,不过这并不是他们能够单独占着一间驿馆的理由,显然是驿馆得到示意清空了原来的人,专门用来安置谢道韫等人。他们被安排入住之后,吃喝待遇上应该还算是得到礼遇,出入也没有得到什么限制,就是阿香离去之后再也没有上了级别的人物到来过。   接连大概是半个月,谢道韫差不多是将除了宫城之外的临淄逛了个遍,没有什么名胜风景,看不到什么雄伟或是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令人怀疑临淄究竟是不是作为一个国家的都城,高官贵族又怎么会显得那么简朴。   谢道韫看到最多的是为了生活奔波的人群,百姓的生活节奏看着挺快,每个人忙碌且显得充实。她再看民居情况与用餐的食物,宅子是十分常见的茅屋,伙食却是显得很丰富,季节关系吃不到菜,鱼鲜是饭桌上的常备。   “汉国舟船非常发达,听闻汉人的军舰驰骋于整个渤海,甚至是出到了大洋,大海是汉人捕猎的乐园,每天都有满载鲜鱼的船队从海上来到这里。”谢兰不但负责服侍谢道韫,还负责打探和归拢一些信息:“汉国的食盐非常便宜,海鲜更加便宜。齐地的人对吃鱼有悠久历史,不像内陆的人吃不惯。”   谢道韫等人生长于南方其实也经常吃鱼,她们比较讶异的是关于临淄人对鱼的烹饪新手法,放姜去腥味和调试没有什么新奇,拿鱼做成脍也不新鲜,就是拿一些没见过的佐料弄什么烧鱼不但闻着味道极好,吃着口感亦是不错。   “丰富的鱼类,肉类也能时常吃到。”谢道韫出身大家族对吃肉不会有什么陌生,她所知道的是在南方哪怕是富贵之家也不一定能时常吃到肉:“狗肉看着反而比羊肉少,就是牛肉也能出现在市集……”   临淄当然是有市集,是被划分在城东位置,又分为各种不同的坊,有专门贩卖零碎物、生活类、饮食类,更有贩卖牲口的。   对于南方人来讲,他们看到市集有贩卖马的行为是不解和纳闷,尤其是一些看着能作为战马的良马也能在民间贩售更是感到吃惊。会这样只因为南方极度缺马,尤其是能作为战马的良马更少,整整二三十万的晋军也就两三万的骑兵。   “马?”阿香是在时隔十七天后再次来到驿馆,面对谢道韫的提问,笑着回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要有爵位在身。”   谢道韫觉得这样就对了,要不然该有多少马被转售到南方。   阿香这一次过来身负使命,却是一点都不感到着急。她很乐意和谢道韫聊聊关于临淄的见闻,尤其是想听一听谢道韫对临淄的印象。   “不会比建康的人口更多,亦是没有比建康繁荣……”谢道韫觉得自己应该实话实说:“看着作为一个都城的临淄略显寒碜,不像是一个强国的国都。”   这个就是阿香最为郁闷的地方。国家常年处于战时,对地方建设也是以基础为多。再有一个根本不喜欢大动土木工程的君王,底下的人不管是什么想法都得按捺。身为都城的临淄确实没有什么气派的地方,至少是与石碣或东晋小朝廷的都城无法比。要说的是,石碣赵国的都城襄国现在成了汉国的辖地。   “汉王是一位体恤百姓的大王……”谢道韫先是由心地赞美了一句,后面却皱眉说:“可是强盛还是需要承托,不止是给外人看,也是一个强国该有的气象。”   谢氏门阀中那些随行北上的人,他们来到临淄之前认为汉国是一个强国,等待看了临淄之后却少了敬畏之心。这是一个人普遍的正常心理,就像是高大且雄伟的建筑能使人知道自己的渺小,再有钱的人居住在茅草屋也会使人小瞧。   谈了一小会,阿香道明来意:“王上要启程前往司州,夫人是要待在临淄,或是随行前往?”   谢道韫没有思考,直口说道:“婚事若是确定,道韫自然是要与诸多娘娘一致。若是婚事尚未定下,道韫不好随行。”没等阿香再说什么,她就继续说:“要是汉王没有限制闲杂人等,道韫还是很希望看看其它地方的风光。”   刘彦这一次是近期规模比较大的出巡,会选开春出巡是观星官预判青州大部分区域在未来不久会连续下一个月以上的雨,再考虑到需要震慑新近光复的区域,刘彦的出巡也就确定下来。   “王上已经应允。”阿香笑得比较甜,眯起了眼睛说:“职刚才已经称呼您为夫人。”   “不妥,不妥。”谢道韫刚才还真的没太注意称呼,反应过来之后没见什么羞涩,是说:“还没正式成亲呢。先不忙称呼夫人。道韫倒是很想见见大王。”   阿香此来就是带人去见刘彦,不止是谢道韫对刘彦好奇,刘彦何尝对敢跷家北上的谢道韫不好奇。   刘彦选择在这个时候确认与谢道韫的婚事,儿女私情什么的不是最重要,还是关乎到南征之战,婚事也就存在谋略之说。   谢道韫见到刘彦的同时,谢安亦是在场。   司州战事停顿,谢安回到临淄是进行述职,他很快会转任到南征军团,于徐正幕府中担任郎将,参与汉国对长江以南的入侵之战。 第467章 北上和南下   汉国目前只是一个军事强国,民生除开青州之外基本凋零,不过总的来说生活在其中的汉人很乐意看到国家军事上的强大。   汉人愿意看到国家注重军事的理由很多,独独说他们过去数十年遭遇到异族的残暴统治这一条上面,哪怕是日子苦一些也愿意支援军队建设,何况国家在税收上面对待拥有私田的小户真的有优待,赋的徭役其实更像是变相地位人民提供劳动换取一日两餐。   刘彦见到了谢道韫,没有太特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就是闲聊一下,问问沿途的趣事,随后也就分别。   “叔父。”谢道韫是与谢安乘坐同一辆马车,她看着因为不断征战而皮肤变黑的谢安,轻声问:“汉王一直这么随和吗?”   应该说谢道韫对刘彦的第一印象非常好,除开刘彦一身还算不错的卖相之外,最深刻的该是刘彦性格看着温和又健谈,不像一些君王只顾着摆威严。   “王上对待臣工确实温和。”谢安知道刘彦发火的一次是石虎挑起种族仇杀,其余时候刘彦总是显得非常淡然。他不想过多聊君王的事情,对谢道韫说:“驿馆就不回去了。”   之前是临淄令阿香的安排,要不然谢道韫到了临淄之后确实应该去谢安那边住。   “叔父马上就要动身南下?”谢道韫关注的其实不是关于南北战争,也不怀疑谢安会在那一场战争中恪守立场,她之前还没有多少忐忑,真的见过刘彦之后心理变得不一样。她说:“婶婶会在都城吧?”   谢安的妻子是刘氏,乃清谈家刘惔之妹。她还是元朔二年末从长江以南过来,携带的口众和财帛非常多,都是从谢氏门阀分家所得。他们成亲了许久一直没有子嗣。   事实上东晋小朝廷的世家子基本很晚成亲,生育上面更是晚,经常是两个出身世家的男女定亲很多年之后才会正式成亲,导致的是父老子少的情况很普遍。   谢安对于马上就要南下参与入侵战争多少是有些惆怅,不止因为东晋小朝廷的征讨大都督是谢石,还因为汉国这边对待南方世家的态度已经日渐明显。   关于在入侵之后怎么对待长江以南的世家,汉国中枢制定的是拉一批、打一批、杀一批。关于该拉拢谁其实很明确,就是谁对汉军的南侵有用又愿意投靠,那么谁就是拉拢对象。打一批和杀一批就不用多谈。   使谢安觉得惆怅的是,中枢对于南方资源再分配的意志异常坚定,那么甭管是愿意不愿意被拉拢,南方世家绝对不能再掌握庞大的资源。   谢道韫这边入住谢府,发生什么事情略过不谈,南方关于汉王刘彦认可亲事则就显得十分诡异。   汉王刘彦接受婚事有很多的解读,可以肯定的就是谢氏门阀在这一次大战后不管有什么结局,反正谢氏肯定是要继续富贵下去。原先那些本来也是要家族女子出嫁,后面又后悔的那一批人,等待局势发展成为南北战争必将爆发的时刻,内心里还不知道有多么的苦涩。   季节进入到开春,南方是最先开始准备农耕的区域,由南向北因为气候的转变各地皆是进入农忙时期。   在春季来临后,各条战线滞待的汉军又开始南移,总规模上面达到了四十余万众,战兵数量不下于二十万。   经过数个月的缓冲,东晋小朝廷是在内耗中尽力备战,他们根据汉军的分布展开自己的兵力。   汉军屯驻在长江沿线的动作并不难探查,徐州的江都是一个,豫州的汝阴兵力最多,荆州北部也是一处。   东晋小朝廷一再扩军后,属于朝廷编制的部队从二十万增加到三十六万。由谢石统领十万屯驻于寿春沿线,王龛统兵五万进驻荆州北部沿线,国丈褚裒坐镇建康遥领十五万防御丹徒沿线。剩余的那些部队,有需要戍卫地方,少不得是要防备诸越和诸蛮。   说起来,东晋小朝廷一直都在遭受各种越人的困扰,那是东吴时期就遗留下来的问题,到了小朝廷统治南方的时候诸越之乱更甚,尤其是越靠南方的区域越人之乱更频发,主要是集中在建安郡(福建全省以及浙江局部)、广州南部(广东全省、广西局部)、交州(越南南部)。   东晋小朝廷的民族麻烦不止是诸越,还有诸蛮。目前所说的诸蛮比较有针对性,广州北部和西部(广西大部)、盖州(贵州)、宁州(云南)这些的蛮患最大,时不时就会爆发一场混乱。   东晋小朝廷在对诸越和诸蛮上面采取两种手段,无外乎就是抚和剿,对诸越招抚和安抚比较多,对诸蛮则是有乱必剿。   南北战争将要爆发,之前由王劭(王导之子,王羲之兄弟)率军在南方,不顾季节四处出动征战,为的就是安顿后方,不使北线爆发大战时后方生乱。不得不说的是,王劭也是一个清谈家和书法家,他军职是中领军,率军作战并不亲自上场指挥,是由王氏门阀的部曲(家将)来调节和指挥部队作战。   “小朝廷用了差不多六个月的时间一直在稳定后方……”纪昌像是嘴角勾出一个冷笑才接着说:“听闻非作战损员很大。”   今天是小朝会,刘彦当然是坐在该坐的位置,下方班列的众臣工是屈膝跪坐在自己的地方。   小朝会与大朝会不相同的地方在于参与人员的规模并不大,主要参与的是一个部门的主官,不像大朝会时身在都城的上品阶官员都需要到场。   中原对于南方的印象要说什么深刻的地方,水网密集是一个,多山、多丘、多岭又是另外一个。从始皇帝组建南疆军团攻打西南,印象中还要再增加密布的丛林和随处可见的沼泽和瘴气。   “小朝廷迁移南方后,对外最大的胜利是攻取交州划入治理范围。”桑虞口中的交州在很久以前叫交趾,东汉末年还属于天朝上国的疆域,士氏的士燮治理下没有发生分裂,士氏没落后却被当地土著独立,东吴时期打过一次只光复了局部,还真是到了小朝廷南迁才又收回。他略略好奇地说:“听闻那里是一个产粮地?”   刘彦当然知道交州是哪,那个地方还真的是一个很大的产粮地,稻米一年可以三熟。除了因为气候的关系很容易让庄稼生长之外,交州那里还有亚洲地区最大的无烟煤矿产储存,更有着世界十大铁矿之一,其余的树木资源和铜矿资源、白银资源也是非常丰富。   东晋小朝廷的近海航线其实非常繁荣,南海一线往来船只多不胜数,发生饥荒的时候还出现过从交州搬运粮食救急的事情。除此之外,东晋小朝廷与扶南、林邑也有建交,一些世家斗富用的珍珠、珊瑚之类的东西就是来自于与两国的贸易。   汉军要攻打东晋小朝廷,除开长江沿线摆下了大军,海上的优势当然也不会放弃,那么了解小朝廷南方诸个州郡就成了必要。   汉国勘探东晋小朝廷的海航线从元朔二年就开始在做,主要是集中在东晋小朝廷的扬州,也就是东海沿线。到了元朔三年时期才对江州那边靠近。江州是东晋小朝廷的版图之内,汉军多次登陆向内侦查,发现的却是当地实际上是有诸越分割自治的现状。   “那里迟早会是我们的。”桓温已经领受征讨李氏成汉的任务,交州北部就是宁州。他完成灭掉李氏成汉的任务后是继续南下,目标就是宁州:“战事顺利的话,请允许臣进逼该处。”   刘彦对入侵长江以南当然重视,却是对战事进程快或慢有些拿捏不准。   汉军将会采取多处出击的策略,长江沿线有三处,可以确认的就是还会派军登陆扬州东部,要不要从江州登陆则需要看实际情况。   李氏成汉所占的疆域并不大,也就是蜀地和荆州西部小块,拥有的军力该是有个七八万。   桓温对攻打李氏成汉在早些年前就开始进行研究,比较纠结的是他研究的是从南向西北,可真没有研究过从北南下。   蜀地从先秦灭掉古蜀王国之后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疆土,典籍记载数量非常多,也不难从一些地图上查找关于山川的分布,桓温回到临淄述职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少府那边。   少府是管理君王私产的一个部门,关于各地的地图收集的数量最多,桓温找到关于蜀地的地图后着手研究,才有了一路汉军前去荆州北部,另一路汉军重新进入关中。   刘彦很乐意看到桓温志气高涨,就是蜀地本来就地形一场复杂,好走一些的路沿途不是关卡就是关隘,打起来真不是太容易。   想从蜀地入宁州,需要翻越的山岭比从关中到蜀地或是荆州到蜀地更多更险。实际上关中入蜀还有栈道和一些历史上开通的道路,各个朝代没有重视过蜀地入西南,要有也是从蜀地入黔地,而黔地……那不是桓温这一路军队的征战地。   小朝会结束,刘彦需要做西北之行的最后准备,众臣工也有自己要干的事情。像是谢安要南下,桓温要入蜀,其余需要随同刘彦出巡的人怎么也该将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   刘彦出巡是在二月二日,不过现在却没有什么龙抬头的说法,那是武则天当政之后才出现的节日。   出巡的队伍十分庞大,那是不但刘彦携家带口,百官也是全家老小一块随行。会这样是刘彦已经决定暂时将中枢搬到邺城,那里的地理位置决定不但可以关注北线战事,对南线的联络也会比在临淄快上不少。   临淄成为临时都城仅是两年,不存在根深蒂固的什么观念,区域争执也没有那个环境,可没有像一些朝代要更换都城时会有那么多的麻烦。刘彦这次暂时将中枢搬到邺城,尽管邺城那边宫阙设施齐全,可并不是要拿邺城作为下一步的都城。   出巡队伍一走,相隔六天之后如观星官推测的那样,东面的渤海最先开始出现降雨,随后向内陆一直移动,大半个青州开始进入新一年的雨季。   “下雨好。”刘彦对农耕的理解也就那样,却非常清楚水源对农耕的重要性:“青州的秋季会是一个丰收的好季节。”   六天的行程让出巡队伍进入到鲁郡,接下来会进入东平郡,走的是济北郡、濮阳郡、顿丘郡再到魏郡的路线。   “其余各地已经开始恢复稳定了。”崔婉怀抱儿子在逗弄,她在冬至节那天被册封为王妃,少不得日后就是皇后,不但崔氏一族欢欣鼓舞,冀州各个豪族也是心里底气大增。她的左边坐着闷闷不乐的拓跋秀,右边是参与逗弄孩子的桑妙,说道:“王上还给新光复的那些地方免了三年的税,很快会恢复人气的。”   免税是刘彦在册封崔婉为王后的同时昭告天下,赋(徭役)却是没有说不会再征,汉国百姓在感谢刘彦的时候难免是会提到崔婉。   桑妙今年十九岁,是桑虞的族妹,她是在元朔二年随了刘彦,目前是充依(千石俸禄,位比十二等爵的左更)。   车辇的边角坐着谢道韫,她对一块乘坐王辇其实还是比较抵触,一是没有正式成亲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是与另外的那些娘娘并不熟悉,几天下来除非是有人过去说话,要不然都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刘彦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他入邺城是一项很值得纪念的事情,还会去襄国走上一圈,以示汉国对石碣赵国取得了大胜。   政治意义上特别,免不得是对冉闵正北伐兵团进行必要的威慑,稍微敲打一下冉闵。   那是冉闵扩充军队的速度太快,虽然实现中枢已经确认冉闵可以征募当地兵源,问题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冉闵麾下的北伐兵团由十四万暴增到接近四十万,要是猜忌心严重的君王连调查都不会,肯定是直接将冉闵给“咔擦”了。 第468章 冉闵还是冉闵   君王出巡一般是为了进行威慑,也就是让一些不安分的人收敛,再来就是对地方上进行安抚。   一般情况下,强势的君王少不得是要几年就出巡一次,亲眼看看自己的江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展现控制力。   喜欢出巡的君王在历史上不少,相对被记住的却不多,能够被特意记住是那些君王至少对于华夏做出了难以抹灭的贡献,像是华夏第一个皇帝嬴政,西汉时期的孝武皇帝刘彻,杨隋时期的隋炀帝杨广,三个君王在开疆拓土上做到了为同一苗裔打拼下了更多的生存空间。至于满清那些喜欢下江南玩女人的野猪皮皇帝,比如那个屁事没干半点敢号称自己十全十美的家伙,不说也罢。   除了强势的君王喜欢出巡之外,开国之君必定也会时常出巡,只有一个子承父业又没什么雄心壮志的君王才会甘心一直窝在宫城的这一个小天地。通常一直窝在宫城的君王也很难做出一些对民族有助益的事情,不是他们不愿意或不想,纯粹是眼界就那么狭窄。   先秦时期和西汉时期培养君王继承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继承人不能两眼抓瞎。   秦国的君王自秦孝公之后就不断让继承者在民间吃苦,使继承者对民间了解通透,制定国策的时候不完全是受到臣子的摆布,有自己的见解,这一套培养继承人的方式还真的让秦国连续出了不少的明君。   西汉对太子的培养则没有先秦那么粗犷,西汉的皇帝一直是让太子多出宫走动,越是年少轻狂和行事荒诞的太子越是受到皇帝的喜欢,比如文帝对景帝,景帝对武帝,一直是到刘彻的太子刘据才被打破培养方式。事实也证明一个将礼仪深刻到骨子里的太子不会受到皇帝喜欢,刘据硬生生是被逼反。皇帝喜欢的不是太子的荒唐,是继承人多到民间才能了解自己将要治理一个什么国家,不会任由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君王亲眼所见远比奏章上的描述更加直观,刘彦之前看奏章看得是各地正在复苏,可是怎么个复苏法哪怕描述详细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他从临淄出发到了魏郡,耗费时长是两个月,尽管依然看得粗略却有更直接的印象。   季节即将转入夏季,两个月之中汉国除了专注各地农耕和继续备战之外,没有太大的动作。不但是刘彦统治下汉国,其余各国基本上也是相同的举动,也就是继续备战和关注农耕。   魏郡比其它让刘彦看到的郡县显得更加满目苍夷一些,那是之前魏郡集中了大多数异族的精华部分,种族仇杀在魏郡远比其它地方更加激烈,不但是处处的残垣断壁,甚至可以看到没有被收拾干净的尸骸。   冉闵是从壶口关前线来到邺城向南三十里外迎接刘彦的到来。   北线汉军目前与石碣赵军是处于对峙现状,主要的对峙地点是在上党郡辖境之内,一处是壶关,另一处就是壶口关。   事实上按照石碣赵国的行政划分,上党郡就是属于并州的一部分。石虎不想伤了羯族的元气,一再避战想要巩固住并州和朔州两处,处于上党郡境内的壶关和壶口关特地被经营。   壶关和壶口关从地图来看是相隔百里,它们皆是处于太行山的西北部,两处的后面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地形,形成大山区的也就是谒戾山那一片。由于有九泽这一个大湖的存在,周边水系支流不少,胡人常年特意制造荒芜之下,并州大部分地区的水草非常丰美,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是一个放牧的好场所。   并州在石碣赵国划分的时候是个大州,含上党郡、武乡郡、太原郡、永石郡、平阳郡、定襄郡、雁门郡,涵盖范围非常广。   朔州更不用说,地皮就是整个河套区域,之前汉家设立的郡县基本荒废,只是被石碣保留一个朔方郡单位,辖境之内有大批的混血匈奴和诸方杂胡。   汉军北上之后拿下了上党郡的三分之二左右地盘,能够阻挡汉军继续从上党郡方向北上的地方真心不多,壶关和壶口关的重要性也凸显出来,让石虎不得不启用了一些晋人大臣和大将,毕竟胡人对于关隘防御真的不是那么擅长。   “臣尝试了几次进攻没有得逞。”冉闵看上去十分的神采飞扬,对于刘彦亲自过来似乎没有多想,汇报了一些情况后开始讲怎么继续与石碣赵国较量的事:“驻防壶关的是伊农,是个老奸巨猾之辈。驻守壶口关的是张豺,世代将门不说,对防御关隘也很有一套。”   也就是冉闵了,面对非战斗损员会很严重的冬季还想着进攻,换做传统一些的将领想的是怎么避免非战斗损员。   驻防壶关的石碣赵军根据情报是有八万,由两万左右的羯人族兵作为主力,余下是来自羌、氐、杂胡、晋人。   防御壶口关的石碣赵军一开始只有三万,冉闵亲自到场之后石虎进行增兵,壶口关目前的守军足有十六万之多,光是羯人族兵就有七万。   刘彦这一次来魏郡,主要目的就是敲打一下冉闵,不使之得意忘形之下干出一些双方难堪到你死我活的局面。他没有见到冉闵之前,不知道多少人隐晦提过应当提防,内心的想法不免会被稍微左右。他见到冉闵之后,冉闵看着除了太过兴奋之外没有什么异常,监视人员也没有上报什么疑点,说不感到欣慰那是假的,毕竟各安其事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站在一旁的缪嵩看到刘彦的神色心里松了口气。冉闵本来是要大张旗鼓来迎接,被他给劝了下来,要是真的出现数万强军过来,场面是浩大了,后果也肯定不好说了。   自冉闵领征西将军官职北上,先是入魏郡拿下邺城,再攻克广平郡夺取襄国,该获得的荣誉已经足够,毕竟是连续攻下石碣赵国最为重要的两座城池,爵位也达到了第十二等的左更,比早期就追随刘彦的那些要高出不少,绝对是汉国爵位最高的一人。   这个汉国爵位第一人干的事情却是有些不经过大脑,面对当地一些来投者可谓来之不拒,短短时间之内将征西将军幕府下的兵力由十一万(战损三万)扩充到四十四万。征募当地青壮为兵的行为虽然是事先有得到君王的同意和中枢的允许,可是冉闵做得也太声势浩大和肆无忌惮了一些,不被猜忌才是不正常。   因为冉闵的性格原因,哪怕是身为其家臣的蒋干、缪嵩、刘猗、戴施等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劝说,再来是知道劝了也没有用,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一些细节上敦促冉闵收敛。   “收民为兵就是给他们口饭吃。”冉闵面对刘彦直白地提到征西将军幕府麾下的兵力太庞大,似乎没有多想到什么,有一说一:“种族仇杀引起的混乱太大,民间产出完全断绝,没法平白无故地放粮,给他们找条活路能收为己用,再来也是真的需要人手。”   刘彦会直白提起,是清楚冉闵听不懂什么弯弯道道,说虚了先不谈会被怎么理解,恐怕说了也是没有用。他还是比较欣赏冉闵在军事上的才能,因为一些特别原因也不希望发展到卸磨杀驴的地步,那么摊开了讲一讲真的很有必要。   面对君王直言相问,冉闵满不在乎地说事实,旁边在听的人脸色却是不断变化。   像是纪昌和桑虞看刘彦对冉闵的态度就感到心情复杂,他俩对冉闵的印象非常不好,不管是公开还是暗地里没有少提防。   蒋干、缪嵩、刘猗、戴施等一些冉闵的家臣脸上表情更精彩一些,不断变化之中眼眸里有震惊也有欣喜,那是他们看出刘彦对冉闵并没有什么含有杀意的趋向。   “说起来,为什么不放粮?”冉闵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说道:“百姓有些惨,之前就是吃树皮草根,有些连土(观音土)都没得吃,还是杀胡旨意下达,他们拼着命杀胡人换取粮食,也是抢胡人粮食才能活得舒心一些。”   汉境之内的种族仇杀被严控,原先属于石碣赵国辖地的区域则是完全失控,哪怕是到现在还有仇杀现象,差别就是汉军入驻之前是胡人杀晋人玩,由晋人变成汉人之后则是逮着胡人杀着玩。   中原的胡人不说都是富有,缺少不了家中有粮或是放牧牲畜,汉人重新崛起之后,发泄长久的怨恨是一方面,用胡人首级换功勋和物资和抢劫才是新成为汉人的主业。   刘彦才不会去回答为什么不放粮,制度原因有一部分,杀胡来换已经是一项措施,再说还有徭役的劳动提供吃喝。   “胡人之间的互相仇杀也很严重?”刘彦对这个比较感兴趣,问道:“他们不断向汉境之外逃窜,自相残杀不在少数吧?”   “王上说得没错。”冉闵一说这个就有点眉飞色舞:“不少胡种互相残杀之后,拿着首级来请赏,臣有选择性地同意了一些……”   之前司州的各种胡人盘踞了接近三百万,从元朔三年八九月份到元朔四年的四月份,司州基本上看不到胡人的身影。三百多万的胡人除开是死于汉人的报复,事实上更多是胡人迁移途中互相残杀居多,甭管是怎么死,死上个一两百万绝对有。   司州是胡人聚居最大的一个州,那是石碣赵国的国策所决定了的事情,如襄国周边就盘踞百万,邺城一度也聚居接近百万。其余如冀州、并州、幽州、朔州的胡人不像司州会聚居,是分散在各处。   “臣倒是可惜他们逃窜了。”冉闵见刘彦眉头一挑,理所当然地说:“咱们自己杀起来才解恨,少不得是给百姓多杀一些好恢复武勇之心。”   说到武勇之心,重新爆发出血性的汉人是真的有些猛,汉军控制的疆域到处皆是杀胡声,非汉军控制的地方当地百姓暴起之后也在杀胡,目前还有百姓拿着首级到汉境换取赏赐。   中枢之所以认下冉闵的扩军行为,比较主要是不想打击民间的血勇,汉人与异族的战争会持续下去,并且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民间百姓多悍勇要比懦弱好。   一路走一路聊,刘彦来到邺城的城外,所见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位于高耸的城墙之外。   邺城是一座大城,是石虎最为重视的第二座城池,一再加强之后城墙高度达到五丈,城内的民居分布混乱与其它城池没有区别,绝大多数的地区却是宫阙修建地,甚至是城外都有相应的章台和楼阁。   王旗接近之时,万众百姓早早就在放声呐喊欢呼,等待刘彦真的到来目光一扫,也不知道是由谁带头,随后皆是拜服于地。   面对君王进行跪拜是由始皇帝起的头,要不先秦之前也就是低头弯腰鞠躬。始皇帝这么干是震慑六国遗民也是加强威严,后面的皇帝也就将这一套制度给延续下来。   刘彦不想搞什么破坏风俗的事情,使民敬畏是统治者都会干的事情。面对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他默默看了很久,摆了摆手王辇才继续前行。   是的,刘彦也没有对百姓公开讲话的必要,不是他不亲民,是一些行为不能由君王来做。再则君王真的珍惜民众也不是一些作秀就真的办到,治理国家的时候多为百姓想想才是正理。   王辇在城门洞消失,欢呼声又开始响彻天地。百姓其实没有看到刘彦的真容,他们能看到的就是那一杆王旗,再来就是随行的护卫军等人,哪怕只是这样也够他们跟子孙吹嘘了。   护卫军是由禁卫军和一些功勋子弟组成,绝对有堂堂皇皇的气势,不会使看到的百姓感到失望。   邺城的城墙够高,相应的就是基座也宽,城墙厚度该是有个六丈左右,出了城门洞向城里看去,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宫阙群…… 第469章 邺城之内   邺城之内的道路两旁依然是站满了欢呼的百姓,他们身上没有什么盛装,极为多数的百姓看着甚至显得非常落魄,脸上看着也是一面菜色,神情却是很激动。   刘彦其实是知道会有那么多的百姓肯定出于官方的安排。   这是一件很显然的事情,百姓没有得到通知怎么知道君王会来,就算他们知道君王要来而前往围观也不会得到允许。再来是没人担负得起出现意外的责任,保安措施官方也要事先进行预案和演练。   作为一座曾经石碣赵国的第二重要城池,邺城的大道还真的有进行严格的规划,宽度约是六丈左右,尽管并非完全笔直却似乎是贯通了整个城池?   靠近城墙的道路两旁看着空旷,那是必须的缓冲地,不允许出现房舍或是杂物,以免战时建筑或是什么物体被引燃演变成为无法扑灭的大火。   离城墙大约两百步之外开始出现建筑,大道两旁是一些两层高的茅舍,路边甚至栽种着整齐的树木。   也就是道路两边的建筑物显得有规划一些,除此之外的其它地区显得东一个西一个,看一些小路的分岔与纵横,可以想象出该是个怎么乱法。   欢呼声很大,喊的口号也显得比较复古,是“王上万年”这个先秦之后已经消失的口号。要说的是“万岁”这个口号目前还不是单独为君王所有,那是有明一朝才被单项指标的限定。   场面有些时候是应该出现,有万众百姓空巷出迎会使被迎接的人感到愉悦,同时百姓自己也会在热闹中产生快乐感。   刘彦的到来,百姓迎接之后会有一些载歌载舞和吃吃喝喝的活动,皆是由官府进行组织和提供物资。   中原的汉家苗裔很久没有出现过什么盛大的活动,胡人禁止汉家苗裔进行一些传统节日,有的就是压迫再欺凌,年青一代对于汉家有什么传统节日早就模糊,老一辈更多的是不敢触碰胡人设置的禁忌。   随着汉军光复一个又一个郡县,汉家传统节日肯定是要回来,就是不能奢望近些年能有多么热闹或是富足的场面,只能是等民间的生产恢复和感到真正的安全,节日才会有节日该有的模样。   “襄国解救的女子也是安置在邺城。”冉闵说的是从石碣那里解救出来的全部汉家女子,总数量达到了十七万这个恐怖的数字,大多就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他“呵呵”笑着说:“是安排在宫阙群。”   刘彦知道这件事情,将那些女子安排在宫阙群是得到他的允许。他的这一举动并没有少让人误会,比如说要全部接纳那些女子开一个大到没边的后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骂上一句“荒淫之君”。   被石碣掳掠的女子并不完全是少女,许许多多是别人的妻子,在她们被汉军解救之后,很多家庭前来要求讨回。一开始官方是只要能够证实女子真为其家人就让迎回,后面却是发生一些令人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女子被接回的事情也就暂时停止,少不得又让刘彦被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骂。   “那些是可怜人。”刘彦所知道的,被石碣掳掠的女子就没有什么好下场,语气冰寒地说:“活着的是侥幸没有被折腾死和吃掉。”   石碣对待晋人就是采取两脚羊的理念,男人被杀被吃,女人不但要被杀被吃还要被奸淫。所以说作为一个汉人,日思夜想灭掉石碣全族绝对属于正确。   “王上,是不是重新让人接回她们?”冉闵首次显得有些惆怅,说道:“她们的家人闹是一方面,宫阙庞大是需要人手照顾,可粮食也真的消耗得有些多。”   刘彦并没有开一个巨大后宫的想法,是一些人作为男人没有自知之明和懦弱。   女子被掠并不是她们的过错,她们的经历却被当成罪恶,那些无法保护她们的男人因为她们所遭遇的经历进行责难与惩罚,给了不幸的人再加上更大的不幸。   事实就真的是那样,不但上演着一个民族的弱小与悲哀,还显示出丑陋的一面。一些男人在面对胡人的时候不敢反抗只能逆来顺受,可他们对已经遭遇不幸的自己女人却显得威风八面,全然没有想过是他们无力保护才使自己的女人遭遇不幸,将一切过错都推到遭遇不幸的女人身上,显得极其卑劣也是实实在在的懦夫。   “愿意走,自然是可以跟着亲人走。”刘彦一想起一些人的作为就恼火,说道:“若是不愿意,给找些活做,使她们能够自力更生。”   也是相当多被接走的女子没有得到安慰与安定,反而是遭遇更大的不幸,不但让刘彦恼火,她们自己对于被接走也产生恐惧心理。要不然官方不让走,压根就没有进行约束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没有女子自行离开?   汉国有的是方法安置类似的人,不管是以集体农庄的方式,或是干脆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再与人结成连理生活下去,总有保存那些遭遇不幸女人尊严的活法。   刘彦来邺城并没有要进驻宫阙居住的想法,没有将宫阙烧掉已经被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再有安置那么多的女子在宫阙群更加甚了不好的言论,他要真的住进去可就坐实那些说法了。   邺城有包含着山,石虎在选择建造宫阙群的时候是将城内的山作为主要修建地,远远看去就能看到位于青山之中的楼宇、章台、宫殿,可见规模之大。   “只是修建了十分之四五。”冉闵有自己到过宫阙,他甚至想过在里面居住,幸亏是被自己的家臣劝阻下来,用着难明的语气说:“都是民脂民膏修建起来的,里面异常富丽堂皇。”   很远就能看到一片明黄之色的瓦砾,其余是红色与黑色的墙壁为主调,要是离得近了就能看到一些墙壁上很讲究地有雕刻墙,都是一些胡人围猎时的场面。   刘彦哪怕是要去宫阙游览也不能是一来就去,因为一些言论存在的关系更没有可能大张旗鼓。他会在城内游逛一圈,依照汉家的传统接见一些老人进行慰问亦是尊老,随后就会再次出城进住营盘。   这个年头能够活到长寿并不容易,除开战乱之外就是饮食和卫生的关系,冉闵等人是寻了许久才找到十来个超过六十岁的汉家老人。   早些年间的华夏有一种习俗,那就是款待老人时进行露天饮宴,饮食未必是要多么的丰富和奢侈,要表现的是对老人的尊重,听取活得久了的老人进行各种唠叨和提出一些看法。   刘彦接见老人是在城中的一处广场,该处事先已经垒砌了一座高台,是很普遍的一种土台子。土台高也就是一丈左右,地面铺上一层地毯,摆设上案几和坐圃,中间弄了个三足鼎和香案,香案上会放置一些果品和一些文轴,少不得是要有一炉香。   在传统的汉家社会中,活得久了就是一种资本,不但可以随时随地见当地的官员,还能对官府怎么治理地方提出建议和进行干涉,真要是惹到了他们,凑足足够的人数到都城要求见君王,但凡是爱惜自己名声的君王都是要见。所以说,汉家江山下的老人真心是轻易惹不起,在乡可以横行霸道(非反义词),面见君王连一郡的郡守都能弄得罢官丢职,甚至可以引起一场由上而下的杀戮。   不知道多少目光的围观之下,刘彦频频向十来位老者敬酒。在老人的各种述说中,他时不时会“哈哈”大笑一声表示愉悦,有时候则是会露出愤怒的表情。   能后活到六十岁以上的人,他们都是出生在西晋年间,历经过同一苗裔的各种内斗和内战,再有司马一家子不断引胡人南下。   根据一部分老人的讲述,一开始不管是什么胡人来到中原都是小心做人,那个时候虽然是国家刚从东汉末年的各诸侯国内战中走出来,可是胡人对待汉家后裔还是有很大的敬畏之心。   胡人对汉人的敬畏之心是由西汉孝武皇帝出塞北击匈奴开始,一场汉匈之战打了一百三十余年,打得那个叫惊天地泣鬼神,随后西汉年间尽管是历经不少内战和混乱,问题是在对外战争的时候一直保持强硬和获取胜利。   胡人对汉人的畏惧保持了很久,哪怕是新朝之乱和绿林之乱,胡人也不敢轻易南下瞎掺和。由刘秀建立东汉,东汉在一开始的时候匈奴人蹦跶得非常厉害,由于是历经大乱东汉政权在面对削弱版的匈奴时竟然是采取守势,一度让胡人有抬头的迹象,最为明显的就是不但匈奴人蹦跶,连带东胡后裔的鲜卑人和乌桓人也会在东北蹦跶。   东汉对胡人没有西汉孝武皇帝之后的完全强硬,刚柔并济之下总算是压下匈奴和乌桓,对于鲜卑、羌和南蛮、诸越则是显得有心无力,不过因为西汉时期打下的赫赫军威也使胡人不敢小觑汉人。   东汉末年汉家苗裔不断自己作大死,董卓乱政时期汉家苗裔就显示出衰弱趋向,最为明显的就是司隶地区沦陷于各种羌的手中,燕地一部分也是被鲜卑人占去,甚至是河朔区域也完全被胡人夺走。   三国并立时期,曹魏一面要应付内战又要在北线重新收拾胡人,应该说在对外战争中曹魏没有丢人,乌桓打着打着没了,南匈奴重新乖乖做人,各种羌躲避曹魏兵锋逃往高原,甚至是西域都重新被曹魏控制;相应的是蜀汉在内战期间也不断发动对南蛮的战争,又打又剿又抚,很不容易地震慑住南蛮,不过南蛮的反叛依然频发;东吴面对的是南蛮与诸越,这个老孙家的国度与曹魏完全没得比,就算是与蜀汉相比起来都不显得怎么样,东吴与南蛮一直拉锯到亡国,亡国之后诸越都没有被收拾服气。   胡人心气开始变大是由司马一家子各种武装胡人开始,被武装起来的胡人被带着参与汉家后裔的各种内战,哪能不发现汉家后裔的虚弱。   胡人真正崛起是在司马一家子自己发生八王混战之后,刀子还是司马一家亲手交到胡人手中,不但司马一家子的皇帝被抓去给刘渊提夜壶,江山也沦陷大半。倒是早就形成气候的各个世家非常利索,他们眼见胡人要肆虐直接卷铺盖来个“衣冠南渡”,到南方继续当自己的上品家族。   刘彦可以听得出老人们对晋国朝廷的怨念不是一般深,不但说的时候脸部表情咬牙切齿,说话的语气也是各种恨意。   旁听的人是随着老人的讲述有不同的情绪波动,胡人肆虐不止是听闻还是亲身经历,晋国朝廷的没用由事实来摆明,那些所谓的上品家族逃窜之后继续富贵逍遥,被丢在胡占区的百姓沦落到连野兽地位都不如的地步。   “天子来了好哇!”颤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拐杖站起来对刘彦进行鞠躬,颤着声线断断续续说:“汉家天子再临,是咱们自己的人,就不会有胡人继续肆虐了。”   刘彦还没有称帝,算不上是什么天子,不过看老人的称呼可以理解为一种期盼。   会不会发生自己人欺负自己人的事情先撇开,站立于近处的各个官员听到“天子”两字基本两眼放光。   汉国现在已经光复完整的青州、冀州、兖州、徐州,豫州、司州、关中也光复了绝大地区,并州和幽州甚至也打下了一些郡县。汉军四处出击没有显示出虚弱迹象,南北两支汉军面对胡人一点不怵,光复汉家全部的旧土谁都觉得只是时间问题。   “是该考虑称帝的事情了。”纪昌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也没有看身侧的桑虞,继续说:“名正才能言顺,南侵之前称帝,正朔之争才能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目前称帝的其实不止东晋小朝廷一家,石虎是在元朔三年也重新称帝,不过要与东晋小朝廷展开完完全全的决战,先称帝再打看起来也是有些道理…… 第470章 铁血真汉子   纪昌的话引起了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力。   汉国内部关于刘彦应该称帝的声音早就出现,那个时候青州刚刚得到全面光复,与石碣的战争进行得并不明朗。再一次出现称帝声音最为热烈的是,刘彦下令在泰山那边修建炎黄庙,毕竟炎黄庙一旦修建起来就是对正朔之名发起竞争。   元朔二年祭拜炎黄庙列位先辈时期,纪昌本来是要带头鼓动刘彦进行称帝,事情还没有进行就已经结束,那是当时姚弋仲率领数十万大军进逼青州,面对强有力的入侵提称帝的事情并不怎么合适。   称帝的事因为各种原因被迟缓下来,一直以来汉国都是处于战争状态,元朔二年时期刘彦基本是出巡在外的状态。元朔三年倒是安稳了几个月,可是期间各处战事一再出现变化,着实是不好再提称帝。   “称帝?”刘彦是在前往军营途中听到纪昌的试探,苦笑着说:“旧土只是光复十之二三,谈什么称帝。”   尽管汉国的军队一再开疆扩土,可是幽州、凉州、荆州、扬州、梁州、广州、交州、并州、宁州、西域都还没有光复。   认真算起来,按照东汉十二州的规模,汉国目前也就是得了四个州,并州和河朔还在石碣赵国手里,幽州有慕容燕国,益州西部和北部有个李氏成汉,荆州、扬州、交州和益州南部是东晋小朝廷,凉州和半个西域有张氏凉国。   目前状态下的疆域使刘彦真心没有半点称帝的念头,他觉得这种规模之下称帝会显得心志太小,使人小觑是一方面,恐怕更麻烦的是随着称帝内部的述求将会变得更复杂和麻烦。   纪昌是时隔很久之后将内心里的期盼说出来,听到刘彦那样一说也就闭嘴不言。不是他放弃了,是在思索更有说服力的语言。   按照刘彦的真实想法,称帝怎么都该到了灭掉石碣赵国和东晋小朝廷之后,那个时候才算是将汉家旧土光复得七七八八,称帝起来也不算太丢人。石碣赵国和东晋小朝廷一灭,顺带还收拾了李氏成汉,剩下的张氏凉国和慕容燕国再来分步吞并和消灭。   回到军营,刘彦刚想要小憩一下,人刚躺下却是荀羡来报,说冉闵请求谒见。   冉闵来见不为其它,是他必需要从刘彦这里知道关于石碣赵国求和的答案。   石虎是在元朔四年一月份派出人手,经由战区前往临淄,提出两国休战,双方以各自的控制区作为边境线。   汉国在接待石虎使节团时依然没有停止军事行动,可是没有给出明确的拒绝,石虎将刘彦的这一行为当做还能商量,后面又派出几个新的使节团,最新的一个使节团就在襄国那边。   最后的这一波石碣使节团呈上新的国书,接受战败事实的同时,法理之上确定汉国现有疆域交割,承诺双方休战之后不会再起兵戈,可以效仿曾经的匈奴与汉帝国那样进行联姻,进入到互不侵犯之友好。   汉帝国和匈奴有什么友好过往吗?还真的是有,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进入过蜜月期,西汉文帝时期匈奴数年没有南下,不过是汉帝国这边嫁出公主携带庞大嫁妆给匈奴当阏氏,双方也在边境设立催场互通有无。   石虎是出于什么心理汉国这边根本没有进行揣摩,似乎也没有去揣摩的必要。刘彦并不知道石碣最后的使节团有携带什么国书,他一直没有回复石虎的理由非常简单,那是双方根本就没有谈的必要。   “永曾。”刘彦看着身穿常服的冉闵,直言不讳地说:“汉碣不两立,我们要做的就是消灭,进行完全的消灭,不留一个羯人。”   冉闵立刻露出了像是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容,他喜欢刘彦那些话,不止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屈辱,作为当代多少有些汉民族至上主义者心态的人,能消灭更多的胡人是非常乐意做的。   “任何对大汉有敌意的人,作为武人就是用手里的刀枪进行逐一的消灭。”刘彦与冉闵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主要是他怕冉闵听不懂或误解:“北伐兵团的使命就是一直向北,直至寡人命令停止脚步。”   “臣,明白了。”冉闵显得极其振奋,手握兵权再加上物资不缺,作为一个战争狂是应该感到兴奋和激动。他突然间收敛了兴奋劲,少有地迟疑说:“臣听到一些言论,是关于扩军的事情。”   北伐兵团编制下的人员膨胀到接近四十万,十万左右是原有编制,其余是收编和征募于光复区。被容纳进入北伐兵团的光复区兵源,十分之三四是不成组织的百姓,剩下的那些其实是一些家族、豪强之类。   将冉闵麾下的北伐兵团看作另外一支乞活军绝对没有什么误解的地方,说的就是军队大多数兵源的构造,也包括制服、兵器等等。   对于北伐兵团变得复杂,刘彦内心里不是没有看法,操作不当就是一个军事集团的崛起,他自然是不怕发生意外之后进行剿灭,可国家必然会有大动荡。   北伐兵团的军队除开十来万兵甲器械足够外,新收编的那些也仅是名义上属于北伐兵团编制之下,中枢除了军粮供应之外并没有提供战袍和兵器,冉闵有向中枢进行过讨要,中枢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寡人是给了你扩军的权力。”刘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说:“扩军之快却是远超寡人预料。”   “话不能这么说啊,王上。”冉闵摆出讲道理的神态,说道:“万众击胡,人人皆兵,臣顺势收为控制对国家有利,好过无组织无纪律,是吧?”   话是有道理,问题是刘彦绝对不能承认,他静静地看着冉闵,做出等待解释的姿态。   冉闵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被看得有些尴尬,沉默了一小会才说:“是,臣是扩编太快了,臣曾经称过王,多少是会让王上产生疑虑,可臣并无二心啊。”   刘彦眉头皱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冉闵就是冉闵,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换做其他人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对,臣不止是收纳汉人……”冉闵有些涨红脸,大大呼吸了几口气,才难堪地继续说:“亦是收纳了不少异族。”   这个就是值得研究的地方,冉闵一方面痛恨胡人,另一方面却愿意接纳胡人为己用,非要说就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就是凡是能让他利用的人根本不管出身。   关于冉闵收纳胡人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方法是让胡人改汉姓,入了军队当奴隶兵使用,哪里最容易死人就派往哪里,活下来可以进行转职,直至成为一名真正的汉兵,算起来没毛病。   主动而不是被动地去融合胡人是刘彦乐意看到的事情,汉人虽然讲血统,可是也讲文化认同度,要清楚什么都依靠人力的年代,能使认可自己是名汉人的人口更多,相信没有一个统治者会拒绝。   “臣收编胡种,是要驱使他们去卖命,绝没有其它意思。”冉闵又开始显得理直气壮:“能少死一名汉家儿郎,就少死一个,让异族自己拼命是件很划算的事情。”   冉闵的出发点依然没有毛病,错误的地方就是没有向中枢特别阐明,也怪不得刘彦不放心,连带中枢官员亦是对冉闵无比提防。   “永曾啊……”刘彦很是惆怅,止于目前为止冉闵还没有搞清楚事实,他提醒道:“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冉闵直接愣住,呢喃:“忘记什么?”   北伐兵团后面收编的兵源,不知道是没办法或是根本没在意,收编时登记造册的极少,编制上更是乱到不像一支军队,要不怎么会用“另一支乞活军”来形容?   乞活军就是为了活命凑到一块的凶悍之徒,极少数的核心精锐会有明确建制,更多是有头目而无军官,导致的谁也不清楚乞活军的具体数目,作战全靠一股悍勇之气一拥而上。   讲道理,按照冉闵的军事素养不该忽略军队编制的事情,可事情就真的发生了,不给出一个解释,就容不得刘彦会多想,中枢会产生不好想法。   是刘彦一再提示,冉闵总算醒悟过来。   “那个叫乱。”冉闵又开始讲道理:“北上之后无一日不战,时时刻刻有百姓闻声而来,军中极度缺乏识字的人,不是不干,是着实干不过来啊。”   刘彦将头扭到一边,脸颊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说句非常难听的话,以目前的识字率来讲,一千个人里面不一定有一个识字的。光识字也不够,军队等级造册有自己的流程,关乎到组织度和控制力,简单点就是次序,而次序在新光复区是奢侈品。   “除了原有的编制……”刘彦重新转头看着冉闵,目光炯炯地问:“其余调动向后进行登记造册,有问题吗?”   北伐兵团现在铺得比较开,壶关和壶口关需要直接对石碣赵军产生压力,冀州方向随着吕泰兵团回调也是进行布防,想要调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您是王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冉闵没有掩饰自己的排斥,或许觉得这样说话不好,后面很难得地进行解释:“调动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怕发生什么意外。”   刘彦很努力才控制自己的脸颊不发生抽搐,他算是懂冉闵的人,那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铁血真汉子,可能说什么话自己都没有多想,就是出于自己最为真实的真正需要。   “南调,怎么调……”刘彦拉了一个尾音,很努力地掩饰嫌弃,继续说:“那是你的事情。”   “哦,不是一次性全部南调。”冉闵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说:“王上这样说,臣心里就有谱了。”   刘彦和中枢官员重视的是冉闵愿不愿意下令新收编的那些人南调,那是态度和心态问题,冉闵接受命令比任何事情都要显得重要。   一直站在一侧进行记录的荀羡,他听着无法控制地羡慕冉闵。不是什么,他是羡慕刘彦对冉闵的态度,君王乐意和臣工……尤其是统率大军的将领说话随意,除了喜爱之外只能用维护来解释。   长江以南的人对冉闵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中原的人对冉闵态度比较两极化。所谓的两极化就是崇拜到极致和厌恶到极限,区分是有没有被冉闵照顾和是否被镇压过。   刘彦与冉闵的谈话只是定下一个基调,后面会有左丞相纪昌专门与冉闵进行细节上的制定。   冉闵从王帐离开径直来到属于纪昌的帐篷。他在帐外看到的是人来人往,入内之后是看到处摆满了的文牍。   君王出巡,连带治理国家的班子也是外出,地方上的奏报当然是送抵行辕处。   目前纸张还没有被广泛使用,大多用的是木犊牌子和竹简,少量使用绢布,导致的是纪昌帐内真是堆满东西。   纪昌见到冉闵停下工作站了起来,互相行礼之后各自坐下。   左丞相有被分管军事,纪昌并没有第一时间切入正题,是亲自从冉闵这里听取对石碣赵国的战争进程。   涉及到军事的时候,冉闵头脑清晰和语言简练,没有多久就将该说的情况道清楚,最后自己提起了正事:“王上要新编的部队南调整编,闵的意思是根据实际需要,先将用不到的部队南调,来个分批调遣。”   纪昌十分公式化地颔首认可。   北伐兵团目前应付的战区十分庞大,由西至东纵横九百余里,从最东面的幽州到西面的并州,主要战线是并州之内的上党郡和幽州境内的范阳郡,又以上党郡这边屯兵最多,范阳郡那边只是做出布防。   “慕容鲜卑从石碣那里交割到了幽州,暂时的动作并不大。”纪昌说了一些关于国家层面的动静,讲述并不详细,主要是提一下慕容燕国也有休战的意图,后面话题一转,很突然地问:“征北将军收编的兵源,那些豪强与家族还保持对武装的控制?”   冉闵十分敏感,眼神锐利,脸色也比较僵硬,沉闷应了一声:“嗯!” 第471章 开始南侵吧   刚刚从石碣赵国那里光复大片疆域,种族仇杀迫使所有人都要选择自己的阵营,胡人毫无例外是一个阵营,汉家苗裔再不愿意也该与北上的汉军同为一个阵营。   普通百姓站到汉军这一阵营,他们是没有自己体系地被融合进入到北伐兵团,接受汉军派遣军官过来进行管束。   豪强和家族不得不选择与汉军同一立场,他们向北伐兵团靠拢之后并不是无条件接受摆布,会保持家族对私有武装的控制权,甚至是依然划分地皮施行隐性的自治。   冉闵出身于乞活军,对于地方家族掌握私有武装并不怎么排斥,再来是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不知道是忽视还是遗忘,总之并没有采取行动对私有武装进行消化。   汉国并不是不允许拥有私人武装,那是国策制度所决定了的现状,如什么级别的爵位会有多少护卫,什么级别的将领会有多少亲兵。护卫和亲兵实际上就是一种私人武装,那么汉国就是在一种阶级界线下允许拥有私人力量,是摆在明处接受监督,而不是任由谁都能武装起来多少人。   任何时候私人武装都没有可能被完全禁止,监督和数量才是关键,还有就是对一些武器进行严格限制,比如任何朝代都不允许私人掌握弩这一件大杀器。除开弩的强劲穿甲能力之外,弩的射程和便于携带用来进行暗杀也是令人防不胜防。   除了弩,各个朝代也限制民间拥有甲胄。在甲胄上面的限定是,个人拥有一套甲胄不算犯法,但是数量超过一件则视为有谋反嫌疑,历朝历代因为个人拥有甲胄超过一件而被当做谋反弄死的人多不胜数。   在其它兵器上面,一直是到有元一代之前,汉人拥有刀、枪、剑、戟、弓被视为尚武,官方不但不做限制,相反还是鼓励民间拥有自己的自卫武器。当然了,拥有数量上面也不能多到夸张的地步。   害怕百姓拥有武器的官府只会出现在某些特定时期,如少数的族群统治多数族群,或是官府根本就是拿百姓当做敌人在提防……   “当然不是限制百姓拥有兵器,是不允许有组织的集团在不接受控制的前提下持有兵器。”纪昌突然发现冉闵胡搅蛮缠起来很不好沟通,他们刚才讲到对豪强的瓦解和控制,冉闵对这个显得很不以为然。他蹙眉说:“大汉的国策是提倡尚武精神,对豪强在地方上的控制则是要削弱,使豪强成为助力而不是毒瘤。”   “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冉闵同样在蹙眉,他说:“又要鼓励尚武,又不允许出现集团。”   “并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纪昌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很是郁闷地强调:“由官府来组织,是在一种监督和管束下进行各种尚武宣传和训练,达成最终加强国家兵源素质的目标。”   冉闵其实是听懂了。他觉得纳闷的是不管什么制度不都是由人来执行吗?只要是由人去执行,再美好的制度都能被玩得脱离本意,另一个就是十分怀疑百姓的觉悟。   “不纠结其它。”纪昌发现自己跟冉闵根本聊不下去,满是严肃地说:“部队该怎么调动是征北将军幕府的事情,南调之后该怎么来整编是我们的事情。”   冉闵“呵呵”了几声,直接站起来行礼,不等纪昌有什么反应抬脚就走。   纪昌默默看着背影伟岸的冉闵渐渐离去。他勾起了嘴角,但绝对不是在冷笑,这样的冉闵才是令人放心的冉闵。   汉国目前在北线的战事趋于平缓,南边的战事却是显得迫在眉睫。   石碣赵国还没有从一连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各项情报显示的是,石虎真的用心在经营现有地盘,启用不少晋人大臣专注生产,对于羯人族兵的操练也是每日都在进行,整体上是选择进入蛰伏期。   慕容燕国去年再次征讨高句丽,面对汉军纠集百济、新罗、高句丽一同北上抵抗,双反战线是在丸都城周边来回拉锯。慕容燕国除开征讨高句丽之外,他们还四处出动,例如清缴死灰复燃的扶余人,教训拓跋代国,甚至是和曲沃人在打游击战。   正是石碣赵国防守有余进击不足,再加上慕容燕国陷入泥潭,汉军的南侵计划才会被启动。   汉国的南侵是分为两个大步骤,桓温进攻李氏成汉和徐正入侵东晋小朝廷。   桓温目前是在关中的陈仓,这里再南下就是汉中郡,也就是李氏成汉的北面。   关中目前的情势比较复杂,雍州全境重新纳入汉国版图,渭水上游的秦州是张氏凉国和苻洪集团在不断混战和拉锯。   汉国重新进入关中,现阶段采取的态度是先不管其它,针对的就是灭掉李氏成汉。汉国有自己的计划,可是军队重新出现在关中,并且摆出强势的入侵姿态,会影响到方方面面,不止是张氏凉国和苻洪集团,连带仇池国也被吓得心惊胆颤。   仇池国是氐人杨氏建立的国家,第一代国主叫杨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被西晋封为骠骑将军、左贤王。目前的杨初是第四代国主,君王之位是篡位而来,十分卖力地巩固自己的权位。   实际上仇池国的存在感非常低,他们清楚自己的斤两,什么时候都是窝在自己的小天地,外部是努力寻求认可,先后向石碣赵国和东晋小朝廷请求册封。   汉军陈兵仇池国边境之前,仇池国的第四代国君屡次派人前往建康,请求东晋小朝廷认可自己对仇池国的统治,根据相关信息是东晋小朝廷已经接受杨初的请藩,有意册封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杨初一面讨好东晋小朝廷,另一面当然也是渴望能够得到汉国的认可,差别就是汉国这边从来都当没有仇池国这么一个国家。   桓温的大帐中间摆着几口被掀开的箱子,一些箱子里面装满了马蹄一般模样的金属(铜,这时候称为金),另外的几个箱子里面是玉和翡翠,少不得是要有一些珍珠、珊瑚之类的奇珍。   一名留着山羊胡须身材显得矮胖的中年人,他从一开始就是满脸讨好,以至于看着非常的猥琐。   “我家主人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请求将军美言几句。”矮胖中年人叫简代,在仇池国官居总管一职。仇池国的官职比较乱,有华夏体系也有游牧体系,总管可不是切掉鸡鸡管理后宫的专门官职,类似于尚书一职。他谦卑地笑着说:“什么封赏都没有关系,只要有册封,大汉的军队也能随意进出我国。”   仇池国的地盘很小,拥有武都郡和阳平郡,全国也就两座像样的城池分别为下辨和国都仇池。他们的总人口也就是接近三十万,军队该是有个一两万。国境是一个多山的盆地,位于高原东部。   实际上汉国现在没有攻打仇池的计划,甚至可以说仇池国压根就被当做不存在,更明白一点的讲就是真要打仇池国,估计是顺带一抹就能抹掉。   “嗯,嗯。”桓温是用着相对贪婪的目光看着那几口箱子,看都不看简代,满口应承:“会美言,绝对会美言。放心,你们绝对能放心。”   简代又是更加讨好了一些,满口子的感恩戴德,废话说了不少,桓温看在金银财宝的份上一直听到这人主动告辞离去。   处于帐中的殷浩……也就是那个跟随国丈褚裒出征战败被俘的晋军将领,他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桓温命人将箱子收拾妥当,发现另一侧的袁乔目光瞧过来与之对视了一下很快又移开。   桓温是征讨李氏成汉的主将,殷浩被任命为副将,袁乔又干起了行军长史的活,三人就是这次汉国入侵李氏成汉的高层人物。他们还够不到组建幕府的资格,麾下的部队组成部分是七万,有三万的各兵种战兵,另外的四万有辅兵、新募兵(来自新光复区)。   目前桓温这一边的汉军已经备战完毕,等待的是中枢那边下达攻击命令。   “没想到仇池这么富有。”桓温看上去非常愉快,甚至被看着收受礼物也没有当回事:“原本没想法,现在倒是建议顺带将仇池收拾了。”   实际上袁乔和殷浩也绝对会被仇池那方面奉上礼物,就是价值上面不会比桓温更多,大家都会得到好处,谁也别想笑话谁,再来就是都会接受,至于礼物收了要不要干承诺的事情就看个人节操。   收了别人的礼物,马上觉得应该收拾,桓温没有什么难为情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觉得理所当然,倒是袁乔和殷浩下意识的对视中能感觉出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桓温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自己都没有当回事,下一刻就说:“昝坚屯兵于南郑,李福率军作为后翼,说说该怎么应对吧。”   昝坚是李氏成汉的前将军,之前他还作为使节出使过汉国。   李福是李势的宗亲,本身还是李氏成汉的右卫将军。   “成国差不多是将举国能战之兵调动北上,仅是汉中一郡就屯兵五万。”袁乔这个行军长史本来就该出谋划策,他是走到挂着山川舆图的架子旁边,一边指着一边侃侃而谈:“汉中多山地,由北向南需要穿越南山(秦岭),昝坚必然不会放弃在秦岭与我军接战,就看李福会不会北上接应。”   桓温麾下的部队现在是分成两个部分,一路在陈仓,另一路是在上庸,主力理所当然是由桓温亲率,殷浩很快就会去上庸指挥偏师。   李氏成汉察觉汉军有入侵意图后,是被动地根据查探到的汉军动向来进行布防,因为桓温没有掩饰主力所在的关系,他们的主要布防方向当然是针对陈仓所在方向。   桓温想要的是用最小的代价来完成消灭李氏成汉的目标,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价值,那么硬碰硬地推进自然是不行,该运用足够多的策略来避免损失。   利用主力来吸引李氏成汉的主力,创造足够多的战机使偏师轻易杀入李氏成汉的核心所在,是桓温早就制定好的计划精髓部分。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肯定一点,那就是李势上位之后乱搞一通,导致李氏成汉变得异常脆弱,压根就不需要一城一地的攻取,展现出绝对的实力再取得机场据定性的胜利,介时李氏成汉内部有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物出现。   “比较麻烦的是天气。”袁乔蹙眉说:“考验的是将士们的意志。”   桓温立刻看向了殷浩。   攻击李氏成汉的这一部分汉军基本上都是步军,构成部分还都是适合在山地作战的轻步兵为主,毕竟地形决定了兵力构成,考验的就是战机的选择,自然缺少不了对作战计划的执行力度。   “对于雨具、药材等物资早就备妥,将士个个都是好样的。”殷浩倒是显得信心满满,他用着笃定的表情和语气说道:“雨季不会是麻烦,相反会成为助力。”   会在春季就开始入侵李氏成汉,是考虑到对东晋小朝廷那边的灭国之战,汉国这边是在战略上藐视东晋小朝廷,战术上重视东晋小朝廷。   李氏成汉是位于东晋小朝廷的西北方向,一旦汉国消灭了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的西北部和西部就全面暴露在汉军可攻击位置,介时甭管东晋小朝廷是怎么卖命地防御东部,失去了西北部和西部国力必然下降,对于灭国之战的进程还是能够起到关键性作用。   “秋季之前消灭成国……”桓温笑了起来,笑够了才继续说:“只有消灭成国,才能够参与南侵之战,立下更多的功勋,诸君同意吧?”   哪怕他们就是长江以南的出身,可就是没人不同意,甚至谁也不觉得南侵有什么不妥,甚至是对灭掉东晋小朝廷有着绝对的兴趣,渴望的是在那一场盛宴中瓜分足够多的利益。 第472章 素质不行,地形来补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益州是一个多山多岭地形,大山遍处难有可以立脚之地。多山造就了众多的山谷,哪怕是当地人都不清楚哪一个谷道能够畅行,又是哪一个谷道会被阻挡去路。   山是多石的山,许多山的石头是裸露在泥土之上,一些石头甚至看着很大并且奇形怪状,更有好像稍微一触碰就会掉下山的巨石,偏偏无论怎么碰巨石就是掉不下去。   从关中进入汉中的路其实还算好走一些,桓温所率的汉军计划中是走秦时开辟的旧道,一路走连云栈道,另一路走褒斜道。   连云栈道是秦惠文王嬴姓、赵氏、名驷伐蜀时期建立,当时的秦国丞相张仪和秦军大将司马错就是率领秦军从连云栈道南下,先入汉中再攻蜀地。   褒斜道早期就存在,到了秦惠文王时期进行一定的扩建和修缮,主持人是当时的秦国丞相张仪,后面还发生一件比较出名的事情,那就是范睢入秦走的就是褒斜道,后面范睢一朝有权就任性还专门对褒斜道进行加工。   不管是连云栈道还是褒斜道,事实上到了楚汉相争时期就被烧掉,背景故事可以从“刘邦烧栈道”里面找,一直是刘邦出川期间栈道才又进行修建,也可以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故事里面寻找到相关信息。   刘邦成功出川之后,为了联系蜀地、巴地、汉中和关中的联系,没有荒废掉对几个栈道的维护,一直是到西晋时期栈道都还能使用,像是李氏成汉、杨氏仇池拉人建国也是借用几条栈道从关中迁徙人口。   两路汉军是在细雨蒙蒙中出发,全军身穿蓑衣和头戴斗笠,士卒的身影从山的这一头一直连绵到不知道几座山的那一头,一路上遭遇栈道断裂之处还得停下来修复,行军的速度并不快。   栈道的很多地段就是依靠着悬崖,期间更是有不少的河与溪,稍有不慎不是掉落悬崖就是跌入流水,因为过于狭窄的关系自然不可能驱赶马车,辎重是由人背和牲畜驼。   两路汉军的行军速度都不快,走了二十多天双方的前锋在栈道的交汇点相遇,他们面对的是早就做出防备姿态的李氏成汉守军。   李氏成汉的第一个固守点就是在连云栈道和褒斜道的交汇点。栈道到了这里实际上已经不再是悬崖峭壁或是临近河、溪,是从高处直接进入谷地,两边是青绿色的茂密丛林,谷地看去狭窄且山体看着倾斜度很高,的确是一个固守的好节点。   刚刚到来的汉军是有四千左右,他们一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关城,高度该是有个两丈左右,看石头的颜色关城该是修建不久,城头之上飘扬着李氏成汉的旌旗,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士兵,耳朵里听到的是发颤的羊角吹号声。   谷地宽度有限,并排而立的人数难以超过一百,那么也就是说道路一次只允许不超过百人并排冲锋而上。   不但是显得狭窄,地面看着也是不平整,众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细细的石粒堆满了路面,想要组成严密阵型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刚从栈道下来的汉军看去非常疲惫,他们远远地停下来,该吃干粮的吃,该喝水的喝,现场吞咽声和喝水的“咕噜”很频繁,少不得是有甲胄、盾牌、兵器的磕碰声。   站在关城之上的守军,他们看起来要忙碌非常多,大批的士卒来来回回搬来檑木和石块,站在女墙边上的是三个纵队的弓箭手。   城关后面,喊叫声和应答声太多导致听上去很乱,士卒凑成堆也是一片低声细语,声音太多听着就变成“嗡嗡”的汇集。   “终于来了。”杨续就是李氏成汉这座关城的城尉,他早就得到通知会有汉军前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是高度备战。他站在关城,一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另一手按着石头做的女墙,眼睛看着远处的汉军,对自己的副将说:“严防死守,不使一个汉卒攀上城头!”   无名关城有李氏成汉的两千守军,之所以是无名的关城,那是不止有这么一座,后面还有十多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关城,只是坐落的地方不相同。   一阵苍凉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声音之大可以在山谷中来回响彻。   汉军有了自己的动作,那是不知道多少汉军士卒散开进入山林,过了一小会就能看到树木不断倒下。   栈道狭窄难以通行,自然不可能携带攻城器械,甚至是云梯之类的东西也带不了,只能是临到地头再动手建造。   不知道多久之后,又是一阵号角声,制作完毕的登城梯被汉军士卒带到最前方,没等关城这边的李氏成汉士卒看清楚有多少,一些手持大盾的汉军士卒开始列队,他们低吼了一句什么,沉重的脚步声开始整齐地响起。   “塔盾兵开路,强弩兵紧随而上。”刘锐出身冉氏秦军,被收编之前是个偏将,成了汉军之后从军侯干起,历经朝歌一战升职为校尉,负责主持前锋作战。他嘴角勾了起来组成残忍的笑容,说:“攻城之时,强弩漫射为上,先将守军的士气给打崩。”   沉重的脚步声一直在靠近关城,并不是肩并肩整齐列队推进,那是受到道路上石头的影响。他们抵近到距离关城约一百八十步就停下,后面的梆子声大作,随后就是弓弦不断嘣动的响声,一杆杆弩箭脱离劲弩被发射而出,经由半空的飞跃落下。   关城之上,由于汉军没有抵近到弓箭射击范围之内,李氏成汉的守军是引弓而箭不发的状态,他们秉着呼吸在等待,等来的却不是汉军的一拥而上攻城,是密密麻麻的弩箭发着尖锐的呼啸落下,刹那间彼此起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蜀道难,难进也难出,李氏成汉拥有天然的防守优势,大多数军队常年窝在蜀中没有与外敌接战的经验,很明白地说就是对新晋崛起的汉军了解并不足够,布置防御时不免是带着传统思想,忽略掉了汉军强劲的劲弩。   一波之后又是一波,每次是有一千左右的劲弩在同一时间扣动扳机被发射出来,一次就是一千支弩箭的覆盖,很快关城那边可以作为弩箭受力点的地方插得密密麻麻,城隘之下和之内更是落满了弩箭,少不得是被射死的守军尸体布满了地面,没死的守军不是躲避就是乱跑乱窜。   “看着怎么比赵军差那么多?”刘锐不是在傲娇,他满是鄙夷地看着乱跑乱窜再被射翻的李氏成汉士卒,说道:“赵军起码知道密集箭阵之下乱跑会没有命。”   李氏成汉的士卒其实也知道乱跑乱窜会没命。人在恐慌之下想什么是一回事,身体会做什么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那就是为什么人被吓住的时候明明想要动却动不了的主要原因。他们就是控制不住要跑起来窜起来,还得嘴巴发出惊恐的喊叫,不这么做比死还难受。   汉军的箭阵覆盖持续了大约两刻钟,关城之上看不到站立的人影也没有停止射箭,是塔盾兵继续向前推进,强弩兵一边推进一边发射还向两边让渡一定的空间,让抬着云梯的袍泽能够前进。   新建造的攀城梯还非常湿润,它们是被用绳子绑出阶梯,一些枝叶甚至都没有清除干净。   一个又一个攀城梯在数人合作之下抬起重重地砸在城墙上,随后看着灵活轻便的汉军士卒开始攀登,哪怕是已经在攀登后方的强弩兵也没有停止发射弩箭,只不过射击范围是越过关城向后,很像是一种火炮渐进覆盖,主要就是干扰和阻隔后方的敌军。   小豆子应该是第一个成功登城的先登,他是用牙咬着战刀后背然后双手扣着石墙跃上女墙,刚站稳看到的是身体缩成一团躲在女墙后面的一个敌兵,跳下女墙的时候在半空已经用手拿起原本咬在嘴上的战刀,落地之后想都没想一刀劈过去。   身躯缩成一团的李氏成汉守军当然看到汉军士卒登城,他是瞪大了眼睛,眼眸里面满满都是惊恐,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面容稚嫩的汉卒跳起来、落地、挥刀,眼里出现了一片的血色,之后永久地陷入黑暗。   小豆子一点都不可怜吓呆然后被杀死的敌兵,战场之上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上了战场并且冲锋,那个时候不需要有其它的想法,反正竭尽所能地弄死战袍跟自己不一样的人,有过多的思想是在寻死。   躲在女墙后面的李氏成汉守军并不算少,是人挤着人就那么缩成一堆,攀城而上的汉军士卒是看到之后没有任何犹豫挥刀就上,不会存在什么怜惜或仁慈。   刘锐看了几眼己方十数名士卒抬着巨木在撞城门,又看了看关城之上,入侵李氏成汉的第一次交战,似乎是远比之前想的更加轻松?   城门是在一声轰然巨响中倒塌,随后是一拥而上奔入城门洞的汉军士卒,很快激烈的喊杀声在城内出现。   城墙之上属于李氏成汉的旌旗一个又一个被砍掉换成汉军旌旗,黑底红字书写一个隶书的“汉”字旗面在随风飘动。   杨续是在第一时间就退到了后方,他现在是站在谷地一侧的山腰,有那么点目瞪口呆外加无法理解地看着关城的方向,那里一身蓝色的士卒正在被上红下黑颜色的士卒淹没。   “不对啊……”杨续能够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干涩:“打蛮人的时候,不是挺能打吗?”   李氏成汉是一个氐人政权,他们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一件事情,与南蛮的交战远会比中原那边多,而李氏成汉在收拾南蛮的时候要是正面交战其实很轻松,怕的是南蛮依靠复杂的山地打游击。   固守这一处关城的李氏成汉士卒,该是有六成左右是从后方的南蛮战场调来北面,杨续眼中能征善战的部队面对汉军时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以至于脑子一片空白。   得说一下南蛮,并不纯粹是蔑称,就是一些用草叶子遮身,手里拿的不是纯粹的木棍就是绑着尖锐石头的野人部落,除开少数的头领压根就没有什么金属武器。   李氏成汉多少是文明社会的一员,有组织、有建制和兵器占优,与无组织、无纪律和处于蛮荒时代的南蛮打,打的还是正面交锋,胜多败少好像是理所当然吧?   现在李氏成汉的强军遇上的是另一个比他们组织度、纪律性更好和兵器、甲胄等等更加完善的汉军,很像是角色被互换了一下,被教训该怎么做人也是自然而然。   杨续很快就正视双方的差距,没有咬牙死死地想要守住关城,更没有进行反扑,是尽可能地保存兵力,让部队撤了回去。   慌乱中的李氏成汉士卒,他们没有得到命令之前就已经溃退,是被汉军逮着一路掩杀,直至交战地到了山寨边上,汉军才不得不退去。   关城的易手比任何人想象中的更快,只不过这并不算完,那是夺取了关城的汉军立刻发现谷地两侧的半山腰还有山寨。   就是山寨,建立在半山腰之上,可以上去的是弯弯曲曲又狭窄的小道,倾斜度看着并不好攀爬。   汉军进行尝试性的试探,仅仅是稍微靠近山寨那边就射来密集的箭矢。   山寨有高度优势,有了高度就能掌握弓箭的射程优势,两边的山寨居高临下可以占尽优势使用弓箭封锁谷地,汉军哪怕是有强弩也要进入到守军射程才能反击。   “小道无法组成盾阵推进……”刘锐很努力地在观察地形,观察下来觉得这里的守军很聪明,一见关城不足守就放弃,保存更多的士卒退到山寨。他对斥候下令:“查探一下,有没有其余道路可以进攻山寨。”   斥候自然是领命而去。   这个时候天公很不作美,刚才明明还是风和日丽,可是转眼间竟然阴云密布,第一滴雨落下,下一瞬间就是倾盆大雨…… 第473章 值得尊敬   丛林地区的春天就是这样,天气变化比人变脸还要快,并且通常不会有什么前兆。   倾盆大雨下的时间并不长,一开始很大,渐渐雨势变小,人还在愣神的时候云层裂开,一缕阳光从云层的空隙照射下来,看去仿佛是一个通天的通道。越来越多的阳光从云层空隙落下来的时候,使人无法控制地全神贯注看着,仿佛刹那间从人世间来到了天国。   一时间的大雨让山体不断有水倾斜而下,位于关城向更深处看去,短短时间之内低洼的地方布满了水坑,甚至是出现了速度很快的水渠向着更低的地段流淌而去。   关城原本有很浓的血腥味,一阵大雨之后冲刷了血腥,空气重新变得新鲜,就是那些战死没来得及收拾的尸体被雨水一淋,皮肤看着是又皱又显得发白,一些死了没闭眼的人眼珠子看着很是浑浊。   刘锐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竹管,那是一些姜水,去湿寒也能有避免感冒的效果,他在问:“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张连是一名军侯,手里同样有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竹管,一边搓着一边答:“我军阵亡二十六人,重伤五十七人,轻伤三百四十一人。斩获四百零七人,俘虏一百一十九人。”   物资方面,李氏成汉那边损失多少不太好算,汉军这边光是发射出去的弩箭就达到七千,回收了四千余弩箭还能再次利用。   “成军的兵器数量竟是比赵军要多一些。”张连说的是攻克关城后发现的一批兵器储备,弓和箭的数量较多,刀、枪、矛、盾也有少数的一批。他情不自禁露出了轻蔑的表情,说道:“作战素质上,成军却是与赵军没得比。”   汉军交手最多的是与石碣赵军。他们的印象中石碣赵军尽管兵器简陋,可是石碣赵军不会缺少拼命的勇气,倒是李氏成汉的部队有比石碣赵军更大的优势却看着非常懦弱。   进攻关城的时候,汉军杀得有些凶了,大多数士卒在面对敌兵投降的时候依然挥出兵器,搞成了杀死数量比俘获还多,要不正常情况下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该是俘虏更多一些。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后面的栈道亮起了由火把组成的亮色大龙,那是汉军的后续开始抵达。   作为前锋的刘锐所部本来是该对谷地两边的山寨进行尝试性试探进攻,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节奏,天色变暗之后再发动攻击会显得得不偿失。   汉军的斥候本来也是该探勘道路,他们的行动依然是受到大雨的影响,直至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有少数的斥候被派遣回来禀告情况,余下的斥候是打算连夜探勘。   第二批抵达的汉军数量足有一万,他们到来之后没有闲着,部队中的塔盾兵忙碌组建盾墙,是循环渐进地向前搭起了仿佛架子一样的物体,利用塔盾的防御性能直接一直延伸,硬生生是创造出一条用塔盾建立起来的通道。   防护性的通道建立期间,半山腰两处李氏成汉驻守的山寨没有选择当睁眼瞎,他们发现汉军的动作一直都在射箭,似乎是发现箭矢无法起到什么实际威胁,一些石头被从山腰推下,轰隆隆的声响最后往往是更大声的闷响作为结束,那是石头撞上了塔盾组成的墙壁,有些地段是防御了下来,不少则是直接被石头装出一个大洞或是成片坍塌。   “至少他们在地势的利用上并不蠢。”黄旅看穿着和胸章是一名俾将,他来之后接手指挥,用塔盾组建通道就是他的主意。因为太过黑暗的关系,他无法看清楚周边的情况,倒是山寨那边有着亮光可以目视:“敌军本来有两千?”   “是的,驻守这里的敌军本来有两千。”刘锐蹙着眉头,他们在后续友军到来后,本来是该继续作为前锋先行,塔盾通道刚有规模就被敌军的滚石弄得乱七八糟,只有数百人穿过敌军可攻击区域,更多的人是滞留下来。他说:“杀死四百多,俘虏一百多,考虑到有些敌兵会逃散,敌军该是还有一千二三左右。”   黄旅点头,眉头却也是皱着。   要是在平地的话,按照李氏成汉军队的素质,一千三的敌军被一个冲锋就能解决掉,偏偏剩余的敌军处于绝对有利的山寨上面,还是两边都可以威胁到通过道路的山寨,算是占尽了易守难攻的优势。   “职打算分批进行渗透。”刘锐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他们是前锋,就是用来拼命的部队,别说能不能悄然无息地过去,就是拿人命硬生生撞出一条通道,毕竟军令就是军令。他不是那么确定地说:“成军的素质不行,该是不会发现的。”   黄旅直接就是:“……”   任何的军事行动都存在冒险行为,绝对没有百分百把握那么一说,刘锐怎么说就怎么做,到了下半夜部队开始分批隐秘渗透,还真就给他们悄声无息地过了危险地段。   刘锐怎么都想不明白,山寨上面的敌军怎么就不知道时不时丢下火把照明,不过既然麾下已经达成目标,问题就该是留给有攻坚任务的黄旅。   天色重新放亮之后,杨续根本就不知道有一批汉军悄悄地通过自己的防御地段继续南下。他居高临下看着下方,关城之上飘扬着汉军的旌旗,发现汉军数量之多让帐篷挤满了可以容纳的地方。   半山腰的两个山寨并不大,利用弓箭射程可以控制下方谷道二百七十步左右(约四百米方圆)的范围。山体的倾斜度太高,基本上任何建筑都是使用木桩墩起才能保持平衡,山寨的建筑物全是木材结构,一些道路需要搞成栈道的模式才能立脚。   有了光线之后,黄旅终于能够看清楚两个半山腰的山寨是个怎么回事,一看就能发现很明显的南蛮寨子特色,他仅仅是略略打量一下就将注意力集中在观察大一些的石头和看着像是檑木的物体上。   被山体包夹的谷道,那里看上去就是一片狼藉,东倒西歪的塔盾,无处不在的箭矢,少不得是一些作业期间被从山上滚下的石头砸死的汉军尸体。   汉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通道存在的时间很短,尤其是处于两处山寨正下方的位置看着最惨,没有让敌军的滚石消耗完通道根本就弄不起来,黄旅该思考的是继续搞通道,还是专注进攻两处山寨。   汉中这边的山地多,但是绝对不会比蜀地更多,李氏成汉必定会将地形利用到极致,汉军的入侵注定会是一场足够硬的难度。   考虑到地形会给入侵制造无数倍的难度,桓温一开始就说得非常详细,入侵李氏成汉是一场攻心的战争,入侵伊始就该侵略如火,从心理上彻彻底底地让李氏成汉的军队发现与汉军的差距,可不能让李氏成汉的军队有能够坚持的希望。   刘锐之前派出斥候,黄旅后面也是连夜派出斥候。天色放亮之后刘锐派出的斥候回归,带回了诸多的信息,比较有用的是的确有羊肠小道可以迂回到敌军的山寨,可依然是道路无法容纳两人并肩而行。   “山地战啊……”黄旅不是在做什么感慨,他甚至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直接下令:“强攻!”   刚刚用餐完毕的汉军,得到命令的部队在号角声声中脱离大队。大多数看装束是一些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持战刀的兵种,他们身上仅是穿着战袍并没有甲胄,身材看着大多也不高大。另外一部分是弓弩手,他们走在最后。   之所以是号角声,不就是因为走栈道没办法携带战鼓嘛。   出动的汉军数量是有两千,各自一个千人队直奔两边的山寨而去,他们行动让山寨上面羊角声和木鼓声大作。   攻击的汉军抵近到山寨守军的攻坚射击范围,先是稀稀松松的箭矢袭来,汉卒用小圆盾挡或是用战刀劈挡,产生的伤亡并不严重。   山寨之上应该是完全反应过来,箭矢逐渐变得密集,进攻的汉军伤亡开始增多,而这时汉军只是冲到山脚之下。   昨天刚下雨,脚踩在地面会沾满泥土,要是进入到松软区域直接就是陷到脚踝部位,跌倒之后浑身就是泥泞,干干净净出征的汉军士卒很快就变得脏兮兮,身在战场却是谁都不会注意那些。   足够抵近之后,汉军的弓弩手开始还射,劲弩发射的弩箭由下往上还能射到山寨位置,弓兵手中哪怕是强弓竟然也够不到,那需要了解地心引力是什么又有什么作用。   你来我往的箭矢横飞中,无时无刻不是有人在倒下,惨叫声成为每一个战场绝不缺少的声音。   开始进行攀爬的汉军士卒要吃亏非常多,他们在攀爬的时候无法使用小圆盾挡箭,中箭之后滚下去的汉军士卒还会撞到后面的袍泽,引发一连串的滚葫芦效应。   杨续居高临下看着汉军前仆后继,那是一幕绝对血腥的画面,看着汉军不但惨且显得狼狈,可汉军依然是在前仆后继。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山体本来就很斜,李氏成汉的这一批守军还事先砍掉了会阻挡射距的树木,下雨过后的地面土地还非常松软,无任何遮挡之下的汉军两步一倒,肯定是要成为山寨守军的靶子,差别就是守军射箭的准头够不够。   汉军觉得不幸的是下雨过后土地松软,使得本来就有难度的攀爬变得更难。该值得庆幸也是大雨,只因为山寨守军的弓弦被淋湿也变软,一些弓无法使用,一些勉强使用的弓劲道真不怎么样,被射中的汉军看模样挺惨,没有被直接射中要害只是受伤而不是被射死。   日出之后的进攻是持续不断没有停止,一开始山寨守军只是用箭矢,后面使用檑木和滚石,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汉军顶着巨大的伤亡总算是靠近山寨位置。   不知道是热还是紧张让杨续额头布满了汗水,他的手稍微有些抖,眼睛的视线之内,比较近的是已经抵近山寨的汉军,远的地方是借着喘息之机在接应伤兵回去的汉军。   “城尉,箭矢已经罄!”   “城尉,汉兵到处都是。”   “城尉,一些寨区失守了!”   “城尉……”   杨续多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能够推测出汉军该有多少伤亡。他所不明白的是汉军伤亡超过两成怎么还保持旺盛的士气,不是应该崩溃退却吗?   很快杨续接到了新的汇报,就是一些汉军从另外的道路过来,尽管他们早就有准备,可是双方拼杀下来,汉军悍勇得太不像话,节点守军一溃再溃,坚持不了多久。   普通军队伤亡达到一成就会失去战心,精锐一些的部队伤亡三成也该停止进攻,战至最后一人其实就是被逼的。军队是不是精锐,看的其实不是有多么能打,是看对伤亡的承受能力有多强。   到了下午时分,右侧山寨的守军最先停止抵抗,左侧的山寨还是有杨续亲自监督才坚持下来。   汉军一再攻击之下,伤亡惨重地清除掉外围,逼近到杨续率领残余继续抵抗的最高处。   “伤亡多少?”黄旅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什么时候可以消灭还在抵抗的敌军?”   第一批是两千汉军参战,后面又增加了一千。之所以没有再增加不光是攻进去了,还是地形就那样,过多的部队着实没有足够的空间摆下。   黄旅没有等多久,从发问到杨续被押解到面前只是过了半个时辰。   “嗯……”黄旅看到了杨续,很仔细地看了一小会,评价道:“是个有骨气的汉子。”   杨续并没有被绑起来,看着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他要说话,可是黄旅已经有了决断。   “成军抵抗意志坚强,是值得……唔……值得,唔,尊敬,就是尊敬。”黄旅内心其实异常冒火,他们付出战死超过五百的代价,很清楚要是在平地杀成军不会比杀鸡困难多少,都是该死的地形太操蛋。他竟然看到杨续露出矜持的表情,一愣神继续满是尊敬地说:“所以为了表达尊敬,给予他们勇士该有的归宿吧。”   杨续:“……”,临死的那一刻才有点明白被尊敬的代价很大,委屈从始至终汉军都没有进行过劝降。 第474章 各自的心理阴影   桓温抵达第一道关城之时,刘锐的这支前锋部队已经连续攻下四个关城,攻下第四个关城的刘锐所部因为损失和疲劳程度被迫进行休整,由黄旅转换成为前锋继续向前打通道路。   李氏成汉在得知汉军有入侵意图的时候,他们是玩命地在任何便于坚守的易守难攻地形建造防御工事,一般是建造一个关城切断道路,于关城附近的山体上建设山寨。   汉军这边并不清楚李氏成汉建设了多少拦路的防御工事,他们是用了十一天的时间连续攻克四道关城,自然还有沿途一些山寨屯兵点之类的工事,刘锐所部的四千人最后仅是剩下八百战力,他们配合友军所取得的战果除了占地之外,杀死的敌军数量该是有六千余,俘虏两万余。   “这么说,成国的国主李势是动员能战的青壮参战?”桓温看了报告,沿途的敌军越是往后成份越是复杂,他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女墙的石块,问:“蛮人站在成国那边?”   南蛮并没有建立国家,是以比较原始的部落形式分散,曾经出现过一统蛮山的部落联盟(就是孟获那时代),分裂之后再也没有强力人物可以再次整合南蛮。   因为是各不互属的部落,南蛮内部的仇杀情况其实很严重,就像是各部落一些成年仪式的一种猎头活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导致的是南蛮的整体数量一起多不起来。   南蛮有和李氏成汉对抗的部落,自然而然也有归附李氏成汉的部落,李势在面临汉军的入侵时,的确是向一些归附的南蛮部落发出征调,汉军遭遇上南蛮属于正常情况。   汉国实际上已经视李氏成汉为冢中枯骨,没有灭掉李氏成汉之前就已经针对南蛮有相应的解决方案,有着十分明确的民族倾向,那就是不吝惜也不讲究仁慈的遇到一个就干掉一个,杀到南蛮颤栗和恐惧,使南蛮对汉军有足够深的印象,再来采取其它措施。   “咱们已经耗费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袁乔一边说话还会一边咳嗦,脸色看着稍微有些苍白,那是近期气候很怪,大雨小雨轮流来,来得快去得也快,山区的昼夜温度反差大且极为潮湿,给得了风寒。他拿着一条丝巾擦了擦鼻子才继续说:“夏季山区蚊虫多,我们不知道瘴气是分布在什么区域。”   汉军的入侵行动开始之后,前进的脚步从未有过停止,由陈仓出发的汉军进入李氏成汉的疆域后一直在攻城拔寨,可因为李氏成汉布置的防御节点太多,推进速度上面真的快不起来。   “部队的伤亡很大。”桓温是站在关城的石料城墙之上观看四周,谷地就是被两座山体包夹,能清楚地看到两边半山腰的山寨:“沿途类似的防御工事太多了。”   袁乔手头有详细的数据,至于目前为止汉军已经阵亡两千两百,因为有重伤员伤势不治的关系死亡数量还在一直增加,而他们仅仅是向前推进了十五里,距离出了山区还有将近二十里。   “彦叔,咱们只能一个又一个强硬地攻克过去。”桓温没有给予前锋招降纳判的权利,他就是要血腥的攻伐来打击李氏成汉的信心,只有汉军表现出足够的强硬和战斗力,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小李氏成汉的抵抗意志。他毫无动摇地说:“成国的统治阶层已经腐朽,瓦解掉基层的抵抗意志就是从根本上灭掉这个国家的最好方法。”   袁乔曾经也不止一次研究过李氏成汉,他知道桓温说的那些完全正确,就是心疼部队的损失。他需要知道桓温要做到什么地步。   “南郑!”桓温抬起手握成了拳状,铿锵有力地说:“攻克南郑之后就是转折点。”   袁乔暗暗计算了一下,以目前的伤亡程度,打到南郑汉军起码会有五千左右的阵亡人员,而他们这一路仅是有三万战兵,那就是六分之一的人阵亡,还没有算上会出现的伤势损员情况。   由关中南下的汉军一路艰难且坚决地攻城拔寨,位于南郑的昝坚手里面汇集了太多的坏消息。   李氏成汉建造那么多的关城和山寨,他们乐观地认为会将关中方向的汉军阻挡在栈道那一边,哪怕是汉军真的很能打也该是能够坚持上个两三年。   “错了,估计错了。”昝坚右臂重重地砸在案几上,狰狞脸部表情:“之前的估算是,一座关城起码能够坚持三个月以上,汉军却是用十一天就攻克四座关城,沿途的山寨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前方的战事发展对于位处后方的昝坚等人来讲,他们只能是从一些汇报的文字上延伸出更多的想象,不可能对战事的过程有足够多的了解,唯一清楚的就是汉军都是依靠强攻取得战果。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已经知道结果,那就是汉军是在用摧枯拉朽的姿态挺进,必然会心生一种汉军远比想象中强大的感觉。   王嘏是李势的侍中,他被派遣到南郑是为督战而来。   知晓从关中南下的汉军会走栈道,实际上李氏成汉内部有过烧掉栈道的声音,是昝坚主张留下栈道并且在汉军进军方向广建关城和山寨。这个也是汉军攻势远比昝坚想象中更猛更快,让昝坚恼怒又羞愧才会失态的主要原因。   昝坚事先的想法非常简单,汉军可不是只窝在关中,豫州和荆州也有汉国的疆土,那么汉军想要攻打李氏成汉可不是只能从关中方向而来。   相比起汉中进攻李氏成汉只能走栈道,汉国在荆州的疆域进攻李氏成汉可以选择的道路更多,那么李氏成汉为什么不在对己方来说更有优势的战区和汉军打,是到那些不占太大地形优势的地方拼?   “前将军稍安勿躁。”王嘏是个看去很斯文的人,不但长相斯文,说话的声音也是不紧不慢,声线还显得略略磁性:“将军选择在对我们有利的地方打,自然是正确的。”   的的确确是没有什么错,之前不少人是附和昝坚的谋略,甚至认为哪怕是汉军不走栈道也该千方百计的吸引来,只因为那边的地形真心是对李氏成汉有绝对优势。   要说有什么错的话,那么只能说是负责防御的那些守军着实是太没有用了一些,占尽了天时和地理,甚至可以说在人和上面也有全面的优势,就是汉军远比想象中更能打。   王嘏是监军的身份谁都清楚,他现在扮演的却不是与将校对立的监军角色,更像是一个代表君王来给众将鼓气的抚慰使,满是鼓励地说:“还有八处关城,沿途也有山寨和兵堡,更有对防御有绝对优势的地形,我们可以将敌军牢牢抵挡住的。”   那条谷地很长很弯曲,出了谷地只有一片很小的盆地,哪怕是走出盆地还有作为拦路虎的鸡头关,就是过了鸡头关也有一个箕谷,哪怕是箕谷没了最后也还有一个阳平关。   昝坚不止一次研究过相关的地形,可以阻挡汉军的关隘和险地多到不像话,对于李氏成汉来讲真的没有比那里更据有优势的战场了。   就是那边失守对于李氏成汉也不是绝对的致命,还有南郑可以固防一下,说难听点就是南郑也失守的话,想要进入蜀地还得过剑阁这个雄关。   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剑阁就是这样的地形存在。所以不管汉军是从褒斜道、连云栈道、驼谷道、子午道还什么其它什么道路,只要是由北向南就绝对无法忽视掉剑阁的存在,只有攻克了剑阁才算是真的打开进入蜀地的大门。   王嘏不但是斯文人还是个口才非常不错的读书人,一连串的道理讲下来不但昝坚平静下来,连带众多的将校也是重拾了信心。   昝坚恢复了冷静,一些事情却不是思想上的安定能够扭转,他不得不再讲一个坏消息:“前方发回战报,已经发现汉军出现床弩、车弩、抛石车等等的攻城器械。”   “怎么会呢?”王嘏是吃惊又感到十足的迷惑,讶异地说:“不管是走哪里,除非汉军能飞,不然狭窄的栈道无法运输那些攻城器械吧?”   “可以先拆分,到了地头再由能工巧匠组装。”昝坚觉得自己总算比王嘏聪明了那么一点点,严肃说:“汉军远比我们想的更加狡猾,也足以说明他们进攻的意志之坚强。”   王嘏听得一阵愣神:“……”   拆掉运输到了地头再重新组装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因为刘彦的存在让汉军有更加便利的方法,那就是系统农民可以建造建筑物进行生产,等同于作弊。   关中南下的汉军是三万,随行的一些辅助人员仅是七千,等待相关的攻城器械加入之后,攻城拔寨的速度突然加快,之前攻克四座关城需要十一天,后面变成一天就能拔除掉一座关城,算上必要的行军耗费十三天第一支汉军抵达鸡头关城下。   鸡头关实际上是三国时期蜀汉和曹魏常年激战时建造,那是发生在第二次岐山之战,建造之后是作为蜀汉军队对曹魏军队的常驻关隘。   “他祖宗的。”刘锐是在忍不住地骂娘:“地形险要不说,竟然还有一条关键性的河水!”   鸡头关的位置很特别,它既是褒斜道的出口,也是连接着连云栈道,等于是又一个两处栈道的结合处。   鸡头关,位于褒城镇北,关口有大石状如鸡头,故名鸡头关。有诗曰:“秦蜀此咽喉,地系汉家终始远;风云护祠宇,灵昭阁道往来人”。   汉时期,在今陕西褒城鸡头关下修栈道,经过横亘在褒河南岸耸立的石壁,名为“褒屏”,曾用火煅石法开通了长4米,宽3.95~4.25米、高4~4.75米的隧洞,就是著名的石门,内有石刻《石门颂》、《石门铭》纪其事。   褒河(古名黑龙江)位置鸡头关口之下,褒斜栈道即在鸡头关下,沿褒河经石门而过。烽火戏诸侯中的周幽王宫湦之妻,褒姒就长在鸡头关下,褒河水边。   刘锐等人不止是看到了褒河,也看到了石门,更是咂舌地看着那些高耸入云的峭壁,山体之上不会缺少林立的怪石。   汉军的到来让鸡头关守军既是吹羊角也是没命地敲打木鼓,声音在峡谷之内不断地回荡,可能是声音太大的关系竟然有石头不断从山体之上滚落,它们砸入湍流急旋的河水之中泛起一阵阵的水浪。   补充兵源之后,刘锐这一部又再次成了全军的前锋,是由四千恢复到该有的五千,士卒的身影位于栈道和一些可以立脚的地方,差不多全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异常险峻的地势。   汉军来的方向不需要渡过湍流急旋的褒河,他们甚至是有多条可以向鸡头关冲锋的道路可以选择,只不过除了石门那一条之外,其余道路弯弯绕绕非常复杂且全部是暴露在关口的箭矢射程之内。   “峭壁几乎是直立……”刘锐在下意识地吞咽口水,他们一路上攻城拔寨没少被从山上丢下的石头砸,那叫一个惨。他眯着眼睛努力观察,一边说:“只有少数看着像是待人的据点……”   鸡头关附近的峭壁可不好爬,这个才让鸡头关有足够的驻防价值,除非是有足够的技术开掘不然也难以使人立稳脚,汉军一阵观察下来,峭壁上是有李氏成汉士卒的身影,不过看着数量并不多。   羊角声和木鼓声依然在被鼓捣出来,后面加入了李氏成汉大批士卒的呐喊声,只是听不清究竟在喊叫什么鬼玩意。   “休息、休息……”刘锐这一次不敢冒然发起攻势,他呼唤来斥候营的军侯,吩咐:“先探勘周边地形,着重查勘有没有可以绕到鸡头关后面的道路,探清楚峭壁上面有多少敌军,收集的石头数量是重中之重。”   军侯林峰重重地点头,尤其是听到石块的时候下意识就抖了一下脸颊。   讲真心话,这一批汉军真的是被从山上丢下的石头给砸出心理阴影了…… 第475章 鸡头关   “拿起石头给我砸呀”——这一句话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听着会有许多的效果。   比如站在抵抗那一方的视觉,远程武器消耗完毕之后,没有了更好的办法来抵抗敌人的入侵,可以是悲壮之下才使用石头这一个古老的自然产物来当做武器。   又比如站在进攻的一方看敌军拿石头反击,很多时候是会觉得搞笑,使人听闻之后忍不住“噗叽”一声哑然失笑。   一路被石头砸的汉军在面对李氏成汉充分利用高度玩丢石块真的有不小的心理阴影,他们历经过密集的石头覆盖,也被从山上翻滚下来的巨大石块碾压过,可以说这一次进攻李氏成汉的战事到目前为止,死伤在石头上的汉军士卒人数绝对比死伤在兵器上的要多很多。   汉军的入侵不再具有突然性,刘锐知道急攻或是缓攻的效果都一样,相较起之前那些关城鸡头关并不是一个好攻取的关隘,耗费的时间绝对短不了,那么他们就该尽可能地寻找可以驻营的地方。   鸡头关守军在面对汉军抵达时,表现出来的模样是紧张和慌乱。他们之前得到的猜测是,前方那些关城起码能够阻挡汉军两年以上,可事实是汉军从入侵到兵临城下只是用了接近三个月的时间。   对于汉军抵达的错误估算会起到很多不同的效应,最为简单的就是一些防御工事还没有修建完毕,该准备的粮秣和军需器械也会存在数量不足,哪怕是石头的收集都会比该有的数量上更少。   负责鸡头关驻防的符安在两天前刚刚收到来自昝坚的直接命令,昝坚要符安皆尽所能地抵抗更久的时间,并承诺会派来援军。   符安对昝坚那些话的理解是,尽管鸡头关地形对于己方异常有利,可是高层并不看好能够抵挡汉军多少时间。   因为昝坚的影响,事实上是导致鸡头关的都尉符安心里开始发虚。要是昝坚知道自己的那些话会起到这样的效果,估计是要狠狠地甩上自己脸颊几巴掌。   鸡头关的驻军数量有三千,大部分是驻防在依山而建的营寨,少部分是驻防在鸡冠形状的高处。   驻守在鸡头关的守军营寨分布看去很散,全部是占据着制高点,尤其是鸡冠形状的高处最为有地理优势。从鸡冠形状的地方,弓箭手的射击范围可以覆盖很广,可以说是任何一条可以进攻的道路都在其覆盖范围之内。   苻安现在就站在鸡冠形状的位置,该处可以看到的位置很宽广,视野之内可以将汉军干什么都尽收眼底,只是无法看清楚石门后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汉军并没有在驻营,那是附近根本就没有足够宽的地段,不是倾斜位置就是怪石林立,真真找不到可以摆开的区域。   刘锐得到汇报之后就只有皱眉的份,近期是已经临近夏季,不过这一片山区非常邪门,时不时就会来一场雨,要是没有地方驻营的话,例如弓、弩、粮食之类军需物资只能是囤积在有山体遮挡的栈道之内,不然被淋湿可就糟糕。   对于周边地形的查探从汉军刚来就开始在进行,对于一些原本就有的道路探勘还是其次,毕竟现成的道路早就一清二楚,作为守军的李氏成汉部队肯定是有所准备,汉军斥候主要侦查的是可以开辟道路的地方,找到可以绕到鸡头关后方的道路为首要。   因为地形的关系,刘锐所部并不是完全出了栈道,出来的仅是接近一千五百人,剩下的战兵和相关辅助人员不是在栈道部位就是在一些可以立脚的山脚边上。   刘锐眉头就没有松开的时候,他初步判断鸡头关的守军不会少于两千,那是从已经出现的守军士卒来进行推算,也是根据鸡头关的地形来作为依据。   鸡头关的地形决定了一点,占据绝对地理优势的守军可以铺得很开,他们位处居高临下的区域,只要汉军进入到弓箭射程就能由上而下射箭,因此能够看到的守军基本是弓箭兵。   “这一次怕是成神的机率会很高啊。”小豆子在啃干粮,是一种混了肉沫的炒面,嘴里有食物声音显得略略含糊不清:“想要攻上去只能靠硬推,根本就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   伍长李米也在啃干粮,目光是注视着位于高处的敌军,那里的李氏成汉士卒成排站立,一个又一个手里绝对是拿着弓和箭。   已经有汉军的强弩兵在进行试射,那是从己方位置对所有方位发射弩箭,是在判断强弩的射击范围,也是在试探当地的风向。   地形是一个峡谷,风只有一条通道的时候山风其实非常强劲,这一点从鸡头关上面的旌旗飘动就能判断得出来,不过不同的高度和位置风的力道并不完全一样,那关乎到一种风流层的知识。   有汉军进入到鸡头关守军的弓箭射击范围,这一名手持强弩的汉军士卒还没有扣动扳机发射弩箭,上方的五个守军弓箭手抢先射箭。   由上而下的箭矢从被发射而出的时候就显得比较飘,五支箭矢从离弦到落地竟是飘得一点和汉军士卒都不沾边,最近的是靠近五步,最远的是飘到十多步之外。箭矢落地的时候劲道却是一点不弱,插进土地的箭矢没入五分之一左右,一些磕到石头的箭矢箭镞部位直接弯了。   该名汉军士卒跑过去捡了箭矢就往后走,李氏成汉箭矢的箭镞并不是三棱形状,是一种三角形的扁长状。   实际上全军箭镞是三棱形状只出现在两个时期,第一个是运用模板进行流水线制作工艺的秦帝国,还有就是现在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其余时期三棱形状的箭镞是专门作为破甲箭少量制造,其余更多的是另外形状的箭镞。会有这样的情况,该是没有掌握模具浇铸法,依靠完全手工的打磨工序太多且制作时间过长。   “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刘锐手里拿的是被捡回来的敌军箭矢,手扣着弯了的箭镞,又是观察箭杆,说道:“山风太大箭矢不存在什么精准,敌军箭矢的质量看着像是一批急赶出来的军需。风势大会加强箭矢的杀伤力,对我们和敌方来说都一样。”   射箭借用风势是军事上的常识,也就有抢占风头的惯例,尤其在骑战上面更讲究这点。   鸡头关这边的山风飘忽不定,对于站在发动进攻的汉军这一边的确有利,总好过有固定的风势可以让敌军利用,就是不知道李氏成汉有没有足够军事素养的人存在,比如对了解起码的风势利用。   汉军喜欢用箭阵进行没完没了的覆盖,关于对风势的利用上面有很足够的经验,那么鸡头关这边飘忽不定的风势对于两军来讲,就是谁能够更准确地判断风势的变化。   “不会下雨吧?”刘锐抬头看了看天色,抿了抿嘴唇下令:“准备进行第一波试探进攻。”   外出的斥候已经进行一些回报,可以提供部队行军的路线基本上都有敌军的驻防节点,一些没有被开辟出来的地方很难找到可以立脚的地方。说实话这样才算正常,毕竟可以作为路的地方,要开辟也早被前人开辟,能弄出来没有理由守军会不重视,除非是守军之前没有做出正确判断,不过这样的机率很小。   作为第一波试探攻击的汉军仅是出动五百,他们是分作几股向着不同的道路进行推进,无一例外的就是除了弩兵都是盾牌兵。   苻安在汉军有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没有下达什么军令,不是看傻了,是之前已经有了相应的部署。   分段驻守的李氏成汉部队发现汉军有进攻迹象,羊角和木鼓又分别被吹和敲打出来,整个峡谷马上又充斥着催战的声音。   第一支汉军进入到守军驻防节点,刹那间就是站立于高处的守军弓箭手拉弦射箭。   小豆子抬着塔盾听从号子声迈步,他与袍泽是五个人并作一排,左右两边的第一个袍泽塔盾是直竖,他自己和中间的两名袍泽则是将塔盾举在头顶。   道路狭窄不说,崎岖和不平整让组成盾阵的难度无限提高,造成塔盾与塔盾之间存在大大小小的空隙。道路并不是每个地段都一样宽度,有时候能五人并肩而行,下一刻就变成只能提供三人并肩,也有些地段能够容纳下更多的人并肩,造成的局面就是一旦不慎会互挤着让人掉下很深的山沟。   汉军的推进速度很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调整一下各自的位置。   停下来的小豆子从盾牌的空隙往上看,守军射出来的箭矢会在半空中出现诡异的轨迹,不是直接向前激射,是箭杆会被风吹得晃动发出怪响,也在忽上忽下地变动轨迹,令他着实不好判断那些箭矢会不会射到所在的位置。   说起来可能显得诡异又是搞笑,驻防节点的守军该是有两百来人在同一时间射箭,可是射到汉军所在区域的箭矢数量只有三十来支箭,其余的落点分布得很广很散。   小豆子能够从盾牌的受力判断劲道,金属的交鸣和穿透铁盾的箭镞只说明一点,那就是人要真的被射中绝对会造成穿透效果。   已经有惨叫声发生在队列,那应该是有箭矢从盾牌之间的空隙命中人,惨叫声很急促而短暂,说明被命中的人几乎是一瞬间殒命。   不止一股汉军进入鸡头关守军的弓箭射击范围,峡谷之内的半空开始不缺箭矢的身影,射箭的群体射得满心郁闷,被动挨射的人也是心、肝、脾、肺、肾无一不感到难受,只因为射箭者能不能命中看运气,被射中是纯粹倒霉。   说实话,类似的情况在很久以前早就发生,曾经的秦诸侯国军队与古蜀国军队、蜀汉与曹魏,就是不知道当时的士兵心态与现在有什么区别。   推进中的汉军伤亡并不大,失足跌落山沟的可能比被守军箭矢命中的人还要多一些,开始出现大伤亡是在进入守军可以砸石头的距离之内。   沉重的碰撞声是发生在盾牌与石块之间,时不时还会伴杂上被砸中汉军士卒的惨叫。   石头的重量比箭矢高,砸出去的时候虽然也会被风吹,但是比较重的石头还是有一个固定的轨迹,命中率上面自然是要比箭矢多得多。   “退吧。”刘锐下令完毕,摸着下巴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看来并不需要组成盾阵,该是灵活轻便的士卒作为主力?”   组成盾阵再配上弩兵、连弩兵、弓箭手是汉军在平原旷野的阵战杀手锏,面对骑兵为主的敌军可以做到固若金汤一般的固守,要是面对步兵为主的敌军则是固守如山侵略如墙而进,一次又一次总能以最微小的代价达到最优的战果。   在山地想要组成盾阵非常难,以至于让习惯组成盾阵而战的汉军在某些时候看上去会显得很傻,傻到愚蠢是一种思维上的惯性,能不能从惯性思维里面挣脱就看指挥将领什么时候悟透。   刘锐出身乞活军,而乞活军就是一支要什么没什么的部队,有什么还就得利用什么,不讲究墨守成规,更没有什么惯性思维。他很快就拿出一个认为可行的进攻方法,要是换做一开始就待在汉军的将领可能是要吃更多更大的亏才会扭转思维。   汉军之中灵活轻便的兵种有不少。最为灵活轻便的是跳荡兵,不过跳荡兵的数量少之又少,一般是被用在攻城时利用钩绳直接攀登攻击,入侵李氏成汉之后还真就没有上场过。不穿甲胄不持盾牌的士卒也算是灵活轻便,不过在汉军不穿甲胄的战兵却诡异的是少数的那一部分,每一名战兵最起码都会有一套还算过得去的皮甲。   刘锐派出相对灵活轻便一些的士卒上阵,他要部队尽可能地进行各种尝试,能攻上去最好,哪怕是不能也要创造可能。毕竟要是无法找到可以绕行的通道,那他们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第476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飘忽不定的风势对于攻守双方来说是公平的。不公平的地方只有在双方的地势高低区分中,站在高处的守军用最原始的武器“石头”就能给位处下面的攻击方造成伤亡,而石头在怪石林立的山区根本就不缺。   汉军换上了灵活轻便一些的士卒,推进的速度自然是加快,可是少了厚实塔盾来格挡石块,伤亡上面也是必然增多。   攻取鸡头关的障碍还是在道路之上,可以攻上去的道路就那么几条,每一条都被守军布置好防御节点,汉军足够抵近之后是挨着密集的石块流血推进,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挨中石块的士卒发出惨呼倒在地上,更有直接被石块砸中跌落深谷的士卒。   原本崎岖的道路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一些阵亡的汉军将士是直接被埋在石头堆之下伸出尸体或是只露出脑袋,给予能够看到的画面充斥着苍凉感。   守军为什么不直接封死道路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就像明明蓄水之后开掘褒河就能够水淹处于谷内的汉军,偏偏李氏成汉并没有这么做,不知道是没想到还是有什么顾虑。   很多事情对于前线将士来讲想起来会显得很奢侈,他们所能想的就是怎么完成自己当前的任务,竭尽所能地去完成。   “伤亡两百余人……”林峰脸色异常阴沉地说:“至今为止没有对关隘守军造成任何杀伤杀死。”   刘锐一直都在观看战局,包括己方伤兵被担架抬、人扶回到后面,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所要关注的是将士的士气,这种己方不断产生伤亡而无法打击敌军的交战,十分容易让己方出现士气低落的情况。   鸡头关并不是这片山区的最高处,它只是在被开辟出来的道路险要区域被建设出来,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险关要地。   出了石门的汉军有一批专门探索附近的地形,抢占可以攻击鸡头关的高地是一种可行的方法,就是不知道鸡头关的守军有没有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只能继续。”刘锐抿了抿嘴唇:“只要能攻上去,什么都好说。”   作为直接领导麾下进行攻击的军侯林峰,他是非常心疼麾下士卒的死伤,得到命令一咬牙重重点头。   进攻一直都在继续,汉军士卒是盯着不断落下的石块在前进,道路上杂物变多之后,灵活轻便已经无从谈起,后方弄上来不少的塔盾,又开始组成盾墙在缓缓向前。   苻安对于汉军是一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他看得出汉军的装备相当不错,比如浑身铁的塔盾对于很多国家的军队来说就显得无比奢侈,可是看汉军持有的塔盾数量很明显拥有充足储备量。   “我们没有准备巨石?”李奕的身份是监军,还是李氏成汉的太保,深得李势的信任。他蹙着眉头看虽然缓慢却依然在挺进的汉军,说:“火油、金汁之类的,可有准备?”   苻安是听得一愣一愣,他对这个一来就窝在营寨饮酒作乐和玩女人的监军没什么好印象,现在被问得愣神的同时是印象更差。   鸡头关的地形是对防御方有利,问题是很多地段是一种断崖的地形,并不是那种倾斜度高的地形,上方可以砸出人抬得动的石块,巨石推到掉落的位置是断崖而无法砸到道路要来有什么用?   火油每一支军队都会有,差别就是多和少,想在防御鸡头关的时候使用火油并不是不行,可看看峡谷的风势,一旦放火烧的绝对不止是敌军,势必会形成峡谷区域的全面大火。   金汁什么的其实就是粪便,有排泄自然是会有,问题是飘忽不定的狂风中怎么丢到道路那边?   “聋了?”李奕挑了挑眉头,满是不悦地说:“光是用石头砸无法击溃敌军,你派人进行反冲锋,将敌军赶回栈道之内。”   “末将……末将这就组织。”苻安其实内心里是拒绝的,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再则是李势对李奕异常信任,死别人总比自己后面要被弄死好。他转过身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对人吩咐:“让那些蛮子下去搏杀。”   鸡头关也是有一些南蛮,他们来自同一个部落,不光是有男子,女人也是存在。蛮人长相都差不多,比较有特色的是会在身上的各个部位刺上一些刺青图案,每个部落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刺青图腾,也有刺青在五官某部位的习惯。   小豆子非常艰难地抬着塔盾在挪步,刚才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脚上,流血之后是每挪一下总会遗留下血迹。   “塔盾给我。”看着粗壮的汉子叫木子,与小豆子是同一什的士卒。他是才发现小豆子受伤,催促道:“先下去检查一下,不严重再回来。”   小豆子受伤的部位是又疼又麻,也幸亏还能感觉又疼又麻,要不脚才是废了。他扯了一个微笑,看向了肩膀挨了一下的伍长李米,说:“伍长走路都斜一边了还没有退,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们这一什的什长刚刚阵亡,全什也仅是剩下四个人,另外一个是看着身材瘦小的袍泽,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选进了战兵。   几个士卒在上演兄弟情深和肝胆相照,前方突然出现一阵狼哭鬼嚎的喊叫,一些前方的士卒在提醒敌军发动反冲锋,让人准备厮杀。   山道拐角处冲出来的是一帮浑身没块布料,是穿着草裙子又手持大棒,脸上涂满了泥土又添了不少色彩的蛮人。他们在崎岖的山路跑得飞快,一边跑是一边嚎叫什么玩意,看气势还挺足,就是一个个看着身材也太矮小了一些。   蛮人冲出来,高处总算不再落下石头,给予心理压力极大的汉军士卒有些不习惯的同时又提振了一下心气。   位于远处观察战场的刘锐,他见到守军主动出击是一种愣神的表情,看到冲出来的是蛮人更加不解。   “他们是信心膨胀到这地步了?”刘锐回过神来是大喜,放声大喊:“让部队务必不能得胜!”   没有听错,刘锐要的就是己方部队在面对敌军时溃败下来。   前方的汉军得到军令之前就已经在与蛮人发生拼杀,道路过于狭窄的关系其实是,双方真正能够面对面拼的也就是少数的几个人,只有等前方的人倒下了,后方的人才上得去。   对于满心憋屈的汉军士卒来讲,发生近身战真的是太好了,至少高处的守军会担忧误伤而不再丢下石块。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在承受伤亡地推进,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过,长久下去士气必然是要萎缩,没有比发生真刀真枪的搏杀可以挽救一下士气的事情了。   来自上峰的命令传抵,让面对蛮人的时候只能败不能胜,以小豆子为例是既不解也是郁闷,他们在面对蛮人的时候杀起来其实挺轻松,只要防护好蛮人挥过来的木棒下一刻就能用战刀送他们归西。上峰下令只能败不能胜,士卒面对蛮人只有一股狠劲却显得蠢,没杀尽兴就做出一副难以招架的样子向后退。   苻安看到蛮人竟然打退汉军是愣了再愣,蛮人是个什么样的战斗力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在密林和山区蛮人打起游击来挺厉害,但那是一种打打躲躲的方式,也就只能偷袭拖长战争进程,压根就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毕竟任何一场战争都不是靠游击能得胜,需要的还是正面战场的交锋,游击只能对敌伤皮而无法伤筋动骨是绝对的事实。   蛮人竟然打着打着将汉军打退,智商正常的符安很清楚那不过是汉军的一种策略,他想要见好就收,也该让战事回归到守军固守好关隘,不是出关去和汉军拼命。   “这就对了。”李奕是在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完很是轻蔑地指着看上去狼狈溃退的汉军:“继续杀下去,将他们逼进栈道堵住。”   “……”苻安很怀疑李奕的智商水平,可是他不敢说,也不敢违逆李奕的意志。他只能看着李奕在指手画脚,偏偏没有自己命令的前提下,守军还真就听了。   李势当国之后,李氏成汉内部发生过多次的内乱,一般国家会出现频发的动乱,无非就是作为统治阶层的国王足够傻或是蠢,再来是高层之中出现了一批妖孽。   去年……也就是元朔三年,李势的弟弟大将军、汉王李广,因为李势没有儿子,请求让自己当皇太弟,李势不同意。马当、解思明认为李势兄弟不多,如果再有所废免,将会更加孤弱危险,所以执意劝说李势答应李广的请求。   李势怀疑他们和李广有预谋,命令董皎收捕马当和解思明并将他们斩杀,夷灭三族。又派太保李奕进攻在涪城的李广,将李广贬为临邛侯,李广自杀。   解思明被捕时,叹息说:“国家之所以不灭亡,是因为有我们这几个人在,现在危险了!”,随后谈笑自若赴死。   解思明有智慧、谋略,敢于直言谏诤。马当素来得人心,他们死后,士民们无不哀悼。   今年……也就是元朔四年,历史要是没有被改变的话,深得李势信任的李奕是会在晋寿(现代嘉陵)造反。而晋寿的百姓是大多追随李奕进行反叛,主要原因当然是李势真心是搞得天怒人怨。   能够作为妖孽,还是将国家弄得亡国的妖孽,一般情况下都是不简单的人物,他们没有一个会是蠢货,相反还是极度聪明的人物,就是聪明才智往往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李奕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聪明到非常明白李氏成汉这一次绝对在劫难逃,作为聪明人可不能给一个注定亡国的国家殉葬,怎么都该是留下一条后路。   进攻中的汉军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就是一退再退退到无路可退才发动反击,打得亢奋的蛮人还真以为自己英勇无敌,直至汉军玩真的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画面演变成为汉军碾着蛮人。   刘锐又在怔怔出神,他手里拿着一封手书,身侧站着一个蛮人。   这个蛮人身材稍微高一些,不过也只是一米六左右,他是李奕派出的部曲之一,看来也是唯一一个见到在场汉军高层的人。他的目的当然是与汉军取得联系。   刘锐知道李奕是谁,官拜太保一职不说,似乎还是李势成为国主之后比较得宠的其中一人。   “我家主上愿意献出关隘……”云鹿讨好地笑着:“不但是鸡头关,后面箕谷的几处关隘都能里应外合帮贵军攻取,只不过……”   “唔,明白,非常明白。”刘锐讨厌叛徒,不过要是对方出现叛徒则是再欢迎不过。他现在有所顾虑的是桓温那边是什么态度,毕竟之前的军令还没有得到更改,只能先虚与委蛇一番,等待云鹿被带下去,他才吩咐亲兵:“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向主将汇报,并请求指示。”   身为主将的桓温现在还在走栈道,他是在一天后接到刘锐的汇报。   “殷浩那一路已经突入宕渠郡。”桓温实际上还没有来得及看刘锐的军情汇报,他在与袁乔说另一路大军的事情,说完才拿起文牍观看,一看之后哑然失笑:“李奕要降。”   “前锋无法攻取鸡头关?”袁乔知道只有这样桓温才会说那些话,要不然连提起都不会提。他沉思了一下,不得不说:“既然李奕决定要降,那就是之前的目标已经达到,是可以考虑开始招降纳叛了。”   这个就是桓温喜欢和袁乔搭档的原因,话起一个头不需要过多的累牍,互相之间就大多明了。   “太保的官职不算低了。”桓温想了一下,问:“晋寿是李奕的封地?”   “是可以先虚与委蛇下来,让李奕在晋寿发动叛乱,乱掉昝坚和李福的阵脚。”袁乔神情逐渐变得轻松,“呵呵”笑了几声才说:“能够在秋季之前灭掉成国是再好不过了。”   桓温很在意能不能参与入侵东晋小朝廷,他一直计划着快点灭掉李氏成汉,现在看来目标好像是完成了一些,接下来就是取得几场关键性的战役,彻彻底底地瓦解掉李氏成汉的抵抗意志。 第477章 万众百姓可为兵   先是鸡头关,随后是箕谷,桓温决定招降纳叛之后,汉军在接下来的推进竟是变得无比顺利,大部分是在接受守军的投降,只有一些地段才需要进行攻克。   李氏成汉北部的守军会大部分不战而降有很多的原因,汉军入侵之后攻势太快太猛多少是占点因素,最为主要的是李奕的反水。   李奕之所以反水的理由相当简单,他的身份足够高,清楚李氏成汉目前的状况,长久的内部动荡,新王登位之后已经不止发生一次叛乱,大多数真正为国的文官和武将被杀,整个李氏成汉已经没有多少国之干城,有的就是像他这种投机分子。   一个没有用更显得愚蠢的国王,由投机分子组成的国家高层,没有外部威胁的时候迟早也是会在搞得天怒人怨之后被百姓推翻,有外部威胁又外敌实力强大时被攻灭属于理所当然。   作为太保的李奕决定弃暗投明,他在鸡头关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只是设下一个局就杀死了关隘都尉,苻安一死守军立刻被他掌握在手里,下一刻就是开关投降。   箕谷的争夺过程也没有太复杂的地方,李奕带着穿上李氏成汉军服的汉军一路上十分轻易夺取了大部分的关城,仅仅是夺取箕谷主要营盘才发生激战,不过因为李氏成汉的部队实在无法从快速激变的情势中回过神来,主营盘的争夺看似激烈却无法改变什么。   元朔四年的四月份,突在最前面的汉军仅是距离南郑二十七里,他们乔装打扮是李氏成汉部队的装束,刚刚从褒斜道出了山区,面对的是位于南郑前方一个叫黄沙的小城。   黄沙就在褒斜道的出口六里不到,位处褒水东岸十里范围之内。作为蜀汉时期建立的城池,它原本是作为军事要塞,长久的历史长河不间断地流淌中逐渐变成安置百姓的普通城池,一度又一度的兴与衰中演变。   作为在北部抵挡汉军的主将昝坚,他在黄沙小城布置了八千的守军,毕竟黄沙就位处褒斜道出口不远,该位置的重要性在蜀汉时期已经显示出来,要不然也不会建城。   因为李奕的反水,不但是身在南郑的昝坚不知道战事发展,黄沙的守军也根本就不清楚前方的情势怎么样,伪装了的汉军数量并不多,有李奕的手令很轻松让黄沙守军打开城门。   把守城门的李氏成汉士卒是带着满脸的疑问,蜀地的平均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倒是一些关中移民普遍是在一米七以上,不过李氏成汉是一个氐人政权,导致李氏成汉在征召兵源的时候是优先选择同为胡人的族群,大多数胡人的个头是一米五左右,身材相对高大一些的晋人很少会被征募。   中原的汉家苗裔平均身高超过一米七,汉军的士卒就是中原的汉家苗裔,他们离得远的时候还没有显得多么突兀,双方接近了比较下来就会变得非常明显。   “动手!”   就像是前几次那样,都是身高的差距让伪装在接近之后出现巨大漏洞,导致的是压根就无法完全依靠伪装进入城内,只能是在城门处直接动手。   厮杀开始,不同语言的喊杀声响彻,是从城门蔓延到城池之内,数量少的汉军在控制城内之后开逐渐向内突进。   黄沙爆发激战,没有进行伪装的汉军出现在站立城头可以看到的区域。   以山区为背景的地平线那边,是先出现一杆杆的旌旗,一道漫长的黑色影子移动着向前,是有足够多的士卒才会形成一大片的黑影。   有一句话叫望山跑死马,望城同样会跑死马,不过这一路的汉军受于栈道的因素并没有多少骑兵,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的城池,想要短时间之内抵达却没有那么容易。   “安心吧。”刘锐是跟随部队一边小跑一边说话:“林峰带去的都是选锋,必定会牢牢控制住城门。”   没有错,刘锐所部再一次被挑出来用作前锋,林峰是刘锐用习惯了的军侯被派去夺取黄沙的城门。   每一名汉军士卒都是在小跑,他们还需要跑上六七里地才能抵达黄沙,前方有七百多的袍泽正在浴血奋战。   黄沙真的是一座小城,常驻人口不会超过一万,大部分是羌人和氐人,处于少数的是杂胡和汉家苗裔,八千守军入驻后让城池变得非常拥挤。   北面城墙爆发激战,动静之大很快就传遍全城,守军当然是立即赶往支援,百姓的反应无法逐一述说。   老实头就是居住在黄沙城内的一个汉家苗裔,他家有六口人,一个媳妇和三儿一女,最大的儿子已经十九岁,最小的闺女才三岁。   关于汉军要打过来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更早些时候胡人发动种族仇杀的消息也早就有了,李氏成汉国境内相对于中原那边的种族仇杀情况并不严重,那是因为蜀地很早以前就是多民族共处的现状,再来就是李氏成汉的统治阶层对种族仇杀并不感兴趣。   战争爆发期间任何发生在身边的动静都会显得异常突兀,老实头是手拿菜刀躲在门房后面,听到一阵不大的拍门声却仿佛听到了炸雷。   老实头的本名叫李老实,他十九岁的大儿子和十七岁的二儿子是拿着农具靠在墙壁上,岁数更小的儿女是被媳妇搂着躲在里屋。   几声不大的拍门动静让这一家子几乎每个人都是浑身一震,作为当家的老实头更是差点将菜刀劈向看着并不结实的房门。   “老实头,是我啊。”   声音听着有些粗里粗气,出声的人有些小老百姓一样黝黑和粗糙的皮肤,那张看着憨厚的脸庞此刻显得有些兴奋,别人都叫他老张头,全名张三。   老实头是从门缝里瞅外面,看到人也不开门,闷声闷气地回应:“兵荒马乱不躲灾,跑来做什么。”   门外的人可不止老张头,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熟悉的街坊邻居老家伙。   “先开门。”老张头又在继续敲门板,似乎还略略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地说:“王师杀来了,咱们为小伙子搏前程的日子到了。”   老实头知道老张头说的是什么,中原种族仇杀的动静太大,胡与汉厮杀起来可以说是血流成河外加伏尸百万,想不知道都难。大规模的种族仇杀之下,新崛起的汉国之主开出赏格,赏格不止是针对中原胡人,中原周边的国家也能干掉胡人拿着首级去汉境请赏,黄沙小城还真就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汉人弄死仇家胡人砍头拧着跑掉,导致的是没跑的汉人受了不少罪。   为小伙子搏前程的话很直白,要是汉军没有杀来,他们只要不死只是受欺负可以忍一忍挨罪受活下去,反正数十年就是那么活下来的。可是现在汉军杀来了,趁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是一回事,比较重要的是杀胡能够获得赏赐,不该为家里赚几亩薄田,不去为小伙子可能加入汉军而拼一把吗?   “咿呀”声中门打开了,几个人涌进了不大的房子。   “王师杀到这边,那就是前面的关隘都被攻下了。”老张头那张憨厚的脸上既是紧张也是兴奋,颤着嘴唇说:“阿六看到王师宰人就跟玩一样,肯定能攻下这座城。”   老张头嘴巴里的阿六其实是黄沙的郡县兵队率之一,是一个胡汉混血儿。这个混血儿在战事爆发后选择的是跑,溜回家中脱掉那身蓝色战袍,再溜到邻居老张头家里一阵鼓动。   “真的杀来了?”老实头的手在抖,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家里的老大和老二,吞咽一下口水:“要真的是换成咱们自己人当家作主,赏赐田地和官都是真的……那咱们就拼一把?”   似乎是在遥相呼应一样,阵阵的吵闹和厮杀声突然就传过来,那是有手脚更快的百姓已经在动手。   从老实头家中涌出七八人,他们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街道,平时显得老实巴交的邻居拧着五花八门的玩意当武器互相混战,是汉人和胡人在血拼。   汉人看到汉军打过来,是觉得头顶上的天要变了,要鼓气勇气为自家挣点什么。他们会互相联络互相勾结,凑足一定的人数开始寻找机会。   胡人得知汉军杀来,太多的传言可能都不真实,却是相信汉军会清洗胡人,又是担忧又是害怕肯定想要活命。逃跑成了大多数胡人的选择,跑的时候还得拉帮结伙。   两支不同阵营的人突然在路上遭遇,第一刻有可能是错愕和愣神,双方大眼瞪小眼那么一小会,是谁最先向对方冲去已经没有必要考究,厮杀也就是那么开始。   “弄!”老张头声线带着颤音大呼:“弄死他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内开始大范围地爆发厮杀,先是非军队之间,守军反应过来之后调动镇压城内汉人,没过多久守军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又自己杀了起来。   刘锐率军赶到地头的时候,他上了城楼向城内看去,一道又一道的烟雾从城里四处飘向天空,视线可及范围到处是搏杀的场面。   “城里的百姓自发性杀胡了。”林峰没有亲自参与厮杀,身上没血发型没乱,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一手捧着头盔,咧嘴笑着说:“守军也自行打了起来。”   黄沙守军会自己打起来,是先前一些投降了的人联络伙伴反戈,再来是守军中的那些汉家苗裔站到了父老乡亲的一边。   汉军不断从城门挺进城池之内,他们现在要干的是扑灭反抗者,出人联络那些起义的人。   下午时分,黄沙城内的厮杀声已经完全停止,城头飘扬着的是汉军的旌旗。   袁乔的身影出现在黄沙时,刘锐那边已经将事情给搞清楚。   “百姓的赏赐自然是要核实统计,用最快的速度将赏赐颁发下去。”袁乔有赏赐田地相关的权利,只不过该是到手后的那一批无主田地,而无主田地一般是被弄死了的胡人原来持有。他向刘锐问:“派出斥候了吗?”   黄沙距离南郑仅是二十里不到,一路过去山区还是占了大部分,要到南郑七里范围之内才有一片小范围的平原。   “派了。”刘锐还是第一次与袁乔面对面说话,态度显得非常恭敬:“第一批斥候已经有回报,南郑那边先有大约一万五千的敌军出城,外出四五里之后又掉头回去。”   袁乔仅仅是发出“呵呵”两声。   南郑有五万的李氏成汉守军,昝坚派出一万五千驰援黄沙是很正常的举动,除非是他确认黄沙失守,要不然后面又撤回去则显得很不正常。   袁乔的判断是昝坚的心理压力巨大,甚至是昝坚都没搞明白汉军怎么会那么快出现在黄沙,庞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对局势的无法掌握使昝坚选择了最为保守的策略,那就是宁愿放任黄沙守军覆灭也不愿意进行任何冒险。   【看来这一场是赢定了。】袁乔脸上的表情将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看得一旁的刘锐也是露出轻松的笑容。他发现刘锐在笑,收敛一下情绪,说道:“选出几个突出一些的代表,本官要亲自给他们颁布赏赐。”   阿六成了英雄,大多数参与起义的百姓皆是讲之所以反抗,是阿六从中进行联络和组织,至于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什么关系。   袁乔看到的阿六是一个年纪二十四岁的混血儿,实际上只要阿六自己不说,与汉家苗裔没什么区别的相貌根本看不出是个混血,而阿六是在第一时间自己说了出来。   “小人血管里汉人的血更多一些,一颗心也是完完全全地为汉家儿郎而跳动。”阿六的态度显得非常卑微,一见袁乔就推金山倒玉柱地拜倒,说话是在唱的语调:“一早就有投奔王师的心思,现在总算是如愿了。”   袁乔是表面上却满满都是威严,一边听一边颔首,其实却是被整得一愣一愣的。 第478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风起兮云飞扬,而风总会先是东风压倒西风,没有多久西风突然又压倒东风,还可能是东南风、西南风、北风、南风……反正就是之类的变幻无常。   人同样善变,向强者的那个群体靠拢是唯一不变的个性,弱者除了被同情之外就是被抛弃,李氏成汉与汉国一比就是弱者,对于李氏成汉没有太深感情的人随时随地都能改变自己的立场,奔向更为美好的未来。   黄沙小城一失,南郑完全暴露在汉军的兵锋之中,桓温抵达黄沙小城原本只是想要小憩一下就赶往前线,本来应该在前线的袁乔却是留在黄沙小城,两人有一些话需要进行交流。   “这么说的话,王上开出赏格会是我们更轻易攻灭成国的助力。”桓温是一种非常感兴趣的表情,后面却是假兮兮地问:“只是百姓的伤亡……”   有相关数据表明一点,黄沙小城里面有大约四五百的百姓在汉军杀来之后爆发起义,而黄沙小城的汉家苗裔含有汉家血统的混血儿最多也就两千多人,他们爆发出来的热情让袁乔感到吃惊,寻思着后面攻打有民居的李氏成汉城池是不是也能鼓动城内的汉家苗裔里应外合?   别说桓温没有思考过类似的计算,他那一副假兮兮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想扛锅,原因是身为汉王的刘彦并不希望百姓伤亡惨重。   “……”袁乔知道桓温是什么意思,他默默地说:“这是职的意见。”   行军长史的责任就是出谋划策,能更好的完成目的什么手段都能建议,有必要的时候还得为主将扛锅,袁乔现在就是表示会扛锅。   桓温换上了矜持的表情对着袁乔拉着长音“嗯……”了一声,随后示意亲兵准备出发。他潇洒离去,袁乔会留在黄沙小城布置。   元朔三年时期,刘彦向天下各处广派快骑四处传檄,相关内容袁乔一字不漏完全记住。留在黄沙小城的袁乔需要默写出来,转由他人来进行抄写,随后向任何可以抵达的地方传递。   李氏成汉是一个氐族人主导并统治的国家,人口构造上面氐人却不是大多数,羌人是氐人的副手族裔,处于社会第三阶层的是汉家苗裔,杂胡与南蛮处于社会的最底端。   汉国在攻伐李氏成汉之前必然是有相关的研究,数据上面无法做到完全的准确,大略估计是李氏成汉国内的人口分布该是氐人和羌人占到了两成、汉家苗裔占到了三成,其余的杂胡与南蛮占五成。   从李氏成汉的人口构造可以看出一点,那就是汉家苗裔的数十年之间成了少裔,这个还是氐人和羌人有从关中和荆州迁徙汉家苗裔过来的前提之下,可见过去数十年汉家苗裔的生存环境是如何的恶劣。   袁乔是从黄沙小城看出一个特点,被压迫久了的汉家苗裔需要一个宣泄口。   社会矛盾需要释放,没有比汉军征战时期被释放出来是最好的时机,总好过等待汉国将益州纳入统治范围之后再爆发出来,袁乔有足够信心认为中枢知道这一点,相反是得失之心和爱惜羽毛的桓温忽略掉了。   是个人都有野心,冉闵的野心是想要封王,桓温的野心是想要成为军方巨头之一,其余的人也都有自己的诉求,袁乔的野心是进入可以参与国家层面决策的中枢。   忙碌了一整个白天之后,袁乔用了晚餐躺下休息的时候在想:【大汉当前的形式下文官之路远比武将难走,只有另辟蹊跷了……】   夜间,南郑的北面是一片仿佛白昼一样的场景,那是汉军营盘之内有太多的光线。   在平地驻扎的汉军,营盘占地范围非常广,是那种先是一小片,随后慢慢扩大的模式,给予南郑守军的心理压力远比一开始营盘就很大的冲击来得更大。   “他们在干什么?”昝坚无法看清楚六七里外的景物,哪怕那里的光线异常充足。他努力眯着眼睛还在看,问王嘏:“可瞧出了一些什么?”   李氏成汉的中书监王嘏与东晋小朝廷的一个人同姓同名,东晋小朝廷的那个王嘏是王导的曾孙、王琨的儿子。   王嘏看着有些心神恍惚,没听清楚昝坚在问什么,反而是说:“汉军这么快就兵临城下,着实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说的什么话?”昝坚心生不悦,他的责任是固守南郑,身为军队主将与监军能这样聊是共处还算不错,可不想身为监军的王嘏说一些丧气话来影响军心,当即就说:“累了便去歇息吧。”   “汉军能够这么快打到南郑,不会是因为他们着实能打,肯定是发生了另外的一些什么。”王嘏还是没有看出昝坚的不悦,满是忧虑地说:“估计是前方……”,后面的一些话没有说出来,比如前面的人不战而降之类,话被昝坚截断。   “来人。”昝坚很努力掩饰怒气,吩咐:“监军累了,需要安安静静的地方休息。”   左右的人是迟疑着靠近王嘏,还是王嘏自己迈动脚步才跟随其后。   走了几步的王嘏又停下来,对昝坚说:“将军应当谨慎防备内部。”   昝坚哪会不知道相关的道理,鉴于王嘏是监军的身份,强制押下去已经是等同造反,不好过于强硬,耐着心性重重点头,看着王嘏的身影消失在城楼走道拐角才又将目光转向汉军营盘。   汉军的营盘前方燃烧了众多的篝火,是相离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燃烧大火的篝火堆,为营盘前沿提供了充足的光线,使李氏成汉的斥候、探子之类的人物很难靠近营盘,不能靠近当然也就无法探清营盘内部的情况。   实际上此时此刻的汉军的确很忙,士卒连夜去到附近的树林砍伐木材,营内的工匠一刻不停歇地打造相关的攻城器械,甚至是系统农民快速地建造一些建筑物。   “南郑城墙高度三丈?”桓温没有待在中军大帐,是被一帮亲兵护卫着走动在营区四处查看,比较重视的是正在打造攻城器械的这一片。他正在拍着一辆冲车的墙壁,木头发出了厚实的声音,目光打量该是有三丈左右的冲车,用着满意的语气说:“冲车就是运载士卒攻上城墙,只能过高不能太低。”   按照冲车的高度和体积来看,一辆冲车绝对能够容纳二十人以上,里面的构造是分为三层,每一层都有一面厚实并装的木地板,成为“Z”字形的阶梯是在中央位置。它的底部是一些全木的圆形轱辘,数一数两排各自四个,也就是由八个圆形轱辘来作为承重。它的后面是一片空旷,另外三面钉装上了木材墙壁,一些工匠正在为墙壁钉上蒙皮。最顶上看去有一个可以倒扣的咬齿,它被平放下去能够紧紧地咬住女墙,里面的士兵可以经由长方形的通道杀出去。   华夏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事实上人类的发展史也是一部战争史,中原这边的战争史通常是围绕着攻城和守城,长久的历史里面对于攻城器械的利用累积了足够多的知识,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用于进攻或是防守的器械。   正在打造攻城器械的那批工匠干得相当卖力,不止是因为待遇良好,还是汉军从残暴的石碣赵军那边将他们拯救出来,有良好待遇外加有救命之恩没理由还偷奸耍滑。   抵达南郑城下的汉军其实只有两万不到的样子,不是桓温不愿意有更多的部队,是一路攻城拔寨损耗了一批,沿途的一些地点也需要留下部队驻防,能够用于攻打南郑的军队也就只剩下了那么点。   自古以来攻城讲究的是兵力肯定要比守军多,通常是认为攻城远会比守城伤亡更大,没有优势兵力能不打肯定不要打,问题是桓温根本就没有选择余地。   熟读兵法的桓温对于“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这一句话有相当的了解程度,可是他又认为兵法是死的,运用兵法的人是活的,活人就不能被死道理给困住,要真的完全依照兵法战争根本就不用打,他们也不会出现在南郑城外。   西汉和东汉有一个举世的公理,那就是“一汉当五胡”被普世认可,说明白点就是一名汉军可以抵上五名胡人,那是汉人兵锋最为锐利的年代。   桓温不但读兵书也读史书,西汉和东汉的汉军在兵甲器械上全优于胡人,真正有“一汉当五胡”的自信的来源却是与异族的战争中用胜利堆叠而来。他没有到汉国之前是怎么样不太清楚,到来之后汉军屡次与异族交战,伤亡对比总体来讲是七换一以上。从数据上来推论的话,是不是说当前的汉军要比两汉的汉军更剽悍?   其实不是那么算,该分析西汉和东汉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胡人,当前的汉国又是面对武器装备相差距到什么层次的胡人,不过桓温才不管那么多。他知道南郑城内有五万守军,甚至昝坚可以发动城内居民参与守城,但以他的算法两万汉军战斗力在平原可以抵上至少十四万李氏成汉士兵,就是城池攻防战上面两万汉军也能抵上六万以上的李氏成汉士兵。   城外的汉军营盘一整夜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各种“丁零当啷”的动静响了一夜,凌晨时分密密麻麻的炊烟飘向了天空,一阵阵的蒸馒头香气和各种肉香借着风力飘向了南郑城。   一夜没有休息的昝坚鼻子在抽动,他从香味里面闻到了很多种的类别,光是陆地肉味就能闻出牛、羊、猪三种,闻着还有些孜然、姜、花椒的味道。他比较纳闷的是,怎么闻着还有海产的味?   美好的味道会让饥饿的人口中泛出唾液,肚子会控制不住地发出“咕噜”的动静,那是人所无法控制的一种生理反应,值班值了一夜的南郑守军就在频繁地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太多人的肚皮发出动静,以至于昝坚听着就是连续的一大串“咕噜”声。   南郑的守军在凌晨时分也在造饭,士兵的主食是黄豆、黑豆、红豆之类的豆类,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粗粮,战时会分上一碗的杂碎汤,而杂碎汤是动物内脏、骨头、碎肉再加上一些各种菜叶子。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守军士卒其实早就习惯了半生不熟吃了会经常放屁的豆子,能有一碗杂碎汤也会产生满足感,可是闻着汉军那边飘来的各种食物香气,内心里的郁闷感别说有多重。   桓温是用单筒望远镜发现城头守军的动静,那里的守军士卒一边吃着各种豆子一边张望,他吩咐:“将各种食物弄到守军能够看见的位置,量足一些,气味更浓厚一些。”顿了顿嘴角先勾起来,又说:“再让一些嗓门大的士卒喊话,城内的人尽可以出来共食。”   手法很粗白,甚至可以说很幼稚,历史上许许多多的将领都用过这么一招,通常对于被困断粮的敌军很有用。   南郑守军尽管吃得差,可是城内并不缺粮,桓温纯粹就是尝试一下,也是在进行恶作剧。   昝坚看到汉军在城头视线范围摆上那么多的食物,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幼稚感,看到那一整只的烤全羊、烤全牛、烤全猪还是忍不住会皱眉。   身为将领对于各种美食肯定能吃到,那是身份带来的便利和特权,士卒却不会有那样的待遇。   城头的守军大多停止吞咽各种豆子,大多数是怔怔出神地看着远处的各种“烤”,闻着空气里面十足的肉香气。   “哈哈哈!”昝坚在一阵大笑,他必需得说点什么:“汉军主将是三岁孩童吗?竟然将全军最好的食物摆出来,自己是在营帐吃糠咽菜吧!”   感谢石碣赵国的一再失败,大量的牛和羊缴获让汉军的伙食一直是非比寻常的丰富,不过这个时候桓温还真的是稻米饭配菜,没吃别的什么肉。   军旅生涯上面,将领吃肉很寻常,可是想要吃新鲜蔬菜可就不容易…… 第479章 两个不同的投降派   军队的伙食一般直接关联着士卒的士气,别奢望一群真的吃糠咽菜的士卒能够有多么高昂的士气,但吃好一些总是能够使士卒感到由心的愉悦。作为不知道上阵之后还能不能活下来的士兵,进入到战争状态之后上阵前的每一餐都可能是最后一餐。从华夏的一些风俗来讲,这个也是许多死刑犯临行刑前要吃上一顿好些断头饭的原因。   阵前摆上众多一看就能勾引人胃口的食物,尤其是那些各种“烤”十分地吸引人的目光。   肉类一直是最为吸引人的食物之一,在这个富人都不一定能吃上肉的年代,油滋滋的烤羊、烤牛、烤猪全身泛着仿佛黄金一般的油光就那么摆在眼前,一看就有着寻比寻常的视觉刺激。   后面有汉军士卒当着南郑守军的面,一个个拿着匕首过去割或切来吃,吃的时候还有一种绝对不是伪装的陶醉,刹那间不知道引得多少南郑守军喉咙发出吞口水的声音,碗中那些用清水煮出来的豆子看起来显得令人嫌弃。   条件允许的话,汉军的伙食中的的确确是每一顿都会出现烤羊,肉食类的食物在汉军的菜谱上从来都不缺,不是陆地的肉类就是咸鱼,丰富的营养再加上从不短缺的粮秣使得汉军士卒一个个看去不会显得骨瘦如柴,再加上合理的训练就会使汉军士卒从体格上看出彪悍。   认认真真地算起来,光是看体格的话,当今之世估计也就罗马人的士兵能与汉军士卒比一比。双方在伙食上面都是历来不缺肉类。   说起来很奇怪,一些相离很远的国家其实是在同一时间段崩溃,例如东方的汉帝国是在内乱中走向灭亡,罗马也是在内部的争权夺利中分裂,贵霜帝国和帕提亚帝国直接就是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历史长河。   没有错,现如今的罗马已经分裂,双方是以希腊为界,欧罗巴部分是西罗马帝国,中亚区域则是东罗马帝国。很快东罗马帝国也将改名称叫拜占庭帝国,他们面对萨珊王朝的时候更多是在勉力招架。而西罗马帝国会被一个称为“上帝之鞭”的匈奴人狠狠地鞭挞,再被日耳曼人、哥特人、高卢人、撒克逊人等等一些蛮族给灭掉。   之前那些被蔑称为胡人、蛮人之类的民族,他们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段站上历史舞台的巅峰。东方是南匈奴、羯族、鲜卑族、羌族、氐族在四处肆虐,西方就是北匈奴、日耳曼人、哥特人、高卢人、撒克逊人。仿佛是冥冥中的某个超然生物觉得以前的那些强盛国家应该消失,手指轻轻一点或是脑中起了个念头,各种自然灾害就那么出现,世界格局来了一次大变动。   所不相同的是,东方的南匈奴和羯族很快消失,鲜卑族风光了两三百年主动全面融合进入汉族,氐族随后也消失,倒是羌族后面真正成为一个民族被延续下去,可这些民族再也没有担任过“主角”。倒是西方的日耳曼人、哥特人、高卢人、撒克逊人等等的一些,他们逐渐成为主宰世界的民族。   世界是一座丛林,里面遵从着一个法则,原始到不进步就该消失的地步,那是每一个猎人之间的竞争。   现在就有两个猎人再一次发生了竞争,块头大又壮的汉国盯上了看去瘦小且虚弱的李氏成汉。汉国就像是一个粗暴的汉子已经骑在李氏成汉的身上,要做的是逐一地剥去李氏成汉身上的铠甲,后面凶狠或是温柔地捅出那致命的一剑。   南郑就是李氏成汉在北部疆域相对坚硬一点的甲胄,兵临城下的汉军摆出磨刀霍霍的架势,可汉军在前三天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对南郑发起。   连续三天的时间里,汉军是在打造各种器械,每到用餐时刻就继续做幼稚的行为,也就是将各种丰富的食物摆在南郑守军可以看到的地方进行诱惑,还出现了身穿李氏成汉军服却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身影。   “有两百余将士失踪是什么意思?”昝坚其实还是懂的,就是真有守军偷偷摸摸跑去汉军那边投诚了。他脸色非常的难看,声音干涩到一定程度:“城中的情况想必已经被敌军探知。”   所以说有时候看着幼稚却真的有作用……   临战投诚的南郑守军地位不会太高,他们是摸黑在城头绑条绳子下了城墙,为的还真就是吃上一口想念许久的肉,给桓温带去的情报很有限,也就是城中大概有多少守军,局部防御工事是什么,之类的消息。像是有多少存粮,多少军械储备,会不会有援军,之类的消息则根本没希望能够得到准确答案。   桓温让那些投诚者到阵前卖弄,无非就是刺激更多的南郑守军,同样是一种看着有点幼稚的行为,可是对南郑守军造成的心理影响会远比想象中更多。   前一刻还是一样吃那些吃多了会一直放屁的豆子,下一刻身影出现在城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守军内心里会产生一种不平衡感。要深切知道这是一个为了一口饭就能卖命的年代,吃上一顿好的再没命会被许多人接受。而很快就真的要面临拼命的局面,缺乏归属感的人会认为一样是拼命,那么怎么拼不是拼?   昝坚是货真价实的当代人,对于现在的底层人物会是什么想法能大概猜出,他下令:“执行连坐,一什有一人侍中斩全什,一队有五人失踪斩全队伍长、什长、队率,再上则斩屯长、曲长……”   仿佛是在开玩笑那般,昝坚这边刚执行连坐惩罚制度,城外的汉军开始喊话,喊的是投诚者不但好吃好喝招待,李氏成汉灭后还会得到归化身份,家人也将被优待,等等一些听着实惠或是纯粹诱惑的话。   昝坚气得哆嗦的是,汉军专门为他的临阵倒戈开出价码,将军什么的是别想了,可以从校尉身份干起,爵位起步是第四级的不更。   事实上桓温开出的价码并不低,冉氏秦国那边在被收编时就是类似的起步,真可以称得上是良心开价。然而昝坚并不知道那些,理所当然就会觉得是侮辱。   “本将不气,一点都不气。”昝坚面对过来劝解的王嘏,说道:“桓温是在激怒本将,想要让本将放弃城池优势出去野战。本将才不上当!”   王嘏看着很平静,他没有告诉昝坚的是,本人已经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南郑要是能坚持下来也就罢了,一旦南郑有失守的迹象就会写信或亲自去劝李势举国归降。   没看错,王嘏就是真的要劝李势别挣扎,认为既然无法避免的亡国的话,那就以举国投降换取李氏一族的保全。历史上,李氏成汉面对桓温率军入侵时,就是他和散骑常侍常璩一块劝李势投降,而李势还真的就投降了。   散骑常侍常璩现在是在宕渠郡的首府宕渠城。   宕渠城就位于不曹水西岸,而不曹水是与宕渠水相连,同时不管是不曹水还是宕渠水都能算是汉水的分流。   常璩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以目前的平均寿命来讲能够称为高寿。他的样貌看去已经尽显老态,身子骨看着却还算硬朗,有着读书人该有的斯文气,现在却是一脸的忿怨正在与一个看上去同样老迈的人交谈。   “伪汉乃虎狼之国,若是蜀地为之统治必然要遭受更多的苦难。”常璩对面的人叫龚壮,龚壮是一名巴西隐士。他向着东南边一阵做鞠,说:“相比伪汉,晋室才是正朔,若是蜀地非要易手,晋室才是良主。”   常璩的忿怨有很多原因,在李期、李寿在位时,他是作为史官,江原(今四川成都崇州)的常氏一族因为在蜀地有威望的关系先后受到李期和李寿的善待,倒是让常璩对李氏成汉有不少的归属感。李势登位之后他被晋升为散骑常侍常,可升官并没有给他多少快乐感,理由是李势表现出一个昏君该有的所有品质,与他相知相熟的大多数清流被李势清洗,再加上蜀地的大量士族利益受损,可以想象他是多么不待见李势。   东晋小朝廷那边是世家分割自治的实际情况,别提同样是世家出身的常璩屁股会选择往哪靠。相比起东晋小朝廷统治后世家的利益会得到保证,汉国对待世家的举动早被传的沸沸扬扬,那么蜀地的世家要能选的话,肯定是选择东晋小朝廷成为蜀地的主人,不会是汉国将蜀地纳入统治范围。   十分明白地讲,常璩就是一个“哈晋派”,向往着东晋小朝廷疆域内世家的权力,能够跻身进去只会感到愉快而不会有什么不情愿。之前李寿还在的时候,鉴于常氏一族没少被照应,他当然是不好直接表现出“哈晋派”的一面,李势登位之后荒唐到没边也不好表现出来,等到汉军入侵而前线一败再败再表现出来,那就是为了蜀地世家全员的着想了。   宕渠郡现在就在遭遇殷浩所率的汉军入侵,汉军是上庸方向杀来,先攻取了巴东一带,而巴东其实是属于东晋小朝廷疆域。   殷浩所部在攻打巴东时并没有遭遇到多么顽强的抵抗,原因是东晋小朝廷现在最重视的是寿春到京口的沿线,位处东晋小朝廷版图的西北疆域事实上已经是被放弃和抛弃,理由是能将寿春到京口一带防御下来,那么现在失去西北版图上的疆域以后也能拿回去,一旦寿春到京口一带丢了,那肯定是一切皆休。   巴东郡就在长江水道范围之内,殷浩所部能够快速且轻易地拿下,那是因为汉军的内河舰队完全发力,偏偏巴东的长江河段自先秦就已经被开发得相当完善,再有东晋小朝廷放弃的因素,殷浩所部想慢都慢不下来。   与常璩一样,龚壮事实上也是一个“哈晋派”,后者“哈晋”还能“哈”得理直气壮,原因是龚壮的父亲和叔叔都为李特所杀,因实力相差悬殊无法复仇。直至李寿驻守汉中与李期争斗时,以龚壮善谋多次前往礼聘请教。龚壮虽不出仕,但教其先出手取成都,称藩于晋之计。李寿依计发兵夺位,然功成却改国号称帝,更以龚壮之功聘其为太师但仍不就。   如果说常璩是站在世家的角度希望蜀地被东晋小朝廷所统治,龚壮想得更多的是百姓,不过龚壮的为百姓则是以自己的思想和出发点来做考虑。   这年头有清晰民族观念的文人不多,毕竟不管是孔老夫子还是后面的绝大多数大儒都是教导“有教无类”,简单点的说就是“信我者,就是自己人”,文明点则是“蛮夷入华夏则华夏之”,别期望有这种观念的人会有明确的民族观念,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李氏成汉是一个由氐人和羌人作为统治阶层的国家,不过这个国家在汉化上的进程其实还算不低,奇怪就怪在真正的汉家苗裔却从来不缺被凌辱的经历,也就是一些实力足够或是有名声、有实力的家族才得到当权者的“惯着”。   在龚壮眼中,新出现的汉国是一个奇怪又不伦不类的国家,尤其是常年征战和各项大工程体现出了不体恤民力的情况非常严重,深切认为百姓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国家压根就是遭罪。   “以我们的威望,联络晋军入蜀必定会被欣喜。”龚壮不想当的是李氏成汉的官,对于成为东晋小朝廷官员一份子还是有兴趣的。不过他觉得引晋军入蜀可不是为了当官,是像曾经的张松引刘备入川那样,一样是为了百姓的同时也可以在青史上重重地留下一笔。他问:“想必晋室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伪汉攻夺蜀地?”   蜀地对外交通不容易,常年处于信息封闭的现状,别人不下大工夫不会清楚蜀地是个什么模样,同样蜀地的人想知道外面的事情也不容易。不管是常璩,还是龚壮,哪怕是汉军攻占巴东都以为是晋军一时不防,他们根本就不清楚东晋小朝廷目前面对的是什么局面。 第480章 国已不国   晋室衰弱,可是天下间的读书人尤其是世家依然大部分视之为正朔。理由其实简单到可怕,那是由屁股来决定脑袋思想的一个定律,屁股坐在哪里可以得到更大更多的利益,天然上就会进行靠拢。   一度有那么个时候,在读书人的各种观念下,入主中原的胡人也将晋室视作正朔,胡人是占了晋室的地奴役晋人,一方面又对晋室的册封很感兴趣,结果是但凡有点身份的胡人大多数是晋室册封的官员,也就拓跋一族对这个才没有什么兴趣。   汉国的崛起有一段时间令天下的读书人有些无所适从,直至汉国表现出不待见老牌世家,汉军每到一地必然重新洗牌,等于是逼迫那些世家提前进行站队,要么是牺牲家族利益融合进入汉国,再来就是使用各种手段阻扰汉国对版图的吞并。   中原的人会对汉国的强劲崛起更有直观印象,封闭的蜀地对汉国大多是来自道听途说,蜀地的世家知道汉国很强,可是他们对于汉国有多强没有亲眼目睹,保证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必然是要挣扎一番。   在常璩和龚壮的观念中,东晋小朝廷才是比较强大的那一个,他们哪怕知道新晋崛起的汉国打得石碣赵国退避只剩下两个州,也不愿意承认汉国的强大。他们就是听说东晋小朝廷已经虚弱到一定份上,也只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根深蒂固的判断,那就是东晋小朝廷依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还有一点,今一次入侵李氏成汉的汉军合起来只有六万不到。这个数量真心让常璩和龚壮无法感受到强大的一面,哪怕是汉军一路攻城拔寨而来,那也只是说明李氏成汉的军队太弱。在他俩的世界里,强大的国家用兵起码就是该十万以上,少于这个数量都不算强大。   李氏成汉的汉中郡显得岌岌可危,类似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宕渠郡。   从巴东方向入侵李氏成汉的殷浩所部,他们受于雨季的关系暂时停顿下来,常璩和龚壮还没有能够亲眼看一下汉军的兵锋。   “子伟是在野……”常璩称呼着龚壮的表字,一脸殷切地说:“便由子伟前往建康,如何?”   常璩的正职是散骑常侍,副职是李福的幕僚,很明显是无法脱身离开李氏成汉前往东晋小朝廷。   “也好。”龚壮答应得十分痛快,说道:“壮走都江堰入灵渠的水路。”   蜀地的世家其实不多,最有实力的蜀地世家与东晋小朝廷的世家相比起来也就是到二流的阶段,众多的世家在汉国入侵前已经形成共识,李氏成汉注定要亡就引晋军入蜀,常璩作为一个有名望的人,一些事情是由他亲自主持。   后面常璩和龚壮又谈到了一些事情,该怎么来出谋划策让李氏成汉的军队竭力抵抗汉军,为晋军的入蜀争取更多的时间。再来是两人不得不谈到关于王嘏的事情,与两人相同的是王嘏也是投降派,不过王嘏并不是“哈晋派”,是站在保住李势一家子的立场上。   李氏成汉目前的投降派真心不少,尤其是解思明、马当、等等一些国之干城冤死之后,看不到国家未来前提下,谁都有属于自己的心思。   王嘏与常璩交情不错,最近的一封来往信件中提到了汉军的进军速度,给了常璩很强的危机感。   龚壮是在隔天就出发,他在水路辗转了一个多月,倒是相对顺利地荆州转走陆路。他觉得奇怪的是,沿途看不到晋军水师,倒是汉军的舰船经常能够遇到,而汉军设立关卡仅仅是进行一些排查,登记身份之类的就放行。   荆州给予龚壮的印象很矛盾,各地百姓似乎丝毫不关心即将爆发的战争,世家层面上则是一派紧张。   “唔?”龚壮入了荆州一定是要找熟人,到了地头虽然被好生安置却没能见到该家族的家主:“长生去了长沙?”   很明显“长生”是某个人的表字。   招待龚壮的是张家的家老,也就是管家。管家认识龚壮,知道与自己的家主是知交,解释道:“国丈在全面动员,所有世家皆要出力。”   龚壮一路都是在急赶快赶,接触的人不多,信息上面仅限于社会底层,知道东晋小朝廷在备战,还真不知道已经到了所有世家都要动员的地步。   身份层次不同,龚壮矜持地没有询问管家更多的事情,内心里少不得却是急切想要了解东晋小朝廷究竟是面对什么样的危机。   主人不在,女眷当家,客人暂时的落脚没问题,可是长久借住则会显得很不像话,龚壮短暂停留了一天就重新启程。   再次花了半个多月,龚壮抵达了长沙,他刚刚进入长沙郡地界立刻发现到处都充满紧张的气氛,道路之上随时随地能够看到各种武装人员,晋军士卒和家族私兵还算比较寻常,可是看到越人和蛮人也能挟枪带棒大摇大摆地乱晃悠则就不太正常了。   李氏成汉是一个氐人政权,可是对于蛮人的防范远要比对汉家后裔要高得多,同样的是东晋小朝廷对诸越和蛮人的防范也一点都不低。这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管诸越还是诸蛮都属于“浪漫自由”,代表着根本就不服管束,时不时还要没事找事地乱闹腾,对于这样的人不严防那就奇怪了。   一直被严防的诸越和诸蛮,他们竟然能够携带兵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说相对重要的长沙郡,龚壮不得不感到吃惊。   龚壮来长沙是要找友人,他不能就那么出现在建康,哪怕是去了没有人引荐也见不到足够份量的人。   目前东晋小朝廷处理国政的是太后褚蒜子,国丈褚裒和征讨大都督谢石主管军事,蜀地世家最想接触的是谢石,一切只因为谢氏怎么都是四大门阀之一。如果无法接触到谢氏门阀,那么王氏门阀、庾氏门阀、桓氏门阀,乃至于是张、顾、陆、朱这四个早在东吴时期就是大世家,等到了东晋时期也是一流世家的家族也行。   想要让晋军入蜀,需要有东晋小朝廷足够份量的人出面,他们这些要将李氏成汉卖个好价钱的世家人士也才能得到足够的回报。   龚壮非常认可常璩判断,只有同样出身的人才会有共同的语言。而他也相信东晋小朝廷不会任由李氏成汉这么一块肥肉被汉国吞了,只要蜀地世家邀请东晋小朝廷肯定会派军入蜀,到时候蜀地世家作为内应,晋军怎么也该比需要一路攻城拔寨的汉军更早攻入成都。   每一个城池都会有城门,想要入城自然是走城门处,正思考得入神的龚壮以及一干随从刚刚靠近城门,前方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发生了什么事?”   “有百姓与蛮人厮打。”   “为什么厮打?”   “听闻是蛮人糟蹋了百姓的细君。”   不止是一个百姓和一个蛮人在厮打,是至少三四十个百姓与十来个蛮人在搏斗,看模样百姓是来自同一个村庄,蛮人从刺青图腾来看肯定是来自同一个部落。   接近五十人的厮打很快就引得城门处一片混乱,城头之上先是出现喊叫声,后面鼓声响彻了起来。   龚壮尽量靠近一些观看,不管是百姓或是蛮人已经被晋军给围了起来,地上躺着几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模样应该是城门尉的军官出现,中年军官大手一挥要全部抓回去,却有一个老人被搀扶着越众而出。   “蛮人和越人在乡野里又偷又抢,当官的说是为了要借助蛮人抵抗汉军,咱们要忍着。”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眸盯着城门尉,想要加大音量却是中气不足,用着一口含痰的声音厉声道:“小偷小摸忍一忍也就忍了,细君被糟蹋了报官求不到公道,那就咱们自己来讨回公道!”   城门尉脸颊一抽,要是面对青壮一巴掌甩过去,哪怕是拿剑柄砸也没什么,面对老人却不能那么干。他是一脸为难地说:“那些事情不归我们管。在城门聚众械斗……严重可以视同造反。”   蛮人也有人越众而出,先是“叽哩哇啦”不知道用蛮人语言说些什么,后面用蹩脚的汉语说:“我们是来帮忙的,平日吃喝没着落,只能自己动手找吃食。听说北边的胡人可以任意凌辱汉家女人,不但能睡还能吃掉,我们睡一个汉家女人又怎么了,又没有吃掉。”   城门尉刹那间脸色和猪肝一样,手紧紧地握住剑柄在喘粗气。   “北边的胡人快被杀绝了!”老人身边的一个半大小伙子,他挥舞着手里带血的镰刀,大喊:“汉军杀死了两三百万胡人,很快……”,话到这里被老人一记拐杖敲了一下小腿,只剩下“哎呦”的喊疼声。   围观的人非常多,拥挤得城门外的人进不去,城门里的人出不来,原本的喧哗声却是停止了下来。   整个长江以南估计也就一些生活在深山老林的人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汉国那边陈兵长江沿线,东晋小朝廷竭尽所能地调兵布防,一场大战到了春季就要开打。   就是东晋小朝廷的压力太大,能调的部队都调到北边,南边可以说只是留下最低限量的郡县兵,先是乡野里频繁出现诸越和诸蛮活动的身影,后面各大小城池也有诸越和诸蛮的人在晃悠。东晋小朝廷拿出的方案是暂时无视诸越和诸蛮,甚至应该收买来作为抵抗汉军的力量,对待诸越和诸蛮肯定是强硬不起来。   官府要放任诸越和诸蛮,受苦的就是百姓这一个群体,只因为不管是诸越还是诸蛮都真的文明不到哪去,他们才不管那只鸡或哪条狗是谁家的,不能偷就抢,吃进肚子里了又有人来讨要,信不信拉泡屎捧着丢过去就算还回去?   对于诸越和诸蛮来说,东晋小朝廷的放任和拉拢不会让他们产生什么感恩戴德的心理,相反是会在胡作非为又没有遭遇惩罚之后会更肆无忌惮,官府不做主百姓只能是自发性地寻找公道,发生在长沙西门的百姓与蛮人拼斗并不是单一事件,各处各地百姓与诸越、诸蛮的冲突只能说越来越多。   通常野蛮人是拿野蛮当做有趣,尤其是见被侮辱的人只能气得浑身发抖而没有动手,他们会更加尽兴地尽兴各种羞辱人的表演。   不知道是围观人群有人喊“打死他们!”,还是之前参加拼斗的百姓在喊,一声之后就是有人回应,渐渐现场响彻浩大的那一句:“打死他们!”   喊是在喊,可是暂时还没有人真正动手。   现场很快就出现一幕,该是诸越的赶紧抱团,该是诸蛮的也是互相靠拢,群情激奋的百姓推挤着向那些聚成堆的诸越和诸蛮挤过去,但也就是挤过去而已,忌惮满副武装的晋军士卒在场没有动手。   “哈,哈哈哈!”满脸是刺青的蛮人原本还是很紧张的,可是等了一会也就是被语言恐吓,真正动手的就没有一个,令他觉得百姓只是声音大,满是得意地说:“就睡汉家女人了,睡了还有你们的兵保护,来打我啊!”   其实,蛮人该说的是晋家女人,但不管是胡人还是蛮人、越人对“汉”的印象最深。   瞬间,百姓就是看向晋军士兵。   城门尉也找不到是被气还是被吓浑身都在抖,他比较突然地抽出战剑,脸上是屈辱到了极致的表情,有点语无伦次地大吼:“大不了躲进山里等汉军过来……管上峰有什么严令,老子现在就想弄死他们!”   一阵欢呼声中,愤恨的百姓放开顾忌最先动手,晋军士卒是有些加入有些则冷眼旁观,倒是城门尉非常悍勇地扑了上去几阵手起剑落。   被随从和武士团团保护在中间的龚壮呆了,百姓的愤怒和怨恨,诸蛮和诸越的嚣张不可一世,晋军一些将士的疯狂,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一个正常的国家能够出现…… 第481章 好一阵歌舞升平   一个国家的强盛、虚弱、衰亡都会有一个过程,往往可以从社会的结构,包括百姓的生活状态和质量上,等等的一些事情上体现出来。   李氏成汉是因为统治者各种脑抽加速了国家的虚弱,有外力来进行入侵的话,不会超过三波的抵抗就会从内部自行瓦解。而瓦解的过程可以从以前的历史得到借鉴,无非就是一帮奸佞之臣兴风作浪,弄死了一些真正为国的干城,导致非常多的聪明人寻找后路,连锁的效应当然是让国家走向灭亡。   “观史而知兴衰”这句话还没有人说过,但是大概的句子估计是存在的。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就像很多人明明知道做什么事情是错误,问题还是去干错误的事情。   龚壮如愿寻找到了自己的友人,他的友人叫张良,与留侯同姓同名,是零陵那边的望族之一。   零陵张氏要是按照东晋小朝廷的划分属于三流家族,而像是零陵这种偏僻的地方,存在的世家基本上着实是强不到哪去,一般是能够在帝都站稳脚跟的世家才会显得有实力。   “朝廷的主事者现在是国丈与谢都督。”张良从来没有拿自己与留侯相比较过,会有这个名字该是家族长辈满怀期盼什么的。他是一个长相平庸的人,身为一个家族的家主倒是有着不错的气质,含笑说:“若是子伟所说为真,良自然是要进行引荐。”   真正的事实是张良其实无法亲自去找褚裒或谢石,那是身份和家世存在差距,只能是寻找一些定品更高实力更好的家族,一层又一层地通气,至于褚裒和谢石要不要见龚壮就是另外一回事。   龚壮可没有一开口就说要将李氏成汉像一块肥肉直接交给东晋小朝廷,是按照与常璩等人的商定,先提起李氏成汉要当东晋小朝廷藩属国来试探态度。   东晋小朝廷现在压根就没有什么藩属国,国家面临强有力挑战,说不准这一关过不去就要玩完,李氏成汉称臣为藩怎么也是一道强心剂,可以让东晋小朝廷寻找到一丝丝“我还是很强大”的感觉。   有了张良的存在,龚壮在长沙认识了不少同样是率领家族私兵过来的各世家家主。这些家主每一个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官职,缘由是东晋小朝廷近期在进行“官职大放送”的活动,但凡是有出力的家族都得到封官和许愿。   不明缘由的龚壮得知只要是个家主都是个官其实很吃惊,他只当这是东晋小朝廷治下世家的福利,不由想:【蜀地各家投靠晋室,算是投靠对了。】   后面是张良亲自带着龚壮赶往建康,他们从长沙出发,打算走江州路线进入扬州,最终抵达建康。   一行人赶路并不急,甚至是张良都还有空带着龚壮前往洞庭湖那边游玩一下,风景自然是不错,就是沿途所闻所见让龚壮更加感受到东晋小朝廷的备战力度。   张良是需要先向建康那边通气,好使小朝廷有个心理准备,之所以会带着龚壮慢慢赶路,自然是要等到建康那边的强力人物有回应。   “想必子伟对伪汉军力强盛是有印象?”张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些事情,站在船头回身看向龚壮,背景是一片洞庭湖的芦苇海。他说:“伪汉挥兵四十余万众,由不得朝廷不重视。”   龚壮点头,他现在觉得找到了汉国只是挥兵六万入侵李氏成汉的原因了,原来大军是陈兵在东晋小朝廷边境。   然而,事实上陈兵在东晋小朝廷边境的汉军根本没有四十万那么多,算上辅助人员和必要的民夫也就不到三十万的样子,入侵的参战部队是二十万。   “伪汉崛起时间不长,军事实力却是极为强大。四年之间偌大的赵国被打得步步后退,仅是存留并州与朔州……”张良之所以解释这些,是东晋小朝廷动员力度太大,似乎在动员上面也做到了无所不用其极。他含笑说:“强盛如赵国都无力招架,朝廷不得不谨慎,才会招来诸越与诸蛮。”   龚壮还是点头,他是从西南那边过来,对诸越和诸蛮大肆出现在东晋小朝廷境内游逛有很深的印象。   “用得上诸越和诸蛮,一些事情上就不好约束了。”张良说的是越人和蛮人在民间肆虐,说的时候根本没当回事,反而是比较得意地说:“诸越和诸蛮到了北方,朝廷会进行武装。”   张良是要炫耀东晋小朝廷的国力,让龚壮认为李氏成汉来投靠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根本忘记就是晋室武装胡人才导致中原沦陷,也不怕再来一次重蹈覆辙。   龚壮有想到永嘉之乱时的事情,就是没有想过那些被牺牲的百姓。   世家嘛,他们眼中只有同等身份的存在才能视之为人,百姓于他们眼中只能是工具。因此百姓没有被世家的目光注视到其实才算幸运,一旦百姓进入世家的视野,那么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被利用就是被牺牲。   夏季的洞庭湖蚊虫多到难以想象,画舫不得不用纱帐来进行阻隔,它漂流在湖泊之上,阵阵的声乐在响,有女姬在音乐声中跳着婀娜多姿的舞蹈。   画舫是一条巨船,以料为单位起码有一千料,按照现代吨位就是三百二十五吨。它分为五层,船舱之内有两层,位于水平面之上是三层。下面的两层,舱底最底层是堆积一些物资来作为让船只保持平衡的压舱底货色,第二层是水手居住区。上面的首层是随从、女姬之类的休息层和厨房等房间,第二层是贵人的休息房间以及娱乐场所,第三层是半露天。   按照对楼船的划分,实际上画舫就只是一条两楼船,龚壮可以透过纱帐向外看,舟的数量当然是最多,小船的数量也不少,二楼船和三楼船时不时能够看到一条,不由得不想到东晋小朝廷的造船能力不俗。   事实上东晋小朝廷的造船能力也真的相当不错,每年造出可以称作为船的船只起码有数百,那是长江以南有着太多的水系,出远门坐船的人远比走陆路的要多。会这样是走陆路的山地和山区太多,经常需要爬山就不说了,山区大多是荒无人烟可算不上什么安全,相反是人迹较多的各条水路反而安全一些。   东晋小朝廷现在能够看出很明显的两极化,越是往南和西南的区域因为诸越和诸蛮的肆虐让民间显得苦难众多,可是掌握着大多数资源的世家却依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甚至是少不得风花雪月以及歌舞相伴。   招待张良和龚壮的是当地有名望的一个家族,画舫就是属于罗氏一族的家产,专门用来拉着客人游逛洞庭湖。声乐班子和女姬也是家养,这些人平时不会干什么活,就是练一练音乐和舞蹈,也就是所谓的不事生产。而以现如今的生产水平来讲,普通家庭养一个不事生产的人都显得吃力,哪怕是地主豪强的家族成员都该下地干活,养一套接近二十人声乐班子和近三十人的女姬队伍也不是普通世家能承受得起,由此看得出罗氏一族的财力不同一般。   “不多,真的不多,就是给朝廷供上十万石的稻米。”罗源看着很富态,不止是因为太胖,身上那身的丝绸衣服再正常不过,少不了作为佩饰的美玉、玛瑙、翡翠和金、银。他说十万石稻米的时候很随意,就如同是十斤一样,那随意绝对不是假装,轻轻松松地补上了一句:“朝廷若是有需要,后面可要用买的了。”   十万石的粮食可以提供五万大军用上起码一年,省一些吃个两年也能办到。仅是罗氏一族就无偿提供了十万石粮食,其余的世家肯定多少也会拿出一些,以此可见东晋小朝廷的军队该是不用发愁?   龚壮刚才还对罗源有些不重视,一个愣神之后哪怕是再有文人的清高也不得不高看罗源一眼。   “罗氏是荆州大族,仅是名下田亩就有数万顷,更有来往涨海(南海)行走于林邑和扶南等国的船队。”张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林邑与扶南盛产粮食。”   龚壮想知道的是:“那罗氏出了多少军士?”   “按世家定品,出了三千。”张良的家族也就是出了一千,还不包括兵器和甲胄。他说:“这是一场举国之战……”   什么样的家族该出多少兵力是国丈褚裒强力要求,由皇太后褚蒜子最后强硬拍板决定。会这样也是真的被逼得不行了,长江以南不缺少要极力抵抗汉国入侵的世家,可是更不缺等汉军杀来就要投靠的世家,蛇鼠两端的世家就更多。   战争都还没有开始,只要是有能力有门路的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分支前往汉国,褚氏一族和司马皇室真的是被吓怕了,少有强硬地搞出一套不管各世家愿不愿意都要按照定品出兵或出物资的套路出来,要不众多世家有退路,新鲜的外戚褚氏一族也不是没退路,就是司马皇室退无可退了。   蜀地太封闭,龚壮出了蜀地之后时间基本用在赶路上,没来得及真正地了解东晋小朝廷现如今的局势,只当长江以南的世家真的是众志成城,感慨地对张良说:“万众一心何愁不胜?不像蜀地,汉军入侵不足三月,临阵倒戈的兵士不谈,高官众将多有从贼,战事糜烂不可收拾。”   “……”张良要不是见龚壮一脸的认真,绝对会以为龚壮是在嘲讽。与众多人一样,他的家族也有分支前往汉国,现实情况当然不能对龚壮讲,想要掩饰尴尬说点别的,突然回过神来问:“战事糜烂到不可收拾?”   龚壮也是一时感慨才说漏了嘴,赶紧岔开话题。   张良却是留心了,他觉得有必要搞清楚李氏成汉现如今的情势究竟怎么样。   东晋小朝廷早两年可是有计划要入侵李氏成汉,不是被汉国逼迫着,也不是只有桓温在主导,是有那么一股力量真的想要灭掉李氏成汉。后面国家面临的情势一变再变,只想着能够把汉国挡在长江以北,哪有什么余力再去攻打李氏成汉。   又是过了一个多月,龚壮总算是抵达了建康,他在来的路上没有少被款待,充分认识到了东晋小朝廷这边的世家可比蜀地世家会玩,生活质量上面也是竭尽所能地奢华。   入了建康的龚壮当然是没有立刻见到足够份量的人物,他甚至已经有三个月都没有听到蜀地那边的消息。   恰时是谢石回到建康,他是亲自来皇宫找褚蒜子催促援军。   “仅是寿春正面就有十来万汉军,他们已经开始在磨刀霍霍!”谢石该是心理压力太大和足够忙碌,看着变得非常消瘦,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褚裒,目光转到了纱帐后面的褚蒜子,说道:“淮水之上亦是布满了汉军水师!”   褚裒正满脸愁容,谢石负责的寿春战线暂时没有开打,前一段时间汉军摧枯拉朽地占了巴东,荆州北部到南郡一线也是满地战火,甚至是扬州东部的海面都开始不断出现汉军的舰队。   褚蒜子声音比较轻地说:“南边的部队在不断集结,很快就会有援军开进寿春的。”   谢石还是一再催促,更谈了一些关于军械的要求,例如晋军的大杀器八骏弩就要求越多越好。   “有另外的事情。”褚裒听谢石要援军、要军械、要军粮,听得头有些大,转话题说道:“蜀地世家共举龚壮为代表,他现在正在建康,已经得知称臣称藩为假,是蜀地世家要全面回归朝廷。”   “早些年……哪怕是早一年都是好事。”谢石蹙着眉头说:“现在朝廷正面临前所未有之大战,哪有功夫去理会?”   一阵轻咳声从纱帐那边传出来,褚蒜子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有人送来的情报,她看了的时候是呆住了,并不太清楚刚才谢石和褚裒在说什么,是失声道:“李势请降,桓温灭掉成国了!” 第482章 灭国封侯   李氏成汉灭亡得有些憋屈,只不过是成都突然被汉军攻下,李势没等突然出现的汉军杀进城中已经请降。   历史几乎就是三国末期司马懿率军攻蜀的翻版,差别是邓艾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成都城下,李匡则只是需要带着一些军官乔装打扮到成都周边就能接收一支军队。   当李匡率领近万的禁卫军出现在成都视野范围,成都城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守军,李氏成汉的部队大多是被吸引到了梁州的巴西郡和巴郡的前线。   近万兵甲器械精良且看着光鲜又剽悍的汉军兵临成都的城下,他们仅是一出现就让身在成都的人懵了。汉军还没有打进去成里的人已经出现拖家带口要跑的现象,少不得是有浑水摸鱼进行洗劫和杀人的事件,也有当机立断带着家族私兵起义的世家。   李势得知有汉军杀到成都的城下时,他是整个人都处于慌乱无措的状态,脑袋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前线的部队败了。   还是有聪明人想到了三国的旧事,可他们拿捏不准的是来的汉军并不显得狼狈,不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爬山涉水而来,更像是一路顺利推进地杀过来。不管能不能确定,他们没有去提醒六神无主的李势,是自己该干么就干么。   李匡率领的禁卫军刚刚逼近成都的城门,城头之上的军旗被换成了杏黄旗,汉军没有遭遇抵抗控制住城门,很快李势派来请降的使者抵达。   是了,举杏黄旗其实就是请降的意思,到了有宋一朝依然是杏黄旗代表投降,举白旗投降该是从蒙元开始。   李势愿意学习冉闵去掉国号举国并入汉国,只有不要伤害他和其亲族的一个要求。   学冉闵什么的只能说可行,但是李势想要得到冉闵的待遇则属于不可能,李匡事先已经得到示意,若是学三国旧事能够逼降李势,汉国愿意保证李势的人身安全,至于李氏一族该怎么样另外说。   李匡代表刘彦接受了李势的投降,接管成都的同时让李势写亲笔信让前线的人投降。而这个时候桓温还是被挡在剑阁,殷浩所部是与李福所部在垫江(现代合川)的山区来回攻防。   在前线抵抗汉军入侵的昝坚和李福几乎是同一时间接到李势的亲笔信,两人的反应略略有些不同。   昝坚是在南郑那边坚持抵抗半个月,等待城池将要沦陷才带着残部退到剑阁。这一部分的李氏成汉军队,汉军不管是什么样的攻势都绕不开剑阁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他们依靠剑阁绝对有利的地形牢牢挡住了桓温所部。   剑阁是绝绝对对的易守难攻,不是说几次取巧或是几次强攻就能拿下,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于消耗中拼光守军,或是致使守军士气崩盘而崩溃,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更大。   昝坚收到了李势的亲笔信,找来王嘏进行商议。按照他的本意是拒绝向关外的汉军投降,十分清楚成都之所以失守不过是汉军的偏师剑走偏锋,想要的是留下必要的部队固守剑阁,带着其余部队回去重新夺回成都救出李势。   关于邓艾怎么吓唬得刘禅投降的事情,身为文人的王嘏肯定要比昝坚更清楚。他听完昝坚的意见沉默很久,后面就问昝坚能不能保证李势不受到伤害,要是因为昝坚的回军而导致李势受到伤害又怎么样。   王嘏的话问完,换成昝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昝坚的军事才能到底怎么样非常不好说,他对李氏一族忠心耿耿倒是日月可鉴,哪怕是李势一再表现出脑抽的一面,可之前的几代国主都对昝姓一家有大恩。   现如今是私恩大于国家的年代,对于很多忠义之辈来讲,国家可以灭亡,恩人却是不能被伤到一根毫毛……   昝坚无法保证李势不会受到伤害,又在王嘏的劝说中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自接到李势的亲笔信到开关投降是在犹豫中度过了五天,等待开关投降后见到桓温,只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要时时刻刻待在李势身边。   桓温没有犹豫地答应昝坚的要求,接管剑阁之后还摆下酒宴与昝坚、王嘏等等将校或有名气的文人同乐。他在酒宴上提出昝坚隔天就能启程前往成都的事,并大肆赞扬昝坚的忠心为主行为,甚至表示其余人有相同的意思也能同去。   由于忧愁和不甘,酒宴上属于李氏成汉的降将之类的人没少喝,昝坚以及一帮人是在隔天下午才出发。他们赶了不到两里路,于一个道路岔口遭遇埋伏,说万箭齐发有些夸张,不过箭矢的密度绝对不小,丝毫没有防备的昝坚等人哪怕是能避过第一波也躲不过后面的连续覆盖,成为尸体的每个人包括马,浑身上下最少也是被命中十支箭矢。   昝坚等等一批忠于李势的人死了,是死得不清不楚外加不明不白,历史不会有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记载。在胜利者的历史记载里面,是他们被桓温好好款待并满足要求,离开剑阁之后却是永久的失踪,猜测是被心怀怨恨的蛮人截杀,桓温感念他们的忠义发兵清缴蛮人为之报仇。   李福那一边,接到来自历史的亲笔书信后,他的本意是接受李势的命令向汉军投降,可是常璩等一批人却严词劝阻。   常璩还在等龚壮的好消息,来自龚壮的消息没有得到,成都被汉军占领和李势投降的噩耗倒是先传过来,与之惊天霹雳真的相差不了多少。   李福听到下面不同的意见陷入犹豫,他们是从宕渠郡一路败退下来,能够在垫江挡住汉军还是利用复杂的山区和新一轮的雨季。他说实话是被汉军的战斗力给吓到了,很清楚一旦雨季结束垫江其实还是守不住,还撑着无外乎是背后还有依靠和内心存在侥幸。   常璩等一批蜀地世家是真心不想蜀地陷于汉国之手,蜀地要真的被汉国纳入统治,中原的各个家族就该是他们的下场。而在他们听到的一些消息中,汉国每到一地都是下什么最后通牒,要么根据汉国的指示配合登记人口和献出土地,要么就是全家老小包括每一只鸡和每一条狗都被灭掉,鸡犬不留该怎么是一个凄惨了得。   其实没那么夸张,汉国对于一些汉军没到抢先投靠或归附的家族多少有些优待,对那些抵抗和抵制汉国统治的群体才是铁血手段,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来蜀地世家听到关于汉国的一些事情都显得极其恐怖。   事实上哪怕是蜀地的众世家听到的不一定是恐怖版本,只要汉国坚持登记每一个世家的所有人口,丈量土地之后只留下部分其余进行赎买,那么他们就无法接受。   常璩等一些蜀地世家的人没有给李福多少犹豫的时间,确定李福要按照李势的指示投降汉军,他们是直接设局干掉了李福和一批不配合的人。下一刻是城头转换大王旗,拿下李氏成汉的旌旗,换上东晋小朝廷的旗帜,向外公布晋军很快就会来救苦救难,号召全民抵抗残暴的汉军。   殷浩等汉军看到对面的敌军突然换上晋军的旌旗是一愣一愣的状态,先是惊疑怎么会有晋军出现,一阵试探下来敌军还是原来的敌军,只是旌旗被换掉。他们起初没搞明白敌军是在玩什么,是等待有敌方的人投降过来才得知发生什么事。   换上晋军旌旗又变成常璩等一批蜀地世家指挥的原李氏成汉军队,他们并没有因为更换旌旗而突然摇身一变个个成为超人,相反是突然的变动让底层士卒有些手足无措和惊疑,汉军再次发动进攻之后也就是那些世家私兵真拼命,原来李氏成汉的士卒则全部变得惜命。   一连串好像是笑话的事件过后,垫江的守军毫无战心,不是一触即溃就是马上投降,殷浩所部进军的速度突然加快,见到事不可为的常璩等人没有选择拼命到底,不少人是选择明哲保身地退回去老巢,包括常璩在内的一部分死硬分子则是想方设法前往东晋小朝廷的统治范围。   从汉军正式入侵李氏成汉的二月份,到李势投降,大部分郡县城头改为汉国的旗帜,哪怕不是被汉军掌握的城池也换成了东晋小朝廷的旗帜,李氏成汉正式被扫进垃圾堆,全部的历时是接近六个月,也就是从春季到秋季。   桓温与殷浩的会师是在成都,两军会师之前李势包括其家人是在汉军的保护下启程前往邺城。   这一次桓温可没敢玩让李势失踪的事,非但不敢让李势失踪,还要保证李势一根毛都不会掉,等待对东晋小朝廷的战事结束,李势还会是他彰显功勋的招牌。日后李势被乔装打扮出来献舞的时候,谁不提一句是桓温为主将率军灭掉李氏成汉?   必须说一件事情,那就是尽管一开始就知道李匡的任务是那样,可是桓温内心里还是会嫉妒李匡干出邓艾曾经干过的事情。   桓温抵达成都之后,他第一道命令就是让李匡率军出川,作为先头部队先期赶往荆州,准备参与入侵东晋小朝廷。他本人还会在成都逗留一段时间,需要等待桑虞到来,期间也该处理一下蜀地世家。   “不好搞啊。”殷浩满脸的愁容,他现在是负责清算蜀地的那些世家,苦笑说:“蜀地多山区,仅是成都这边有一片平原。平原的世家好剿灭,其余山区的世家……”   桓温“嗯”了一声,应付的态度很明显。他在蜀地停留的时间不会长,不管是什么麻烦都不是自己的麻烦。   殷浩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需要待在蜀地,清算那些抵抗汉国统治的世家只是任务之一,安稳地方包括针对南蛮展开各种行动的事情也不会少。   其实汉国也没有想到蜀地会出现绝大多数世家抵制的情况,按照汉国中枢的本来计划,灭掉李氏成汉之后并没想刻意针对哪一些世家,甚至是拿出让世家拼南蛮换取优厚待遇的方案,偏偏没有想到明明都已经传檄,可是蜀地的世家竟然会比胡人的抵抗意志还强。   似乎也不能怪蜀地的那些世家,毕竟传檄很多时候是与蒙人挂钩,也就是说是说了,但是往往说的比唱的好听,等待大局已定就是另外一回事,经常还是檄文上的话完完全全相反来执行。   “只要有过针对就完全剿灭……属于不可能吧?再则是南部的几个郡也还需要攻打,总不能咱们灭掉成国,让晋国那边白得城池。”殷浩的思维方式还没有“汉国化”,是以身在东晋小朝廷当官的思维来想事情:“是不是该请示一下王上,或建议拉一批打一批?这样有更多的余力针对南方那些郡县,也能更快稳定蜀地。”   桓温“嗯哼”了一声,他才不管蜀地世家怎么倒霉,也不管殷浩在想什么说什么。他所要思考的是,该怎么在入侵东晋小朝廷的战事中再次大放异彩,战事顺利的话逮住以前的老朋友又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元朔四年的八月底,右丞相桑虞抵达成都。他带来了刘彦对参与入侵李氏成汉一众人等的爵位封赏名单,关于官职晋升则是需要等众将士回去述职才会正式公布。   爵位在汉国可是显得异常金贵,什么等级的爵位就有什么样的待遇,低爵位的人难以越过雷池有高爵位的各种荣誉、福利和社会地位。   “新一批的爵位封赏已经全部敲定,晋升关内侯的人就有元子。”桑虞没有说其余的关内侯都是谁,他对在自己面前态度恭敬的桓温笑了笑,在桓温期待的眼神中说了一个小道消息:“王上已经拟好封赏,元子要是在南征之战再立大功,便委任征西将军一职。”   刹那间,已经成为关内侯的桓温两眼要是能发光绝对光芒四射,他无比期待那么一天…… 第483章 桓温的人品   桓温以前在东晋小朝廷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县男,爵位还是来自于先辈的功劳。东晋小朝廷那边的爵位有些虚,只要是个世家的家主基本上肯定会有爵位,而爵位一般就是一个名头,要真的享有多少户的食邑才算是显爵,像他的爵位就是享有三百户食邑。   在东晋小朝廷那边,侯爵要比其它爵位多,问题并不是所有侯爵都有食邑,拥有最多食邑的是琅邪王氏的家主,他拥有五千户的食邑,也就真正的县侯。   按照从先秦起就有的标准,侯爵分为亭侯、乡侯、县侯,看的就是食邑的多寡,一般是以地名来册封爵位,比如武安侯就是享有武安县这个地方的食邑。战神白起被封武安君,此后能够承接“武安”这个爵位的人都不会简单,通常能当上武安侯绝对是身份显赫或是战功累累的人。   历史上爵位是武安侯又比较出名的人有三个。第一个是赵国马服君赵奢的孙子、赵牧的儿子赵兴,公元前222年,秦灭赵,将赵兴迁徙至陕西咸阳,封武安侯;二是秦末农民起义时期,楚怀王封刘邦为武安侯。三是汉代武安侯田蚡,是汉景帝皇后同母弟。公元前140年汉景帝崩,汉武帝即位。田蚡因为是王太后的弟弟,就被封为武安侯。   另外一些也是武安侯的人还有很多,不过大多并不出名。   汉国执行的是二十等爵制度,到了关内侯其实也是讲食邑多寡来进行区分,延续亭侯、乡侯、县侯的格局。   桓温得到的是亭侯的待遇,要是在东晋小朝廷立下灭国战功只是被赏赐个亭侯,他会觉得无比憋屈外加不公平,可他所在的地方是汉国。   汉国爵位的含金量毋庸置疑,什么样的爵位就绝对会有什么样待遇,刘彦在这一点对有功者的赏赐一点点都不会显得吝啬。   “恭喜了,新平侯。”袁乔脸上有着明显的喜意,真心诚意地说:“您是第一位封侯的武将,必定会在史书上被大肆书写。”   “同喜,同喜。”桓温矜持地笑着:“你也成了公乘,封侯指日可待。”   他们已经出了蜀地,正在前往南郡的路上。   桓温与袁乔再次搭档,仅是由亲兵进行护卫,到了南郡那边会接手当地的部队指挥权,纳入指挥体系的是李匡之前带去的一万禁卫军和两万南征序列部队。他们将会率领三万军队针对荆州进行攻伐,打完荆州就是西进宁州,少不得还要对广州和交州动手。   这一次负责打荆州、宁州、广州、交州,桓温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都已经立下灭掉李氏成汉的功勋,自己吃完了肉就不要太贪,毕竟其余的同僚也该表现表现,再嫌弃汤水只想抢肉就是树敌了。   其实桓温还不是正式的关内侯,需要由刘彦当面册封,会有一个册封的仪式,随后就是昭告天下以示正听。走完程序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关内侯,他目前就是享受关内侯的待遇。   关内侯的待遇还是分级别,比如桓温是个亭侯可以拥有一百的部曲,部曲不像是亲兵,部曲就是桓温真正的私兵,亲兵则是公家派去保护。与之亲兵相比的话,部曲就是只听令于桓温,是甭管干什么都听的那种。   除开部曲之外,汉国关内侯中的亭侯还会被赏赐三千亩的良田,由官方专门建造一座相应级别的府邸,另有五百奴隶的赏赐和一些财帛。   对于贵族而言,讲的就是脸面,要不也不会发生那么多因为面子过不去而成为死敌的操蛋事。那么比较重要的是,到了关内侯这个级别之后就可以挂上与众不同的匾额,门口还能立上两座石狮子,武将的关内侯甚至可以在家门口摆上带有旗面的长戟。   桓温的确是汉国的第一个关内侯,哪怕是攻下邺城和襄国的冉闵现如今也只是第十六级的大良造。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徐正和吕泰,他们一个还是个左更,另一个仅是官大夫,比袁乔的爵位级别都还要低。   到了南郡,桓温第一时间是查看卷宗,他迫切想要知道其余几路友军是个什么情况。   时节已经进入到秋季,距离秋收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情,汉国各方面的战事却没有暂停下来。   北线由冉闵统率的北伐兵团,他们攻克了壶关以及壶口关,西北面有两路,一路大军利用漳水进军乐平郡与石碣赵军在上艾征战,另一路是在平原郡边上的谒戾山附近与石碣赵军纠缠,战事是进入到双方用骑兵。   北伐兵团除了西北部的战事之外,冀州方向依然是采取守势,相对起并州那边的激烈纠缠,已经由慕容燕国接手的幽州和汉国这边的冀州边境线上显得比较平静。   慕容燕国现在还是在辽东与防御的汉军作战,他们又要应付那些死灰复燃的国家或是势力,尤其是由汉军为主导纠集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九州、出云等等也没有让他们放松。   除了汉国主导的那些之外,慕容燕国对拓跋代国的征战也在进行。   拓跋代国因为石碣赵国无比重视朔州,面对的当然不在是匈奴诸部。拓跋什翼键暂时不想去招惹已经输不起的石碣赵国,他不能放任慕容燕国侵袭东部疆域,可以说是硬着头皮也要顶上去。   自刘彦发布杀胡令之后,拓跋代国与汉国的关系是彻彻底底地冷淡了下来,再发生谢艾被拓跋什翼键驱逐的事之后,两国关系是陷入冰点,明白点说就是进入寒冰期。   因为关系的转变,拓跋什翼键可以光明正大地不承认之前欠汉国的债务,他的这一个举动很有趣,直接让汉国除了藩属国之外再没有友好国家,可真的是做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   桓温还在查阅卷宗,却是有人来报,说是庾翼派人投来了拜帖。   说起来可是很有意思,作为长江以南四大门阀之一的家主庾翼,他最近可是过得异常逍遥自在,先是领着家族后辈到汉国境内四处游玩,似乎还去了草原一趟。他回到南方之后没干别的,再次拒绝褚裒的一些提议与要求,搞得庾氏一族被褚裒为首的一批人骂得狗血淋头。现在他竟然又出现在南郡,还找上门要见桓温。   南郡是在始皇帝时期初立,一直以来并不是一个被重视的郡,唯一值得大书特书的该是发生在三国时期的夷陵之战,记载的还是蜀汉昭烈帝刘备被东吴方面的陆逊给火烧连营。   人口不多和经济不发达的南郡,从始至终首府就是江陵,桓温过来之后不顾袁乔的劝阻选了城内最豪华的府邸入住。而袁乔之所以劝桓温住军营,是因为刘彦走到哪都是住军营。   “温选最豪华的府邸入住不过是在学王翦旧事。”桓温是很快请庾翼过来见面,为了表示重视还亲自到门口大开中门迎接,进了府邸互相安坐看到庾翼一脸似笑非笑特意解释了一句,后面才问:“庾公今次前来,是要在南郡进行游玩?可有去过夷陵观看大战旧地?”   别说,庾翼还真的有去夷陵那边,那里应了“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描述,几百年前的兵戈铁马成为旧事,早就没有了什么旧战场的痕迹,山重新长出了大树和绿草,又成了一片青山。   庾翼是从府邸前面的那两排长戟看出桓温在汉国成了一名关内侯,他听到桓温说什么学王翦旧事是付之一笑,不回答桓温的提问,是用轻轻松松的口吻在说:“新晋的侯爷,你这是说汉王没有容人之量,是一个多疑和猜忌的君王啊。”   曾经的王翦手头控制着秦帝国的倾国之兵六十万,为了不让当时还是秦王的赵氏赢姓政猜忌,王翦在征讨楚国的时候不断写信回去要财、要帛、要地、要女人,以示自己的追求就那些。秦王一眼就看出了王翦的用意,对当时的国尉尉缭很是谈笑了几句。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嬴政的自信,也不是人人有嬴政的度量,尤其是从刘邦和吕雉大肆诛杀功臣之后,华夏文明开始出现“功高盖主”的这个词语,身为臣子不能立大功,立下大功等于是一只脚踩进了君王挖的坟墓,所以就算是立下大功也该竭尽所能地消除君王对自己的猜忌。   “庾公啊……”桓温收敛笑容,很是严肃地说:“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啊!”   庾翼可不是专门过来调侃桓温,亦是没有离间汉国君臣关系的意图。他过来肯定是有事情,正式谈起那个话题之前,调侃不过是表示一种亲近。   桓温与庾翼的交情是建立在一种不平等的关系之上。当时桓温虽然是四大门阀桓氏一族的家主,可是需要至少五个桓氏门阀才能比得上处于鼎盛时期的庾氏门阀,桓温是以一种巴结的姿态结交了庾翼,为的是让庾氏门阀支持自己出兵攻打李氏成汉。   要是早上几年,又或者是桓温还在东晋小朝廷那边混,他是绝对不会以那样的神态和语气对庾翼说话。他是在汉国混了,不需要再忌惮庾氏门阀,觉得自己已经非同一般,多少是对以前巴结庾翼感到有些羞耻。   现在的庾氏门阀已经从官场上退出,实力上面是有衰弱一些,不过依然是长江以南的第二门阀,第一门阀是琅邪王氏,两个庾氏门阀才等于一个王氏门阀,起码十一个桓氏门阀才抵得上一个王氏门阀。   庾翼能够察觉出桓温态度上的不同,没有什么脸部表情上的变化,原本要谈的事情却是不会再开口,只谈风花雪月。他之所以来找桓温,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桓温可以讲交情,便于进行一些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桓温大概能够猜测出庾翼到来的意图,恰恰就是猜出来了才会有态度上的转变。   大概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人变得阔绰了,对自己之前一直跟着某个谁混吃混喝有自卑感,等待比之前跟着混吃混喝的人更阔绰之后会觉得很没有面子,下意识就想要在方方面面进行超越或是压制,态度上会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明白的敌意。   庾翼一阵风花雪月和往事的乱侃,迟迟就是不点到正题,让专门抽出时间的桓温开始觉得不耐烦。   “庾公,寿春战事已经爆发,马头山已经为征南将军拿下。”桓温不愿意再废话下去,以点带面地继续说:“长江全面被大汉水军控制,晋室的水军只能躲在芍陂和巢湖。”   长江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说是屏障,之前就是因为晋国水军在长江拥有绝对优势,才能在胡人控制中原之后偏安下去,甚至还是能够保护长江以北的一些地盘,再时不时地主动去找胡人来抽自己的脸。   汉国内河舰队的战斗力未必有多强,可是数量到了一个数目之后,战斗力强不强其实影响不大,对于水战就是正面刚,哪怕是损失十艘才能拼掉对面一艘,最后只要汉军舰队能将敌人的战船拼干净,那就是得到最后的胜利。   “对对对,武帝之前先汉(西汉)对胡虏和蛮夷的胜率很低,但国与国的战争只讲最后结果,不是计算战争期间双方谁胜利的次数多。”庾翼大笑了很久,内心里是真的嘲笑汉军打水战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真的就是以数量堆死人。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断断续续地说:“现如今的大汉强,强得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纵观历史,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常年四处征战,还是不缺粮秣与军械,精锐还拼不光,难怪大汉敢举世皆敌。”   桓温极度郁闷,他不是想要引出这样的话题,却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忆关于西汉前期对外的战事。   得说天大的实话,从刘邦到汉景帝时期的西汉军队对外战争的胜率真的很低,只有百分之四十不到。汉帝国开始强大是从刘彻的穷兵黩武之后开始,不过对外战争胜率却是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桓温会郁闷,是他听出庾翼根本就在嘲笑汉国太穷兵黩武。 第484章 细思极恐   本来的事情,国家与国家的战争从来都不是看胜率,看的是国家能够承受得起多少的损失。一个国家没有足够的后备实力,哪怕是当前的军队无比强大,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可是总会赢着赢着国家却是完蛋了。底蕴和后备实力强的国家,就是一输再输,可是输着输着却能把敌国给耗死,获得最终的胜利。   石碣赵国强不强?应该说以一波流的算法来推断,石碣赵国绝对能够称得上强。不是石虎愚蠢或是老来呆面对汉国的时候才选择一退再退,相反是他显得无比理智,清楚自己统治的是一个根本没有后备实力的国家,察觉到汉国莫名其妙拥有强劲的底蕴,才在几次会战级别的较量后选择保存羯族的力量。   对于石虎来讲,只要羯族的实力保住了,那么羯族就有未来。一旦羯族没了,别说是继续统治中原或者依然保有一个国家,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石虎有足够的退路,广袤无边的草原就是属于羯族的退路,大不了就是退往草原深处,等待某天汉国衰弱了再杀回来。   庾翼前往草原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点,石虎正在让那些在中原住惯了房子的胡人重新熟悉帐篷,使那些忘记了该怎么放牧的人重拾游牧民族该有的生活技能。他判断出来了,要是并州和朔州依然守不住,以羯族为首的那批胡人肯定是会退往西域或是漠北,就是不太清楚汉国这边察觉了没有。   汉军与石碣赵军的较量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并州的地形决定将会是以骑兵为主力,双方的骑兵就是在广阔的平原上洒血厮杀。   汉国的骑兵基本用在了与石碣赵军的较量上面,步军只能是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看要布防多少的节点就布置多少,剩下的步军完全可以灵活调动。   比较让庾翼意外的是,李氏成汉在汉国的入侵中只是坚持了不到半年就亡国。他还不知道是成都被汉军兵临城下,李势的意志不够坚强,才致使汉军可以那么短的时间内灭亡李氏成汉。他是按照汉军一路攻伐过去的思路来想,得出的结论是汉军的步兵战斗力很强,那么东晋小朝廷肯定是要倒霉了。   淮南区域水网密布,过了长江到以南区域的水网虽然没有淮南那么密集,不过长江以南的大小水系也是很多,再来就是长江以南的区域是一种多山的地形。   一般来讲,北方的军队给人强大的印象是因为骑兵厉害,步军方面的战斗力可就有些不好说。这样一来的话,产生的想法就是北方也就凭借骑兵,失去骑兵之后北方军队未必有多么能打。   庾翼回到东晋小朝廷的地界之后,听到的言论有不少,许多讲的就是失去骑兵这个爪牙的汉军未必会有多强,东晋小朝廷占了全面的地理优势与人和优势,一定会让汉军在长江以南来个折戟沉沙。   什么?汉军的内河水军数量多到可怕?那东晋小朝廷就布置足够多的障碍,不管是铁锁横江还是四处弄水底桩石,大家都不要玩水军就对了。   “是这样的情况,但凡长江的支流,确实都是在搞类似的事情。”谢石刚从健康回到寿春不久,没想到的是庾翼会在寿春。他一点都不避讳地说:“水网不再是我们的优势,只能依借地形先节节抵抗,寻找最佳时机来打一场关键性的战役。”   庾翼来寿春只是路过,他真正要去的是江都,要找的人是谢安。   与之东晋小朝廷境内的水系不同的是,已经被汉国内河水军控制的长江是别想搞什么铁锁横江之类的动作,他们拼了老命地在长江沿线布置陆地防线,尤其是汉军最可能登陆的地点搞得最大,像是江都对面就弄出了三十里的防御纵深。   庾翼来找谢石,是觉得有必要告知一些消息,比如汉国在北线的战事并不是东晋小朝廷这边想象的那么艰难,将自己对石碣赵国的猜测也讲述出来。   谢石听后只有苦笑,说道:“我们畏之如虎的石碣,他们在面对汉国的时候竟是那么软弱。”   “有谋士告诉石虎,说汉国与晋国必然会有一场生死较量。”庾翼停顿了一下,见谢石听得很专注,接着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汉国是一头猛虎,晋国却是未必。不过,石碣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思很明显,就像我们坐视汉国与石碣的战争一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的,几乎是每个国家都有过类似的状态,却是很少国家能够完美地演示出黄雀该有的得利,反而是螳螂将蝉吃掉之后超越生物的演化直接变成老鹰,结果是想要得利的黄雀也被老鹰给弄死,唇亡齿寒才会显示出重要性。   东晋小朝廷之中,包括谢石在内后悔没趁汉国在北边与石碣较量时动手的人肯定有不少。可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动手,伸手拿了汝阴郡、新蔡郡、汝南郡在汉军反扑后不但没了四万正规军连国丈也被俘。他们真正后悔的是,没有在汉国崛起的过程中倾尽全国之力阻止。   “想要当渔翁的太多了,石碣、燕国、代国,甚至是凉州幕府……”谢石说着说着好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问庾翼:“苻洪入关中,去了陇西郡之后一直在与凉州方面交战。汉军入关中,有参与到双方的征战中吗?参与了的话,又是选择与谁为伍?”   庾翼还真的就知道关中的消息,答曰:“入了关中的汉军仅是进军到陈仓一线,谁拦路就是打谁。”   “这样的话,汉国开战的对象就有六个……”谢石满满都是惆怅:“一打六,成国已经被打死,石碣被打半残……”,他一脸便秘表情,带着万分的不解:“刘彦是怎么治理国家的?强到根本无法解释。”   无数人的研究过刘彦怎么去治理国家,摸清楚汉国大多数人口是处于一种合作劳动的模式,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合作公社可以让国家掌握最多的资源,只是将那种行为视作曹操曾经搞过的屯田,就是刘彦搞这个的时候规模上要比曹操大上近乎于百倍。   将百姓集中起来管控和指挥,剥削百姓来保证军队的粮秣,那就是研究刘彦的人得到的答案。他们震惊于那些百姓怎么会软弱地配合,又纳闷百姓怎么不暴起反抗,期待汉国那些百姓赶紧地爆发起来,等啊等的或是派出奸细鼓动,没有等到是现实,活动的奸细只要冒头就被抓是不幸。   其实他们又怎么能够理解,中原的百姓在胡人统治下已经习惯了软弱,真心是有点硬不起来。再则是得到安全保证可以不被吃掉,对于那种官府负责方方面面的事情不但并未觉得不妥,反而是百姓十分喜欢被管束起来进行集体劳动,另外有生产不也是有功劳吗?   “是强到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庾翼有亲自到汉国游逛的经历,不像谢石等一些人只能乱猜,他说:“百姓是被汉王从胡虏手中解救,感念于汉王的恩德,愿意听从汉王的指示和号召。青州从战乱中走出来仅是三年不到,民间的生产已经全面恢复,看不到有多么繁华,但是能看出百姓非常满足。其余各州,汉国九卿不断奔走调控,不合作的世家与豪强被消灭,很快就会按照汉王的意志来进行发展。”   谢石在静静地听着庾翼讲汉国的见闻,百姓突然得到安全感之后的合作,世家与豪强是多么的凄惨,汉军将士的社会地位以及待遇是多么的好。   “让翼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汉国在航海上面的成就。”庾翼有乘船出海的经历,他突然念出一段庄周的《逍遥游》,后面用着震惊的语气说:“汉国的渔民出海猎鱼,猎的是身躯无比庞大之鱼,数艘大船合作共猎一只。神物在汉国渔民的捕猎中流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海域,渔民可杀神物,足见汉王无比重视操船技术。”   “汉军平时吃的就是鹏鲲?”谢石懵了一下,寿春外面的汉军在造饭时,每次都能飘过来鱼鲜味。他见庾翼在摇头,失声笑了一下,才说:“庾公是想说什么?”   “扬州危险的并不是长江沿线。”庾翼并不相信谢石不知道汉军舰队频繁出现在扬州海岸线,他说:“与汉国的战争,哪怕是守住长江沿线,若汉军从扬州东面登陆……”   “肯定会登陆的。”谢石苦笑道:“国丈已经在做相关准备,再来是……总是需要有一些世家先知晓汉国的厉害。”   庾翼几乎是秒懂,扬州海岸线边上的世家成了牺牲的对象,他们被当成了要被汉军宰杀的鸡,来演示汉军对世家的态度,吓唬其余的“猴”选择全力支持朝廷中的主战派。   说起来的话,自“衣冠南渡”之后,北方迁移到长江以南就将那些本土的南方世家挤压得没地待,南方本土世家不是向更南边迁徙,就是搬到了北方世家不喜欢的海边。   在这一次汉军的入侵中,表现出抵抗意志最强的是“衣冠南渡”后迁移到南边的北方世家,一直被北方迁移而来世家欺负的南方本土世家则表现出诡异的态度。   事实上南方本土世家真的是被从北方迁移过来的那些世家欺负惨了,他们的祖业被夺,灭掉的世家不知道有多少,没被灭的世家在朝廷也是被边缘化。定品时基本没得到什么好待遇,后面能走的走掉,不能走的留在原地苟延残喘,能够对北方出身的世家有什么好态度就怪了,该是心怀仇恨才对。   汉国九卿之一的典客吕议出身江夏,吕氏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世家出身,却是在汉国那边被重用。而之前吕议在南方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品定阶,等于是给众多落魄状态的南方本土世家找到了让家族重新崛起的方向。   “那就难怪了啊……”庾翼根本就没有客气,直接说:“难怪那些世家要直接反,不反也是等汉军过来就要立刻干拨乱反正的事。”   谢石还真的就不知道类似的消息,霍地就那么站起来,满满都是震惊和愤怒:“那些跳梁小丑要造反?”   “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庾翼可不会说已经不少找庾氏门阀,那些人是见庾氏门阀处于被打压的状态,以为能够走到一路去。他含笑对谢石说:“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然而不管是在谢石还是另外一些人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情理之中,他们认为那些南方本土世家在长久的被压迫中已经变成软蛋,有设想过前线抵抗不顺利的时候南方本土世家会跳,或是汉军掌握全面优势后会就地接受统治,就是不相信南方本土世家打算直接反。   “汉国对待世家那样,怎么……怎么可能!?”谢石已经在来回渡步,要是那些南方本土世家没等战事有个什么结果直接跳反,东晋小朝廷的局面可就要变得异常糟糕。他停顿下来,用着惊悚的目光看向庾翼,有些口吃地问:“庾氏……庾氏……已经决定和他们一块……一块?”   洒脱起来的庾翼可怕到吓人,一阵“嘿嘿”笑声后,说:“感谢你们的卸磨杀驴,和一再打压与逼迫,庾氏身上没有了朝廷的标签,被南方本土世家视作一路人,汉国那边同样觉得可以争取。”   谢石差点没直接呼唤武士进来将庾翼给抓起来,他是用着无法理解的表情,问道:“那就是庾氏不拆分旁支前往汉国发展的缘由?”   别说,有条件又有能力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拆分旁支去了汉国,可是庾氏门阀从始至终还真就没有干类似的事情。   “你……你,你们庾氏真是可怕!”谢石想到了太多的往事,东晋小朝廷似乎是庾氏门阀做主的时候能够从汉国那边占到便宜,等待庾氏一族从小朝廷隐退之后就是一直吃亏。他略略失神地讲:“是从忠成逝世后,庾氏就在进行布局?”   忠成是庾冰去世后,小朝廷给封的谥号。 第485章 可会猎于淝水西岸   汉军南下的声势并不显得浩大,至少是比前些年间石碣赵国南下的动静相比要小非常多。   今一次汉国决定入侵东晋小朝廷有着诸多的原因,主要是汉国在与石碣赵国交战时,东晋小朝廷多次作为主导四处奔走联系诸胡联合,甚至是趁汉军与石碣赵国决战之际偷袭后方,更多的时候是汉军每进攻石碣赵国某个州都会有晋军出来捡便宜,甚至是严重到东晋小朝廷利用舆论优势不断挑拨汉境安稳。   世人眼中,汉军之所以南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关于正朔地位的争夺,哪怕是东晋小朝廷之内的各门阀和世家都是那么想,并不认为会是一场灭国之战。   汉军分为三路逼近动静小朝廷的国界,东面以江都为中心威逼扬州,中部部分是以汝阴郡为屯兵点逼近寿春,西边则是以南郡为屯兵点摆出进逼江州的架势。   其中以汝阴郡的汉军数量最多,徐正亲率十一万已经连克数城距离寿春仅是二十里,先后攻克涡口、平阿、下蔡和马头,他们是隔着淝水与防御寿春的晋军隔江相望。   江都部分的汉军不算舰队只有四万陆军,以谢艾为主将,他们多次进攻之下已经摧毁晋军水师在长江的驻地京口,尝试多次登陆作战暂时被多达三十余里的纵深拦住。   汝阴郡的主将是桓温,后面从草原归来的谢艾被委任为副将。这一部分的汉军仅有三万,他们目前阶段是已经打到云梦泽,下一阶段该是进军南平郡。   因为建康那边有三十里纵深的防御链,还是东晋小朝廷同差不多四年时间建立起来的防御链,再加上这一边可登陆作战的汉军数量仅是四万,小朝廷并不认为会是汉军的主攻方向。   南郡那边的汉军数量更少,仅是三万的样子,再来是南郡距离东晋小朝廷的都城有些远,那么这一路的汉军一看就是属于偏师。   倒是汝阴郡的汉军数量众多,率领大军的还是汉国的征南将军徐正,导致世人普遍认为汉军的主攻方向就在这边。   经过一两年的全力备战,东晋小朝廷的正规军编制从二十万增加到了三十六万。   东晋小朝廷在三十里纵深那边摆下了十万,会有这么多是这边是建康的门户,哪怕汉军在这边摆下的部队不多,可着实不能再少。   剩下的二十六万,有十五万是让谢石作为统帅屯驻寿春以及周边,剩下的主要是分布在扬州,小部分是散布在江州。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讲,国土之大却精华不多,荆州本是精华部分,可是与扬州相比起来就显得次要。   因为不觉得汉国的入侵是一场灭国之战,东晋小朝廷的主流观念是只要将扬州牢牢守住就可以了。要是能够在扬州这边挡住汉军的兵锋,其余沦陷的疆域迟早是能再多回去,一旦扬州完蛋其余各州也根本就不用守了。   谢石的防御手段很现实,隔着淝水在南岸周边的有利地形构筑防线,其中又以八公山这一道防线最为重视。在淮南部分则是散出一些兵力利用舟船机动,有可能的话就袭扰一下汉军,倒是现在这一边战事相对激烈的位置就是在淮水、颍水、淝水的众多支流边上。   东晋小朝廷已经发现扬州东面的海面上经常会出现汉国的船只,他们能够想象得到汉军是打算登陆作战,可是讲真话是未必有多么重视,原因是他们认为海岸线的汉军哪怕登陆也只能是袭扰和破坏,压根就无法起到更大的作用。   从寿春城头看向北面,群山拦住视野无法看到汉军的营寨,夜间却是能够看到云层被火光照映,可见汉军的营盘是有多大。   谢石将庾翼邀请到八公山。他还没有从庾翼嘴巴里得到答案,庾氏一族究竟是静观或是跳反,庾翼被问及时总是微笑而不讲话。   八公山是由众多的大小峰峦组成,它是大别山的余脉之一,山脉南北走向延伸,山峰的海拔大多在一百米到两百米左右,有人数过是有四十来座峰峦,最高海拔为二百四十一米的山峰叫白鄂山。   事实上八公山的占地范围非常广,导致看去到处都有晋军构筑的工事。站在前沿的峰峦向北面看,可以借由地势的高度优势看到汉军大体的营房分布,离得较远的关系也就只能看到营盘,人看起来都是一些小黑点。   “这一面的汉军有一万余,由一个叫司宏壮的汉军俾将统率。”谢石抬手指着汉军的营寨,后面又指了指稍微靠近一些的位置,说道:“汉军多次尝试攻击,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能打,我军前沿的防御工事已经所剩无几。”   八公山是位于寿春东北侧,它并不是属于淝水一线的位置,该是淮河的周边。   汉军早就渡过淮河,作为背景是晋军在淮河已经没有水军,被摧毁了一部分,没被打沉的是撤退到芍陂。   远远地,以庾翼的眼神可以看到淮河之上的动静,那里的河面并不缺少汉军的舟船,有几个地方能够看到似乎是在运输着什么。   “是啊……”谢石满是愁容地说:“汉国的水战不行,可是数量真的太多了。他们利用足够多的优势逼迫我们不得不将水军后退,充分利用各条水系不断运输物资。”   以往不是没有军队来入侵过东晋小朝廷,像是石碣赵国就多次南下,可胡人并不擅长水战,晋军总是能够在水网密布的地方与之纠缠,哪怕是有多座城池被石碣赵军攻克,但晋军总是利用袭击石碣赵军粮道的技巧逼迫其撤退,再轻轻松松地重新夺回那些沦陷了的城池。   这一次晋军面对的是水战技巧不怎么样,问题是数量多到可怕的汉军。双方在水战上面是晋军战损比占优,真要讲数据是汉军至少损失三艘战船才能换晋军水师一艘,结果是晋军水师在不断的胜利中走向难以再战的地步。   “应该说汉军的战船很犀利,就是作战技巧几近于无。”谢石觉得憋屈的就是这个,他苦笑着说:“我们完全就是被数量给堆得无法再打的。”   “汉国现在多处交战,南下汉军有二十余万,与石碣交战的汉军多达四十万,巴蜀留有接近五万的汉军,关中驻防三万,辽东与燕军交战的有七万汉军……”庾翼想表达的就一个意思:“若是以拼消耗而言,汉军的陆地军队依然可以用数量堆。再言之,失去水网的优势后,翼很怀疑汉军根本不需要用数量来堆。”   谢石很想问“这就是庾氏门阀旁观或是准备跳反的理由?”,但是那些话根本就不合适问出来,他说:“交战已经有过多次,石很清楚汉军的战斗力。”   以往的不算,就算汉军正式南侵之后,各条战线上汉军与晋军的战损比该是,晋军折损两人才能拼掉一名汉军。而这个战损比是晋军作为防守一方,利用各种天时、地利、人和给打出来的。   汉军真的剽悍,可问题是晋军能不打吗?面对汉军的强势入侵,就是知道打不过晋军也要打,甚至是东晋小朝廷这边应该竭尽全力地抵抗,一切只因为门阀和世家不想被纳入汉国统治。   谢石就在怀疑汉王刘彦究竟是给庾氏门阀开出了什么条件,导致庾翼会在两边爆发战争之后有这样的态度。要是刘彦愿意保存庾氏门阀的实力,那么谢石表示谢氏门阀也愿意跳反,毕竟只要利益保证下来,头顶上谁是统治者都一样。   “翼根本就没有见过汉王。”庾翼一副不管你信不信的模样,看着很是随意地说:“是被卸磨杀驴,觉得拼命没价值。”   谢石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庾氏门阀被打压属于惯例,就好像是王导逝世后王氏门阀也被打压一样,每个时代都有属于当代主角的舞台,旧的主角不衰落……至少是表面看上去衰弱,让后来者怎么崭露头角?   谢石皱眉,是庾氏门阀比王氏门阀展现出来的风度更差,想当初王氏门阀被打压就显得很洒脱,因为这样也才有王氏新一辈人物的重新崛起,像是王羲之就被吹上了天……当然了,王羲之在书法上也真的可以称圣。   庾翼的做法完全就要不留情面的一次性做绝,令人怀疑庾氏门阀根本就不相信东晋小朝廷会继续存在下去。   说是庾氏门阀而不是说庾翼,是门阀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做主,家主有绝对话语权,但是大事要开宗族大会,由众多的长老来议事并投票,并非是家主一个人的一言堂。   对于庾翼说没有见过汉王刘彦,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谢石是不信的。   谢石近期发现汉军入侵之坚决,打破了世家间的默契与规则向谢安写去书信,信中问了谢安很多的问题,言明谢安哪怕是分出去自行发展,可是谢安依然是谢氏的一份子,应该对谢氏起到应有的义务。   谢安就在寿春战场,谢石并不知道谢安是负责哪一方面,信是已经发了出去,可是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得到回复。   谢石带着庾翼在各条防线上走动,期间还碰上了汉军的进攻,他们离得很远进行观看,一场山地的攻防战仅是进行很短的时间就以汉军主动退去而结束。   进攻的汉军只有一千,看士卒都是一些轻步兵,他们进攻的一个山头的晋军,双方是由山脚下打到半山腰。这一次汉军并没有在事先进行长久的箭阵覆盖,晋军这边射了几波也是停止,近身肉搏的身影遍布山腰,只打了不到一刻钟汉军那边就响起了鸣金声。   “汉军退得很有序。只是……”庾翼脸色有些奇怪:“只是看样子不是老牌部队?”   对战争不陌生的人可以从部队的动作上看出很多,那是关于一支军队的精神,说通白点就是军魂什么的。   “汉军近期的试探更为频繁,他们对山地战也越来越熟悉……”谢石一副有些没听懂的样子,对庾翼说:“频繁的试探,代表汉军很快就会发动真正的攻势。”   庾翼只是一笑了之,他在等待谢石的下文。   “庾公要前往汉军的军营,可否帮石一个忙?”谢石根本不等庾翼回应,直接说:“石写给徐正一封信,将邀请会猎于淝水西岸,想必他们是很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可以说庾翼是听愣了,谁都知道汉军剽悍,晋军却是想要来一场堂堂正正的阵战,怎么都会觉得不对劲。   东晋小朝廷这边占着绝对的地理优势,完全没有理由去放弃那些优势,那么谢石的用意就会显得很奇怪。   庾翼用着怀疑的目光打量谢石,却见谢石继续一副苦笑的样子。他问:“有什么用?”   要是谢石打算带寿春方面的十五万晋军与汉军阵战,徐正又同意的话,等于是汉军应该拆掉营盘后退至少十五里,好让出足够的空间让十五万晋军摆开阵势。   看淝水西岸的地形,那里同样也是大小山地遍处,可不是一马平川的地形,完全无法让十五万晋军和十余万汉军都摆出阵型,这样一来会猎依然是在山地展开。   “庾公帮是不帮?”谢石尽量表现得比较随意,又说:“只是一封信罢了……”   以谢氏与庾氏之前的交情,顺路帮忙带封信根本就是手顺的事情。   目前谢氏与庾氏的关系并不好,谁让谢氏与褚氏合起来打压庾氏。庾翼过来寿春会找谢石肯定有用意,只是时机不到没有说出来。   谢石转身背对庾翼,他脸上的轻松转为紧张。   关于会猎什么的,不是谢石思考了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派人过去转交信件是一回事,由庾翼带过去又不一样,因此他认为庾翼愿不愿意帮忙是关键,是决定这一场战争的转折点。   “唔……”庾翼沉吟了一下,等待谢石转身看过来,他一阵“哈哈”大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帮,还是不帮呢?” 第486章 搞什么幺蛾子   庾翼的真实心情是:老子才不要帮你。   庾氏门阀并不是王氏门阀,在被抽了右脸之后还能将左脸凑上去,为的就是留下后路好重新崛起。   没有错,王氏门阀的作为是让长江以南的世家得到了好印象,不到二十年之后王氏门阀再次崛起,更是出了一个被所有世家所赞扬的王羲之。   王氏门阀的作风才是当时世家的风格,能保证家族不灭就不会全力反扑,是会牺牲一些利益来保存家族继续存在下去。王导去世后的王氏门阀是从军中退让,导致的代价是王氏门阀再没有熟知兵事的人,仅是在一些文事和文化上占有绝对高度。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王氏门阀退出军事领域挺容易,哪怕是以王氏门阀的实力想要再次进去也是千难万难。   庾翼所在的庾氏门阀的崛起过程很短暂,是在庾琛那一代踏入军中才有崛起的契机,随后的庾亮、庾冰、庾翼都表现出绝强的军事能力和治理地方的才能,等待庾氏门阀成为外戚之后才迎来全面崛起。   庾氏门阀缺少王氏门阀那样的底蕴,他们一旦离开军中就等于是失去爪牙的老虎,下一辈没有杰出的人物更是庾氏门阀的硬伤,庾翼深知在二十年之内庾氏门阀是别想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天下情势风云激荡,与之王氏门阀没落时期完全不同,庾翼的判断是庾氏门阀根本就等不了二十年那么久,再来是二十年的时间内那些友好家族还不知道能不能存在,甚至是那些有仇的家族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性格和脾气决定了庾翼的选择,再有家族长老的支持后,庾翼决定走一条相对稳健的道路,尤其是他亲自到天下各处走了一圈之后,对于判断更加坚信。   谢石送走了庾翼和派去送信的人,对于庾翼矫情一番之后拒绝帮忙送信,是一种满是阴戾的心情。   “传闻徐正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之所以能够占据高位不过是在刘彦微末之时跟随。”刘建是一个看上去很爽朗的青年,相貌英武且有着很明显的武将气质,出身于传统武将世家,官拜东晋小朝廷的鹰杨将军。他笑着说:“汉国大部分占据高位的人皆是如此。”   那是肯定的事情,任何一个集团的核心无一不是跟随领袖崛起于微末的人。这个是因为生死相较和彼此熟悉,有些人可能比他们还有能力,可什么都比不过君王对他们的信任,说明白点就是亲疏有别。   刘建有一个儿子叫刘牢之,不过刘牢之现在可还没有出生。   谢石能够听出刘建并不看得起汉国的将校,却不打算多说些什么。临战时,军中将校有自信是好事,他自己保持最高的警惕和谨慎,下面的将校对于战事的前景越有信心越好。   “中原的种族仇杀还在继续,北线的石碣依然与汉军在鏖战,辽东有燕军时刻威逼汉国……”谢石一连串的说下来,表情坚定地说:“只要徐正上当,此战得胜必然打破汉国战无不胜的神话,致使崩盘。”   刘建听后连连点头,看他的表情像是对此深信不疑。   讲实在话,汉国的崛起时间还真的太短,要说内部团结一致和稳定属于没有可能。   再来是,汉国的敌人太多,汉军节节胜利自然可以压下任何的矛盾,一旦失败肯定会让矛盾爆发。   “汉国之内分为南派和北派……”谢石声音很缓,说道:“南派又有两个派系,分为吕议为首的南方世家派和桓温为首的归附派。北派也有多个派系,桑虞的世家派,纪昌的寒门派,崔氏等等的后宫派。”   谢石说那么多只想表达一个意思,刘彦统治下的国家并非铁板一块,只要有派别区分就会有利益冲突,只要他们能够在淝水一战获胜,那就是利用汉国派系矛盾的开始。   刘建笑呵呵地补充:“还有一个胡虏的派别,是刘彦胡人妃子为首。”   “哦,对。”谢石也笑了,满是开怀地说:“现在我们所欠缺的就是一场胜利。获得胜利之后,必然可以顺势将伪汉埋葬。”   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山头响彻,下方的晋军将士基本是将目光转上去,或许还会因为统帅一副满是信心的模样而被激励到士气。   位于淮水北岸的汉军营寨,徐正是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困惑中接见了庾翼,等待得知谢石派来送信的人是与庾翼通行,不免是更加莫名其妙。   庾翼在汉国的名气并不小,甚至是比大书法家王羲之还有名,主要原因是刘彦对庾翼表现出来的欣赏,导致汉国的高层多少都会研究一下庾翼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说起来,战时军营根本不会随便招待谁,徐正会招待庾翼不免是带着一丝丝的期盼情绪,毕竟再怎么说庾氏在南方是个门阀,说不准能够带来什么惊喜。   “相邀会猎?”徐正刚看完谢石写来的信件,一大串辞藻很美的长篇只有一个核心意思。他诡异地看着送信的人,说:“晋军要北上,请我们让出一片空间?”   送信的人不是什么小角色,看着非常年轻,却是东晋小朝廷名臣王述的儿子,叫王处之。他微微昂着脖子,一脸的高傲,说道:“难道将军害怕与王师堂堂而战?”   军帐之内的汉军将校基本是在面面相觑,对于晋军是个什么战斗力,汉军与晋军一连串的交战下来已经有基本的判断。   汉军并不完全是精锐,有强有弱才算合理。晋军同样也存在强弱之分,可是大体上晋军比汉军肯定是要弱一些。现在比较弱的晋军主动邀请汉军会猎,还是晋军放弃有利地形要两军摆开阵势打一场堂堂正正的野战,要是真的这样的话,只能说汉军乐意奉陪。   在这一片区域,能够容纳下几十万大军摆开阵势交战的地方并不多。淮水南岸因为有八公山和涂山等等的山地(大别山支脉),自然是摆不开那么多的部队。淮水北岸虽然也有不少的山地,但是相比起南岸来讲,北岸摆下数十万大军还真的能够摆下。   年少的王处之在环视帐内的汉军将校,十分刻意地摆出一脸的不屑,就好像是在嘲讽汉军是无胆之辈。   坐在次位的谢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甚至是做出闭目养神的模样。   汉军与晋军当前各自占据的地形能够分出明显的优劣,作为防御方的晋军所处位置有那么多山地当然便于防御,作为进攻方的汉军其实比较头疼密集的山地。   “小家伙,你可以先出去等一等。”徐正就是拿王处之当小屁孩看待,一点都不为王处之刻意的表演而有什么恼火的情绪。等待王处之出去,他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谢安,问道:“副将有什么看法?”   谢安这才睁开眼睛,口齿清晰而又简短地说:“有诈。”   谢安和谢石是两兄弟,目前分别效力于不同的阵营,以世家的规则来讲是只谈阵营而不考虑亲情,至于是不是能真的秉承节操则很不好说。   实际上,谢安在一个月前就接到了来自谢石的信件,一直没有回复不是出于什么顾虑,也不是真的要秉承世家分流的各支脉需要讲节操,是他对于谢石的那些问题自己也没有明确答案。   汉军是南下了,究竟是不是要一战灭亡东晋小朝廷,真心不是汉国想要干就能办到,还要看东晋小朝廷有没有那么弱小。以这一次东晋小朝廷的表现来看,至少大部分门阀和世家的抵抗决心很强,应该是能够爆发出不小的力量,偏偏南侵的汉军只是二十万。   要知道汉国与石碣赵国的屡次较量中,只要是会战级别就没有低于二十万参战部队的数量,数量最为庞大的时候汉军逼近七十万。当然,说七十万,真正参战的部队肯定没有那么多。   东晋小朝廷人口并不少,生产力与经济实力更是不差,尤其是疆域之内大部分地方是多山多林地带,水网的密布程度也是远超想象,谢安真不觉得汉国以二十万的数量就能够灭掉东晋小朝廷。   谢安关于谢石询问刘彦是怎么看待世家倒是能够答得出来,其实刘彦对世家并没有绝对的态度,硬要有个答案就是刘彦只讲是不是自己人,对于认可为自己人的可以使之发展,对于并不认为是自己人的则是削弱或是干脆灭掉。   东晋小朝廷之内的那些世家会被刘彦看成是自己人吗?答案再明显不过了,或许是会有一些世家将被接纳,但是想要完完整整地将实力保存属于绝对不可能。现在的问题是,汉军真要灭掉东晋小朝廷,刘彦会在南方清洗到什么地步而已。   “晋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就粮秣而言也是不缺。”谢安不带任何情绪,仅是讲述事实:“大汉北面与石碣征战不断,西边刚刚灭掉成国需要消化,东北有慕容鲜卑的威胁,关中也是不稳。对于大汉时间才算紧迫,大战拖得越久对防御一方的晋国更加有利。”   徐正在不断点头,他要说什么突然记得庾翼还在帐中,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   庾翼被徐正的目光扫过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的选择是行礼之后告辞,临走之前很刻意地对谢安笑了笑。   等待帐中没有外人,徐正才说:“晋军确实没有速战速决的必要,本将才会讶异为什么要相邀会猎。”   “不排除晋军对自己含有信心,认为拥有能够堂堂正正击败我们的实力。”谢石还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仅是在讲述可能性:“晋军的征讨大都督麾下的确有不少晋军精锐,再加上目前掌控国政的是褚太后,她的父亲前不久才被我们释放回去。”   徐正听明白了,谢石会这么干可能是受到了建康那边的压力,可能是褚太后急切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干涉了谢石的选择。   谢安说完该说的话就继续闭目养神,他的睫毛在不断的颤动,可见脑海里面是在不断地进行思考。   “庾公是专门来找安石的?”徐正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了一句与商谈无关的话,后面更是说:“要不安石出去见见庾公,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谢安再次睁开眼睛,十分平静地行礼,随后稳健地走出军大帐。他出了大帐看见的是显得悠闲自在的庾翼,邀请庾翼到自己的大帐,有什么话也能边走边聊。   徐正不是不信任谢安,要真的不信任也不会做得那么明显。   目前汉国还是很希望庾氏门阀能够跳反,要是庾氏门阀真的能够站在汉国这一阵营,汉军攻伐长江以南的难度至少会下降起码三分,甚至是有利于在灭掉东晋小朝廷之后治理地方。   徐正是汉国的核心高层之一,除开公务上面会与刘彦进行交流之外,私下里其实也是有信件在不断往来,很是清楚作为君王的刘彦有什么考虑。   条攸是南征幕府的行军长史,他在这个时候不得不说话:“总体而言,现在又不是古典时代,哪有大军退后让出空间让敌军摆下阵势的道理。”   所谓的古典时代是春秋时期,那个时候各国交战都是互相告知时间和地点,甚至是两军交战的时候也是等待对方将阵型摆出来,开战之前双方主将还会在两军阵前谈好胜败的条件。这个时期的交战并不以杀死多少敌军为目标,讲的是打服敌人,战争只是为了收多少保护费而打,所以交战基本上也是野战,以杀人为目标和攻城掠地为追求是发生在战国。   徐正还是不断点头,至于条攸说的什么古典时代是有听没有懂,谁让知识在这个年代就是那么稀有。   “现在应该搞清楚的是,谢石为什么要邀请会猎,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是受到建康方面的逼迫。”条攸说着却是眉头皱了起来,带着疑惑说:“伪晋是门阀与世家分治,哪怕是太后……也无法指挥谢石吧?” 第487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家族   “安石在汉国可是受了委屈?”庾翼与谢安正行走在营盘的大道,他们已经走了有一小会,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道周边的汉军是什么情况。他面对谢安露出讶异的表情,含有深意地说:“汉国蒸蒸日上,安石那么做是在自误。”   其实庾翼并不知道谢安在刚才的军事会议上说了什么,两人是太熟了,谢安又没有极力的掩饰,只要从对方的表情就能看出情绪波动。   “没有的事。”谢安略略僵硬地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庾公这次专门来找安,是为了庾氏在这一场易鼎之战的定位,寻求解惑?”   像是桓温、谢安、袁乔等等一些人,他们并不是主动归附到刘彦麾下,是被使用手段不得不为刘彦效力。其他人目前是什么心态谢安并不清楚,他自己还真的是有些不情不愿。   谢安现在是汉国的郎将之一,以往的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不情不愿还为刘彦效命疆场,纯粹就是食君之禄为君效劳,某些部分上也是为了谢氏一族的未来而忍耐本性,要不然以文人性格的话,挂印而去绝不是演义中才会发生。   庾翼可不是一个能够随意被岔开话题的人,他延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晋军主帅是你胞弟,若是觉得为难,何不向汉王直接言明?既然领命而来就该全力以赴,方是世家子该有的节操。”   也就是谢安听后还能笑得出来,要是桓温绝对是当场翻脸,毕竟质疑一个人的德操在现今年代与杀人父母的仇恨同等。   “石奴打的如意算盘并不难猜。”谢安苦笑着说:“或是让我军后撤,借机谣言我军战败,鼓舞不明真相的晋军士气,打击我方自信以至于以假乱真;或是让徐将军反其道而行,要求晋军后撤,使晋军有机会行半渡而击。”   “安石都知道,那……”庾翼满脸的奇怪,问道:“为什么不向徐将军明言?”   “庾公,汉军有完整建制和相关军律,不是几声呐喊就能导致士卒崩溃。”谢安见庾翼停下来,也不得不停止迈步,依然苦笑地说:“石奴不清楚,难道庾公不清楚?”   讲真心话,谢安认为徐正会答应的机率很大,还是徐正带着戏耍人的心思答应下来,甚至是行军长史条攸会有什么建议都能猜测,条攸必然是会建议徐正针对将要渡河的晋军来个半渡而击。   谢安就是个郎将,有些建议可以提,主将和行军长史不会做出导致军队覆灭的决定前,能不抢风头还是别去干那种事情。   庾翼下意识就看向周边,汉军的营盘坐落格局很是有讲究,营盘中的汉军士卒走动基本是以伍为队列,看不到孤身闲逛的士卒,而更多的士卒是待在自己的帐篷周边不会轻易离开。   时逢敲响食用午饭的铜鼓,很快不管是在干什么的汉军士卒都是会在自己的帐篷前面列队,以什的建制在基层军官的号令下围圈盘膝坐下整理食具,什长与伍长则是前往领取食物,看着号令分明又充满了纪律。   谢安很快就将庾翼领到自己的军帐,抵达前亲兵已经将食物搬来,甚至是带着庾翼的量,连座位都已经布置妥当。   “汉军的信息传递真快。”庾翼说的是连自己的食物和座位都被提前安排好,他屈膝跪坐而下,看着案几上的食物,念着:“羊肉、牛肉、鱼肉、鲜菜……”,是各种炒、烤、炖,看着丰盛极了,后面向对面的谢安问道:“是常备,还是小灶?”   “大汉讲爵位和官职待遇,但凡有条件必然严格执行。”谢安奇怪地问庾翼:“庾公来时已经看到各个士卒与军官的食物都有分类吧?”   庾翼愣了愣神,一阵轻笑之后,说道:“不提还真的给忽视了。”   汉国的国策就是那样,国家制度追寻曾经的秦帝国讲耕战之策,社会上面以爵位分配等级,军队中更是讲究等级的区别,是从方方面面来严格要求,并不是有相关的制度而不执行。   南下的汉军,参战士卒大多是历经过与石碣赵军的交战,绝大部分士卒至少是有一级的公士爵位,以汉军伙食的待遇餐餐有肉是正常,哪怕是没有爵位的士卒也能一天三餐中来一次份量轻的肉食。   “看来汉国从石碣那里缴获的牛羊数目有些惊人。”庾翼已经放开胃口在吃喝,现在不是讲究食不言的时候,咽下嘴中的炒牛肉片,继续说道:“长期食肉,难怪汉军士卒看着强壮,也能应付高强度的操练。”   人的体力消耗需要得到营养上的补充,吃糠咽菜再进行高强度的体力消耗可练不出什么强壮出来,应该是因为营养透支太严重而变得骨瘦如柴或是直接死掉。所以说,营养跟不上的情况下,想要练出一帮身体素质优良的士兵属于天方夜谭。   “缴获数量确实庞大。”谢安点头回应:“再则是百姓早已掌握放牧手段,各郡县会侧重安排某些区域该是农耕或是放牧,大汉并不缺乏可食用的牛羊。”   真实来讲,牛或是羊根本不是民间的主要肉食来源,民间吃肉较多的是狗肉,再来是选择猪肉,牛肉大富大贵的人都不一定能时常吃到,羊肉是被视之为“贵肉”。   “汉国在恢复农耕,牛已经富余到可以任意宰杀吃掉的地步?”庾翼所在的东晋小朝廷,羊肉贵族三五天才能吃到一次。牛肉基本是别想,毕竟牛是农耕的主要牧畜,朝廷严格限制宰杀。他一点都不像是一名门阀的家主,专门挑着案几上各种手段烹饪的牛肉下嘴,想到什么似得说道:“游历汉境时,看到最多的是以马来作为农耕畜力,或者说是汉国的马匹已经富裕到可以完全取代耕牛?”   “马用来耕地比牛更为高效。”谢安不太清楚庾翼懂不懂,相对认真地说:“蔡内史与田太仆早两年专门做过研究,农耕能使用马绝对不该用牛。牛的劲是大,可是缓慢,相反使用马的速度较快。再则是国家不能无马,提倡饲养马来代替牛,对国家更为有利。”   中原绝大多数地方栽种的是麦,稻米的栽种反而是绝小部分,哪怕是各种杂粮以及豆类都要比稻米要多得多。而南方因为气候以及区域的关系是栽种稻米为主。   不管是麦还是稻,其实都少不了要引水入田,要不自古以来各村各寨为了争水何必引得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村庄大规模械斗。   “经过几年的研究,我们发现吃牛肉远比其它的肉可以使士卒更为强壮。”谢安现在的说话方式与以前完全不一样,很多新词让庾翼听不懂:“国家规划牧场中,专门选出地皮养牛。”   庾翼不止一次想要搞懂汉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原本以为是看懂了……至少耕战之策在秦国时期就有,可是很多新鲜的策略只能看得云里雾里,比如将百姓集中管理的合作公社,又有国家行为的行业划分,类似的制度都是以前所没有的。   汉国的那些策略看着挺简单粗暴,可是东晋小朝廷想学根本就学不来,不是简单的因为东晋小朝廷是世家分治,还因为百姓根本就不会同意,毕竟要说中原因为胡人的肆虐体系被打破,长江以南的社会可还保存着相当的完整性。   在汉国中枢的规划中,草原肯定是要占领,不止是专门划出养牛的区域,放羊的区域也是必不可缺。养牛是国家在饮食上的一种策略,牛肉可以上桌成为食物,牛奶不但可以引用也能做成奶酪。羊肉当然也是食物之一,羊毛更能支撑起新兴的纺织业。   “还没有打下来已经做出规划了……”庾翼满满都是感慨,他听到的信息不多,却能做出大体的判断:“要真的实现,草原就不再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该是绝对无法再丢失的国土。”   “的确是这样。”谢安尽管不情不愿地待在汉国,可是以掌握的信息量来讲,他不得不认可这是一个不讲眼光只单纯放在汉家旧土的国家。他扯完了该说的,已经让庾翼对汉国有更多的了解,该转移话题,又问:“庾氏在这一场大变革中,可是已经有决断?”   正是因为庾氏门阀有决断,要不然庾翼何必先找交情最好的桓温。他在桓温那里原本是抱有很大的希望,与桓温接触下来却很不愉快,才会选择次要的谢安。   或许是因为心态的不同,相比起谢安而言,桓温在汉国的发展更好,庾氏门阀想要完成自己的目标需要借力,桓温会是最佳选择。   “庾氏只会留下一些族人,其余要搬迁而出?!”谢安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愣神了很久,用着满是无法理解的表情问:“没必要这样吧?”   “原本还有些忐忑,听完安石方才的话却是心安许多。”庾翼现在的笑容看起来更爽朗了一些,说道:“翼一直在观察汉王,深知汉王不会允许门阀的存在,对于老牌世家也会竭尽所能地打压。庾氏并不是一开始就追随汉王,更不像安石与元子在汉国没有崛起之前就已经归附,以其等待被打压不如向外图谋,学箕子旧事。”   谢安张口欲言又止,他才不相信庾翼不知道刘彦有拉拢意图,只是不知道庾翼究竟是怎么思考的,竟然选择外出开拓,而不是选择被拉拢。   庾翼看谢安的表情像是知道在想什么,说道:“如方才所言,汉王不会允许不受掌控的家族存在,哪怕是暂时接受,总有一日也要有更大的祸事。翼接受汉王拉拢或许可以得一高位,可是在翼失去之后的数十年之内庾氏没有人可以爬上汉国高层,没有遮风挡雨的人物……”   谢安不太认同庾翼的那些话,但不好多说什么。他径直问:“庾公可有什么要安石做的?”   “不敢指使,只是想要安石帮个大忙。”庾翼已经正襟危坐,表情慎重,语气庄重:“庾氏可以在汉军南下时尽力帮忙,仅是希望能够以家业从汉国换取可航行于大洋的战船。”   谢安懂了,眉头却皱了起来。   汉军要真的是灭亡东晋小朝廷,不但是庾氏的家业……也就是土地、宅子之类的不动产,应该是有一家算一家都不一定能保住多少,毕竟汉军又不是南下只逛一圈,或是南下当好人做好事,老牌的利益既得者没有损失,汉国新崛起的阶层吃什么拿什么。庾氏要拿注定会损失的东西来换无论怎么看都属于国家的利器,算盘可不要打得太过精明。   “安石只是需要将翼的话转呈汉王即可。”庾翼竟然还能笑,笑容看着好像很有自信:“汉王答不答应,庾氏都欠安石一个大人情。”   谢安很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无法解析得出来。   要是换成桓温的话,一听到庾翼拜托的事情可就要乐得蹦起来。那是因为桓温也在观察刘彦,他从刘彦一些可能不经意的选择和话语中能够解读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对于汉家旧土之外的地方也是无比感兴趣,甚至不止一次表露过世家应该将野心实施在向外开拓不是在窝里横。   事实上刘彦会无比欢迎庾氏门阀外出开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但会大开方便之门,甚至会进行必要的支持。这样一来为庾翼转达的人,可不是庾氏一族欠人情,该是为庾翼转达的人欠了人情。一切只因为摸对君王脉搏比什么都重要,饶中君王想饶的痒痒不但会使之愉悦,还会被君王视为心腹更加大力的培养。   庾氏一族认为自己的损失无法避免,他们是在诸多的选择中依靠猜测来规避损失,目标都已经选择好了,就是涨海(南海)那边的林邑国。   谢安对林邑也不陌生,毕竟东晋小朝廷名义上的藩属国可不多,就连林邑这个藩属国都还是东晋小朝廷一厢情愿的认为,林邑的国王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藩属。他对于庾氏门阀将目标放在林邑国身上觉得很合适,庾氏数万私兵在这一边的较量上无法泛起什么水花,去欺负林邑国可不要太轻松。 第488章 “汉军败了,追击啊!”   姬周灭殷商时期,殷商很多王公贵族在战争中并没有被灭,姬周同时也无法完全消灭殷商的那些王公,导致殷商的许多王公被分封的诸侯国其实还是存在。   天下局势趋于明朗之后,殷商的很多诸侯国是直接改换大王旗归附于姬周体制之下,也就是姬周就像是一个大领主,姬周分封与殷商的残余势力成为接受号令的小领土。   并不是所有殷商诸侯都在天下大势明朗之后归附到姬周体制之下,之后春秋时期的楚国就算是殷商的后裔诸侯国之一。楚国是在春秋时期由当时的诸侯霸主晋国带领一帮小弟打服,此后楚国才被纳入姬周的诸侯国之一。   除开楚国之外,殷商最后一任国王的叔父箕子也是外出,箕子带着部众一路向东北而去,消灭了当时的一部分东夷建立朝鲜。箕子建立朝鲜这个国家得到姬周武王的承认,可是此后接近一千年的时光中是游离于外,是一直到西汉孝武皇帝刘彻时期箕子朝鲜才重新被中原皇朝纳入统治范围。   类似箕子朝鲜的例子其实挺多,比如一直维持到西汉时期被汉帝国吞并的夜郎国、哀牢、滇国也算是殷商的残余后裔和当地蛮人共同建立的国家。   早在殷商时期就有旧例,庾氏门阀还是从一些典籍中查阅看到。   庾氏门阀所不知道的是,并不止殷商末期的政权更替才发生这种时期,东汉末期、杨隋末期、李唐末期、南宋末期……很多皇朝即将覆灭的时候,很多华夏苗裔其实也是选择外出。大部分是直接被当地的民族所融合,比如中原每到战乱时期就有大批人漂洋过海抵达倭列岛的那些就被融合。有些彪悍的移民迁徙到了某地则是成为统治者,例如赵宋时期陈家统治的大越。   现如今的年代,因为西晋的崩溃也让华夏后裔分离出去不少,拿高句丽和百济为例子,两个国家中的汉家遗民数量其实非常多,甚至可以说是那些遗民给两国带去了相当多的文化,而这些文化反而是在中原失传。   张氏所建立的两国也是其一,张氏政权占领着凉州,可是张氏凉国一直不断地在向西域那边开拓,庾翼观察很久发现刘彦对于张氏有着不少的好感,揣摩出刘彦其实很乐意看到同为华夏的苗裔向外进行开拓。   谢安无法干涉庾氏一族的决定,他表示一定会将庾翼的意思进行转达。为了慎重其事,也是兹事体大,他要求庾翼亲笔写下一封书信,书信上面还要有庾氏一族的家主印章。   庾翼沉吟了很久,他拜托谢安帮忙只是在进行试探,毕竟对于刘彦的想法仅是猜测,不是说十拿九稳的笃定。后面,他还是亲笔写下书信,既然要写就写得更加清楚和明白一些,结果是用了三张绢纸用了近乎于两千字才写完。   汉国今年的述职还没有开始,到冬至期间中枢才会让在外的文官武将分批回去述职,谢安只能是等待那个时候将庾翼的亲笔信转呈给刘彦。   “应该是来得及的。”庾翼说的是汉军南侵没有可能在秋季就将东晋小朝廷灭掉,他吃饱喝足正事也干完,站起来洒脱地行礼说:“翼不好长待营盘,不如就此告辞。”   谢安回礼无言地看着庾翼,一直是等待庾翼离去才又重新屈膝跪坐下去。   淮南这片区域到秋季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来一场或大或小的雨,每次维持的时间最短是三天,最长的时候一场雨能连接下至少半个月,就是因为这样淮南才会是一片水网密集的区域。   位处淮南的汉军和晋军每天都会进行大小试探,战事频繁规模却是不大,就是在大大小小的试探和打打停停中,徐正等来了建康那边收集的情报。   “谢石确实是受到了来自建康的压力。”条攸面对军帐里将校的目光注视,缓慢地说:“有消息称,直接给予压力的是褚裒。”   关于是不是要接受谢石的会猎邀请,答不答应,答应后该有什么附加条件,不答应又该是怎么样,汝阴这边的汉军将校几乎每天都会探讨一下。   “寿春方面的晋军数量一直在增加。”徐正做出思考表情,说道:“舟船方面也是频繁调动。”   谢石做的很多举动都在表明一个意思,晋军真的希望汉军能够打赢会猎邀请,续王处之作为使者过来之后,后面又有四五批人过来,皆是询问汉军是否要会猎一番。   汉军这边迟迟没有回复,谢石传播的是汉军已经怕了晋军才会迟迟没有答复,让晋军的军心士气是每日都在上涨。要是这样看的话,谢石还真的是一名不错的统军将领,或者是麾下有能人,将能够利用的都利用到了极致。   商谈了那么多天的汉军众将校也不是没有谈出什么,对于谢石邀请会猎是什么用意和有什么阴谋几乎能列举的都列出来,其中就包括要趁汉军后撤让出交战空间,呐喊谣传汉军战败,等待汉军大乱再使士气大振的晋军尾随攻击。   “本将的意思是答应下来。”徐正一脸正色,挺了挺胸膛,说道:“诸君以为呢?”   条攸首个赞同,后面有说话资格的都是附议。   谢安同样也是附议,脑海里面想的却是近期汉军针对晋军有可能会做出举动的应对方案,想着想着不由暗自叹息:【就是因为不管敌军会做什么都做出预案,大汉才会在面对突发事件时稳住阵脚……】   其实知道和不知道真的是两种心态,比如军队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遭遇埋伏肯定大乱,可要是事先知道会中了埋伏又是另外一回事。军队怕的是士卒乱起来导致建制不存在和军令无法下达,一盘散沙再加上心中惊恐肯定是要大败,只要能够稳住次序和人心,哪怕是战败也不会损失过于严重。   身在八公山的谢石得到徐正回复同意会猎的消息,拿着那一封回函反复看了很久。   “徐正同意会猎,并会按照我们的要求将军队后撤二十里?”刘建满脸的狂喜,击掌道:“事成了!”   中军大帐的人并不是太多,除了主帅谢石之外,刘建、孙绰、郗愔等一些“一颗红心向太阳”的世家子弟才有资格在场,毕竟核心机密可不能成为烂大街。   谢安原本也是心头狂喜,喜悦之后反而是陷入彷徨。他知道现在不是古典时代,宋仁公那种遵守古典交战法则的人上当吃亏被骂成蠢货之后,还有蠢货会再出现?   “汉军常年战无不胜,对举世强国的石碣更是屡战屡胜,必然是变得无比骄纵。”孙绰察觉出谢石的患得患失,说道:“近期敌我两军交战,我军尽管是处于有利地形却损失比汉军大,会让敌军认为我军不堪一击。”   “骄纵是必然的。”郗愔接着话题也说:“伪王时常讲什么堂堂正正得胜,要求以征服姿态打得敌人心服口服好便于统治,身为伪汉征南将军的徐正肯定是受到影响。”   别说,南下之前徐正还真被刘彦嘱咐过,说是能够堂堂正正终结东晋小朝廷就不要取巧,取巧的胜利不会使人被彻底征服,反而是会产生侥幸。   汉军南侵是抱着灭国的目标而来,能够以绝对碾压的军威气势得胜,肯定是要让长江以南的人生不出被纳入统治之后再反抗的心态。一个被打怕了的长江以南可以更好地融入汉国疆域,遍处不服的长江以南只不过又是一个秦皇扫六合之后的南方楚地。   “唔……”谢石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敌军主帅询问会猎时间,该做如何答复?”   这一下倒是没人仓促开口,他们还需要试探汉军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自己的谋略初步达成也需要为接下来该怎么办完善议题和准备。   “先要求汉军的水军撤离是首要……”孙绰是摸着下巴的胡须,一抚一抚看着动作很文雅,说道:“徐正将水军撤离才能表达出诚意。”   听到孙绰那么讲,包括谢石在内的人都是颔首表示同意。   认真算起来,以谢石为首的晋军邀请会猎可不是在淝水,应该是在淮水区域。真的开打的话,历史关于这场战争的记载该是淮水之战,而不是淝水之战。   自汉军那边同意会猎,战场区域的两军停止了厮杀,位处淮水南岸的汉军收缩到岸边,淮水北岸的汉军也开始在做拔营准备。   徐正的动作让谢石这一方有些措手不及,晋军真没有想到汉军会那么利索,之前是觉得还要再扯皮上一段时间,或是汉军撤得拖拖拉拉。   “他们不会是有什么反制的阴谋吧?”谢石是越来越不淡定了,站在山头上看着淮河之上船只来来往往,说道:“撤得太果决和快速了。”   事情真的不该是这样子,汉军用了接近四个月的时间才取得淮水南岸的立脚之地,甚至是汉军还攻下了八公山的一些山地,结果仅是一封邀请会猎的战书就让汉军进行后撤,怎么看都显得统军的那批汉军将校有些蠢。   “慢慢来。”孙绰看得很开,含笑说:“不管怎么样,汉军撤退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汉军撤离之后,晋军第一时间就再次进驻之前失守的山地,无论怎么看都是晋军占便宜。哪怕是后面晋军毁约,汉军再怎么恼羞成怒,不是还要一寸一寸地重新争夺,等于是之前汉军将士的血白流。   谢石现在还真的有点想要毁约,一切只因为他心里越来越没有谱,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也越来越严重。   很快,徐正回复愿意撤掉淮水的水军,这一行为直接让谢石更加惶恐。   “他们真的蠢到了这样的地步?”谢石再次召唤核心世家子,无法掩饰迷惑地说:“事情顺利到可怕,无论怎么看都不显得正常。”   刘建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格,说道:“敌军已经答应会猎,先前占领的阵地也是撤军,甚至答应南岸部队撤离之后会将水军调开,一切比我们预料的更加顺利,接下来就是等北岸的汉军拔营后撤,我们就能杀过去了。”   在场的世家子,个性耿直的皆是附和刘建的话,认为顺利没有什么不好。一些喜欢多想的人,他们则是与谢石一样感到迷惑和不安。   谢石感到非常不真实地想:【难道是天在助我?】   淮南战场这边的动静已经广被流传,谢石邀请徐正来一场堂堂正正的会猎,徐正作为汉军的主将答应将部队撤到淮水北岸二十里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是发生什么就向外传递什么。   得知淮南战场动静的人,他们一阵晕懵之后各有各的思想和言论。   汉国这边的人是觉得徐正脑子被门夹到,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蠢事的人居多,仅是很少的一部分才认为徐正又君子之风。   东晋小朝廷那边无一例外都是觉得徐正蠢,至少是让出将士流血占领的地皮这一点就很蠢,纷纷赞扬谢石是当世名将,不用损耗一兵一卒就夺回失地什么的。   不管外界的说法是怎么样,淮南战区的局势开始往关键时刻发展,那就是徐正下令处于淮水南岸的部队登船后撤,时隔大约两个时辰晋军水师出现在淮水战区地段,原本在八公山防御工事的晋军也是向岸边开进。   换上了华丽丽戎装的谢石,他是骑乘雄峻的战马处在最显眼的位置,等啊等啊,一直是等到淮水北岸的汉军做出拔营撤退的动作,他又是等待斥候回报周边二十里内没有汉军水师,非常突然地拔出悬于腰间的战剑。   “汉军败了,将士们乘胜追击啊!”   由谢石起个开头,事先那些被安排下来嗓门大的人也是呼喊,很快整个淮水南岸都是在狂呼“汉军败了”的吼声。   位处淮水北岸的汉军,将士们听到南岸的吼声每个人都是表情要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第489章 当断不断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来筹谋,晋军横渡淮水的动静不可谓不大。那是八公山范围内近二十里皆有晋军操弄舟或是船,乃至是木筏等等可以渡水的工具,人就好像是蚂蚁一样在强渡淮水。   八公山附近的晋军在横渡淮水时,寿春方向以及当涂方面的晋军也没有闲着,近乎于十余万的晋军同一时间发作,声势之大就像是他们真的刚刚获得一场举足轻重的大胜,趁着大胜开始展开追击。   不明真相的晋军士卒是真的以为己方刚刚获得什么胜利,他们充满热情地听从号令北上,远远地还真的看到汉军在撤退的迹象,无不是投入更多的激情用在赶路上面。   八公山区域,汉军面对晋军突然爆发出来的热情是一种哭笑不得的心理,全军将士事先已经被通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晋军主帅还真的会那么干,并且是干得热火朝天。   “虽说战争讲的就是无耻,比的还是谁更阴险和狡诈……”徐正莫名有些鄙夷地摇了摇头,对麾下将校说:“就是没有想到敌军主帅会这么幼稚。”   双方相约会猎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事态的严重性是到了国家诚信的层面,徐正在答应会猎之后是真的按照约定在进行后撤,表现出来的无非就是维护国家层面的信用,不是身为主将的他非常愚蠢。   当然了,必然也有徐正对麾下军队信心十足的因素,带着强烈的信心根本不在乎晋军会怎么行使阴谋,甚至是带着一种看笑话的心理在看谢石浪费自己的国家信用。   只要不会伤筋动骨,一个国家在面对一两次因为守信而吃亏的事件并不完全是坏事,甚至可以说会维护国家的体面。   徐正的自信并不是来自于臆想,汉军并没有经历真正的大败,保存完整性且组织度不涣散的汉军不是一两句谣言能够瓦解,会被谣言瓦解的军队只会出现在那些没有严密建制,或是出现在本就人心惶惶的军队。   “是挺幼稚。”条攸摇头苦笑:“计谋是建立在有施展基础之上,我军并不是胡人那种毫无建制和组织度的乌合之众,大汉也不是一个互相猜忌人心不齐的国家。”   谢安在这个时候轻皱了一下眉头,他一直以来也是搞不懂自己那个胞弟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想到那些。   一众将校是待在距离淮水约有二十里的地方在交谈,作为背景墙是大量的汉军早就结成阵型,前方是有序后撤的部队和一旦激情起来就不管什么阵型的晋军。   摆开阵型的汉军约是有五万左右,要是从高空往下俯视会看到汉军是呈现出一种偃月的形状。   主战场这边的确只有五万的汉军列阵以待,应对寿春以及当涂的汉军分别有三万和两万,等于是徐正等汉军将校在一开始就对晋军将采取什么行动有应对方案。   偃月阵是一种为了包夹而被创造出来的阵型,受于淮水北岸的地形因素,肯定是要避开一些山地,兵种的摆布上面也存在相应的讲究。   汉军这边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态在等待,晋军那边的部队横渡淮水之后没有遭遇到抵抗,致使晋军将士的激情一旦点燃起来就显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批横渡淮水的晋军是一万,由刘建率领。他们成功将双脚踩上淮水北岸的土地之后,分出三千作为前锋追击后撤的那股汉军,余下是利用汉军原先的劳动成果基础,来开辟渡口以及建设营房。   后面又有晋军陆陆续续横渡淮水,谢石到了淮水北岸之后得知派遣出去的前锋已经推进十余里,汉军那边好像真的是措手不及一样没有什么抵抗意志的溃退,那颗原本提起来的心稍微放回去了一些。   一直是到横渡淮水的晋军数量达到八万,谢石才收到关于寿春和当涂的消息。   寿春和当涂的晋军也是在一片高喊“汉军败了”的呼声中发动进攻,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想象中的剧本发展,晋军将士喊得欢快,汉军将士是在一片哄然大笑中直接逆流冲锋而上,两边的战事从开始就直接进入到激烈的厮杀环境。   得到外围战场的汇报,谢石也同时收到了他们这边正面的消息。   “汉军如约退出二十里……”孙绰现在担任的是书记官一类的角色,他僵硬着脸庞说:“我们的三千前锋只逃回二十余人,带回汉军主将徐正的话,说是等待会猎的开始。”   不用再过多的奢望,晋军高层布置下的计谋根本没有让汉军出现混乱自行瓦解,导致一连串的阴谋诡计看着就是一场幼稚的戏曲,传出去肯定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成笑柄了……”谢石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又气又恼地不断扫视同为世家子出身的众人:“徐正那匹夫必然为天下人传颂……”   可不是吗?要是晋军的阴谋得逞,哪怕是再怎么阴暗或是幼稚也会变成伟大、光明、正确,毕竟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胜利者的笔下,到时候徐正少不得是要成为宋仁公那样的人物被嘲笑直至人类灭绝,但现在情况不是按照世家子们的剧本在走。   “既然事态已经成为这样……”谢尚这位谢石的从兄满脸的严肃:“建设营盘,用最快的速度将营盘弄起来!”   郗愔立即接口建议:“可派人前去会见徐正,先稳住汉军。”   谱写的剧本出错,汉军没有因为谣言不战自败,看模样却是徐正依然保持君子风度,那能够糊弄多久就算是多久,怎么都该将这出闹剧接着演下去。   “是啊,先稳住汉军最重要。”孙绰无比赞同地说完,用着不是那么自信的语气接着说:“接下来是战还是退,总之先争取足够的时间。”   谢石是主帅,强制振作了一下,说道:“如诸君所言。”   一眼看去,晋军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好像都是心情忐忑外加显得有些蠢,可是他们在东晋小朝廷这边已经算是比较出色的人物。   认真的来讲,当代东晋小朝廷真的没有太多在军事上有出色才能的人,精华人物中的桓温、谢安、袁乔等人还被刘彦给绑走,导致东晋小朝廷体制下的文武官员真没有出色的将领。   现如今的话,东晋小朝廷那边要说懂得享乐和对文化层面有绝高造诣的人,那是绝对一抓就一大把。这个是整个国家的风气所导致的走向,也是统治阶层腐化,或者说是国家走向衰弱,种种衰亡的必然过程。   矮个里拔高的后果就是,领军人物在布置军事上面会充满一厢情愿,真以为想要做什么世界就会围着他们转,出现了满是喜剧的一幕。   成功踏上淮水北岸的晋军从激情状态中挣脱出来有些难度,比如被委任为前锋的刘建在收到后方军令的时候,他就对麾下的人来了一句“将在外,当审时度势,不受后方干扰”,说完大手一挥,六千晋军就对着数量约有三千左右的汉军冲锋而上。   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的晋军士卒,他们是真的抱有很高的热情,嗷嗷叫就对着汉军冲上去,进入汉军箭阵射程又一个接着一个在惨叫和闷哼中倒下,可依然无法打击他们的热情,是依然闷头闷脑接着冲。   军队讲的还真就是有无得胜的信心,认为己方会赢的时候士卒的胆气和勇气会增幅无限高,对于伤亡的承受能力也将高上不少层次,相反是没有得胜自信的军队没打就该真的自信溃败。   对己方会得胜深信不疑的晋军前锋,一波接着一波向前冲,死伤多少没人在意,真给他们冲过汉军的箭阵进入到近身肉搏状态。   指挥汉军作战的伏伟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止一次饶头地问旁边的斗阿:“跟咱们打的真是晋军,不是石碣的龙腾军或是慕容的貂豹军?”   斗阿现在可是堂堂的校尉,迎击晋军的就是他本部中的一部分将士。他看着前方的肉搏,对伏伟说:“来的应该是伪朝的精锐吧?”   身处激情状态中的晋军,他们打起来还真的有模有样,要是注意观察甚至能够看见不止一个在临死前牢牢抓住汉军士卒兵器给袍泽创造机会的例子。   “看来是精锐无疑了。”伏伟在不断点头,对晋军似乎有些欣赏地说:“不是什么部队都能这么凶悍。”   迎战刘建所部晋军的汉军不是什么特殊番号的部队,就是野战集团中很普遍的建制,三千人里面有五百弓弩手,余下是长枪兵、长矛兵、持盾扑刀兵,整体而言是属于轻装的那一类型。   这一部分汉军的五里范围之内有许多的友军,可是开打之后并没有其它地方的友军做出支援动作,仅仅是离得远远地一动不动。   因为被欺骗而产生自信的晋军,他们的伤亡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一再凶悍而又无法击溃当面的汉军,士气上面其实已经出现动摇,要不是刘建大呼酣战又一再身先士卒地冲杀,伤亡到了两成怎么也该溃退。   伏伟抬手指向战场骑马来回不断冲杀看去很显眼的刘建和其部曲,对斗阿说:“看来是个人物,找机会将他活捉了。”   晋军的主将亲身加入厮杀,直接就是失去对部队的指挥和全局的掌控,以至于汉军已经将阵型拉伸摆出包夹的姿态都没有发现。   一直是待在视野开阔位置的伏伟和斗阿,他们一直在有效地指挥麾下的部队,该是投入多少将士加入第一线的厮杀,其余部队该做出什么样的运动,起到的作用可要比亲身参与厮杀要大得多。   “将军,事情不对劲啊!”刘三是刘建所在家族的奴仆家生子,他是找了很久才找到机会靠近刘建身侧:“汉军没有半点要崩溃的迹象,一直是用最少的部队在挡住我们,侧翼的汉军越来越多……”   刘建浑身浴血,用着狰狞的脸庞扫视战场概况,周边的晋军将士进攻已经不再那么坚决,倒是汉军始终如初地不温不火充满了对厮杀的节奏感。   “都督究竟是在想什么!”刘建说的是谢石,近乎于怒吼地说:“汉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不全军压上!”   要是光看这一边汉军的动作,刘建所部和斗阿所部已经打了至少两刻钟,可是周边的汉军根本没有过来支援的迹象,看着的的确确就是汉军的指挥陷入迟钝或是失灵的状态。   “撤!”刘建万分的不甘心,一声大吼之后,满是愤怒地想:【一定要找都督讨个说法!】   伏伟和斗阿已经在指挥部队要将至少是刘建给逮住,他们还没有准备就绪时,晋军先是一部分突出战场,后面是活着的和能动弹的全部撇开脚丫子直接跑。   在刘建所部想要撤离战场时,原本安分待在原地的其余汉军总算是有了动作,直接就是抄着这一部分晋军撤退的后路而去,结果是仅让刘建等一些有骑马的人成功突围,余下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临近黄昏期间,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刘建总算是找到谢石。他看着浑身光鲜的谢石以及其余人,尽量忍住心中的怒火,说道:“我军士气正旺,哪怕敌军没有乱,以我军将士的士气,诸君不觉得正是我们拼死一搏以求获胜的最佳时机?”   其实谢石现在都还在左右为难,汉军没有按照他们写的剧本走,可是也没有趁晋军立脚未稳过来驱赶下水喂鱼,令他着实不太好决定是干净利索地退回淮水南岸,或是待在淮水北岸。   孙绰站出来说道:“寿春以及当涂出现不稳……”   刘建依然死死盯着谢石,仿佛是不得到一个舒心的回复,下一刻就要爆发。   这个时候,谢尚则是用充满疑惑的表情,问道:“你部……不是一早就收到退兵的命令,按理该是会全身而退,怎么显得如此狼狈?”   作为回应是,刘建狂吼一声,昂天就那么一口血给喷出去,随后直挺挺地砸在铺着地毯的地面…… 第490章 汉将,吃吾一箭!   刘建喷血昏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失去意识则有些不太好说。他违抗军令要是得胜其实没有什么,但所率领的部队除了部曲还真没有逃出一人,被追究的话,绑起来来个枭首示众一点都不会显得冤枉。   八万晋军是用接近五天的时间才从淮水南岸来到北岸,总体来讲目前的晋军士兵从军心和士气上面真的很高昂,原因是他们被通知的是己方获得了一场大胜,有友军将某部汉军全歼什么的。   因为真相仅是掌握在极少数的高层手里,晋军的士卒和中低层军官对于己方在某个地方获得大胜基本是相信的态度。一些有脑子会思考的人哪怕是猜出获胜是假的之类,他们也不敢开口捅破。   一场虚假的胜利真的激起了晋军将士的信心,要不然八万晋军不该是只用五天就完成横渡淮水,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准备再充分八万大军的渡河怎么也该花上十天半个月。   谢石让人将可能昏迷的刘建抬下去,无言地呆立良久才看向从兄谢尚,说道:“确实只有拼死一搏才有可能获得胜利,越拖越久除了撤回南岸别无他途,甚至是……再拖下去可能无法安然撤退。”   从渡过淮水开始,晋军已经折损了近万,刘建从好好的满编变成一个空壳子的鹰杨将军。按照刘建那些部曲的交代,他们大概是消灭了七八千的汉军,说明士气正高的晋军也不是无法与汉军较量一番。   当然了,谢石以及众人真不敢相信汉军被消灭了七八千,他们以保守的心态来打个折,认为汉军损失个三四千还是会有的。   说出那句话后的谢石再没有多余的彷徨,不等谢尚有所回应,用着更为坚定的表情说:“封锁刘建所部覆灭的消息,宣布刘建所部消灭了七八千的汉军,不再巩固营盘,尽力鼓舞全军士气,倾巢而出与汉军开战!”   谢尚十分平静地点头。   战争并不止是八公山的淮水区域,寿春和当涂那边早就打得不可开交,汇集而来的信息是进攻的晋军全部受挫,当涂甚至是被汉军反扑到兵临城下,寿春则是被汉军成功渡过淝水很快也要被兵临城下。   针对可能崩盘的情况,谢石已经派出加急快马赶往建康,要求中枢调遣援军增援,处于后方的部队则是向前增援寿春和当涂。   战前是什么谋略其实都说了不算,仅仅是一种可行性的方案,为了达到什么样的目标而进行的布置,尽可能地将会发生的事情所涵盖进去。   晋军这一边不是没有做过谋略没有得逞的方案,甚至可以说最坏的结果都有做备套的预防措施。比如谢石这一支晋军完蛋了的话,国丈褚裒就该好好地保证后面的历阳郡等战线抗住扑去的汉军。   其实现在的东晋小朝廷还是蛮搞笑的,小朝廷重新绘画了疆域图,像是幽州、青州、兖州、豫州……反正就是那些不在掌握的州,将控制的地区里划上一块地皮,用比一个县大不了多少的范围来命名,然后那个不比一个县大多少的地方就是叫青州、幽州……等等的州了。   所以咯,在东晋小朝廷预定中最坏的方案里面,处处可以看到保卫某个州和某个州的计划,一旦谢石这边完蛋,身在建康的国丈褚裒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几个“州”的大都督,统领晋军保卫好几个“州”的地盘。   夜幕降临之后,徐正再一次接到了谢石派人送来的战书,书信中约定两军明天摆开阵势来一场大战。   “以伪朝的信用,他们今夜来偷营的可能性很大啊!”条攸是带着十足的笑意停顿下来,等待众人也是跟着乐,才继续说:“为了不让他们像受惊的兔子,蹦两下就缩回去,要不要……”   一阵轰然的笑声就那么爆发,军帐里的将校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笑得浑身都在颤动,哪怕是心情很复杂的谢安都是露出笑容。   使用谋略来辅助一场战争胜败一直是华夏战场的主流,不过很多时候谋略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主要是任何谋略都是建立在有相关实力的基础之上。   当夜还真的有晋军想要前来夜袭,他们还没有足够靠近汉军的营盘就被发现,被派出的晋军基本是被早有准备的汉军消灭,逃回去的仅是少数。   一夜之间又丢进去四五千人,一连串的出师不利让晋军高层心中充满了阴影,值得庆幸的是汉军那边没有主动出击,好像真的是在等待会猎的开始。   为了鼓舞士气,谢石只有不断进行造假,向全军通报说昨夜的袭营取得大战果,汉军损失惨重和士气低迷什么的,能将将士的士气鼓舞一分算是一分。   凌晨时分,一夜没睡的谢石召集众将校,下令宰杀牲口让将士好好的美餐一顿,于所有人震惊的表情中又命令:“吾已经下令水军撤离,此战不胜水军不会返回,等待将士饱餐之后就会通告全军。”   “学破釜沉舟旧事?”孙绰能够感受出谢石那态度已决的意志,强颜欢笑地说:“也好……霸王与淮阴侯皆是置于死地而后生,激起士卒拼死意志取得大胜。”   淮阴侯当然是韩信咯,他的“背水一战”在军事史上非常出名,更是无数不处于优势的将领想要学习的战例,就是没多少人能够复制罢了。   现在的谢石比之前在气质上面要高出不少的档次,再也看不到犹豫与彷徨,有的只是一股坚定。   谢石其实算是看明白了,汉军一再的以静制动不是蠢,相反汉军的以静制动让晋军所有的阴谋都失去发酵的空间,要是他们再犹犹豫豫下去,等待事情的真相让将士知晓,虚幻的高昂士气会直接跌到谷底,甚至不战自溃是会发生在晋军身上。   觉悟了的谢石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还真的只有拼死一搏,要不然哪怕是全军安然退却到淮水南岸,接下来失去获胜信心的晋军别说是保持先前旺盛的士气,可能连一开始驻守防御的信心都会失去,真要那样再好再有利的防御地形也挡不住汉军。   主帅的意志坚定,下面的将校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收敛起来,先是晋军高层的思想被统一,由将校带动的结果是军队的求战之心变得越来越强。   失去部队的刘建找到谢石,他请求谢石划拨一些部队纳入其麾下,强烈要求再次参战。   谢石暂时没有功夫追究刘建的抗命,相反是很需要百折不挠的刘建那颗好战的心,仅仅是稍微进行必要的敲打就补充了刘建的部队。   “此战若是得胜一切好说……”谢石面对孙绰一脸的怪异,解释道:“要是败了,我等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俘,有些事情只能暂时放下。”   汉军在这一场入侵之战中表现还算文明,没有像是在中原与胡人交战那样残暴,对于投降了的晋军不管是士卒还是军官只是看押,要是胡人就该宰掉头目将战俘变成低贱的奴隶。再来是,汉军每占一地也仅是处理当地豪强,对于普通百姓虽然做不到秋毫无犯,可是也没有茶毒地方。   黎明前的黑暗是在密集的炊烟中换成了东方的鱼白,朝阳的光线重新淋浴大地,阵阵的鼓声分别在汉军与晋军两边被敲响。   临开拔前往战场之前,晋军将士被通知己方水军已经撤离,谢石更是下令只分发三天干粮后尽焚粮秣,不断大呼:“将与诸君,胜则共赴辉煌,败则一同战死。”   突然出现这么一出,晋军的将士其实是比较发懵,水军撤离意味着失去退路,仅有三天干粮代表无法久战,心里不慌绝对是假的。   “汉军主将已经通告全军!”谢石的话自然会有人不断重复下去,他狂吼:“汉军此战得胜将会杀尽我等,绝对不留一人。胜利之后将会直扑长江以南。为诸君性命,为家乡父老,我军必须得胜!”   徐正当然没有向全军通告那些操蛋的话,谢石这样昭示不过是为了让晋军士卒拼命。   谢石的手段很恶劣,但是看晋军表现出来的模样似乎很有效?   晋军先是陷入长久的沉默,一些事先安排的“托”带头呐喊,很快有士卒跟着高喊,片刻之间全军皆是喊杀之声。   一样是刚刚吃完早餐出营不久的汉军这边,军官带领士卒走到该待的位置进行列阵,一片忙碌之中,震天的喊杀声传来。   位于小山头观看己方大军和远处晋军的汉军将校,他们听到传来的喊杀声停止交谈,用着不同的表情看向远方的晋军。   从交战以来,第一阶段的攻防战两军其实是互有胜败,只能说在损员上面晋军会显得严重一些,在士气上面很难分出一个明确的高低,可是晋军从来都没有在临战前表现出全军沸腾的时候。   “不管敌军主帅用了什么办法,晋军的士气是真的被逼到了巅峰。”条攸此时此刻的表情很严肃,说道:“呼声之中能闻出死战求活的味道。”   对于谢石在临战前搞了什么花样汉军将校这边只能是靠猜,看到那冲天的烟柱已经有聪明人大体猜出一些真相,条攸就是其中的一个。   “撤走水军,焚烧军粮,可能还有一些谣言。”徐正与条攸满脸的严肃不同,是用着很轻松的语气在说:“他们想要拼死一战,且满足他们便是。”   山头之上看不到谢安的身影,他与许多将校在昨晚就离开中军,其他人是干什么或到哪里很难说,他是受命连夜赶往淮水上游,得到的命令是一旦淮水主战场开打,他的这一路就直接进攻钟离,随后一路横扫南下。   准备与谢石主力交战的汉军一直都是五万左右,徐正很守约地撤掉淮水的舰队,老老实实地将部队安置在距离淮水二十里之北的地方,哪怕是进攻寿春和当涂的汉军兵临城下也不算是毁约。外围战场那些即将发动攻势的汉军就不是约定中的一部分。   徐正一开始就拿定主意,甭管谢石想干什么就先冷眼旁观着,外围战场该进行的图谋也一点没有放松,汉国的守信已经表现出去,东晋小朝廷仅是将目光放在主战场而忽视其它地方,追根到底只能说是东晋小朝廷那边再次表现出来的愚蠢。   千万不要忘记汉军并不止是徐正本部这一路,一开始汉军的南侵就是布置了三路,徐正身在淮水战场不一定就是汉国将这边视为主战场,桓温那一路和谢艾那一路随时可以根据需要承担起主攻的主力。   对于徐正来说,保证南侵有效进行才是主要,是他们这一边击败晋军杀进去,还是桓温或谢艾突破晋军的防御杀进去,过程并不显得重要,南侵汉军能够灭掉东晋小朝廷才是目标。   战场之上,两边的鼓声从敲响就没有消停,先是晋军开始向北推进,后面汉军也是开拔向南推进,很快两军就相隔三里停顿下来。   旌旗在各处的战场招展,旗面随风猎猎作响,双方将士站在不同的旌旗之下,可能会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对面不同阵营将士的脸庞,可是看去就是模糊一片。   一身华丽丽戎装的谢石,他骑跨雄峻战马越众而出,由五百同为骑跨战马的部曲保护着缓缓向前。   原本待在山头的徐正也是来到阵前,他原本就预料谢石会搞出阵前会面,没想到还真的发生。敌军的主帅有那个胆子在阵前越众而出,他可不能表现出懦弱的一面,要不然又是白送谢石鼓舞士气的机会。   两军的统军人物带着必要的保卫队伍向前,战场之上除了旌旗猎猎作响和战马的嘶鸣再无其它声音。   徐正是与谢石在相距大约十步的距离互相停下,两人都在打量对方,各自的护卫力量则是全神戒备以防不测。   谢石很认真地打量徐正,自己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坚毅,故意留在后面的手向后面发出什么信号,他自己也是非常突然地抽出战马一侧的弓和箭一言未发就射。   徐正不是瞎子,他就是没预料到谢石会这么无耻,他几乎是在晋军射箭的同时就和众多随行护卫发现不对劲也是抬弩就射……   谢石其实是射完调转马头就狂踢马腹,不看结果就来一个绝尘的策马狂奔,一边还不断重复高喊“汉军主将已死!”,随后就是大吼:“进攻,进攻,全军出击!” 第491章 强大既是真理   不管是早有预谋,还是仓促反击,双方刚才都是仓促射箭,被命中的人很少,丧命的人也不多。   徐正当然没有死,不过他的身上还真的插了两杆箭矢,要不是身上将军级别的甲胄防御力足够好,可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战场之上已经爆发出震天的吼叫之声,晋军听到“汉军主将已死”的呼声,且不管汉军主将是不是真的死了,他们就是瞬间进入狂暴状态。   汉军这边依然沉静,将士们听到敌军的喊声并没有发生骚乱,不是说士卒没有被谣言冲击到,是不管己方主将有没有死,反正主将死了还有战场副将会接任指挥,就是副将死了也还有行军长史,甚至是行军长史也死了不也还有一层层以下可以替补的将领吗?   说到底,刘彦在建设汉军的时候就一直在杜绝军队成为某人私军的可能性,军方将领没有可能长期统率同一支部队太久,基本就是谁得到什么任务前往某个地方接收哪支部队,真正长久不被抽调走的只有那些中低层的军官,中低层的军官形成了一支军队的指挥链,他们听从军令来有所行动也就是了。   刘彦的建军理念造成一种现象,那就是汉军会显得很教条和刻板,不过这样对于汉军没有坏处就是了,毕竟那些将领只有极少数出身有文化底蕴的家族,没有足够文化底蕴的将领想玩计谋什么的,可不要玩得太难看或是弄巧成拙才好。   沉默中的汉军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不为外物所动,不因不知真假的消息而乱,接受的教条就是有什么军令就执行,刻板到近乎于是深入骨髓。   晋军真的就是全军出击,所导致的就是方圆一二十里到处都有晋军活动的身影。他们在呐喊在奔跑,步伐有快有慢之下很快就自行脱节,跑得最快的晋军士卒都能看到对面汉军的五官。   不止一个晋军士卒在看到汉军士卒的表情后会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明明汉军的主将都被杀死了,可为什么汉军士卒看着却是无比的冷漠,半点没有惊慌失措该有的样子?   沉默有时候比呐喊更有力量,至少是在当下汉军的沉默就给予冲锋中的晋军带来无与伦比的压力,那些跑得飞快的晋军士卒会下意识地放慢奔跑的脚步,内心也是每随着一次迈步而增添一丝的忐忑。   晋军杂乱的喊杀声中,汉军首次发声,那是由鼓声先行带动,随后五万左右的士卒在同一时间高喝“汉军!”,顿一顿之后,五万左右的士卒再次齐声高喊“威武!”。   汉军整齐的呐喊声瞬间压下了晋军所发出杂乱的声音,对于晋军士卒来讲就好像是天上突然压下一片无形的威压,迫使他们情不自禁停顿脚步。   回到本阵的谢石已经调整好战马,他发现前方的己方将士被汉军的气势压迫得停止冲锋,急促声吼:“擂鼓,擂鼓,擂鼓!”   不知道多少面的牛皮鼓被擂动,一片“咚咚咚”的鼓声大作,那些被震慑住的晋军士卒才算是回过神来再次迈开双腿。   竭尽所能要为己方取得至少是内心优势的谢石,他看到汉军的表现后心里其实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汉军……着实强大。”孙绰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丧气:“是他们没有思想,还是我们所有的图谋都事先被预料,早就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通告全军?”   历史上再精锐的部队,只要是主将完蛋都会出现混乱,更别说晋军这边打了一套“组合拳”,但汉军真的像是由无心无肺的士兵所组成的军队,他们所有的图谋可以说根本没有影响到汉军,倒是己方的士卒的士气有鼓舞到。   “不可能的……”谢石才不愿意相信汉军真的不为所动,他用着坚定的表情说:“哪怕是事先有做准备,汉军的军心士气也必然遭受影响,只是我们目前的推力还不够大,再加把劲就好了。”   对于东晋小朝廷的将领来讲,战争中使用什么手段都是谋略中的一部分,狡诈等于聪明,无耻等于心有韬略,越狡诈越无耻其实才算是合格的统帅。   事实上,华夏文明的战争史里面,不择手段和各种阴暗才是主流,也就是狡诈、阴暗、狡猾等等只要能够达成目标的手段才被当成智慧,差别就是阵营站在哪一边,上当了会骂,成功了会赞扬。相反是秉承君子之风的守约和守信才是愚蠢,并且是无比的愚蠢。   并不开玩笑的讲,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幻,千年第一妖的诸葛亮就是华夏智慧的化身,发明地动仪的张衡、整合并成功弄出造纸术的蔡伦、等等一批发明家并不代表智慧。在西方……那些会发明和改进技术的人……算了,不说也罢。   谢石已经决定要将智慧发扬到底,很快晋军又得到通知,友军在寿春和当涂已经取得大胜。   更大的欢呼声从晋军的士卒嘴巴里被喊出,一再被刺激到差点癫狂的晋军士卒投入百般的热情,刹那间腰不酸、腿不疼、跑起来更飞快,谁都想要在注定取得胜利的战争中立下些许的功劳。   汉军那边只是一阵齐声的高吼就没有了声息,处于前沿的汉军各兵种士卒是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做出反应。   破天荒的,汉军的军阵前沿不是塔盾兵,是一排又一排的长矛手,五排的长矛手已经将长矛平放而出。处于第二阵列的是强弓手、强弩手、连弩手,一声又一声的口令声中做出预备发射的姿态。在更后面的位置是静立不动的各个兵种。   在冲锋的晋军士卒进入到汉军远程武器的覆盖范围时,急促而又密集的梆子声被敲响,刹那间先是不知道多少弓弦发出的嘣动声,随后平地升起了一朵又一朵的乌云,空气里响彻着尖锐的破空声,等待箭矢到了一定的高空则是因为箭杆的晃动变成连片的“嗡嗡”声响。   回到山地的徐正没有将身上的箭给拔下,他是这么对条攸说:“这个教训必须牢记。”   身为半路才加入汉军的条攸,他对于老牌汉军将校的那种刻板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因为出身的关系不好过多的说些什么。他和很多冉闵军半路加入汉军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很想告诉那些刻板的将校,这一片土地的战争讲计谋,每一次想要证明这个道理却被现实打击得有些不轻,原因是汉军就是用平推的方式一次又一次获胜,怎么有机会开那个口。   “同为汉家后裔,原以为会讲究……好吧,本将是粗心大意了。”徐正被条攸用怪异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得劲,嘴硬地说:“哪知道谢石无耻起来连胡人都不如。”   “……”条攸直接将视线移开。   战场之上,跑得最快的晋军已经在挨箭,他们面对汉军密集的箭阵覆盖,有盾的只能举盾,没有盾的直接闭目等死。   汉军布置下的箭阵规模颇大,军阵前方三百五十步之内处处可以覆盖,远的就是强弩,近一些是强弓,再近就是连弩。而这个是汉军还没有搬出更大的杀器,比如床弩、车弩、投石车之类的器械。   晋军在横渡淮水的时候倒是搬运了一些八骏弩,不过因为八骏弩体积庞大不好运输,步兵冲锋之后它们还在后面慢慢地挪,不知道什么时候八骏弩才能投入战场。   面对汉军密集且波次迅速的箭阵,晋军的冲锋直接被打断,跑得快又没来得及逃回来的士卒,不是在那密集得仿佛是丛林的箭枝战场成为尸体,就是受伤留在原地哀嚎或是呻吟。   以汉军箭阵可覆盖的距离为界,晋军士卒停止下来不再向前,一些晋军的将校发挥作用,像是刘建就在尽力集中拥有盾牌的士兵,打算组织盾阵再接着上。   谢石很快也向前方传达命令,以刘建所部为选锋,命令刘建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要冲锋抵近汉军展开肉搏。   整个战场并不是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其实是分割为平地和山地,两军开打之后形成多个局部。其实哪怕是在一马平川的地方,双方参战将士超过十数万的话,战场也是分割为多个局部,可不是所有人就挤在一个地方。   刘建所部都是后面谢石为其补充的兵源,就指挥链上面都没有形成磨合,军械上面与本来的部队也存在差别,但他就是有一颗敢于征战的心,也是抱着要为本部报仇的意志,在其它友军大部分裹步不前的时候依然尝试突击。   得到来自谢石的命令,甚至是得到八百骑兵的补充,刘建知道现在就是还债的时候,给自己多套了一层的甲胄,明示自己将会冲锋在前,他没有死之前谁都不许退,谁退就杀他全家。   谢尚率领的部队很快就来到刘建所部的后面,他带来了一万可称之为精锐的晋军,其中甚至有晋军很缺乏的骑兵,占了一万中的一千五百。   “将军且先稍待,某必将为将军打开一条通道。”刘建看去没有半点忐忑,以一种坦然的语态对谢尚说完,面对自己的部曲和麾下将士,拍马窜出去留下一句吼声:“冲锋,冲锋,冲锋!”   五千像极了敢死队的晋军被紧急补充了盾牌,身为鹰扬将军的刘建带头冲锋,后面是两百多的刘家部曲,一大片的晋军士卒一咬牙也跟着往前冲。   刘建一直都在默数秒数,嘴是用牙咬着缰绳,左手抬着一面圆盾,右手持着马槊,提高万分的警惕等待天空落下密集的箭矢。他等啊等的,箭矢迟迟没有落下,耳朵里传来的是对面汉军的齐声高喝。   “汉军,出击!”   位处刘建发起冲锋的对面,是斗阿的本部。   斗阿得到的命令是,直接互冲而上,仅在必要的时候后方的箭阵等远程攻击部队才会给予支援,要不然就该是让晋军见识一下汉军并不止会射箭。   一阵齐声高喝的“汉军威武”军号中,率先踏步而出的是处于第一排的长矛手,他们都是将手里的长矛平放而下,于半沉腰的姿势中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冲锋。第二排的长矛手是在第一排的袍泽跑出去约五步,才又是齐声“嗬”的吼出继续跟上,随后就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整个军阵就像是波涛那样,一浪又一浪地向前滚滚而进。   骑乘战马冲锋的刘建很明显地一愣,随后控制不住地露出狂喜的表情。   就和拿汉军箭阵没办法的胡人一样,晋军对汉军那种箭矢不要钱的覆盖其实是感到发怵,比胡人相对要好一些的是晋军至少有足够的盾牌,可是受制上面也真的很头疼。   “汉军自信如斯?”谢尚看到战场的一幕是深皱眉头,汉军不但没有再箭阵覆盖,甚至是没有看到汉军骑兵的出场。他心情沉重地对左右心腹说:“汉军是真的抱着堂皇大势,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彻底打服我们。”   要是没有石碣赵国被汉国打得只剩下两个州,举世皆敌的汉国也没有在各个国家的敌意和征战中呈现出弱态,谢尚会觉得汉军抱着堂皇大势是笑话,问题是汉军好像真的有足够的底气和自信以这样的姿态来与晋军交战。   整个大战场,晋军是真的发现汉军自己抛弃了远程的绝对优势,他们之中仅有少数像是谢尚察觉到了汉军的用意,更多是秉承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理,或许还打从心底嘲笑汉军的愚蠢。   “擂鼓,继续擂鼓!”谢石狂吼完却低下了头,他不能让自己的苦笑被人发现。他重新抬头之后又是一脸的自信,满是轻松对对左右讲:“汉将的脑子坏了,他们的败亡已经注定。”   处于山头纵观战场全局的徐正,他在摸身上插着箭矢的尾羽,像是讲述真理那样地说:“摧毁其信心,征服之战不外如是。”有些没讲的是,内战真不可能是杀杀杀的全杀光,那只能是表现出最强的一面直接将对方打崩。   这一刻,条攸要是可以的话,脸上应该满是黑线…… 第492章 简直理解不能   淮南战场的汉军并不是完全没有骑兵,只是相对于北线战场的话,南线战场的骑兵要少非常多。   徐正手头里的一万骑兵是准备在晋军有崩盘迹象的时候再投入,战役一开始的阶段是只打算出动步军。   汉国目前的战线真的太多了。   冉闵麾下的北伐兵团既要继续征战石碣赵国,他们还要应付慕容燕国,甚至是越随着向北推进加入战争的胡人其实也是越来越多,包括匈奴诸部和诸多杂胡、鲜卑其余部落,甚至是与拓跋代军的一些零散交战也时常发生。   关中那一边,汉军重新进入三秦之地,苻洪并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汉军攻城略地,甚至是张氏凉国也时常出来活跃一下。   辽东更是一个大战场,由汉军整合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倭列岛上面的藩国,与慕容燕军在高句丽与慕容燕国的边界线上来回不断厮杀。   比较大规模的就是北线战场、关中战场、辽东战场和南线战场,一些区域也是在进行规模相对比较小的交战,比如汉境之内针对豪强的清缴和新占领区对敌军参与势力、豪强的清缴。   要是有一张用来公示汉军动向的动态图,绝对能够在上面看到代表汉军的诸多标记,肯定要是烽烟处处。外界说刘彦比曾经的刘彻穷兵黩武是对的,甚至可以说刘彦做得更夸张。   北伐兵团所在的地形决定了一点,那就是让汉国将骑兵大规模的投入北线,汉国有十五万多一些的正规骑兵,其中的十万就是被安置在北线,一万是被划拨到徐正的南征军团建制下,两万处于关中战场与氐族交战,一万是在辽东战场,最后的一万被当做预备部队。   汉国并不缺马,其实要是刘彦愿意还能再弄出四五万左右的骑兵,就是战斗力上面绝对无法与野战兵团的那些骑兵比肩,以汉军的建军理念来讲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会征召。   南侵之战的地形决定了一点,骑兵在水网密布和山地众多的地方根本施展不开,步兵和水军才会是主力,不过局部战场投入骑兵其实还是很有用处。   刘建就是用骑兵当成前锋,连同部曲在内的一千晋军骑兵在轰隆的马蹄声中滚滚向前,对面的汉军长矛手立刻在军号声中停止脚步。   “将长矛向前斜竖起来!”   汉军的长矛长度逼近六米,非身强体壮根本就玩不动,士卒在一片紧张和忙碌中尽量靠拢,一片由六米长矛组成的尖刺之林在泛着锋利的寒芒。   由刘建作为锋头的晋军骑兵一直都在加速,接近到汉军长矛阵约五十步左右,一声“掷枪”被吼出来,刘家两百左右的部曲将手里的长枪远远地投掷出去。   差不多是在晋军骑兵投掷骑枪的时候,位于汉军长矛手后面的强弩兵也是发射弩箭,投枪与弩箭在半空中交汇,一些磕碰声说明投枪与弩箭有互相碰及,随着投枪与弩箭的落下,两边皆是出现惨叫。   不到两百杆投枪被掷到汉军长矛阵之中,它们一些是磕碰到被斜竖而出的长矛,自然也是有命中汉军士卒的投枪,只要是命中了目标绝对不是只杀死杀伤一人,给汉军的长矛阵前端制造出了混乱。   五十步对于骑兵来讲也就是几个呼吸就能冲锋抵达的距离,上一刻投枪被掷入,下一刻踩着轰隆马蹄声的骑兵就到来。   刘建用马槊拨开挡路的长矛,控制战马又是高高地跃起,落地时战马的前端两只马蹄重重地踏在满脸惊恐的汉军士卒身上,骨骼被踩碎的声音暴响,被马蹄踩踏的汉军士卒连闷哼都没有发出当即丧命。   后方的晋军骑兵皆是高速冲刺而上,没有成功避开长矛或是扫开长矛的晋军骑兵,他们是在绝对的高速中撞上斜竖的长矛,矛尖从战马的颈部穿透而过再刺穿马背上的骑士,随后是连人带马重重地砸下去,砸落的时候经常是能带走至少一个汉军士卒。   那些没有被长矛拦下的晋军骑兵,他们成功冲进汉军的军阵之后绝少有挥舞兵器的人,是趴在马背上用一手狠狠地拍击马屁股,让奔驰的战马利用速度去进行冲撞。   骑兵高速冲锋之时,速度带来的冲撞力真的很是恐怖,要是排成密集阵型也就是承受一次性的冲撞就能迫使骑兵停止下来,要是队形松散绝对是一个接着一个被战马给撞飞出去。   最先发起反冲锋而后又立起长矛阵的一屯的汉军很快就被晋军的骑兵淹没,刘建发觉冲出去后,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却是捕捉到前方不足三十步之外又是一片由长矛组成的尖刺之林。   事实上在晋军出动骑兵作为前锋之后,斗阿就当即下令长矛手每隔开三十步就设立一道长矛阵。这个是汉军与石碣赵军厮杀下来总结的经验,骑兵就是能够突破一道拦截线也会降低速度,三十步之外再设立拦截线可以有效阻挡敌军骑兵,哪怕是再次被突破也该迫使敌军骑兵完全失去速度。   完全加速冲锋起来的骑兵并不是想要瞬间停下来,刘建几乎是刚刚心道【不好】,不到三个呼吸之后已经抵近汉军的第二道长矛阵。他本能地用马槊扫开正面的长矛,战马在碰撞声中狠狠地一顿,人是控制不了地被一股巨力给抛到半空,落下时眼睁睁地看着下方一片尖刺长矛。   “闪开!”   “校尉要生擒敌将!”   也就是汉军士卒被操练得会下意识遵从军官号令,才避免刘建落下去的时候被捅成破布,他是重重地摔在地上,想利用惯性翻滚的时候却是撞到军阵中的汉军士卒,身为武将的本能是要横扫马槊逼开汉军士卒,马槊没有扫出去身躯周围已经是被一杆杆长矛的矛尖给指着。   后面冲锋而上的晋军骑兵,他们仅有少数是能够逼开长矛之林,绝大多数是冲上来就自己撞上去,一片人仰马翻的动静持续很久。   刘建本来是带着万分的不甘心要闭目,后面冲上来的己方骑兵却是打乱汉军要生俘他的动作。他是在认识到有机会脱困的第一时间弃掉马槊,抽出了腰间的战剑,人是翻身而起就不断挥舞战剑,杀死杀伤数名汉军士卒,眼观四方想要突围,没来得及找到机会却又是被汉军围上来困住。   以刘建的视野是看不到一点,晋军的骑兵笔直冲锋,斗阿早就调动部队利用晋军骑兵和步兵的脱节,截断了晋军骑兵和步军的连接,导致的是跑得飞快的晋军骑兵陷入汉军步阵,后面速度比较慢的晋军步兵却是被拦截下来进行厮杀。   “禀告校尉,已经生擒敌将。”   “很好。”   斗阿自己在注视战场,大约两千人依然在与晋军的骑兵厮杀,另外的两千多人组成战线挡住了晋军步兵,该处局部的战场实际上是被分割成为两个部分。   一样是在纵观战场的谢尚,看到汉军只是出动五千左右的部队与刘建交战,认为一千骑兵和九千步兵对五千汉军怎么也该突破进去,没想到开战之后己方骑兵仅仅是威风了短暂的瞬间就陷入“泥潭”,连带占据绝对人数优势的步兵竟然也是被挡下来。   “汉军作战经验远比我们丰富。”谢尚将头盔的面甲拉下来,示意准备出击之后对身侧的谢万说:“当下只有压上去,不能再给汉军喘息时间。”   谢万是谢安的弟弟、谢石的哥哥,他虽然是比较年长,不过是在晋成帝咸康七年(公元341年)才进入仕途,官职上面要低许多,加入淮南之前实际上是作为地方文官。   长江以南的门阀和世家,他们的子弟良莠不齐的现象非常严重,世家子像猪的非常多,可是门风好一些的世家其实是有在文武两方面培养家族子弟,就是才能上面肯定存在差距。   谢氏一族在培养家族子弟上面其实应该算东晋小朝廷治下各世家中最好的一个,走的是文武并进的路线,不像王氏门阀专注培养文人,也不像是庾氏门阀注重军事。   阳夏谢氏目前是分为三支。谢裒的后裔目前是主脉,有谢奕、谢据、谢安、谢万、谢石、谢铁。作为谢鲲之子的谢尚是一脉,他们这一脉人丁稀薄,与褚裒是联姻。另一脉是谢广,这一脉其实已经完完全全的没落,要不是熟悉谢氏一族的人肯定就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脉。   整个淮水北岸实际上已经是全面交战的状态,空气里面交织着各种军号声和嘶喊声,双方士卒是在一片金属与肉体的交鸣中搏命。   人数是汉军两倍的晋军,他们全线压上之后,战线呈现出来的是一道扭曲的线条,大体上是位于中心部队的晋军最为靠前,两翼的晋军不管是怎么搏命都被汉军牢牢给挡下来。   谢石无法飞天,要不然从高处往下看的话,他会发现己方部队的中心突进之所以顺利,那是汉军在一开始就主动拉伸出一道半月的阵型,甚至是汉军的中心区域在有意地向后退,让整体的偃月形状的军阵已经快演变成为半圆形。   “左右两翼攻势严重受挫……”孙绰需要梳理各方汇集上来的战报,对满脸严肃的谢石说:“中心战场却能推进。”   身为将领要有足够的想象力,谢石被点醒之后脑海中立刻呈现出一幅画面,首先想到的就是敌军有意放空中心,显然是要进行一场合围战。   “两翼转攻为守!”谢石像是冷笑了一下,说道:“中部正面战场再调遣部队上去,命令哪怕是用尸体堆,也要给本将凿穿!”   阵型是死的,能不能维持看的是部队能不能坚持,又看防守方与攻击方谁能够最先达到目标。   谢石很清楚自己的部队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状态,没有退路的军队只能是吊着那口气攻,情况再危机或者再不利都是要攻,一旦展现不出攻击意志,留给他们的绝对是败亡一途。   应该说晋军目前的军心还算可用,士卒是被一连串虚假的胜利刺激出热情,再来是上层将领的意志也足够坚定,甭管是顺利还是受挫的局部战场至少是没有发生溃退现象。   作为防守一方的汉军,他们多少是意外晋军的韧性,甚至是发现晋军竟然比胡人的军队攻击欲望还强一些。   “现在的晋军与之前的晋军,人可能还是那些人,意志上却是截然不同。”条攸一样要整理汇报上来的战报,他说:“敌军已经在两翼稳固战线,中部战场正在不计代价的猛攻。”   “包围的意图被发觉了。”徐正在观看手里面关于寿春和当涂那边呈上来的战报,没有抬头地说:“不过没有关系,他们光顾着这边,我们已经拿下当涂。”   条攸认可地点头,他深知国家与国家的国战从来都不是光看某部战场的胜败,用一处战场吸引敌军的最大注意力,哪怕是用来吸引敌军的这边失败,其余战场只要能够完成目标,在整个国战的战场上取得最大的优势,那么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国家胜利。   总的来说,淮水战场暂时是看不出汉军与晋军谁获得绝对的优势,现阶段就是摆开阵势的拼杀,短时间之内压根就不可能分出胜负。   “现在我们就是顶住。”徐正抬头看向战场,接着说:“顶到晋军激昂的士气回落。”   条攸还是非常认可的点头,甭管谢石是怎么激起晋军的高昂士气,一旦晋军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短时间击败汉军,那么晋军士卒就会怀疑和迟疑,介时汉军的另外一些举动也就有操作空间。   “是了,王上说什么投鞭断水来着?”徐正还真的给忘了,得到条攸的提醒后,咧嘴一笑:“咱们的王上……非要本将必须干出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渡河前一定要说上一句‘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还有其它的事情,长史可要照办啊!”   条攸满脸纠结地点点头表示会遵从,内心里却是无语地吐槽。他哪里知道刘彦是在保证中华的一些词语必须要诞生呐! 第493章 昼来夜去   通常说“弱国出强将,强国无名将”并不是没有道理。   弱国想要以弱胜强,那自然是统军将领要有高超的能力,甚至是国家要进行“造神”运动,哪怕是没有名将也会吹嘘出名将来,那是为了带动军心士气。一般情况下以弱胜强也的确是会得到崇拜,要真的有谁能打几场出色的战役,名将的头冠本人不愿意伸手也绝对有人主动将其戴上。   强国并不是说出不了名将,就是强国给名将出现的空间真的要比弱国少很多。那是强国本身就那么强,方方面面领先于弱国的情况下,强国很少会出现以弱击强的战争,基本都是以强盛的军力布置在战场,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才叫丢人。   毫无夸张的讲,只有弱国一方才需要千方百计地使用任何手段来获取战争的胜利,那是因为不使用手段就真的无法取胜。强国会讲究稳重,能够依靠绝对的实力平推就不会给自己凭空添加不可知的因素,毕竟任何一个计谋其实都是带着风险,绝绝对对不存在一定成功的计谋。   徐正在这一场战争中不是没有韬略,像是用本部主力吸引晋军的最大注意力,外围战场的几支兵马去攻城掠地,其实就是谋略的一部分。   从某一方面来讲,要对比徐正与谢石定位的话,徐正是将目光放在了战场全局,谢石只是将目光盯在淮水主战场,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徐正的眼界之所以高,不是他在才能上面天生胜于谢石,是汉国的整体环境所致。就好像曾经的三国时期,出身中原的那些人着眼的是再次一统天下,出身于南方的人只是想要进行割据,一开始的眼界就决定了战争的走向,眼界决定了奋斗的终极目标,后面也的确是给中原的诸侯将天下再次一统。   汉国不需要什么制造名将的活动,从上到下都不需要,不应该出现一人带动全军的氛围和空间,展现出集体的强大才是主流,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实际上是刘彦在做预防。   任何一个可以让名将来影响军心士气的国家,名将的存在对于国家是一种实打实的威胁,且不谈割据的可能性会无限大,君王也必然忌惮名将的存在。需要来思考的是,名将死了之后,国家还打不打仗了?   从清晨爆发的战事哪怕是到了中午的午餐时间都没有停止,双方各有损失之下,战场左右两翼一直是僵持状态,中心部位则是在拉回的拉伸。   “鹰杨军府已经完全折进去,建威军府和杨武军府折损大半,威厉、威寇、威虏、威戎等军府亦是各自折损超过一成。”孙绰的整个脸都快扭曲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嘴唇不哆嗦,问道:“是不是将建威军府和杨武军府撤下,余部也是稍微进行休整?”   东晋小朝廷的军制很多都是继承自曹魏时期,又因为是世家分治的情况会稍微有些不同。军府其实就是幕府之下的一个单位,就好像是杨隋时期的“卫”与“折冲府”之间的区分。   谢石现在是东晋小朝廷的征北大都督,以都督的官职建立征北幕府,其下的军队会有各个大大小小的军府,例如刘建的鹰杨军府就是一万人的建制,那些“威”级别的军府则是只有三千人的满编编制。   东晋小朝廷目前是延续西晋朝廷的军队编制,“四征将军”位次于三公,随后是“四镇将军”,其后还有中军将军、镇军将军、抚军将军这三个与四镇同一品阶的将衔。往下就是“四安将军”,另有“四平将军”,正品的将军号是到了前、后、左、右四名将军结束。   到了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以下,为了一些文官可以堂而皇之的指挥军队又安置了征虏将军、冠军将军、辅国将军、龙骧将军等号,不过后面这些一般是被视为杂号将军。所谓杂号就是只有将军的职位,没有军队编制。   建威将军、振威将军、奋威将军、广威将军、振武将军、奋武将军、杨武将军、广武将军是被排在东、西、南、北、中等中郎将之下,它们却是有实际编制的将军号。   鹰扬将军、折冲将军、轻车将军、杨烈将军、宁远将军、材官将军、伏波将军,这些将军所在的军府,是在东晋小朝廷基本上是每次发生大战都会派遣上场的部队。   更有诸多以“威”、“武”、“绥”、“讨”、“荡”、“殄”、“扫”、“厉”“虎”为前缀的将军,他们虽然也是一个将军,可是实际上军权并不大,一些诸如南蛮校尉、西戎校尉、南夷校尉所统率的军队和军权都要比它们大得多。   不是生在当代,或是有认真研究,光是听什么将军的部队折损多少,咋一听会觉得损失惨重,可是不同级别的建制士兵数量不同,例如孙绰说“威”字级别的那些将军所在军府折损一成,实际上是三千人损失了三百,倒是鹰杨、建威、杨武这种级别的军府折损一半代表没了至少五千人。   谢石脸色同样不好看,刘建所在的鹰杨军府全军覆没,谢尚统领的建威军府和杨武军府没了一半。他是痛恨刘建的不争气,为谢尚还能坚持多久不溃退深表怀疑。   这不,前一脚还在忧虑谢尚能坚持多久,下一刻有人来向谢石报告,说是建威和杨武两个军府败下阵来。   “让振威和振武两个军府顶替上去!”谢石已经无法掩饰忧虑,说道:“仅是小半天的厮杀,三个万人编制的军府就彻底废了,其余军府的损失也是超乎预料。”   孙绰不得不安慰道:“我们折损严重,敌军也好不到哪去。”   谢石根本就不需要安慰,他要的是坚持。   “汉军士卒是以首级记功,每杀死一名敌兵会割下首级绑在腰间……”孙绰苦笑了有一小会,见谢石根本没搭理才以呢喃的声线继续说:“前线的部队能坚持那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   凌晨开始的战争打到下午时分开始出现士气上的波动,满怀热情的晋军将士经过一个上午额头脑发热,的的确确是给汉军造成不少的麻烦,双方的野战战损比更是破天荒的从七比一减少到二比一。所以说士兵的参战热情和意志真的能够减小双方的实力差距,无怪乎统军将领对于士气的高低那么看重。   因为是两军全线开战的关系,先是二十里的战线全面开打,随后是形成一片又一片的局部战场,每一个局部战场的交战情况都有不同,像是平坦地形就一定厮杀无比激烈,山地的区域打起来节奏则是会慢一些。   汉军与晋军交战的重头戏是在两军的正面中部,谢石先后在那里投入三个万人编制的军府,徐正投入的是五千编制的三个校,打到晋军的三个军府全军覆没或是溃退之后,三个校的汉军其实也是到了强弩之末。   高烈度的战争之中,调兵遣将是一门考验统军主将的技术活,什么时候该让临近崩溃节点的部队后撤,什么时候该在哪里调遣援军上去,每一个举动都能够影响到战争的最后成败。就好像是一台机器没了一颗螺丝或许没有关系,但是两颗、三颗或更多的螺丝没了肯定是要整体散架。   双方主将在调兵遣将时都没有太大的失误,交战的两军才能够继续僵持下去,不是以一方的全面溃败而让战事呈现出结果。   先是鹰杨军府全军覆没,再有建威和杨武两个军府折损过半,后面被调遣上去的振威和振武两个军府只是上去不到半个时辰竟然也是呈现出不稳,谢石想要短时间内突破汉军阵线的意图显然无法实现。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西方的天空已经是一片血色,那当然不是地面的大战导致鲜血临天,其实是大自然的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夕阳,但天象会在人因为各种念头中被解读出想要的意思。   临近夜幕降临,双方主将哪怕是想要来一场彻夜无眠的一站到底,可两军也仅是少量的士卒可以夜战,绝大多数士卒就是手持火把也无法在黑夜里进行厮杀,真强行那么干的打来打去,杀了半天才发觉厮杀对象是友军,真真不会是什么嘲讽笑话。   阵阵的鸣金声先从晋军这边被敲响,随后汉军那边也响起了鸣金声,预示着两军主将还没有疯狂到无视误伤要彻夜大战。   战场上的鼓号和厮杀声渐渐停息下来,突然变得沉静的环境让刚刚还在激烈厮杀的人,他们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什么突兀的动静,不知道多少人会直接被刺激得抽出兵器就胡乱挥砍。   汉军营盘那边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炊烟,必要的篝火也是被处处点燃,没有参战的将士和刚从战场退回去的将士,他们是待在自己的栖身帐篷周边,少不得是会聊一些感兴趣的话题。   同样是退回本军营盘的晋军士卒,他们是在啃着那难吃的干粮,很少会有人开口进行交谈,气氛显得很是沉重。   谢石还是一个敏感的主将,一圈巡视下去之后,回到中军大帐就下令:“宰杀牲口,给予将士分食。”   仅仅是一天的苦战,晋军这边用虚假胜利激起的士气就有明显的回落,那么用肉食挽救一下士气还是很有必要的。   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别看这个年头野兽那么多,有点能力或是勇力就能打猎来打打牙签,可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讲吃上一顿肉真的没那么容易,吃肉可能是很多人在特殊的大节日才能实现的愿望。   夜幕彻底的降临,恰逢是只有小小牙尖的新月,想要有光线只能是人为生火。   汉军那边篝火众多,远远看去就是一片亮色,光线里面飘扬着旌旗,视力要是好一些可以看到到处都有围坐一圈的士卒,远远似乎还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呈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堂堂正正的鼎盛气象。   晋军这边自然也是会有篝火,就是数量上面显得有些少,士卒情绪各自不同,哪怕是上峰发善心给发了炖肉,但大多也是沉闷或是忐忑,没人有多少交谈欲望就会让军营显得很是冷清。   “他们也不怕营啸。”谢石说的是汉军战时军营竟然不做声音管制,扭头问谢尚:“可以派出小股部队进行袭扰吗?”   谢尚沉吟了一下,汉军那边的营盘前方有设置篝火,想要隐秘地接属于不可能,他说:“不以接战为目标,仅仅是骚扰自然可以。”   实际上晋军营盘的前方也是燃烧篝火,这个是刚刚和汉军学的。   晋军这边不止是士卒情绪有些不对劲,将校阶层也是呈现出信心不足的情况。这样的心态是战局发展的直接导致,就好像是汉军那边看着热烈,晋军这边则是显得沉闷,直接关系到的就是白天交战的彼此损失和有无达到目标。   “那就骚扰。”谢石笑了起来,仿佛是成竹在握那样地说:“看看一夜未睡的汉军,白天还能不能有精神。”   干扰敌军到夜不能寝,类似的例子在华夏战争中可不要太多,开战之前晋军就有相关的计划,那是众多组合拳的一部分。   很巧的是,汉军那边也有相关的计划,结果是一夜之间两军来来回回地敲响战鼓做出要连夜开战的模样,你方唱罢我登台的直接结果就是,不管汉军还是晋军都要留出必要的部队警戒,毕竟谁都无法肯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会杀过来。   时不时响起战鼓,配合的是一阵喊杀之声,处于战场本就心情紧张的士兵可以说是一夜多惊,导致汉军和晋军都要做出最高级别的军营管控,严令士卒没有新指令不能乱晃,有乱晃被巡营队伍当场砍死属于活该。   当东方重新出现鱼白,新一天到来之际的军号声被弄出来,双方越是靠近前方的士卒,大多数的士卒就是黑着眼圈,显然是昨夜被折腾得不轻…… 第494章 主战场的转折点   “根据俘虏交代,晋军每名士卒仅是被分发三天的口粮。”条攸手里就拿着晋军的标配口粮,那是一种粗粮混煮之后的饭团,再有少量的糯米。他说:“看昨夜晋军之中有炊烟,再有斥候回报,谢石烧了粮秣却是有留下牲口。”   其实谢石是不是真的将粮秣给烧了还是未知数,毕竟身为主将的谢石只是想要展现一种决心,做给全军士卒看看也就算了,应该是会留下什么后路。   “敌军有要撤退的迹象吗?”徐正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他还没有收到来自晋军水师重新出现在交战场域的情报,比较严肃地说:“务必严密监视,但凡发现晋军水师有赶来的迹象,舰队就应该前往拦截或是消灭。”   对于晋军水师的动向汉军这边一直都在监控。晋军水师将谢石所部投送到淮水北岸之后,他们是向芍陂重新龟缩了回去。   汉军的舰队有做过拦截并消灭晋军水师的动作,只是战场毕竟是在东晋小朝廷的地界,晋军的眼线太多又分布广,舰队又只能是在水域航行,汉军舰队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机会追上或是拦下晋军水师。   “已经在严密监控。”条攸该汇报外围战场的情况,说道:“当涂被我军攻取之后,司宏壮所部已经在阴陵与谢安所部会师。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会师之后应该进取西曲阳,攻克这一座位于寿春后方的城池,切断晋军主力与后方的联系。”   所谓的计划就是将要实现的目标,谢安那边汇报上来的却是,他们发现西南方向不断有晋军开来,看旗号是国丈褚裒亲率大军,又发现顾和、王颐之、麋嶷、王龛等人的旗号。   东晋小朝廷领将军号的人非常多,比较能打其实也就那么几个,恰好是比较能打的其中几个都出现在淮南战场。   徐正点点头,问道:“谢郎将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条攸稍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徐正问的是江都那边的谢艾,不是已经在阴陵的谢安。他说:“没有出错的话,谢郎将已经展开渡江做业,算算时日该是在丹徒一带与晋军交战?”   谢艾那一边的部队数量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五万,他们面对的是东晋小朝廷在长江沿线构建的至少三十里纵深防御带。他们的渡江做业是建立在晋军水师被吸引到淮南战场,要不然哪怕是汉军舰队占据绝对优势,可是对于水战并不在行的汉军强行渡江也必然会出现重大损失。   “那个国丈应该是不知道丹徒已经有我军登陆……”徐正摸着下巴,顿了顿之后才接着说:“一旦发现,他还能带着部队继续赶来淮南战场?”   对于东晋小朝廷来讲,国都建康就在长江边上,他们耗费国力建造跨度三十里的纵深就是为了保证建康的安全,可是光有防线绝对不行,总是要有足够的兵力来驻防才能让防御纵深起到该有的作用。   条攸稳妥地说:“时机成熟的时候,可以派出一些舰队到伪朝国都的区域逛一圈。”   按照汉军这边的猜测,东晋小朝廷的精锐大半是在淮南战场,消灭处于淮南的晋军就等于是完成一半的灭国意图,也是为接下来攻击建康做前期准备。   汉军的南侵兵团准备有相当多,其中就包括以谢石所部为诱饵,吸引东晋小朝廷派遣援军过来,将后面赶来的那些晋军消灭。   建康是一座人口接近百万人的大城,当前守军的数量也不会少于十万,紧急时刻少不得是会动员出几十万的守城大军出来。汉军真是的要强行攻打建康,不出动个二三十万估计很难啃得动。   攻打一座人口接近百万的大城,就算是刘彦想起来也会感到发怵。想要攻下这么一座城池,还是一国之首都,需要的军队数量庞大,耗费的时间绝对会非常长,物资上面的消耗也是要超乎想象。   汉国现在可不止只和东晋小朝廷处于战争状态,与石碣赵国的战争从来都是打得如火如荼,也不知道能将慕容燕国拖在辽东多久,其余的几个方面也不能太放松,那么南侵就该在战略上进行妥善的布置。   既然建康不是那么好打,汉军又已经开始南侵,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将东晋小朝廷的军队调动起来,不管是野战还是建康之外的城池交战,一点一滴地消灭东晋小朝廷的有生力量,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将东晋小朝廷的信心打得完全失去,时机成熟之后建康根本就不需要强攻。   徐正坚持与谢石在淮水北岸来一场会猎,就是在根据国家战略做出配合,他们已经成功用五万部队将谢石所率的八万晋军陷入战场,有分出去的几个偏师在不断攻城掠地。   像是司宏壮、谢安等一些偏师,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构建战场,打出有利的时间和空间,为消灭可能过来支援谢石所部的晋军创造机会。   新一个白天的到来,淮南北岸战场已经重新开战。   晋军依然是将主攻位置放在中部正面,左右两翼更多是在牵制和进行固防做业。第一轮上场的晋军,看旗号是有六七个三千人编制的军府,他们的交战对手是三个校的汉军。   不是徐正不想调动更多的部队在中部正面战场,是那边的地形也就只能容纳下那些部队,就是布置再多的部队真正能够参战的也就前面那些,那么轮流参战才是最好的方式。   重新发起攻势的晋军发现了一点,汉军的箭阵攻势比起第一天来要猛要更频繁和密集。这样的发现被汇报到中军谢石处,在场的晋军将校无一不是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正面肉搏……”孙绰又是失望又是忧心地说:“是不是汉军更换主将了?”   总的来说,晋军这边的人都觉得徐正很蠢。他们会这样想并非事出无因,又不是古典时代来什么堂堂正正的列阵而战,偏偏徐正还真的颇有古典时代将军的作风,答应会猎就是会执行约定,连晋军最担心被半渡而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后面更是发生明明能靠射箭挡住晋军攻势却要派出部队肉搏的举动。   如果说之前谢石也认为徐正愚蠢到不可理喻,但是在思考己方士卒为什么会在一天之内士气跌落速度那么快,他突然觉得徐正好像并不蠢,似乎……似乎还显得很聪明?   晋军的高昂士气是建立在不断被欺骗的前提之上,导致的是晋军士卒并不觉得汉军会有多厉害,要是汉军只用远程攻击武器,哪怕是将晋军给挡下来,晋军也会觉得汉军不过是远程器械上面厉害,未必是会丧失信心。   汉军是放弃了绝对的远程攻击优势,哪怕是有远程攻击也只发生在针对晋军骑兵上面。他们与晋军来了一天的近身肉搏厮杀,呈现出的结果是近身战上面汉军不但可以牢牢挡住晋军的攻势,还是以寡击众地挡住并且能够进行反推。汉军是在用事实告诉晋军,别以为汉军只会射箭,近身肉搏上面依然强悍。   虚假的谎言被用事实证明,晋军好像是突然间发现汉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欺负,心里落差直接导致的就是信心出现动摇,从一开始能够承受惨重的伤亡,恢复到每个军府只是损失接近一成就有崩溃的迹象。   【实力造不了假啊!】谢石突然觉得有些身心疲惫,诸多手段还是要依靠硬实力来取得成果,面对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用一些手段就能真正地扭转。他没有将内心的状态表现出来,沉稳地说:“调整一下战场部队,以幕府亲军为主力进行一次攻击。”   所谓的幕府亲军其实就是谢石手头里面真正的精锐部队,兵源来自于谢氏一族的私兵作为中坚,选拔军中或是民间勇悍者进行补充,配置上精良的兵甲器械。这支部队是谢石手里的杀手锏,数量仅是两万不到,本来是要到迫不得已才会派出,现在要是再不雄起一把给其余部队打打样,士气还真的可能会一泄到底。   谢万迟疑了一下,站起来应:“诺!”   帐中诸将校全部打起了精神,幕府亲军的出动比预料来得早,他们意识到战争的转折很快就会出现,幕府亲军有出色表现必然能挽救甚至激起更高的士气,要是没有出色表现甚至是败场,那……可就要糟糕了。   主帅的命令下达,一些不好公开的话题已经谈完,等待非核心将校离去,特意留下来的谢尚就说:“过了淮水仅仅是开战第二天,是不是有些早了?也……”迟疑了一下,苦笑道:“也太冒险了一些。”   谢万并没有离去,因为都不是外人就直接开口说:“那些可都是家族精锐啊!”   淮水之战开打之后,晋军上阵的不是朝廷的部队就是一些二三流世家整编来的部队,门阀武装或是一流世家的部队最多就是打一打侧面,这个就是世家政治的直接体现。   谢万的话听起来非常清楚,朝廷的部队死伤再多,心疼的该是朝廷,家族精锐却是每一家的根本,折损多少就是没有多少,一个家族的精锐全没了也代表该家族就该沉沦或是直接消失,能保存就绝对不能消耗。   “别像另外那些人(世家子)那样幼稚了。”谢石在不断地苦笑,说道:“他们以为就算打不赢还能够撤回南岸。真的能撤也仅是少部分人,大部队肯定是要丢在北岸,都已经渡河北上,没有保存实力的可能了。”   谢尚和谢万都知道道理就是这样,甚至是谢石也万分的清楚,乃至于其余人又何尝不明白。他们没有渡河北上之前,是带着十足的信心要用“组合拳”将汉军给玩崩溃,然而现实却是很打击人。   “至少现在还能尝试,不是吗?”谢石抬手握拳,铿锵地说:“不止是幕府亲军,其余精锐也要全部上场,今天对于我等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都不是什么蠢货,谢石都已经这样,谢尚和谢万已经充分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   后面,谢石又将自己悟到的那些事情一提,说到最后忍不住说:“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大智若愚,徐正所做的反应一直将大势控制在汉军那边。”   淮水北岸的晋军暂时还没有和后方联系上,要是他们知道有汉军在淮南攻城掠地,会知道谢石说的那些都对,就是显得有些事后诸葛亮。   战场的调动无法做到毫无声息,徐正这边得知进攻中的晋军撤下去,追击而上的己方部队碰上了铁板,他立刻就知道对面的谢石是要拼命了。   “应该是谢氏私兵。”条攸根本不是在猜,他说:“新出现的晋军兵甲器械非常精良,作战意志也是坚决。”   一支部队能不能打就是直接体现在意志的不同,两支作战意志同样坚决的军队对战,能够影响到的就是兵甲器械上面的配置,再来就是数量的多寡。   前去追击晋军溃兵的汉军仅是三千多人,他们在半途是被那支幕府亲军从左右两翼杀出,尽管追击的汉军用最快的速度进行调整,但两翼部分很快就被突破,坚持不到半刻钟就显出败象,是在后方的部队前来救援之下才且战且退。   那一部分交战仅是整个战场上诸多厮杀的一小个边角,可是对于其余晋军起到的鼓舞却是很大,汉军首次在正面的交锋中退却,不管是不是晋军这边用多数欺负少数,至少让晋军看到汉军并非不可战胜。   “对攻,只能对攻!”徐正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瓦解晋军士气,初有成效谢石就立刻出动底牌,坚决说:“不能让晋军有恢复士气的机会!”   “出动骑兵吗?”条攸当然也察觉到战场的转折点出现,建议道:“敌军已经出动绝对精锐,我们只要能够以绝对强势的攻势进行击溃,他们就该完全丧失信心了。” 第495章 难有全尸   汉军的南侵之战打的就是一场关乎信心的战争,不能过多的投机取巧,是要在方方面面让东晋小朝廷的那些人明白两边的差距,摧毁那些人的自信心,使之内部瓦解失去抵抗意志。   类似的战略在很多战争中都有出现,摧垮敌人的自信心才是最好的交战目标,好过使敌人时刻拥有信心地抵抗让战争演变成消耗战。一旦战争是消耗战,就算是次次能够打赢,怎么也该伤筋动骨。这个也就是兵书所说的“其上伐谋”中的一部分。   谢石的幕府亲军一场上就是击退汉军,气势上面因为开场顺利被激发出来。   由谢万亲率的那一部分,他们先击退约五千左右的汉军,面对汉军组织箭阵阻击,才算是拖慢了推进的速度,却是没有致使后撤。   汉军展现出犀利的箭阵之后,晋军抓住每时每刻一直在打造盾车、盾牌等可以挡箭的工具,幕府亲军上阵时就被带上。   战场就出现那么一幕,进攻中的晋军,阵列前方是用盾车作为掩护,配上抬盾的士卒,一片仿佛是在下雨一样的密集箭雨之下,他们尽管推进缓慢却没有停止前进。   谢万已经没有处在最前列,是带着两千左右的骑兵暂时待在后方,看着天空掉落的箭矢不输于下雨时的密集,己方将士哪怕是有盾车和盾牌也依然出现较大的伤亡。   “地形查探得如何?”谢万是穿着一套扎甲,类似的甲胄在东晋小朝廷那边是主流。他语速比较急地说:“让斥候快一些!”   淮水北岸的地形虽说相对开阔,可是小山包的数量也依然不少,晋军的正面推进路线并不是笔直向前,一些地方的视线其实是被隆起的山包阻挡。   正在冒着汉军箭雨推进的晋军原先是有三千左右,仅是推进不到一百步就剩下两千五百不到,可见汉军的箭阵布置是多密集,导致有盾车和盾牌也出现这样的伤亡。   跟随盾车的晋军士卒是尽量躲避在盾车木板后面,每一辆盾车的后方基本是不少于二十人,结果是一些士卒走着走着出了盾车正前方的左右被射翻,更少不了一些被垂直而下的箭矢从脑袋贯穿到身体阵亡。   手持盾牌的晋军士卒是用侧身靠肩的方式抬起盾牌,上身能够护住,下身却是有了空档,经常是一些士卒腿部中箭先倒下,盾牌翻开之后再身中数箭身亡。   慢慢的,推进中的晋军停了下来,看顾盾车的士卒在将盾车排成连接的直线,手持盾牌的士卒则是将盾牌搭成墙面支撑向上。   “将八骏弩推上来!”   晋军的八骏弩体积很庞大,分为单射款式和三射款式,人力抬动至少需要十六人,装载在马车也需要两匹马或是八个人来拉动。   八骏弩的射程最远可达二百二十五步之外,准头什么的则是想都别想,可发射标配弩箭,也能发射长枪,发射一轮需要耗时半刻钟左右进行重新上弦。   “现场制造甬道?”斗阿是站在一个小山包上面,他的部队并没有处于第一线,身侧站的是部队参战的钟兴。他发现了什么似得抬手一指:“床弩?”   汉军的箭阵攻势并没有停下,晋军现场制造盾墙和甬道,汉军是利用己方强弩的射程优势越过那些工事攻击晋军的后方。   钟兴顺着斗阿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晋军之中出现一些用人力或是畜力拉动的车辆,上面还用布给盖着。他对旁边的旗手下令:“向后方通报发现晋军出动床弩。”   汉军早就有旗语,可以用来远程进行信息汇报或是互换。   得到情报的箭阵很快调整覆盖位置,随后车弩和床弩也加入到漫射行列。   汉军的床弩和车弩并不是第一次出动,只能说是需要动用的机会比较少。像是床弩和车弩用来射成散兵线的敌军其实很浪费,一般是用来针对排列密集的敌军方阵,或是在攻城时使用。   强弩箭阵是射晋军后方,床弩和车弩则是在射晋军搭建的工事,作为被射击的一方时时刻刻都有人倒下。   先是震天的战鼓声被敲响,令战场上的汉军士卒情不自禁会看向将旗所在的位置,发现没有什么新的指令下达心里出现迷惑。   鼓声是在掩护骑兵的出动,距离远的人听马蹄声和鼓声很难分辨得出来,离得较近的钟会和斗阿则是被一阵密集的轰鸣声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利用所处的地理高度扭头向后看去,一片骑兵的海洋正在山包后面汇集,瞧着数量绝对不会低于五千。   冒着箭雨将八骏弩抬到合适距离的晋军,他们掀开了盖布,露出来的是一架看着庞大的机械,它们早就已经完成上弦,一杆杆拥有戟形状的箭镞冒着深寒的芒光。   “射!”   巨大的弓弦嘣动声中,搭载八骏弩的车驾一震,弩箭离弦之后车驾还在不断地颤动,周边的晋军被军官呼喝着赶紧重新上弦。   操控八骏弩的晋军士卒并不是在安全环境做业,所出现的情况就是上弦过程中不时有人被汉军射来的弩箭命中,导致合力拉动的弓弦突然失去一人而前功尽弃,甚至是会发生人被弓弦带着抛出去的情况。   八骏弩射出的弩箭分布得很散,他们的目标是位于两百步之外列成直线的汉军,射出大概一百杆左右,落在汉军阵中的不到三十,每落下一杆却是能够带起一片惨叫之声。   明知道有床弩射来汉军为什么不躲?很显白的道理摆在那里,上阵之后士卒该怎么走是受到约束,很多时候明知道会死依然是要一动不动,不动死的就是那么些人,乱动则会让军阵出现混乱死更多的人。通俗说法就是一旦当兵哪怕前方是有刀山火海也要趟过去,该走什么样的路已经不是士兵自己能够决定。   不但对于汉军来说哪怕挨射也要硬挺,对于晋军来说随时可能要挨箭也要待在战场,身在沙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要说可能挨箭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天空突然出现一颗又一颗圆滚滚的玩意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它落地之后砸中人就是将人体砸成肉泥,随后又滚动着横扫人的双腿,这样的场景则是显得异常恐怖了。   汉军突然动用投石车对于晋军来说是大恐怖,可汉军发射滚石的坐标却是错了,该射的是用盾车和盾牌组织起来的工事。   遭受了石弹袭击的晋军,被命中的不止是人,一些八骏弩也是被砸得散架,惨叫声和惊惧的喊叫就没有停止,导致晋军首次出现了混乱。   “还没有找到可以让骑兵进行迂回的路线吗?!”谢万看前方的惨样是看得睚眦欲裂:“一刻钟,一刻钟之后还没有找到,斥候全斩!”   汉军的箭阵太过犀利,又布置了车弩、床弩、抛石车,晋军的骑兵根本就没办法直接冲,要真的硬冲谢万的两千骑兵,能有五百冲到汉军阵前就算是幸运了。   重新调整之后,汉军的抛石车装弹再次发射,圆滚滚的石弹是经过半空的飞跃才落下,砸中晋军工事的石弹是砸出一片飞溅的木屑。木屑溅出去后少不得是要带起一片惨叫,不知道多少晋军在那一刻是全身血流如注地倒在地上,瞬间死了倒算是解脱,没一刹那死去则要受到难以想象的疼痛和折磨才失血而死。   位处更后方的谢石,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妙的感觉升起。   “汉军突然敲响震天的战鼓……”孙绰迷惘地说:“是和众多器械的动用有关?”   一丝的灵感在谢石的脑海中出现,他是脸色大变地狂吼:“让谢万小心汉军骑兵!”   晋军这边并没有旗语,只能是用鼓号声来向前方报警,不过战场早就响彻战鼓声,连带人和马的各种声音也是充斥。   谢石警告谢万是鼓号和派出人手,鼓号无用之下,派出的人一时半会肯定是无法通知到位。   身在前线指挥的谢万,他当然也感觉到意思的不对劲,汉军的床弩、车弩、抛石车攻击目标很有针对性,像是要给反攻创造条件。他已经下令一些部队严密戒备,小心汉军出阵进行反冲,对于前面那些在挨射的部队则是没有什么新指令。   不用过多的观察,实际上处于战线前方的晋军已经出现向后跑的溃兵。这些溃兵逃跑,后方督战队先是射箭警告,警告无效直接射死,没射死的也是等待溃兵离得近了扑上去结果掉。   谢万不是没有注意到士气崩盘的情况,他却是不能撤下士气临近崩盘的部队。这片区域的地形很像是谷地,差别就是两边的山只是小山包,要是临战让前方的部队后撤,还不知道会不会演变成为崩溃,但凡有出现会冲击到后方友军的可能性都是他需要制止的。   一阵苍凉的号角声突兀地出现在战场,成片的烟尘也被风卷着升向天空,第一名汉军骑兵出现在谢万的视线,随后就是一大片的汉军骑兵从滚滚的烟尘中出现。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汉军的远程攻击武器已经停止射击,早被射懵了的晋军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轻松,突然出现的汉军骑兵是在一片马蹄的轰鸣和地面微微的震动中上场,让最先看到汉军骑兵的晋军将士呆了呆立刻发出惊恐的喊叫,前方的动静影响到后方,早就撑不住的那批人率先撇开脚丫子逃窜,带动了更多的人,成为不可收拾的溃退。   “也算是意志坚定了。”钟会砸吧着嘴唇,单纯地评价:“他们死伤三成以上还能坚持到骑兵上场才溃退。”   斗阿认可地点头:“能坚持到死伤三成,怎么都能算是精锐部队。”   身在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没有被吓得全身发软已经算是很有胆量。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上一刻还活蹦乱跳,下一刻却成为一具尸体,不管是对视觉还是心灵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强烈冲击,没有按照本能的驱动逃到觉得安全的地方,实际上怎么都能算是勇者。   无论英勇杀敌,还是极力忍受恐惧,敢于上战场的都是好汉。由众多人汇集而成的军队,发现袍泽大批战死还能坚持不溃,真心可以称道一句精锐。毕竟军队中的精锐,讲的不是武技有多高或多好,讲的是集体的配合和对伤亡的忍受力。   “射箭!”谢万在狂吼:“不论敌我,箭雨覆盖!”   长久挨各种射的晋军前方部队,还能向后跑的大概是七八百,他们是一个个脸上带着绝对的惊恐在卖力地奔跑,满脑子都是赶紧回到友军那里,跑着跑着友军的箭矢射到,死之前还带着对活下去的渴望。   轰鸣的马蹄声还在继续滚滚向前,他们的背后不但有滚滚的烟尘,还踩出了一条泥泞的血路,那是至少两千人的骨肉和鲜血被马蹄子踩成和泥土混在一块的泥泞。   谢万在发现汉军出动骑兵时早就带着本部两千左右骑兵活动起来,来自后方谢石的警告到这个时候还没有送抵,就算是送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鸟用了。   汉军骑兵已经加速到了最快速度,策马狂奔于最前方的骑兵,他们看着该是板甲突骑兵,掩藏在面甲后面的一双双眼神盯视着前方,那里有晋军的弓箭手在不断放箭,更后面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长矛或是长枪阵列。   轰鸣的马蹄声中响起一阵阵的号角,那是在命令进行漫射。   不是汉军后方的远程部队要射,是冲锋中的汉军骑兵在驰骋中拿起悬挂在战马一侧的骑弩,号角声落下的瞬间就扣动扳机,射完之后直接丢掉有绳套连接的骑弩,一手抬起了那杆骑枪,另一手用小圆盾护住要害。   晋军这边的弓弩手是在一片慌张中射出箭矢,随后向着两侧跑去。   要是能够侧耳倾听,会发现沉重的喘息成为布阵静待晋军的主流,他们视线中的汉军骑兵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496章 胜败已显   骑兵冲锋的速度非常快,数量多少一定份上的骑兵冲锋起来甚至可以引得山摇地动。面对数量众多的骑兵踩着滚滚的马蹄声冲过来,哪怕是胆子大的人也会心跳加速本能地想要躲避和逃窜。   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为可以压制本能,不像是动物会遵循着原始的本能。动物的本能就是在季节到了的时候交配,或是面对危险的时候由基因而不是思想来决定要干什么。人能够成为万灵之长不是没有道理的,要交配不用等待季节只要撑得住就可以随心所欲,有危险时尽管基因驱动逃窜却能用思想来进行压制和进行反击。   列阵而待的晋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喘着粗气,任何的眼眸里都能看到忐忑和恐惧,可是他们并没有撇开脚丫子逃窜,是人和人之间互相挤去变得更为密集。   “稳住!稳住!”   “控制好长矛和长枪!”   “准备接受冲撞……准备接受冲撞……”   各种号令声在晋军的军阵被吼出来,可以听出那些吼声都是带着颤音。   因为害怕而互相挤去的晋军士卒,他们的举动让军阵出现扭曲的现象,等待汉军骑兵射出的弩箭落下时,成片的惨叫和痛呼出现,原本就扭曲的军阵变得更加扭曲,处处皆是有人在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冲锋中的汉军骑兵,马背上的骑士已经在将身躯尽量俯下去,他们手中的骑枪不是平举向前,是一种向下的倾斜。骑枪的枪尖看去雪白光亮,战马高速的奔腾会使枪尖破开空气发出呼啸声。   一阵整齐的咆哮突然在战场炸响,那是汉军骑兵一起吼出的:“汉军威武!”   冲锋在前的汉军骑兵,他们在控马驰骋到列阵而待晋军前方约四步的时候,是控制着战马高高跃起,人和马腾空的瞬间是用手里的骑枪做出横扫的动作,尽可能地扫开那些由下倾斜向上的长矛或是长枪,下一刻是连人带马重重地落下去。   汉军骑兵与晋军发生冲撞的一幕幕出现在战场……   一些汉军骑兵安然落下踏出一片的凹陷,落地后的汉军骑兵可能是继续向前蹿出,也可能是发生战马失蹄翻倒。   没有安然落下的汉军骑兵,他们是在连人带马高高跃起的时候,骑枪没能扫开下方的长矛或是长枪,那一刻是尖刺捅进了战马的腹部,可能长矛或是长枪会折断,但被刺中的话肯定是要在半空就失去平衡,导致的是重重地砸下去。   作为第一批冲阵的一百汉军骑兵,不管冲进去是面对什么情况,他们的作用仅仅是作为先期突破,为后面紧随而至的袍泽创造机会。   一波汉军骑兵冲阵,原本就扭曲的晋军步阵其实已经是多处瓦解,一片人与马的哀鸣充斥着战场,期间伴随着密集而又吵杂的嘶喊之声。   第二批汉军骑兵依然是一百,他们临近之后不再高高跃起,是操着骑枪控制战马直接冲撞。作为冲阵骑兵,战马的前胸是有一块护体的板甲,马的颈部也是用一些仿佛虾皮的皮革镶铁皮给护住,它们的眼睛其实是被蒙住的状态,由骑士控制着进行无畏的冲撞,高速之下撞到人体就是发出沉闷声,每一声的闷响之后必定是人的惨叫。   要是纵观战场,可以看到汉军的骑兵已经是分成梯次。前方是有五个百人的纵队,一批接着一批进行冲撞。中间是每五百骑成为一个纵队,有三个队伍并不是以绝对高速的姿态在冲锋。后面的其余汉军骑兵是向着两翼展开,他们将会配合一些绕路上了山包的友军攻击晋军的两翼。   骑兵冲阵其实并不可取,尤其是去冲击排列密集阵型的敌军,冲击起来固然是可以对敌造成巨大的伤亡,可是发起冲撞的那一批骑兵也注定将被损耗。   用来拉着敌军到处跑,消耗敌军体力和拉伸敌军阵型,再利用骑兵的短途机动能力抽空子来一下,其实这样才是骑兵的正确使用方式。   真到了非用骑兵来冲阵的时候,利用骑兵对步兵造成的强大心理压力,制造足够大的动静使敌军产生恐惧而自行瓦解,再进行衔尾追杀,历来骑兵对付敌人就是大多使用这样的策略。   出动骑兵的徐正,他当然盼着晋军能够自行瓦解,发现晋军竟然能够列阵而战也不感到吃惊,是坚定地说:“这支敌军精锐必须消灭!”   汉军一直讲究能在战场俘获更多的战俘越好,战俘可以作为劳动用的奴隶和上阵的奴兵,对于极度缺乏人力的汉国而言,活着的战俘真比死了的敌人要有用得多。   敌军精锐却是汉军遭遇上了无论如何也要消灭的对象,能以堂皇军势消灭会给己方军队“涨经验”,也就是强军对阵得胜者更强的道理,军魂一般就是这样打出来的。哪怕是能够逼降,也将会在逼降之后使用各种方式消耗掉,只因为敌军精锐真心不好管束,出问题或是谁煽动暴动之类的事,一般都是由那一些人带头。   列阵而战的晋军是在遭受第三轮冲击之后前阵瓦解,不成军阵的晋军士卒很少有还能继续抵抗的人,绝大多数是转身向着后方的本阵奔跑。   打到这个份上,晋军前阵瓦解也就代表着整体军阵的动摇,汉军特意地放走那些逃窜的晋军士卒,那些转身逃窜的晋军将成为汉军骑兵的助力带着惊恐去冲击自己的军阵。   谢万现在已经无法再控制列阵而战的部队,除开军令无法即时传递之外,他是带着两千左右的晋军骑兵转到了侧翼,与即将从山包上冲击下来的汉军骑兵遥遥地相隔。   “迂回,迂回让出空间!”谢万并不傻,他才不会彪乎乎地冲上去,与居高临下冲击而来的汉军骑兵对撞:“谢东,你领一部,与本将形成左右两翼的遥相呼应。”   名叫谢东的人并不是谢氏一族的族人,他是被赐予谢姓的部曲,原先是石碣赵国那边的晋将,投奔谢氏门阀之后被重用。   这个时候谢万才有空张望一下列阵而战的晋军,看到的是己方前阵瓦解,溃兵不是向左右两边散开是直接冲撞军阵,而汉军的那些骑兵是十分刻意地跟在己方溃兵后面寻机而上。   统领晋军步阵的晋将王谦已经下令进行无差别的射箭,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并没有阻止溃兵,倒是本阵的士卒因为看到无差别的放箭出现骚动。   在这个年头,参军入伍根本就是父子、兄弟、血亲一块,任何方式的杀死自己人,放箭者射出的箭矢很可能就是射死自己的父亲、儿子、哥哥、弟弟或是什么亲戚,连带观看者的众多亲人可能也就是被自己人射死的其中之一,怎么可能会不出现哗然。   王谦在不断地讲道理,可是道理很多时候都属于没有用,他只能以更铁血的方式来约束士卒,但凡骚动或是动摇阵型的就是当场处死,总算是将场面给强压下来。   从左右两翼山包出现的汉军骑兵,左翼的那一批将要面对的是谢万亲率的晋军骑兵,右翼的那一批看到的是阵型不断扭曲的晋军侧翼。   时至当下,发起正面冲锋的汉军骑兵踩着血肉已经突进到晋军另一层军阵不足百步,他们又是齐声高喝“汉军威武”,仿佛是一个信号那样,处于左右两翼的友军骑兵也跟着发出“汉军威武”的狂吼放马驰骋。   战场之上,汉军骑兵形成了一支三叉戟,他们的阵势完全展现出来的时候,位于后方的谢石看到就知道不妙。   “都督!”孙绰满满都是慌张地问:“能挡得住吗?”   谢石没有理会孙绰,是向着在场的将校下令:“竭尽所能地稳固营盘,奋武和奋威两个军府准备……准备接应前方友军退回营盘。”   说起来,晋军的军制还是很好理解的,东晋的晋军延续西晋的兵制,西晋的兵制又继承自曹魏,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一部、千人一曲,到了曲之上有军(府)和(宿)卫。   军是分边军、王国军、郡县军,边军是一军一万,王国军是一军固定一千五百人,郡县的军分为三千人和五千人两等。   宿卫其实是中军的一部分,而所谓的中军是驻扎在京城的防卫军,也称为牙门军,拥有左卫军和右卫军专门宿卫宫阙,还有编制下的各个军无宿卫宫阙任务只是拱卫都城。   东晋小朝廷在军制上有做过一些改动,就是按照每个将军的品阶来编制多少部队,比如大军府的一万满编,小军府的三千满编,还有一些什么护等将军、校尉之类的一个军府一千五百编制。   谢石所率的晋军毫无疑问就是按照边军的军制,那些满编一万的军府属于朝廷的正规军兵源,由各个世家子(将军)来统帅的部队编制上并不固定,看的是每一个世家能纠结多少人才凑出一个军府,作为例子就是谢石的幕府亲军拥有两万人也只是算作一个军府。   汉军的骑兵从三个方向冲锋,正面的汉军骑兵冲进去的时候,右翼的汉军骑兵也是由高而下直接冲进晋军侧翼,左翼的汉军骑兵则是冲下山包之后分成两个部分迎战谢万的那支晋军骑兵。   徐正并不止是单纯让骑兵上场,他在出动骑兵之后又调动三个校紧随而上,整体战场上汉军也是开始进行全面的反推。   信心出现动摇的幕府亲军,他们仅仅是坚持不到一刻钟就军阵瓦解,前方和右翼的晋军被汉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后方和左翼的晋军脱离战场开始向后撤退,使这个局部的战场脱节成为两个部分。   “我们迂回去攻击那些惊吓得像是兔子的敌军。”斗阿又再次率部上阵,所指的就是正在撤离战场的那批晋军:“向后方发去信号,再向钟俾将发去旗语,请允许率部一块狩猎。”   汉军的旗语就方便在可以远程即时通信,可以很快请命和得到回复,也可以在战场上与友军形成更紧密的配合。   斗阿的算盘打得很好,钟会那边实际上也同意了决议,他们在迂回途中却是发现后方又有晋军参战,后方的指挥让他们率部与该部交战。   新上场的奋武和奋威两支晋军,他们分别来自王氏门阀和褚氏世家,奋武军府是一万三千的人编制,奋威军府则是五千人的编制。两个军府是在仓促间被命令踏上战场,并不是满编出动,受命接应后撤友军返回本军营寨。   战场上的胜败往往充满了不可预期,打多久才能分出胜负也并没有固定时间。这一次处于第一线交战的两军纠缠的时间并不长,是以失去得胜信心的幕府亲军瓦解,而形成战场上汉军追逐掩杀溃退晋军的场面。   遥遥注视战场的谢石身躯摇动了两下有要倾倒的迹象时被孙绰扶住。   “胜败……一瞬间……”谢石刚才真的是出现两眼一黑的状况,那是看到己方精锐被追着杀,谢万所率骑兵也陷在战场,一时间脑袋空鸣外加呼吸不顺的身体反应。他脸色灰败地对孙绰说:“幕府亲军上阵没有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反而是历经大败。这边取胜艰难,只看能给后方争取多少时间了。”   孙绰听了差点也跟着昏倒,之前谢石已经一再重复,渡江而战根本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不是击败汉军就是葬送于此,压根不可能说安然退回淮水南岸。他亲耳听到谢石说对这场战争的得胜再无信心,还能坚持不昏算是经受得起打击了。   如谢石所料,幕府亲军上阵没有获胜,对于其余晋军来说真的是形成无比的打击,整条战线是从正面中部开始糜烂,随后蔓延到其余局部战场,先前还能坚持的左右两翼已经被汉军打得向后退,求援的快骑是一波接着一波来到中军。   “全面龟缩营盘,能坚持多久就算多久。”谢石根本不知道手头还有多少兵力,他对刚刚赶来的谢尚说:“从兄负责监控,但凡发现有人想要渡江南逃,请当场杀之。”   同为世家子,很清楚但有不妙丢弃军队逃窜会是首选,谢石顾不得什么世家情分,是万分清楚不能再让情况更糟下去。 第497章 火烧连营   又一个新的夜幕降临,白天历经大败的晋军营盘却不是一片衰败的寂静,是营中到处充满了歌谣之声。   歌谣是长江以南的民歌,用着吴侬软语吟唱着悠长的语调,大多数是一些情歌之类的歌曲。   曾经被十面埋伏的霸王楚军,他们也是在夜幕中歌唱,各种歌曲只有一个中心的意思,除了思念家乡之外就是思念父母妻儿。   “军心士气彻底完了。”   谢石没有派人制止唱歌,士卒唱那些歌曲会近一步动摇士气,可是制止的话极可能会演变成为哗变,曾经西楚霸王项籍遇到的难题也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没有像是西楚霸王借酒消愁,更没有美姬在册上演霸王别姬,只有孙绰、谢尚等一批同样愁眉苦脸的将校沉闷地待在中军大帐。   白天一战没有挽回出现动摇的军心士气,相反是因为失败让士气以更快的速度下降,出战的两万幕府亲军只逃回六七千人,后面出击的奋武和奋威两个军府丢了四千多人,其余战线汇报上来的情况也是损失惨重。   晋军渡过淮水来到北岸仅是两天,前前后后折损进去的部队已经超过三万,剩下的五万不到中还有三四千的伤员。   晋军折损的部队并不是全部身死,包括刘建、谢万、王谦等一批将军在内,被俘该是有个两万左右。被俘的将军是个什么情况不好进行猜测,那些被俘的晋军士卒则是被汉军监督并驱赶到晋军营寨周边唱歌,与之晋军营盘内的歌声形成呼应。   关于“四面楚歌”的典故,有读过书的晋军将校其实都熟知,汉军驱赶被俘晋军将士过来唱歌是什么意图,包括谢石在内虽然清楚却没有好的对应措施,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军心士气不断地被瓦解。   “汉军……今晚肯定会夜袭。”孙绰还在努力做一个随军文人该尽的责任,说道:“或许可以利用起来,拯救一下士气。”   谢尚颔首说道:“设下陷阱,能歼灭自然是可以让将士们的士气提振一下。”   谢石自然同意,振作一下精神就走到沙盘旁边,点了几个汉军最有可能来袭的位置,说道:“便由从兄来作为指挥。”   晋军现在还有坚决作战欲望的部队其实是不多了,凑一凑也就只能是凑出三四千人,比较诡异的是这些人大多数是从中原南逃,要是了解一下会清楚基本出身于中原豪强家族,与之汉军可以说是有深仇大恨。   汉军横扫中原,清理和剿灭的豪强不可计数。逃出汉军清缴的那些豪强,他们要看所处的地理位置,靠北的是逃到石碣赵国治下,靠南则是逃到东晋小朝廷这边。   东晋小朝廷将南逃的青壮强迫参军入伍,原本是要集中南逃青壮组建一支北府军,再挑选世家子充任军官,但是汉军突然南侵打断了小朝廷的动作,最后是将那些青壮打散了分配到各个军府。   逃到东晋小朝廷治下的那些人,他们天然上就仇恨汉军,与汉军交战的时候无比卖力,但要说的是他们卖力并不一定可以得到回报,那是东晋小朝廷的政治格局所决定了的铁则,努力奋斗不如投个好胎。   谢石将人集中起来,他公开允诺,说是这一场战争就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机会,不说立功会飞黄腾达,讲的是各个世家会接纳立功者,使有功者可以被门阀或是世家庇护其门下。   要是了解东晋小朝廷的政治格局,听到会被门阀或世家庇护,远比听到朝廷会赏赐高官厚禄更加有可信度,本就决定要拼死一战的那些南逃之人,有了新的盼头自然是精神一振。   接下来就是谢尚统筹,将汉军可能来夜袭的几个区域原本的驻军清空,收集来柴火等可以助长火势的东西,再弄来一些火油,让被激发更强求战欲望的那批将士进驻,就等待汉军真的来袭营。   “怎么办?”   “没有可能进行通报……”   赵千表面上是众多南逃之人其中之一,实际上他却是汉军的一名屯长,混进了南逃人群中到了东晋小朝廷治下,一样是被充军为兵。与他对话的人同样是来自于汉军一员,两人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会合。他们的任务很复杂,总得来讲可以称作为间谍,与之有相同任务的不知道多少。   很自然的事情,国家层面上会做的动作非常多,派人混进某支队伍,前往敌对势力那里潜伏,有些潜伏者是身怀破坏任务,也必然是会有潜伏者带着任务在敌对势力发展。汉国派出的潜伏者并不单单针对东晋小朝廷,像是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就是主要的渗透目标,氐族苻氏、拓跋代国和张氏凉国也有布置。   “营内布置很多可以助长火势的易燃物!”张力蹙着眉头,说道:“一旦冲进来,真的就出不去。”   说起来也是谢尚心够大,根本就是抱着让夜袭汉军有来无回的决心在进行布置,决心之大甚至都愿意承担火势可能蔓延到其余营区的风险,一切只因为一场胜利对晋军来讲真的无比重要。   赵千和张力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刚才能够交谈是因为同一伍的其余人被抽调走,人都回来哪能再谈。   谢尚布置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汉军的怀疑并不是将营区弄成空无一人的模样,营中该点燃的篝火肯定要点燃,巡逻队伍更是不能减少,就是该围在篝火旁边的士卒也没有忘记,就是一些可以躲人的营帐肯定是藏着更多的士兵。   晋军这边做好准备就等汉军来夜袭,他们等啊等啊,营中的歌声是一遍又一遍的唱响,可是到了临近寅时,周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生。   站在箭塔之上的谢尚是很努力地进行观察,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夜袭存在讲究的地方,一般是会发生在子时之后,尤其是寅时这一时间段最有可能发生,毕竟深夜三点到五点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风……变大了。”谢尚身后的披风在随风飘荡,箭楼上的旌旗已经被风吹得发出猎猎声响。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里的草丛和树枝在不断地摇晃,更远地方汉军弄起的篝火被风吹着火势不断摇摆:“西北风!”   原先的风向是西北风,风向突然有变化与气候有关。南方要是起了西北风一般就是要下雨的前奏,空气也会随着下雨变得潮湿。   起了西北风对晋军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坏消息是这样的风势一旦放火,风会让火势向东南蔓延,那么火就不能轻易放。好消息是西北风会带来下雨天气,雨天的时候军队基本是会躲雨不是冒雨作战,那样的话汉军趁晋军士气低落进攻的时机就将失去。   旷野之上,草丛真的是在不断地进行摇摆,一些没有被砍伐的树木枝叶也是不断地摆动,风声之中带着各类植物摩擦发出的声音。   风势越变越大,那些歌声已经暂停下来,处于晋军营盘外围的士卒,他们看向旷野的频率越来越高,能从士卒的眼眸里看到惊疑不定,好像是那些不断摇摆的植物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不断逼近的汉军士卒。   谢尚自己都有些疑神疑鬼,他注意到军营的歌声停止,走到边沿看向下方,发现在下面站岗的亲兵数量增加了一倍,一个又一个是做出最高的警戒姿态,可以想象营盘里的将士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段凄厉的喊声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位处中军大帐的谢石听到后是霍地站起来。   “尽量让营中有充足光线!”谢石是甲胄和兵器都不离身,快步走出军帐向四周张望,对紧随而出的众将校下令:“诸君各回各处,务必约束士卒。”   凄厉的喊声已经不止从一处发出,每一声都是带着十足的惊恐和慌张,随后是该处地方的士卒不断呼喊和乱跑。   受命率军隐藏于晋军营盘之外的钟会,他其实是比较烦那些不断摇晃刮到脸上的草叶,隐隐地能感觉脸上火辣辣又痒痒。   徐正还真的是安排部队准备夜袭,不过给予率队将校有很灵活的空间,事不可为当然是隐而不发,要有机会也不能放过。   准备夜袭的汉军将士,他们是用匍匐的姿势借用密集的草丛靠近到晋军营盘之外两三里处,安安静静地趴在草丛堆里。   风势突然变大之后,秋季夜晚本来就低的温度又降了一些,实际上趴在草丛里是会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真要是趴在草丛一整夜,凉风不断地吹再加上会有露水,身体强壮都会在隔天感觉浑身的骨头发酸,身体素质差一些肯定是要染上风寒。所以说,埋伏啊什么的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出来。   晋军营盘有营啸迹象,是由那些突然出现的凄厉叫声被埋伏在草丛的汉军将士发觉,他们听到晋军营寨那边的动静后都是精神一振,士卒会下意识看向周边的军官,军官则会寻找顶头上司的身影。   一声凄厉的叫声总是能够引起晋军营盘某处产生骚乱,随后整个晋军营盘都像是被惊慌所笼罩,钟会是当机立断站起来,大吼:“众将士,随我高喊,杀!”   刹那间是草丛里突然站起大片的汉军士卒,他们放开嗓子不断高吼“杀”,双脚却是没有向前迈动的迹象。   旷野突然出现的喊杀声让本来就惊恐的晋军产生更大的恐惧,可以发现晋军营盘的营啸已经开始由营盘边缘向内蔓延,连谢石紧急安排的几项措施,不管是处死乱跑者,或是由军官约束,实际上恐慌蔓延之后效果已经有限。   率领敢战者要做埋伏的谢尚,他已经放弃埋伏,是调动着部队向中军而去,一路上受到乱兵冲击是直接弄死,等于是杀着一条血路才抵达中军。   谢石所在的中军情况要比其它位置好一些,幕府亲军说到底就是谢氏的私兵,尽管是刚刚历经一场大败可建制并没有散,再来是他们所处的位置也不会像军营边缘会有过多疑神疑鬼的空间。   “都督,都督何在?”谢尚推开一众谢氏亲卫,看到谢石立刻走过去,说道:“恐惧已经蔓延到全军,士卒看到任何的风吹草动皆以为是汉军,混乱已经无法制止。”   因为谢尚的一句话,草木皆兵可算是出现,就是与历史上该出现的背景不是一个样。   实际上谢石已经得到回报,汉军那边敲响了战鼓,大批的汉军举起火把出了营寨,左右两翼的夜战已经爆发,陷入营啸的己方部队无法进行有效抵抗,很快左右两翼就该失守。   “都督,事不可为了。”谢尚看上去还算冷静,用着很是能说服人的表情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退回南岸?”   风还在继续呼啸,各种吵杂的声音汇集起来再被风那么一卷,听着简直就像是万鬼在嚎叫那样。   谢石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汉军没有理由会放弃晋军发生营啸的绝佳时机,必然是会趁机连夜发动猛攻。而晋军已经陷入混乱,想要进行有效抵抗基本是不可能,战事还真的是发展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是要留下来与全军一块赴难,还是尽可能地带更多的部队撤离,成了一项艰难的选择。   汉军的的确确是不会放过这绝佳时机,徐正在发现晋军营啸之后,花了点时间进行动员,最先出动的是骑兵。而骑兵是与原先埋伏准备夜袭的伏兵一块协同发动攻击,他们冲锋的那一瞬间,当面的晋军营寨竟是火光大作,那是谢尚准备的易燃物在混乱中被点燃,本来就有相当多的易燃物,再有狂风一鼓很快就蔓延开来。   燃烧的大火阻断了汉军的进攻路线,不管是有多少汉军到来都只能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干瞪眼。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可以看到大火是由北在向东南方向席卷而去,不知道多少晋军将士陷入火场,被烧死的不算,成为火人还在凄惨叫着乱跑的到处皆有…… 第498章 不尽完美   突然吹起大风是汉军或晋军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天气变化,要是知道突然间狂风大作给晋军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准备火攻,若是汉军知道风会大作则是会准备让弓弩等远程兵上场发射火箭。   在狂风的作用力下,燃烧起来的火势蔓延速度非常快,先是北侧的营盘着火,随后火势蔓延向内,不足一刻钟四五里的营盘已经陷入一片火场。   大火阻挡了汉军的正面攻击路线,只有左右两翼的汉军展开攻势。得以逃生的晋军则是别无选择只能向着淮水边躲去,已经有晋军开始在进行泅渡,他们使用的工具是临时砍伐做成的木筏,缺少不了直接跳进河中游泳的人。   淮水的流速并不是太快,使用木筏并不会向下漂流太远,木筏只要不是上面的人乱晃也不会发生倾覆。水性好的话,宽度约是三百五十步左右的河面,游一游也就过去了。   谢石原先有下令斩杀敢于渡河逃跑的人,场面乱起来之后督战队早被冲散,实际上要是督战队没有被冲散也不敢执行原先的军令,铁血是用来震慑少数人,全部的人都想逃生再杀人只会是督战队被围攻干掉。   “尔等滚开!”   “让世子先走!”   身份高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占便宜,那是他们存在为其效劳的人,其实只要没人愿意为其效劳,身份什么的就是个屁。   整个河滩位置早就挤满了人,自认水性好的人“噗通”一声就是跃入淮水,看去河面之上到处都是扑腾的水花,而河边是丢满了兵器和少量的甲胄。   各个世家的世家子有部曲,他们甭管是事先有没有准备逃生用的木筏,反正抢也能抢到一个,再来就是驱赶挡路的人群,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展开他们的逃生之旅。   说起来也是奇怪,晋军士卒在逃生时情绪暴躁却对世家依然有恐惧和忍让的心理,往往是世家子要先跑就会让开路线,哪怕是再怎么想抢逃生用的木筏也只能是想想不敢真的动手。   北面是可以照亮云层的滔天大火,烟尘被大风吹着进行席卷,呼吸到烟雾的人像是患了十级肺痨一样咳嗽,咳着咳着就该鼻涕眼泪直流地软倒在地上。   随着大火的靠近,情势变得越来越紧急,场面失控的程度是为了能够向前挤就会向袍泽挥出兵器,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逃出被大火吞噬的命运。   数万人的逃生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大场面?反正徐正看得很是皱眉。   “左右两翼已经在收降,正面依然因为大火无法推进。”条攸也在皱眉,战事的进程根本就在意料当中,他说:“因为事出突然,我们的舰队最快也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抵达。”   汉军全歼这股渡河晋军的意志当然强烈,还有利用这支晋军作为诱饵诱歼来援其余晋军的盘算,可计划自然很好但跟不上变化。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风势已经开始逐渐变小,徐正感觉鼻梁一凉,伸手摸去摸到了水迹。   有了第一滴雨,那么第二滴雨肯定是会随之而至,很快硕大的雨点密集落下,雨点在拍击任何的物体,发出了密集的声音。   大雨开始下之后,晋军营盘爆发出了欢呼声。   的确,在认为可能会大火烧死的时候老天降下大雨,谁都会感到万分的庆幸,甚至可能会有一种“老子果然是天命之子”的妄想。   谢石就是突然睁大眼睛,找到谢尚的身影,带着热切期盼问:“能组织反击吗?”   “全军皆乱……”孙绰很不合时宜地说:“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晋军能够是将的那一级别,他们都忙着泅渡,想的是怎么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哪还多管什么。   “石奴。”谢尚都不称谢石为都督了,是说:“家族私兵还成建制,沿河滩向东突围吧。”   随后是没独自逃跑的众将校都开始劝,他们对这场战事根本就不再抱有幻想,觉得现在能突围而出就算是极度幸运。   “突围出去又如何呢?”谢石苦笑道:“丧师甚众,恐怕先前汉军所言也是真。”   两军交战期间,汉军向晋军喊过话,告知晋军后路已经断了的消息。那个时候谢石本人是将信将疑,向麾下进行了坚决的辟谣。不过,自渡过淮水来到北岸,他们已经没再收到后方消息的确是真的。   “至少八公山还在我军掌握之中!”谢尚并不轻易言弃,鼓励道:“退守八公山,坚持才能迎来转机!”   位处淮水北岸还是能够看清南岸,远处的八公山的众多山头的确还是晋军的旗帜。   谢石带着八万大军渡河,八公山留守的晋军有接近两万,要是他们能够带着一些残部回去八公山,利用地形也许是真的能坚持一下,或许还真的能够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最后,谢石下达决定,就是先向东突围,去掩藏逃生木筏的区域再渡河。   天降大雨之后,大多数的火势被浇灭,火是灭了可更多的浓烟被冒出来,到处皆是一片朦胧笼罩,气味也绝对的呛人。   时间在流逝,原本黑漆漆的野开始有了光亮,不过满天的乌云之下呈现的是一种阴蒙蒙的气候。   用湿布蒙住口鼻的汉军,他们是在一片朦胧中行动。由成朔所率的这一个曲,是走在最前面的人脚踏进水里才发觉来到了河边。   “就地驻防。”   成朔现在可是一名军侯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拼搏一下,爵位升个几级,怎么也该奋斗成为一名俾将才算是对得起老成家的列祖列宗。他全神贯注地倾听了一下,各种吵杂的声音其实还是比较大,那就是他们没有听到流水声的原因。   不但是声音,烟雾中的视线也是太差,他们所看不到的河面之上,各种杂物和人漂浮在河面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顺流而下。   “军侯。”别部司马张肆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成朔,压低声音说:“校尉派人传话,有一股敌军沿着河滩向这个方向而来,命我们务必阻击下来。”   其实整个大战场已经慢慢在变得平静下来,先是左右两翼的汉军收降了大批晋军,正面推进的汉军也是招降了大批,目前还乱做一团的是人挤人的河滩区域。   交战地段的淮水河面一直都是有人泅渡的现状,第一支汉军出现在河滩区域,他们的出现让乱糟糟的场面为之一静。   处于最接近汉军的晋军,他们先是与旁边的人面面相觑,第一个晋军丢弃手中的兵器,随后是兵器丢到地上的声音连成一片。   因为雨势来得太过突然,除非是后面参战的汉军,要不都是没有身穿雨具的现状。   斗阿就是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晋军之外的不远处,他早就撩起了面甲,一些松掉的发丝贴在额头和脸上,身上甲胄之外的衣料都是贴身黏在肌肉上面。   其余的汉军因为浑身湿透透看着并没有什么威武之姿,甚至是因为赶路的时候滑倒,或是粘了草屑之类的东西,每一名汉军看着其实都是有些狼狈。   要说狼狈该属晋军最甚,后半夜晋军这边是乱得不成样子,互相拼杀和互相踩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想要渡河还要丢掉沉重物,不少士卒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子。   汉军是在沉默中慢慢接近丢掉武器的晋军这边,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相貌上也属于同一种族该有的特征,其实要是全脱光根本分不出谁是哪个阵营。   “降了……”   “我们降了……”   “投降,我们投降。”   出声之后,每个地域都有属于自己的口音,要真脱光才算是能够分辨谁到底是来自哪里。   “士卒原地蹲下!”斗阿大吼了一声,他将战剑放回剑鞘,又吼:“百人将级别以上的军官,自行站出来。”   刹那间,晋军的人群中先是蹲下一大片,随后更多的人跟着蹲下,那些百人将级别以上的军官有不少是愣愣地站着,缺少不了有些想要鱼目混珠蹲下的军官。   “自行出来可以活命,若是……”斗阿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走进了晋军的人群中,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一个身穿甲胄的晋军:“若是事后调查出尝试躲避可会掉了脑袋。”   被看的晋军浑身开始抖,对着斗阿非常难看地扯起了笑容,尝试了几次才重新站起来。   收降肯定是要从军官先监控,那是因为军官有发起号令的基础,士卒则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很难有号召力,将军官控制住可以最大可能性降低事情出现反复。   斗阿这一部分汉军先将晋军的军官控制起来,随后是让晋军的士卒自行排队,分批押送到规划出来的区域。   不止是斗阿这边在接受晋军的归降,汉军后半夜进攻之后遭遇的抵抗可以说很少,晋军除了逃窜就是汉军一到立刻投降,被规划出来安置战俘的区域其实已经有至少两万的晋军战俘,后面还在继续汇集过去。   徐正就待在收拢降兵不远处的山包之上,他看着没有得胜之后的欣喜若狂,反倒是能够看出有些愁容。   “最新的消息,王颐之和麋嶷走到半路缩了回去。”条攸说的话就是让徐正发愁的原因,先说坏消息,后面讲好消息:“谢安截下顾和所部,生擒了顾和。”   东晋小朝廷派出援军支援位于淮水北岸的谢石所部,来的数量究竟是有多少只能用亮出的旗号去猜,打着“褚”字旗号的那支晋军只是出现一下就消失,其余各军府的晋军是王颐之、麋嶷、顾和这三个军府走得最快。   王顾之从名字来看很像王羲之那一辈的族人,但王顾之虽然从姓氏到名字很有琅邪王氏的韵味,其实王顾之与琅邪王氏却是一点沾亲带故都没有。   徐正这边收到的信息有许多,淮水战场除了谢石所部崩溃太快之外,谢安和司宏壮等偏师还在计划当中,就是在围点打援上面因为晋军着实是怂,仅是消灭了不怂的顾和一部。   除了淮水战场之外,谢艾那一路进军并不顺利,他们一头扎进了东晋小朝廷用了两年多时间建造起来的防御纵深,几乎每推进一步都是建立在需要先摧毁工事的前提之上。两万先期参战的汉军,成功在长江沿岸打下一片立脚点之后,花了将近七天的时间才向内推进四里地,导致后续的部队压根就无法登陆,毕竟立脚点就是那么大。   比较顺利的是南郡桓温所部,他们用着风卷残楼的趋势连续攻克南平郡、天门郡、武陵郡,直至兵锋到了长沙郡才遭遇到晋军的强力抵抗,双方目前是在临湘鏖战。   “围点打援……恐怕是干不下去了。”徐正满是愁容地说:“事实证明谢石在小朝廷那边的地位没有我们料想的那么重要。”   话不是那么说的,是东晋小朝廷那边不知道淮水战场的进程,可能身在建康的那批高官还在等待谢石得胜的好消息,毕竟战前不管是谢石还是谁,都是对淮水之战充满了信心。   按照计划率军抵近淮南郡的晋军各军府,他们的调动实际上不是支援谢石,是小朝廷布置上的一环,就是开拔上来的晋军碰上汉军对于小朝廷来讲绝对是个意外,建康那边是要等待接到汉军出现在淮南郡中部,才会思索谢石所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不管如何,我们得胜了,不是吗?”条攸看得很开,说道:“这支敌军死的死降的降……”,说着停下来,问道:“是不是该让八公山的部队将晋军旌旗拔掉,换上我们的旌旗?”   徐正是比较直接的点头。   接下来就发生很有趣的一幕,那些早早渡水逃到淮水南岸的晋军,甭管是世家子还是士卒,他们是先在河滩边上喘喘气恢复一下心情,或许还会对陷在北岸的那些人抱以同情,等待他们歇够了启程,可能是来到八公山关隘处,也可能是还距离有些远,看到八公山上的晋军旌旗先后被拔掉,一杆杆的汉军旌旗被竖立起来,每一个人绝对是有一种表情,但是都脱离不了震惊。   尝试向东突围的谢石等幕府亲军残部,他们是被成朔率军进行拦截,后面又有其余汉军加入阻击,打到一半的时候谢石听到淮水南岸那如丧考妣的呼声,再看到八公山那边的动静,整个人立刻就不好了。 第499章 迁都是习惯   淮水之战是以晋军全军覆没而告终,得胜的汉军并没有立刻大军渡河继续南下,他们还需要进行一些必要的统计,该怎么处理善后也要花上一些时间。   既然淮水北岸的晋军是全军覆没,那么就是从谢石到一名士卒都没有跑掉。   谢石是在见到八公山失陷后还继续抵抗,他们与汉军先是在河滩位置鏖战,后面徐正调动大量远程攻击部队过来,消灭这支残余晋军超过两成,谢石等人还想继续抵抗,士卒却是受不了开始投降。   突围成为泡影,部队再无战心,谢石那个时候是要自刎,被眼疾手快的谢尚阻止,最后全部成了俘虏。   “此战,我军全歼渡河晋军。”条攸看去心情非常好,比划了一个手势:“完成了歼灭伪朝精锐的目标。”   要是从汉军逼近进而开战算起,到谢石被俘作为落幕,淮水之战是打了将近三个月。决战阶段是谢石邀请徐正会猎开始算,直至晋军渡河北上到全军覆没,整个过程也就是八天的时间。   这一场维持八天的决战,淮水主战场的五万汉军战死两千零七人,含残废、重伤等失去战力人员总共折损三千四百零一人,等于是失去了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战力。   经过统计,汉军以首级记功的数量是五千七百零七,等于是光能统计的就砍了那么多的晋军,还有更多的晋军是被箭矢射死得以全尸,粗略统计八万晋军直接战死的该是有一万三千出头,余下不管有没有伤都成了俘虏。   “八公山的战役是由禁卫军主导……”条攸不得不看一眼徐正,他与在场大多数人事先并不知道有禁卫军会突袭八公山。他看了看手里的战报才继续说:“禁卫军上报的数据是斩获首级一千余,剩下的晋军仅是两千多人突围而出,余下全部投降。”   汉国攻打李氏成汉的时候,有一支禁卫军突然出现在成都周边,导致李势不战而降。这件事情了解的人并不多,知道消息无不好奇禁卫军是怎么出现在成都周边。而这一次又有禁卫军非常突然地出现在八公山,并且是事先没有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不得不令人感到好奇。   “那么也就是说,除了寿春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晋军,伪朝的征北幕府算是都被消灭了。”徐正还知道一点,寿春那边的晋军肯定也坚持不了多久,毕竟谢石主力覆灭引起的效应肯定不小。他环视帐内众人一圈,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伪朝主力被消灭对他们是一个打击,诸君还需要多多努力,尽快灭掉伪朝。”   众将皆是欢笑应“诺!”,能看出每个人都觉得很轻松。   淮水战场这边只是汉军南侵的其中一个战场,原先计划中在扬州东面海岸线登陆作战也已经执行,那么算起来南侵的汉军就是针对东晋小朝廷展开多线的打击。   从海面登陆作战的那支汉军是被算在谢艾麾下,他将负责对扬州先期战事,等待征南将军徐正率军攻入扬州,谢艾这一部分就算是与主力进行会师。   桓温所部不会去参与扬州之战,他们的主攻方向是西南区域,所以尽管是被算在征南幕府建制下,可桓温所部实际上是进行单独作战。   一片忙碌中的徐正没有去见手下败将谢石。作为胜利者的徐正对谢石谈不上有什么恨意,看在谢安的面子上也不会进行什么刻意的虐待,可要说给谢石什么好待遇则是想都别想。   一直是到徐正率军渡江之前,他才有空去看一下俘虏的晋军将校,过程进行得非常平淡,看完也就让部队押送包括谢石、谢尚、刘建、孙绰等等的晋军将校前往刘彦所在的邺城,至于刘彦会怎么处置这一批降将就不是徐正所能操心的。   汉军开始横渡淮水,如徐正所料的是一直在坚持的寿春在得知淮水北岸战事结果之后进行投降,因此什么淝水之战肯定是无法发生了。   渡过淮水来到南岸的徐正本部没有任何拖拉,留下必要的部队针对八公山进行扫尾,包括尝试歼灭芍陂那支晋军水师,大部分是直接开拔前往谢安驻军所在的阴陵。   估计是谢石所部被歼灭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东晋小朝廷那边,从后方开拔上来的晋军看不出有什么人心惶惶的迹象,他们是以东城作为主要驻地,然后在东城附近建立防线。   “谁?王龛?”徐正来到阴陵之后没有进入城中,不过却是霸占了原本属于谢安的中军大帐。他刚才在听谢安的汇报,截断并询问:“不是由褚裒担任主帅,是这个王龛?”   “王龛晋职为征讨都督,由王顾之和麋嶷任命为副都督,主持防御我军的战事。”谢安后面向徐正介绍了这几个人的来历,最后才说:“我军从江都渡江南下展开攻击,褚裒只会留在建康督战。”   徐正还是对东晋小朝廷有做过功课,只是不会像出身东晋小朝廷的谢安那么了解。他从谢安这里得知的是,王龛多少算是东晋小朝廷为数不多的悍将之一,王顾之和麋嶷在众多世家子中也算是拔尖的人物。   “晋军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淮水之战的结果?”条攸关心的是这个。他满脸怪异地说:“哪怕是我们大军后续抵达,他们还是不信?”   淮水之战中,谢安的胞弟谢万、谢石先后被俘,从兄谢尚也是成了俘虏。他并没有避嫌不去询问,得知徐正已经派人押送前往邺城心情万分低落,不过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关于东城这边的晋军不相信淮水之战的结果,谢安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不管是真还是假王龛都会强力稳定军心。他的意见是将在淮水之战中获取的晋军各将校旌旗展览一下。   “这个主意不错。”条攸咧嘴一笑,不留痕迹地深深看一眼谢安,转头对徐正说:“王龛所部的数量比淮水之战的晋军多,我们不能被长久拖住,能先瓦解军心最好。”   徐正自然应允。仿佛是有意无意那样,他点头之后也是扫一眼谢安,内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所谓号令、号令,得先有旗才有号,任何正规军的编制都会有代表身份的旌旗,也是该编制的荣誉所在。通常是旗在编制才在,旌旗一旦被夺哪怕是人还在,该部队的编制也会被取消,因此可以看出旌旗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   汉军在淮南之战中夺取的晋军旌旗非常多,但是东晋小朝廷正规军万人编制的军府旗号就有三面,余下那种三千人编制的就更多,少不了还有那些世家私军的旌旗,其中就包括作为征北大都督旗号的帅旗。   汉军将缴获的各种旌旗高举着在战场上游荡,一再喊话强调已经全歼谢石所部。   “假的,都是假的。”王龛站在城楼之上,放开嗓子大吼:“那些旗帜是伪汉制作出来动摇军心,大都督依然在鏖战,并未被歼灭。”   说起来,徐正后面带到阴陵的汉军包括禁卫军的数量也只有两万不到,剩下的那些是需要看管战俘和进行相关善后。   仅是有两万左右的汉军过来,王龛才有操作的空间,其中就包括向全军通报谢石依然率军鏖战这一条。晋军将士是半信半疑,他们普遍的认知是汉军要真的得胜,来的不会只是两万,应该是呼啦啦压过来才对。   王龛原本是东晋小朝廷那边的水师将军,可长江被汉军舰队占去,东晋小朝廷的长江水师撤到了腹部的几个大湖泊,相当多的水师将士变成了陆军,连带他也成了陆地都督之一。   东城这边的晋军有十一万,其中的六万就是原来的长江水师将士,余下的那些成份比较杂,有来自各州郡的郡县兵,还有各世家的私兵,更有从南方调过来的诸蛮和诸越。   都督是东晋小朝廷这边含金量相对高一些的军职,有征讨都督和护防都督两种,征讨都督是进攻型,护防都督是防御型,其上是有各种大都督,比如谢石的征北大都督这一类型。相对而言,在东晋小朝廷将军才是含金量低的军职。   很快,徐正再次得到回馈,展示缴获军旗起到的作用似乎有些低,某些方面能够看出王龛对不对的掌控力度,更能体现出他们这一边有很重要的失误。   “后续过来的部队太少,无法形成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慑。”徐正摸着下巴,略略后悔地说:“要是那些降将没有押送前往邺城,带过来溜一圈……肯定能起到作用。”   条攸的眼角抖了几下,他有时候真觉得徐正很不靠谱。   “伪朝的军队,水师比陆军要强。”谢安在述说一件事实:“王龛麾下过半皆是水师将士。”   经过淮水之战的汉军仅仅是休整了两天就又重新开拔,来到阴陵之后还是需要有修整才能展现出该有的战斗力,徐正就看向谢安,下令道:“明日你部便攻城。”   谢安站起来应:“诺!”   阴陵这边的汉军总体数量是四万,数量比王龛麾下的晋军少了将近三倍,其实这个也是晋军怀有底气的主要原因。   王龛知道关于谢石所部覆灭的消息不假,他一方面接近所能地稳定军心,另一方面是紧急向建康进行汇报。   建康那边收到王龛的汇报是在四天之后,当时东城之战也已经全面爆发,连带丹徒战场和扬州东部也是陷入一片战火,他们还不知道的是桓温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攻克了长沙郡首府临湘。   “全军覆没?!”褚蒜子是一个相貌极好的妇人,此时此刻露出的瞠目结舌的表情:“谢石奴之前是怎么说的?他一再保证必然取胜!”   谢氏门阀的当代家主谢裒就颤巍巍地站在朝堂之上,他与众多的百官是在同一时间知道谢石战败并全军覆没的消息,一度差点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很艰难也很努力才算是站立不倒。   在场的当然还有王氏门阀和桓氏门阀的家主,王羲之脸上有很明显的肉疼表情,王氏门阀没了一万三千私军可算是大失血,倒是桓云看着还算是没有脸色难看到一定程度。   满堂都是褚蒜子愤怒的咆哮声,让坐在皇帝位上只有三岁的小皇帝司马聃直接被吓得大哭,本是在帐帘后面的褚蒜子不得不现身出来安抚。   作为国丈的褚裒听到坏消息之后就是一脸的懵逼。他们褚氏一族原本就是介于三流到二流世家之间,砸锅卖铁才凑出七八千的家族私兵,给谢石带去了五千私兵,要是渡过淮水的晋军真的全军覆没,对于王氏门阀和谢氏门阀或许是一个重大打击,可是对褚氏一族可真的有点灭顶之灾的意思了。   “多说无用。”桓云脸色同样不好看,却是没有多么的肉疼,他们桓氏门阀只是投入五千到淮水之战,不算伤筋动骨。他是看都不看位于高台的太后和皇帝,直接面对其余的门阀家主,问:“是否集结剩余兵力,先攻击庾氏,随后……”   对,朝堂之上看不到庾氏一族的族人,哪怕是有也只是庾氏的一些门人,要说在场谁的脸上还算镇定,那就真的只剩下那些庾氏门人。   桓云说要攻击庾氏,整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就有人跑出班列,他们就是属于庾氏的门人,跑可能是为了通风报信,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毕竟桓云敢当众开口,额头上贴着庾氏标签的人没道理能安全。   果然很快就有人拦下那些庾氏门人,被押下去之后是死是活不太好说。   “打吧,不打不行。”谢裒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他已经身患重病,要不是事情太大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朝堂:“庾氏集结家族私兵,不先解决他们,恐防被里应外合,再则迁都一事也难以保密。”   这个时候小皇帝已经被褚蒜子安抚下来,她也不再回到帐帘之后,是眼神悲哀地看着下方,那里的官员完全无视了自己和小皇帝,完全是围在三个门阀家主身边…… 第500章 只是为了炫耀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迁都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能干。   中原沦陷之后,司马氏的朝廷正宗其实基本是陷在了中原,是由琅邪王氏扶持其中一个宗室逃到南方,又由众多的世家支持才在建康重立朝廷。   东晋小朝廷选择在建康建立都城尤其必要原因,首先是建康曾经作为东吴的都城,该座城池有一定的基础设施,既然东吴选择在这里建立都城也必然是有地理优势,最为重要的是当时的世家还想着反攻中原。   建康临近长江,水运交通异常方便,对于反攻中原是一个理想的暂驻都城,再来是“衣冠南渡”的世家认为再往南实在是太过蛮荒,逃来南方的世家大多是止步于建康就不愿意向南再踏出一步。   永嘉之乱后,聚集在建康的世家数量多到恐怖,直接让建康成为一座逼近百万人的大城,更使得原先的城墙成为内墙,迫使东晋小朝廷需要修筑新的城墙进行拱卫。而实际上将近三十年过去了,一直要修的城墙也只是修了部分,等于是建康的城防存在很大的漏洞。   反正不是第一次迁都了,对于再次迁都抵制的情绪是有,但情势恶化之下其实对于大多数世家属于还能接受,总好过是待在原地等待灭亡。   是否迁都是在争论之中,各大世家其实是比较懵,只有三大门阀好像对迁都挺有兴趣,今天还是第一次公开进行谈论,还是在朝堂之上就那么议论。   司马皇室就是一块招牌,是不是要迁都是门阀和世家说了算。司马皇室同不同意迁都都无所谓,门阀和世家仅仅是在做出决定之后通知一下就算了事。   比较诡异的是,作为话事群体的三大门阀决定迁都,可是要迁往哪里还没有拿出一个定数。按照三个门阀的势力划分,新的都城会落在哪里,那么东晋小朝廷能在这一次浩劫中再次挺过去,都城处于势力范围的门阀肯定是要再次坐大。这样一来的话,新都城要定在哪里成了新一轮的角力点。   小皇帝是个连奶都还没有断的小屁孩,司马皇族又衰弱到十分不堪的地步,他们这一块招牌被高高地悬挂而起,要不是为了忽悠普通百姓,各个门阀和世家估计连偶尔擦一下招牌的兴趣都没有。   司马皇族原本是要指望一下褚氏一族,可是淮南战场让褚氏一族损失惨重,身为皇后的褚蒜子被无视之后是气得够呛,作为国丈的褚裒参与讨论说了好几次话根本没人搭理。   “总之建康是绝对不能再作为中枢!”桓云是在场门阀之主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压下了所有声音,说道:“汉军舰队十分庞大,我军水师难以与之交战。前一段时间汉军舰队来建康附近耀武扬威,下一次说不准汉军会直接登陆。”   王氏门阀和谢氏门阀在淮水之战也是损失惨重,尤其是谢氏门阀的损失最大。家族私兵的损失导致的直接现象就是说话的力量减小,还有大量家族私兵的家族说话才能大声。   并不是说桓氏门阀现如今成了东晋小朝廷治下的第一门阀,才导致桓云可以变得气势凌人外加说话大声,是作为桓氏门阀家主的桓云一开始就不同意谢石率军渡过淮水。事实证明了桓云的睿智,损失惨重的谢氏门阀没有与之争辩的底气,王氏门阀有点要保持中庸不想过多发声。   桓云想要的迁都新址是会稽郡的山阴,那里当然是桓氏一族力量比较强的地方,再来是会稽郡自西汉就得到长足的开发,人口和农业有基础不说,地形上面也适合构建防御。   王氏门阀对桓氏门阀的意见是反对,给出的理由还相当的充分,扬州东面海域上面游荡着汉军的舰队,目前吴郡和吴兴郡已经有汉军登陆并且四处袭扰,会稽郡其实也是濒临海岸线。汉军能登陆吴郡和吴兴郡,难道就不能登陆会稽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桓云难堪地盯着王羲之,僵硬地说:“那倒是说出一个可行性的新址出来。”   “其实……”谢裒先咳嗽几声,声音不是那么大的说:“现在最紧急的是商讨怎么防住汉军……”   如前几次那样,可能是他因为病种的关系说话太小声,也可能是谢氏门阀损失惨重之后被轻视,他的话根本就没有人接腔。   “西南糜烂,汉军兵锋已经抵达临湘,荆州不可去。江州亦是汉军兵锋所指的方向……”王羲之做出思考的模样,可实际上该选择什么地方家族中早有定论,他是沉吟了一下,说出自觉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或可先迁移前往南昌,看战事发展再决定是否向广州迁移?”   南昌是江州的豫章郡首府,以目前汉军的动静来看,它离西北面的汉军超过六百里,离北面的汉军该是有七百里。   广州目前就是一个真正的蛮荒之地,那边诸蛮和诸越的人口占了大多数,被选上新都城的候选方案纯粹就是距离够遥远,而遥远可以为众人带来安全感。   褚蒜子是一个很有文采的女子,她突然想起了谢道韫从邺城寄来一封信里面的一首诗,诗里面描写的不就是她目前所看到的场景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鸡鸣狗辈(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褚蒜子其实知道这首诗有些不对劲,显得不工整之类不说,谢道韫所处的环境也不该写这么一首。她现在只想嘲讽,念的声音也就大了一些,引来堂下众人目光注视后,冷笑说:“汉王岂是一个肯只占半壁江山之人?”   别忘记汉军是在什么情况下南侵,汉国目前还在北方与石碣赵国连番大战,与慕容燕国也是在辽东打得火热朝天,甚至是还有闲工夫派兵去关中教训氐族苻氏一家子。   褚蒜子的一句话问得很清楚,要是刘彦没有虎吞天下的野心,那么汉军就不会在多处开战之后还南侵。她只差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迁都什么的能别干就别干了,集中所有力量和汉军拼出一场胜负,败了各安天命,胜了是要苟延残喘还是迎来新的辉煌。   之前那首词是有人听清楚有人没有,面对当朝太后的突然爆发,众人还是很给面子地停下谈论注视而去。   “诸君!”荀蕤是荀氏的二玉之一,他是荀羡的兄长。此刻他在振臂,大吼了一声吸引注意力,以沉稳的语气说:“迁都乃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不迁都或许可以奋力一战,一旦迁都则可能一溃千里。诸君还要慎重!”   桓云是在回忆褚蒜子刚才都念了什么,拼拼凑凑将诗凑完整之后,是用着非常怪异的表情盯着将小皇帝护在一侧的褚蒜子。   的的确确,晋军是有点招架不住汉军的意思,但是想要将一座都城的百万人口进行迁移,别说是战时了,哪怕是和平时期也不是那么好搞,那么三大门阀为什么提议迁都就显得很有意思。   大多数世家反对迁都,他们之所以反对不一定是要与城池共存亡,是家业什么的就在这里,去了新的地方不说一无所有也该只是带些财帛,要不怎么说每一次搬家都是一次伤筋动骨的大事。   没有人回应荀蕤,不是因为他的弟弟荀羡在汉国成了刘彦的秘书郎,更不是因为他身份和地位不足够,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稚嫩的童声响起,那是小皇帝司马聃扒着褚蒜子大裙子,用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说:“母后,朕饿了。”   本来在看褚蒜子的众人,视线转移到司马聃身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司马皇族宗室比较突然地当堂嚎啕痛哭。   谢裒一直都是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他刚要开口说话,却是眼角捕捉到大殿之外的长道有一人奔跑而来。   来人跑得很急很快,看穿着该是宫殿将校之一,到了门边被守门卫士给拦下来,也就大呼:“伪汉发来伪王亲笔国书!”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刘彦并没有派遣使节团,是让长江的舰队直接就在岸边绑在箭上射给晋军。   一下子只要是一个人都将目光看向那名将校高高举起的一卷绢书之上,每一个人都有一种眼神,少不得是要伸长了脖子再满满都是好奇。   褚蒜子还没有开口,原本乱了班列的文武百官像是被上了发条那样各归班列,短时间内朝堂看上去竟是恢复了次序。   来人就是小跑着入殿,直至靠近龙庭才单膝跪地,他低下头双手高高地举起了那一封明显已经拆过的绢书。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全部看着被高高举起的绢书,几乎是同一时间又看向位于阶梯之上的褚蒜子。   不遣使臣而发国书,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其实都是不合适,令人十分怀疑那封绢书的来历,按照道理是不应该送到宫城,更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之上。   不过,东晋小朝廷从来都不像是一个国家该有的样子,什么事情应不应该发生看的是几大门阀或是那些一流世家允不允许,导致突然出现这么一幕是让众人心里不得不思考谁在主导。   “呈上来。”   褚蒜子是对宦官发令,说话的同时不断扫视谢裒、王羲之、桓云,少不得还会看向那些世家子。她接到的是一封看着滚筒状的绢书,深吸一口气才张开注视,看完之后原地安静站立很久,使得下面的人都是眼巴巴等待听取所谓的国书都写了什么。   绢书是被绑在箭矢上射出,自然就是卷成了筒状,哪还能是张开。上面的话其实只有寥寥几个字,写着“降或战”,再来就是“元朔四年八月初八”,盖着一款印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褚蒜子刚才是专注在辨认那款印章的图案,讲道理东晋小朝廷就是一个“白板朝廷”,自先秦传到西晋的那块国玺早就遗失,可是关于和氏璧制作而成的传国玉玺该是什么样有明确记载,尤其是明确记载缺了一块。   传国玉玺是汉国在襄国那边清理石虎国库的时候被发现,至于石虎是怎么得来无法得知。汉国是经过一再确认才鉴定得到的传国玉玺是真货……好吧,其实哪怕是假的,只要汉国说是真的,那么就是真的。而刘彦得到的传国玉玺还就是真的。   盖在绢书上面的印章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边角上有褶子,不是盖上之后被折,是印上去的时候就存在褶子,直接就是让褚蒜子呼吸沉重了几分。   褚蒜子没有开口说话,是在观察下方的文武百官谁不对劲。问题是她怎么看都觉得没一个对劲的人,其中就包括一样是眼巴巴等待答案的褚裒。   “太后……”褚裒是被后方的不知道谁推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说话,反应过来迟疑地问:“伪王的国书……”   褚蒜子念出国书中的每一个字,就是没有要公示的意思。她并不蠢,知道刘彦发来这么一封国书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不是真的在劝降,就是展示一下传国玉玺在手上。而传国玉玺被刘彦得去,是她怎么都不能泄露的消息,问题是不知道那封绢书多少人看过,又该怎么去封锁消息。   “太后!”桓云走出班列,说道:“请将伪王国书传阅众臣。”   褚蒜子立刻就是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桓云,她认为只有知道国书上都有什么的人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刘彦得到了传国玉玺。   就在褚蒜子考虑是不是不顾后果命宫殿卫士将桓云拿下的时候,谢裒和王羲之等等几个很有份量的人也是先后开口,直接让褚蒜子失去方寸。   褚蒜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文武百官根本就没一个靠得住了,哪怕是身为自己父亲的褚裒同样靠不住,一切只因为司马皇室遇到了曾经孙吴遭遇的事情,文武百官投降只是换个主子,身为统治者家族一降必然要死于非命。 第501章 糟心事   又是一年深秋之际,天下纷扰动荡不断,新近被汉军所光复的司州襄国处,空气里面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   襄国本是石碣赵国的都城,聚集各族胡人不下于百万众,石虎撤离并州与朔州时带走羯族以及亲近各族,却不是所有人都随石虎远离繁华城池去那显得荒凉的草原。   中原种族仇杀一直都没有停止,先是石碣赵国举起屠刀,后面汉军光复失地展开报复,双方杀来杀去直至刘彦出现在襄国都没有停止,改变的只是胡人成了汉人的杀戮对象。   对的,现在中原根本没有什么晋人了,但凡是被汉国官府登记造册的百姓皆是汉人。他们长久的低等人生存环境中走出来,或许生活质量没有得到多少改变,可是至少不用再时刻担心被胡人煮了吃掉,享受着新次序带来的复仇,打从心里认为成为一名汉人很好。   “猎杀令不用撤销,至少近阶段不用。”刘彦是散步在石虎曾经的宫阙之中,行走在楼台环宇,身上穿的是便服。他的身后跟随着纪昌、桑虞、吕议等人,停在一处庭榭才接着说:“清理掉胡人,让出更多的生存空间。再则,杀戮可以唤醒百姓的血性,使他们知道身为汉民的可贵。”   中原汉人对胡人的报复是建立在汉军站在身后为其后盾的前提之下,深刻让汉人知道身后有靠山是何等美滋滋的事情,可以使人更容易产生归属感和亲近感。   “以首级记功,仅是三个月已经分发出去一百三十万亩的土地。”桑虞其实还是比较倾向于官府无偿均田,但刘彦显然不那么想。他说:“依照规划还有接近八十万亩土地需要分发,但……胡人死的死逃的逃,不死不逃则是原地汉化,恐怕很难了。”   汉国是不阻止胡人自行汉化的,相反是采取一种纵容的态度,不过并不是胡人改个汉姓那么简单,是生活习惯也需要改变,再来就是参与到对胡人的报复行动中。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就是建立在推翻另一个政权之上,原属于石碣赵国的资产毫无疑问就是成为汉国的国有资产,各地的豪强有四成以上是被清理,那么被清理掉的豪强资产自然也成了汉国的国有资产。   汉国官方掌握的土地绝对比任何一个时代要多,受于胡人几十年的肆虐其实原本的良田已经变成荒地,想要重新恢复农业生产光靠官方肯定不行,那么肯定是要将土地分发给百姓。   止于目前为止,中原这边还没有进行过什么国家主导的无偿均田行为,也就是百姓根本从来没有无偿从国家那里获得过土地。   先秦时期拥有土地的就是“士”,这些“士”需要为领主征战沙场来缴赋税,“士”又有普通百姓或是奴隶来作为劳动力,国家的中坚就是那些“士”,一般是武士。   到了西汉初期,百姓也不时平白无故从官府那里获得土地,除开原有拥有土地者,任何想要获得土地的人都需要拥有功劳,也就是服兵役这一途径来获取土地。直至军功爵被刘彻用来贩卖聚集财帛才算是被玩坏,百姓获取土地的途径是依靠买卖。   东汉有了一些改变,可是百姓依然无法无偿从国家那里获得土地,改变指的是各地官府以租赁的方式让百姓耕作,土地是挂在官府名下而不是百姓名下。   一直是东汉末年诸侯混战到三国鼎立,实际上百姓也没有能够无偿获得土地,还是东汉政权没有崩溃之前的老样子,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为官府、世家、豪强、大族之类的人租赁土地。   司马一家子成为中原之主后,世家势力彻底抬头。从来没有将百姓当人看过的世家,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无偿给百姓分发土地,相反是使用各种手段侵占土地,是不管什么身份都侵占的那种。   刘彦有想过进行均田,可是念头只是稍微升起就给掐断。   汉国执行的是曾经秦国的耕战之策,原先拥有土地的百姓自然不会剥夺,可是无偿均田就是与军功爵存在无法调解的矛盾。   事实上也是那样子,参军入伍拼死拼活才获得几亩地,没有任何付出就能得到土地,那么谁还愿意去有所付出?   要是进行均田的话,刘彦肯定是会得到万民的感恩戴德,代价是让军功爵制度崩溃。也许不止是让军功爵制度崩溃,是会让百姓期待下一次的新朝建立,好再来一次均田活动?这样一来就是埋下一颗种子,鼓励百姓一言不合就造反另立新朝,是在和自己的政权过不去。   既然无偿分发土地不可取,那些死硬不自行汉化的胡人也还有不少,可不可以让百姓去猎杀胡人,培养其血性也使那批勇敢者获得利益,再鼓励更多懦弱的人恢复血性?   “境内胡人杀光了,可以杀境外的胡人。”纪昌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引导舆论,使悍勇之辈进入三秦之地。”   刘彦最近却是在想一件事情,鼓励清理残存胡人是为了培养百姓血性,单独猎杀胡人其实很少,要么是呼朋唤友,要么就是以血缘关系结成团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隐患。   “可以执行登记之策。”纪昌没有忘记刘彦曾经说话的话,说道:“既是那个佣兵?”   “不可!”桑虞抖着眼角,说:“自先秦之后的历朝历代,何尝有鼓励民间组织武装?”   民间满满都是武装团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事了,那个时候百家争鸣,几乎每一个学派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不但是各个学派,其实只要有能力的人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结果就是春秋时期不止有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征战,学派、个人一旦发生矛盾绝对不是单单几个人的拼斗,是一支又一支私人武装展开血拼。不得不说的是,一些学派掌握的军队甚至比国家多,要不是那个时候讲究“王侯将相皆是有种”,国家被学派或是私人灭掉绝对不会是笑话。   “汉初之事不可不防。”桑虞上一次就是用这个来说服刘彦,现在还是那么说:“汉初游侠可雄踞一方,聚众攻灭县衙时有发生,诸侯乱战聚众游侠可以左右一场战争胜败。”   没指名道姓,但汉初的游侠还真的就是那么厉害,比如让身为皇帝的刘彻都忌惮的郭解,更早的是在汉景帝平“七国之乱”的那几个,还真的都是振臂一呼能霍乱一方的人物。   刘彦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中原目前发展成为这样,是种族仇杀埋下来的种子,不是说想要不发生就不会发生,汉国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谁坐大,其实登记策略还是很有必要,不过这话不能由他来说。   “受于管控之内,好过任其发展。”纪昌脸色很严肃地说:“登记造册,便是防止出现先秦和先汉初期旧事。”   蔡优一直是跟着队伍,还没有开口说过话。他最近有不少烦扰的事情,汉国的合作公社随着中原大部分被平定差不多走到尽头是其一,再来就是半岛那边因为战事爆发的关系不少半岛人和倭列岛的人到了汉国境内。   猎杀胡人用以平分土地是汉国的国策,为的就是让更多的土地转到百姓手里,这样一来合作公社的确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强行让合作公社继续存在下去是制造民怨。最为主要的是,合作公社的那批人前面大部分是受到征召,被征召的人后面被补偿了五亩土地,有了自己家的土地谁还乐意干公家的活?   “德才?”刘彦是呼唤了几次才将失神的蔡优唤醒过来,问道:“想什么?”   蔡优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说到一半撤到了吕议。   “是有这么回事。”吕议说的是半岛和倭列岛的事务:“他们之中大部分是先前迁移而出,现如今想要回归故里。”   每当中原战乱,有的是向外迁移的人群,又以家族和宗族向外搬迁居多,去了异国他乡的人大多过得不好,不过也少不了一些人发展不错。现在想要迁回故里的是以家族居多,其中就包括百济的公孙家的一个旁支。   “回来就回来……”刘彦说着顿了顿,有一小会才继续说:“许多技术是流落在外,再则人口自然是越多越好,但不是现在啊。”   半岛之上的高句丽、百济、新罗现在都是汉国的属国,最为服顺的是新罗,高句丽和百济小动作不少。   倭列岛那些不是国家的国家更多,小小一个列岛竟是有好几百个国家,大一些的国家也就中原一县之地,小一些的国家还没有中原一个村大。相对大一些的出云、九州、吉备、大和、野比都向汉国上表称臣,也派出军队参与辽东之战。   按照刘彦的意思,属国的什么没有存在必要,只是目前的时机不对,不好吞并下来作为郡县,先进行一些部署则是存在必要。   “臣在苦恼的就是这个。”吕议管理外交事务,遇到的糟心事不少,比如拓跋代国的突然反目,另外就是一些属国的行为:“出云和九州不止一次请求内附,为了不打草惊蛇臣一直在好言相劝。”   出云和九州,他们的主要人口其实是来自扶余(东北)那边,从大陆过去的移民并不占据多数。这两个国家却是像发了失心疯一样,自元朔三年就一再上表请求内附。   “元朔二年不是有藩属国的军队来中原吗?”吕议说出了答案:“出云和九州的藩兵回去之后大肆宣扬,道尽一些美好。再来是……”他做出哭笑不得的模样,继续说:“他们所谓国王和贵族过的日子比我们治下的一些富户都不如,所以……”   刘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好像是唐朝时期和北宋时期倭列岛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的倭列岛一些国家也是发了失心疯似得请求被吞并。九州那一片土地还没有得到唐皇朝的允许给升起了大唐的旗帜表示是大唐的土地,结果就是后世倭列岛的记载中,九州在李唐某段时期是大唐疆土。   也就是现在刘彦统治下的汉国了,核心重臣受到刘彦太多的影响,对于土地的占有欲无限强,是不管哪里的土地,那边的土地是什么模样。换做其余朝代基本就不会看中原之外的一寸土地一眼,谁要内附的第一想法绝对是“哪个穷乡僻壤的混蛋要沾天朝的光”之类。   “他们的意愿非常坚决。”蔡优又将话题给兜了回来:“既然是要搬迁回来,总是需要置办家业。”   汉国目前严禁土地买卖,任何人想要获得土地都需要军功,包括参军入伍获得五亩土地,或是成为正规军之后战场杀敌获得土地,再来就是猎杀胡人头颅换取土地。   “他们已经参与到猎杀胡人之中,还有……”蔡优苦笑道:“不止一人询问,可否登陆伪朝猎杀人头。”   南边的战事诸多消息还没有传到襄国,包括刘彦在内身处襄国的人都不知道那边的战争具体发展成什么样。   战前部署的战略已经被执行,包括分成三路由北向南入侵,再来就是不断登陆扬州海岸线袭扰。   从海面登陆东晋小朝廷扬州的舰队,它们一部分是从青州的长广郡出发,更有从辽东、半岛、倭列岛出发的舰队。   事实上现在整个东海已经成为汉国的内海,甚至是倭列岛周边的海域也被汉国划为势力范围。舰队往来需要进行补给,带动的就是半岛、倭列岛与汉国本土国境的海航线,才致使先前逃亡异国他乡的移民回归浪潮,更是使不少属国的人来往于本国与汉国。   “南方的百姓亦是汉家苗裔。”刘彦俨然就是将南方视为禳中之物:“猎杀之说不存在。”   蔡优也是这样回答每一个来询问的人,看到太多听后露出的莫名其妙表情,显然是不觉得南方的那些人与自己是同一个种族。这个就是他需要向刘彦汇报的大事,也是真将东晋小朝廷灭掉之后国家需要面对的大事。 第502章 等待已久   襄国的宫阙群占地总合超过二十万亩,含城池之内的多处主殿、偏殿、章台、楼宇,再有郊外几个地方的林苑。   宫阙修建极其富丽堂皇,到处的镶金带银以及布满名贵木头,少不得是要有花里花俏的各种雕刻,不过看着却是有一种暴发户的气息,少了一种典雅以及意境。   当初刘彦要是没有阻止让冉闵一把火烧掉宫阙,那就等于是烧掉十分之三的襄国,可能还要让郊外的山林变成一块白地。   【冉闵要烧宫阙,肯定是有自肥的意思。】刘彦的想法带着满满的恶意,但那绝对是事实:【当初项羽火烧阿房宫,西楚的军队却是抢了个盆满钵溢,放火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掩盖洗劫的事实……】   偌大襄国的一座城池现在的居民百不存五,主要是襄国原先就是胡人聚居的主要位置,石虎跑到并州与朔州带走了近百万,其中二十来万人就是原本襄国城内的居民。一些没有走的人,胡人等待汉军来了是逃走了一批,没有逃走的胡人毫无意外地被清算。襄国城内原本就没有居住多少汉家苗裔,哪怕是有也是投靠了胡人的那批,结果不是跟着石虎落跑就是后面被清算。这样一来的话,襄国本来的居民仅是留下很少的一部分。   要是站在高处看向城池,不用刻意观察就能看到萧索,并不单纯指没有多少人影,还指到处可见的废墟。   襄国城内的废墟大部分是自焚导致,汉军攻来时襄国根本就没有经历什么大战,毕竟石虎都决定跑了没可能留下军队做送死的抵抗。   对了,刘彦并没有搬进宫阙居住,汉军在郊外的林苑驻扎,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是住在帐篷之内,宫阙是如同邺城那边一样被用来安置那些被抢的女子。   汉军攻克邺城与襄国,粮食方面没有得到多少,金银财帛等物却是远比想象中来得多,传国玉玺就是在点算财物的时候偶然发现。   刘彦第一时间拿到传国玉玺时,传国玉玺并没有用什么特别的东西保护,它是被随随便便地用一块红布给包着,看去还有些脏兮兮。   传国玉玺会有这般遭遇只有两个猜测,要么是石虎根本不在意一块石头疙瘩,要么就是石虎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胡人与接受传统教育的中原人不同,胡人相信的是手中的实力,他们从不会觉得有一块含义特别的石头就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中原人则不同,统计财帛的人将传国玉玺献上的时候,刘彦除了好奇倒是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可是当时在场的人无不是纳头就拜,话语的说法可能不同,但统一的意思就是得到传国玉玺的刘彦果然是真龙,注定将重新一统天下,成为唯一的天子。   后面刘彦是在众臣的要求下写了封国书给东晋小朝廷的小皇帝,本是要大张旗鼓外加无比招摇地派出使节团,刘彦却坚持不同意东晋小朝廷是一个国家,才有了绑在箭矢上随随便便射出去的事情发生。   汉国众臣建议刘彦那么干并不是完全为了炫耀,是在表明一种“天命在汉”的意思,还嘲笑东晋小朝廷的统治者不过是一个白板皇帝。   不得不说的是汉国那么干很有效果,褚蒜子极力封锁刘彦已经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失败。   东晋小朝廷知道刘彦手中有传国玉玺之后陷入了混乱,原先已经向汉国暗通款曲……呃,是弃暗投明的人感到无比庆幸,还将立场坚持在东晋小朝廷阵营的那批人则是感到无比的惶恐。   “伪朝坚持不了多久了。”纪昌刚刚看完淮水之战的战报,说道:“失去八万精锐,可堪一战的将校大多成了降将,想必现在已经是一片戚戚然兮。”   刘彦看完战报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历史被改变之后依然存在一定的惯性,比如谢石还是做了谢安会做的事,只不过汉军可不是苻氏秦军那样的军队,战局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谢石该杀。”纪昌用着无比平静的语气说:“不杀不足以明正典刑,不足以儆效尤。”   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才是理所当然,但是作为被欺骗的那一方肯定会感到恼火,纪昌一方面嘲笑东晋小朝廷的国家信用竟然是那么不值一文,另一方面觉得一定要遏止敌人对汉国再行类似的事。   刘彦非常看重谢安,谢石是谢安的胞弟,要重用谢安却又杀了谢石,那谢安会怎么样?刘彦一时间就感到一丝丝的迟疑。   “除各为其主之外,谢石当是一个良将……”桑虞不是看到刘彦的脸色才说出不同看法:“王上志向不但是光复旧土,大汉向外征战与开拓需要人才。”   “或许让谢石率军攻伐伪朝?”吕议显然是看到了刘彦刚才的脸色,建议道:“若谢石答应就不杀,不答应再杀不迟。”   纪昌看一下刘彦,见刘彦没有任何表态,沉吟一下就说:“王上请决断。”   刘彦只是点头。   其实,刘彦内心里也想看看谢石会是怎么样的选择。要是谢石立刻掉转枪头攻击东晋小朝廷,刘彦会觉得谢石根本就不存在节操,日后说什么都是不会用。要是谢石拒绝攻击东晋小朝廷,刘彦倒是会欣赏一些,但估计会不再看谢安会是什么想法,是按照纪昌的意见杀掉谢石。说到底身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迟疑没关系,但是立场肯定要鲜明。   “以桓氏家主桓云为首的一批人已经弃暗投明,再有庾氏一族暗中准备起兵,伪朝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桑虞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笑了笑接着说:“是时候该决定怎么治理南方?”   桓氏门阀是通过桓温那边投诚汉国,要是没有出现意外的话,汉国灭掉东晋小朝廷之后,桓温这一支和桓云那一支又要再次合为一家。桓云的跳反必定是要留下污点,桓氏一族的族长之位会重新落在桓温手里。   庾氏门阀没有族人在东晋小朝廷为官,等于说庾氏门阀选择站在汉国这一边不存在什么道义上的缺失。他们是得到刘彦的同意,庾氏一族在汉国保留该有的家业,然后由汉国提供船只,以一个家族的力量去征战位处西南半岛那边的林邑国。   随同桓氏门阀跳反的世家并不少,都是一些看不到东晋小朝廷有什么希望的家族,跳反是世家一种十分常见的止损行为。   “没有弃暗投明自然是全灭,不想进行族产和人口登记的也该清缴。”纪昌一直都是比较倾向于杀个血流成河,问题一阵商讨下来得出的结论无比现实:“已经投靠的那些,以及配合进行登记的那些,该有的提防必然要提防,却是不得不用。”   现实而言,如今的时代可不是后面那种是个人就识字的年代,想要找个官员真心是没有那么容易。一个国家不可能没有官员,垄断知识的世家肯定是容易出头,这个是在教育没有铺开之前……甚至是教育铺开了还要经过几代人,才能得到改善的事情。是改善,不是完全杜绝。世家的生存空间绝不了,作为例子看有宋一代就清楚了,乃至于天朝不也是有特殊群体?   汉国现在有青州、冀州、司州、豫州、兖州和几个占据局部的疆域,治理地方的官员要是统计一下会发现一点,那就是郡这一级别的官员大多出身于世家,县级别的官员则是来自豪强。这个就关乎到一个非常惨白的事实,掌握多少知识才会有多少的能力,所以治理一郡之才和治理一县之才是真的有区分,大才可以小用,小才却是不能大用,要不然会将地方给糜烂掉。   一个新生的国家肯定是要出现一批新的利益即得者,刘彦就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像是纪昌、桑虞、蔡优、徐正、冉闵等等核心阶层就是第二梯次,一些早期就归附刘彦却没有进入核心阶层的成为第三梯次,以此类推形成一个治理国家的金字塔层次。   刘彦与之土生土长的“古人”有区别的是,他尽最大的可能性给更多的人来享受环境改变之后的利益,其中包括解救(解放)一批人于水火,给予这些人安身立命的环境。   不思进取只求安稳的百姓,他们安安生生的活着也就是了。   有进取意向的百姓就加入军队,用自己的努力、汗水、鲜血去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   刘彦无法改变的是,起点比百姓更高的那批人肯定会享受到更多的利益,一切只因为他需要有人来治理这个国家。   众人谈到一半,帐外的卫士通报,荀羡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他的双手捧着一个盒子,看模样是快骑送来的军情汇报。   刘彦看到才传阅众臣,军情汇报不是来自南方,是率军杀入并州的冉闵送来。   “石虎遣尹弼为帅,统领步骑十三万于中都。”纪昌在皱眉,他说:“另有迹象表明氐族苻氏重归于石虎麾下。”   石碣赵国现在仅存并州与朔州。而朔州是一个非常大的州,与之苻氏一族活动的北地是相连的状态。   中都是并州辖境之内,位于并州首府晋阳以南,汉军想要进取晋阳就必须拿下该处。   “凉国近期与氐族交战频率下降,大汉在关中的驻军早先发现氐族有向北地撤退的迹象。”纪昌这个左丞相现在还有分管军务的权利,对于汉国几条战线是什么状况并不陌生:“苻洪再次归于石虎麾下着实是令人意外。”   不止纪昌那么觉得,包括刘彦在内都是对这个消息感到诧异,毕竟上一次苻洪可是违逆了石虎私自率军逃亡陇西,是讶异于苻洪的再次投靠,也惊讶石虎竟然会接受。   “氐族苻氏重归石虎麾下,石碣又屯重兵于中都……”桑虞首先想到的是石虎要从两个方向进行反击,可是一想又觉得存在冲突:“石虎是要重新经营草原,反攻岂不是与之前策略冲突?”   冉闵统率北伐兵团一直在与石碣赵军交战,近期的交战场面并不大,双方是用骑兵进行绞杀,城池攻防战因为北伐兵团处于整顿期并没有发生。   北伐兵团一度膨胀到接近五十万,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刘彦离开临淄前来襄国的事情发生。甭管刘彦是否信任冉闵,身为人臣统率兵力太过庞大本就是一件异常不合理的事情,再则是冉闵好像缺根筋从没有停止招兵买马,索性是刘彦命令一到总算是冉闵没有迟疑地接受整编。   汉国的全国兵力最高峰的时候达到一百四十余万,那是原来的十二万野战兵团,接收了冉闵带来归附的四十余万,战俘转变而来的二十万奴隶兵,分为三个批次征召的六十余万新军。   刘彦将大部分新军撤销,仅是挑选出精锐补充野战兵团,在编的野战兵团是二十万。决定北上之后,刘彦新编了一个北伐兵团,一开始冉闵手里只有十二万兵力,得到允许之后冉闵一再收编各地兵源,结果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辽东……”纪昌十分敏感,一边思索着,一边站起来走到存放文牍的地方翻找,很快找到想要的文牍:“辽东最后的军报是慕容鲜卑以慕容俊为主将……”   得到纪昌的提醒,众人不但找关于慕容燕国的文牍,还寻找冀州那边的文牍,合力翻看下来得出一个结论,石虎的反常行为与慕容燕国那边存在互动,两个胡人国家还真的有可能是要反攻一下汉国。   “大汉挥军南下,算算时日也该传到石碣与慕容鲜卑。”桑虞在笑,并且是笑得很开心:“反攻好啊,真的很好。”   石虎是一退再退,汉国这边很难逮住消灭其有生力量,一直都在苦恼石碣真退往草原深处,那样会再来一场类似于汉匈的百年之战。   慕容燕国长久以来用兵辽东,汉国在辽东那边的疆域倒是没有多大压力,可是高句丽战线的压力就显得很大。   刘彦颔首道:“是很好。”他想的是,可能因为北伐兵团的休整行为让石碣产生错误判断? 第503章 世家真的很大   汉匈之战前前后后打了一百三十多年,会打这么久的时间绝不是汉帝国有多么弱,或是匈奴有多么强,除开棋逢敌手之外就是草原着实太大太广,没有明显的地标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当时的汉帝国疆域上面比匈奴少。汉帝国到刘彻时期的总人口约是五千万左右,版图是北到草原边缘(内蒙古一带)、西至西南半岛(缅甸一带)、东至东海、南抵涨海(南海)。匈奴最鼎盛时期的人口约有两百万左右,可是匈奴的版图大到可怕,北是到北海之外(贝加尔湖)、东临鲜卑山(大兴安岭)、西含整个西域、南到长城之外。真要比较的话,匈奴的版图约有当时西汉的两倍。   实际上汉帝国和匈奴是当时的世界四大帝国之二,另外的两个帝国,一个是罗马,一个是塞琉古帝国。   罗马自是不用说了,塞琉古帝国则是一个波斯人为主的国家,又有叙利亚人、埃及人、亚美尼亚人、等等很多的民族,但是塞琉古帝国的统治者却是马其顿后裔,希腊人也是统治阶层,原因是塞琉古帝国其实是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东征后的“遗落物”之一。   应该是刘彻还没有将南越、闽越、东瓯、夜郎、哀牢、滇这些地方吞并之前的不久,波斯人推翻了塞琉古帝国,帕提亚王国(也就是安息)成立之后,另一个名为希腊-巴克特里亚的王国也从塞琉古帝国独立出去,塞琉古成了一个仅有埃及、叙利亚、伊拉克几个省的王国,不再有能力担负帝国之名。   之前的四大帝国现在仅有罗马帝国还存在,不过罗马也分裂成为两个部分,曾经的帕提亚帝国则是为萨珊王朝取代,汉帝国也被埋入了历史尘埃。   说起来其实挺奇怪,地球那么大,可是那些强盛的帝国屡次都不是独有一个国家遭受动荡,比如中原这边遭受草原胡人的大规模侵袭时,罗马也会遭遇到以日耳曼人和哥特人为首的一批蛮人侵袭。历史学家的解释是,不管胡人还是蛮人侵袭那些帝国,都是受到寒冷气候影响被迫向温暖的区域迁移所致。   刘彦有特别注意过现如今的气候,按照学术来解释的话,现在就是一个小冰河时期,越是靠近北极的区域就越是寒冷。   “所以说,胡人对于退往草原是抗拒态度?”刘彦刚才与众臣商议石碣赵国和慕容鲜卑的反扑是怎么回事,也就谈到了气候问题。他正在观看地图,那是一张将多个国家疆域描绘进去的大地图:“他们的反击是为了遏制我军的北上?”   “是的,王上。”纪昌极为肯定地说:“草原白灾不断,这个是从降俘翟斌那里讯问出来的消息。”   翟斌就是那个高车部落联盟的部落王之一。高车有两个部落联盟,西边的叫西部高车,东边的自然叫东部高车,两个高车时常会因为争夺牧场爆发战争,翟斌就是牧场被夺才带着部众投靠石碣赵国。位处东部的高车部落联盟边上还有一个柔然部落联盟。不管是东高车或是西高车,包括柔然联盟后面都是被迅猛崛起的突厥人给灭掉。   高车部落联盟是一个以丁零人为主的势力,他们盘踞在漠北区域,听翟斌的交代就是每年秋季就开始下雪,到了冬季必然出现暴风雪,导致西高车部落联盟开始入侵一个叫悦般(北匈奴后裔)的国家,东高车联盟也是不断侵袭柔然部落联盟。   那张大地图的地形绘画并不完全准确,不过倒是将所知道的国家和势力都给标注了上去,其中就包括了两个高车联盟这些已知的势力。在这么一张大地图中,汉国看上去真心显得疆域太小,也算是刘彦用来鞭策众臣工。   “这样的话,石虎的确不会轻易撤入草原。”桑虞之前其实不知道两个高车或是柔然,看到地图之后才有新的判断:“不但是因为气候的原因,石碣想要率众退入草原还要面对高车。”   知道世界有多么大,眼界才会有多么高,刘彦是在用事实告诉众臣工一点,中原绝对不是全世界,除开中原之外还有广袤的地盘,汉国并不是光复汉家旧土就算完事,是应该将目标放在灭掉所有已知国家,创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   “大汉南侵,石虎和慕容皝该是觉得趁这个时候反扑极为合适。”桑虞说着却是隐晦地看了一眼刘彦,顿了顿才说:“虽说有设局让胡人反扑的预想,可是大汉的战线着实是……太多了。”   汉军南侵是刘彦力主,纪昌这个万事以君王意志为主的左丞相没有任何劝谏,桑虞在事先倒是多次劝谏可惜没有被采纳。   任何国家都是极力避免两线作战,哪怕是再强的国家也会选择在解决掉当前的对手之后再开新的战线,刘彦所统治的汉国却是早在仅有一郡之地的时候就维持多条战线,真正立国之后战线就更多。   刘彦“呵呵”笑了几声,很难跟桑虞解释什么。   是现实情况逼迫汉国不得不多线开战,毕竟从一开始汉国就不被当世各国所接纳,那些国家怎么可能会让汉国一个一个地去解决,肯定是要一拥而上。面对一拥而上,难道刘彦该避让?   “苻洪率众北上,凉军并没有进行阻拦。”纪昌抬手指了指地图上张氏凉国所在的位置:“想来氐族是将陇西让给了凉国?如此一来,凉国想必是与石碣达成什么协议了。”   得了,汉国正在交战的已经有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而这三个就是世界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家,要是将三个其中的一个“挪到”欧罗巴或是中亚,绝对是够东西罗马和萨珊王朝喝一壶的。   张氏凉国会被记上敌对名单,还有拓跋代国这个实际上已经开始产生冲突的国家,汉国就是在以一国在面对五个区域性的强国。   一张山川舆图被替换上去。山川舆图就是行军作战用途,与寻常的地图并不一样。山川舆图上面仅是将汉国周边的国家和势力绘画进去,像是高车、柔然、吐谷浑、乌孙、悦般、林邑、扶南、等等那些国家就没有包含进去。   “并州一线有石碣,幽州有慕容鲜卑,关中有氐族和凉军……”纪昌很特意地去点了点那些位置:“三个区域必然会发生大战。”   “凉国或许与石碣达成和解,合兵来犯……”吕议迟疑了一下下,不太确定地说:“可能吗?”   “凡事以最坏结果定论。”纪昌千年不变的死人脸扯了一个不好看的笑容就算是笑过了:“再去争取最好的结果。”   “北伐兵团应该拆分了。”桑虞直言不讳地说:“征北将军负责的区域太大,接下来仅是石碣反扑就应该专注招架,应该将冀州和关中重新分派。”   吕泰就在军帐之内,他的野战兵团建制被取消之后,原来是要南调参与入侵东晋小朝廷,可是当时爆发石碣将冀州和幽州割让给了慕容燕国的突然事件,他是暂时被纳入北伐兵团幕府逗留在冀州指挥战事,等待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才来襄国述职。   “恒安长期在冀州作战,对慕容鲜卑最为熟悉。”桑虞口中的恒安就是吕泰。他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刘彦行了一礼,建言道:“可让恒安再回冀州主持战事。”   刘彦想的是该怎么来分布禁卫军的兵力。现如今他手里的“名额”已经增加到了七万,为了支撑国力消耗是用了接近三万的名额来用于生产,有五千是用在战船上面,剩下一万作为应急,其余有一万五千在北伐兵团,另有一万是在南侵兵团。   近期以来非必要时刻的话,刘彦实际上是不再使用系统部队。不是系统部队不好用,相反是系统部队太过好用,有可能让非系统部队过于依赖导致废掉,使他不得不慎用。   “关中可指派睿才为主将,以羽林军为主力。”桑虞已经站到了山川舆图边上,所说的睿才是李坛。他见刘彦看过来,才接着说:“以羽林军为主力再配上原本驻军,足以应付。”   “若是要拆分北伐兵团……”纪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桑虞,对于桑虞这么明显打压冉闵并不完全赞成,但局势出现变动,拆分北伐兵团的确不得不为:“应当先召唤征北将军来王辇。”   桑虞的的确确是在打压冉闵,有出于公心,可是私心也不小。桑虞代表着中原世家一派,随着汉国光复越来越多的地区,他的利益集团与冉闵代表的那一个利益集团近期的矛盾是越来越大。   刘彦是作为拿最终决定的人,臣工商议该应对,过程中只是听听不会马上拍板。他当然注意到桑虞有点公报私仇,不过却是不太在意。   刘彦在不在意不是出于帝王心术,像是臣工互相争斗才对皇室有利什么之类的。就如同他在考虑禁卫军该怎么使用一样,汉家旧土光复之后,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该是安排继续向外征战,不是说就那么安生下去来个窝里横。 第504章 冉闵唯一的关注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一点都说得没有错。   江湖可以有很多种的解读,小到一个家庭中孩子比较偏向于父亲或是母亲,又或者是一众小伙伴肯定会有一个、多个领导者,往大层面来讲一个国家肯定出现众多的利益集团。   冉闵毫无疑问会是一个利益集团的领导者,那些原本属于冉氏秦国的人带着立场,又有后面被解放之后的豪强进行投靠,导致的是以冉闵为首的利益集团在失去国家之后又得到恢复。   “大王召主公前去襄国述职?”刘猗不是汉国的官员,是以冉闵的家臣身份在征北幕府当一名私人幕僚。他此刻是皱着眉头:“兵团重新修整,现在又召主公前去述职,是不是……有什么难明之事?”   蒋干、缪嵩、戴施等等一些原属于冉氏秦国的大臣,他们在冉氏秦国并入汉国之后都是选择成为冉闵的家臣,凡事自然是以冉闵的为出发点,考虑的也是冉闵的安危以及这个集团的利益。   “王上之所以会北上,是主公麾下膨胀太大。王上到来后,主公无不从命。”缪嵩笑着说:“若说有难明之事,则是不必忧虑。”   缪嵩事先已经就情势变幻作为一次解读,直接言明刘彦并不是一个易于猜忌的人主,甚至可以说只要不是太过找死刘彦并不会诛杀臣子。他甚至私下对冉闵说过,说是发现刘彦十分欣赏有汉民族主义的臣工,而冉闵不管前期怎么样后期真的是卖力杀胡。   “某所料,必是胡人反扑,北线战事中枢要重新规划战区。”蒋干说的新词还是到汉国之后才学到。他说:“王上之前让主公负责北线战事,可以看出十分信任且重用于主公。今一次石碣与慕容鲜卑,甚至还有凉国可能一道,征北幕府负责的战线是有些长了。”   作为一名将军冉闵手里的兵权该是汉国最大的,一度膨胀到接近五十万也就不说了,后面中枢下令甄选征北幕府的编制也还有二十四万,比之追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征南将军徐正那边还多出四万。   要是换作他人,身为后面归附的人,手里面的兵力太多肯定会心慌慌,深怕君王时刻猜忌,也许哪天就该死于君王猜忌,可是冉闵却好像没有过类似的忧虑。   “王上待吾甚厚,吾亦从未有过要背叛王上的心思。”冉闵笑呵呵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无有恐惧。”   听冉闵那么一说,众多家臣内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他们怕的就是冉闵看不清楚局势,真心生出反叛自立的想法。   现实也没有让冉闵有背叛的资本,军需器械和粮秣只要刘彦不拨就会断掉,北伐兵团的主力部队兵源都不是出身于原冉氏秦军,是多支汉军重组而来,原冉氏秦军是在整编之后归入征南将军幕府。那些被光复后投靠冉闵的中原人,他们虽说是纳入冉闵利益集团之下,可是追根到底是投奔汉国而不是冉闵个人。   “如此,主公自然是无忧。只是……”刘猗拖了一个尾音,很是不快地说:“归附于右丞相之下的郑家,少不得是会多嚼舌根。”   所谓的郑家是荥阳的一个家族,实力堪堪到了世家这一级别,汉军光复荥阳之前就早早借由桑氏一族投靠汉国,在汉军光复荥阳郡时出了大力气。这一个家族被桑虞叮嘱之后十分配合汉国的动作,主动交出规定之外的土地,丁口之类也是配合登记,后面刘彦鉴于郑家立有功劳和配合,依照功劳赏赐之后也是给了另外的一些便利。   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时间线再往后个几百年,荥阳的郑家到了李唐时期可是望族,位居“五姓七望”之一。   李唐时期的望族,其实很多就是在五胡乱华之后才开始发展,到了南北朝时期使用各种手段壮大,等待到了杨隋一朝已经膨胀成为庞然大物,一些望族是在隋末之乱覆灭或是衰弱,那个所谓的“五姓七望”则是在隋末之乱中再次得到壮大,哪怕是后面陇西李氏得到天下也是极为忌惮。   荥阳郡那边的杨氏一族纳入汉国之后是选择以冉闵作为靠山,两个家族早在石碣统治期间就多有矛盾,等待荥阳郡成了汉国的疆域之后,两家本来是该蛰伏一下,问题是郑家自认为有桑虞这个右丞相作为靠山,似乎刘彦也优待于郑家,结果是郑家最先按耐不住,争斗的结果是因为有冉闵这边的插手导致郑家完败。   杨氏一族是老牌世家,追述起来可以远到东汉时期的杨彪那一代,他们先在董卓乱政时期遭受重创,后面又因为杨修在曹魏时期作死一次导致全面衰败,等到司马一家子篡位建立晋国朝廷的时候,因为是以家世背景来定品才又得到恢复,问题是经过匈奴和石碣的统治又快速衰败下去。   “本是他们先动手,怪得了谁?”冉闵一点都不在乎地说:“等待吾到了襄国,自然是会与右丞相说个明白。”   一时间,众家臣只感到无语,他们从来都知道冉闵在政治上的才能属于空白,反反复复地教导与提醒根本没有用。他们从某些方面也是庆幸冉闵政治上的幼稚,只因为目前的统治者是刘彦。   又是一阵商议,等待有人来通报准备就绪,冉闵仅是带蒋干作为随身幕僚,又有五百骑作为护卫,直奔襄国而去。   冉闵一行人抵达襄国是直接前往军营的营盘,通报之后得到刘彦的召见。   “王上怎么不入住宫殿?”冉闵因为赶路是一身的风尘仆仆,第一句话让刘彦听得一愣,后面又说:“臣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王上与安置在宫城的众多女子夜夜笙歌,真该拔了他们的舌头。”   邺城和襄国的宫城合起来安置了三万多的女人,她们都是被石虎强迫掳掠而来,本是该放归回家,但是一些回到家中的女人遭遇到悲惨的不幸,后面刘彦采取了一些措施,是让那些女人自行选择回不回去,结果仅是少数人愿意回归家乡。   事实上要是历史没有改变,那些被石虎掳掠而来的女人原本的命运会十分悲惨,冉闵自立魏国之后,石碣伙同慕容鲜卑前来攻伐,被围困的邺城缺少粮食只能吃人,易子相食或是吃尸体成为当时的普遍现象,原本三万多的女人被吃掉大半。等待冉闵战败她们被慕容燕军接收,受到了奸淫又是行走的两脚羊,仅存的数千人到了幽州更是被驱赶进入河中淹死。   “永曾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刘彦并没有恼火,他让冉闵找个地方坐下,自顾自是站在山川舆图旁边思量着什么。等待有一小会,他转头看到冉闵提着水壶在灌,先吩咐荀羡下午准备食物,后面才对冉闵说:“石碣与慕容鲜卑将要反扑,召永曾前来一为述职,二来是想听听永曾有什么意见。”   “大汉派遣大军南征伪朝,胡人以为大汉在北线兵力短缺,聚军来犯不出意料。”冉闵放下水壶,大咧咧地说:“来便来也,臣自当割取尹弼首级献于王上。”   刘彦听后一阵“哈哈”大笑:“是永曾的风格。”   事实上刘彦事先多少有些担心冉闵会多想,听到是要将尹弼的人头献上,自然是听出冉闵对中枢会有什么安排有所猜测也不抗拒。   “若是慕容鲜卑为守势,臣全面负责北线自然无甚问题。”冉闵直勾勾地看着刘彦,说道:“石碣与慕容两胡相邀反扑,幽州离臣之幕府太远,王上自该再建幕府应对。”   刘彦亦是看着冉闵,点点头说:“永曾能如此想,寡人甚是欣慰。”   “多场骑战,石碣已经窥探到马鞍、马镫、马蹄铁的诸多优势,近期交战已经看到石碣骑兵配装类似装备。”冉闵的北伐兵团麾下有近七万的骑兵,近一年损失过万,一直是没有能够得到补充。他直白地开口:“大汉不缺良马,所缺是优秀的骑士,臣以为可以征募擅骑归化胡人为兵,好在骑战上面保持优势。”   马鞍早就有了,只是款式上面不同。马镫和马蹄铁是在元朔二年装备汉军的骑兵。而事实上马镫在春秋时期也已经出现,以方便上了马背的单脚马镫为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成双脚马镫。   汉军一直都在与石碣赵国交战,那些装备的秘密根本就难以隐藏,被学去是很自然的事情。   “无妨。”刘彦在讲事实:“哪怕是窥探马蹄铁的重要性,以石碣的生产力也难以全面列装。”   冉闵身处第一线,能够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反馈,事实也如刘彦讲的那样,马鞍和马镫可以有很多的替代物,马蹄铁以石碣的生产力根本就难以普及。   两人又闲扯了不少,谈的大多是并州那边的战况,按照冉闵的说法就是石碣放弃那么多州郡之后,部众和兵力全线龟缩于北,打起来并不显得轻松。   “王上……”冉闵比较突然地问:“王上已经获得传国玉玺,是否可以称帝?”   刘彦立刻失笑,他清楚冉闵问称帝的原因,这个家伙想获得王爵在汉国根本不是秘密。 第505章 治国,何其不易   冉闵从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述求,想要获得王爵是冉氏秦国没有并入汉国之前就已经提出来的。他是一个直性子的人……至少在面对刘彦的时候是个直性子,曾经亲口向刘彦表达过述求,刘彦的回答是“自无不允,仅缺功勋”。   是的,刘彦的表态就是汉国并不会禁止异姓王的存在,明确的态度就是谁的功劳足够了都可以封王。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很难说,冉闵却是相信了刘彦的承诺,他一直都在向着封王的道路前进。   传国玉玺被刘彦得到在汉国不是什么秘密,相反是因为宣传搞得举国皆知,谁都在猜测刘彦什么时候会称帝,独有冉闵当着刘彦的面直接提问。   刘彦知道众臣都希望自己早点称帝,那是一种十分正常的情绪。他一旦称帝,麾下臣工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比较重要的是爵位上就有了王爵这一等级。   就好像是不想成为将军的不是好士兵那样,在刘彦明确表态之后,汉国想要封王的人绝不止冉闵一人,但凡觉得自己有能力的人都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王。   “称帝啊……”刘彦面对带着热切期盼的冉闵,笑了笑说:“汉家旧土尚未光复,称帝言之尚早。”   汉国现在的疆域仅是原来汉家旧土的十分之四左右,光是中原地区都没有完全的收复,比如并州。另外石碣赵国盘踞的朔州,慕容燕国占领的幽州,张氏凉国的凉州,东晋小朝廷控制的那些区域,更有高句丽和百济侵吞的原西汉四郡之地,这些都是属于必定收回的疆域。   对于刘彦来讲称帝其实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内心里最大的野望就是建立一个地球村,有生之年必然是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地前进。所以收回汉家旧土也仅是他在为自己的野望打一个基础的前奏,并不是说汉家旧土被全面光复就等于是完成人生终极目标。   冉闵霎时间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随后脸上又重新变得坚定。对他来说功劳什么的可以挣,最重要的是刘彦不抗拒封王,只要不抗拒总有一天就会达到目标。   后面中枢的核心众臣被召唤而来,各自安坐之后由刘彦的秘书郎荀羡讲述汉国近期的动向。   四面八方汇集到中枢的消息每天都有很多,有各条战线的战况,更有各个州郡的民生情况。   汉国的民生一直是在缓慢地恢复,那是随着次序重新被建立起来的一种社会复苏,有安稳的生活环境,不必担忧每时每刻会丢了性命,不用官府过多催促和驱赶百姓自然是要为了那张口去进行劳动。   “狩猎令的目的是让更多百姓拥有自己的私田,目标却是不如预期。”桑虞的右丞相职权比较倾心于民政,他前前后后跑遍了汉国疆域的每个州,一些重要的郡县更是必去:“北方百姓拥有私田的份额比南边更多。这个是因为南方并没有多少胡人可以狩猎,臣以为未来若是征兵应当适当倾斜给南方的百姓。”   汉国征召士兵,登记造册的时候每一名士兵都能获得五亩田地。   实际上五亩田对于现在的生产力和产出并不能养活太多人,一亩田的一次收获大概是在两石到三石。按照换算,一石就是一百六十斤,而现在每年也就是只能有一次收获季节,还要保证能够风调雨顺,但凡有点天灾人祸可就完蛋。一人每顿的饭量取二两计算,一天只吃两顿,一个月吃掉的粮食约是十二斤左右,一家只有一口子要是交了粮税自然是还是够吃,可一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而实际上因为缺少荤腥与油水,人们一顿吃个一两斤十异常普遍。   要是按照合理的安置,每一个人名下有五十亩的田才算是合理,一个家庭拥有至少两百亩的土地才能达到富庶标准。这个也是劳动力可以应付过来的数值,后面的杨隋和李唐都是致力于达到这个要求。   汉国制定以五亩起步是考虑到一个现实问题。   因为胡人几十年的肆虐,良田早就变成了荒地,而荒地是需要进行重新的开垦。完全使用人力的前提下,重新开垦土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一名青壮忙碌上至少两三个月才能使一亩荒地重新变为良田,五亩田大概是需要忙碌上一整年。   初启阶段的汉国极度缺乏人力,除开恢复生产之外,战线太多占用了绝大多数的青壮,劳动的基本是妇女和老幼。老弱妇孺无法与青壮相比,一名青壮忙碌两三个月可以达到成果,换做老弱妇孺来做可能需要花上多一倍的时间。   “大汉不断光复旧土,国有土地数量越来越多,登记在册的人口已达九百七十万。”桑虞说的人口数据并不是汉国疆域目前的真实数据。他说那些只为进行铺垫,后面才说出真正目的:“官府从豪强那里回赎土地数额巨大,民间持有的土地占可耕作土地仅有两成不到。”   如人口数据那般,桑虞说的土地分布其实也并不准确,猜测中的民间土地持有是算上了世家、豪强和百姓。   汉国才建立多久?国家一直是处于战争状态,元朔三年开始国家疆域膨胀的速度才加快,不可能说短时间内就将国家的情势摸个清楚,再计算并记录成为可直观判断的数据。   目前人口和田地记录有可信数据的仅是青州,兖州的进程也算是有初步数据,像是冀州、豫州、司州、雍州、巴蜀等地都是元朔三年之后才并入汉国疆域范围,以目前的行政效率不可能那么快统计并记录。   尽管数据上面存在问题,桑虞所说的事情却是不容忽视,汉国有民间的合作公社和军队屯田,但国家持有土地占到总份额的十分之八左右的的确确很不正常,是该想个法子来改善这种不寻常的土地持有现象。   “山河破碎,百姓家破人亡者为多数。”桑虞还在进行自己的演讲:“登记造册的百姓之中,单身为一个家庭居多,又以青壮拥有私田为多。”   “是啊,胡人肆虐,又有多次的逃亡潮。”纪昌点着头,说出事实:“战乱中青壮存活相对容易,老弱与妇孺生存艰难。”   汉国的人口普查中,男女比例是三比一,年龄层是周岁到八岁占了百分之七,八岁到十三岁占了百分之六,十三岁到二十岁占了百分之三十四,二十岁到三十五岁占了百分之四十七,三十五岁以上占了百分之六。   按照后世的学术用语,汉国现在的人口年龄层是进入壮年时代。而要是以后世的平均寿命标准,壮年时代应该是一个国家最健康的时期,可目前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换算下来汉国的人口年龄层分布是老年时代。   要是观看数据,以州郡来进行分布的话,拥有私人田地的区域是集中在青州。这个是因为刘彦从青州崛起,征募兵源理所当然是优先从老根据地甄选,也算是因区域给予福利。   汉军的兵源超过四成是来自于青州,余下才是各个州平分,因为相关政策的关系自然是青州人拥有比较多的私人田地。   桑虞的建言十分有道理,是时候该考虑向其它州郡进行倾斜,后面更是提议适当增加田地的数量。   “王上要百姓耕者有其田,此乃国家稳定和兴盛之大道。”桑虞难得一脸的严肃,停下来很久,看到大多数人脸上出现诧异或是皱眉的神色,没有犹豫又说:“除开参军授田、军功授田,是不是能增加其他途径,以便无法上阵者有渠道获得私人土地?”   “能为士卒者的确是少数,但……”纪昌一脸的愤怒,目光直逼桑虞,说道:“国策岂是可以轻易动摇!”,他只差质问桑虞到底是何居心了。   汉国的国策核心是军功爵,现在汉国也并没有全面光复汉家旧土,军队保持旺盛的求战之心,一是因为军功最重,二来是立功可以获得田地额赏赐。   秉持军功为重的国家,军队的战斗力最能够得到保证,一旦获利军功而得不到公正的奖赏,一个国家的军队士气必将全面崩盘,古今中外无一例外。   一些以军功才能获得私人土地的国家,一个叫作武士(骑士)的群体必然出现,他们并不会参与生产,大概就是“以剑为犁”的代名词,通过不断的战争为自己也是为国家开拓更大更广的生存空间,而不是“铸剑为犁”不要战争要和平。   汉国远不到追求和平的时候,相反是应该对战争保持狂热,纪昌会对桑虞怒目而视,是纪昌知道桑虞的动机并不单纯,而不单纯的动机又要动摇国策,已经可以上了必杀名单。   “虞只是一个建议,毕竟土地持有……”桑虞说道一半被截断,面对刘彦严厉的目光,行了一礼,低下脑袋不再言语。   “耕战、耕战!”刘彦满脸严肃地说:“多耕多产也是立功,有功劳自然就会有获得。并不是只有战才能获得授田。”   冉闵根本就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他“嗤”了一声,说道:“王上已经保留不流血获得土地的渠道,右丞相是想让一些人可以持有更多的土地吧?”,他是特别将“一些人”说得重一些。   “征北将军所管是军务,现今并不是在谈论军务。请慎言!”纪昌警告完冉闵,对刘彦一礼之后说:“臣认为右丞相所言中,适当增加下放土地可行,只是多少为适当还需再议。”   “今次便议到这里。”刘彦挥了挥手,后面补了一句:“左丞相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帐中的众人带着各式各样的脸色和思考离去,刘彦坐在原位很久没有说话,纪昌安安分分地等待着。   “泰安,国家建立不易,仅是光复数州,连汉家旧土十分之四都不到,国家文武就分出那么多的派别。”刘彦的话让纪昌霍地看过来。他缓缓地站起来,将手别在腰后:“几乎每个大臣都有归附其羽翼之下的集团,连泰安也不例外吧?”   “王上……”纪昌做出请罪的姿势:“王上洞若观火。”   “寡人其实明白,有人就有派别。”刘彦是真的明白,明里制止暗地里也控制不住,索性也就从不制止和表态。他脸上带着浅笑,说道:“寡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发生因为私人利益而……”停顿下来,换上了失望的表情:“这个人还是子深。”   “右丞相或许有私心,但无碍于是出于为大汉考虑。”纪昌苦笑说:“大汉兵势强劲,强行约束世家与豪强,他们不敢明里反抗,必是会行使暗地手段。右丞相管理民政,该是发现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汉国的隐患太多,只是被强制地压下去,现在又有石碣和慕容燕国……可能还有张氏凉国,甚至是东晋小朝廷,诸多的敌对势力酝酿反扑,他们在军队真正的反扑之前肯定要先引导汉国内乱。   “王上,以臣之见,现在大汉乱不得。”纪昌诚恳地说:“战线太多,内部再乱,诸多成果可能毁于一旦。”   刘彦却是听明白纪昌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能去处理桑虞导致中枢生乱是一方面,再来是面临安抚或是再次铁血手段应对世家和豪强的选择。   “臣以为,为应对胡人的反扑,应当于各州郡再次征兵。”纪昌走到了悬挂汉国疆域图的架子边上,点了几个地方:“今次征兵用可分为提防内部的郡县兵,亦是可以调遣前往前线,更可近一步分布私人田地。”   刘彦注意到纪昌刚才点的那几个地方恰恰是桑虞所提到的那些。   “征兵可以有针对。”纪昌露出了阴狠的表情,说道:“豪强之家可以全面征募,若他们安分效力也就罢了,若有异动有的是艰苦战线需要援军。” 第506章 暗潮汹涌   豪强之所以是豪强,是因为占有大量的土地,用土地去吸引别人的投靠。除土地之外,宗族丁口和人脉也是成为豪强的关键,宗族人口越多代表兴旺,人脉越强则遇事更容易聚众。   汉国光复一地之后就是针对豪强的土地进行回赎,为的是减少豪强的土地持有数量。温和手段的回赎要是没有用,铁血手段自是会被用上。土地的赎回只能说还算公道,以汉国新发的铜钱为代价,而汉国的铜钱是采取五铢钱标准,分上田和下田各有价值。   以铜钱回赎民间豪强土地是关乎到经济政策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让汉国的铜钱疏通到民间,成为交易货币。   中原有新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司马一家子篡夺天下之后发行了一批,数量却是不多,导致的是民间依然使用曹魏、东吴、蜀汉乃至于东汉时期的铜钱,五花八门之多超乎想象。   实际上一直到两宋之前,民间交易使用到铜钱的数量并不多,采取的是以物易物的方式居多,原因是流通的铜钱根本就不够。两宋的铜钱流通量依然存在不够的现象,北宋和南宋多次由中央朝廷下达行政指令,严禁铜钱向外流通就是出于这点。   民间一般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再来就是使用布匹来作为货币,才有了“财帛”这个词,而“帛”就是丝织品的总称,才作为财富的代名词。   必须说明的是,黄金和白银并不是流通货币。一直到李唐时期的黄金只是作为一个“等量物”的存在,也就是多少重量的黄金价值多少铜钱不是为官方认定,仅有贵族和豪族才会使用黄金来做大宗的交易,得到黄金之后一般也会千方百计地换成铜钱。白银的交易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可是一直到有明一朝才作为官方认可的货币,所以在明朝之前看到要用白银付账的人,十之八九会是穿越者。   任何事情都是人在处理,遇到什么样的事件或是人,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处理标准,或是秉公执法,可能也是以私废公。   纪昌离开刘彦那里之后,回到自己的帐篷,看到的是桑虞早早就在等待。   “泰安。”桑虞以屈膝跪坐的姿势,直立起腰,双手向前伸展,手指与手掌成为九十度,一个非常大的礼节,说道:“多谢泰安为虞解围。”   作为反应是纪昌的一声冷哼。   汉国被建立仅是四年不到,以几个重臣为核心的利益集团却是成立不少。早期利益集团虽然存在,可是大体上还是以公心为重,仅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才会为自己本方集团争夺一下利益。   现在汉军已经将石碣压缩在并州与朔州,南侵东晋小朝廷看样子也是显得很顺利,国家态势看着似乎是一片大好,所以已经有人认为该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一下?   “子深与征北将军因为荥阳之事交恶?”纪昌来到桑虞正对面屈膝跪坐而下,目光逼人地说:“庇护门下还需有度。以私废公则为国贼。”   “虞并无兵权。”桑虞直视纪昌,说:“冉闵却是掌兵的将军。”   有点答非所问,纪昌却是感到动容。   汉国有兵权的人并不多,哪怕是有兵权也会因为刘彦的一纸命令而瞬间失去,冉闵的情况却是显得不同。   说冉闵不同,是原冉氏秦军还有六七万在役士卒,一些冉闵的旧部也是任职在几个野战兵团,谁也说不清楚冉闵号召那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身为汉国君主的刘彦没有明显表现出对冉闵的忌惮,冉闵带着冉氏秦国举国归附之后,虽说刘彦没对冉闵干什么解衣推食的腻歪事,但可以说刘彦还是异常的厚待冉闵。   包括纪昌、桑虞等等早期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那批人,他们猜测刘彦是看重冉闵的军事能力才诸多厚待,就是有些事情无法单纯地以刘彦欣赏冉闵军事才能的角度去判断,发现有另外的原因,可是怎么都琢磨不透。   因为无法理解,中枢重臣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私心还是忠于王事,他们在能够监督冉闵的时候从未有所放松。   “虞与征北将军的矛盾起于何处,泰安并非不知。”桑虞讲的是安排那些跟随冉闵一块归附的人,他像是嘲讽地笑了笑,等待纪昌露出皱眉的表情才说:“荥阳郑家的事,是虞示意。”   现在没有什么五姓七望,郑氏对于桑虞来讲还真的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指派作为马前卒的家族。目前中原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世家,数得上号的大概也就是桑虞所在的魏郡桑氏和王后崔婉所在的博陵崔氏,其余不管是纪昌、吕议、蔡优或者谁,他们也仅是因为身在高位而有成为世家的基础,却算不上是世家。   要说世家尊贵也就只是在世家分治的东晋小朝廷,其余大概就是张氏凉国那边的世家境遇好一些,除此之外几近没有嚣张资格,就更加别说要有李唐时期的什么“世家之女难求”之类的资本了。   在早期的时候,没有“衣冠南渡”的那些世家在胡人统治下仅仅是比普通百姓好一些,他们的家族中人被杀是常事,家族女子被胡人凌辱乃至于是虐杀亦不是个例。可以说,留在中原的世家,他们明知道家族女子送给胡人会被凌辱和虐杀,可依然是不断地在送。   被汉军解救的众多女子中,算起来世家女的数量并不少,她们中的一些人家族已经灭亡,一些家族没有灭亡的女子是得到示意不归家族,想来是有所盘算。   “征北将军直接派遣部曲斩杀郑家直系族人数人,家宅放火付之一炬。”桑虞冷笑了一下:“若说熊心豹胆,虞是一点不及征北将军。”   纪昌问道:“可有实证?”   “人证可算?”桑虞说着自己却摇头:“依汉律,受害人只凭一词只做佐证,不算铁证。”   “仅是郑氏族人……的确算不上铁证。”纪昌大概有些了解桑虞到底是想干什么了,满是严肃地说:“子深于朝会所为,是要提醒王上?”   “实际而言,虞是认为民间应当持有更多的土地。”桑虞大概是想开诚布公:“有能者多得,自古不变之道理,不分世家或是百姓。以军功授田,自然是可以使更多的百姓得以授田,但真正能有大量土地者,依然不会是百姓,是由百姓摇身一变成为望族,寻求成为世家。”   “百姓得爵为贵族,有了爵位自然不会再是百姓。”纪昌是国策直接参与者,桑虞同样也是,都清楚汉国必将崛起一个新兴的阶层。他说:“人以利益而聚集,王上不排斥人有派别,却不会允许以私废公。”   桑虞是话题点到为止,聊完站起来告辞。   另一边,冉闵是一直等待纪昌离去才请求谒见,也是如愿见到了刘彦。   “……所以臣就这样做了。”冉闵刚才是在讲荥阳事情经过,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有隐瞒派遣部曲去杀人的事。他讲述完荥阳的事,大咧咧地说:“应该是将右丞相给得罪透了。”   刘彦不知道冉闵是耿直还是啥,连派遣部曲杀人的事都能亲口道出。他转念一想,不管是司马一家子当政或者是胡人当权,家族纠纷杀人只看有没有受害人报官,很多时候报官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是冲突双方靠自己的实力去搏出一个胜负,显然冉闵是以旧观念在行使处事规则。   “依汉律,杀人需得偿命。”刘彦的话果然是让冉闵给愣住。他有些头疼地看着冉闵,直白说:“得罪子深是私事,与触犯汉律不可一概而论,永曾可明白?”   “……”冉闵分明是不明白,他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刘彦,有一小会才问:“那……臣是触犯汉律了?”   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吗?刘彦不知道也就罢了,哪怕是知道没有人“上达天听”状告冉闵也能假装不知道,结果冉闵倒是好,自己亲自来供认不韪。   冉闵有些迷糊地再问:“臣应该……怎么做?”   这个就不是刘彦能直接说出答案的事了,需要的是郑家上报官府,官府接受诉讼,依照流程进行调查和取证,直接依照汉律进行判决。   要是依照汉律,那些杀人的部曲必定是杀人偿命,冉闵作为指使者是该削爵罢官充军。   刘彦让冉闵离去,自己是捂着额头不断苦笑。   汉国是一个讲求法制的国家,但是和任何国家一样,法律有自己的流程,也是由人去执行。通常的讲法是律法乃善良者的保护伞,又是一些人的玩物。法制之强的秦国其实也不是做到百分百的依法治国,仍然存在人为执法的空间。   冉闵回到自己的帐篷将与刘彦见面的经过讲给自己的家臣刘猗听,最后才困惑地问:“王上是什么意思?”   刘猗并没有让冉闵等待多久,说道:“若是右丞相紧咬不放,王上恐怕是会敦促依汉律进行处置。”   冉闵脸上瞬间就是阴晴不定,双手亦是握成了拳状。   “主公究竟是在想什么,怎么……怎么……”刘猗是又恼怒又觉得好笑,说:“怎么会亲口去向王上说那些等同认罪的话?”   “某以为对王上不做隐瞒,便不会让右丞相有机可乘。”冉闵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做对了。他万分困惑地说:“难道不是这样?”   华夏历史一直都是“朕即国家”的政治体系,也就是只要统治者允许或者不追究,谁去杀人放火乃至于做更过份的事情都没有关系。这样一来就形成一种现象,国法不如统治者的金口一张,能够讨得统治者的欢心就可以为所欲为。   “主公!”刘猗不断地苦笑:“主公自然是没有做错。王上没有勃然大怒,便是最好的表态。”   冉闵并没有理解刘猗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事可大可小!”刘猗了解冉闵,干脆说的直白:“为今之计,主公须得找右丞相,无论如何不能让郑家状告官府。”   “简单,灭掉郑家满门!”冉闵不喜欢弯弯绕绕,哪怕是面对身为右丞相的桑虞都不想服软,杀气腾腾地说:“满门皆灭,谁还状告?”   刘猗直接捂脸,几乎是呻吟一样地说:“王上已经知晓此事。”   这个时候冉闵总算是反应过来,呐呐地说:“那的确不能……”   “主公,所谓大丈夫便是能伸能屈。”刘猗以前就想做提醒,为了让冉闵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重复了“此事可大可小”几次,后面苦劝:“主公先为一国之主,能得王上信任重用已经是叨天之幸。王上信任是一回事,可要说没有忌惮绝无可能。毕竟相较其余将校,主公可是有一大批旧部啊!”   “哪还有什么旧部,除了你等,某从未有联系……”冉闵还想再说,见刘猗都快哭了,犹豫再三才咬牙道:“可大可小是吧?那某便找桑虞,大不了将张家任由处置便是了。”   其实刘猗已经哭了,他们这些早期跟随冉闵的人无不知道其性格,说起来要不是真活不下去,又是看冉闵着实勇猛无双,真不知道会不会跟随。   张家已经举族投靠冉闵,结果现在倒好,冉闵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遇事是要把张家当成弃子给桑虞出气,全然没有想到这样会让其余归附的人寒心。   哭得泪流满面的刘猗再无语言,一脸呆滞地坐在原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帐内已经没有了冉闵的身影,向守帐卫士一问,才知道冉闵孤身前去找桑虞。   【左丞相于朝会让世家重新抬头摆在明面,想来是试探王上态度。】刘猗是站起来在帐篷内来回渡步,思索道:【右丞相如此作为,恐怕是因为南侵十分顺利?】   近期东晋小朝廷上表归附的世家真的不要太多,近乎是有渠道有能力的世家都有派遣子弟到襄国,用着各式各样的手段和方式,只想趁东晋小朝廷这艘船还没有彻底沉下去之前把自己捞上岸。 第507章 本来的世家   人若要简单区分,分作男人和女人两种即可。人的观念却是可以有无数种,次序善良、次序邪恶、中立善良、中立邪恶……等等的很多。   中原沦陷之后,许多先辈的道德观早就沉沦泯灭于世,比如原先为胡人效劳是一件无比可耻的事情,但是到了石虎统治中原时期则变得非常寻常。   胡人首次统治中原不但是给这片土地上的道德观念给予重创,实际上行为准则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比如身为贵族有矛盾是操刀子上,不是说以温和手段来解决矛盾,或是等待身份更尊贵的人来进行裁决。   贵族有矛盾以私人手段解决是在商鞅变法时期得到遏制,秦帝国一统天下之后全面执行,到西汉和东汉虽然以私人方式解决矛盾重新抬头,但是西汉和东汉大体上还是要脸的帝国,直至中原首次被胡人统治才又恢复商鞅变法之前的状态,甚至是延续到南宋才被根绝。   冉闵和桑虞都是汉国的贵族,他们一样曾经生活于石碣的统治之下,见多了贵族有矛盾用刀片而不是用嘴巴来决出一个胜负。   “所以,张氏会作为棋子对应拼斗?”桑虞还是选择见冉闵,事情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内心哭笑不得,脸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笑着问冉闵:“将军以为现在还是石碣当国?”   冉闵没有明白说,但态度上表达得非常清楚,矛盾的直接爆发点是荥阳郡的张氏和郑氏,那么就在两家之间得到解决。而冉闵为了桑虞不再追究,可以让张氏一族任由桑虞出气。冉闵觉得这已经是天大的让步,毕竟事情的起因是郑氏挑头,很明显地摆出一副“不要给脸不要脸”的态度。   “现在已经不是石碣当国,是王上统治下的大汉,胡人那一套已经没有用了。”桑虞没有太特别的表情,一开始就是保持笑吟吟的模样。他看到冉闵像是极力忍耐怒气,依然是笑吟吟地说:“若将军想要虞不追究,自然是可以的。”   冉闵认为自己已经做出天大让步,可是桑虞却好像要紧咬不放,还真的就是满肚子的怒火。他在极力忍耐的时候,桑虞却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一时间竟是给愣住了。   “同殿为臣,不是吗?”桑虞举起茶盏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换做之前冉闵估计不会回应,现在冉闵却是迟疑着举起茶盏回礼。他小小地抿了一口,放下茶盏之后,说道:“张氏需得赔偿郑氏损失,并为郑氏族人被杀而进行弥补。将军以为呢?”   冉闵不是那么相信桑虞会高举轻放,琢磨不透桑虞到底是想干什么,想都没想就说:“右丞相若是有事,还请直言。”   “并无。”桑虞摇着头:“虞已经说过,同殿为臣以和睦为主,除合理赔偿之外,再无要求。”   冉闵站起身来向桑虞行了一礼,抬步走到帐帘边上停下来并转身看着依然安坐的桑虞,说道:“右丞相此番情谊,闵记下了。日后定有回报。”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管是张氏或是郑氏,对于桑虞和冉闵这种层次的人物来讲,两家最多也就是作为棋子的资格,棋子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用一下,失去了棋子的棋手或许会蹙眉一下,但是棋手绝对不会因为棋子的损失而感到多么心疼。   “启臣如何看?”桑虞嘴巴里的启臣是王基。桑虞说话的时候,后帐的帐帘被拉开,王基走了出来:“张氏说放弃就被放弃了。”   王基原先算得上是石碣赵国中晋人重臣之一,家族是太原王氏。要说起来,这个太原王氏就是李唐时期五姓七望之一,也是在司马一家子“衣冠南渡”之后迅速发展,一直是到南北朝时期全面崛起。   “征北将军不宜作为一派领袖。”王基所在的家族是在归附汉国之后迅速靠拢向桑氏一族,他此前是受命去荥阳郡操控郑家对张家的事情,近期才来到襄国。他得到桑虞的示意后才在边角位置落座,整理衣服后才说:“有了张氏一族作为例子,有谁想要投靠之前会想一下,已经投靠的那些家族必然会退缩。”   桑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汉军是一再从胡人手里光复一个又一个的地区,但是要说光复等于统治则属未必。   刘彦不待见世家和豪强,却不是进行全面的打击,那么就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世家和豪强来进行操作。   像是桑氏一族这种摆在明面被刘彦的世家,尽管桑虞并不同意进行无限度的扩张,比如接纳大族或是豪强的投靠,但桑虞并不完全能够做桑氏一族的主,需要充分考虑族老的态度。   桑氏一族在元朔三年之后接纳地方上的大族和豪强数量非常多,与之相同大量接纳大族和豪强的还有博陵的崔氏一族,不过崔氏一族是在崔婉成为王后才有那样的底气。   “日后大汉当有征北将军一席之地,也仅是一席之地。”桑虞微微昂起了头,说道:“一国不可无世家,却不是何人都能成为世家,启臣可明白?”   王基是一万个明白,尤其是从桑虞这里知道刘彦对世家的态度,之后是一万两千个想要位列其中。   说一国不可无世家在目前绝对不是搞笑,知识的垄断决定了世家必然存在的事实,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国家官员的候选序列,想要改变这一事实除非是知识普及到一定的程度,让国家挑选官员的选择增多。   桑虞所说的世家,指的是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那种,西汉的世家也能够接受,却不是三国末期早就改变了初衷的那种世家。他眼中的世家,是为国家开疆辟土,为君王牧守一方,毕竟世家一开始的存在就是开拓和建设,不是像三国末期被玩坏之后只为鱼肉百姓和作威作福。   认真而言,早期的世家还真的是民族的开拓者,而那个时候的世家应该称呼为领主。西周分封,所有的诸侯国都能算是一名领主,是他们从异族手里面抢夺土地,才使一个原本仅是窝在黄河流域的民族成为东方大陆上面生存空间最大的主人。   在另外一边,刘彦抽出难得的空间陪伴家人。   朝会之上的事情其实不算是突然,刘彦在之前已经察觉到一些趋势,那是随着淮水之战出现结果所导致。   “灭掉小朝廷或许还需要一些时日,近期时局变动却是让他们感到急迫了。”刘彦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中枢重臣。他说:“长江以南的小朝廷眼看无法支撑,众多世家争先恐后要归附大汉,不免会使众臣思考会受到什么样的冲击。”   崔婉、拓跋秀、张兰、桑妙、谢道韫接近在场,除崔婉身为王后之外,余下就是四妃。另有刘彦的一子两女也是在场,孩子是被各自的生母抱在怀中。   因为刘彦全面恢复汉化,民间因为资源的关系在穿戴上面还存在困难,统治阶层则是全面恢复了汉家衣冠。   在汉家衣冠里面有一种女子在休闲时会穿的衣服,是一种轻便的深衣,又分丝绸与麻衣服,没有太多的花俏,右衽而交领,系有腰带,长袖飞带,能够展现出美好的身材。   在目前汉国的疆域,可以称为世家的基本没几个,大族与豪强的数量则是多到难以想象。汉军每到一处,除开消灭明面敌对者,处理的就是各地的大族与豪强。   早期的时候,各地的大族与豪强并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产被各种看似合理的方式拿去,他们会选择聚众反抗,从而遭受汉军铁血的镇压。像是青州的大族与豪强,现如今还存在的可能还没有当初的十分之三,而这十分之三还是大多数在事先就已经投靠刘彦。   青州是刘彦的基本盘,也是汉国目前大族与世家最少的一个州。恰是有了青州作为例子,抵抗的大族和豪强都被血腥清洗,让其余地方的大族和豪强在面对家产会被回赎的时候选择忍耐,导致的是其余各州存活的大族和豪强数量并不算少。   中原地区的大族和豪强被削弱和打压,他们只是在进行蛰伏,心中必然带着仇恨,等待某一天进行复仇。   杀人可以解决麻烦,对于一国之君来讲杀人却不是唯一的手段,最为合理的该是收为己用,使他们成为助力或是工具,用在想用的地方。刘彦允许中枢重臣去吸纳一些大族与豪强,其实是有消化的意思在内。   各地向襄国汇报而来的消息称,敌国势力在各地的活动迹象十分频繁,不少大族与豪强正在串联,可以想象又一波动荡正在酝酿,所不知道的就是爆发起来会有多大。   刘彦近期面临的事情着实太多太多,不止是各条战线该怎么来控制,本土的安稳,包括面对小朝廷那边突然增多的投靠者,一切都需要费尽精力。   “桑虞、蔡优等几个大臣,他们多次反对接收过多南方世家的投靠。”刘彦看了一下桑妙和谢道韫,笑了笑接着说:“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桑妙是桑虞的族妹,是政治产生的一种联姻。桑氏一族现在已经挑起了北方世家的领导者担子,似乎也开始在执行北方世家领导者该做的责任。   谢道韫从某些方面可以视作南方世家的代言人,差别就是她没有按照南方世家的安排,没等南方世家将自己的计划付之行动就先翘家出走。   对了,翘家出走在目前的年代简称为“奔”,干过这种事情比较出名的有卓文君,还有蔡贞姬。上古先秦一直到西汉时期,“奔”并不是丢人的事情,甚至是被世人认为挺浪漫的事,到东汉时才觉得是令人羞耻的行为,后面到了两宋“奔”就演变成为“淫奔”,也就是从一件挺正常挺浪漫的事情变成必须浸猪笼的罪行。   “王上,大伯与两位叔父……”谢道韫带着明显的愁容:“很快便会被押解来襄国?”   这个时候桑妙和张兰同一时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谢道韫,一场淮南之战直接让谢氏一族的三个嫡系族人成为战俘,似乎朝中对谢尚、谢石、谢万的处置都还倾向于严厉。   刘彦还能回答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谢道韫低着脑袋,有些弱弱地问:“王上会杀大伯与两位叔父吗?”   “妹子,身为人妇,一切以夫家为重。”拓跋秀就坐在谢道韫旁边,伸出手去,不像是在安慰,是说:“军国大事身为妇道人家就不必插手了。”   桑妙立刻看向了崔婉,而崔婉是在逗弄儿子。   博陵崔氏出了一个王后,魏郡桑氏出了一个妃子,算起来博陵崔氏才是正牌的外戚。崔氏一族就像是桑氏一族一样,没有间断过吸纳大族与豪强的动作,从某些方面来讲两个家族是竞争者。   谢道韫抬头看了一眼拓跋秀,后面又低头。   刘彦本来是要进行一次温馨的家庭聚会,聊到一半谈到处理世家已经算是败兴,又有谢道韫提出那样的问题,温馨什么的是完全看不见,有的就是尴尬。   也不知道是荀羡有眼色,或是真的出现问题,他过来通报,说是南方有军情传抵。   算算时日的话,南侵兵团应该是在进行三场比较大的战役,东城之战是一个,丹徒之战和零陵之战是另外两个。   刘彦到来的时候,该在场的人已经在等待。   众人一阵行礼,手里拿着军情汇报的纪昌才开口:“启奏王上,征南将军千里加急,汇报伪朝腹地爆发大战。”   东晋小朝廷在汉国这边不被承认为一个国家,称呼的时候就是喊“伪朝”。徐正汇报的大战是,小朝廷对庾氏门阀动手了。   “庾氏一族在事先已经察觉,又有桓氏暗中通风报信,伪朝动手之后双方陷入僵持。”纪昌低头看了看汇报,又说:“据悉,大战爆发之后,多个世家选择起兵,伪朝已经彻底陷入内乱。” 第508章 小朝廷之亡(一)   对于汉国中枢得到消息只简单显示东晋小朝廷陷入内乱,其中的过程却是显得无比复杂。   董金晓小朝廷朝堂上的官员哪怕是蠢货占了大多数,也该有理智的人存在。还有理智的人,他们自然知道国战的时候不适合再行内乱,对于庾氏可能配合汉军的潜在威胁该是以温和手段化解,动用武力绝对不是第一选择手段。   以王氏为首的那批人,他们尽管内部有思想矛盾,掌权的几个人却是清楚现在不宜对庾氏门阀付之武力,可是没有等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内乱就突然间那么爆发了。   事情的过程是监视庾氏门阀的细作先被杀,后面又有疑是庾氏门阀的私人武装突袭小朝廷的军营,没等双方查个详细,建康的一处营房突然出动,一千名士卒明晃晃地向庾氏门阀所在的府宅开去。   庾氏门阀的府宅是在建康城内,其余州郡只能算是产业。庾翼四处游历返回东晋小朝廷治下后,他自己是选择居住在建康,家族里那些孙子级的小辈是安排在新安(现代淳安)。   因为庾氏门阀早就淡出东晋小朝廷的朝堂,再来是庾氏门阀的人丁并不兴旺,身处建康的直系族人也就庾翼本人和子侄辈的三个人,其余的子侄分散在扬州南方的各郡县。   建康的庾氏府宅占地范围非常大,长期拥有两千名以上的武士,庾氏门阀在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后,是庾翼想让家族武士将兄长庾亮的儿子庾羲和庾冰的儿子庾希送出城去,府宅武士则是全面戒备。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必然,护送庾羲和庾希的队伍遭遇截杀,幸运的是仅仅是护送武士伤亡惨重,作为庾氏门阀直系族人的庾羲和庾希并没有伤到一根毫毛,还给两人平安地出了城。   因为消息无法即时传讯,庾翼收到有军队在向府宅开来时,其实是不知道庾羲和庾希已经遭遇截杀。他甚至都不知道有监视己方的朝廷细作被杀,更不知道有人以庾氏门阀的名义袭击朝廷驻军的军营。   庾氏门阀的族人不在东晋小朝廷为官,但不代表没有门人,就有门人紧急向庾翼紧急汇报,说是朝廷要对庾氏门阀动手了。   有朝廷军队明晃晃地开来,尽管庾翼心有疑虑却是不得不防,他当即派出手持令符的门客前往郊外家族私兵驻地,可以先配合还在当官的门人暗中夺下一处城门以防不测,更约定一旦城中出事就赶来接应。   庾氏府宅全面戒备,引发的效应就是周边的各世家也开始戒备,朝廷军队越逼越近,奇怪的是临近庾氏府宅还有两里地的时候却是被一支武装截下。   不明武装与朝廷军队当街爆发激战,该街道的世家被卷了进去,史称“建康之乱”的动荡被拉开了帷幕,一开始就是奔着失控的局面而去。   庾氏府宅没有直接陷入战火,这一点城外却是无法目视,刚刚抵达城外的庾氏门客只知道建康城内已经起了硝烟,他们按照庾翼的指示出动家族私兵,并且毫不迟疑地配合预先安排好的庾氏门人控制城门。   在控制城门阶段,事情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顺利,等待几个能够做主的人登上城楼向城中看去,看到的是庾氏府宅所在的区域到处有厮杀的人影,不少建筑更是起了大火,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出动更多的家族私兵,赶紧地接应或是进入城中听候庾翼的调遣。   在庾氏门阀的私兵有动静后,早就被安排提防的朝廷军队和几个门阀、世家的私人武装必须做出回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行动却是显得略略迟缓,一直是到庾氏门阀的家族私兵控制城门,再到庾翼被家族武士护卫着进行突围,差不多是庾翼到了被控制的城门处,褚氏私兵和王氏私兵才联袂抵达。   突然爆发的动荡中,一股力量一直是假扮庾氏门阀的人,他们先制造矛盾爆发,后面截杀庾羲和庾希的队伍,再来又是和朝廷军队当街厮杀,甚至是袭击监控庾氏门阀郊外私军的那些军队。这些事情在当时根本没有人有什么怀疑,不管是庾氏门阀还是其余人都只当是对方的举动。   比较有意思的是,庾翼被堵之后,褚裒的儿子褚歆质问庾翼,双方舌枪论战下来,各自的心里都发觉不对劲,但事情都已经这样,没有可能就怀疑的地方进行沟通。   堂堂一国之都爆发交战,影响到的是居住在建康之内接近百万的人口。混乱是从庾氏府宅的街道开始,蔓延向城内各处。   褚蒜子本来是在逗弄小皇帝司马聃,她是等到褚裒、王羲之、桓云入宫通报才得知发生了什么事,谢氏门阀的谢裒因为旧病复发没有前来。   短时间内小朝廷根本无法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切责任自然而然是推到了庾氏门阀头上。他们解释不清楚的是,庾氏门阀既然要动手,那么庾翼为什么会待在建康城内。   说来也是,庾氏门阀要动手,身为门阀之主的庾翼应该事先溜出城去,待在安全的地方遥控指挥,不该是待在庾氏门阀实力不占优的建康城内。   “庾氏的族人早早就被安置在各处。”桓云的说法是:“可见事先早就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褚裒认可桓云的说法,却觉得应该来商讨怎么平息这一次动荡,不是浪费时间在庾翼为什么待在建康城中。他有些火急火燎地说:“西川城已经全面大乱,其余城区百姓惶惶不安,当前首要为擒拿庾翼,安抚城中百姓。”   因为事情突然,庾氏门阀是在仓促间行动起来,庾翼虽然是安全到了被控制的城门,可是城外已经被朝廷军队和褚氏、谢氏、王氏、桓氏、荀氏等等的家族私军给堵住,庾翼想要突围真心不是那么容易。   必须说的是建康真的占地非常大,主要分为西川城区、东府城区、幕府山城区、钟山城区和宫城,外围还有白下、高桥、新林、马牧等等接近三十个城区。可以说被算成建康城区的占地范围真的超乎想象,要不然也不可能容纳下接近一百万的人口。   “汉军已经登陆丹徒,新洲与罗落桥已经为汉军所占。我军还固守江乘、竹里、摄山、直渎戍、高骊山等地。”桓云说的那些地方都是位于长江边上,其中的新洲其实是长江河面上的一处小岛。他脸色万分严峻地说:“庾翼今次起事,会不会是要策应汉军?”   丹徒距离建康有个百八十里,但是新洲和罗落桥则是距离建康非常近。   新洲有很重要的战略价值,体现在谁占领它就能轻易构建起一条连接长江南北两岸的通道。汉军利用舰队优势对新洲进行占领,晋军无时无刻不是在反扑状态,两军在丹徒那边的厮杀相反是没有新洲这处战场那么激烈和血腥。   罗落桥是长江南岸的一处重要渡口,汉军攻占新洲之后强攻罗落桥并占领,从罗落桥直接威胁建康的安全,导致的是晋军不得不在摄山和直渎戍布下重兵进行防御。   桓云的说法有些吓人,要是庾氏门阀的动作是要配合汉军,主要就是让建康这座百万众人口的大城混乱起来,那么小朝廷到底是要不要从外围防线抽调军队?   “朝廷养士数十载,是士族到了该报效朝廷的时候了!”褚蒜子看上去还算冷静,她将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小皇帝司马聃护在怀中,强硬地对众人说:“动员城中士族私兵,制止城中混乱,擒拿或斩杀庾翼!”   桓云立刻就问:“太后,谁可主事?”   褚蒜子下意识就看向自己的父亲褚裒,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谢裒已经不止一次被证明并不适合统率军队,但他却是褚蒜子最信任的人。目前他是接任被俘的谢石作为征讨大都督,有监督东城晋军和长江沿线晋军的责任在身,再负责统筹和协调建康各门阀和世家似乎是有些分身乏术?   “若是太后没有人选……”桓云一副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说道:“臣愿意承认此重任。”   褚蒜子看了一下桓云,后面又看了看王羲之。   王羲之看着没有什么慌张,见褚蒜子看过来还笑了笑。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王羲之是一位书法大家,对于诗词等等也有着超凡的造诣,问题是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军事才能。   “唯今只有托付假节了。”褚蒜子口中的假节,大概就是“持节可代天子行事”的一个职位,这个职位有很高的殊荣,其实在没有明确任命时却是一个门面官。她牵着司马聃到皇帝位,让司马聃在帝位坐好,自己则是亲手书写诏书,写好并进行必要的盖章,随后又从旁边的木盒中拿出一个铜符:“假节、司豫都督、领镇蛮护军、西阳太守、万宁男听旨!”   有着一大串官职和爵位的桓云做出恭敬的行礼姿势。   褚蒜子的话不多,委派桓云为平叛大都督,主持建康平叛事宜,有权指派和统率各士族。   所谓的司豫都督,就是司州和豫州的都督,问题是司州和豫州都不属于东晋小朝廷的管辖,那么这个官职其实就是一个虚职。东晋小朝廷之中担任类似官职的人非常多,他们虽然都是一州的都督什么的,但那些州压根就轮不到他们来管,才会有后面的军队武职,领实际处于东晋小朝廷统治范围某处的官职,而通常实权的太守之类的官职才真的有份量。   桓云接旨,有王羲之和褚裒在场作为人证,小皇帝司马聃也是在场,按照东晋小朝廷的体制,由褚蒜子颁布的旨意就算是合法且有理可依。   手握铜符的桓云显然很是雷厉风行,告辞出宫之后立即派人召唤各世家家主,又派人联络围困庾翼的朝廷武将和各家族带兵的人。   桓云第一道正式的命令是,出动都城戍卫军进入城内进行净街,但凡接受警告的任何人不回归家中便是以违逆罪处置,而违逆罪可是能够直接斩杀的罪行。   褚蒜子留下王羲之和褚裒,泪眼婆娑地哭了一阵子,过程中褚裒跟着大哭,连带什么都不懂的司马聃也跟着哭闹,倒是让王羲之显得无比尴尬。   “祖宗不佑,内出国贼,以致国朝危险如斯。”褚蒜子哭够了,她没有去安慰还在哭的司马聃,是让奶娘将司马聃抱到一边,重重地对褚裒和王羲之行礼:“请父亲与王右军救国于危难。”   王羲之现在的官职中有一个是右将军,按照传统是可以称呼为王右军。身份不够以及想要恭维的话,称呼王羲之叫王右军会显得更隆重一些,显然褚蒜子现在就是在恭维。   褚裒和王羲之还能怎么样?他们只能行礼等待下文。   “请国丈统筹宫城护卫诸事。”褚蒜子安排好自己的父亲,对王羲之又说:“请王右军监督万宁男,兼长江监军一职。”   司马一家子现在基本已经是全面废了,身为太后的褚蒜子无法指望皇族,那么由国丈褚裒来保证宫城安全还是很有道理的。   “监视万宁男?”王羲之感到吃惊:“太后的意思是,万宁男不可信?”   “不不不……”褚蒜子连口否认,为难地说:“哀家自然是信任万宁男,只是……”   有些话真心是不太好明白说,东晋小朝廷的军队在与汉军较量时,几条战线不是糜烂就是战败,举国人心惶惶也就不说了,各个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寻找出路,褚蒜子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会不知道。   国家越是到危险时刻,身为统治者的皇族时时刻刻都遭遇反叛和出卖的可能性,褚蒜子倒不是刻意针对桓云,委派王羲之监视桓云是一种必要措施而已。   “臣自然是会忠于国是。”王羲之还算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见到褚蒜子尴尬也就不再深问。他为难的是:“国丈需得待在宫城,臣令监军一职却是要立刻前往丹徒,可帝都现在……”   褚蒜子深深一拜:“还请王右军救国于危难!” 第509章 小朝廷之亡(二)   吾,名为羲之,出身琅邪王氏。   吾,自幼受家族长辈谆谆教导,于幼年之时便因书法而扬名。七岁之时,忠于帝事,遵命行书于木,木削三层而有墨,因得盛赞。   吾,后得文成公(郗鉴的谥号)所重,娶妻郄氏女璿。   世人皆知吾书法无双,传达天下却是因“东床快婿”一事。   吾,深爱吾妻,却不喜天下人议论东床快婿,每闻之皆内心甚恼,世人却作为美谈,着实万分苦闷。   琅邪王氏出身,吾不必为衣食住行而苦,却须担负重振家族之重任。琅邪王氏兴盛一时,曾有“王与马共天下”一说,此却是吾王氏之灾难。   自吾堂伯父(王导)仙逝,琅邪王氏连番遭受苦难,幸有两位叔父(王廙和王彬)主张韬光隐晦,琅邪王氏免除鱼死网破之局,吾族仍然伫立国朝。   正所谓“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吾深以为然,何事可长久,何家有长兴,唯有损不足与奉有余。   吾所愿者,非以书法传世,亦不作逍遥诗人之想,私已能力所及庇护一方黔首。再愿,上天庇佑家族可长久。   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一己之私何其难也。吾不得已肩挑重担,游走污秽朝堂,观国朝日渐艰难,却无救世良方,何其难也。   初闻北方有汉部,吾以为实是中原遗民奋起于胡虏之境,类乞活军行求活之举。   再闻汉部,吾方得知已占一郡之地,彼之首领假借先汉后裔之名,行招摇撞骗之举,做惑乱人心之事。吾窃以为,为求活而奋起值得感叹,假借先汉后裔血脉,则着实不当人子。   何时起,招摇骗子得占一州之地?吾实不知胡虏何时衰弱如斯,只愕汉国之名又现。吾深不解,竖子当不知以汉之名不可轻易,实引朝廷忌讳,又将招众胡敌视?   吾所知者,国朝视作胡虏无能,愿再行北伐之举,以忠成公(庾冰的谥号)为主,众家尾附,却遭大赵天王(石虎)聚众百万所惊,北伐之事行到半途步入终。   北伐中原为吾辈毕生所愿,奈何吾不知兵事,慎言之下不曾有所谏。   再闻伪汉,吾已知行泰山祭祀之事,吾视为乱天下之因,国朝必将以王师伐之。王师北伐之事再起,先忠成公统兵取三郡之地,后国丈失地丧师,吾实乃知非胡虏无能,实是伪汉兵锋犀利。   国丈失地丧师被俘,忠成公仙逝以(庾)翼更替,吾知国朝当要责难庾氏,感慨世事轮回,庾氏当有王氏之难,不想庾氏刚烈如斯。   时逢所忆,吾便想庾氏或将为患,与桓、谢二氏合众连同打压只为免除后患,未料翼行非常事,悔当初未行雷霆手段,以至有今日之祸。   ……   王羲之乘坐于马车之上,周边是披甲武士护卫。   建康的街道随处可见躺卧在地上的尸体,地面的血迹亦是令人看了怵目惊心,唯一让王羲之稍微觉得有些安慰的是乱象已经得到制止,就是马车明明是在平坦的街道行驶却会不时震一下。   马车会震动的理由相当简单,是车轱辘碾压到了尸体。   桓云主动请缨又是临危受命,负责镇压建康之乱,执行净街只能让人不在街道,却是没有安排人手进行收拾。   真实的情况是,桓云没有可能一时间完全镇压建康的乱象,王羲之从宫城出发走的是钟山城区。这边大多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府宅,有那些达官贵人配合城卫军自然是很迅速压下乱象,其余的城区混乱并没有遭到遏止。   如王羲之亲眼所见,街道上面没有闲杂人等,各家门户紧闭,两边的院墙之上却是能够看到站在木梯的各家护院卫士,看到最多的就是手持弓箭警戒的人。   远远地,王羲之其实能够听到明显的吵杂声,声音最大的还是西北侧,那里正是建康之乱的起始爆发点。   西川城区同样是一个达官贵人的集中居住区,四大门阀的府宅就是位处这一区域,周边基本是一流世家的府宅,每一座府宅的占地范围无不是占地广袤。相对来讲的话,钟山城区这边虽说也是居住达官贵人,可是真要划分也就是一些二三流世家。   建康这座东晋小朝廷的都城,留给普通百姓的仅仅是一些外围区域,越是身份尊贵的人才是越靠近城中心。   护卫王羲之的武士多达千人,有近一百身穿铁甲的是王氏一族的核心武力,他们将要护送王羲之前往摄山,那里是汉军最为可能发起军事行动的战区之一。   因为事发突然,混乱大概是在未时(13点至15点)发生,等待小朝廷的中枢做出反应差不多已经是到了酉时两刻(5点30分),等待王羲之坐上马车来到出城的城门处其实已经是夜幕降临。   城内爆发混乱,包括被庾氏私军控制的各处城门早就是聚兵无数,那些还掌握在小朝廷手里的城门更是在高度警戒中紧闭。   尽管东面城门早得到通知,知道王氏门阀会有队伍出城,可是他们在看到有千人武装过来时高度警戒。   “城门尉一定要见到您。”王谢是一脸的怒气,他刚才明明已经拿出官方印绶和家族私印,可是城门尉竟然胆大包天:“只要您一声令下,小人便手起刀落宰了他。”   “难得克忠职守,何罪之有?”王羲之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儒雅的气质,却不会傻乎乎自己下车去见城门尉,是吩咐:“将人带来一见。”   东城门是被封锁的状态,可以看到满满都是手持火把的士兵,城楼和城墙之上更是站满了警戒士兵。   “小人受命不得不为。”城门尉是一个看着斯斯文文的人,出身于上品之家蔡氏的蔡荣,与王羲之是相识:“得罪之处请右将军恕罪。”   王羲之没有废话,甚至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仅仅就是那么坐在马车上看着蔡荣。他在回忆蔡氏是与哪个门阀亲近,得到的答案是蔡氏与桓氏门阀走得比较近,考虑到桓云接手建康的兵权指挥,似乎蔡荣尽忠职守也能解释得过来。   人是见到了,身份确定之后城门自然是打开,王羲之一行人全部出城之后城门才被重新合闭。   出了城的王羲之在观看夜幕中的建康城墙,漫长的城墙上面火把成为一条长龙,视野可及范围之内那些旗杆上的旗面正在随风飘动。   建康城的东北方向,那里的天空可以看到点点星辰,对王羲之感到安慰的是没有见到漫天的火光,没有火光则代表没有爆发大战。   “王右军已经出城?”桓云身在北城门内城处,前方大约两三里地就是庾翼所在的城楼。他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众多人,看穿着显然就是被召集起来的各世家中人,身侧是桓氏门阀的核心部曲,也就问:“王氏府宅可有什么动静?”   名为黄栋的部曲当即答道:“府门紧闭,院墙随处可见戒备的弓箭手。”   建康现在只要是有条件的家庭,谁又不是做出高度戒备状态?这个时候要是有谁敢去靠近,没有得到允许肯定少不了要被箭矢招待。   庾翼就站在城楼最高处的护栏边,城外是约有过万的军队堵着,城内是不会少于三千的军队夹着,城墙的左右两边更是站满了随时会扑上去的军队,他们是以不到两千的数量被包围在城楼处。   城楼这边暂时陷入平静,庾氏府宅那边却是在进行攻防战,双方是围绕着院墙和大门在互相争夺。   直至目前庾翼都还有些懵,他们是准备呼应汉军,可绝对不是今天,真要呼应汉军也不是在建康城,毕竟城内仅是有两三千的武装,面对小朝廷过十万的戍卫军再加上各门阀世家的私军,两三千的庾氏私兵也就是砸进水里泛起一些涟漪就该平息。   对于庾翼来讲事情真的是不该这么发展,不管是与汉军那边的沟通,又或者是与桓氏门阀、众多世家的约定都不是这样。   “父亲,率军围困我们的人便是桓云,是否……”庾方之看着多少有些慌张,问道:“是否桓云告发?”   庾翼之所以觉得下一代没有杰出人物就是从自己的嫡长子身上得来的结论,不但是庾方之,次子庾爱之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是自己兄弟的那些子嗣都只能说平庸无比。   华夏讲求礼节,哪怕是敌对也仅是同辈会直接称名道姓,小辈可不能显得这么无礼。庾方之再慌张或者是生气,他都不能直接喊桓云的名字,该是称呼桓阀,又或者称呼桓公。   【今日的事情不是桓云主导也绝对脱不了关系!】庾翼从没喜欢过桓云,厌恶却是又算不上,只能讲不想与之交往。他远远地看着远方,知道桓云就站在那里,不止一次思考桓云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平淡地对庾方之说:“静待下文便是。”   庾方之还想说什么,被庾翼眼睛一瞪将话咽回肚子里去。   之前桓云没有到,城外和城墙连接处由褚歆指挥的部队一直是在强攻,是桓云过来之后厮杀才暂停下来。   双方从白天打到黑夜,实际上庾翼这边已经有些快支撑不住,要是桓云没有下令暂停攻势,不知道庾翼还能不能站在高处观察情况。   继续拖下去显然是对心在东晋小朝廷这边的人不好,褚歆就对桓云下令暂停攻势万分有意见,问题是桓云已经受命进行指挥,哪怕是褚歆再有意见也只能一边催促桓云,另一边褚歆是派出亲信前往宫城汇报。   庾翼是真的在等,他有种预感今夜不会那么简单,除开观察包围自己的那些敌军之外,目光看得最多的就是新洲和罗落桥方向。   “父亲!”庾方之抬手指向内城街道,一个徒步手持火把的人正在慢慢接近,远远似乎还听见这人在喊什么。他紧张地说:“有人过来了。”   庾翼有眼睛可以看,有些远和有些暗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却是能猜出来人该是受了桓云的指派。   靠近城楼的人身穿一身文士服,他说明自己是桓云门客,想要代表桓云上城楼与庾翼一见。   桓云对外面的交代是派出门客奉劝庾翼不要做困兽之斗,完全是无视一些世家中人惊疑或是怪异的目光。   事实上被召集过来的世家家主都感到困惑,他们无法忍受桓云是在露天场所进行召见,并且是召集过来之后只简单地说几句话就将他们撇到一边。要不是身边有护卫,再来是很多桓氏私兵也着实太多,不止一个人就想要拂袖离去。   桓云同样也在等待,差别是他不需要不断打量新洲或是罗落桥,带着十足的笃定显得心有成竹。   一段嘈杂声从后方传来,褚歆推开了挡路的桓氏私兵,脸色万分难看地来到桓云所在处。他在催促桓云进攻无果之后派人去了宫城,得到宫城的回复由其它城门进入城内,拐了不少的路才算是来到桓云处。   “咦?”桓云满满都是惊奇:“散骑常侍不在城外,来到此处是作甚?”   褚歆已经在梗脖子,无所畏惧地质问桓云:“桓公此举究竟何意?!”   桓云笑道:“派遣门客劝降庾公吗?”   褚歆以一种决然不怕死的表情,直白说:“莫非桓公也是逆贼?”   说实话,褚歆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他甚至是刻意大声质问,果然是引起了那些旁观世家中人的喧哗声。   “本官尽忠职守,何来逆贼之说?”桓云一点都不生气,甚至是表现出对晚辈的绝对包容:“褚贤侄且先静待,若劝降庾公无果,本官自然是会下令贤侄率军强攻,所以贤侄理应回到城外。”   “桓公!”褚歆近乎于咆哮:“小辈因桓公所派把守城门之人,差点就进不得城内!桓公究竟欲意何为!” 第510章 小朝廷之亡(三)   建康人口百万众,绝大多数是“衣冠南渡”时长江以北迁徙而来,其中世家又占了绝对的多数。   东晋小朝廷延续西晋的体制,重世家而轻百姓,一国之都的建康实际上不是普通百姓能够居住,除世家之外就是一些大族。   现如今能够被称为世家的家族,他们的嫡系可能不会太多,但是旁支数量则会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再来是必然会有部曲、家仆之类的下人,那么一个世家少则是有数千人,多恐怕是很难有一个上限。   大族与世家差不多,区别就是威望与人脉,丁口并不是能不能成为世家的关键。   建康的百万人口,超过四成与世家或是大族有关,可见世家与大族真要动员会动员出多少人。   混乱爆发之后,每一个有能力的家族都尽力武装起青壮,或是紧闭家门依托院墙自守,又或者是去干一些不可明言之事。   建康之前是东吴的都城,名唤建业。除建业之外,柴桑、寿春、庐江算是东吴最为繁荣和人口最多的城池。   要说在东吴时期除了建业之外还有发展另外一些地方,到了东晋小朝廷时期则就很难办了。从长江以北逃过来的世家,有能力的就是清除掉原本的南方本土世家,做一些占地发展的事,像是四大门阀至少掌握数个郡成为家族自治区,世家级别的则是以县来划定势力范围,结果当然是朝廷对那些地区根本就没有实际控制权。   政治局面造成的现象使建康成为一个绝对复杂的地方,任何的角力都是发生在建康,只要身份足够的人也是长留于建康,说句难听点的就是一旦谁能够在建康形成绝对强势的控制,基本上就能确定控制了东晋小朝廷的国家走向,至少也能使东晋小朝廷陷入瘫痪。   褚歆近乎于撕破脸的质问,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了关键时刻。   这个时候有人过去向桓云耳语,说些什么除两人之外没人清楚。   气氛一开始只能说是紧张,等待褚歆来质问又增添了诡异,作为背景墙的各世家负责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分为三波。   知道内情……或者说与桓云同谋的世家,他们带着护卫靠拢在一起,脸上是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   察觉到发生什么事情而又一时间不好做决断的人,他们是凑成堆尽可能离远一点,表情有着很明显的阴晴不定。   老早决定会站在小朝廷……也许该说坚决抵抗汉军,他们也是凑成堆,摆出了戒备又随时可能突围的架势。   “逆贼!”褚歆离桓云只有两三步的距离,非常突然地抽出战剑,大吼:“受死!”   桓云并没有被褚歆的大吼惊吓到,是以钦佩的目光看着褚歆只向前冲了一步就被桓氏武士扑上去压倒在地上。   “贤侄,世间从未有逆贼之说。”桓云是在和被双手反剪的褚歆说,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自古只有成王败寇。”   实际上刚才的耳语是,宫城那边出现异动,褚裒除原来的攻城宿卫之外,一些杂工与宫女、宦官,反正是能拿得上兵器的人都武装起来。   仅是宫城异动或许没有什么,还有关于褚裒派出人手要从各个城门尉那里接手指挥的事情,再来就是城中的戍卫军也有手持皇命的人前去。   褚裒派去的人当然没有成功接手城门的指挥,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抓起来,造成的麻烦是桓氏这边的人不得不宣布那些人谋逆,各个城门不明真相又不确定到底该听谁说词的晋军实际上已经是心乱。   对桓云来讲最麻烦的是戍卫军,褚裒成功接手了近三万戍卫军的指挥,余下除两万依然在桓云控制之中,剩下的是被谢氏门阀以及众多家族控制。   【国丈这一次怎么反应这么快?】桓云在笑吟吟地看着在场的世家主事人,又不得不着急:【谢明达怎么还没有动静!?】   明达是谢艾的表字,他是江都这边的汉军指挥官。   褚歆破口大骂没两句,没来得及与那些世家主事人说点什么,嘴巴就被堵住。   建康有十来万的戍卫军,而晋军的指挥权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司马一家子手中,戍卫军选择听谁指挥看得是门阀与世家。褚裒可以掌握三万戍卫军,说明依然选择保卫小朝廷的世家并不少。   “诸君。”桓云是在对那些作势突围的世家主事人说话:“国丈已经挟持太后与皇帝,诸君以为呢?”   在北门这边的三千武装都是桓氏私兵,以桓云为中心是层层地站立着。与桓云同一阵营的那些世家,该有四五百人。   要突围的世家主事人连带护卫,人数看着该有个一两百人,他们一旦不妥协,要么就是被尽数斩杀当场,要么就是血战而出。   被问话的那些人没人开口,他们会有这样的选择不是出于对司马一家子多么忠心,纯粹就是汉国那边对世家太苛刻,选择抵抗只是不想被纳入汉国治下,能挣扎的时候不想放弃。   有人大喊“报”又是拉着很长的尾音,过来之后单膝跪地向桓云禀告:“西面与北边传来紧急军情,汉军大举出动,沿途势如破竹正朝建康逼近!”   一道金属交鸣声突兀传出,是有选择抵抗的人被惊得将兵器给掉到地上。   “国丈确实挟持了太后与陛下,连氏愿助大都督剿杀叛逆。”   “……张氏愿意追随大都督。”   “黄氏……”   一个又一个世家主事人开口,他们说话的背景是,建康城内到处都有混乱,一些地方火势冲天。   桓云看着那些没有开口也没有弃械的人,“呵呵”笑了几声,下令:“此些人等与国丈同谋,若有反抗可当场诛杀。”   一句话是换来那些人丢掉兵器,但也没有改变立场,是不流血地被俘。   庾翼是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一出大戏,他的身侧是桓云派去的门客。   西边遥远的方向已经出现一大片的火光,围堵城门的晋军以及众家私军不知道是在谁的命令下开始分流,有继续围堵城门,亦是有向西边开去。   【没想到啊……桓氏竟然做得这么绝!】庾翼是真心感到意外,同时对被瞒在骨子里非常不满,不满之中也有一些放松和侥幸:【这样一来,若建康真的易手,大功是被桓氏拿去了。庾氏虽会有恶名,却不会太重?】   桓氏门客重复之前问过的话:“庾公,如今可与我家主人一见了吧?”   庾翼没有马上开口,他看着到处都有火光的建康城,耳朵里听着遥远地方传来的吵杂声,过了一小会才说:“让你家主人派兵入城楼,相见便免了。”   桓氏门客“呃”几声,后面是恭敬行礼离去。只是没有多久他又受命重新过来见庾翼,说到:“我家主公请庾公控制城门,汉军随后便会来到。”   庾翼面无表情地点头就算是回应并应允。他不知道桓云与谢艾是计划了多久,又是有多少人参与其中,竟是干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其实是不愿意庾氏背负恶名,既然桓氏有那样的胆气,理所当然是该由桓氏向汉国邀功,没想到的是桓云竟然会给庾氏分润功劳。   其实庾翼根本就不知道是自己的犹豫不决才让事态演变成现今这样。   谢艾只知道庾氏在做准备,可庾氏只准备而没有作为,站在东晋小朝廷那边的门阀和世家是一天天准备更加充分,事情越拖越久就越可能生变。   这个时候桓云与桓温沟通之后,桓氏作为一个敢作敢为的门阀,也是认定天下局势不可逆转,桓氏理应争先,是由桓温牵线,谢艾与桓云合谋,一场里应外合的大戏也就被酝酿出来。   建康在风云变幻的时刻,谢艾正骑跨战马率军一路向建康逼近。他们这一路的汉军数量也就一万五千,是早早从新洲驻地出发,在桓云的安排中隐蔽在距离建康城门不到十里的一处山林,瞧见建康出现约定中的烟柱才展开行动。   另一路的汉军数量是一万,由伏伟作为指挥,他们同样是在桓云的安排中事先进行隐蔽,瞧见约定的烟柱才动身逼近建康。   除事先隐蔽的两支汉军之外,长江北岸还有近五万汉军得到命令开始向南岸出发,他们是计划确定之后才从徐州和豫州四处调动汇集。   在丹徒作战的汉军,除了一开始就登陆的汉军,后续加入的其实是仆从军。而这一部分仆从军就是上次逼近寿春的那些,他们在中原爆发种族仇杀后被看押,二十万仆从军被解决掉近五万,留下的都是被严格甄选出来的归化胡。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第一批抵达建康的汉军会有两万五千,天亮之后还会有五万后续部队抵达。后面自然而然还会有汉军前来,可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以先期的七万五千汉军想要攻克一座有十万守军和百万人口的巨城,没人觉得能够做到,那么谢艾就要仰仗包括桓氏门阀在内的那些家族。   谢艾和伏伟在率军急赶的时候,桓云遇到了难题。   当朝太后褚蒜子用所有能够凭借的渠道,宣布桓云为逆贼,号召所有忠义之士平乱,这个是第一个。   然后,褚裒非常有种地离开宫城,他先去谢氏府宅见与自己同名却是病重中的谢裒。两人谈什么外界不可而知,后面褚裒离开谢府前去接收由谢氏控制的戍卫军,谢氏门前挂起了服丧的白灯笼,昭示当代门阀之主谢裒辞世。   谢裒早早就重病在身,实际上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态,按照历史是会在今年以六十四岁之龄病逝,差别就是比原来的历史早了几个月。   “谢氏闭门,兵权却是落到褚裒手中?”桓云在冷笑,他对自己的心腹说:“近些年谢氏频出昏招,今次是最大的败笔。如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料定谢安肯定是要比自己的兄长桓温更难在汉国发展。   认真算起来,谢氏的机会与桓氏一样多,桓温是在汉国那边,谢安同样也是在汉国,甚至可以说换做谢氏来为汉国做事会比桓氏更加便利。毕竟桓氏就是一个新兴的门阀,谢氏却是老牌门阀,影响力和人脉上存在的差距并不小。   【事到临头,谢氏做出决然错误的抉择,庾氏则没有大气魄,合该桓氏大兴!】桓云很兴奋,连站在小朝廷岸边的人已经开始反扑都无法影响到快乐的心情。他想:【城内混乱在汉军来时绝不可能被制止,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城门牢牢控制在手里!】   建康城内到处都是喊杀声,桓氏这一阵营的掌控的部队与站在小朝廷那边的部队厮杀,更有各个世家自己都搞不明白怎么被卷进去的厮杀,少不得是一些混混和痞子趁乱出来干些鸡鸣狗盗和奸淫掳掠的事,别说是有桓氏为首的一批人存在,哪怕是官方行动统一都没有可能短时间内镇压混乱。   宫城之内,褚蒜子怀抱哭闹中的小皇帝司马聃在看一些人争吵。   争吵的人是后面被褚裒请进宫城,他们都是被确认会将立场站在小朝廷一边的文武和世家之主,之所以会争吵是因为是否突围。   现在建康的几处城门仅有两处是在小朝廷的控制中,余下小朝廷的武装已经开始在争夺,就是传来的消息很是不好,城内到处都有人在厮杀,部队难以调动不说,就是部队开过去也没能夺回城门的控制权。   身为太后的褚蒜子和小皇帝司马聃在争吵中没有半点话语权,他们就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对于褚蒜子来说,谢氏交出兵权给褚裒是天大的幸事,王氏还站在皇室这边也是万分庆幸的事情,但剩下的都是一些糟糕透顶的事。   “母后……”司马聃哭的眼泪鼻涕全是,小手抓着褚蒜子的衣服,惶恐地说:“回寝宫好不好?”   褚蒜子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司马聃,再看看还在继续争吵的那些人,沉默是继续沉默。 第511章 小朝廷之亡(四)   国难临头,皇帝岁数小完全不懂事,皇室宗族没有一人可站出来发生,褚氏虽然是外戚却无法与门阀相比较,褚蒜子心中自然是有无限悲凉之感。   若说东晋小朝廷现在是孤儿寡母在当政其实并没有道理,只因为东晋小朝廷当政的从来都不是皇室,是那些门阀与世家在控制这个国家。造成由门阀与世家治理国家的局面是司马一家子从曹魏那里篡位就定下的格局,原因是司马一家子需要获得至少大部分世家的支持才能成功篡位,那么司马一家子理所当然是该给世家足够多的好处。   历经“衣冠南渡”之后,司马一家子的实力基本上已经是全废,连带世家都不想司马一家子再出什么人才,要不然司马一家子真的要强势,众世家岂不是很难逍遥?   数十年的默契之下,世家之间可以争夺和拼斗,却不允许司马一家子来进行插手。他们唯一希望的就是司马一家子当块招牌就好。   一个国家没有集权,和平年代或是遇到弱小的敌人可能不会显示出权力分散的坏处,一旦发生战争又是遭遇到强敌,国家中能够做主的人太多致使声音无法统一,那就真的会是相当糟糕的事情。   篡位而得国的司马一家子谈不上什么正义,其实很多政权的建立都与正义无关,差别就是能不能在掌握国家的统治权之后,可以为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谋福利。很显然的事情,司马一家子哪怕是谋福利也是为世家,后面朝政更是全面被世家掌控。   如果要让刘彦亲口来评价司马一家子统治下的国家,只能说是既然生于不义,那就合该死于窝囊或是耻辱。   谢艾带兵抵近建康,来的正是庾翼控制的一处北门。   汉军抵近之后,是先遇到了前来阻击的晋军,双方从交战到分出胜负,晋军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宣告崩溃,后面是汉军逮着溃退的晋军在一边杀一边逼近建康。   庾翼在城楼的高处将外面的战事过程看得比较清楚,汉军来的都是骑兵,一轮冲击直接让晋军崩溃,下一刻是处于城门这边的晋军四散奔逃。他问了一下才知道统兵的褚歆已经被桓云俘虏,带兵的是王氏那边的人。而王氏这一代人对军事没有才能,估计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   城外的晋军崩溃,固守城墙段的晋军是在惊恐的各种喊叫声中撤离,庾翼甚至发现城内并没有晋军向这边开来。   桓云已经正式投汉,他是带着一大帮世家一块投汉,目前正带着武装在城中与选择效忠小朝廷的武装作战。再有之前桓云一众人已经设局让建康乱起来,小朝廷不止一次尝试夺回城门的控制权,不是被挡在路上,就是去了之后夺取失败。   先期到了的汉军解决掉晋军是停在城防外三百步左右,谢艾骑跨在马背上注视夜幕中的建康城,城楼以及附近的城墙上亮起了众多的火把,城头之上却是依然飘扬着晋室的旌旗,令他为之蹙眉。   “桓阀主没有成功夺取城门?”谢艾问的人叫西门尚,后者是桓氏门阀的门客。他话音刚落,城墙上的旌旗正在一面一面地掉落下去:“哦……看来是夺取了。”   城墙上的晋军旌旗是被降下来解开丢掉,城门亦是在“咿呀”的摩擦声中缓缓地张开,一队手持火把的武装人员出了城门洞就排列成为两侧,有两三人快步小跑着奔向汉军所在处。   “小人名唤伯摄,乃桓公门下。”这是一个看着高大且强壮的中年人,他被引过来之后恭恭敬敬地向谢艾行礼道:“城门已经为我等所夺,掌握在庾公手中,请将军率军入城。”   谢艾先期带来的只是两千左右的骑兵,后续部队正在朝这里急赶,不过至少还需要一刻钟以上才会抵达。他自己并没有彪呼呼地直接进城,是选出一个百人队入城查看情况,等待派去的人回来禀告,才算是统兵入城。   建康是一座巨城,可以进出城池的通道含正式的城门多达数十处,也就是说并不止是正式的城门才能进出。   正式的城门远远不止四个,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有三门的城楼,平时三个城门只打开左右两侧,中间是军队和重要人物进出才会打开。   除了四个城楼的城门之外,一些为了礼节建立的城门也是存在,比如天子专门使用的城门,一些祭祀时通行的城门,等等。另外一些是方便进出打柴之类的小门,少不了是一些“非门”的下水沟、洞之类的通道。   庾翼突围,夺取的城门就不是正式的城门,名字叫章华门,是被用为一些祭祀进出的城门。   谢艾是入了城上了城楼才见到庾翼。他看到的庾翼是穿着便服,而便服其实就是睡觉之前的休闲服,大多数是素色的单色调,款式上面也不会存在什么花俏,就是显得非常不正式,甚至可以说见客时会觉得狼狈。   庾翼当然知道这么穿见人很不合适,他却是顾不得那么多,见到谢艾就问:“将军此番率军前来,不知道兵力几何?”   谢艾就在奇怪庾翼为什么是穿成这样,不过如庾翼管不了那么多一样也不是探究的时候,被问及也就说道:“总数不会低于二十万。”   “这就好、这就好……”庾翼可不知道谢艾说的二十万是几月之内才能汇集起来的部队,也看徐正那边的战事顺不顺利。他用着异常复杂的表情说道:“建康是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城。”   谢艾行礼道:“还仰仗庾公与桓公等诸公。”   站在城楼向城内看去,城中处处可见火光,一道又一道的烟柱飘向了星辰点点的天空。   建康城大乱,是那种几乎没有任何次序的乱象,选择不同阵营的门阀、世家、军队拼杀,厮杀是发生在任何的一处,甚至是有胆大的世家聚众冲击宫城。   谢艾没有率军深入城池,他们要做的是夺取更多的城门并掌握在手里,以便后续的部队开来之后可以进入城内。再来是他需要见一见那些投诚的人,甚至是拉拢更多的人为己所用。   长江以南的门阀和世家跳反,那是他们认为不跳是不行了。原因其实是相当的简单,淮水一役要是晋军取胜,他们知道东晋小朝廷还可以再支撑一段时间,可偏偏淮水一役不但大败,还是汉军以堂堂正正的军势击败了使用各种阴谋手段的晋军。   世界上最可怕的就莫过于是堂堂正正,以少数的兵力再以强势姿态进行强推最是使人感到震撼,会让人彻底了解到双方的差距绝对不是一点半点,是难以横跨的沟堑。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打的不止是军队的较量,也不是简单的国力较量,人心的变换才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一旦某一方的大多数人觉得没有获胜希望,那一批人不但会从内部自行瓦解,还会投靠敌人成为助力。结果就是一方强者更强,另一方自然是弱者更弱。   门阀和世家抛弃国家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为了发展和保存自己的家族什么都干得出来,别说司马一家子是块招牌出卖起来不会有什么难度,就是换做以后有强势的君王执政也是出卖起来一点都不犹豫。   建康真的就是一座巨城,后面桓云亲自见了谢艾,就城内局势进行一些讲解,大体上建康已经被分割成为大大小小的战场,外围是站在汉国这一阵营的力量取得优势。   “百姓欢迎王师的到来。”桓云说的是百姓参与了厮杀,百姓选的还是让汉军占领建康城。他后面却是蹙眉说:“越是往内,优势则在于伪朝。”   东晋小朝廷的政治格局注定百姓永无出头之日,那么他们自然是希望生活在汉国治下。一旦统治方换成了汉国,他们或许无法得到平白无故的好处,可是至少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渠道,不像是东晋小朝廷生下来就决定一生的高度。   “王阀与谢阀是要一错到底了?”谢艾是从桓云这里知道一点,全力抵抗的那些人是以王氏门阀和谢氏门阀为主。他恰恰是忧虑有足够威望和人脉的门阀率众坚决抵抗:“这样会将整座城池打烂。”   其实现在建康城看着也差不多被打烂了,不知道有多少座房屋成为火场,又有多少被推到成为残垣断壁,就是最后整座城池会不会真的变成一座巨大的废墟。   建康城是不是会变成废墟在汉国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死伤多少人或许刘彦会在乎一下,但是众臣最在乎是能不能将小皇帝抓到手里,次要的就是那些主持抵抗的人能抓多少。   “各处城门依然是掌握在手!”桓云却是不无忧虑:“王羲之先前出城,要谨防外围晋军杀回夺取城门。”   建康城周边被建造起连绵的防御带,不下于二十万晋军屯驻,要是王羲之真的率军回归必定是要给这一事件增添变数。   “我军已经发动攻势。”谢艾自然是担忧会有晋军回防,他却不能表现出来:“王羲之要有那个胆魄放弃战线才行。”   后续部队逐渐抵达,谢艾要求桓云与庾翼协同指挥,部队要尝试一次推进到宫城,若是能够一举攻克宫城就能结束一切。   桓云自然是无不应允,无比卖力地协调。   庾翼却是觉得心累,不过倒是没有拒绝谢艾的请求,毕竟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天色逐渐放亮,满城却是被烟雾所弥漫。这个绝对不是起雾,是太多的火势逐渐熄灭,大火灭了却有更多的烟雾会产生,不但是视线变得模糊,空气也绝对足够呛人。   整座城池稍微显得平静的地方只有宫城,不过也仅是稍微罢了,算得上是暴风大雨之前的平静。   章台楼阁的宫阙建筑群,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大多数卫士脸上没有表情,他们的眼眸却是控制不住地看着远处飘向天际的烟柱。   宫城的城墙之上布满了弓弩手,连带一些重型器械的八骏弩也是上弦的状态。可以看到墙面之上搭着一些云梯,城下布着一些尸体,尸体是由城墙脚下一直向外面延伸,是不知好歹的世家带人前来尝试攻城留下。   对于小朝廷的一些人来讲,昨夜建康满城竟然有超过三成的世家立即起兵造反,无疑是开启了属于小朝廷的末世,随着汉军开到必然会有更多识时务者参与到造反之中,一旦汉军那边的指挥官整合起那些造反的门阀和世家,末世就真的要降临。   褚裒已经放弃了外围,将所有能够聚集的兵力调遣向城中心,以宫城为核心布置防线。他现在能够期盼的不是汉军自行退兵,更不是那些造反的门阀和世家良心发现,只能将一切的希望放在王羲之身上。   “国丈,东城已经出现汉军的身影。”荀蕤多少是有些惶恐地说:“汉军比王右军更早到,是不是……”   建康的东城就是丹徒的方向,更加明白一点说就是摄山应该被汉军攻克了,而王羲之昨晚连夜出城就是去摄山。   “对于我等而言,只有固守以及突围。”褚裒其实老早就心乱,只是在强制让自己表现得镇定:“固守是为了等待援军,只有援军抵达才能成功突围。”   东晋小朝廷的政治体系早就注定了一件事情,军队是掌握在各个门阀和世家手里,今一次是桓氏和庾氏公开反叛,又有众多的世家尾附其后,十万戍卫军在一开始就分裂,目前城内最大的战场就是在上演同室操戈。   “悔不该早早迁都啊!”荀蕤所在的家族在这一场动荡选择的是站在小朝廷这一阵营,他的弟弟荀羡却是作为刘彦的近亲秘书郎。他并不觉得事败之后弟弟能保证什么,是真心希望小朝廷可以度过危机,也就说:“宫城有将近两万卫士,有近四万戍卫军和三四万世家私兵相助,要不直接突围吧?”   褚裒比任何人都想突围,却是无比郁郁地说:“桓贼与庾贼伙同汉军,必然是重兵而来。王右军不到,固守宫城尚能抵抗,突围恐怕是羊入虎口。” 第512章 小朝廷之亡(五)   一件已经重复很多次的事情,建康城占地范围真的非常庞大,导致的是城墙根本就非笔直,是到了一些位置之后必须进行拐道,城门的布置也是根据城墙的形状和位置来设立。   伏伟率军来建康的路上并不曲折,他们在穿过晋军防线的时候甚至就没有动什么刀柄兵只因为防线上的晋军受背后门阀与世家的指示投靠了汉军,而这个时候王羲之还在向摄山的路上赶。   东晋小朝廷这艘船已经破得千方百孔,时时刻刻都有跳反的世家出现,以至于局势演变成小朝廷不止是要与汉军为敌,还要承受不断的反叛,那是世家政治所带来的恶果。   事实上世家真的不会忠诚于除了家族之外的谁,一切都是以本身的利益为出发点,事态严重到了一定地步保住家族利益才是首选,除此一切都处于可以出卖的选项。   有接近两万属于汉国那一阵营的部队出现在东城,这个消息对于被困宫城的人来讲无疑是个噩耗。   建康的东面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是战场,那里有着几十里的防御纵深,更有十七八万的晋军驻守。有汉军从东面而来,那么是不是可以说那边的晋军已经瓦解,甚至是王氏门阀也跳反了?   褚蒜子的悲凉在于,皇室仅是掌握了宫城一万左右的战力,褚氏七拼八凑也仅是凑出不到四千绝对可以相信的武装,想要依靠那些力量突围基本是妄想,再来是局势一再恶化那些站在自己这边的世家随时可能会转变立场。   “臣以为汉军只是取巧来到东城,绝不是那边的部队出了问题。”李氏成汉灭亡之后,常璩就在东晋小朝廷这里做了官,他说:“应当派出人手前去东面调遣部队回来解围。”   褚裒很想说人人自危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像是桓氏门阀在之前也没有显露出造反的迹象,偏偏就导演了这一出大戏。他觉得桓氏门阀可以那样做,那么王氏门阀为什么就不可以?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说。   他们这样的争执和吵闹已经持续很久,外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传回,内部却是长久没有能够拿出主意,让一直在旁观的褚蒜子想着哪怕是一个坏主意都比继续这样争吵下去强。   就在吵吵闹闹中,又有人过来禀告,说是入了北城的汉军已经向宫城方向推进。   “诸卿。”褚蒜子首次开口:“可愿随哀家上城楼一观?”   甭管在场的人在想什么或是已经拿定什么心思,身为太后的褚蒜子邀请,他们都是愿意随同前去。   东晋小朝廷的宫城是建立在东吴王室的基础之上,由于司马一家子全面衰弱长久以来并没有建造新的宫殿,甚至可以说也没有进行过修缮,使得宫城看去就像这个国家一样显示出破败的气象。   再小的宫城也小不到哪去,一众人等乘车的乘车和骑马的骑马,少不得是有人徒步,出了宫城核心大殿往北,穿过东林园来到大通门。   褚蒜子一路上亲眼所见,本该无比肃穆的宫城变得无比杂乱,随处可见巡逻的卫士,再有就是路上倒毙了宫女和侍从,一些宫殿的大门是敞开,里面像极出现了掳掠,连带原本还算秀丽的东林园也是变得一片狼藉,不少树木是被砍掉。   现在不是讲究什么排场的时候,褚蒜子可没有一身华丽的章服,小皇帝司马聃也没有穿冕服,乘坐的车辆更没有插上什么天子节。   随行的一帮人,他们穿着很乱,有身穿常服者,有身穿官服者,更多是一身的戎装。以穿着的不同可以判断建康生乱时是什么状态,也是先后被请进宫城。   宫城的北面并不是作为居住区。大通门之外有一个同秦寺,再有大夏门边上的归善寺,两个寺院在建康的香火并不差。再往北有处鸡笼山,那里是东晋小朝廷的陵园区,葬有东晋历代的先帝,鸡笼山北面是玄武湖。   站在大通门向北面看去,同秦寺的庙宇清晰可见,那里此时此刻并没有什么人影,却是也能够从遍地的尸体和杂物看到也是经历过混乱。   其实宫城的北面城门颇多,大通门仅是东林园的出口,其它几处各自连接着外面的坊市,会有这么多的城门纯粹就是一些礼法所致,就好像是干什么就从哪个门进出一样。   在同秦寺的东侧有一条笔直大道,它连接着宫城和玄武湖,位于玄武湖东南侧的是覆舟山。覆舟山边上有一条溪水,导致的是这边桥梁颇多。   “鸡笼山大火未止……”褚裒又扭头看向西面,说道:“石头城那边依稀可见飘扬我军旌旗。”   其实石头城距离大通门非常远,人的肉眼是能够看到有旗帜在飘扬,可是看去已经是模糊到连颜色都难以辨认,哪能看出是属于谁的旗帜。   玄武湖是建康城内最大的湖泊,其面积绝对比整个宫城都大。往年突发大雨的时候,玄武湖就是建康城内的一个灾难,以至于东晋小朝廷耗费巨资不断打造长堤,几十年修建下来长堤总长度绝对有百八十里,一年是比一年加厚加高,才算是让玄武湖成为一个纯粹的赏玩地,不再有什么祸害。   汉军入城的区域是西川府,位于玄武湖长堤的西侧,是在石头城的北侧。要是从地形来判断,汉军想要抵近宫城之前,说什么也该先将石头城给攻占,要不然是会被截断后路,才有褚裒着重讲出石头城依然在晋军手中的话。   谢艾此时此刻就真的是在研究石头城。   石头城顾名思义就是建立在满是石头的基础之上,该处是建康城内的一景,山为石山,山脚有东侧溪水、西侧就是长江。它海拔不高的山体上是一个城中的坊,居住有市民,长期也有驻军。驻军是为了监视长江动静,本来就有大型的军事器械工事,等待汉军在长江全面占优之后又增多,目前少说有数百八骏弩是对准了长江。   “不攻下这里的确不宜进逼宫城!”谢艾手里的地图是桓云提供,看着有充分的原始特色,也就是只描绘出大概,不会有什么数据。他将地图卷起来,问道:“其上有三千左右的驻军?”   “三千驻军是为了防备长江,现如今绝对远不止三千。”桓云苦笑说:“本是要趁其不备抢先拿下,可是没有成功。”   谢艾已经从桓云这里知道石头城的驻军是谢氏门阀掌控,关于谢裒病逝,谢氏将军队指挥权交给褚裒也已经确认。他其实还是搞不懂谢氏门阀究竟怎么想,除谢安效力于汉国之外,谢氏门阀到了现如今的态势依然处处与汉国作对,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四千汉军和杂七杂八的三五千人抵达石头城北侧,从该位置看向石头城所在位置,首先看到的就是高耸陡峭的山体,石头的色调为土黄色与红歇色,峭壁之上少有植物,看着也没有向上的通道。   “这边不算石头城区域,是北侧荒山,仅有两山包夹谷道内部有一条向上通道。”桓云手指远处石山,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晋军身影:“将军若是要攻取石头山,需要绕道西篱门左近,就是……”   西篱门就是宫城的外郭篱笆墙其中一处出口,这一道总长度逼近三百里的篱笆墙,它是建康城三道城墙的其中一个,形状可不是什么笔直,要是能够总览其实就是一个扭曲的橄榄形状。也就是说,汉军光是入了城还不够,还要面对这么一道篱笆墙,而说是篱笆墙其实也不完全是,它的高度该有两丈左右,墙面用篱笆保护,内在其实还是夯土结构。   恰恰是因为东晋小朝廷的极度缺乏安全感,要是让汉军以堂堂正正的姿态推进过来,受于地形限制在第一道城墙就不知道该耗费多少时间才能攻克,入了城内也要面对数十万的军民再去攻打外郭城墙,就算是打下外郭城墙还有一个不输给第一道城墙的宫城城墙,真心不是那么好弄。   现在,东晋小朝廷受于局势自行内乱,谢艾所率的汉军没耗费什么代价就入了建康城,麻烦仅在于去拔除外郭城墙外还在抵抗的据点。   “留下一些部队,余下随吾前往西篱门。”谢艾深深地看了一眼地形险要的山体,内心里无比的庆幸:【伪朝内乱真的太好了!】   想要前往西篱门的话,行军路线是一片刻意被流出来的旷野,听闻是专门用来给予踏青的地方。   谢艾亲眼所见,东晋小朝廷尽管是偏居一隅却从来都没有忘记享受,这一点从路途上的庭榭以及林园布置就能瞧得出来。   外郭城墙之上有把守晋军,他们看到汉军出现就是敲响了警报大钟,随后是战鼓声连成了一片。   “墙上守军不少。”谢艾问桓云:“外郭城墙之内的动乱已经被平息?”   “不会如此轻易。”桓云回答得极为笃定:“该是褚裒动用世家之力,不敢调动郭城守军。”   真实情况也如同桓云所讲,褚裒根本就不敢调动外郭城墙的守军,除了真心是不想城防空虚之外,怕的是外郭城墙的守军有汉军内应,而对于宫城来讲也是不允许不可信军队入驻的。   谢艾直接问:“桓阀主在郭城守军可有安排?”   “自然。”桓云开朗地笑道:“介时将军便会知晓。”   桓云唯一不太确定的就是,发生了外围城门的事件之后,那些安排的人会不会被清洗。   绕路用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中途碰上的仅是不成规模的乱军,谢艾带着部队来到石头城东侧的石头津,一眼看去眉头皱得很紧。   石头城的北侧只有一个包夹中的通道能上,东侧是有几条通道,但坑人的是石头津不但到处乱石,且是有很多流水纵横。   “守军……”谢艾是深皱眉头,说道:“不止三千。”   石头城方向,山体的峭壁边缘可以看到布置了众多的弓箭手,甚至看到安排了众多的八骏弩。在山脚之下,守军布置了多道拒马和篱笆组成的防线,光是看布防的守军就不会低于一千。   正观察石头城的谢艾,他发觉动静看向东南面,那里不知道多少人喊得震天响,看去人群显得密密麻麻。   来人成份看去很杂,大多就是民间装扮,少数是身穿晋军戎装,打头的旗帜上面大大书写着一个“义”字。   石头津的西南侧是长江边上,人群是贴着外郭城墙而来,上面的守军并没有攻击人群,那么用膝盖想也知道来人是站在东晋小朝廷一边。   桓云看清打头之人的相貌脸颊一抽,对谢艾说:“来人为殷浩胞弟,名唤殷康。另有郭氏、陆氏、朱氏等士族。”   谢艾对东晋小朝廷有什么大门阀和大世家是一清二楚,一些介于一流和二流世家的家族也稍微有研究,一听来的是什么人也就大概心里有素。   “没想到司马一家还有遗泽。”谢艾转头看向自己的副将,下令道:“骑兵冲散,不退则尽数杀之。”   命令下达,五百汉军骑兵出动之下,轰鸣的马蹄声片刻之间就被踏响。他们并不是直接冲向人群,毕竟人群是处于外郭城墙之上弓箭手的掩护距离之内。   殷康就是那个手里扛着“义”旗的人,年岁看着该是四十左右,他是一脸的视死如归,迈步的同时在喊叫:“与贼军拼了!”   要是了解东晋小朝廷世家的人,看着会发现有头有脸的人基本是家族中的次子或是庶子,绝对是没有嫡长子之类的人物。   桓云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些人心里极度有数,无外乎就是没有彻底烂透的世家还看重气节,用无异于以卵击石的代价来表现出家族气节。他甚至能够猜测出那些家族接下来会怎么干,等待这批送死的人真的死光了,也等于是他们所在的家族不欠东晋小朝廷,然后这些家族就能心安理得的投诚汉国了。 第513章 小朝廷之亡(六)   任何制度或是阶级都有尽头,不会有什么与世长存。   《道德经》中有一句话“日中则移,月盈即亏,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充分述说了世家的演变过程。   世家在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恶名,相反世家是当时的开拓者与创造者,华夏版图的扩展就是由他们来主导。   知道华夏的姓氏一开始是怎么来的吗?是一批人攻占某地,比如那块地的名字叫“赵”,君王封赏开拓者“赵”这块地,一个姓氏为“赵”的家族也就出现。   因为封地叫什么名字而有什么姓氏,致使先秦时期每个家族的姓氏都不固定,是随着封地的转换而有改变。那么也就是说,早期华夏的姓氏就是一部开拓史,任何一个姓氏都有着一段华夏先民与异族的征战痕迹。   一直是到东汉末年时期,世家发展到了巅峰,时逢汉室天子治国无方,有黄巾之乱而让天下世家豪强得名义招募部曲,早就纷乱割据局面。董卓之乱其实就是西凉区域的寒门与关东世家的抗争,历史里面很难有真相,而后面自然是世家势力取胜。   曹魏在曹操创业初期,曹孟德麾下除亲族之外,归附效劳者以寒门占了多数,起初只有颍川荀氏归于幕府之下,直至曹孟德迎天子于许都,又击败袁绍攻占河北与代、并诸地,朝堂,又因为戏志才和郭嘉相续逝去,麾下世家才全面抬头。   世家发展到极致是到了曹丕时期,也就是曹操一生重用寒门的策略到曹丕而止,也让后面的曹魏被司马家族篡位立下基础。   司马家族是在绝大多数的世家拥护下才能篡夺曹魏江山,到了这一时期世家这个阶级已经没有了敌人,自然是能够极尽奢华,觉得应该长此以往之后,九品中正制也就应运而生。   九品中正制只有一个核心,重新确定上古先秦“生而有种”的社会体制,也就是说什么人生下来就注定了一生的轨迹,下层有才不得进取,上层无才可享高官厚禄一生富贵。   可能是历史在开一个玩笑,华夏在创建“生而有种”的这一时期,天山以西土地上一个叫作贵霜的国家也在弄相似的制度。   贵霜是大月氏后裔,他们被匈奴驱逐之后先到西域,于西域站不住脚之后退往了印度次大陆,灭十数国乃建贵霜王朝。这个王朝举国信教,又认为每一个阶层都该有固化的人群,比如统治者永远是统治者,贱民就该世世代代都是贱民,细化之后是分为贵族、官员、武士、民众、奴隶,既是种姓制度。   也许是不幸,可能也是幸运,司马晋国因为权力争斗发生“八王之乱”,将大好江山拱手奉于胡人之手,中原的“生而有种”进程被打断。要是让司马晋国强盛起来,华夏也许就会如印度,使“生而有种”成为不再断绝的制度,今后的东方大陆将会有两个人生出来就注定人生阶级的国家。   大多数世家随着“衣冠南渡”逃向长江以南,继续过着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可并不是所有世家都真的一烂到底,但怀有志向的世家一直是被排斥,才发生屡次尽管可以收复中原又前功尽弃的事情。   所谓“国无外敌者,恒亡”,不管是阶级还是人都是如此。“生而有种”的进程被打断,一些世家开始反思,曾经丢弃的一些思想回到某些世家,气节的思想自然也就得到延续。   谢艾亦是出身于世家,若说之前只简单的以为前来者是要反扑,看到在骑兵的冲击下大多数人退去,看着像是世家子的人则是像领死一样被杀,大概也就知道出自什么缘由。   前来反扑的人约是两三千人,离开外郭城墙上晋军弓箭手的掩护,他们被汉军骑兵仅仅是一个冲击就乱了套。绝大多数人是哭嚎着逃跑,仅仅是少数武士随着世家子继续厮杀,可是很快就被淹没。   桓云可以相信谢艾已经察觉到,他说:“应当成全。”   不可以常理来窥探世家,有时候死一些人远比不死要好。那些牺牲者会为家族打开求生之路,看的就是谢艾要不要成全。   汉国官方视这一场南征为南侵,官方记载也是用南侵而不是南征,打得既是光复之战也是侵略之战,可以想象制定的策略是怎么样,消灭更多世家就是策略之一。   桓云见谢艾不为所动,又说:“留下此些人等,或可使石头城守军见将军仁慈,可不战而克之。”   “下令……”谢艾被桓云说动:“俘虏之。”   避免成为刀下之鬼的人不算少,殷康就是其中一个。他被押解到谢艾边上后,没有表现得多么慷慨激昂,与众多的世家子是在沉默中看着谢艾,当然还有骑跨战马位于谢艾旁边的桓云。   “汝等,可有人愿意戴罪立功?”谢艾没有下令捆绑众人,却也没有太好的脸色:“能说动城内守军弃暗投明者?”   包括殷康在内的世家子没人吭声,他们依然保持着沉默。   “将军勿急。”桓云笑吟吟地说:“或许片刻之后城内守军即降。”   世家不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包括平白无故地派人送死,每一件事情后面必然会有用意。   谢艾并不愚笨,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哪怕是之前没有想到,看到桓云这样的作态也该发觉。他知道要是尽数将来送死的人杀了,那些世家后面是会归顺,但也就是归顺。他更知道没有杀的话,世家会送上大礼。   就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石头城最高处的晋军旌旗被降下,随后是各处的旗帜撤掉,没有多久拦路的拒马、篱笆被推开,成队的晋军在几个人的带领之下出了工事地带,他们走出来之后就是跪在地上。   “将军。”桓云笑呵呵地说:“此便是惊喜。”   谢艾让副将上前接受投降,脸上虽然带笑,内心却是没有什么喜悦。他只感觉江南的世家真是全面腐朽,真不存在什么国家大义。   石头城的请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汉军自然是一片欢腾,那些随着桓云站在汉国这一阵营的人也是尽情欢呼,震惊和愤怒属于依然站在东晋小朝廷这一阵营的人。   石头城守军的不战而降是一种效应,预示着原本中立的世家也开始转变风向,对于率军来到建康的谢艾等汉将和一开始就弃暗投明的那些人是好事,对于想着抵抗到底的那些人则是噩耗。   先是石头城,后面鸡笼山、钟山等几个外郭城外的晋军皆是先后投降,起到的效应是外郭城墙的守军也爆发混乱。   谢艾率军趁乱拿下了西篱门,想要再进入却是遭遇到拼死抵抗。不止他们这一路,从钟山方向而来的伏伟所部成功夺取北篱门,要再进入也是遭遇到强有力的抵抗。   得知汉军已经夺取了外郭城墙的西篱门和北篱门,身在大通门的那些人当然是一片哀嚎,他们是在绝望之中竭尽所能地聚集力量进行拼死一搏,绝望之中爆发的力量有点用处,还真将汉军也挡住。   “殊死一搏罢了。”桓云对最后胜负没有什么怀疑,却是有些疑虑:“将军,后续之军何时可抵?”   庾翼亦是开口:“若是拖得久了,恐怕会有生变。”   抵达建康城的汉军只有两万左右,虽说是有助力,可是对于百万人口的建康城来讲真心是有些不够。   谢艾到目前都还无法统计究竟多少人站在汉国这一边,有数据的是桓云和庾翼手头的六七万武装。   现在的建康城已经全面大乱,到处都在发生厮杀,以有限的八九万人想要控制住外城郭本身就有难度,不将外郭城全面控制住想要入内,面对的就是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进取被挡住,外面又不断遇袭,可别主力入了外郭城却是被从外面围住。   “王羲之往前线接手兵权?”谢艾得到答案再问:“此人如何?”   “王逸少乃是宇内书法大家。”桓云知道谢艾问的是什么,却是无法断言:“王阀或如何,取决于将军带来王上何等决议。”   庾氏算是迫不得已才起事,本该作为主角却因为庾翼的犹豫不决给桓氏让路。   桓氏门阀是因为桓温的决断才由桓云主持归汉。这是一个当机立断的家族,亦是不会因为世俗而动摇奋发向上的决心,无视担负恶名反叛归汉,无外乎是认定刘彦统治的汉国必将一统天下,借小朝廷立功,好使家族可以得到更好发展。   王氏门阀曾经盛极一时,虽然有衰弱却依然是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他们长久的韬光隐晦策略像是让家族门风趋于软弱,遇到事情没有果决气概,要不然也不会以实力最强而气势显弱。   王氏门阀虽然有派遣家族嫡系前往汉国,可是至今都没有太明显偏于汉国的动静,显然就如桓云所讲的那样,王氏门阀是在等待刘彦的态度,才会进行下一步的选择。   要说之前谢艾是要一鼓作气拿下建康,等待真正来了建康才正视到一点,尽管小朝廷内乱不止,可是想要轻易夺取建康依然不容易。他知道急取不成就该转换策略,于是也就联络伏伟,两支汉军把控外郭两处城门,不再向内入侵,首要是先平息掉外面的混乱。   重新回到宫城的褚蒜子等人,他们得知汉军不再急切进发宫城,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则是脸色变得更为灰败。   汉军来得太少,叛军虽有组织却难以一时统一号令,要是东晋小朝廷可以创造机会获胜一次,也许能够在士气高昂之下将入侵的汉军包括叛军驱逐出城。   收复建康全城,驱逐掉汉军与叛军,城内就该是一心抵抗汉军的人,远比之前绝对要好太多。再来就是等待王羲之率军回赶,内外呼应不是没有可能取胜,得胜必然使小朝廷士气大振,相反汉军该是士气低落,上演一出绝地反击将汉军全面驱赶回长江以北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只要是有智慧的人都知道结局差不多注定,该下决断的人不能再迟疑。   “城内相持,逸少哪怕率军回归,亦是头尾无法相顾。”褚裒倒是看得很清楚:“我方不利还有其它,相持之局会使更多士族投靠伪汉,西篱门外便是例子。”   褚蒜子在看那些回到宫城大殿后依然持续争吵的众臣,她是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若国亡,我家母子会如何?”   褚裒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问出那样的问题无法左右言他,可能也早就有思考过,答道:“汉王曾接纳称王冉闵,未有过苛待,甚是厚待之。”   “冉闵有将才,汉王爱才而用之,有大气魄。聃儿乃幼童。”褚蒜子又问:“女儿伺候于枕席,可换聃儿一生无忧?”   褚裒对于自己的女儿可能会被霸占心情有点复杂,答道:“或可得一安乐侯。”   灭一国而霸嫔妃,可以说是华夏历史的一种常态,历朝历代的君王基本都是这样干,差别就是被霸占后的亡国嫔妃会不会被宠幸或是宠爱。不少君王在灭掉敌国之后,通常是会在其后一段时间玩弄亡国的王后,以此来享受战胜后的骄傲。   褚蒜子坦然地说那些,是她清楚自己在亡国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亦是自信自己的容貌。她所不确定的就是,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刘彦给伺候爽快,好得到一丝丝的吝惜,不是被玩弄之后丢弃一旁,类如那些亡国的君王女人自己背负悲惨命运也是对家族和子嗣没有助益。   “若亡国……”褚蒜子脸上有着愤怒的表情:“世家会如何?”   “褚氏荣辱皆在蒜子,桓氏与其余叛臣或可得到封赏,余下或会家灭族亡。”褚裒是以非常坦然的态度在说话,说完沉默了一小会,才继续说:“为父在其后将不仕,蒜子可依靠谢氏安石。”   两父女待在一旁讲悄悄话,下面的争吵已经有了结果。看越众而出的那些人,他们一脸的严肃,其余是在叫骂,能够从叫骂声中得出将是什么结果。 第514章 劝进   远在襄国的刘彦接到千里加急汇报,看完之后只说了一句“生于不义,死于耻辱”。   东晋小朝廷亡了,是由太后褚蒜子怀抱小皇帝,又携带司马一家子宗亲和文武百官,出了宫城于宜阳门外向谢艾请降。   投降的过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是经过一再的协商……或者叫讨价还价,等待徐正在东城击败王龛的消息传抵建康,又有王羲之那边大败,褚蒜子自觉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才正式投降。   “小朝廷降了。”刘彦没有召集文武百官,他本来是与儿女在做游戏,王后与四妃在旁边织绣:“剩下的便是光复南方各州郡了。”   汉国与东晋小朝廷的战争可以追溯到汉国建立之前,南侵是从元朔四年六月份正式开始,小朝廷投降是在九月份,等于是决战阶段只进行了三个月左右。   要是没有司马宗亲再立朝廷,司马晋国就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哪怕是有司马宗亲再立朝廷也只会是延长一段时间,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反复。   “恭贺王上!”   帐篷之内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跪地恭贺。   正朔之争已经出现结果,刘彦喜归喜却是没有什么欣喜若狂。毕竟他一直认坚信必将得胜,消灭首开先河失却江山于胡人之手的司马一家子值得庆贺,但追根到底也只是光复汉家旧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疆辟土。   谢道韫是迟疑了很久才问:“王上会如何处置敌国宗亲?”   小朝廷投降只是收复南方旧土的开始,灭了小朝廷并不等于是灭亡东晋,还要看那些门阀与世家愿不愿意接受现实。要是门阀和世家妥协,汉军所过之处自然是接收州郡。要是门阀和世家不妥协,汉军依然是要一个又一个城池和区域地打过去。   怎么处置战败敌国的皇室(王室)有先例。   宽厚一些将敌酋封侯赐予封地养着,余下宗室削为平民安置村子使其自力更生,文武百官或收纳为己用或贬斥为民,总之就是除了罪大恶极不杀人。   残酷的话,那就真的没有什么下限,干掉任何想干掉的人,哪些人又该阖家成为永世贱民直至汉国这个国家灭亡。   不过,不论宽厚还是残酷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敌国的一国之后和众妃都得全盘接收,至于是否玩弄则属两说。   谢道韫之所以问,不是真的要了解司马一家子会被怎么处置,是刘彦会怎么对待门阀与世家。   长期以来,谢道韫一直想要探视被关押的谢石、谢尚、谢万,可是稍微有所表露拓跋秀就会出来讲身为人妇的道理,这样一来哪怕刘彦本来同意都只能装作听不见和看不到。   谢道韫充分了解到刘彦怎么处理司马一家子代表会怎么去对待那些门阀与世家,为亲情理所当然是希望刘彦能够从宽处置。   “中原板荡,百姓陷于胡人之手受尽百般苦难,寡人需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刘彦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哪怕是司马一家子早就成为摆设,可必然是会对司马一家子进行清算。他直视谢道韫,说道:“令姜,以后不要再过问朝政了。”   谢道韫立刻是小脸变得煞白。她不是因为刘彦的警告而惊恐,是担忧谢氏一门除谢安之外的人。   拓跋秀已经来到谢道韫身边,是在沉默将谢道韫拉起来,很快就将谢道韫拉到帐篷外面。   “王上……”崔婉颇为忧虑地看了几眼还在晃动的帐帘,说道:“贤妃……只是亲情所致,绝无违逆王上的想法。”   作为君王而言,刘彦的女人并不算多,除王后崔婉之外,也就贵妃桑妙、淑妃张兰、德妃拓跋秀、贤妃谢道韫,除此暂时没有更多。他是用后世男人普遍的思想在对待自己的女人,理解与宠爱占了大多数,不会因为一两件小事而发火。   关于小朝廷投降的消息很快就散布出去,始作俑是拓跋秀劝导谢道韫被人旁听,一传十百传千,偌大军营很快就陷入欢腾,文武百官也是汇集到王帐。   刘彦后面通报全军,再有迟疑的人也是加入欢腾,作为君王的刘彦下令犒赏全军,使欢腾气氛变得更加浓烈。   酒宴备下,文武百官分为两边坐下,他们是带着喜悦的心情互相低声交谈,聊的无外乎是南侵取胜对于汉国有什么意义。   刘彦是等了一会才从后帐出现,他抱着嫡子刘慎的出场,使很多人下意识看向不足两岁的刘慎,而后才是站起身来行礼。   等待刘彦安坐,众臣少不得是一阵恭贺,得到示意全部落座,很快又有人站起来。   “王上先得传国玉玺,后有伪朝灭亡,足见乃得天命!”纪昌作为左丞相是该先来一场讲话,他再次向刘彦行礼,后面环视百官一小会,重新面对刘彦的时候,洪亮声道:“臣左丞相纪昌,请王上入住宫城。”   霎时间,满帐文武皆是起身,像是事先演练过那样,齐声道:“请王上入宫城居住。”   不是纪昌第一次劝说刘彦入住襄国宫城,百官也是一再地恳请,毕竟身为一国之君王长久居于帐篷,哪怕是帐篷环境没一点比宫殿差,可从来就没有华夏君王有这样的行径。   现在纪昌与百官再提,有小朝廷投降在前,重新提起来就一个意思,那就是刘彦是时候称帝了。   迁都早就有进行过商议,对于追求收复全部汉家旧土的汉国来讲,临淄的位置显得太过偏东,并不适合作为汉国的都城。   汉家旧土有多大?北至草原,南抵大洋,东至东海,西达西域,以上这些只是简单地概论,实际上汉家旧土真的是非常大,国家都城应该是安置在哪里需要进行琢磨。   一国的都城考虑的因素太多,一般是以山川地势来作为优先选择,也就是都城要有稳妥的防御链,再来就是都城多少范围之内能够有多少产出,然后是全国赋税运到都城容不容易。   很多时候不会有一个完美的都城,只能从最重视的地方来逐一甄别,大多数皇朝首先看重的是防御链,首先保证都城的安全性才会去考虑其它。这样一来大多数皇朝选择将长安为都城也就能够理解。毕竟长安南面有穷山峻岭,东面有函谷关、虎牢关、潼关、峣关、蓝田关等多处关隘,再则是交通上面其实也有基础。   被汉国中枢列为都城的地方并不算多,长安、洛阳、襄国、邺城就在考虑之中。   长安和洛阳是西汉和东汉的帝都,各自享有两百多年的国运,地势上面也存在优势,不止是防御链,还有刘彦平定东方诸敌国后继续向西扩张的想法,那么长安显然就更合适一些。   襄国和邺城被纳入选项的理由比较简单,石虎在两座城池已经修建起了极其庞大和奢华的宫阙,甚至可以说是刚刚修建好和修建到一半就被汉军所夺,有现成的宫阙不提,以地理位置而言还真的是处于汉家旧土版图的中间位置。   “长安可以先迁徙人口前往,宫阙亦是可以先行修建。”纪昌当然是无条件任由刘彦将都城选在任何敌方,他需要的是讲清楚过程和利弊:“现如今的长安已经全面荒废,需得几年时间来使其复苏。”   没有错了,刘彦已经决定汉国的帝都就该是长安,但目前不说长安破旧不堪也没有多少人,就是整个关中都是废墟处处,不再有秦帝国和西汉、东汉的繁荣。   想要让长安恢复繁荣,迁徙人口仅仅是第一步,建城当然也是必须,最应该做的是恢复秦帝国时期的庞大灌溉系统,将秦帝国修建的郑国渠,西汉修建的成国渠、六辅渠、灵轵渠、白渠、龙首渠,东汉……东汉没修什么水利系统。   总之长安想要成为一座帝都,有太多的预先准确,而那些绝对不是一年半载可以搞定。这样一来的话,迁都长安之前是不是该选择除开临淄之外的落脚地,脚下的襄国就是一个很理想的地方。   “王上,襄国是石碣数十年的都城,曾经汇集胡虏超过百万。大汉将此地梳理了一遍,但未免有漏网之鱼。”桑虞刚才已经讲完了怎么去重新将长安建设成为一座帝都该有的样子,后面该力主将襄国作为临时都城:“王上暂居襄国有现成宫城可住,亦可震慑宵小。”   桑氏是魏郡人士,襄国位处魏郡之内。要是襄国成为汉国的临时都城,甭管是多久对于桑氏来讲都是有利,这个是桑虞力主暂时刘彦停留襄国的原因之一。再来是,襄国之前是作为石碣的大本营,哪怕是历经动荡,有石虎带着百万胡虏北迁并州,但真的是遗留下不少胡虏,确确实实是该近一步地融合或是消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东晋小朝廷灭亡,汉国未来主要的战事会发生在并州一线和冀州一线,位于襄国可以起到便利作用。   纪昌清楚桑虞的盘算,以公心而言襄国作为临时都城也不错,他也就没有进行什么反对。   其余百官众臣其实也能察觉桑虞的私心,但想要反对也拿不出什么有利的反驳词语,毕竟刘彦已经明言长安会是都城,襄国仅仅是暂时停留,为了这么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去和桑虞产生冲突很不合算。   桑虞知道刘彦不反对不会有任何人出来反对,他更知道后面是要拿一些利益出来,是感谢能反对的人没反对,也是必须的一种利益让步。   汉国未来的帝都就这么定了下来,暂时将襄国作为都城也顺利通过,百官众臣脸上都是无法掩饰的喜意。   帝都都已经确认,离刘彦称帝也就不远。刘彦在作为大王的时候,朝中的一些职位可以悬缺,成为皇帝之后却是不能,代表着在场很多人将补上那些空缺,也许此刻只是个不那么重要的大夫,未来却将成为某一部的侍郎,是很值得期待和喜悦。   “此战首功为征南将军。”刘彦举起酒樽邀请群臣与之共饮,放下酒樽之后才问:“诸卿以为呢?”   徐正亲率大军在淮水打了一场关键性的战役,远不止是战役获胜,还彻底击碎了东晋小朝廷抵抗的决心,致使小朝廷治下的世家认清现状,无论怎么讲作为实际执行者的徐正确实是立下了大功劳,没有谁可以反对。   “得王上运筹帷幄,征南将军身体力行,方有灭伪朝之大业。”纪昌是百官之首,率先站起来提倡:“王上应当厚赏征南将军。”   统兵灭掉一国是武将最大的荣耀,也是作为武人最大的功劳,又分灭小国、中国、大国和帝国。前一段时间桓温作为一路主将率军灭掉李氏成汉,桓温得以得关内侯的亭侯爵位,而在汉国的定义中李氏成汉只能算是小国。   “臣以为,征南将军可晋爵为关内侯,享一县食邑。”纪昌深知东晋小朝廷不是什么帝国,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国。他又说:“亦可晋职为太尉。”   汉国执行的是三公九卿制度,又混了一些九品中正制的制度,但无比尊贵还属于三公九卿中的职位。   太尉是一国军队的最高武职,负责管理全国军事事务,但他平时没有军权,战时也要听从皇帝的命令,而且要有皇帝的符节才能调动军队,军权实际上也是掌握在皇帝手里。   立下灭国之功,成为县侯,再摇身一变成为极为尊贵的太尉,可以说是君王和中枢的厚赏。对于徐正而言,成为县侯当然是好事,可成为太尉对一个喜欢亲自征战四方的人未必就能多快乐了。   纪昌话音一落,文武百官皆是站起身来,齐声道:“征南将军可为太尉。”   以淮南一战来讲,徐正在战术上表现得一塌糊涂,在战略上虽然是中枢的示意,但执行的依然是徐正本人。太尉实际上也就是总参谋长之类的角色,没可能再亲临战场指挥作战,会待在中枢当好皇帝的参谋,以外界来看的确适合徐正。   其实,最为重要的是,百官会那么统一只在乎一个,有丞相和太尉,补上御使大夫一职之后,中枢的三公九卿就算完整,刘彦称帝的基础就算是完整了。 第515章 也许真的该休养生息一下?   现今各国称帝者不止有东晋小朝廷一家,石虎是在元朔三年的时候又恢复称帝,不过相对于东晋小朝廷在篡夺曹魏之后就是皇帝,作为胡人的石虎在占据中原绝大多数地区称帝算是合理,但石虎目前仅是占据并州和朔州称帝就显得无比的沐猴而冠了。   东晋小朝廷自褚蒜子携小皇帝与宗亲、文武百官而降后,从法理上东晋小朝廷算是已经灭亡,那么东方大陆上称帝的只剩下石虎一人,其余各国皆是称王的王国,不是称帝的帝国。   实际上哪怕是称帝也不一定就是帝国,帝国是强盛而无敌的国家,有一击而轻易灭一国的强大实力,像是曾经的西汉可以轻而易举地灭掉南越、闽越、哀牢、夜郎之类的国家,又像是将地中海视为内海的罗马,连带占据整个中亚半个南亚的安息(帕提亚)也是帝国,而贵霜表面上是帝国实际上只能算是强盛王朝。   天王是胡人用来在王之上设立的尊贵位置,石勒在占据大半中原之后,一些大儒劝进称帝,但他虽然不识字却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觉得自己是比普通的王更强大,可是依然忌惮东晋小朝廷,寻思一下也就自称天王。   除了石勒自号天王之外,石虎是第二个也称天王的胡人,要是历史没有发生改变的话,续石虎之后自号天王的还有慕容皝的儿子慕容儁。慕容儁是在慕容皝死掉之后继位,先接任燕王,后面自号天王,不过在公元三五二年就称帝。另外一个天王是冉闵,但冉闵是在死后才被慕容燕国追封,原因是冉闵死后中原爆发大旱又有蝗虫肆虐,经由一些大儒和僧人的提议才被追封为武掉天王。   冉闵这辈子是没有可能再当什么武掉天王了,想要获得王爵的道路也是曲折而又坚信,不是刘彦有多么排斥,是冉闵要立下难以想象的大功劳。   “伪朝灭亡,石碣从东都撤军。”冉闵再次来到襄国,无法掩饰一种失望和晦气:“臣挥军追击,胡虏在汾水北岸四散,只得占据中都罢兵。”   东晋小朝廷灭亡的消息传播速度非常快,是前后脚就被各国知晓。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的反扑是建立在汉军被牵扯在东晋小朝廷那边的前提,只要东晋小朝廷能够坚持住,两国真的是有反扑的基础。   “谁都没有料到小朝廷会那么快灭亡。”刘彦自己都没有料到,以为会打上数年,毕竟南方多山又水道纵横,真不是那么容易打。他说:“小朝廷请降,消息传至并州与幽州,石碣与慕容鲜卑只知道大汉轻易灭掉小朝廷,被我军的强盛气魄所震慑,是应该出现迟疑。”   慕容燕国还没有解决掉辽东的战事,预备从幽州扑向冀州的燕军是由慕容俊为主将、慕容恪为副将,含慕容鲜卑本族和其余仆从军、奴隶军有个近十万。他们还有接近七万是在高句丽战线与汉军为首的高句丽军、百济军、新罗军、倭列岛各国军、扶余个部落交战。另有就是鲜卑草原和山脉之内也牵扯着三四万慕容燕军。   算起来慕容燕国正在开打的战线一点都不比汉国少,而慕容燕国仅是两州之地,足见慕容鲜卑还是非常强悍。   东晋小朝廷灭亡得太快,不管是汉军强还是小朝廷太弱,对于石碣赵国和慕容燕国都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直接导致的就是反扑变得虎头蛇尾。   “石碣会恢复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散躲避。”冉闵满脸晦气地说:“这样一来战事必将长久化。”   说与石碣赵国战事会长久化还是很有道理的,哪怕是汉国不惜代价猛攻,打下并州还有一个异常广袤又是草原的朔州,更重要的是汉国不惜代价攻打的可能性正在降低。   “臣听闻朝中诸公主张停息大型战事?”冉闵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才急急忙忙跑到襄国:“石碣虚弱如斯,慕容鲜卑四处有敌,正是大汉一举剿灭的时机,怎么能够停息战事呢?!”   汉国从元朔二年开始大举开疆拓土,到元朔四年恢复大半汉家旧土,但各州郡也就只有青州才堪堪算是在恢复元气,余下各州郡无不是百废待兴。   目前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其实非常畸形,能够产生效益的也就是青州,其它州郡赋税的贡献几近于无。国家的产出堪忧,支撑起的是过百万的军队,要不是刘彦有金手指根本就维持不下去。   明确地说,哪怕是刘彦有金手指,前期的积累基本上也被消耗大半,再来是国家真不能这样,恢复各地民生和生产就真的是迫在眉睫。   “永曾,小朝廷是投降了,但不代表长江以南皆是汉土。”刘彦耐着性子解释:“我军夺取建康,各路大军继续向南方挺进,各地世家依然还在抵抗,南方战事没有因为小朝廷的投降而结束。”   事实上也真的是那样,谁让司马一家子虽然是皇室却仅是一块招牌,长江以南长久以来就是门阀和世家自治的现状。汉国对世家、豪强、大族是强迫赎买土地,家族丁口也要全面登记造册,这个政策不改就会存在殊死抵抗的地方势力,那么汉军理所当然还是要一个又一个地方地杀过去。   “对于大汉的幸事是,小朝廷投降使之失却大义,百姓因大汉国策心向往之,各地世家和豪强未能得获更多支持。”刘彦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饶是如此,以征南将军上报,大汉仍需时日才能彻底扑灭那些不服势力。”   徐正依然是做着他的征南将军,负责统领大军消灭任何不服,汉家势力根深蒂固的地方仅是需要针对不服的世家和豪强,越是向南就变得越复杂,原因是盘踞各地的诸越与诸蛮。   作为一个汉民族主义的坚定信仰者,刘彦是要一次性地解决困扰汉民族长达数千年的诸越和诸蛮,完成曾经始皇帝未能完成的雄途伟业,将诸越与诸蛮全数杀死、融合、驱逐,不过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肯定又更长,具体会多久纯粹看诸越与诸蛮有多少韧性。   冉闵是万般不甘心啊!先有桓温灭李氏成汉,再有徐正灭东晋小朝廷,他并不觉得桓温和徐正哪个比自己武勇或是厉害,偏偏最厉害的自己还没有能够完成灭掉石碣赵国的大功,而似乎因为中枢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灭石碣赵国好像又要拖久了?   “寡人已经下令,取异族首级者依然记功得赏。”刘彦说的是杀胡令的延续,北方去干掉胡虏,南方也能去干掉诸越和诸蛮,安慰冉闵道:“此举措施会加快战争进程的。”   针对南方的猎杀令,算是刘彦给长久生活在东晋小朝廷治下的普通百姓一个出路,看的就是南方百姓有没有那个胆子去猎头。   认真算起来的话,北方的猎杀令已经趋于难有收获,毕竟石虎已经带着数量庞大的胡虏退却,慕容燕国境内的胡人一点都不好杀。南方的诸越和诸蛮数量应该是有个百来万,诸越和诸蛮没有国家,是以部落形式散居,有胆子去猎杀的话,有数量也有环境,收获肯定丰足。   “恐怕是会有更多的中原骁果扑向南方……”冉闵撇着嘴说:“右丞相要均田,也要南方人有那个胆子。”   刘彦听出了冉闵话中浓浓的地域歧视。   北方多勇悍之辈没有错,可是南方也不全是怯弱之人,夏、商、周诸朝用了数千年征战南方可不是一直没能打下来。等到南方归于华夏的时候,南方不少地方也是出精兵,如曾经楚国的藤甲兵、西楚霸王麾下的江东子弟兵、西汉时期的南军、东汉时期的丹阳兵,都是能征善战的嘛。   “臣自然不反对南方有勇士,但那恐怕已是往事。”冉闵不改歧视地说:“小朝廷统治南方太久,未见能率兵光复中原,时常数万南军对数千胡虏而大败。能与胡虏一战之军旅,莫不以南逃北人为卒。”   刘彦不了解当代历史,无法去反驳冉闵。再来是,他记忆中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历史上东晋小朝廷各军之中,那些收纳从北方逃亡青壮组建起来的军队对上胡虏一点不怵,又以北府军最为剽悍。   当然了,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军队,能不能打看的是将领怎么去训练和管束军队,东晋小朝廷之后的南方军队也不是一直都那么菜。   冉闵其实是要来说服刘彦继续强势攻打石碣赵国,聊到一半竟然给岔开话题,摆下酒宴还在纠缠南方百姓究竟能不能鼓起勇气去猎杀换取功勋,等待喝了个宁酊大醉都没有将话题给扯回来。   对付心有壮志、勇猛无匹但却不懂得弯弯绕绕的冉闵,刘彦是有意扯开话题拖延下去,得先让冉闵冷静冷静,可不能让这个政治智商负数的猛将去得罪更多的人。   果不其然,醉得不省人事的冉闵被抬走,没有多久纪昌和桑虞联袂而来。   “征北将军无征调私自离军而走,王上应当治罪!”纪昌和冉闵没仇,似乎也不讨厌冉闵,他严肃地说:“若为将者可无调令私自离走,军律法规何在?”   刘彦没搭理纪昌,是吩咐人收拾一下,抬来新的案几摆上煮茶相关皿器。   “处罚自然是该处罚的。”桑虞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征北将军仅带十骑而来,解甲未有携带兵器谒见王上,罚些俸禄也就罢了。”   刘彦撇了两人几眼,纪昌要求惩罚未必是歹意,桑虞说情也未必是好意。   三人煮茶品饮,过程中是纪昌和桑虞在说话,刘彦是带着轻笑一言不发,后面又有数人过来,变成了君臣一同夜谈话事。   “王上,攻一地而丈土,收人而登记造册,未来三年之内南方之土可以计量,南方之人可用于赋税。”吕议含笑抚须,说道:“大汉又添数州之地,如何使其所用,仍需计较。”   “自始皇帝而始,南方归于华夏,数百年间却无所开发,此现状该止于当代。”蔡优才是管国家建设的人,他知道吕议为什么说那些:“中原数州郡丈土计人从未停止,南方丈土计人……人手甚缺。”   丈量土地和对人口登记造册看似简单,做起来也不困难,需要的人手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汉国光复中原几个州,续青州之后的兖州和徐州干了两年堪堪完成,冀州、豫州、司州等地方实际上才开始干起。   汉国常年以来中枢职位空缺不少,一些郡县的地方官许多是赶鸭子上架,被赶上架的人没一个是平头百姓,至少也是地方大族出身。会这样的原因无比简单,为官需要审阅公文,不识字难以为官,而百姓想识字千难万难。   军中退伍士卒可以充任乡、里、亭一些职位,造成的就是基层的官员反而不是什么难事。干丈量土地和登记人口的大部分就是军中退伍的士卒打下手,由至少一个县级别的官员来统筹。   “咳咳。”桑虞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慎重地对刘彦说:“王上,国朝应当有一套择才选能的制度,为王上、为大汉择选更多优秀人才为官。”   之前汉国的官员,基本上就是自荐与风闻的选拔,与西汉和东汉的孝廉制很相似,但并不是单单只有这个举措,有才能而向上晋升官职的并不少。   刘彦很是感兴趣问:“如何择才选能?”   所有人都是看向桑虞,有些是深怀期待,也是存在皱眉不悦的人。   国家要以什么样的方式选官,关乎到一个国家日后的政治走向,有点变化的就是官员阶层会不会固定化,如同曾经的先秦时期老子是什么儿子就是什么,后面的西汉和东汉家族治世,到了曹魏时期走向官员垄断,又是到了西晋和东晋再次恢复“生而有种”的格局。   “王上。”纪昌没给桑虞开口阐述的机会,说道:“今夜只谈风月,不论国事。”   刘彦立刻就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516章 博弈无处不在   生而有种对于权贵来讲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要是掌握权力的人无不是希望子孙后代也能如同自己一样,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先是讲血统的优良性,再以制度进行固化。   想要达到生而有种的目标并不困难,实际上只要将知识进行垄断就可以了,偶尔再接受极少数的人进入自己的阶层,粉饰一下必将世世代代享受权力。   桑虞说要搞一套择才选能的制度,类似的制度早就有了,比如先秦的唯才是举,到西汉和东汉的察举制,又到曹魏时期的九品选官法,以上这些制度也就大争之世的唯才是举给了平民百姓冒头的机会,余下皆是和平民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唯才是举,才指的是有才能的人。那么什么才是有才能的人呢?以大争之世的诸多例子来看,当时不识字只要有一项特别的才能也算是人才,诸如鸡鸣狗盗之辈。但唯才是举,其实举的还是识字的人。   纪昌该是知道桑虞所谓的择才选能是怎么回事,特意中断话题估计并不是那么认同。他并不是平民老百姓阶级,要算起来是算寒门。而寒门实际上也比平民老百姓要好上非常多,区分的关键就是识字。   欢宴有终时,众人离去和撤去案几等器具后,刘彦问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丑时两刻(夜间一点半)。他的寝帐就在后方,走个几步也就到了,却是像在等待什么人似得,安坐在原位闭目养神。   纪昌并没有让刘彦久等,离去片刻就来求见。   “就知道泰安要来。”刘彦笑着让纪昌找个位置坐下,问道:“可是关于子深的择才选能之法?”   “王上洞若观火。”纪昌恭维了一句,才说道:“右丞相确实是有了一套择才选能的思量。”   自古以来能够搞出一套制度的人都不简单,学贯古今几乎是必备,要对社会有很深的了解,对于当代精英阶层有什么述求更是必须,再来就是对国家现状也该掌握。   经过纪昌的介绍,刘彦听着好像有些那么不对味,桑虞搞得那一套是以唯才是举为基础,再结合察举制和九品选官法,很像是对已经出现的制度进行整合。   “也就是说,定下日期公开择才选能,有才者不问出身可以自荐,到各自学府接受考试,通过的人由县、郡、州,一直角逐到中枢接受寡人的亲自考核?”刘彦多少是有些震惊,那一套虽然还没有完备但根本就是科举制度:“子深是有心了……”   科举制的雏形是出现在南北朝时期,到了杨坚代周建立隋国之后成为官方制度,由杨广更进一步的规划。   杨隋一朝科举制的出现是为了遏制门阀和世家对官场的垄断,给大族、地方豪强、寒门跻身官场的机会,受限于教育不普及的因素,实际上与平民老百姓的关系依然不大。是要等待到了两宋时期识字率相对较高,科举制才惠及富庶百姓之家,没有点资本的人依然是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毕竟读书也是需要资本的。   “王上,如今有才之人,何人不是身家颇丰?”纪昌看到刘彦神情奇怪,略一想就想起了曾经聊过的话题:“百姓求学无路……”   刘彦不是没有想过要搞什么教育普及化,但也只能是想一想。   教育并不是那么好弄,由国家来搞学府只要有钱就够了,但师资却是一个大问题,再来就关乎到教材,更为关键的是……不管国家还是百姓都承受不起脱产者。   事实上就是这样,什么都依靠人工的时代,任何的劳动力都显得弥足珍贵,百姓之家下至幼童上到老者,不分男女老幼都是需要干活。   由国家来养读书人,也就是对求学者衣食住行负责,再对学子之家进行一些补贴,这样的政策是可以铺开教育,但在任何国家都承受不起。   汉国目前多少军队就意味着有多少脱产者,随着休养生息的国策已经快成为现实,再次裁军都被提上日程,既然都要裁军让民间有足够多的生产力,怎么可能还会自行制造出不知道多少数量的脱产者。   “天下识字者寥寥,无不是豪强、大族、世家之人。”纪昌苦笑着说:“天下受世家之害久矣。”   这个就是刘彦苦恼的地方,不管是什么择才选能的制度,目前受惠的都不会与平民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能被挑选为官的也就那些群体。   “臣所优者,大汉将步小朝廷后尘。”纪昌也算是胆大,说道:“不如就安此现状。”   汉国现在的情况其实还算不错,为官者虽然依然是豪强、大族、世家出身的人,但平民百姓至少还有从军改变命运的途径,再则是确定择才选能的制度后,利益集团必定抱团,文官势力肯定也是要抬头。   现在还不是让文风鼎盛出现的时候,尚武好战才是国家所需要,那么国家出现什么政策就显得异常关键。   “维持现状啊……”刘彦想了想也是该这样,又说:“休养生息,绝不能使文景时的无为而治,有为而治则依赖于百官,监察百官成为首要之务。”   纪昌听明白了,想要监察百官的话,汉国的御使大夫人选就该早早确定,然后是御史中丞、侍御史、监御史也该补齐,再来就是廷尉府的事情了。   “臣举荐庾翼为廷尉,谢艾可为御史中丞、王简为侍御史、崔悦为监御史总署。”纪昌是斟酌了很久才有这些人选:“只是庾翼那边……”   庾氏一族之前就提过,他们仅是留下部分族人,等待汉国光复长江以南就要乘船出海,以阖族之力攻打林邑国。   “寡人以为庾翼会欣然上任。”刘彦还是挺欣赏庾翼,包括庾氏一族敢于向外开拓。他笑着说:“阖族向外开拓,于大汉有一高官,不是对庾氏一族有利吗?”   纪昌也是笑了,什么阖族向外开拓的事并不显得稀奇,华夏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可不要太多,夏朝是怎么回事很难考究,可是光殷商末期就有相当多的家族向外夺地建国,多庾氏一族一个算不得什么。   御史中丞是驻在皇宫,侍御史负责弹劾中央和皇宫一切事,监御史是中央派到地方各郡负责监督郡守的御史们。   谢艾现在是武职,但人家却不是一个只能当武将的人,他是儒门学子,有很高的才学造诣,为人谦和有礼,个性却有刚直不阿的一面。他今次率军攻克建康,爵位晋升是一回事,官职上也要有合理的安排,当御史中丞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王简在石羯赵国当过不少官职,最为顶峰时期是冉氏秦国的尚书令,应付起侍御史一职绝对是没什么难度,纪昌举荐他的理由也是非常简单,他归附汉国之后立场坚定,还能起到牵制桑虞那边的作用。   崔悦是清河崔氏一族的族人,原先是在石羯赵国为官,官至司徒左长史、关内侯、新平相,石虎率众迁徙之后转投汉国,在汉军克定冀州时清河崔氏出了不少力。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是同出一宗,追述起来要到秦汉时期,季子后裔崔意如任秦国(都今陕西咸阳)大夫,封东莱侯。到了汉朝,崔业袭爵,居于清河。崔业的弟弟崔仲牟,则另居于博陵安平,后分衍出博陵安平房、博陵大房、博陵第二房、博陵第三房等支派。此即为博陵崔氏之始。东汉以后,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俱为山东望族。   刘彦对纪昌的举荐感到很满意,汉国现在出现了不少利益集团,一些平衡肯定是要做,什么样的人安插在什么位置就成为掣肘和平衡的关键。   “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纪昌直言不讳地说:“王上治国离不开他们,只是不要形成恶性内耗才好。”   汉国现在的政局其实挺复杂,这个与刘彦光复汉家旧土的速度太快有关。因为地域的不同,出身门第上面的区别,概括下来大体是会分成两个大派别,也就是北派和南派。   北派又分为世家与寒门,分为魏郡桑氏、博陵崔氏、长广纪氏、东牟蔡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平原王氏、赵郡张氏、中山郭氏、长广李氏、长广骞氏,等等不下于三四十个能为世家者。这些家族大多是在胡人统治中原时期崛起,仅有长广纪氏、东牟蔡氏、长广李氏、长广骞氏是刘彦崛起才跟随发展起来。   南派几乎没有寒门,除开吕议所在的江夏吕氏之外,无外乎就是桓温、谢安、袁乔等等那些出身东晋小朝廷治下家族的延续。   对了,除了那些家族之外,还有一个武将的派别,大体上就是以冉闵、徐正、吕泰等等人为核心,像是桓温和谢安也能算是武将派别的一部分。   汉国会这样谁都没有办法,谁让刘彦是崛起于微末,从长广郡开始征战,打下如今辽阔疆土。其实哪怕不是刘彦崛起于微末,早期身边追随的人也会形成一个集团,然后是随着开疆拓土又接纳进来无数个集团。   刘彦知道纪昌尽管说得直白却是一点不错,人分群体是永远无法制止的事情,从原始人到日后不管社会发展成为什么样,只要有人就会出现集团,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让他们斗到损害国家。   休养生息不止是针对百姓,怎么去理清楚世家,又怎么去分配国家官职,诸如此类都是停止大型战事之后刘彦该做的事情。   “王猛现如今是在何处为官?”刘彦可没忘记这个丞相之才,得到答案之后又问:“政绩如何?”   “先任豫州一县之长,后调冀州渤海郡南皮,颇有建树。”纪昌知道刘彦很刻意在培养王猛,知道刘彦并不是真的不知道,是想借自己的口来进行一些安排,也就说:“今岁查勘考核,可担任一郡郡守。”   刘彦对世家的态度没变,世家可以存在,但世家绝对不能势大。教育普及很难办,他只能是先培养出一批寒门,如曾经曹操做的那样提拔起寒门士子抗衡世家子,过程中再建立起相关学府,为广大平民求学打开大门,循环渐进地推广教育。   “章武郡是一个不错的郡。”刘彦口中的章武郡是与慕容燕国爆发战事后的前线:“景略下一个任期就到章武郡吧。”   纪昌是左丞相,但职权倾向是比较偏于军务,民政管理方面是由右丞相桑虞主导。   刘彦要安排王猛该找桑虞,对纪昌说及却是有用意,想必纪昌也能猜想出来。   两人这一聊,直接就是聊到黎明,纪昌离开王帐要回自己的大帐,走到半路却是看到好像静候已久的桑虞。   “王上谈兴甚佳?”桑虞的发簪和披肩之上有些许露水,弹了弹问纪昌:“泰安可还有精神,到虞帐中一叙?”   纪昌上上下下地看了桑虞很久,叹息道:“子深,你太急切了啊!”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让桑虞站了大半夜都要等到纪昌?无非就是择才选能对于他们非常重要。   面对纪昌像是责备一样的话,桑虞脸上含笑不出一语。   “子深想想当初追随王上之时,再思量思量如今行事。”纪昌也算是仁至义尽,说道:“不要为家族所拖累。”   “虽有私心,却不敢忘记国事。”桑虞以坦然的笑容回应,一幅问心无愧的模样,说:“惠及万民亦虞所想所愿,奈何现今难有作为,再则泰安也不想看到南方世家充斥朝堂吧?”   身为左右丞相的纪昌和桑虞站在道路边上交谈,士卒之类的人当然是看看也就罢了,身份足够的人看到了却是愣神顿住脚步,而后以各种表情离开。   也许是当街交谈真的不好,再来是桑虞态度坚定,纪昌再困顿也只能是随着桑虞而去。   两个朝廷众臣发生什么事很快就禀报到了刘彦这边来,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拓跋秀的伺候中脱衣准备小憩,躺倒在床榻上闭眼之前说了句:“幸好是我,换做他人就该心忧如焚了。”   拓跋秀正要离去,听到刘彦的话眨了眨眼睛…… 第517章 王猛的日常   “如王上雄才伟略者世间寥寥,面对困局亦能高坐庙堂。”王猛现在是南皮县的县令,就任的时间该是不到一年,管理着一个人口有三万七千多人的县。他看着对面的士子,笑道:“国朝北派与南派明朗化,何尝不是王上刻意为之?”   南皮县是渤海郡的首府,在首府当县令历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下要面对治下数万人,上要面对近在咫尺的郡守以及一郡诸多官员,出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会牵扯出惹不起的人。   说惹不起是相较于没有强大或特殊背景的人,王猛原来是一个寒门中的寒门,依靠自学而成才,后面得到天大的幸运被征辟为君王贴身秘书郎,仅是有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履历就足以作为凭借,哪怕是郡守都不敢有所造次。   王猛从中枢下放地方做官,履任过豫州的一个县长职位,到南皮当县令算是地方上的第二个公职。有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履历使地方上任何官员都不敢小觑,甚至可以说地方的官员下至一亭的亭长上到一郡之首都是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的地方官经历很少会遇到什么麻烦。   因为背景特殊,王猛有了为政上的便利,少不了是会有一些形形色色的人也会特意与之结交,像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士子就是其中之一。   士子并不是渤海郡人士,是河间郡乐城人,姓名卫康。   要说卫氏自然是出过不少的名人,像是西汉时期的卫青就是其一,不过卫青所在的家族在西汉末年遭受重创,一直是到东汉时期书法大家蔡邕选择女婿才出现一次,然后东汉末年在支持曹操的众多世家中看到痕迹。   现在结交讲究在互相介绍时讲明白自己的身世,这个是受曹魏制定九品中正制的影响,大体是上就是上品不交寒门那么一回事。卫康介绍自己的家世,提到过河东卫氏,那么出身就显得很明白了。   卫康在历史上没有留下过任何的痕迹,但他所在的家族有一人相当出名,那便是李矩之妻,世称卫夫人的卫铄。   卫铄之所以会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并不是因为她书法绝佳,是她当过书圣王羲之的启蒙老师。她本人是师从钟繇,而钟繇的老师又是东汉末年的书法大家蔡邕。她的儿子李充也是一名书法大家,不过在文坛上却是没有什么影响力。   卫康出身决定了一点,那就是他的书法相当不错,来找王猛就带着众多的笔迹以求教之名。   王猛有读书,要说对书法有什么研究则是未必。   研究书法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做的事情,毕竟学习书法不止要有家庭环境,还需要收集诸多书法大家的笔迹,其中又以传世碑文最为珍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集到名人的笔迹。   卫康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谈了一下下看出王猛对书法没有研究,开始讲起了风花雪月。然后他发现王猛对风花雪月只是应付,没等王猛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将话题转到了时政。   中原被胡人统治和肆虐了几十年,早先的世家基本上已经“衣冠南渡”,哪怕是世家在中原留人也仅是留下一些旁支。数十年的不堪回首葬送掉不知道多少人,世家留在中原的旁支能够幸存已经不容易,只有极少数的世家旁支发展起来。   发展起来的世家之中并没有卫氏一族,他们从曾经的举国名望,先是掉到一郡的郡望,到了当代除了迁移到南方的主家过得还算不错,在中原的旁支连县望都仅是堪堪维持。   卫康能够见到王猛,还是王猛个性谦和,再来是王猛近期也没有太繁重的公务,其实最主要的还有卫康献上了一个屯田之策。   讲时政,讲的就是汉国面对的局面,太高端的东西卫康无法讲也不敢讲,诸如汉国该怎么去面对看似苟延残喘的石羯赵国和看似强盛的慕容燕国,又怎么处理表露敌意的拓跋代国和张氏凉国。他能讲的是汉国怎么面对民生的复苏,根据王猛的施政投其所好。   作为一县的县令,王猛最应该做的是安抚百姓来恢复生产,而要做这个的前提是丈量土地与进行人口登记。   土地的丈量和人口的登记在夏季之前就已经被王猛做完,到了秋季是查勘民间土地持有量,却不是为了秋收后的税收,是官府按照市价进行合理的收购。   卫康献上了屯田的办法,实际上就是曹操时期的屯田方法,后面又有钟繇进行过一些改良,到了司马懿主持的时候再加入一些水利法。   关于农耕的事情在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不用刻意提起,王猛接受并表示会上呈中枢之后,代表卫康至少是有了上达天听的资格。这样一来,卫康有了资格,也是必须表现自己的才能。   汉国对外战争没有让卫康有过多可以评价的地方,隐隐出现苗头的派别利益之争就成了可以谈一谈的话题之一。   王猛不知道卫康是真的有见解,又或者是要哗众取宠,没等卫康多说就终结了话题,隐隐表示那关乎到了君王策略,能不谈还是不谈。   卫康其实挺尴尬,见没有话题可以增进感情,起身正要告辞离去,却有县府衙卫前来禀告,说是有一自称释道安的僧人求见。   “在下知晓此人。”卫康对王猛说:“此僧人师事佛图澄,为常山扶柳人士。”   王猛不知道释道安何许人也,却知道石虎极重佛图澄,又听闻神通广大时常能够展露一些奇异手段(大概是有些可以惑人耳目的魔术)。他是一个没有多少好奇心的人,因为身份背景特殊没少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求见,其中就不缺少僧人,依稀记得释道安就至少求见了三四次?   “石羯众僧之中,以胡进为恶最重,佛图澄常劝石虎不可过多造杀戮,释道安师事佛图澄想必也是此类中人。”卫康又不想走了,却是不好重新落座,只能是站着继续说:“胡进此人乃是华夏苗裔,入沙门却不修以人为善之佛法,转诸苟且恶事,石虎于元朔二年造就杀戮就与此人有关。”   佛图澄是西域龟兹人,来到中土的早期行走于民间,后面才被石虎请到襄国。他被石虎看重之后,开始走自上而下传播信仰的道路,还真的让石虎推广佛教信仰,就是信了佛的石虎和那些胡虏并没有变得善良,一度让他有想要抽身离去的念头,就是难以辞行。   说胡进是个恶僧,那是站在华夏苗裔的立场之上。   石虎本来就以杀人为乐,酷烈和诡异的手段多不胜数,有心灭绝治下的华夏苗裔很久了,只是没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名目。   胡进看出了石虎的心里所思,他就对石虎说“中原的晋人已经开始恢复元气,有一天大赵王朝会被恢复元气的晋人所灭,天王应该及早将晋人杀光”,历史要是没有被刘彦改变的话,从公元三四一年就该是中原晋人面对有计划、有策略、有预谋的杀戮开端,杀戮一直持续了七八年之久,直至石虎病死才有了冉闵崛起的机会。   冉闵之所以能够崛起的背景有些诡异,首先是石虎欺骗说会立冉闵为太子继承王位,等待石虎死了却不是冉闵登位,是石世成了大赵天王。石世登位之后继续执行灭绝中原晋人的国策,到了这个时候中原晋人其实已经到了几近没有活路的边缘,冉闵趁势而起其实是石羯赵国境内晋人的一次绝地反击。   刘彦改变了历史,自西汉、东汉、匈奴汉国之后,东土之上再次出现一个汉国。当然了,史书记载匈奴汉国绝对不会出现“汉”这个国号,是会以匈奴赵国来作为正式记载。   而这个汉国已经坐拥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司州、冀州、梁州、益州,关中各地以及南方各州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收复,且先不谈民生之类的事情,以军事及版图而言,汉国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东土最强之国。   沙门在东土的传教伟业是石虎率众远出并州而被打断,再来是稍有基础的东晋小朝廷眼见也是覆灭。沙门还没有来得及在慕容燕国以及拓跋代国、匈奴诸部、柔然部落联盟、东西高车部落联盟进行传教,等于是一片大好局面随着汉国的崛起被一击而破碎。   “沙门传教之心坚决,听闻曾有僧人随大王王辇行走各处,屡次求见而不可得谒见?”卫康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少,说道:“当时县尊伴随大王左右,想必是有所知情?”   王猛当然知道是有那么些回事,更知道身为汉国主宰者的刘彦对佛教虽然没有恶意却不会接受。   世人皆以为是因为胡进才惹得刘彦不接受沙门,理所当然是有胡进的因素在内,但更多的是刘彦知道沙门会对东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破坏。   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到了南北朝时期是沙门强势崛起的时代,甭管沙门的多少人是善念或恶念,事实造就的是沙门广占田地和大肆建造寺庙,同时沙门向民间疯狂地放贷,导致沙门持有的土地和财富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持有量。   更甚者,当时的沙门还掌握了不止一个国家的朝堂走势,也就是国家制定什么国策和对外的交涉都是沙门说了算,要是愿意建造地上佛国绝不会有什么难度。不过必须说的是,建造地上佛国的伟业是被沙门自己的人给破坏,原因是着实贪婪无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干掉皇帝的事情干了不少,还因为过于贪婪惹众怒,才有了南北朝时期的几次灭佛风波。   “国朝有‘道’,专祀八方诸神,祭国朝烈士,沙门紧张并非一二日。”卫康说的“道”,不是后世的道教,也不是汉国的国教,是刘彦系统的产物之一。他当然是不了解那么多,只是说世人了解的现状:“沙门传教之心坚决,上不断谒见大王以及重臣,下没有断绝传教。”   汉国各地包括南皮县也有沙门僧人的活动,哪怕是汉国没有明令禁止沙门传播信仰,可是因为有胡进的存在让沙门的信仰传播千辛万难。估计这个就是一些沙门中人迫切想要从汉国高层打开僵局的原因,亦是在那个“道”没有被确认为国教之前的倾力挽救措施。   王猛很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彦绝对不会让沙门在汉国发展起来,还没有什么动静不是汉国不做,是汉国需要应付的事情太多,解决沙门的事情暂时排不上必须处理的序列。   卫康还在进行自己的见解,刚才那个衙卫却是又回来。   “县尊,求见的僧人于府衙之外被百姓殴打。”衙卫一看就是从军中转职,他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表情,说:“被打僧人只是不断口宣让人听不懂的梵文,没有进行反击。”   梵文大概就是现代印度诸多邦的一种俚语,释道安会念梵文也足见是深谙佛法。   “成何体统!”王猛多少是有些怒意,却不是因为其它:“府衙门前斗殴,置汉律于无物吗?还不尽数拿下!”   衙卫就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禀告,得令也就下去。   “呵呵。”卫康立刻笑着说:“县尊此举,却是让那僧人心想事成了。”   王猛又不傻,他屡次拒绝见释道安,而似乎释道安要见的意愿无比坚决,三番五次之后用一些策略也算正常,原因是被捕之后肯定会有上堂断案的过程,甭管是在什么场合见,不都是见面嘛。   “先生,猛还有诸多事宜。”王猛其实早想送客,卫康看似也早有告辞的意思,就是发生了那么件事又耽搁下来。他率先站起来,行礼道:“先生所献之策,猛必将转呈中枢。中枢回讯之前,先生可否暂居于南皮?”   卫康自然是无不应允,要不还来献策是为哪般?   王猛送走了卫康,独自一人的时候终于是露出了苦笑,特殊背景自然是有诸多好处,可是经常被一些人作为上进阶梯也着实是万般苦恼。 第518章 对土地的渴望   一县之地,人口三万以下为县长,人口三万以上为县令。县令之下还有县丞和县尉,县丞主持六曹,县尉管一县刑名、徭役征发和县内军事操练,又有主簿、廷掾、主记室、县少府。六曹分为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随后有诸多蔷夫和游缴。   汉国大体上是遵循旧汉体制,独在乡间不设置三老,原因是三老虽然主掌教化却基本上是宗族产物,实际上并不利于官府直接控制到民间。   刘彦是从无到有地建立地国家,缺少足够多的官员不得不接纳大族、豪强与世家,但是依然缺乏足够多的行政人员。   汉国优泽士卒,因伤残废退役有后续抚恤,条件允许亦是会优先安排位置,县令(县长)以下绝大多数的职位就是由军中退役人员就任。   相较起之前的王朝,汉国的公职人员明显要多很多,那是刘彦一开始就认为权力该下乡,不是由地方豪族来控制。   一个国家想要将政权力量遍布山河绝对不容易,首先就是行政人员要绝对的充足,要命的是行政人员可不是那么好找,刘彦以军中退役人员充任只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公职人员一多,那么国家对公职人员的薪资又将成为一个新的问题。   军中退役人员到地方充任公职人员其实没有多么顺利,以往是每个地方的当地人被举荐为官或吏,一般情况下是当地有人望的人,说明白点就是各地的大族或豪强中人。必须要说的是像刘邦那种家庭的人能成为亭长,主要原因是刘邦老父亲与县长是故交,再来是刘邦有一个团伙。再说的是,以地方流氓和混混为小吏(编外公务员),那可不是到了天朝才成为特例,是古来有之啊!   一片废墟之上建立的汉国是从胡人手里光复河山,旧有规则被胡人破坏大半的前提下,执行新政的阻碍也就是地方上的大族和豪强。   因为相关国策的关系,抵制的大族和豪强将要面对汉军的清剿,只要不想家破族灭再不愿意也只能忍耐,那么也就能够想象得出一点,无论汉国民间这层水面看着是多么的风平浪静,可是实际上水面之下绝对是暗旋涡处处。   “新平里?”王猛知道一个里发生的事情传到县衙不会是小事,不过还是得问:“出了何事?”   县尉黄霑是军中以军侯退役到民间,不是野战军团的军侯,硬要说起来就是二线部队的军侯。要是野战兵团的军侯,退役后的安排至少也是郡内各职位之一,当一郡都尉或许不够格,可是当一郡兵曹绝对是足够了。   新平里是南皮县众多的里之一,不过离南皮县的核心比较远,算是偏远的里。通常之下,离权力核心远的地方,官方力量就越薄弱,越容易发生一些不法的事情。   “发生了命案。”黄霑身为县尉当然负责刑名,他特地向王猛禀告是事情既是大又显得复杂:“一家三口一夜之间毙命于家中,歹徒作案之残忍可见一斑,不但杀人且砍掉四肢与头颅,公然摆放于门院前。游缴初步追索到的线索与当地大族有关,疑是土地纠纷和契约纠纷。”   游缴就相当是后世的警察,专诸管理治安和缉拿盗贼。   不得不说的是,汉国光复一地就要丈量土地与进行赎买,但是官府有官府的政策,下面的大族和豪强也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官府不是要赎买土地吗?大族和豪强就将名下的土地事先转到一些人手里,那些人之前也许是该家族的家生奴隶之类的人,也可能是临时找来,总之就是明里减少所持有的土地,暗地里那些土地却依然控制在手里。   汉国对各地大族和豪强的手段并不是一无所知,可能是力有不逮,更加可能是刻意放纵,各地官府重新恢复运作之后,对于之前土地契约重新登记并没有进行什么为难。   王猛再问:“泉之有什么看法?”   黄霑答道:“葛家的家主亲自前来,找到职,万般叫屈,为了洗涮冤屈甚至拿出隐藏契约。职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再来是此案疑并非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的契约并不需要到官府进行认证才生效,只要写出条文有双方的签名或是画押就被承认,结果是因为契约而争执的事情在民间常有发生,而官府对于契约纠纷案从来都是无比头疼,只因为各执一词是主流,再来是不被承认的契约也不存在断案根据。   “连隐藏的契约都拿出来了?”王猛对于类似的契约并不陌生,无非就是双方事主写下的一些条文,文中肯定是关于土地的实际持有者证明或约定之类的。他问:“葛家可是得罪了谁?”   “职已经在查,暂时未有发现葛家近期与何人发生纠纷。”黄霑在意的是:“何人作案,为何要嫁祸于葛家,有何目的。”   王猛沉吟了一下,问道:“何人事发之后何时报案?”   本来嘛,被害一家全死了,没有人报官就无法立案,这个就是汉国之前的官方法度。毕竟现在讲的是民不究官不查,都是惯例了。   汉国统治的疆域之下,没有人报官,只要是被官府得知就能立案,但相对比有报案者会排在办案的后面序列。会这样是百姓与公职人员的对比差距太大,可能数千百姓才有一名公职人员。   别看汉国大量安排军方退役人员到地方转职成为公职人员,要想想一个亭就必须有亭长,通常十个亭为一个里,三到五个里为一个乡,一个县至少会有十个左右的乡,那就该是多少公职人员?   拿南皮县作为例子,县里有三万七千多人,但是负责地方治安的游缴数量仅是三十来人。而有三十来人还因为南皮县是渤海郡的首府,非首府的一个县能够个二十左右的游缴就算多了。   黄霑没有多想,说出实情:“乃被害一家邻居,具名大黑。他自称与被害人木子隔天有约,早早便去被害人家中,发现残尸之后当即向亭长禀告。”   要说的是,现在的百姓聚居情况,分一亭的人口多寡,散居的现状比较普遍,两家虽然是邻居却可能离得比较远,倒是城池之内的民居会显得集中。   王猛之所以会问,出发点就是百姓的散居情况普遍,考虑到蔷夫只有查勘赋税的时候才会下去,游缴也不可能随时闲逛,发生什么事除了当地的亭长之外,那只能是出自巧合经过或是特意前去的人才会第一时间发现。   “据查,大黑与被害人木子具为葛家契约奴,大汉光复之后得以自由。”黄霑显然事先做了不少的查访,又说:“虽无非血亲作证是否相约,不过两人时常会相约进山打猎,大黑称守约而去难以找到疑点。”   王猛问:“亭长可在县衙?”   黄霑立即答道:“在。”   王猛就说:“传他进来。”   亭长是一个缺了右臂的人,是因伤退役后被安排到地方上任职,他进来之后恭敬行礼,以军人做派站直了等待发问。   “大黑前去找你时,可有带着猎具?”王猛想了一下,补充道:“当时大黑是何举止,一一细细道来。”   亭长没有马上回答,是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才说:“大黑找到职时并无携带猎具,职到了现场有看到被丢弃在地的猎具。他来时神态惊恐而又悲伤,不断言及必是葛家加害木子本人以及老母、妻子。”   “大黑走时可有捡回猎具?”王猛停顿了一下,得到有捡回的答案,又问:“大黑可有说过要将土地契约还给葛家之类的话?”   亭长这一次答得很快:“确实有此类自言自语。”   “是无意的呢喃,还是刻意为之?”王猛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对亭长说:“细细回想,再回答本官。”   亭长本来是要脱口而出,被提点之后只能是一再回忆和确认,最后说:“禀县尊,大黑找到职时已经不断自言自语,一路上也是不断反复提及,走时依然不断呢喃。”   王猛看向黄霑,问道:“葛家之主拿出的契约,有几人与之暗中约定?”   这一下难住了黄霑,他当时只是大略地看了几份,能大体记住木排片的多寡,可着实说不出精确的数字。   “看来是很多了?”王猛见黄霑如卸重任地不断点头,大概也就对这一个案子有了猜测。他说:“让本官来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各地的大族和豪强私分土地的现象无比普遍,牵扯的人群亦是极广,除开非血缘关系的明分暗控之外,家族分家也是手段之一。毕竟汉国是限制一个家族只能有多少土地,又不是限制一个宗族中的每户人家有多少土地。他们只要在明面上将家族持有的土地缩小就可以了,暗地里控制多少就不信汉国官府还能去管那么多。   大族分家其实是每个国家的政权无比欢迎的事情,家族不分家越滚越大才是每一代政权想管又难管的事,不管是私分给无血缘的人还是有血缘的人,可以说汉国官方都只是看着而不做什么干涉,甚至是暗暗鼓励的态度。   太多的家族那么干,后续的事情可不少,原因是分出去容易,得到土地的人会是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本官现在有两个猜测。”王猛可不会做出举起手扳手指的事情,安坐以不快不慢的语气说:“可能是得到土地的人作案,诬陷葛家让官府处置,以达到土地为名下又没有威胁的既定事实;另一个可能是葛家遭遇到危机,为了震慑众人而做下血案。”   “职……”黄霑用着佩服的表情看着王猛,直白说:“职比较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亭长?没有被问话,他一直都是闭口不言。   “若葛家家主拿出的契约不在,县尉现在就该去拿。”王猛对黄霑说完,看向亭长:“你回到亭内,不做声势观察何人近期与以往不同。”   两人自然是先后离去,独留王猛一人坐在原地看着像是发呆?   不是王猛对百姓有什么恶意偏见,是从不小看百姓对土地的渴望,尽管汉国有军功授田的渠道,可军队又不是无限量征募,可以凭借参军入伍而得田的永远是少数,那么有机会可以将所持土地坐实己有,不要怀疑他们会顾忌什么。   南皮县……乃至于是汉国现如今大多数的州郡,归于汉国疆域的时间都不长,新政被执行的时间就更短,包括王猛在内的大多数地方官早就知道关于土地爆发出来的问题不会少,对于王猛来说新平里的事情发生得还算是晚了。   汉国的国策是打击各地豪强,反抗而被杀被灭的家族不知凡几,却是没有明显的惠及普通百姓的政策,比如说无偿均田之类的国策。可以说,现如今百姓持有土地的数量很有限,其中的三成左右还是地方大族、豪强、世家私自分田。关于怎么让百姓持有土地的数量增多和变得平均,中枢不止一次进行过相关的讨论,偶有无偿均田的提议很快就被坚持军功爵的浪潮给淹没。   怎么来让百姓在有付出的前提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是每个地方的地方官觉得最迫切的事情,毕竟地方官要出政绩,除了教化不就是赋税上的考量吗?对于私分土地哪怕是没有中枢暗中示意,地方官也绝对是会放纵,代价就是因为土地纠纷而出现的后续麻烦。   【单纯以军功授田,何时可日才能使更多的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王猛以地方官的角度作为出发点,其实对汉国的国策不是没有意见:【军功授田,能得土地者皆是军方背景,相反是其余人难有途径。长此以往军方势力无限扩张,谁来制衡?】   想着想着王猛却是苦笑出声,他现在就是一个县令,该操心的是一县之事,关乎到国家整体战略层次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县令能够插手。 第519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了办案的方向,黄霑主持办案的进度顺利到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地步。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真相,再复杂的阴谋解开面纱之后都会显得简单,木子一家被害是几乎所有与葛家有契约牵扯的百姓合谋,目的当然是要将土地归自己所有变成事实。   木子一家被害,是木子一家人口仅有三人,再来是他们自从葛家获得自由之后极少参与社交,仅是木子本人会与大黑时常相邀进山狩猎。   王猛在观看黄霑破案公文后进入了很久的长思。   虽说葛家按照与百姓的约定是整件事情的诱因,但何尝不是百姓对土地有着深深的渴望?正常渠道无法获得土地,有了可以真正获得土地的机会,百姓铤而走险并不显得奇怪。再来是,法不责众一直是华夏的主流,百姓想的是参与的人一多,官府恐怕是会不好处理,期盼哪怕事发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县尊?”黄霑是一脸的为难:“涉案百姓多达二百余人。”   葛家在汉军来之前遣散了大部分的家奴,汉国进行土地丈量和人口登记,百姓在哪持有土地就是安置在哪个地方,也就让从葛家获得自由的百姓普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   “此案如何定夺关乎大汉今后民间走向。”王猛蹙眉说:“一旦加害同乡就能获得土地,乡里之间命案必定频发。”   可不是只有葛家暗中分田,应该说这样的现象非常普遍,官府顺应百姓意愿将葛家定案为罪犯,与葛家暗中有纠葛的百姓是能高高兴兴了,却是死了木子一家三口,没有杀人的葛家也蒙受冤屈。   “依汉律,杀人偿命,涉案徒之。”黄霑不得不重复:“可是有两百余人涉案,其中老弱妇孺不在少数。再则……类似葛家,恐怕是咎由自取。”   “汉律并无咎由自取一条。”王猛万分严肃地说:“你我皆为大汉官员,教化与管束一方百姓,当以秉持汉律为重,不可带有个人感情。”   黄霑一个愣神,他知道汉国的国策,也知道民间私分土地是暗暗放纵的结果,目的是在正常渠道之外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拥有私田,也算是开国后遇到的特殊情况。现在只要定葛家有罪,收拾葛家就能实现至少两百个百姓拥有私人田地,符合汉国现今的国策,他没料到的是王猛会有这样的态度。   “调动郡县兵,捉拿涉案人员,由府衙进行审讯。”王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已经开始着手书写公文:“此例不可开,此案须得大白于天下。”   “县尊,如此的话,百姓如何看待县尊,上面如何看待县尊?”黄霑多少是急了:“县尊自中枢而下地方,不该不明大汉国策。”   王猛下了决定之后像是放下了一些什么,轻松地笑着说:“吾只知汉律神圣。”   一个县的地方公职人员有限,负责缉拿罪犯的游缴更是少,涉及到人员众多时,地方官能够求援的就是郡县兵。   南皮县是渤海郡的首府,恰好就是郡县兵的驻地,有两千郡县兵驻守,由都尉统率。统率郡县兵的都尉官职在郡守之下,不过都尉并不属于郡守管理,是独立于地方官府之外,分作军与政两个系统,比如都尉直辖于中枢的太尉署,郡守归于丞相府。   当然了,目前的汉国没有太尉,太尉署也就不存在,负责驻扎于各地方的武将被归于左丞相府管理,地方文官则是归于右丞相府管理。   汉国的郡县兵,他们虽然是军方系统的一员,但是与野战兵团有明显的区分。地方上的郡县兵,兵源是来自于本郡各县纳赋的青壮,也就是所谓的更卒体系,每一家的成年男子都在更卒体系范围之内,每年为官府当至少三个月的兵就算完成该纳的赋。   因为是纳赋,算是国民义务之一,郡县兵并不会像是野战兵团的士卒可以获取土地,不过在出战后立下战功依然可以获得爵位或是土地、财物等等的赏赐。   赋包含多种,更卒体系只是其一,还有被指派前往某地进行徭役,近的徭役就是在当地修路、搭桥、水利的一些基础建设,远的徭役则是到边疆修建城墙之类,帮君王修建宫阙也是徭役之一。   要说明的是,赋是一回事,税又是一回事。税就是每年该缴纳多少的粮食,也可以用铜钱或布匹来代替。赋与税就是一个国家的基本运作基础,可谓缺一不可。   王猛请调郡县兵十分顺利,却不是直接找都尉,是先上报郡丞,由郡丞转报郡守,再由郡守向郡尉通明是王猛这个县令的请求。   郡县兵在不受征调前往某处前线,是几乎没有什么事干,很难得可以出动一次,导致的是平常日子里除了操练就是吃、喝、睡。   都尉不能随意干涉地方的事情,哪怕是被地方官请求了也可以拒绝,一般情况下能够出动是求之不得,只因为出动之后有可能立下军功为履历增添一笔,要是剿匪之类的事情就更好,下面的士卒也能凭此立下功勋。   王猛何许人也?要只是一个县的县令,都尉觉得能活动一下答应后基本就不理睬了,可王猛的官职上有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履历,都尉在答应之后会最大限量地给予配合,都尉本人更是会出动。   结果是只抓捕两百余人,渤海郡的郡县兵却是出动一千人,连带堂堂的一郡都尉也是到了王猛所在的府衙亲自坐镇。所以说呗,特权那个叫无处不在,古往今来难以杜绝,只是特权会不会用在破坏国家上面。   渤海郡南皮县出动郡县兵包围并捉拿两百多百姓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向周边扩展,郡县兵出动不是什么稀奇事,汉国初定各地对地方大族和豪强的剿灭时有发生,但军方的出动也仅是对付大族和豪强,针对百姓的出动则是几乎没有。   王猛身份特殊,由他请求出动郡县兵,而郡县兵还是去对付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一不是立刻愣神,分是什么身份而有什么样的想法。   百姓如果不是有心人告知,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君王贴身秘书让意味着什么,知道之后当然是不知道秘书郎是多大的官,只会知道那是时时刻刻伴随君王左右的大人物。   大人物调兵捉拿百姓会传成无数种的版本,只是捉拿可能谣传成为调兵大肆杀戮百姓,更夸张的谣言也不是没有,于民间造成的影响要看是什么谣言而是什么效应。   大族和豪强得知之后,他们愣神之后还是继续发怔,要知道王猛可是一个能够“上达天听”的特殊地方官,做什么时候哪怕是出自自己的本意也必将被多方联想。   一个官职履历有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县令,因为一个地方家族状告百姓诬陷而出动郡县兵,地方大族和豪强想的是,难道汉国的国策发生转变?   汉国目前的国策可以说对大族、豪强、世家非常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深深的恶意。如果不是难以反抗,或者说反抗的人都被铁血镇压,大族、豪强和世家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国家来统治自己。   不知道多少大族、豪强、世家盼着汉国被灭,盼着石羯、慕容鲜卑等等国家打进来的也不算少,暗中勾结石羯、慕容鲜卑、张氏幕府更是不知道有几人,汉国民间那些原本掌握利益却失去的群体可谓是暗中破涛汹涌。   王猛的行为让百姓恐慌,让大族、豪强、世家有诸多联想。他后面断案是秉持汉律的执法判案,直接杀人者秋后问斩,涉案其余人劳役、放逐和贬为奴隶,涉及人员二百一十七人仅有大黑一家因为没有触犯汉律没事。另外是牵扯到葛家案情,后面还有其余审判。   葛家在这一事件中亦是被王猛判决,却不是涉及杀人案,是隐匿土地以及意图聚众谋反罪,家族主要嫡系押解中枢进行近一步查审,旁支等人留在县里吃牢饭。   因为造成的影响太大太广,仅仅是南皮县布告公示显然不够,中枢不得不插手,包含渤海郡在内,甚至是冀州和其余州郡也都进行告示。   葛家被判意图聚众谋反可是震惊了无数人,王猛判决的根据是葛家与数量众多的百姓暗中私自签订契约,聚众的罪名核实。葛家意图造反什么的纯粹就是欲加之罪,会不会被判定意图造反要看中枢怎么裁定。   一个民间杀人案最后搞成了意图造反,剧情的延伸令无数人都快将眼珠子掉到地上,该惶恐的百姓继续惶恐,原本猜测汉国的国策要转变的那些群体从笑演变到哭。   王猛在冬季上旬接到命令,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抵达襄国,会这么久是路途中间有几次暴雪。一路上他并没有与刺史或郡守同行,内心难免是心怀忐忑,只因为闹得动静真的是太大,还不知道中枢是什么看待,更不知道君王会是什么想法。   此刻的襄国因为大雪不断已经被笼罩成为一片雪白,道路之上很难看到走动的闲人,倒是一些战乱留下的废墟被清洗干净,让城市看去不再那么杂乱。   今年冬季汉国的北方普遍大雪,局部地区更是接连暴雪,可以想象石羯赵国以及慕容鲜卑这些更靠北的区域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大雪和暴雪不断,直接导致的就是北方的军事行动受于气候的影响暂停下来,让汉国与石羯赵国、慕容燕国三国之间进入难得的平静期。   北方的冬季气候恶劣,南方虽然比往年寒冷,可是南方的雨季却没有向往年那般准时到来。结果是北方的烽烟停了,南方因为需要剿灭还在抵抗的世家显得烽烟处处。   王猛来到襄国,得知因为大雪的原因王驾移往宫城,随行百官亦是进住。这个消息多少是让他愣了愣神,等于是刘彦打破惯例,巡视地方不再是一直居住军帐。   被命令来到襄国的不止王猛一人,不过以县令职位却得到命令的还真只有他,其余是各州郡的刺史与郡守,自然是少不了那些军方武将。   王猛是先到右丞相府报到备案,碰上的人几乎都会用怪异的眼神进行打量。他被一众郡守以及刺史用怪异的目光看多少是会有些压力,幸亏的是没人多说什么。   一众来到中枢的刺史和郡守还没见到右丞相桑虞前,王猛优先得到召唤,是幸运还是不幸则就真的不太好说。   “景略来了啊?”桑虞其实是知道王猛站在一侧已经很久,只是一直当做没有看见,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才像是刚发现:“怎么不就坐?”   王猛被晾了有一会,要说内心没有不安绝对是假的,不止一次思考中枢会怎么看待“南皮事件”。他恭恭敬敬地向桑虞行礼,就坐什么的则是没干,堂堂右丞相让坐,也许只是出于客套呢?   “坐、坐!”桑虞明显不是客套,等待王猛正襟危坐,才说:“景略干了一件大事啊。”   “……”王猛看不出桑虞是什么态度,略略拘束地行礼说道:“下官不知道右丞相所指是……”   “好了,又不是外人。”桑虞爱笑,时常保持一脸的微笑,因为近期派别倾轧不少,现如今已经有人私底下称作笑面虎。他就是微笑着对王猛说:“未到述职流程,今次唤景略来,景略只当是叔侄间的见面罢。”   王猛表面放轻松,内心里却是更加紧张,被桑虞问了不少地方上的事情,一一是按照自己的处理道来。   “景略应当知晓大汉面临的时局,为什么会那么处理呢?”桑虞还在笑,看不出有什么责备,像是纯粹的好奇:“各州郡百姓惶恐皆因景略调兵捉拿,麻烦可是不小。再则是牵扯到国朝首次造反案,那些葛家人到了襄国是一再哭冤,葛家家主更是在牢中自尽……”,他停下来看着额头冒汗的王猛,重复道:“葛家的家主自尽了哟,是不是畏罪自杀呢?”   大冷天的,王猛不止是额头布满汗水,应该说身上能冒汗的地方都出汗了…… 第520章 凤雏初鸣   “自……自杀了?”   王猛绝对有狂飙汗的理由,他自己知道并没有什么特殊背景,像是君王看重什么的则是很虚,在其位谋其政才会有那样的判决。   实话而言,百姓纠结犯案是为了获得土地,民间私自分割土地的现象非常严重,要是陷害就能获得土地,那该出现多少类似案例?因此类似“南皮事件”的这种现象绝对不能姑息,相反是应该用最严厉的规格来判决,震慑想要做类似事情的人。   判定葛家意图聚众造反也是有根据,只因为葛家真的私下与太多的人有牵扯,还是以契约方式的约束来牵扯,不过还是要说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倾向,葛家与众多人的牵扯是在土地上,没有私下打造兵器或是操练士兵。   要说有什么错的话,那就是王猛坐在县令的位置上在考虑中枢应该做的事情,造成的影响也太大了。   看桑虞的态度,他显然是站在王猛的这一边,只是有什么目的则很难说。   “大汉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却不是要让百姓不知法度和贪得无厌。”桑虞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像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王猛已经非常紧张:“有所劳有所得,有付出才有收获,一切皆需在汉律国法框架之内。”   王猛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他不知道是整个中枢都是类似的看法,又或者是桑虞个人的态度。正因为听出了一点特别的意思,他冒汗更加严重。   汉国讲究法度,可是又分化出明显的阶级,例如有爵位的人肯定是要比没有爵位的人更尊贵,要说有错也不至于,毕竟纲理伦常就是华夏一直以来的主流。   问题是,王猛从桑虞的话语中听出了特别的思想,好像是要表达百姓只要老老实实接受统治和施舍就好了,别搞东搞西?   汉国有严格的阶级制度,但是从来都没有阻止任何人上进的趋向,百姓肯上进有立功的渠道,贵族或官员犯错依然是会被削爵和罢官,从来都没有阶级固定化的国策。   百姓有上进渠道,参军上阵立功和民间劳作多纳税都是上进渠道,自以为有才者也能自荐接受考核之后做官。参军入伍或多纳税应该是最适合百姓的上进渠道,文盲率几乎是百分百的普通百姓基本过不了考核那一关。   相对比其余国家,汉国给予百姓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其实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想想曾经的东晋小朝廷,那可是一个“生而有种”的社会格局,权贵永远是权贵,白丁永远是白丁。   一个国家有没有希望,或者说这个国能能不能建康运作,有没有上进的空间十足重要,一旦上进空间被堵死也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开始病危,没有得到转变除了病亡别无他途。   王猛害怕啊!他怕中枢要向东晋小朝廷看齐,现有的权贵不但要将自己的富贵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还要堵死其余人上进的途径。   “地方私分土地严重,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桑虞只知道王猛脸色奇异,不会知道王猛究竟想到哪去了。他以右丞相的威严,说道:“需得坐实私分土地的有效,这是国朝初定的特例。”   王猛拘束地行礼应:“是。”   桑虞笑着问:“景略可有什么良策?”   别说,王猛还真的就有思考过该怎么办,他认为最好的方式是将那些大族、豪强、世家进行迁移,只要这些人迁移,到了新的地头就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力,与曾经也就分割开来,那些得到私分土地的百姓也不用再担忧。   要说没有发觉桑虞的态度之前,王猛是会讲出来,现在却是不想说了。   最后,王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与桑虞分别,有些浑浑噩噩地被人领着要出宫城之际,却有一名宫女领着四五名一看就是宫城禁卫的过来传话,说是君王召见。   襄国的宫城非常大,石勒时期是一回事,到了石虎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   经过石虎的一再扩建和改建,主宫城并不是位于正中央,是被修建在一处临山的脚下,主殿是修建在山巅之上,后宫则是位于石勒时期的主宫城。   身为君王的刘彦并不是居住于后宫,那里安置着被解救的女子,刘彦一家子是选择山巅之上的宫阙群。这样的安排还不知道让多少人失望,有想让刘彦坐拥更多后宫为国家诞生更多王室血脉的人,自然还有那些想着成为刘彦后宫一员的女人。   山并不太高,海拔估计也就是两百米不到,有一条宽大概四丈的石梯从山脚一直是延伸到山顶。有无聊人士曾经一个阶梯又一个阶梯的数过,从第一个阶梯一直到山顶足有五百个阶梯。   王猛是一步一脚地踩着阶梯,越是往上风好像就越大,吹得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他满腹心事没有过多观察,走到了顶还差点撞到停下来的宫女。   石梯的每三个阶梯两旁其实是各自站着一名禁卫,真正做到了三步一岗的地步。他们手持长戟一动不动像是雕塑,看穿着也仅是多了一件看似风衣的衣服,可以看到风衣内里是金属的甲胄,真不知道会不会冷?   阶梯是直接通到山顶,不过还是存在一些可以拐路的设置,可以通往半山腰的一些地方,要是注意观察会发现应有尽有,符合石虎对于享受的爱好,就是现在被大雪所覆盖着。   一阵虎吼传入王猛的耳朵,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王猛其实没有听错,石虎对于野兽的喜爱多过于人,比如石羯赵国就有严格限制晋人打猎的法度,除此之外石虎还会收集猛兽饲养,从老虎、豹子、豺、狼、熊到特别从西域弄过来的狮子,做到了几乎无奇不有,导致的是襄国和邺城的宫城都有自己的动物园。   冉闵率军光复襄国和邺城之后,一度是想要一把火将两个地方烧成灰烬,不过他们却是将那些动物给安置妥当要献给刘彦。后面冉闵的火当然是没有放成,动物又给重新安置回去,还专门派人进行饲养,等待刘彦到了邺城或是襄国的时候就发现一群被养的肥胖的猛兽。   到了山顶,石梯连接的是一处看着高高大大的门,匾额的位置写着“正阳门”三个大篆字。   “奴婢前去禀告王上。”宫女蹲了一个福礼,说道:“郎君请在此稍候。”   王猛还能说什么?他穿的衣物虽多,可是经不起山风一再地吹,其实是被冻得够呛,很努力才没有让自己浑身打哆嗦。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居高临下看去,可以看到大半个襄国城尽收眼底。   襄国是一座大城,规划上面却是乱七八糟,不会有通达全城的大道,建筑基本上是又散又乱。这个与胡人根本就没有规划意识有关,让好好的一座都城只是显得大,除此没有其它可取之处。   曾经的襄国可是有一百万以上的人口,但其实不是全部居住在城池之内,大多数的人是在城外定居或是游牧状态。这就造成一个很特别的现象,襄国这座城池周边接近两百里就是一片荒凉,也就是出了襄国之外没有别的城池,除开一些权贵的庄园就是放牧的地方。   正阳门的城门在一阵“咿呀”声被打开,王猛转过身去看到的是刚才那名宫女。   宫女行了一个福礼,说道:“王上正在林苑,请郎君随奴婢来。”   这一次宫女身边没有禁卫随行,她领着王猛是往下走而不是进入城门,下了不知道多少阶梯向右边拐去,经过不知道多少的庭廊与章台,出了一处拱门看到的是一片树林,那里传出不少野兽的吼声。   树林的范围看着挺大,树上因为前几天下雪的关系遗留着白雪,光是看着倒是赏心悦目,就是王猛冻得鼻涕都快流出来。   走出林间的小道,视野变得空旷之后,王猛看到了刘彦的身影。   刘彦是站在一处庭榭,向外就是一片倾斜的断崖。   庭榭是被修建在一个水池边上,不远处是一看就是由人工栽种出来的竹林,竹林之内有着一座看去像极了平常百姓居住的茅庐。   王猛特别注意到的是自己的君王边上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女子不是身穿宫装,是穿着明显有富贵之气息,双手扶在小腹位置上恭敬地站立着。   刘彦自然是在登高望远,之前是过去宰了一头虎,一身行头还是刚刚在茅庐里面更换,要不就该是一身血迹。   王猛被领着进入庭榭,弯腰九十度行礼,口呼:“王上。”   没有被扭曲的华夏礼仪中,跪拜并不多见,非朝会或是祭祀场合见到君王不需要做磕头虫。磕头虫其实是在有明一朝才成为主流,此前一直在有宋一代时刻跪拜都不是主流。那是朱元璋特意设定,至于是因为什么,从朱元璋小时候的愿望是拿着金锄头、金放牛鞭进行劳动和要用金碗吃饼可以猜测一二。   “景略来了啊?”刘彦转身看去,看到的是一脸苍白且身躯僵直的王猛,也就对旁边的女子吩咐:“拿来寡人的貉衣。”   女子名唤李菟,她恭敬地行了一个蹲礼,还好奇地看了几眼王猛,才算是离去。   李菟与石羯赵国的一员将领重名,她却是邺城人士,被石虎强掳成为后宫之一。历史上这名女子向向前燕皇帝慕容儁告密,说出了赵主石虎尸体在邺城东明观下。   俊蹋而骂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数其残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桥柱不流。   李菟后面的命运却很凄惨……   秦王苻坚感念石虎对其祖父苻洪的恩义,以李菟“无状”(《御览》),见钱眼开,贪得不义赏钱“百金”,并且没有入土为安的伦理之念。遂授意王猛对李菟捕而诛之。同时将流到漳水畔紫陌桥一穴洞处的石虎遗骸,重新厚葬。   刘彦也是偶然见到李菟,李菟却十分大胆出声呼唤。刘彦一问知道李菟的名字,又记得李菟历史上干过什么,绝对不是因为其美貌才会带在身边。   “见过右丞相了?”刘彦比较随意地坐在庭榭的长椅上,含笑问:“都说了什么?”   王猛这个时候才终止弯腰行礼的姿势,事无巨细地讲述与桑虞见面的过程,讲述的时候只是在进行“回放”,没有增添一丝自己的想法。   “天道酬勤,有劳有得,子深倒是说得不错。”刘彦注视着王猛,发觉王猛有一个皱眉的小动作:“景略还有什么没有说的?”   给王猛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君王面前说堂堂右丞相一个不是,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猜测的那些想法说出来,更不会编排桑虞的什么不是。   王猛犹豫再三,本着刘彦重视他,他不敢不尽忠王事的理念,说道:“王上,臣前后就任县长与县令,亲身接触百姓,有诸多感慨与想法,不知可否向王上陈述?”   刘彦的回应是一个轻轻的点头,而这个时候李菟已经拿来了衣物。   王猛当然是推辞,推辞不得之后接受,满脸的感恩戴德,更加深了必须尽忠的想法,开始讲述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汉军光复的地方,汉人不会再时刻面临胡人的欺凌与杀戮,总的来说百姓对目前的生活环境感到安稳,但生活质量却是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变。   汉国没有均田,百姓除开原先拥有土地之外,仅有参军入伍才能获得土地,拿王猛先后当过官的县做例子,很多普通百姓实际上名下并没有土地,基本上是为有土地的人耕作,也就是租田来种,面对的是高额的租赁,生活只能用困顿来概括。   “寡人记得各州郡有划出田地,虽说是租给百姓耕种,可税并不高。”刘彦说的是合作公社开始取消之后的一项措施,他又说:“新光复之地,名下田亩不超百亩者,亦是可获得三年免税。”   王猛当然知道汉国出了不少的善政,但追根到底还是土地问题,就说道:“王上,臣以为如何使更多的百姓名下有其田是当务之急,再则是私分土地埋下很大隐患,更有勋贵占田问题……” 第521章 无不可得罪之人   每一个国家的建立都会出现一批新的勋贵,大概就是追随太祖打江山的那一批人。   勋贵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个大麻烦,他们会仗着自己为党国流过血、出过汗、杀过人、嫖过娼……等等的事情而自觉高人一等,认为律法什么的就只是约束平头老百姓的玩意,对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约束力,进而就会干一些肆无忌惮的事情。   事情包含侵占民田、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等等只要能够干得出来的破事,干了之后还得一副理所当然,对的被抢田、被抢女人、被欺压……等等的受害者应该感到荣幸而不觉得是坏事。   第一代勋贵其实还是有些节操,主要是认为太过分了会被太祖当成清洗的借口,到了“勋二代”乃至于“勋三代”等等不知道多少“代”之后,这些“代们”通常会更加胆大包天。   那些“代们”会胆大包天与成长环境有关,他们的祖辈经营不知道多久之后基本都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干了坏事反正有人兜着,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强烈的对错观念,只有惹得起和惹不起两种概念。   汉国的建立仅是将近五年,大多数勋贵的“二代”只要是五岁以上,基本上在童年是有是有过吃苦的经历,品行和是非观念应该还算没有扭曲。因此汉国的“勋二代”并不常惹事,要是出事也是出现在“勋一代”身上。   刘彦建立的国家走的是爵位决定待遇的路线,每一层爵位都有相应的赏赐。   爵位的待遇从可以获得什么规格的住宅到家中可以有多少奴仆和土地赏都有规定。其中住宅规格基本上是随着爵位而固定化,奴仆数量也有着严格的限制,土地却没有严控到不能超过多少的地步,只是汉国并没有开放土地买卖。   刘彦听到了什么?是勋贵开始在划线圈地!   “并无勋贵明目张胆圈地……”王猛很明白刘彦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怪异地用眼角扫了一下那个听得津津有味的李菟,眼眸没敢正视刘彦的眼睛,是看着刘彦鼻子,接着说:“可能是勋贵的亲族,或是打着亲族名号的无关人士。”   刘彦可不信有人胆子大到那个份上或是脑子坏到一定程度去冒充勋贵亲族,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是得到直接示意或是暗示的人在那么干。   “打着勋贵旗号来臣这边请求划拨土地,臣无一例外全是回绝。”王猛还在奇怪刘彦怎么不叫李菟退下,有那么一点一心二用还能将话讲得顺溜:“事情多了再无人来寻臣。臣所不知的是,仅是臣遇到类似状况,或是全国各地皆是如此。”   这个时候刘彦才想起身边有一个什么身份都不是李菟,示意王猛先等着,转头对李菟说:“细君自便。”   李菟现在还真的就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她倒是很期待能够有一个什么身份,多次暗示之后刘彦根本就没有回应,不过也没有被遣回去。现在她听到刘彦的逐客令,像是今天能跟随在刘彦左右的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别提内心是有多么失望,又该是对王猛有多大的意见,但还是得乖乖地退下。也没有离多远,她是借着刘彦没说清楚,去了旁边不远处的茅庐。   “景略说的一句话非常好,‘只知汉律神圣’,寡人得知之后心中甚慰。”刘彦看到王猛一时间脸色都变了,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去在意王猛突然间的惊悚,君王掌握官员动向很正常,对觉得有前途的官员进行观察更是理所当然,是继续说:“大汉建立不达五载,石羯未灭,燕国未除,更有凉州与代国等诸多忧患未定,多少旧土未曾光复,寡人实是不愿看到有人觉得天下已然大定,该躺在功劳簿上为非作歹。”   王猛当过刘彦的贴身秘书郎,要说对君王事了解的话,绝对会比左右丞相等等文武百官了解更多。他记得非常清楚,秘书郎一职上从来没发现君王有什么暗查百官的机构,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离职之后君王才搞出来。   统治者掌握文武百官的动静几乎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情,区别就是有没有公开化罢了,一般情况是隐秘机构在干类似的事情,只有彪呼呼的统治者会将类似的机构明显化,比如东厂……   “曾经秦孝公之兄公子虔因触犯秦律也遭割鼻、黥面,以此维护秦法。”王猛几乎是一句一哆嗦,会这样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得罪的人太多,还都是现如今他惹不起的对象:“臣以为,大汉既效法先秦,当有先秦维护秦法的坚决。”   很碰巧,刘彦对先秦了解的并不少,甚至可以说远比五胡乱华要知道多得多。他会了解先秦,是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几部连续剧的功劳,比如《裂变》、《纵横》、《崛起》,没来得及等到《东出》结果一穿就穿到了五胡乱华。对于几部连续剧的喜好,他研究过先秦的历史,要是王猛有兴趣谈先秦,他可以和王猛谈上不知道几天几夜。   “大汉于王上一手建立,横扫石羯而有大汉基石青、徐、兖三州之地,开创如今大汉格局……”王猛显然不知道谈先秦会博得刘彦的好感度,是站在臣子尽忠的角度述说大汉的开创史,讲的时候是随着刘彦的征战史而语气顿挫有力,后面总结道:“王上要开创的是无尽之伟业,理当不因一些宵小而毁。”   得益于有当过刘彦的贴身秘书郎,王猛还不止一次帮刘彦手持墨水,让刘彦可以尽情地在一张大大的白布上画地球七大洲的轮廓。   其实刘彦对地球七大洲的轮廓,除了世界岛的亚洲和欧洲之外,其余的洲也就是一个模糊的记忆,画起来就别管标不标准,有那么点意思,知道哪个地方有哪一片大陆也就凑合了。还真的就是几片大陆,像是太平洋和大西洋有哪些什么岛屿……除了“天朝的痛”之外,刘彦就记得倭列岛、袋鼠岛、绅士岛等等为数不多的几个。   作为帮手之一的王猛,是从那个时候得知脚下原来是一个圆球,有那么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诸如人站在球上怎么没掉下去之类的问题,当然还得感慨世人所知的“天下”是多么的狭小,少不得对刘彦说过“大丈夫理应一扫八荒六合,成就无尽伟业”之类的话激动得浑身打摆子。   刘彦在回忆一些事情,是关于王猛是不是法家门徒。   仰仗于董仲舒的丰功伟业,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又到了汉元帝脑抽不接纳除了儒生之外的人做官,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管是什么学派想要在官场有一席之地,都需要挂个“儒家”的牌子。   世上无百家,有的只是各种儒皮法骨之类的挂羊头卖狗肉,哪怕是到了东汉末年根本就是法家门徒的曹操都只能继续挂着儒家招牌,结果就是不管真正学的是什么,只要是个读书人都自称儒生。   刘彦还真的就想起来了,王猛读《春秋公羊传》和《荀子》远比四书和五经要多。   所谓的“公羊”是儒家的一个学派,主张的是复仇主义,有着很鲜明族复仇色彩。听听核心的“十世之仇,犹可报也”这句话,该是多么执着于报仇雪恨。   百家消失,荀子的后裔归纳进入儒家学派,但这一学派却被儒家视为最大的叛徒,历来就是众多儒生眼中的异类,只差在脑门上贴上“我们是法家卧底”之类的标签。   成了一国之君之后,刘彦多少是有研究过儒家,得出的结论是除了“鲁儒”之外的儒家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对于“鲁儒”那种“没有敌人我内斗,敌人来了我投降”则是厌恶到骨子里。   刘彦没有想过要恢复百家争艳的格局,只能说那是站在君王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说得清楚明白一些,往好了说百家争鸣可以恢复学识上的竞争,但人心也会随着学派的竞争变乱,对于一个想要向外开拓型的国家来讲,一国有太多的思想是坏事而不是好事。   任何统治者都不希望要举全国之力对外的时候,内部却是乱糟糟的局面,那也就能够理解汉武大帝刘彻为什么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而似乎刘彻的“独尊”也没有真的执行,至少他在世的时候朝堂之上可不全是儒生,甚至都没有重用过儒生,是不肖子孙干出的荒唐事,还差点让帝国给玩死了。而事实是,要没有刘秀这个位面之子,汉帝国绝对是被刘奭玩死了。   汉宣帝曾经亲口对汉元帝说过:“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明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自小被儒家洗脑的汉元帝肯定脑子被洗坏了,一心想的是做一个符合儒家标准的好皇帝,结果是真正用儒家的手,搬起王家的石头,砸了汉家的脚,闹出了一个“穿越者”毫无难度地搞了一个“新朝”,结果这个“穿越者”还玩崩了,让“位面之子”开始了龙傲天的人生旅程,才有了东汉。   王猛可不知道自己效忠的君王究竟是让思想跑到哪去了,见到刘彦长久的深思状,他只有安安静静地静立一旁。   思想飘了很久的刘彦终于是回过神来,他已经确定王猛倾向于法家治世,是根据王猛在当县长和县令的诸多断案来判断,又回忆喜欢《春秋公羊传》和《荀子》,绝对是没错了。   而事实上是刘彦对五胡乱华这段历史不了解,王猛还真的就是一个披着儒家皮的法家骨。从王猛还没有做苻氏秦国(前秦)的丞相之前就崇尚“乱世用重典”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这货哪怕真的是儒生也是儒生中叛徒。   刘彦身为君王站得高,可以看得远的同时不远也会忽视掉一些细节,比如作为君王的他崇尚秦帝国的律法神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现如今的汉国只要脑子正常的读书人,谁不千方百计找些法家的书来专读研究。   山上太冷,有断崖的地方风更大,刘彦体质特异没什么感觉,他见王猛冻得连鼻涕都流出来也就迈出脚步。   襄国的宫城大,大也就意味着设施齐全,王猛在刘彦的大发善心下来到一处章台,迈步进入暖洋洋的屋内才有点重新活过来的样子。   “难为你了。”刘彦说的是王猛冻成那样还得哆哆嗦嗦,似乎还带着慷慨就义的忠义理念,去讲那些一得罪就是满朝文武的话。他命人煮来浓汤,后面才对王猛说:“寡人得知今岁查勘之后,景略将为章武郡郡守。寡人问你,治理一郡之地,首要于何处?”   王猛现在有些犯困,那是被冻得够呛突然进了暖和地方的一种身体直接反应。他都差咬舌来刺激驱走困意,振作着精神,答道:“臣以为首要是查勘百姓租赁田亩分布。”   汉国的贵族有封地来着,甭管封地是多大多小也是封地,官府会安排官署奴隶为贵族耕种,贵族也能自己安排人手耕种。官府安排官署奴隶为贵族耕种,采取的是四六开的国税。贵族要是租给百姓,比例上五五开算是有良心,过份一些三七、二八、一九也不是没有可能。   官方对百姓的租赁,是采取逐年效益策略,第一年因为提供农具和耕马(牛)所以是产出六成归官方,第二年降到五成,第三年之后一律采取四成。百姓想要获得官方土地耕作权,首先就是要有户籍。   “战乱迫使许多百姓进入深山老林躲避,大汉一直在吸引那些人出来,可是张贴布告之下并非所有人都能了解大汉国策……”王猛这是要得罪人得罪到底了,说道:“一些人利用百姓不知道大汉国策,纳百姓为自己耕作,田税之苛刻,是百姓一年耕作仅有两成可自得,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欠下大额债务被迫成为奴隶。”   刘彦感觉有点冷。他就是站得太高了,有了王猛这么一个爱瞎说大实话的人那么一说,怎么突然发觉自己统治下的国家存在那么多的不堪? 第522章 谁人之国   站得过于高,看下方肯定就会模糊,一国之君不可能时时有机会下到基层,哪怕是下去了看到的也可能不属于真实,等到的可能也是加工过后的材料。   刘彦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目标非常清晰,不能成为地球的球长,怎么也要当上世界岛的岛主。有系统这个金手指作为前提之下,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在培养非系统的“基本盘”,并不是单纯地用系统给予的力量进行横扫。   培养国民心气,造就国民的尚武精神,除了给予一个不再被胡人随意肆虐的生活环境之外,怎么来让国民可以养活自己就成了一切的前提。   将石羯赵国打得半死不活,慕容鲜卑的威胁没有那么迫在眉睫,已经灭掉李氏成汉,对东晋小朝廷的灭亡之战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怎么都是时候来关注一下国内的百姓状况和恢复生产。   刘彦知道统治一个国家容易治理起来却难的道理,统治只要掌握足够的武力就能办到,要治理国家却不是只有武力。   汉国一直在进行人口登记造册,止于元朔四年冬季时期,登记造册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千万,那是青州、徐州、兖州、冀州、豫州、司州、关中三州以及其余部分占领区已经登记的数量,以上这些地方肯定还存在疏漏,比如躲避在深山老林的那些人。   还没有进行人口登记造册的地方不少。益州和梁州(巴蜀)光复的时间仅是不足半年,光是清剿残余和诸蛮都还没有完成,登记仅仅是一些城池中的一部分。长江以南目前还属于战区,军队光复一地之后进行的是军管,地方官的指派还需要等待战事平息才会进行。   根据中枢经过查阅典籍之后估测,巴蜀以及长江以南至少会再给汉国增添至少六百万的人口数量,要是接纳诸越和诸蛮,会在六百万的基础上再增添六七十万。   完全灭掉东晋小朝廷之后,汉国的总人口数量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万,这个数据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中原皇朝人口数量有几个升升落落的时期,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进行人口普查,巅峰时期的人口该是超过三千万,到西汉初年时期只是剩下一千八百万不到,西汉巅峰时期人口数量达到六千三百万,王莽乱政到刘秀建立东汉时的人口为两千七百万,东汉鼎盛时期的人口超过六千五百万,到黄巾之乱、诸侯混战时因为瘟疫频发剩下不足一千万,三国鼎立时期的曹魏不到四百五十万、孙吴不到两百万,刘蜀堪堪七十八万,西晋初年不足一千万,西晋巅峰时期人口三千万左右。   刘彦不断光复汉家旧土,等待连长江以南都收复之后,人口也就是一千五百万,而这一千五百万里面其实是有不少的归化胡,那么就是说短短不到三十年之内,死于战乱的人口就不下于一千七百万!   一个领土广袤的国家只有一千五百万左右的人口,可以说会形成地广人稀的局面,不过考虑到现如今各地的开发情况,像是西南与南方的绝大部分地区都是蛮荒状态,仅是中原和长江流域开发程度较高,就会形成一种人口过度集中和几乎没有居民的两极现象。   一直是到盛唐时期,中原皇朝的西南都还是蛮荒状态,南方沿海区域实际上也是没有多少人,再来就是西部地区人口也是缺少,等于还是只有那些被开发的区域被利用。   “诸卿。”刘彦此时是高坐龙椅,看着下方分两边屈膝跪坐的众臣:“说说应当怎么来改变这一现象?”   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又因为到了冬季述职期间,该来到中枢的文武除特例之外都在。   龙椅只是一个称呼,石虎这个胡人弄的座位全是黄金,镶着一些宝石与宝玉,两边更是翡翠扶手,不过并没有弄上龙形状的雕刻,倒是有着不少奇奇怪怪的雕纹,却是没有多少华夏文化色彩,大概是西域那边的特色。   主殿很大。从门口到龙椅的位置总长超过两百米,大殿正中央是一个水池,水池被一条桥分为两边,中间部位留下一个台子,两边的水池里有竖立起喷水的雕塑,雕塑一样是十足西域特色。大殿被水池分成了两边,地面是优质名为的木材地板,让文武待的地方微微地隆起,设有坐圃,靠近龙椅的位置甚至安排着案几。   龙椅距离文武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有个十来米,先是空出一片用玉石地砖铺成的地板,下了九道黄金台阶往下又是一片空地,随后才是文武所在的位置。   再看看主殿的其它地方,支撑屋顶的每一个圆柱,分位置圆柱必然是有各自的特色,不是镶金戴玉,就是包上含有刻纹的金银,最次的也是包着铜雕塑。   比较奇异的是,水池正上方的屋顶并不是瓦砾,是一片片的薄玉,使阳光可以透过薄玉以温和的光线照射而下。   光是这么一个主殿就是这样,其余宫殿、章台与楼阁更是金碧辉煌,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开无遮掩大会的玉阁,可以想象石虎是骄奢淫逸到什么地步。   纪昌曾经计算过,要是将邺城和襄国的宫城拆了,换算军资下来可以支撑二十万大军至少十年的用度。注意了,仅仅是拆了宫殿,可没有算上石虎没有带走的那些奇珍异宝。   以全国之力来进行享受,建立起宫阙,要是当初冉闵真的“毁尸灭迹”成功,冉闵自个儿肯定是要富可敌国,手底下的那些人肯定也要吃得满嘴流油。而这仅是石虎一二十年的搜刮,也就难怪仅仅是洗劫阿房宫和挖了始皇帝部分陵墓就让项羽常年不愁西楚国的军费,仅是洗劫咸阳宫部分珍藏的刘邦则是能够有军费再杀出关中。   中原的生产力基本是被破坏殆尽,有财帛不一定有什么用,主要是有钱也很难购置粮食,再来是现如今的军队压根就没有军饷的说法,也仅是在得胜之后进行一些赏赐会用到财帛。也就是说乱世之下,财帛当然有用,可是没有粮食那么实在。   身处乱世的人最想要的不是财帛,对于粮食的渴望绝绝对对要超过珍宝,有了生产的安稳环境之后,可以产出粮食的土地也就变得珍贵,再有就是华夏苗裔深入骨髓对土地的渴望,休养生息的国策透露出去后,国内延伸出那么多问题也就不难想象了。   勋贵开始对土地表现出不择手段的渴望,刘彦在没有了解具体情况有多么严重,涉及的人员有多庞大之前,不会说一开始就杀得血流成河,摆在他面前的是,怎么来避免,又该怎么疏导。   事先被通气过的纪昌站起来离开自己的班位,他来到水池边上,对刘彦行了一礼,说道:“臣以为,一国之疆土不应有荒芜之地。”   现在的君臣朝会,还真的就是君臣都能坐下,不是说那种君王坐着,不管朝会进行多久都是文武百官站着,仅是在有话要说的时候会站起来或是离开自己的座位。   被刘彦通气的人只有纪昌。纪昌接下来就开始侃侃而谈,认为改变这一现象有几件事情可以做,发配囚犯和刑徒前往蛮荒地区是一个,还建议今后刘彦赏赐封地可以优先选择没有被开发的地区。   “建议由臣而起……”纪昌的封地都是在青州,绝对是上好的封地,他说:“臣愿意以现有封地进行置换。”   富庶地区的封地置换蛮荒区域的封地,大概是只有脑子坏了才会愿意,纪昌的话直接就是让事先没有察觉到消息的群臣给惊到了。   事实上刘彦和纪昌的双簧都还没有定论下来,也就只是提议而不是被表决通过的提案,要是真让纪昌的封地进行置换,那就是造成既定的事实。   “臣有本奏!”桑虞是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站起来的时候甚至因为太猛而踉跄了一下。他一边走一边整理朝服,站到纪昌旁边对刘彦行礼,说道:“大汉自当不该有荒芜之地,只是兹事体大,事关大汉千秋万载之国运,还需要从长计议,参详出一个万全之策。”   现有的官员,基本上都是有着大大小小的封地,以汉国目前的状况来讲,青州的封地绝对属于上佳,次之就是恢复稳定的兖州和徐州。一些官员的封地则是在自己的家乡。总的来讲,不管封地大小或是有没有集中,总归是基本有经过开发和建设。   等待刘彦确定之后的都城会转向长安,关中差不多已经荒废两百年,并不是理想中的封地,但是考虑到汉国的都城会在长安,恢复关中肯定是首要,有建设就会有投资,其中还不知道会产生多少利益,文武众臣最希望的是获得长安周边的封地,次一级的莫过于是关中的封地,只不过是还没有人先开那个口。   桑虞之后,一些人又是出来说类似的话。总之就是兹事体大,应该慢慢来商议,可不要仓促就成为国策。   “老夫的封地富庶,这一点没人反对吧?”纪昌微微昂起了头,以睥睨的姿态环视一些人,见包括桑虞在内的人只是苦笑没有出声,继续说:“身为人臣,为君分忧,为君王与国家,汝等不该如本丞相这般?”   事先没有得到半点风声的众臣真的是懵了,这一件事情来得也太突然和猛烈了一些,不知道有几个人的小心脏被刺激得跳动太快,要是没大口呼吸吐气,极可能会直接晕倒在大殿里。   “左丞相……”桑虞一直在急速思考以及暗中观察,刘彦所处的位置特殊很难观察到什么,纪昌却是从一开始就呈现决然。他内心不止一次狂呼【不妙】,不清楚刘彦的态度有多么坚决,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昌,只能苦笑:“事关大汉的千秋万载,还是不要仓促定议吧?”   刘彦所在的位置是比文武众臣的地势要高那么一些,然后是光线上面略略显得昏暗,身穿冕服又让他的脸被旒(几串珠帘子)给挡住,能察言观色就怪了。   汉国谁不知道纪昌,谁又清楚纪昌绝对无条件服务于君王,恰恰是因为都知道,被突然袭击的众臣才会有那么多人露出死了爹妈的表情。   封地有多重要不用多提,不但是代表着身份,也是贵族的主要经济来源,封地的好坏既是决定一名贵族的财力,亦是体现君王有多么宠爱的标记,越是被看重和宠爱的臣工封地越好,被君王讨厌封地才会是在穷乡僻壤,基本上都成为一种规则。   这个时候刘彦站了起来,他迈步走下来,是走到了水池中间的台子,背着手昂起头看向薄玉屋顶。   温和阳光照射下,一身冕服的君王多少是显得伟岸。而伟岸从来都与寂寞挂钩,就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称孤道寡。   君王动弹起来,群臣的视线当然是跟随移动,连带想要行礼也该改变方向,大殿之内所有人的头都是朝向水池中间的台子,出了班列的众臣理所当然是要将正面也转过去。   “寡人时常在思考……”刘彦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众人得全神贯注聆听才能听清楚。他环视在场的众臣,说道:“寡人建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是为谁所建立,又会在寡人的统治之下走向何方,是能千秋万载,又或昙花一现。”   一刹那间,众臣无不是拜俯于地,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口呼:“臣惶恐。”   昙花一现嘛,不就是譬如朝露,只是呈现很短的时间就凋零或是被蒸发一空,由刘彦亲口说出那样的话,他们真的是惶恐至极。   跪倒在地的桑虞悄悄地拉了一下纪昌,极力压低声音:“泰安,究竟是发生何事?”   纪昌稍微扭头看了一下又是迷糊又是惊恐的桑虞,咧了咧嘴,说道:“子深查查就知道了。”   桑虞怔了怔,给出的回应是苦笑。他在猜想或许是近期内部倾轧有些严重,导致刘彦设下这么一个局在震慑,就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比所想的要严重千百倍。 第523章 重大调整   通常臣工对君王说惶恐并不是真的惶恐,就好像是臣工向君王说自己死罪并不真的是要去死,他们只是因为身份特别而形成一种“开场白”。   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刘彦的话听上去很重,已经在问建立的国家是为谁而建,会让百官脑袋里有诸多的想象,例如君王觉得众臣在欺瞒、狡诈、违逆……等等无数种。   君与臣是统属关系,亦是对抗的关系。君王权力大到没边的时候,意味着众臣权力被缩小到最小,甚至时刻要生活在惶恐之中。同理的是,众臣的权力大的时候,君王的权力就会被缩小,该换成君王生活在惶恐不安里面了。   历朝历代的君臣关系一旦失衡就是国家不幸的开始,哪怕是再英明的君王权力过大,一生只犯一个错误都会让国家陷入动荡,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唐玄宗李隆基。   君王从来都该是一个仲裁者和棋手,不应当亲自参与博弈,刘彦的权力当然无人可以撼动,他一直以来也是在当一名仲裁者和棋手。恰恰就是这样,他说那些话才会显得有份量。   跪拜于地的众臣,惶恐就是真的在惶恐,他们碰上了一个任谁都无法撼动的君王,身为臣工手里没有什么好牌可以与之博弈,没有被君王针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一旦君王决定要料理谁,那人还是安安分分接受君王的裁决最好。   人生在世绝对会犯错误,手中有权力的人犯错的机率会更大,但凡有权之人绝对不存在清白,差别就是犯的错误大不大,或者说是君王追不追究。   “胡人肆虐中原数十载,寡人率众卿解救百姓于豕奔懦泣,更为续汉家伟业辉煌。”刘彦这一刻的身姿看着挺孤独,是在自问,也是在问百官:“如今外有强敌窥视,内有百姓困苦,汉家旧土余有三四未曾收复,汝等之中可是有人不明?”   先是众卿,后面是汝等,代表着君王态度上的转变。   身在大殿之中的百官,要是以九品中正制来算,仅有极为个别是九品官,其余起码是四品往上。他们可以说是汉国统治的阶层,亦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对于君王怀有什么志向,国家面对什么样的环境,基本上是心知肚明。   汉国的武力强悍,从以一国而敌天下能够看得出来,讲征战汉国并不怵任何敌人,对于汉国会全面收复汉家旧土也从不怀疑。   估计是从轻易灭掉东晋小朝廷中得出汉国必定会一统天下的结论,一些人的思想真的是在发生改变。   拿桑虞为例子,汉国仅仅是有青州的一州之地时,他从来没有想过以身份的便利为家族谋取好处,乃至于是汉军攻占兖州与豫州,情势还没有真正明朗之前,可以说是一心为公。他开始为家族谋取利益是到了淮水之战出结果之后,这个转变并不会太过稀奇,因为并不止是他一人这样。   身在高位而又一直秉持公心……或者说以君王的意志为首的只有纪昌一人。他是真的在肝脑涂地效忠君王没有错,内心里其实也渴望君王的伟业能够实现,也就是从中原起步,进而全面收复汉家旧土,最后横扫万国统治整个世界岛。   知道刘彦志向的人并不少,认真的人却不多。这些人的认知中,“天下”从来只有曾经的汉帝国统治的那些范围,哪怕是知道世界并不那么狭小,可像是被催眠的一样,对外面有多少土地基本是无视的态度。   可以说历朝历代中,“天下”从来还真的就只是那么大,以汉帝国曾经占领的地方为基本盘,顶多再算上草原和西部高原,其余的地方只会斥之为“蛮荒之地”或“不毛之地”,明明可以轻易占领也不会多看上一眼。   也许不止是目光短浅,是条件限制,或是占领的成本太大?   汉帝国一再扩张,占领草原之后有些手足无措,惊讶地发现草原并不适合农耕。而汉家苗裔从秦帝国崩溃之后已经失去放牧的这一“技能”,无法形成足够的效益,支付却是拖累国家财政。他们往西扩张到西域,发现西域就是一个戈壁与沙漠众多的贫瘠之地,西域以西更是除了沙子没别的。   唐帝国发展到顶峰,向外进行侵略战争的时候遭遇到了曾经汉帝国的窘境,就是哪怕是打下一地,统治不会有什么难度,可是统治的成本大得惊人却不会有什么收益。有了汉帝国曾经的尴尬局面,唐帝国创造“羁縻州”政策,于某个地方只驻扎少量的驻军,选个当地人作为傀儡来代为统治,让唐帝国跨出了汉帝国遇到的瓶颈,至少唐帝国在疆域版图上比汉帝国要大出那么一些。   当然了,现在要是找旧例也仅是有汉帝国来作为参考,可能无数的人翻阅汉帝国曾经的史料,会发现汉帝国扩张到极致之后遇到的窘境,得出一个“曾经的汉家版图已经是统治极限,再往外扩张反而是负担”的结论。   幸亏只是有汉帝国作为例子,要是有唐帝国的例子可以看,绝对是要吓得他们从懵懵懂懂的反对无限扩张,到惊惊慌慌地反对极限扩张和限制地方军权。要清楚的知道一点,唐帝国的扩张过程黑历史不要太多,然后地方藩镇就是干翻了中枢,才有了后面的五代十国。   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人吭声,他们只能是继续拜在地上,听着刘彦在那里发表感慨。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刘彦在渡步,声音依然不快不缓,听上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听听,寡人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既然寡人都这样,汝等可有自认比尊寡人者?”   要说的是,孟子提出不少的理论,能够被接受的则是太少,其中关于《尽心章句下》的一些言论更是被斥为缪谈,也就说不止百姓不认可,连带官员和君王也从来都当成笑话,只因为说得很好听,但几乎没有执行的可能性。另外,孟子的一生就是作为一名“斗者”,游历各国几乎是逮住一个喷一个,被喷得最惨的是战国七雄的一个国君,搞得列国的国君知道孟子来了就开始闭门拒客。   刘彦的一句话,让众臣又是齐声口呼:“臣惶恐!”   惶恐之余,少不得是有人在思考,难道君王要开始走“孟子路线”,进而从小脑袋瓜里回忆孟子曾经都提出过什么治国思想。   “有民,方而有国。民为国家之基石,国家纳赋、缴税、兵源离不得百姓。以众多小家汇集为一个国家。民安心生产可使国家富庶,民尚武进取则国家兵锋强势。”刘彦可没有想过要走孟子路线,要有也是霸王道杂之的路线。他总算是提高了一些音调:“百姓乃是寡人一切伟业之根本,寡人爱之、惜之。汝等之中有人欺凌、掠夺百姓,使百姓与寡人离心离德,是在挖寡人大业的墙角!”   声音在大殿之内回荡,之前的假惶恐变成了真惶恐,自觉干得过份一些的人开始浑身打摆子。   刘彦没有过多去观察百官是什么模样,是看一眼荀羡点了点头。   荀羡手持一个卷轴迈步而出,朗盛道:“王上诏,众臣听宣!”   文武百官无不是起身再拜,齐声呼:“臣,聆诏。”   宣读诏书一般是宦官干的活,刘彦没有始置宦官,是由贴身秘书郎来干这个活,包括朝会之上宣读和去百官家中宣诏(旨)。   荀羡在宣的诏并不是百官想象中的内容,他们原以为会有谁被处置,听了却是长长的封赏。   诏书宣读起,汉国取消左右丞相分治,由纪昌担任丞相,桑虞为御使大夫,然后一系列的官职安排。   徐正正式卸任征南将军一职成为太尉,这个还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尽管心情忐忑,却是喜悦三公总算不再空缺,想着刘彦称帝已经提上日程。   听到庾翼被委任廷尉众臣多少是有些诧异,他们多多少少知道庾氏一族为什么会转投汉国,怀疑交换条件有了变化,思考庾翼成为廷尉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自然了,庾翼被委任廷尉要有基础,而基础就是庾氏一族在建康争夺战的功劳,连带桓氏一族和众多世家只要有功也会得到封赏,使本来就对南方世家充斥朝堂有警惕心的人不得不多想。   诏书很长,重要的委任牵扯到不少利益团体,要是细细分析会发现一点,中枢的三公九卿分布转变之下,一套平衡被形成。   要说大殿里谁最开心和兴奋就某过于冉闵,兴奋曾经追随自己的一些人升官晋爵,开心桑虞被撸掉了右丞相一职。   丞相只剩下一个不再分左右,等于是原本属于丞相的权利被集中,纪昌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由他担任丞相说明君王对权利的分配进行重要一环的调整。   不能说御使大夫这个职位不重要,若说丞相是一个国家的政府最高行政长官,御使大夫的权利就是主要管理记事和管理图籍、奏章,监察文武百官,应该说御使大夫的权利一点也不小。   桑虞转任御使大夫,从行政级别上并没有降低,只因为御使大夫实际上的地位本来就是相当于副丞相,以前桑虞就是副丞相的定位,成了御使大夫之后除了不再具有民政管理权之外,相反是多了一项监察文武百官的重要职权。   诏书还在念,有一些人则是一直没有听到关于自己的内容而开始情绪出现波动,其中以冉闵和桓温最为着急。   徐正本来是征南将军,他晋升为太尉之后,等于是征南将军这个职位有了空缺,而目前汉国对长江以南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按理来说徐正卸任之后该进行重新的委任。   桓温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征南将军人选,不是他出身于长江以南这一点,还有关于汉国朝堂对他的近一步考察。而他要是成为征南将军,说什么也不会偏袒南方世家,应该说下手会比其余人都要狠。再来是,他先征讨李氏成汉,灭掉李氏成汉被封侯,可是武职上并没有得到晋升,这么一来他无论怎么看都属于征南将军的不二人选。   荀羡还在继续念,刚才刘彦发飙,还没有进行任何处置的时候突然有诏书,让百官心中的各种惶恐与不安随着诏书的公布被冲散了一些,百官的注意力是转到政局的改变上面。   诏书总算是念到了军方的部分,冉闵听到的是自己晋升为骠骑将军,虽说是略略失望不是大将军,但内心里大部分还是比较喜悦。   汉国的核心武职其实并不多,置太尉为武将第一人,可是太尉根本就不会领兵作战,那么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冠军将军这些可以统兵作战的位比三公级别武将职位就显得很重要,还有卫将军、中尉、中领军这些位比九卿级别的武将其实是戍卫中央不外出作战的。   桓温如愿听到自己成了征南将军,刹那间就是差点咧嘴笑出声。   汉国的四征将军中,目前是以征北将军和征南将军的兵权最为庞大,毕竟北方有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拓跋代国,南方还有许多的世家正在负隅顽抗。征西将军在目前就是一个光杆,仅是有一个幕府却没有直属野战兵团。征东将军则是显得比较诡异,除开有一支数量不多的直属部队之外,就是多国的仆从军,然后还监管东海、渤海的舰队。   吕泰安安分分地跪拜在地,原以为封赏什么的大概与自己没什么事,听到被委任为征东将军立即愣神,随后是感恩戴德地抬头昂视了一下刘彦。   感到惊喜的不止是吕泰,谢安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谢安在对石羯赵国的战事中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带着一些出彩,绝对不能说是怎么的优秀。他却清楚自己南调作战后懈怠得太明显,不被革职拿办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再有就是谢氏一族在汉国与东晋小朝廷的对抗中死硬了一些,导致他听到自己被任命为征西中郎将的时候真的是呆住了。   中郎将是晋升为将军的必要途径,谢安惊喜之余意识到汉国向西部进军已经提上日程,就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第524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关于取消左右丞相的事情桑虞事先并不知晓,委任御使大夫的事刘彦更是没有与他事先沟通,可以说是刘彦……可能还有纪昌参与,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诏书的形式形成既定事实。   右丞相是专门管民政,国家所有关于“民”的政事都能参与或插手。在这么一个职位上,要是真的有心中饱私囊或是为家族牟利,只要在行政文书上稍微动一下手脚就能办到。哪怕是动手脚有下面的人察觉,他们敢得罪一个掌握重权的右丞相吗?很显然只有二愣子才敢,但官场不会有那么多二愣子。   刘彦可以观察到桑虞额头在往地板滴汗。   这么冷的天还能流汗流到滴在地上,桑虞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身躯,不然能够感觉到浑身湿透透,内衣已经完全黏在肌肤。他现在所有的意志都是在支撑意识清明,脑海中的警钟大作,要不是全力支撑着,眼前一黑一黑外加金星狂冒,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大朝会在诏书念完之后,散朝声被喊出,刘彦步入后殿,大部分人依然是保持跪拜的姿势,站起来的人满脸怪异也没有离去。   是等刘彦离开大概一刻钟后,大殿里的人才好像从震惊或是喜悦中回过神来,先是一声声的道贺出现,自觉是好事的人会满脸带笑地回应,觉得受损的人则是带着僵硬的笑容。   桑虞是整整调整了一刻钟才恢复正常,他要寻找纪昌的身影,在一片同僚的身影中找了许久,期间还要应付各种善意或是恶意,一圈下来却是没有找到纪昌。   “恭喜啊,右丞相……啊,不,该称呼御使大夫了。”冉闵一脸乐呵地专门在殿外堵桑虞,堵到人之后就是以看似没心没肺的姿态,全然不顾桑虞压根就不想搭理,又接着说:“以公的才能,定能为大汉官场清明廉洁出大力,就是……”   桑虞刚才已经礼节性地行礼过,郁闷冉闵堂堂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竟然能干出这事,迈出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只给冉闵留下一个背影。   “还御使大夫呢,一点礼貌都没有。”冉闵说话的对象是正好路过的桓温,他是直接伸手扯住桓温,又在桓温一脸错愕的表情说:“等肃孝、恒安、睿才几个够格的出来,找个地方一块畅饮。”   肃孝是徐正的表字,以冉闵的武将职位其实不能称呼太尉的表字,不过冉闵显然是根本没在意。   桓温稍微一想也就知道冉闵是什么意思了。   徐正是太尉,冉闵是骠骑将军,吕泰是征东将军,桓温是征南将军,李坛是征北将军。其中以李坛的年龄最轻,徐正和吕泰的资格最老,桓温和冉闵都是半路加入刘彦麾下,现在他们都是军方的巨头。   汉国目前已经出现了武将第一人的太尉,连带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也有人担任,四征则是最早出现的高级别将军号,那么四镇将军、四平将军、四抚将军肯定也必然出现,就是不太清楚会不会有杂号将军。   对于冉闵来讲,除开四征将军,以下的中郎将都不算够资格能够并立,他的话让旁边的人听到就是一阵侧目,不过他却依然我行我素,真的是等觉得够格的人出来,有一个拉一个,就是没有等到徐正。   后面冉闵一问,由吕泰提供答案,说是纪昌和徐正先后被刘彦召唤过去了。   议事大殿的后方是后殿,后殿就是一个休闲的室内场所,比如君王主持完朝会想要开宴,一般就是临时在后殿举行,正式一些的国宴级别则是要前往专门的宫阙。   刘彦不是在后殿见的纪昌和徐正,是在一处林苑。   石虎修建宫城的时候,宫殿、章台、楼阁修了不少,却是以林苑的数量最多,然后又仿照南方的一些林园进行模仿建设。   襄国这边宫城中的林苑有分规格,最大的是王室宗族的狩猎苑,里面放养着许多的动物和猛兽,石虎要是有空就会带着臣子进行围猎。   有传言称,襄国这边的林苑是意外多发地,原因是林苑里面的猛兽着实太多,不但是数量多也是种类多,它们是按照野生的模式生活,猎杀动物就成了平常事,导致宫城的一些宫女、宦官甚至是侍卫也会被猛兽袭击,经常会发生猛兽吃人的惨事,然而石虎并不引以为意,石虎甚至会对宫女、宦官、侍卫被猛兽袭击吃掉感到开心。   石虎的爱好成了刘彦的难题,刘彦没进住之前林苑基本上是被封锁的状态,决定进住之后军方用了大批人手对猛兽进行抓捕和猎杀,但林苑的范围着实太大,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确认是不是有遗漏掉猛兽,结果是王室成员只能猫在后宫不能闲逛。   刘彦自身的武力值很可观,时刻也有甲士随身护卫,是一点都不担心会遭遇猛兽。他住进了宫城之后,已经有多次亲身干掉猛兽,不过却是瞒着文武百官。   徐正和纪昌来林苑的路上都看到有禁卫还在抓捕和猎杀猛兽,他们一致认为这座宫城真心不像话,像是危险的动物园多过于像是一国君王该住的地方。   “至今为止是还没有发生猛兽袭人的事件,但太尉理当恳请王上加派士卒进行全面检查。”纪昌深蹙眉头,万分严肃:“王上安慰关乎社稷,王室成员亦是不容有失。”   按照规格丞相和太尉只能说是地位相等,只不过军和政之间的区别。纪昌曾经的左丞相是管军务,专职丞相又有太尉之后,军务理所当然是该归于太尉管辖。   身份高的人不会随意乱说话,徐正听出了纪昌的意思,真的关心安危,何尝不是纪昌在表达今后不会再插手军务。   徐正面对纪昌的善意感到非常高兴,咧着嘴笑道:“老纪,咱两是老相识了,何必像外人那般客套。你知我知即可,太生分是看不起老徐啊。”   “……”纪昌怎么都觉得徐正是有些乐过了头,沉默走了一小会,提点道:“古往今来,身为人臣应当恪守本份,忠于君王,不愧于国家。”   “是是是,你脑袋瓜子好使,说的都对。”徐正依然还是乐呵呵的模样:“老徐是心里高兴,不想学你明明乐得很,却是非要摆出一副死人脸。”   纪昌脸颊抽搐了几下,内心里却是无比感动。   这人和人要是熟悉,粗鲁的人不会假装彬彬有礼,那是真的当成知交,有些时候口无遮拦是因为信得过对方,愿意以性命相托。要不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被抓住一个小把柄就有可能会弄得家破人亡外加族灭,谁还不知道该戴上面具做人。   早期跟随刘彦长广郡奋起的人并不少,可是能够活下来的就不多,活下来而又有足够才能挤上高位的就更少,徐正和吕泰是为数不多中的两个,纪昌是在不其城之战才被俘。纪昌的人似乎还是被徐正亲手俘虏的?   不其城之战后,徐正与纪昌就没少接触,另一个接触最多的人是吕泰,再来就是李氏妇香(阿香),然后又加入了李匡、骞建同等等的一些人。   如果汉国高层真的要分派别,追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那一批人天然就成为一派。而现在纪昌和徐正分别成为军政的第一人,不但纪昌认为没那么简单,看上去徐正也肯定是猜测到了什么。   纪昌和徐正见到刘彦时,刘彦刚刚完成翻身上马的动作。   “自己挑选一匹。”刘彦已经换掉了冕服,穿的是一身武士服(传说中的胡服骑射那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有随行禁卫将骑弓、箭囊、战刀等等的兵器一一放置在该在的位置。他扭头看向已经挑选并骑在战马上的徐正和纪昌,说道:“陪寡人散散心。”   现成的丞相和太尉都是刚刚参与朝会就过来,两人都还是身穿大礼服(朝服)。由于事先没有心理准备,自然也不存在携带猎装而来,似乎刘彦也没有让两人一块狩猎的意思,两人都是一身大礼服骑马而行。   刘彦骑跨的战马非常雄峻,马背高度该是有个一米七左右,算上马尾体长至少二米四左右,浑身的肌肉看着发达,毛色显火红。   这匹马是个什么名堂解释起来很复杂,应该是西域更西的地方传过来?(事实上是顿河马)要是以华夏习俗喜欢给雄峻战马起外号的特性,怎么也该又是一匹赤兔。   很多人总以为战马体积庞大、马背高、肌肉发达就是一匹绝世宝马,但其实并不是这样。马也有相当多的种类,其中就有一种重型马,而重型马就是看着好看而已,耐力、冲击力、瞬间发力十分堪忧,压根就不适合作为战马。(苏联重型马被人工培育出来只适合作为挽马)   汉国现如今并不缺马,马的品种应该说还十分的丰富,那是与石羯赵国交战四五年中的不断缴获,也是胡人统治下的中原并不缺牧畜。   马多了就不难挑选出一些特别优秀的马种,尤其是早期匈奴人不断在西域周边劫掠,而羯族是继承了匈奴的遗产。   极其优秀的马都成了刘彦的收藏,连带汉国也能挑选出足够的马来组建一万具装骑兵,其余的各种类骑兵也能找到合适的战马。   “王上。”纪昌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若是商议要务,御使大夫是否需要传唤?”   刘彦撇了纪昌一眼没有回答。   这一次借封赏重新安排官职,就是针对时政做出的特别安排,警告桑虞的成份可以说非常大。   桑虞选择成为世家领袖本身并没有什么,但他做的事情就很有问题。   世家也是国家的一份子,早期的世家也就不说了,但是现在的世家基本就是国家的蛀虫,他们隐藏人口,大肆侵占国家和百姓的土地,包括隐税等等行为也是常事,甚至在国家遭遇危机的时候还会成为祸害,不是蛀虫又是什么。   可以说世家一日没有改变作风,那么就是一日都与国家形成对立,桑虞成为世家领袖之后,没有如同刘彦所希望的去改变世家,相反桑虞很明显地做出了“一切照旧”的行为,刘彦没有直接革职仅仅是警告,就看桑虞能不能醒悟过来。   徐正等待刘彦控马驰骋而出,控制坐骑来到纪昌身边,说道:“泰安,今日王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咱们能别找不自在吗?”   众多骑马禁卫驱马跟上刘彦,马蹄声滚滚之中尘烟泛起,又有徒步的禁卫跑步而过。   一片烟尘之中,纪昌低低叹息了一声,说道:“子深是为家族拖累了。”   徐正咧嘴一笑,说:“那可不一定是家族拖累,看看言之、德才等人,他们亦有家族,为何不像子深?”   吕议和蔡优的确也都是有着一大帮家族成员,庇护于羽翼之下的人不少,似乎还真的没有听过明显公器私用的烂事?   “王后的娘家崔氏一族最应该来当那个什么破领袖吧?”徐正在拿捏马鞭,有话说话:“自先汉以来,外戚才是理所当然的世家领袖,为什么崔氏一族不那么干?老徐可不相信是子深过于厉害或是霸道,又或是崔氏一族愚蠢。”   那一边,刘彦已经在张弓搭箭,对准的是五十步开外的一头野猪,利箭离弦之后准确无误地命中野猪的眼睛,一箭直接让瞧着该有七八百斤的野猪毙命。   纪昌还在思考徐正那些话的时候,徐正已经拍马过去刘彦那边。   “王上神箭法啊!”徐正满脸在述说着手痒,用一种腼着脸的表情说:“臣虽然是身穿朝服,却不妨碍射箭,要不也让臣猎些,好带回去当下酒肉?”   刘彦知道徐正说的下酒肉是真的,他听说徐正仅仅是到襄国不足一个月却每天都带着家将和部曲出城狩猎,打猎回来还会四处拿野味送人,连宫城都时常收到猎物。当时他就感慨,也就徐正敢送食物到宫城,其余人就是一粒米都不敢送到宫城。   话说,送君王食物,要不是胆子大到没边,那就是脑子坏了。 第525章 满脸正经的胡说八道   从刘渊建立匈奴汉国,再到刘耀将国号改为赵(前赵),然后是石勒干掉了匈奴赵国继承赵国(后赵)这个国家,等待石虎弄死了石弘,数十年间胡人建立的国家都在中原执行一个政策。   因为司马晋国的无能,使胡人第一次全面占领中原。胡人成了中原统治者之后,十分不喜欢到处都有村庄和城镇,立下政策要将中原改造成为一个大牧场。   原来的汉家苗裔时时刻刻都没有安全感,要被胡人劫掠和杀死,大批的百姓举家逃亡到深山老林,又有各地方的大族建立坞堡或是城寨,中原各地在胡人的改造下仅仅是留下一些城池,村庄之类小心聚集地只能在山林之中寻找到。   可以说,在胡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之下,中原真的有变成大牧场的趋势。拿襄国为例子,这座大城的基础建设不怎么样,城内除了宫城就是豪宅处处,外围的无人区却是辐射出去将近两百里。   汉国从来都没有预留无人区的设想,乡间荒芜和野兽众多是一个麻烦,汉军在各地干得最多的除了剿灭地方豪强和大族之外,就是有组织有规模地捕捉和猎杀猛兽,不使猛兽成为交通顺畅的障碍。   除了汉军在抓捕和猎杀猛兽之外,各地官府也是鼓励百姓进行狩猎,稍微有些勇力的百姓杀死动物吃其肉,能够将毛、皮、筋贩售给官府,多少也算是一个改善口粮和增添收入的方式。   这年头的毛、皮、筋可不单单是能用于奢侈品的制造,许许多多的军用器械是需要用到动物身上的一些东西,例如毛可以编织毛毡,皮作为皮革来制造甲胄,筋除了应用到弓的弦还能制作特殊绳套。   因为胡人制造大牧场的国策,乡野里面的动物种类多到夸张的地步,一些珍稀的动物在现下根本就不缺,产生的一些皮毛卖给开始追求美好生活的贵族绝对是一个大进项。   徐正就猎杀过不少的狐和貂,特地让人制作成为披肩送到宫里,很是得到后宫各佳丽的喜爱。他甚至还猎杀不少猛虎,取下虎鞭特意献给各个同僚,虎鞭每送一次都会附加一封劝人赶紧开枝散叶的信,着实令很多人哭笑不得。   宫城林苑里的猛兽被一次次的围捕和猎杀,找起来难度有些大,想要宰杀熊、猛虎、豹子、豺狼、狼等等动物需要去专门留下来的区域。   刘彦和徐正上场猎杀,纪昌是作为看客,一阵狩猎下来,杀掉最凶的动物只是野猪,余下都是一些性情温和的动物,大部分的猎物都是在其巢穴找到,谁让现在是大雪纷飞的冬季。   等待休息时刻,有宫女开始忙碌,她们收集柴火、摆弄炉子和各种与餐具,少不得是有人需要处理野味,又是设上一些挡风的布墙和顶棚。   “这位置不错。”徐正身上的大礼服基本是乱了,左手的袖子还出现破损。他已经坐在厚厚的蒲垫上面,环顾四周:“能够观看林间雪景,亦能瞭望旷野,使人心旷神怡啊!”   地面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该有的案几已经摆放,有宫女早就在生火煮茶,君臣三人四处游逛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弹。   纪昌对于徐正睁眼说瞎话感到非常无语,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一片林子旁边,往外的确是有一片空地,但是空地并不广,再来就是一处处因为被雪覆盖而呈现亮银色的宫阙群,外围是一层又一层的宫城禁卫,又有诸多挡风的屏障,哪来什么旷野。   “心情,臣说的心旷神怡是指心情。”徐正见刘彦用揶揄的眼神瞧自己,是在故意插科打诨:“臣最近对料理野味别有心得,亲手料理一番献于王上尝尝?”   “太尉。”纪昌闷着脸,说道:“朝服破损了。”   朝服破损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大不敬之罪,徐正却是一点都不以为意,拧起了破损的袖子,又扯了扯身上一些破洞,腼着脸说:“王上亲眼所见,老徐可不是故意弄成这样。”   一番狩猎下来,再有徐正不断插科打诨,刘彦郁闷的心情多少是好了一些。   汉国的律法之中能扯上朝服破损的只有一条不敬之罪,要是君王想要料理谁,不敬之罪可以应用到方方面面。所以不敬之罪就是一个万金油的罪名,时常被群臣用来互相恶心,也是君王真想要处置谁很容易找到的借口。   现如今的烹饪手法并不多,烧烤却是从上古就存在的手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差别无外乎是增加一些调料。   西域被中原皇朝所占领,其它好处不是那么明显,为中原贡献各种香料算是比较大的好处之一。真正算起来,开拓西域绝对是“大吃货皇朝”的基础,因为各种香料还真的就是从西域传到中原,使“中央之国”对美食的多样化能有更多的调制方法和手段。   换做以前,烧烤就是涂上蜂蜜就算顶级享受,有了各种椒之后,刺激味蕾的佐料增多,烧烤的手法也就出现演变。   对于刘彦来讲,吃烧烤怎么能没有辣椒?一切没有辣的烧烤都算次品。他比较遗憾是现在没有啤酒,华夏苗裔的顶级酒类就是一些看去浑浊的白酒,要不就是一些果酒,比较有特色的也仅是葡萄酒。   吃烧烤配白酒、果子酒、葡萄酒根本就吃不出风味,刘彦只看不惯的就是现在的人吃各种东西都喜欢以葡萄酒来提高逼格,完全就不知道葡萄酒正确的搭配方式。   再则说,刘彦也不喜欢葡萄酒,酸是一方面,越喝越渴是主因,然后就是想喝醉得喝非常多,醉起来的后劲还令人感到异常难受。   现如今的名酒,南陵郁金香、杜康酒、法酒都能算是,只因为曹操《短歌行》中的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让杜康酒会更有名气一些。实际上南陵郁金香酒的历史要更长,追述起来要到战国时期,是当时楚国的名酒。法酒则是分为好几个时期和种类,主要是泛指按照官府要求酿的酒。   君王嘛,在这种“朕即天下”的年代里,有什么好东西肯定是要有君王的一份,甚至某些东西还会专门成为君王独有,总之是绝对缺不了一些稀奇物。   特别要说的是,现在并没有蒸馏法,什么酒都不可能像白开水那么清澈,实际上是一种浑浊液体。   “辣辣辣辣……”徐正还真的自己动手烧烤,问题是他根本分不清楚几种辣椒哪一种最辣。他烧烤完了先自己吃上,看着粗鲁却是显得很有理智,毕竟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像君王献上食物。辣的够呛之余,他快步跑向纪昌的案几,捞起上面的一壶葡萄酿牛饮,后面喘着气:“是什么辣椒啊!太辣了!”   纪昌再一次无语,哪怕是熟到一定份上,堂堂一国的太尉也能这样,多迈几步去自己的案几上喝不行吗?   刘彦除了开疆辟土之外极少有什么追求,硬要算的话当属收集各种植物类的食物材料。他专门让谢艾拜托在西凉的友人,从西域那边收集各种香料的同时,要是中原没有的都给弄上一些。   汉国一直以来都十分强势,再则是汉国与张氏凉国曾经有进入过一段友好期,谢艾不知道拜托了多少友人,收集到的植物类种子还真不少,刘彦就让人在临淄那边试着培育了一下,有些是适应东土存活并生长,更多是培育失败。   实际上刘彦也分不清楚所有香料的名字,比如至少七种的辣椒中一种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区分出哪一种比较辣罢了。   “没名字,反正不是中土所有,皆是前缀加上一个‘胡’字。”刘彦说的是正解,他满不在乎地说:“胡瓜、胡桃、胡豆、胡椒、胡葱、胡蒜、胡萝卜……”   现在汉国对外可以自称大汉、东土、中土,一般只有西方人会称呼东土,汉国自己人自称最多是大汉和中土两个。   徐正听得有些懵,问道:“胡瓜、胡豆、胡椒、胡葱、胡蒜知道是什么,胡萝卜没听过。”   这一下换刘彦愣了一下,目前胡萝卜还真的没有传过来,他也不知道胡萝卜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央之国”。   胡萝卜的原产地是现代阿富汗,有黄萝卜和红萝卜两种,需要到公元十二世纪才会传到中原。   “历代先辈不断向外开拓,开疆拓土又得无数新种,实乃我族之幸。”纪昌可没有忘记那件事情,石虎可是严禁天下人提到“胡”字,胡人变成了国人,食物类的诸多也被迫改名字。他用着十分感慨的表情说:“我辈当紧追先辈脚步,更要迈出新的步伐。”   “当然,当然!”徐正满是铿锵地说:“等待光复完汉家旧土,定要杀到更西方瞧一瞧。”   现在还真没有人知道西域再往西是什么,东汉皇朝完蛋的同时,贵霜帝国和安息帝国也相续嗝屁,连带罗马帝国也分成了两个。   其实早期的时候,中原皇朝真的以为“天下”除了自己本身之外也就周边的蛮夷和小国,是西汉扩张到西域才与安息帝国有了接触,又知道原来被匈奴人差点灭族的大月氏建立了一个国家,对于罗马帝国则是属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西汉与安息帝国的接触充满了史诗色彩,安息皇帝知道汉使要来,是派出一支两万人的骑兵(甲骑具装)远出国度千里之外进行迎接。   当时的汉使见到光是来迎接自己的就有两万精锐骑兵十分惊讶,然后又在安息骑兵的保护下走了千里,沿途看到的是一个人口众多和富庶的国家。他回国禀告之后,汉帝国对安息的结论是实力不俗。汉帝国没有想到的是,看着很强大的安息帝国实际上是被罗马帝国按在地上摩擦的局面。   同理的是,安息帝国早就知道汉帝国是将匈奴人打到不得不万里迁徙的国家,之所以迎接汉使会派出两万甲骑具装,实际上是怕汉帝国征服西域之后打顺手了继续向西扩张,用看着强盛的军势进行震慑,又安排汉使走安息比较繁荣的区域彰显国力。   根据野史描述,安息帝国知道自己被汉帝国承认之后,一度想要向汉帝国借兵抵抗罗马帝国的入侵,汉帝国以路途遥远拒绝,倒是当时的贵霜帝国真的派兵帮助安息帝国抵抗罗马人。   “西方?乌孙依然健在,取代安息帝国的是萨珊王朝,曾经的贵霜分裂成为九个国家。”刘彦其实不知道是分裂成为多少个,他见纪昌和徐正听得全神贯注,张口就是大半的胡说八道:“萨珊王朝再往西曾经的一些强国皆尽被灭,如亚美尼亚、托勒密、迦太基之类都是被罗马人所灭。如果大汉今后向西扩张,对上的第一个强国就是萨珊那帮痴迷宗教信仰的人。”   之所以讲刘彦在胡说八道,是萨珊王朝压根就不是什么痴迷宗教信仰,要等待萨珊王朝覆灭,才有阿拉伯人一手可兰经一手弯刀建立起一个疆土辽阔的阿拉伯帝国。   中原的任何典籍哪怕是有记载西域往西的事,那也只会是几笔就带过。想要找到类似的书非常困难,以至于纪昌和徐正听到刘彦依照那模糊的记忆在胡说八道,皆是听得入迷。   “往西扩张走陆路不太容易,到西域就是遍处戈壁,越往西走越是荒凉,除了有一片广袤的沙漠拦住去路,还有一条满是沼泽的道路。”刘彦说的沼泽区是后世的俄罗斯中部区域:“现如今那些地方只有一些原始人……就是真正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过着原始的生活,大概还在使用石器?不过体格非常高大和强壮。”   “就像是辽东以东深处那样的人?”纪昌说的是通古斯的一些原始部落,又问:“要是走海路,可以轻易征服当地的人吗?”   这个叫刘彦怎么回答呢?海路的话,有系统的地图,虽然寻找航线会麻烦,但肯定是能找到马六甲海峡,好不好征服……则就很不好说啊! 第526章 思想开始扩张制约   中原对外探索的脚步以各种形形色色的方式进行,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会停下向外开拓的脚步,其实还是地理限制的因素。   比如说自周之后再次形成一统的秦帝国,北征到了阴山脚下,南征是面对原始丛林。汉帝国克服了秦帝国遭遇到的困难,可是扩张的脚步是西被高原和沙漠挡住去路,北边是无垠草原,南直接到大海,东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说,很多时候中原王朝其实并不是遭遇的敌人太强,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向外。   刘彦知道自己将来肯定也会遭遇到先辈遇到的困难,早就在思考解决的策略。   后世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从陆路进行扩张是千辛万难,掌握海权之后再进行扩张则会相对容易。   中土的帝国想要向西扩张,过了西域就会被沙漠或是沼泽挡住通往西亚和欧罗巴的道路,因此单纯从陆路进行扩张的话,不说要面对沙漠和沼泽,后勤辎重的运输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目前刘彦已经开始派遣舰队在探索涨海(南海),找到了庾氏一族所说的扶南国和林邑国。   扶南国,又作夫南国、跋南国,意为“山岳”,是曾经存在于中南半岛上的一个古老王国名。其辖境大致相当于现代柬埔寨全部国土以及老挝南部、越南南部和泰国东南部一带。是历史上第一个出现在中原王朝古代的史籍上的东南亚国家,也是古代史籍中经常出现的东南亚国家。   林邑国,位于中南半岛东部之古国名。又作临邑国。约在今越南南部顺化等处。此地原系占族(Cham)之根据地,西汉设为日南郡象林县,称为象林邑,略去象,故称林邑。东汉末年,有名为区连者,杀害县令,自称林邑国王。   两国中,扶南国大而林邑国小,林邑国与中原王朝有陆地上的国境边境。   根据一些情报,林邑国的国内还留下汉家的生活习俗,统治阶层是用汉字说汉语,底层则是一帮皮肤稍显黝黑的人种,执行的是奴隶制度。   所谓皮肤稍显黝黑,就是中原王朝时常会提到的昆仑奴,他们大概是现代印度低种姓的人种。这一人种身材矮小且普遍瘦弱,某段时期被奴隶贩子大量贩售到中原王朝,成为达官贵人争相炫耀的工具。少量从非洲运到中原王朝的黑人也被称呼为昆仑奴,但是非洲来的黑人可要比南洋那批人高大和强壮得多。   “尽管林邑也是汉家旧土,是寡人必定收回的土地。可是啊……”刘彦在啃肉串,咽下去之后才继续说:“庾氏是第一个主动向外开拓的家族,寡人不介意让他们成为第一个获得天大好处的家族。”   庾氏一族的庾翼已经成了汉国的廷尉,这个家族在东晋小朝廷投降之前就开始在做迁徙准备,目前已经有部分族人前往青州的东牟郡蓬莱县。   蓬莱县是汉国目前几大舰队基地之一,最开始是作为联系海岛,后面变成了青州与辽东的主要港口,等待其它港口被开发出来则是下降了战略地位,逐步演变成最大的民用港口。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系统战船是主要战力,却是没有完全放弃研究和开发船只,主要的研究和建造基地大多是靠近辽东区域。   造船的基地会靠近辽东,那是辽东那边远比中原各地方有着更丰富的木材资源。中原各地一再遭遇战火,和平年代又有皇帝广造宫阙,但凡粗大一些的树木基本上不是被毁就是被砍伐一空。辽东那边一直到公元两千多年的时候还是木材资源丰富区域,现如今不用太过深入就能找到合适应用各处的木材。   庾氏一族得到汉国的履行契约,先期到手的船只已经被应用于操练。让庾氏一族觉得郁闷的是,他们得到的船只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主力舰。   汉国的主力舰都是系统产品,民间建造船只只能说还在初步阶段,与之系统出产的战船相比会显得比较小,武力上面也绝对是胜不过系统出产的战船。要说明的是,用于海航的船只绝对不存在楼船就是了。   汉国核心重臣都知道刘彦对大海的重视,他们其实并不完全理解刘彦为什么重视大海,仅是单纯的以为要维系中原本土和辽东的畅通。   “原来王上早就有此思虑……”纪昌说的是探索什么马六甲,等待收复汉家旧土之后,海路并进地继续向西扩张。他想了想,问道:“若是有其余家族愿意向外开拓,是如庾氏一般?”   庾氏一族要入侵林邑,消灭林邑国之后不会建国,是由刘彦再次敕封,使庾氏成为镇守林邑这片汉家疆域的诸侯。他们的这个诸侯不管是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听从汉国,有些差别的是当地由庾翼来进行管理,也就是说林邑这片土地的地方官虽然还是走中枢委派路线,但就是走个流程,同时庾氏也会有地方私军。   纪昌是无比反对刘彦同意庾氏一族的请求,劝导几次之后刘彦坚持履行契约,他尽管依然坚决反对却是忍了下来。   刘彦当然知道庾氏一族的这个模式是隐患,地方自行治理也能有私军,妥妥的就是一个如同商王朝或是周王朝一般的地方强藩。他会同意只是出于一个理由,给一些人的野心留下空间,是外出攻打化外蛮夷,不是满脑子想要在中原王朝搞事情。   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刘彦很清楚那个日不落帝国是怎么形成,不也是允许国内贵族自行向外侵略,贵族占领土地之后向王室报备,占领的土地在版图上是归于国家,实际上贵族可以在占领地建设军队和自己治理?   刘彦坚信的是,中央强大就不用担心遭受地方反噬,单纯以国家形式的扩张不能满足扩张速度,开拓还得是国家与民间同步进行。他还坚信一点,只要庾氏一族尝到了好处,被吸引的个人或是家族绝对不会少,到时候他只要一再承认个人或是家族的开拓,不说是汉国疆域一再扩张,汉家苗裔也必将会向外进行繁衍。   “有什么关系?庾氏要是老老实实最好,有什么不轨,直接灭了就是。”徐正真的是满不在乎地说:“甚至不用外出开拓的谁有什么歪脑筋,中枢随随便便找个理由灭掉,将土地管理权收归国家就是了。”   刹那间刘彦听得一阵愕然。   “理应定下期限,约束一套有效律法,例如多少代之后归于国有,或是触犯什么律法剥夺治理权。”纪昌完全赞同地说完,眯着眼睛继续说:“他们要财帛完全没有问题,治理地方也不是不行,发展武力……呵呵呵!”   得了,这个就是中央集权深入人心的中土思想,讲的是“朕即国家”,一丝丝的权力都该是属于皇帝,臣子发展自己的武力就是罪过。   刘彦也就陷入了沉思,大一统和中央集权已经深入人心,一些事情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实际上庾翼也只是说要以家族力量入侵林邑,有谈到过一些地方治理权的探讨,却是没有提起说以家族私军镇守的事情,那些都是刘彦做好的一些心理准备。   “王上……”荀羡比较突然地出现,来了之后先行礼,然后说:“廷尉求见。”   刘彦还没有什么反应,纪昌和徐正对视一眼就笑了。   庾翼后面被人引领着过来,看到纪昌和徐正在场,君臣三人围坐在烤架边上亲自动手烧烤,情不自禁地一愣之后,内心里很是震惊纪昌和徐正与君王的交情。   “给庾卿增添一个座位。”刘彦说完就招呼庾翼近到身边,问:“庾卿的朝服怎么还没有换?”   散朝之后,庾翼是立刻踏上归家的道路,走到家门口却又折返,自然是还没有更换朝服。他近期一直在思考家族未来,尤其是当了汉国的廷尉之后,想的就更多了。   庾氏一族要向外迁徙并入侵林邑,背景是受到东晋小朝廷上上下下的排挤,感到心灰意冷的同时,他们对举族投奔汉国又存在迟疑,不想背负逆贼叛臣的名声。   现在嘛,因为桓氏一族的搅局,庾氏一族不管是在建康之战出多大的力气,实际上逆贼和叛臣庾氏一族是当定了。   很多事情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之后,庾翼进行了长久的思考,甚至都后悔曾经说过要家族要向外迁徙的事,要不是不能反口真的是不想干了。   “臣是为家族入侵林邑的事而来求见王上。”庾翼已经先后对君王和同僚行过礼,落座之前又是礼仪周到,等待完全屈膝跪坐而下,继续说:“臣以为一些事……还得经过王上同意。”   刘彦等三人刚才就在说这件事情,没有想到的是庾翼后面会过来。   徐正依然大大咧咧地烧烤,甚至还招呼宫女弄来更多的牛肉串,好像全部的注意力都是在美味上面。   纪昌本来是举着酒壶要喝葡萄酿,顿了顿像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庾翼,见庾翼表情坚定,嘴角扯了一下。   “入侵林邑?”刘彦放下手里的东西,做出倾听状,说道:“庾卿且道来。”   庾翼介绍家族的准备情况,辎重和私兵之类的说得很详细,对于在操练的海军也是事无巨细地道出,讲了许久才点出来意:“臣仔细思量,入侵林邑虽会有麻烦,占领林邑必将成为事实。臣以为,朝廷理当派出官员随行,攻克一地之后设立郡县,等待林邑被灭,恳请王上能够赏赐出战壮士当地的土地,使他们在当地繁衍生息。”   明明白白地说,庾氏一族出钱出工出力灭掉林邑国,地方治理权不要了,连带私军也会进行解散,打下多少土地都是依然走中央集权和大一统那一套,地方官由中枢委派,地方驻军也是国家的军队。   “廷尉高义!”纪昌说得响亮,是带着满满的佩服:“庾公定会名流青史,庾氏一族也必将富贵百代!”   刘彦有些责怪地撇了一眼纪昌。他都还没有开口说话,纪昌却是先将基调给定下来,都算什么事嘛。   庾翼苦笑道:“胡人肆虐中原数十载,吾辈无能未有驱逐胡虏,只想为自己的罪过赎罪,为汉家繁衍尽一份心力。”   刘彦却是明白庾翼什么心思,庾氏一族肯定是一再商讨,得出的是“别自己找死得了”之类的结论,索性是以家族之力灭林邑的事情继续干,会得到什么回报完全看君王大度到什么份上。   “昌以为,灭掉林邑后,庾氏应当有一块大大的封地,享受免赋税之优待,庾公更是要封侯。”纪昌看着刘彦是满脸的恳求,只差明说庾氏一族都自己让步,刘彦就别再搞什么幺蛾子,带着殷切期盼地问:“王上以为呢?”   说到底还是思想问题,刘彦不怕向外开拓的家族反噬中央,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死后的格局,却认为要是后世子孙无能或是搞得天怒人怨的话,皇朝被推翻是肯定的事情,是不管被本土的力量干翻,还是被外面的封臣所灭。   千年帝国不是没有,但真的是太少太少,刘彦完全不确定系统能不能继承,是有十足的心理准备,深深觉得皇朝要灭亡也不能是由异族来灭,同一苗裔取代至少还是烂在锅里最好。   “寡人知道了。”刘彦压根就不想表态,他还得好好的思考一下,摆了摆手说:“今天不再谈论政事,众卿好好与寡人轻松一番。”   外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在下雪,一片片的雪花由天空落下来,要是没有什么烦心事,一边吃烧烤一边看下雪其实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围成圈的四个人带着各自的心思,嘴巴里会不断交谈,讲些什么则是不那么走心,甚至有些时候会陷入尴尬的安静。   “王上。”荀羡再次出现,他满脸怪异地行礼,禀告说:“美阳侯与新平侯等人打起来了……”   “……”刘彦当然知道那两个侯是谁,讶异地问:“冉闵与桓温……还有谁,为什么打起来?” 第527章 不使传承丢失   冉闵和桓温等人还真的就打起来了!   “几位大臣身穿褒裤,袒胸露肚在街上……”荀羡咽了一口的口水,用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听闻围观者甚多。”   刘彦知道为什么是穿褒裤,那些家伙下朝之后根本就没有回家,是穿朝服就跑去酒肆,至于为什么会打起来则是不知道。   “不像话!”徐正话是那么说,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气,甚至还一边啃着羊肉串,略略含糊不清地说:“一定要法办了他们。”   国之重臣有矛盾不是什么稀奇事,直接扭打对于风气不好,但好过私下各种阴暗不断。   先汉贵族之间经常开大武行的好戏,最严重的时候是起码上百个贵族呼朋唤友直接开干,场面就和发生了暴乱似得,文景两帝对贵族喜欢斗殴并没有阻止,是到了武帝时期才逐渐禁止。   很明显的事情,当街开打的那些人绝对是喝多了,有谁要显示一下武勇,然后冉闵是要彰显自己能打,就那么一对多直接开干。   “朝会结束,许多大臣并未回归家中,是与同僚相约吃酒……”荀羡见刘彦眼珠子突然瞪大,硬着头皮继续说:“美阳侯等人所在的街道正是风化坊,现在那里当街切磋的……的武将很多。”   美阳是关中的一个县,冉闵得到的就是一个县侯的爵位。美阳侯这个侯爵历史上当过的人不少,最有名的还当属郭汜。有鉴于郭汜的名声并不好,美阳侯这个侯爵自东汉之后很少人愿意当。得幸亏冉闵的封地是自己选择又向刘彦求得,要不然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   每年的冬季是汉国地方官到中枢述职的季节,到一定级别的文武官员都是需要述职,刘彦在哪官员就到哪,接受查勘与重新任命,分为留在原职位或是进行调动。   襄国这座城池很大,规划上则乱七八糟,有鉴于刘彦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会暂留襄国,田朔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九卿总算是找到了一些事干。   田朔身为太仆,而太仆在汉国并不止是管理马政,牵扯到一些城市建设职权。他与治粟内史蔡优共同来重新规划襄国。   按照汉家的习惯,城池的规划是讲究“井然有序”,也就是说城池里面是像农田一样,然后分为数量众多的坊,每个坊有自己的作用,还专门分出各种级别的居住区。除了坊之外,会有“市”的存在,而“市”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集”字,就是用来进行买卖的区域,买卖又细分为生活用品、饮食餐馆、牲口贩卖、等等的许多种。   蔡优和田朔最先规划的是百官的居住区,百官进驻之后对一些生活物品会有追求,城池内的“市”就成了第二个建设序列,其中就有专门开设酒肆之类的餐饮街。   “寡人还真不知道众卿是那么活力充沛。”刘彦缓缓地站起来,拍着手掌却不是在鼓励,纯粹就是拍掉一些脏污,又说:“诸卿与寡人一块去长长见识?”   徐正立刻就蹦起来,口呼:“长长见识。”   纪昌和庾翼先观察一下刘彦的脸色,见刘彦没动肝火,异口同声应了声:“诺。”   宫城离城里的“市”并不近,刘彦出宫之前还得换衣物,连带还身穿朝服的纪昌、徐正、庾翼都得换身衣服,折腾了大概是两三刻钟才在约定的地点重新会合。   他们接近目的地,人没到就先听到热闹的声音,离得越近就看到聚拢的人群越多,稍微听一下能够听到他们都是在谈论前方的武力切磋。   刘彦当然不是白鱼龙服又不带护卫力量出宫,标配就是出宫至少一百护卫随身,倒是纪昌、徐正、庾翼仅仅是带着少数的随从。   一大票人活动,动静自然是小不了,遇到的人就算不知道刘彦是什么身份,也会下意识让开。   系统不止是给刘彦一个庞大的战力和生产力,因为有地图的存在他随时能够查看地图分辨敌我,那么也就是说除非是他刻意制造陷阱,否则根本不会出现被刺杀的事情。   自身武力值高,有地图能够分辨敌我,刘彦还时刻带着护卫不是在摆什么架子,是身为君王的一种无奈于责任,要不时常孤身一人乱跑乱逛,众臣和百姓该觉得这样的君王有多不靠谱?   街道确实吵杂,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围观,那些切磋的人有两人单挑,亦是存在群战,打得是好不热闹。   刘彦不用刻意观察,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廷尉署的衙役,看着数量还不算少。他不知道廷尉署的出动是庾翼下令又或者是怎么样,对廷尉署反应迅速还算感到满意。   庾翼不断苦笑:“王上,臣的授意是围观百姓离去,或是朝廷官员进入屋内再行抓捕……”   当街开干不管是你情我愿的切磋还是什么,总之真的就是触犯到了汉律,尤其是身为官员不顾形象的打斗,追究起来还有一个让朝廷颜面尽失的罪名,要着重处理丢官罢爵也不算冤枉。   刘彦猜想新的封赏下去,得爵升官的那些文武是高兴过头,那股兴奋劲再被酒精一刺激完全忘了汉律。   一时间,跟随刘彦身侧的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朝廷颜面还是挺重要,不单纯是面子问题,还是对百姓的震慑力度,一旦百姓不再敬畏朝廷,国家离动乱也就不远了。   因为没有掩藏行踪,刘彦出现没有多久就被一队正在打斗的武将发现,他们发现刘彦在场之后立刻停下激战,估计是酒也立刻被吓醒了,站在原地脸上神情变换不断。   庾翼身为廷尉,有廷尉署的衙役早早到来却没有立刻动手抓人,有给朝廷保住颜面的原因,另一层还是不愿意一次性得罪那么多人,尤其是里面还有骠骑将军和四个“征”字级别的将军。   纪昌对庾翼的圆滑并不欣赏,廷尉说到底就是用来干得罪百官和贵族的职位。   从西汉开始廷尉就理所当然应该是君王的头号鹰犬,一个圆滑的廷尉不是一个好廷尉,上无法为君王震慑百官,下也没有可能让百官觉得亲近,最后只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其实,庾翼又何尝不知道廷尉就是干专门得罪百官的活?他倒是有心得罪百官,可一次性将军方得罪通透,真的是小心脏承受不住。   “寡人散朝之后已经吩咐今日襄国全城饮胜。”刘彦观察了一下,仅是这一条街道都有那么多官员,其它没有看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他转头看向庾翼,说:“把衙役撤下吧。”   庾翼很明显地一愣,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应:“诺!”   刘彦有没有下过那样的命令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表达出来的态度。   事先有令就不算放荡的百官触犯律法,那当然是有了不用追究的理由,一个大度的君王不代表是好君王,但是一个不偶尔表现出一点人情味的君王注定是会众叛亲离。   身为君王的刘彦知道什么时候该松一松手,尤其是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进行施恩是一个君王必须有的手段。   既然是不打算追究,又补充了全城狂欢的命令,刘彦也就让荀羡找个地方,就不去妨碍那群家伙继续挥洒汗水了。   发现君王在场之后,消息传得挺快,渐渐街道上的切磋也就停了下来,少不得是有人诚惶诚恐要去找刘彦请罪,他们中的大多数却是被荀羡挡了下来,还提示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换来一片对君王的感激。   襄国城内的普通居民很少,现如今居住在城内的大多是百官的家人或是一众仆人,已经开设的店铺中少量是百姓,大多是还是与百官有关系的人,例如百官家族所在的旁支之类。   荀羡给刘彦找到的是一栋两层高的酒肆,位置是处于可以观看整条街道的正对面。   “大汉长年处于战争状态,一切以军事为重,确实少有盛大活动。”刘彦已经就坐,正面就是重新恢复热闹的街道,他看了看分坐成两排的众臣,说:“寡人已经决议只保留小规模的战事,让百姓可以好好休养生息数年,先辈的一些节日若有断层,该摸索后进行推广。”   一个国家不能没有节日,一个民族更是应该存在自己的节日,合适的节日不但会使人产生快乐,还有凝聚国家和民族的作用,更能释放压抑和压力。   止于目前为止,汉家的节日其实不算少,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冬至节。冬至节在现如今与现代的春节一样重要,冬至节一到等于是新年的到来,人们多了一岁,日月也是换了新朝。   除了冬至节之外,自然是还有很多的节日,例如纪念大诗人屈原的端午节,战国就流行的重阳节,妇女欢乐的乞巧节,天下痴男怨女喜欢的七夕。   (话说七夕……一个放牛娃偷看仙女洗澡,还偷仙女衣服,逼迫仙女嫁给自己,痴男怨女爱这个节日是怎么个回事,难道是鼓励学放牛娃?西方的情人节几乎也是如出一辙,就是一个小子勾引豪门女孩,因为后果凄惨而被广泛流传,形成了节日。无一例外的就是,两个女方的家长在其中都扮演坏人角色,天下女方家长怎么就这么倒霉。)   中原被胡人肆虐数十载,人连活下去都困难,节日什么的哪有功夫去过。动荡不断的中原,因为人们朝不保夕,文化断层的现象非常普遍,毕竟要是没有长辈来提,小辈们怎么会知道哪天是什么节日,时间一久那个节日也就消失了。   比较明显的有一个例子,西汉之初有一个专门吃馄饨的习俗,那是北方匈奴经常骚扰边疆,百姓不得安宁。当时匈奴部落中有浑氏和屯氏两个首领,十分凶残。百姓对其恨之入骨,于是用肉馅包成角儿,取“浑”与“屯”之音,呼作“馄饨”。恨以食之,并求平息战乱,能过上太平日子。因最初制成馄饨是在冬至这一天,所以在冬至这天家家户户吃馄饨。   现如今的人们在冬至节依然会吃馄饨,可是馄饨的来历和为什么吃馄饨,知道的人恐怕就不多了。   刘彦正与纪昌在讲汉家都有什么节日,楼梯那边传来“咚咚咚”的踩踏声,却是荀羡上来禀告,说骠骑将军与四位四征级别的将军求见。   得到刘彦的同意,荀羡下去之后,很快楼梯又是一阵“咚咚咚”的响声,最先上来的是冉闵,其身后是吕泰、桓温和李坛。   几乎是来人刚刚见礼,荀羡又上来,禀告说桑虞、蔡优等九卿级别,另有中郎将骞建同、李匡、谢安等人,反正就是一大帮子人请求谒见。   “幸亏是这地方够大。”徐正嘴欠地问:“是谁的产业?”   君王到来,酒肆的人成了闲杂人等,换上的是宫城里面的厨子、宫女来进行伺候,自然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徐正。   现下的建筑布局很有讲究,只要是开门服务的店铺一定存在专门留给特殊人士的场所,刘彦等人所在的位置就是这么一个所在。   先后求见的人上来,各自见礼之后落座,他们衣着端正的会用怪怪的眼神打量袒胸露肚者,而袒胸露肚自然是刚才与人切磋时脱掉朝服没有穿上。   “嘿嘿。”冉闵有那么点红光满面,骄傲地说:“方才闵一对三,三位将军不敌闵。”   就坐在冉闵下座的吕泰、桓温、李坛立刻就是怒视过去,他们三人围攻冉闵,还真就是打不过,说出来多少是丢份,但冉闵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吧?   冉闵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刘彦当然也是笑了出来。   话说起来,冉闵霸王再世可不是说笑,论单挑能赢的几乎是没有。他还有过单骑冲阵的经历,单人匹马于敌阵中左冲右突了几个来来回回,就是发生在石羯赵国入侵东晋小朝廷的扬州战事中。   “没想到诸卿都在此处。”刘彦举起酒盏,比划了一下,示意:“共饮。”   一片应声之中,能够坐下的都是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就是吃酒的心情可能存在不同,尤其是得知纪昌和徐正在下朝立刻被刘彦传唤过去的桑虞。 第528章 改革的必要   刘彦出了宫城,自己觉得稍微有些资格的文武无不是立刻过去求见,他所待的地方聚拢起来的文武足够召开一场决策国家未来的会议。   再有一些时日就到了冬至节,冬至节一过就是元朔五年,转眼间汉国的建立就要到五个年头。   刘彦先从长广郡奋战崛起,花了五年的时间将石羯赵国赶到并州和朔州,灭亡了李氏成汉以及东晋小朝廷,现如今汉家旧土已经光复十之六七。   光是打江山对于刘彦来讲其实并不困难,但坐拥天下并不止是打下疆土那么简单,有了疆土还要进行发展,是人口增长以及生产力提升,等待时机成熟就对残喘的石羯赵国动手,少不得是要连带灭掉慕容燕国,也许连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倭列岛上的那些小国一块收拾了。   “正好诸卿皆在。”刘彦是等众人闲聊了一会才开口:“四征将军除了征西将军外已经委任,寡人思虑良久……”   汉国的官职还在一步一步地补全,很多职位上其实目前还是空缺的现状。军队的建设是汉国最重视的一方面,长久以来军队制度健全,可是军方的编制却是显得有些乱。   从上古先秦开始,每个国家都会有一套合适自己的军方编制,小到百人以下编制,大到整个国家的全体将士,汉国建立之后小的编制就不说了,野战兵团就是最大的编制。   之前,基本上是哪条战线需要,刘彦下令从哪里调来哪些军队,一个野战兵团也就汇聚而出。野战兵团并没有固定的数量编制,从两三万到几十万,有伍、什、屯、曲、校、师、军的单位。   伍自然就是五人为一伍,什是十人组成,屯有二百五十人,曲是千人,校为五千人,师是一万五千人,军是四万五千人。   到曲这个单位之后,除开战兵之外还会有附属的辅兵,这样一来每个军除了四万五千名战兵之外,连辅兵一起算上的话,整个编制其实有六万左右。不过要说的是,包括辅兵、民夫、辎重兵都不算军的直属单位,辅助人员是直接归属中枢的丞相府直辖。   “各将军有幕府,寡人以为一些幕府应当有自己的一个直属军,战时再由中枢调派兵力,由多个军来形成一个兵团。”刘彦这是要确认汉国的军制,立刻就让在场军方的将军听得全神贯注:“兵团之上,有集团军,面对强敌开启国战,便以集团军对敌。”   别以为集团军是到了现代才有,实际上楚汉相争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第一个率领集团军的就是韩信。而集团军的出现与刘邦建立汉国之后保留异性诸侯王有关,说白了就是召集汉这个阵营的各诸侯,合兵一处与项羽进行交战。   集团军的规模到西汉的时候再次重现,第二个统率集团军的人是卫青,他率领集团军多次与匈奴交战,第一次是统率六十余万人杀入草原,第二次是直接拿回被匈奴占去多年的河朔。   当然了,不管是楚汉相争还是西汉,集团军都是直接称为韩信军团或是卫青军团,就是在军团名字前面冠上姓名,由此可见统率兵马的人该是多么的荣耀。   按照道理的话,刘彦要是出动集团军也该是留下“冠名权”,比如由冉闵统率就该在历史上记载“某某年的某某月和日,冉闵军团出征某某地”之类的。不过,刘彦想要的是杜绝后患,一切只因为冠名军团的人下场都不好。   “军队制度……”冉闵还没有等徐正说话,急不可耐地问:“王上是说,日后的将军都有自己的幕府亲军?”   刘彦是脑子坏了才会让每个能建立幕府的将军都能有亲军,他不满地横了一眼冉闵,说道:“仅限于四‘镇’将军幕府。”   四镇将军其实就是镇守各方的边疆留守,他们的职责就是拱卫国家边境,而守卫国家边境理所当然是会出现边军,那么有一个直属军就说得过去了。   是一个“军”,不是一个兵团或是集团军,没有巨大的边疆威胁时,一个一万五千人的军就能保证边疆安稳,想要压制哪一个国家临时增加几个军就是了。   “四‘征’将军没有自己的直属军?”冉闵纳闷地说:“四‘征’、四‘镇’、‘四平’、四‘抚’都是平级,只有四‘征’有自己的直属军啊?”   不止冉闵在纳闷,只是冉闵藏不住心事。   身为武将,没有自己的直属军队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等于就是一个光杆。而这样的情况在华夏传统中其实比较常见,将军级别以下的武将,例如都尉之类的随时都是有一郡的郡县兵可以统辖,相反是将军以上的大多数人平时是待在中枢,等待发生战事才会到各条战线。一些比较特别的将军,他们麾下是有军队,但基础的数量并不会多,是发生战事了才由中枢向各地征调郡县兵或是青壮,组成一个出战的军团。   理念上面来讲,四征、四镇、四平、四抚都是平级的将军,但通常是四征将军被认为比较尊贵,要是能让武将自己选也必然是对四征将军更渴望,毕竟四征将军可以统率军队进行开拓,其余的不是镇守边疆就是在发生叛乱时才有用武之地。   桑虞沉默着听刘彦在讲述军方的一些建设理念。他现在的心事多到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会这样是刘彦表露出了疏远,而君王对臣工疏远历来就是身为人臣最为担忧的事情。   汉国未来几年的基本国策已经确定,大体上就是进入休养生息,牵扯到的民政会比军事多一些,管理民政的官员会从原本的被忽视到没重视。   身为一国之君的刘彦取消左右丞相,随后立刻宣布要休养生息,原本是管理民政的右丞相桑虞成了御使大夫,要是不会引起百官的诸多联想就是怪事。   没有错的,要是在往常的话,桑虞只要一现身就会有人过去交谈或是攀谈。今天大朝会结束之后,身再大殿没有人过去,出了大殿更是只有冉闵冷嘲热讽,除此没有人靠近,很明显就是因为刘彦的举动所导致。   桑虞知道刘彦出宫,到来之后请求谒见都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万幸的是刘彦没有拒绝谒见,才算是让心情忐忑的桑虞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   刘彦还真的是在刻意疏远桑虞,就是在与众多将军商讨军制的时候,还会特别留意桑虞是个什么状况。   汉国是由刘彦来建立,却不是为了世家,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哪个阶级,说明白点就是为了整个汉民族。他怎么能够允许一个特定的阶级来独享,尤其是不能容忍蛀虫一般的世家只进不出和国家遭难时会背叛。   早先的时候,刘彦原以为桑虞会真的了解到自己的想法,等待桑虞成为世家领袖之后会逐步改变世家,但桑虞并没有那么做。   一个国家的某个阶层无法被消灭,只能是改造到君王认为正确的方向,刘彦并不是要完全消灭世家,因为他知道世家根本就无法消灭,那是到了现代社会都存在的阶级。   刘彦希望世家能够成为国家的助力,不是像目前阶段一样是国家的蛀虫。要是世家都如同上古先秦的那些领主,他不会吝啬于支持与帮助,可惜的是世家在腐化之后尝到甜头没有回头额迹象。   “未来,没有大型国战的大汉仅是会保留二十万的野战兵团。”刘彦话音刚落,在场的军方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傻了。他无视众人,继续说:“是野战兵团,各州郡的郡县兵不在二十万限制之内。”   汉国目前已经登记的人口也就是刚过千万这道大关,根据猜测到最后也很难超过一千五百万的人口。保留二十万不事生产的战兵,各州郡可能还会有将近十五万左右的郡县兵,以一千五百万的人口基数,再有未来是整个国家开始恢复生产的重要阶段,其实这样的配置都稍微显得过份了。   “四十位左右的百姓支持一名战兵,以目前大汉的民间而言,已经稍显吃力。”纪昌不是在唱反调,他说出实情:“诸君莫要忘却,先汉(指西汉和东汉)平时的常备军也仅是五万不到。”   以西汉六千多万的人口都没有发生过召集百万大军的时候,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出动七十多万与匈奴交战,平时与匈奴争锋的也就是十万以下的军队。到了东汉,平时国家也只有三四万不事生产的常备军(北军和南军),出动军队最多也就是四十来万,而东汉人口可是超过六千五百万。   到了刘彦建立的汉国,没有国战都要保持二十万不事生产的常备军,事实上已经是完全超越了之前的历朝历代,还是他有心在全面光复汉家旧土之后继续向外开拓,要不然像是东汉保持五万以下的常备军就可以了。   真实的情况是,自东汉以后,华夏的历朝历代很少又有保持常备军,都是借鉴更卒制度,也就是说让百姓纳赋为兵,是不管各地郡县兵、边军还是中枢军队都是这样。   到了南北朝之后,府兵制的出现更是改变格局,让华夏没有了纯粹的军人,都是战时为兵不战务农的“民兵”。   “民兵”现象到了有宋一代的时候稍微发生改变,但有宋一代的禁军在开国后不久就失去了野战军团的锋芒,归于中枢直辖的禁军演变成为平时为将门做生意、干家务、务农,到了一些节日则是表演各种节目的“表演部队”,好几次禁军出动都是给人宰着玩,是真正意义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军队。   只要是一个将军就想要军队的士兵多,士兵多了自己才有可能成为实权将军,要不就是一个只有将军称号的光杆。连征西将军都有空缺的汉国目前的将军并不多,中郎将这一阶层其实都还存在空缺,但是郎将的数量则是有些多了。   在汉国的军制中,曲这一级别是由军侯直接统领部队,校当然是校尉,往上是俾将率领师,由偏将来率领军,偏将以上就是郎将。   要是明白一点的分级,俾将其实就是现代的中校,偏将是上校,郎将就是少将,中郎将是中将,四征、四镇、四平、四抚就是上将,像是骠骑将军之类的则是元帅。   有直属部队的将军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将军,要不然杂号将军就不会被瞧不起了。现在汉国的武将就担心一点,汉国可没有什么杂号将军,可别原本应该是有实权的将军沦落成为杂号将军。   刘彦就是谈一个意向,不会说没有经过商讨就一力定议。他却是能够看出军方的忐忑,对他们的忐忑有些哭笑不得。   汉国现在只是一个王国,刘彦不会永远只是当一个国王,称帝是迟早的事情,但称帝之后不代表国家就是帝国。   “休养生息期间,对外的战事并不会停止。”刘彦定下基调:“寡人可不想重蹈先汉旧事。”   这一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同意,想要增加人口和恢复生产并不代表要对外软弱,国家只是稍微将注意力转到内部,并不是说要任由外国敌对欺负。   “对石羯的战事……”刘彦看向了李坛这个征北将军,说道:“依然是小规模但是频繁地出击,寡人希望李卿给予惊喜。”   李坛事先都没有料到自己会成为征北将军,一直到现在都还像是在做梦,激动之下也就霍地站起来,大声承诺:“王上,臣必定效仿冠军侯旧事。”   能被直接称呼为冠军侯的只有一人,便是霍去病。这位的一生都是伴随着剽悍,很少是率领大兵团作战,相反是经常使用少量的兵力就能打出惊天的战绩,最为出名的就是封狼居胥的伟业,不但杀到了匈奴核心,还将匈奴用于祭祀的金人给抢了。   一阵善意的哄笑就出现了,惹得基于表现的李坛一阵阵的怒视。 第529章 刘彦在西南半岛画圈   由于生产力低下,一个国家的消耗又太多太大,冷兵器时代很少有国家可以在非战时养太多不事生产的士兵,基本上就是开战的时候才会逐步进行征召。   刘彦要保持二十万不事生产的常备军,实际上已经是汉国可以负担的极限,再多很可能就养不活了,而这个还是有系统的帮助之下。   二十万军力,要是临时征召的青壮为兵,数量虽多却也只是那样。如果二十万的军力是常年除了训练不干别的,这个数量的军队横扫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有太大的难题。   休养生息上几年,将二十万常备军进行系统化和正规化的训练,期间再搭配拉上阵厮杀,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肯定是会诞生,刘彦就能够走下一步棋了。   对了,二十万的常备军并没有算上系统部队,不过因为国力消耗太大的关系,刘彦“召唤”出来的有大半都是用于生产,系统部队实际上从来都没有超过四万这个数量。   没有错的,汉国的消耗一直挺大,是从粮秣到各项资源,要不是刘彦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完全无法支撑下来。   支撑了几年,早期的消耗和平时的生产基本上已经快要没了,那就是刘彦为什么会同意国家开始休养生息,要不然以他的个性还是会选择继续大肆开战。   曾经管理过全国民政的桑虞,他对国家储备是个什么状况比任何人都清楚,粮秣的储存已经到了警戒线,相反是各种军需器械堆积如山。   “……之所以说还会有小规模的战事,除开北面继续与石羯和慕容鲜卑交战之外,入侵西南半岛也势在必行。”刘彦才不会忘记西南半岛是一个优良的粮食产地:“庾氏要入侵林邑,他们就是大汉向西南半岛进军的先锋。”   之前,东晋小朝廷不止一次向林邑国或是扶南国购粮,仅仅是用少量的铜钱就可以从两国购买大量的粮食。   西南半岛的气候对于植物的生长非常有利,那里的人依然过着刀耕火种……错了,是简单地胡乱丢种子,或是干脆不丢种子,反正就是靠老天的赏赐在生活,偏偏不事生产还饿不死,稍微努力点就能有夸张产出。   可以从西南半岛的两个国家进购粮食,是东晋小朝廷很少缺粮的原因之一。有鉴于西南半岛的气候对产粮有益,东晋小朝廷无力北上之后是朝西南方向进行扩张,他们走得比曾经的西汉和东汉更远,都差点打到印度洋的海岸线了。   说到了庾氏向外开拓的事,庾翼刚刚还进行了重新的商议,也就是之前谈的都作废,虽然还是作为诸侯,可是庾氏打下的土地依然归属中枢管理。   刘彦还没有给予庾翼正式回复,但却是思考了不少。话题牵扯到西南半岛,他就将初步的想法给稍微提出来了一些。   “啊?各家都能购置海船出海,可以一家单独探索,也能多家联合?”   “探索到的地皮,可以限制时日跑马圈地,领地之内的资源多少年之内归于家族所有,过了时限由国家回购?”   “不限于西南半岛,海上若是有发现,也是这般?”   能够过来谒见刘彦的人身份都不低,哪怕是之前没有家族,早晚也是会发展一个家族出来。家族想要发展起来需要资源,越是强大的家族用到的资源就更多,注定是会侵蚀国家的国力,形成一批一批的国家蛀虫。   使自己的家庭更好更强是所有物种的天性,刘彦无法也不可能去阻止。他从历史上见证过华夏大地的兴衰,历朝历代无不是国家蛀虫太多,不是将国家侵蚀得千方百孔,就是搞得民不聊生。   发展家族需要用到资源,偏偏华夏大地的各家族都是对内剥削,压根就没有过掠夺境外资源来发展的例子,刘彦希望这个现象到自己这一代结束,是到外面去寻找资源,不是只会剥削国境内。   以单一家族或是多个家族联合向外掠夺,北方这种模式很难搞定,毕竟千百年以来北方都是凶悍的胡人占据,国家力量尚且很多时候都是采取守势,民间又怎么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撼。   西南半岛则不一样,相比起剽悍的马背民族,西南那里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民族,去那里掠夺的障碍是自然环境,但是只要能够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西南可以任由予取予夺。   “寡人已经派遣舰队不断探索,西南仅有林邑国与扶南国,再无其余国家。”刘彦用着诱惑人的语气继续说:“那里不但盛产粮食,玉石、翡翠、珍珠、玛瑙、玳瑁……珍宝数量之多远超诸卿所能想象。这个刚刚发现的宝库,寡人愿意与众爱卿共享之。”   没骗人,西南半岛虽然还是处于半蛮荒半青铜时代,可这是在那里建国的人种太废柴,不懂的去进行开发和利用,不代表那里的资源不够丰富。   西南半岛的地下有亚洲第二大白银矿产储存,亚洲第四大煤矿储存,连带黄金矿产也是非常丰富,对于华夏苗裔十分喜爱的翡翠储量却是世界第一。   刘彦要打破境内的剥削循环,让那些家伙不要时时刻刻想着祸害百姓,用西南半岛作为一个诱饵很理想。   主要的是国家还是主力向北和向西扩张,争取有一天能够打穿世界岛,西南半岛和诸多的海岛可以成为民间的冒险乐园,为未来汉国统一世界岛之后,向其他几个洲的进发累积足够的经验。   还有一个原因,不管是西南半岛还是各个海岛,它们从来都不是霸主的摇篮,就是有谁全面控制,有心去发展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统治的也是一帮懒惰到令人发指的人种,唯一稍微凶悍一点的人种,还特么是当地土著与华夏苗裔杂交出来的产物。   “王上有言,此处还有一个……”纪昌难得用兴奋的语气说话:“一个……马六甲?只要能够寻找到此处,可使大汉从海上出发,径直登陆曾经安息帝国的地界。”   很少人能够理解纪昌在兴奋什么,甚至是连安息帝国是啥玩意都不知道。   知道刘彦志向的人,他们却是听了也变得兴奋,毕竟要是从陆路一直向西,光是沙漠地带和沼泽地带就够喝上一壶,能够直接跨海入侵远比走陆路要好。   刘彦咳了几声,他认为现在提一统世界岛还远,还是先顾着眼前比较实际。   要是将东晋小朝廷的那些不服的残余清理干净,汉国也就大概是比北宋时期稍微大一点点,灭了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也只是恢复西汉早期的疆域,还有一个偌大的西域等待收复。   疆土多大只是一个发展的基础,人口的数量对于野心勃勃……好吧,是志向高远,反正刘彦要想一统世界岛,汉国至少要有两亿以上的人口。而现在汉国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一千六百万人。   要是查阅世界人口史,现阶段全球人口也就是一亿二千万左右。这个主要是华夏这边经过接近两百年的战乱,从六千五百万仅剩下不足两千万,另外就是罗马、帕提亚、等等的各国也是爆发战乱。   现如今人口最多的地方在印度次大陆,那里自孔雀王朝分崩离裂之后分成了数百个邦国,期间贵霜王朝崛起了一把,但贵霜王朝很快就消失在历史长河。目前印度次大陆数百个邦,总人口数量超过四千五百万。   不得不说的是,根据世界人口历史的记载,华夏自五胡乱华之后,人口数量上在整整七百年之内就没有赢过印度次大陆,还要到北宋时期才又超越印度次大陆成为第一,可是南宋灭亡一直到明朝中期才算是再次超越印度次大陆。   当然了,印度次大陆除开孔雀王朝之外,其实从来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唐朝王玄策借吐蕃的军队入侵印度,所谓的灭国实际上既是灭掉一个“邦”,不是说整个印度次大陆,这一点必须分清楚。   现代印度这个国家的成立并不是他们自己多么努力,哪怕是有努力,那也是努力进行绝食,可不是使用武力,是绝食和抗议用求的才有印度这个国家的存在。   英国的殖民地体系崩溃后,全球各地区独立或是依然挂在英联邦体系下的国家多达一百多个,英国从印度次大陆撤离前,将印度次大陆上面的殖民地划分为印度和巴基斯坦。无奈之下的这样做没有安什么好心,制造出克什米尔这个争议区,他们的分化手段也被阿三打脸,比如巴基斯坦的飞地后面就被印度逼得进行独立。   被阿三打脸的不止是英国,刘彦穿越之后没有多久,阿三就派兵入侵了天朝的地盘,但如同翡翠国轰炸天朝一样,天朝面对阿三的入侵嘛……MMP的,“呵呵”这两个高深莫测到能延伸出无数意思的字就能代表一切。   刘彦将西南半岛化作各家族乐园,各自散去之后很快就引起热议。   其实这并不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次,最早划下某些地盘,使国内各家族进行狂欢的还是在周朝开创之初。那个时候周王对有功之臣的封赏很是粗糙,指着地图说“这块地是X家的,那块地是O家的,XXOO们自己带人去打下来,那就是XXOO家的了”,华夏苗裔在春秋早期的版图扩张就是这么来的。   春秋时期的历史并不难查,桑虞为了赎罪最先放出消息,例如刘彦是要效仿有周一代,划下地皮是要给各家族一个发展机会。他不但放消息,更是召集各世家,就等待够分量的世家汇集起来,按照刘彦透露出来的意愿,去外面无恶不作,不是盯着家里的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崔婉在刺绣,看衣服是给孩子的。她略略迟疑地问刘彦:“这样真的好吗?”   大雪纷飞,刘彦不好再到处逛,除开朝会或是召集大臣面商,要不就是待在后宫猫冬。   消息的传递速度有快有慢,能摸得着好处的消息要是有意散播传递起来的速度非常惊人,刘彦将眼睛从书籍上移到崔婉身上,笑着说:“是家里人让你来问的?”   崔婉并不隐瞒,崔氏一族对于去那个什么西南半岛当然是感兴趣,应该说只要是稍微有点实力的家族都非常感兴趣,毕竟关于西南半岛是个宝库的消息是刘彦说出去,而刘彦身为君王说话可是要比任何人都得负责,不能去轻易欺骗。   “是莫非王土。”刘彦又没有说谁占下来就能自己建国独立,不论是谁占了地皮还都是汉国土地。他笑容不改地说:“国家得地,各家族得利。崔氏要是有兴趣可要快点,快一步是步步快,可别等别人吃干抹净再去。”   得到答案的崔婉却是没有多么开心,她糯糯地说:“慎儿……”   “慎儿怎么了?”刘彦一句话出去,后面反应过来:“不要想太多。”   刘彦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长幼有序的人伦之下,刘慎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他不知道该欣慰崔婉为王室利益着想,还是忧虑崔婉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刘慎就该继承一切,从而在护食。   国家要休养生息,刘彦将西南半岛划出来让各家族去折腾,先是国内不能出什么意外,再来是尝试这样的模式到底行不行。他预计只休养生息五年,随后就该展开灭掉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的国战,接下来尝试招抚张氏凉国,要是张氏凉国不识趣自然也是灭掉,下一个扩张目标就是西域。   休养生息除了恢复生产之外,主要还是让人口得到增涨,要不是现在卫生条件太恶劣,刘彦都想要强制性地让各对夫妻多生多养,所以怎么来提高医疗水平也是休养生息期间的必要课程。   崔婉又怎么可能不多想,刘慎很快就要三岁,太子的身份却是久久没有册立。她寻思了一下,真的要想办法让娘家壮大起来,给自己的儿子多一些保障…… 第530章 总有意外   转眼间时间到了春季之初,立春的时候天气却依然是时常飘雪,半点不像冰雪要融化迎来万物复苏的样子。   “我方在石羯的探子回禀,河朔遭遇百年难见的白灾,更北的区域白灾更加严重。”徐正是太尉了嘛,对全国军事动向都需要了解,觉得紧急立刻向刘彦汇报:“有传闻称,西高车开始有部落南迁。”   不管是西高车还是东高车,其实都是丁零人的部落联盟,他们取代了曾经的匈奴、鲜卑成为漠北霸主,西是地盘接近中亚,东是直接到大兴安岭区域。   高车这个草原上新诞生的霸主,他们比起匈奴和鲜卑肯定是要有水份,至少以他们的实力要是对上完整的中原王朝肯定是要被摁在地上摩擦。简单的说吧,柔然雄起之后灭掉东西高车,以统一的姿态向北魏发动战争,但是北魏一边应付南齐都能挡住柔然,要换作是匈奴或者鲜卑,北魏可就要歇菜了。   “德妃与娘家信件往来,代国那边也遭遇到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南迁。”刘彦说的德妃当然是拓跋秀。他对徐正说:“看来漠北的白灾是全面爆发。”   小冰河时期对北亚和东亚的影响非常大,谁让北极就是在周边。每一次小冰河时期的爆发对中原王朝都是一次严峻的挑战,不但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会被迫向南迁移,中原以及长江以南也会频繁爆发干旱。   有历史学家称,中原王朝的每一次覆灭都与出现小冰河时期有关联,要是翻越一下史书的话,会得出还真的有关联的印证。就是中原王朝每次都灭亡于小冰河时期的爆发纯粹是扯淡,还不是中原王朝本身有问题,一些本身没有问题的朝代可是守了下来还进行反推。   “王上……”徐正在苦笑,说道:“休养生息可能……”   漠北的游牧民族在向南移动,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石羯赵国、拓跋代国、慕容燕国。这些国家要是被漠北的游牧民族侵袭,国内不发生动荡的话,肯定是要抽出兵力应付,岂不是汉国的机会?   “嗯……”刘彦知道徐正想说什么,颔首道:“时刻关注迁徙的漠北游牧民族,对各国的冲击力度。”   要是从漠北而来的游牧民族不断入侵石羯赵国、拓跋代国、慕容燕国,汉国绝对不会坐视错失机会,到时候可能会使休养生息的国策中断,抓住机会向北进军。   今年冬季时分,汉国对军队进行了必要的调整,解散掉北伐兵团与南征兵团,以“征”字级别的将军进行规划。   征北将军设立幕府专门应对北方战事,征北幕府由李坛为主将,下辖六个军,主要的征战对象是石羯赵国。   征东将军是由吕泰作为主将,下辖三个军,又有高句丽、百济、新罗以及倭列岛诸国等仆从军合计三十万人,兼冀州方向以及辽东方向来征战慕容燕国。   征南将军是桓温为主将,下辖三个军,依然是在南方清剿在抵抗的世家,他们已经杀到江州腹地,进军岭南。   汉国现在的征西将军处于空缺状态,是由征西中郎将谢安率部进入关中,拥有一个军的兵力屯驻陇城。   几个方向的兵力总合起来就是十三个军,每个军最少是一万五千人,那么就是二十万的兵力。他们就是刘彦计划中保留的常备军。   除开二十万的常备军之外,其余的士卒不是转职到地方成为郡县兵,就是退伍归乡,也就是汉国从六十万以上的野战兵团直接削掉了四十万。   要是再加上各地的郡县兵,常备军与郡县兵总数应该是有三十五万左右,十五万的郡县兵等于是野战兵团的后备补充。野战兵团缺乏兵源是从各地郡县兵抽血,不是进行新一轮的民间征召。   这一次的裁军不像上次那么顺利,汉国以军功为贵,但凡有点勇力就想要参军入伍获取军功,被划在裁军目标内的部队虽然没有哗变,可是怨言并不算少。   太尉署对裁军的怨言多次寻找刘彦,期望减缓裁军的动作,不过军方却是遭遇到了文官的阻击,刘彦的仲裁是选择站到文官这边说话。   “信息延迟……是个大问题!”刘彦有点闷,说道:“若是要对北方用兵,肃孝认为需要用到多少兵力?”   “仅是征北幕府的六个军,对上石羯肯定不足。”徐正显然是有经过研究:“征东幕府是有总数接近三十万的兵力,但那些仆从军的战力比较堪忧。”   石虎是携百万众逃窜到并州和朔州,羯族在中原的战争中损失是有,可是中原战争损失最大的是羌族与氐族,羯族在中原战争的损失只能说是轻微。   按照估计,还坐拥并州以及朔州的石羯赵国,他们的总人口应该还有个三百万左右,羯族不会少于四十万,其余就是羌族、氐族、杂胡以及被掳去的汉家苗裔。   估算石羯赵国还有三百万左右,主要是后面苻洪放弃陇西,携带陇西和北地的部众再次投靠石虎。有消息可以佐证,苻洪至少是带着六七十万人投奔的石虎。   慕容燕国在公元四四二年的时候进行过人口登记造册,当时的人口统计数量是一百八十余万?考虑到慕容燕国近些年不断征战,灭掉扶余、曲沃、慎国等小国,又大肆侵略高句丽腹地,人口应该是有得到增涨,总人口应该是逼近二百五十万?   “寡人会抽调禁卫军北上,介时以禁卫军为主力,征北幕府配合禁卫军征战石羯。”刘彦手头的禁卫军还有三万四千,数量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随时可以补充。他说:“需要忧虑的是……国家的粮秣能不能支撑下来。”   汉国是崛起于一片荒废之地,生产体系早在胡人的肆虐中被破坏殆尽,想要重新进行生产可不是那么简单,水利系统肯定要修复和增添,光是水利系统丞相府给出的答案就需要耗费至少七八年才能建设妥当。   生产出来的粮秣当然不可能完全归于军用,民间的生产恢复之前,大多数地区需要国家调动粮食来供应,各地现在除了征赋的人力在建设,就是以聘用的方式来给大多数百姓一口饭吃。   “西南半岛的蛮夷之地……”徐正恶狠狠地说:“是一个粮食很多的地方!”   刘彦想到的就是这个,国家缺粮又极度需要粮食,开启侵略西南半岛势在必行,是该催促一下庾氏一族,要是庾氏一族还拖拖拉拉,那国家力量就要先扑上去了。   “冰雪融化比往年延迟许多,星象官的推算是会延迟最少一个月。他们告诉寡人,今年可能会出现旱灾。”刘彦倒是有些关于五胡乱华旱灾的印象,最大的旱灾是在冉魏灭亡之后,也就是四五年之后,现阶段出现的是小型的旱灾。他说:“入侵西南半岛尽快开始,争取四个月之内就能抢夺大批粮食。”   徐正恶狠狠地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刘彦有金手指,入侵某个地方可以将系统能接受的物品直接存进去,可以在异地再拿出来,省了长途运输。麻烦的是刘彦得时时刻刻关注,只有他下令才能进行该类运作,不能转由他人来代为操作。   “如此……”徐正该汇报的已经讲完,内心急切寻找庾翼,站起来行礼:“臣现在就去找廷尉。”   刘彦等徐正离开之后,他立刻派人让丞相纪昌过来。   国家预计执行的国策可能会出现变动,尽管是高层的失误,但时局需要下,真的是没有什么不能变的。   徐正出了宫城直接前去廷尉署,到了地头径直去找庾翼。   廷尉署还没有自己专门的办公地点,是在偌大的宫城外围划出一片建筑临时办公。不但是廷尉署这样,实际上汉国中枢的部门都是如此,谁让刘彦是将未来都城选在长安,襄国仅是临时都城。   “太尉?”庾翼事先已经得到通报,知道徐正要来。他放下手里的文牍,站起来进行迎接,讶异地问:“有何急事?”   徐正看着真有些急匆匆,回礼之后说道:“为庾氏入侵林邑国而来。”   庾翼还不知道漠北发生白灾的事情,更不知道汉国休养生息的国策会有变动。他一听是为庾氏而来,愣了愣神才说:“王上鼓励各家向西南开拓,庾氏不好独自前往,又有多家想要联合,已经紧锣密鼓在做入侵的准备。”   要是纯粹的世家出身,徐正会知道一些事情并不能直接开口就问,尤其是关乎到世家核心利益的事情。   徐正是地方小家族的出身,长久以来也习惯了直来直去,没太注意庾翼的脸色,直接说:“事情有些变化,若是庾氏动作太慢,太尉署会直接派兵先往。”   “这……”庾翼与徐正不熟,觉得难堪的同时,猜测是出现了什么问题,问道:“太尉慢慢道来?”   徐正想了一下,漠北白灾严重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休养生息的国策还没真正执行就要中断很快也会成为事实,就将刚才与刘彦谈的事情透露出了一些。   “大汉缺粮,缺到如此地步!?”庾翼印象中汉国是一个从来都不缺粮的国家,他怔怔地说:“缺粮的消息务必进行严密封锁,绝不能泄露半点。”   汉国目前还有几个敌对国家,短短数年扩张太快,各地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安稳,再来是长江以南才光复没有多久,一旦国家缺粮的消息被泄露出去,那几个敌对国家肯定会有动作,连带国内的一些不服势力也要上蹿下跳。   刘彦和徐正都没有糊涂,怎么可能会让国家缺粮的消息变得人尽皆知。   “国库粮秣还能支撑二十万大军征战半年之用。”徐正一本正经地说:“所谓的缺粮,是太多百姓需要官府提供粮秣。”   庾翼根本就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是说:“各地剿灭那么多的大族、豪强、世家,为减少沿途运输消耗,可以留在当地。中枢的粮食……全力供应军方……”   胡人数十年的肆虐在中原造就的是两个极端,饿死的人无数,但家中地窖粮食多到发霉的也不少。   长江以南的世家,他们从来都没有过缺粮的经历,连带百姓也极少有缺粮的现象,汉军横扫南方消灭的每一个世家,还真的能够搜出大量的财帛与粮食。   关于汉国转运粮食的“特别方法”仅有少数的高层知晓,刚刚成为廷尉不久的庾翼并不知道那个秘密,他给出了相当多的建议。   “庾氏现在有多少能够出动的海船?”徐正也不等庾翼讲出答案,就说:“一个月内会有一支舰队从青州出发,直接开往涨海(南海),庾氏有多少就跟上多少吧。”   庾翼除了点头还能多说什么?   徐正这是给庾翼面子,还是看在庾翼针对缺乏粮秣给出相当多意见的前提下。   另一边,刘彦亲自向纪昌介绍完北面的情况,又将与徐正的商议讲出,最后说道:“这个是寡人的失误,应当先探清漠北的情况,再来制定国策。”   汉国转入休养生息对文官系统有利,预示着军方系统会进入一段沉淀期。丞相府就是文官系统的中枢,一旦国家全力发展民政,丞相府的职权当然是会显得重要。   “王上,万里之外的消息有所延迟实属正常。”纪昌不是一个权力狂,相反是刘彦要干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的丞相。他说:“既然情况有变,休养生息自然是要延迟,只是延迟到何等程度还请王上示下。”   “漠北的游牧民族南迁,必然是会对石羯和鲜卑造成冲击,寡人认为还要看看他们的应对。”刘彦思考了一小会才继续说:“若是能够让他们两败俱伤,自然是最好。”   纪昌明白了,休养生息中的一些事情还能继续做,短时间内国家也不会再扩军,毕竟刚刚裁军没有多久,立刻又扩军不但是朝令夕改,对于整体国情也是不利。 第531章 急不可耐   朝令夕改是行政大忌,会使运转国家行政体系的官员不知所措,更会让民间刚刚进行或是进行到一半的事项被迫中断。   一件事情做到一半突然不做了,先前的付出就会成为浪费,甚至可能会引发恶劣的后果,国家工程尤其是这样。   关于休养生息的国策中枢仅仅是刚刚商议要执行,并没有向各州郡发去相关的公文或是指令。这点是发觉草原方向有意外,能够给予已经制定休养生息策略却没有公布的中枢一块遮羞布。   后面从北方传回的消息更多,证实草原的白灾异常严重。   “从漠北方向朝南边迁徙的部落数量不断增多,我们也发现石羯正在调动兵力向北。”徐正这个太尉近期非常忙碌,整理各个方向汇集到中枢的战报和情报,整合之后还要进行证实,后面又得做出相关的计划:“雪季还没有完全停止,太尉署的意见是暂时不向石羯进兵,做出继续猫冬的举动,看石羯会不会继续调兵北上。”   石羯赵国以前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家,退却到并州和朔州之后依然如此,甚至是石羯经过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兵力并没有变的匮乏,由于石虎携带太多的青壮北撤,按照汉国这边的猜测石虎随时都能动员出七十万的兵力。   羯族占据中原期间,掠夺式和破坏式的发展让中原陷入倒退,但是并不意味着羯族全然没有发展,他们的发展是体现在军需器械的进化上面。   目前汉国与石羯赵国的边境是在并州境内,元朔四年汉军推进到中都附近,后续又攻克邬县、京陵和介休,东北侧已经进军到并州首府晋阳城百里之外的箕城,是在箕城与驻守阳邑的石羯赵军进行对峙。   除开箕城和阳邑的僵持之外,其余几个方向双边是不断使用骑兵进行交战,规模上面普遍不大,汉军不再以争夺疆土作为主要目标,是以消耗石羯赵军为目的。   “坐镇晋阳的是石羯太子石宣,由李菟进行辅佐。”徐正是站在巨大的沙盘旁边,手里的木棍点了点晋阳,移动到西河郡的中阳,说道:“苻洪再次投奔石羯之后,被石虎安排在中阳。他手头的兵力不比石宣少,皆是羌氐的精锐。”   西河郡其实就是在河朔边上,极度地靠近北地。河朔在石虎重新关注之前,匈奴诸部和羌、氐一直是在进行争夺,等待石虎挥军河朔之后,匈奴诸部最先进行跪舔,倒是羌族和氐族还有进行过抵抗。   “有两个传闻,一是石虎亲自率军北上,二是石羯北方的统军大将是尹弼。”徐正不太确定地说:“石虎在中原享乐数十载,以之前的秉性进行推断,很可能是吃不了苦头,石羯的北方大将该是尹弼。”   石虎携众退往并州和朔州之后,将定襄选为新的都城,元朔三年期间汉国这边得到的消息是,石虎将定襄选为新的都城就开始在建设新的宫阙,那么推断石虎享乐成为习惯不再能吃苦似乎说得过去。   “羯胡调兵北上,该是多少才算是调?”冉闵近期闲得快要发霉,没少关注石羯那边的动静,说道:“边境多少胡虏,才算是少?”   根据情报,石宣手头的兵力该是有十五万左右,以东宫高力作为精锐核心,又有四万左右的羯人本族士兵,搭配羌、氐和杂胡。   石羯赵国的地盘仅是剩下了那么点,疆域小有小的好处,调兵上面的路程减少,遥相呼应起来更加迅速。   先前冉闵不是没有想过将晋阳拿下,北伐兵团先后攻了四次,一次又一次都是被挡在城下,为了避免久攻不下被包围才选择退兵。   说来也是奇怪,石羯赵国没有退却到并州和朔州之前,汉军与之对阵的胜率高得惊人。可是等待石羯赵国进行龟缩之后,汉军却突然发现石羯赵军变得坚毅许多,很多时候哪怕是汉军能够取胜,伤亡上面也会比之前在中原的交战多出不少。   中央的苻洪兵力上面要比石宣更多,汉军这边一再探查得出苻洪手头兵力超过二十万的数字,几次交锋下来有近一步的情报,苻洪的麾下部队军事器械上面不如石羯本部,不过苻洪的部队坚韧性并不比石羯本部差多少。   其实是一件能够明白的事情,一直输,输到连底裤都要输掉,危机感会迫使每一个民族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至少是会变得坚毅和坚持,毕竟再软弱下去可要全族完蛋。   “多少才算是少?”徐正就看向了刘彦,见刘彦没有什么表示,略略不满地看着冉闵,说道:“骠骑将军想说什么?”   “石羯已经被大汉打怕了!”冉闵无比肯定地说:“对于石羯而言,南迁的丁零人威胁并不会比大汉更大。”   “骠骑将军之言……有些根据。”李坛还没有前往边境,肯定了冉闵的说法,又说:“若是期望石羯会将南线兵力调动枯竭,显然不太现实。”   两个一直在北线指挥作战的将军都那么说,不但是徐正要重视,连带刘彦也必须进行一定的思量。   漠北发生白灾,汉国这边只是知道非常严重,具体白灾是严重到什么地步很难确定。   受到白灾影响的各丁零部落在南迁,究竟是少数部落的自发行为,又或者是高车联盟部落高层的指示,这个也没有相关的情报。   “丁零人南迁对石羯是威胁,或许也会是一个机遇。”冉闵到底是在石羯混了不少年头,按照自己的理解说:“早年间不少在高车混不下去的部落南迁,他们得到石虎的收容。”   汉国只是知道丁零人的部落在不断南迁,更加具体的事情基本是靠猜,以华夏民族的秉性认为既然是丁零人南迁必然会对石羯造成冲击,近一步猜测石虎是会以兵拒之,还真的不太确定作为胡人的石虎是会怎么做。   徐正讶异地问:“骠骑将军的意思是,石虎能够收服南迁的丁零人,使之融入(石羯)赵国?”   “闵可没有那么肯定,仅是在说一种可能性。”冉闵不断摇着头,说道:“而这个可能性不低啊……”   一时间,偏殿陷入安静。   受于信息的限制,汉国这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西高车到底是自发还是有计划地南迁根本就不知道,东高车又是什么情况就更不知道。   不止是不知道东西高车是个什么情况,汉国对于那个存在感不怎么样的柔然也同样不知情。   太多的不知道让制定策略没有真实根据,而胡乱制定出来的策略要是没有情报基础,可以想象能够有多少可行性。   东高车自然也是受到白灾的影响想要南迁,可是他们遭遇到了柔然人的趁火打劫。   盘踞在后世内蒙古区域的柔然部落联盟,按照历史的发展现阶段就是雄起的时刻。柔然人发觉白灾使东高车陷入困境的时候,是冒着冰天雪地的气候出兵,连续不断地洗劫不少东高车的部落,累积足够的物资和奴隶继续向北,都快要进军到狼居胥山附近。   历史要是没有出现偏差,柔然部落联盟是趁着小冰河时期东西高车陷入衰弱不断扩张,花了数十年将偌大的东西高车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只留下小部分丁零人建立的高车国,成为草原新一代霸主之后不断侵略北魏。   “是不是可以这样?”徐正打破了偏殿的安静,说道:“无视掉具体发生什么事,只按照石羯赵国会被迫应付北线,大汉集中优势军力,毕其功于一役……或,最小限度也是全面收复并州?”   一直在旁听的纪昌适度地插口说了“粮秣”两个字。   不是粮秣紧张才让汉国不得不休养生息上几年吗?要是不缺粮的话,就不会要什么休养生息。   想要针对石羯开启灭国之战,参考曾经的中原王朝与草原游牧民族的战争往事,没有个数年乃至于是数十年很难办到,会时间不确定是后面的战事发生在草原的阶段,游牧民族不想决战,中原王朝除了追就没别的办法。   刘彦却是在思考其它的事情,现如今北匈奴应该是在阿提拉的率领下将罗马打到分裂,阿提拉的匈奴帝国又进入到极盛时期?他忘记阿提拉建立的匈奴帝国是在什么时候灭亡,原本是想着有了阿提拉率先从东一直打到西边,汉国是不是能再驱赶一个游牧民族过去肆虐欧罗巴。   羯族当然不是刘彦理想中的驱赶对象,他要的是将羯族完完全全地消灭。早先时期没有全力对付苻洪,是他将苻洪率领下的羌氐联盟作为挑选对象,想要让苻洪成为“阿提拉第二”,但苻洪却是再一次投奔石虎去了。   汉国全面解决东方的威胁,按照刘彦的计划是五年之内,完全解除东方的威胁就可以展开西征之路,收复西域之后的第一个交战对象会是被苻洪肆虐过的悦般和匈尼特,然后就该遭遇萨珊王朝。   “粮秣问题,等待一个月就会有结论。”刘彦将思绪拉回来,说道:“第一批入侵西南半岛的舰队已经出发,最慢会在二十天之后登陆。”   刘彦从来不觉得入侵西南半岛会有什么难度,要是有也是自然环境这个障碍。   这一次汉国入侵西南半岛不是抱着灭国的姿态前去,先期入侵阶段是沿海区域,不会贸贸然地深入腹地,主要也是以劫掠资源为主。   知道内情的人不会去问粮秣运输问题,不知道的人见没人问也不会去问。   “王上的意思是……”徐正多少是感到喜悦:“开启攻灭石羯的战役?”   “不。”刘彦需要更正一点:“寡人的意思是,出动征北幕府与禁卫军,视需要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徐正虽然失望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知道能够这样已经非常不错,毕竟还不知道西南半岛能够劫掠多少粮秣。   “只出动征北幕府与禁卫军啊?”冉闵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急切说:“臣请战。”   骠骑将军位比三公,可是并没有直属部队,冉闵要是出中枢到地方,顶多也就是带着一部分中枢的军队会合地方野战军团。   “仅是第一阶段,不用出动骠骑将军吧?”李坛不顾冉闵完全急眼,说道:“臣以为,骠骑将军理当在最后阶段加入。”   开的什么玩笑嘛,李坛才刚上任征北将军,第一战就是表现能力的时候,冉闵要是去了前线,李坛就还是接受指挥,也会显得李坛太无能了一些。   “不能去北线,臣去东线可以了吧?”冉闵看都不看脸色变了的吕泰,很是讲道理地说:“东线是以冀州和辽东两个方向与慕容鲜卑开战,征东将军可以在辽东,由臣在冀州。”   “等等。”徐正怪异地看着冉闵,说道:“今天只是谈起要对石羯交战,并没有牵扯慕容鲜卑。”   “一回事啊!”冉闵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打石羯,慕容鲜卑才不会坐视,不该是连他们一块打吗?”   徐正当然知道慕容鲜卑不会坐视汉国攻打石羯,可是战场从来都是分主战场与附属战场,粮秣的原因都迫使攻打石羯无法动用太庞大的兵力,怎么可能是北线和东线都视为主战场的投入力度。   “那闵就更应该去冀州坐镇了。”冉闵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闵多少算是名将,坐镇冀州必然会使慕容鲜卑哪怕想要动手也会忌惮。如果粮秣充足,大汉完全可以顺势也攻打慕容鲜卑,就更需要闵在冀州了。”   吕泰已经多次张口欲言,一次又一次刚要说话冉闵就开始滔滔不绝。他个性有些内敛,换做是李坛才不管冉闵有没有在说话。   “这样的话……”徐正注意吕泰很久了,见吕泰长久没有说话,低低叹息了一下,对刘彦说:“骠骑将军的话有些道理。”   刘彦看向吕泰,示意有话赶紧说。   吕泰想要说话,却又再一次被冉闵给截去了…… 第532章 夷州   不知道谁说过,只有征服大海才能开启真正的霸权。   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皆是大海,陆地仅有百分之三十不到。大海将陆路分为六个主要的大陆,又有犹如繁星一样多的岛屿。   岛屿最大的比大陆仅仅是小了一些,那个岛屿之上有着世界第一储藏量的铁矿,而它距离东亚大陆并不远,后世称呼它为澳大利亚。   离东亚大陆最近的一个小一些的岛屿,它有着丰富的铜矿,不过菲律宾并不是亚洲最大的铜矿储藏地,最大的铜矿储藏地在印尼群岛。   亚洲是七大洲中最大的一个洲,除了大陆板块的陆地之外,处于海洋上的群岛面积并不小。亚洲相对精华的部分,如一些珍贵资源其实大部分是位处群岛之中。   要是想要征服世界岛,刘彦在全面光复汉家旧土之后,下一步进军海洋,获取处于各个大岛上的资源,会是一个正确的开端。   “这个海峡是扬州陆地与夷州(台湾)的中间地带。”伏伟用手指着远处,对庾方之说:“那里就是夷州。”   庾方之是庾翼的嫡长子,他负责统率今次庾氏一族入侵林邑国。   庾氏一族从汉国得到的船只数量并不是太多,适合于海航的仅是四十六艘,最大可以承载三百余人,最小仅是五十八人。   “夷州?”庾方之似乎是有些近视?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只是看到很模糊的一个地平线:“便是孙吴派兵侵袭过的夷州?”   夷州具体是什么时候被中原王朝发现已经很难考究。三国时,孙权听说夷州有数万家,掳来可以补充民力,扩大兵员。于是,在黄龙二年(230年)春,孙权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万余名官兵“浮海求夷州及澶州”。   关于夷州的记载详见《三国志·吴志·孙权传》。当时孙权的这支部队在夷州驻扎了一年时间,后因军士水土不服才返回大陆。详见《临海水土志》。这是夷州历史上最早出现的中原王朝统治及驻军记录。   汉国在夷州上面也有驻军,算是南下灭掉东晋小朝廷的附属产物。当时汉军舰队不断袭扰扬州沿海,夷州就是作为中转地之一,另外的几处岛屿,如金门、妈祖、澎湖也有建设港口。   “就是孙吴曾经派兵占领过的夷州。”伏伟是这一次汉军入侵西南半岛的指挥官,自然而然是要了解详情:“夷州之上确实有不少人,人皆髡头,男子穿耳,女子不穿耳,各部落又有刺青习俗。”   还有一些是伏伟没有说的,夷州上面的原住民可算不上温顺,各部落每年都有固定的猎头活动,互相之间进行捕杀,以砍掉最多的脑袋来表示武勇和炫耀。   汉军登陆夷州之后,遭遇到不少原住民,仅有极少数算是温和,大多数没有任何交流就是袭击,迫使登陆的汉军不得不进行清理,但也只是开辟出海港附近的安全区,对于海岛腹地和一些山地、密林就没有深入。   “与诸越和诸蛮的生活习俗很相似。”庾方之是生长在南方,对于诸越和诸蛮并不陌生:“诸越和诸蛮不开化,难以沟通。”   随着南下汉军越是挺进南方,与诸越和诸蛮交战就越多,诸越和诸蛮也许并不善战,可是他们在山林里面很难缠,汉军遭遇到了曾经秦帝国南侵的麻烦,不怕诸越或诸蛮打正面对战,郁闷的是诸越和诸蛮游窜偷袭。   “咱们会在夷州登陆。”伏伟笑着问:“有没有兴趣瞧瞧夷州人是什么模样?”   庾方之很直接的摇头,他又不像北方人对诸越或是诸蛮完全陌生,再来是有那功夫还不如研究西南半岛的气候和环境。   目前汉军在夷州的驻军仅是三千人不到,分为六个地方进行驻守,三处岛屿的港口之外,另外三处就是夷州本岛的几处天然良港。   伏伟这一次率军入侵西南半岛,附属任务是在夷州留下五千人。   夷州以及附属岛屿的驻军,他们接下来会逐渐向夷州腹地开拓,最大程度地清理靠近大陆的这一面区域,至于遭遇到的原住民是吸纳融合或是消灭,看得是原住民到底配不配和。   大概是在下午时分,总数超过一千艘的舰队靠近夷州北面陆地,从海上眺望夷州,看到的是一片原始的风貌,大多是保持着原始森林的景色,导致被开辟出来的港口区域非常显眼。   “这片区域被王上命名为台南。”伏伟双脚刚刚踩在陆地上,长达六天的海航让他哪怕是站在陆地上都还遗留摇晃的错觉:“这处港口是在天然海湾上建立而成,海湾可以锚定超过一千五百艘的大舰,每次能够提供两百艘船停靠。”   庾方之的情况与伏伟差不多,双脚踩在陆地上身躯却有些不稳。他刚刚在船上已经看到港口的广袤,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荒凉,简单而言就是人工的痕迹太少,连带能够住人的房舍似乎也偏少。   “将校不会缺少房舍,登岸士卒只好搭设帐篷。”伏伟说着停了下来,站立身躯等待港口主官靠近,互相行礼之后,问道:“可有收到中枢文书?”   主官叫黄艾,应了声“自然”,眼睛看着快要铺满海湾的舰队,问道:“五千士卒是立即登岸,还是?”   “肯定是马上登岸,船只还得回转扬州再次运输士卒。”伏伟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没半点客气地说:“若是歇息场所准备妥当,还请派人引路。”   黄艾当即就笑着说:“长途航海刚上岸就是这样。”   伏伟给了一个白眼,要不是顾着形象就想蹲下了。   舰队会在夷州休整两天,还不是担忧大多数的人受不了,预备入侵西南半岛的汉军说白了就不是纯粹的海军,很多人也就是只会游泳,受不了太久的海上颠簸。   真实的情况是,哪怕是内河水军的士兵,到了海上服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切只因为内河航行和海上航行虽然都是在水面,可实际上就是两个概念。   “入驻部队是中原士卒,还是南方士卒?”黄艾亲自领路,路上也就少不了多聊一些:“中原的士卒不太适应南方的气候,水土不服的现象是个严重的考验。”   汉国不是灭了东晋小朝廷了吗?仅是在几大战役中对晋军的杀死杀伤比较严重,剩下的是以俘虏为多数。建康的朝廷投降之后,正规晋军的水师全面投降,中枢的决议是收编晋军水师士卒,会用在对西南半岛的入侵上面。   “水土不服很严重?”伏伟感到诧异地说:“不是已经在饮食上面下功夫了吗?”   “暂时还能够接受,就怕时间一长……”黄艾不断苦笑:“饮食是有用,可是气候外加思乡……不是光饮食能够改变。”   还是气候和环境的原因。   例如中原的人长期生活在空气相对干燥的北方,来到南方之后对湿气比较大的空气不适应。   再来是,每个地方的生态环境都不一样,就好像是地球人去到天顶星,哪怕是有空气能够呼吸,可是对于一些身体机能没有适应的细菌压根就没有抵抗力。   思想更是一个大问题,乡愁和思念谁会给脑神经极大的负担,时间短没有什么,时间一长明明身体没病,可在心态的不断暗示下也会生病。   “那批降卒还在进行重新的整编。”伏伟被黄艾那么一说真的有些忧虑了:“你这边尽快向中枢汇报相关情况。若是介时伟还在夷州,会连同署名。”   庾方之听得翻起了白眼,中原的人会水土不服,难道南方的人就不会?还是说,汉军的老牌士卒非战斗损员需要杜绝,降卒的非战斗损员就能无视?   黄艾很直接就走进屋内,对布局熟悉之下早笔墨没难度:“马上,艾马上就写。”   夷州驻军建造的房舍与中原那边并不相同,没有土坯墙壁,结构上不是木材就是竹子,房屋还会耸高留下一个与地面隔离的间隔。   由于海面上没有什么威胁,夷州驻军在海岸线上并没有设立太多的防御工事,仅仅是建造了必要的瞭望台。   夷州驻军的主要威胁是腹地方向,原住民太过神出鬼没之下,驻军不得不将驻地周边的植物清理干净,弄上篱笆墙的同时,沿线也要设立岗哨。   “没办法像故乡那样,这边的蛇、蚁和昆虫太多太多了。”黄艾说的是为什么第一层要与地面留下间隔:“咱们又不能学那些土著住树顶或山洞,借鉴大陆那边的诸越和诸蛮造房子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伏伟就说觉得怪异又是有点印象,被黄艾那么一提示,才想起岭南那边的蛮人可不都是这样造的房舍嘛!   “这边只是蛇和虫子,江州的那边有龙。”庾方之说的龙并不是真的龙,是华夏南方一些小型的鳄鱼,比如“周处除三害”中的扬子鳄。他略感好奇地问:“怎么没有在房舍周边撒上石灰或是硫磺?”   “经验啊,经验!”黄艾一脸的苦逼:“这不是对南方不熟,对夷州更加不熟,已经派出船队回大陆弄石灰,去倭列岛征缴硫磺了。”   石灰防蛇、蚁对于华夏苗裔并不陌生,硫磺也有相应效果则是与倭列岛有交流之后才知道。   “倭列岛?”庾方之愣了愣神,后面才恍然:“的确,倭列岛那边有大量的硫磺。”   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倭列岛是个多火山区域,不但金、银储藏量惊人,硫磺因为有硫磺岛的存在还真不缺。   中原王朝与倭列岛交易原材料最鼎盛的时期是在有宋一代,当时大宋制造火药的材料就是依赖于倭国的进口。   “不止硫磺啊,人也能从倭列岛弄。”伏伟已经昂躺在木地板,漫不经心地说:“那帮半开化的矮子,用来对付完全没开化的蛮子,一样是在山林里非常灵活的嘛。”   “……”黄艾完全愣住了一小会,反应过来后,激动地一拍大腿:“某怎么没有想到呢!”   倭列岛的国家现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汉国的藩属国,对于宗主国的召唤无不听从,几个国家已经贡献接近七万的兵力在辽东高句丽战场对抗慕容鲜卑。   要说汉国这边的人对倭列岛几个国家最大的印象是什么,第一印象是矮矬子,第二就是异常服顺,再来恐怕就是山林的灵活性了。   “完全可以请求征调仆从军过来啊!”黄艾觉得这个思路简直太好了:“仆从军死多少都不心疼!”   庾方之开始有些目瞪口呆,他的印象中东晋小朝廷对待藩属国就像伺候祖宗一样,怎么汉国压根就不把藩属国当回事,甚至想方设法地进行各种凌虐?   东晋小朝廷实际上也没有真正的藩属国,但凡有谁打着哪一国的名号前去朝拜,还真的都是异常珍惜。会这样是他们要保留天朝上国最后的脸面。   “嗯,没错!”伏伟继续漫不经心地说:“某率军征讨扶南,也应该上表,让中枢弄一些仆从军过来。”   庾方之突然发现作为汉国的藩属国还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一个仅是校尉级别的将领就不说了,堂堂的一个郎将也是那样的心态,可见汉国上上下下就没有把藩属国当回事,一有什么觉得危险的地方就想拉藩属国的人过来用人命去填。   想是那么想,庾方之却也是无比的动心,毕竟死别人总比死自己人好,他也就问:“我等也可以这般?”   黄艾已经写好了公文,催促伏伟赶紧去署名,满不在乎地回应庾方之,说道:“军方的调度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民间的……就不清楚了。”   没错了,包括庾氏一族在内,想要参与入侵西南半岛的各个家族,他们的入侵只是民间行为。   这一次跟随汉军舰队一块南下的家族并不算少,每一家多的如庾氏一族出动个数千人,少的就是几十人搭便船过来试探,算是追寻曾经上古先秦各个开拓者的脚步,要用两支大脚踩出新一轮的自发性开拓史。 第533章 化外蛮夷   汉国还没有统一旧山河,暂时称不得“大汉”二字。   不过,汉国的藩属国其实并不少,东亚以东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国家还是地方势力,皆算是汉国的藩属。   东亚的国家和地方势力会争先恐后成为汉国藩属与慕容燕国有绝大关联。在慕容燕国还只是慕容鲜卑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停止向周边扩张的脚步,等待建国之后更是逮住一个打一个,迫使慕容燕国周边的国家和地方势力缺乏足够的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的国家不是被迫屈从于敌对国家,就是会想着找一个强国依靠,背靠强国来抵抗敌对国家。   汉国的出现让东亚那些国家看到了抵抗慕容燕国的希望,汉军出现在东亚以及半岛的时间也太恰当了一些,举起围攻慕容鲜卑的大旗自然是从者云集。   高句丽还不是那个“拳打北海幼儿园,脚踢南山敬老院”的东亚一霸。当今年代的高句丽时常被周边的国家逮住就是一阵欺负,打不过正在雄起的慕容燕国也就不说了,面对百济也是败多胜少,只有欺负新罗的时候能够找到一丝身为强者的乐趣。   百济在如今才是半岛一霸,边上原先有伽揶这个仆从国,过海的倭列岛有一票小弟,时常是呼朋唤友搞事情,北边能够压制高句丽,东面可以轻易欺负新罗,可惜的是碰上了汉军向东北扩张,要不然至少能够辉煌个数十年。   高句丽、百济、新罗以及倭列岛上面的国家,他们现在统一尾附在汉国羽翼之下,由汉军为主导来与慕容鲜卑不断交战。   与慕容鲜卑交战的联合阵线中,汉军从来都是少数在领导多数,排行老二的是百济而不是高句丽。   百济之所以是老二的原因相对复杂。这是一个处于奴隶社会中的国家,而说国家还不如说是部落联盟。国家之中的民族成分很多很杂,主要人种为扶余人,第二大人口为倭人,汉家苗裔在这个国家的人口不多却是位列第三,三韩只能算是最底层的奴隶。   历史上,应该说直至高句丽崛起,百济在东亚才算是没落,高句丽就是压下了百济才成为东亚一霸。而高句丽之所以能够崛起,是倭列岛上一个叫大和的国家崛起。这个叫大和的国家横扫百济在倭列岛上的众多小弟,使百济先在支援那些小弟中耗费国力,后面又使百济失去外援才被高句丽压制。   一直是到李唐的建立,唐军征战高句丽时,第一个想要联合的对象是百济。那是因为尽管百济衰败,可是百济与倭列岛依然有着很深的渊源,大和虽然是灭掉了百济的众多小弟,但是大和的外交策略是交好百济。百济是有和李唐联盟,但是百济联盟诚意不足,后面新罗抓住机会在暗中使坏,百济就在李唐和新罗的联盟中被灭掉。   辽东以及半岛的战争已经打了数年,汉军在那边的兵力压根从来就没有超过五万这个数字,主要的驻军地区还是汉国在辽东的疆土。   实际上,汉国与慕容鲜卑并没有进行过真正意义上的大碰撞,是纠集了一帮仆从军拖拖拉拉打了数年。与慕容燕军的交战中,汉军的损失并没有多少,倒是各个藩属国的仆从军损失颇大,尤其是高句丽军的损失最多。   辽东的主要战场是在高句丽边境,有时候甚至是爆发在高句丽国境之内,尽管高句丽一直愤恨汉军不太出力,可是被侵略的是高句丽,导致高句丽哪怕再愤怒和有怨言也只能忍着。   “弱者的愤怒什么的,从来都是笑话。”伏伟满脸不屑地说:“没有大汉的帮忙,高句丽根本挡不住慕容鲜卑。”   南下舰队在夷州仅是停靠了两天,第三天的中午就起锚开拔,下一个目的地是朱崖洲(海南岛)。   “大汉消耗那些藩属的作为太明显了,不止是高句丽有怨言吧?”庾方之带着十足的好奇:“难道百济、新罗等等国家就没有感到兔死狗烹?”   “半岛那旮旯地方上的三个国家是世仇。”伏伟眺望广阔无边的大海,闻的是带着腥味的海风,抽了抽鼻子依然不屑地说:“谁被消耗,另外两国只有高兴的份。”   对于汉国来说,高句丽就是一帮叛逆,原因是高句丽目前的地盘原先是汉家旧土,高句丽是趁着西汉内乱的时候独立建国,那么高句丽必然是上了汉国消灭的名单,暂时还没有灭掉高句丽是力有不逮,要不然还虚与委蛇个什么劲。   当然了,汉国想要开疆辟土也不一定要理由,比如以后随便找个机会灭掉百济、新罗、等等一些国家,只要有实力说灭就灭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蛮夷就是蛮夷,丝毫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庾方之也开始带着明显的不屑表情:“若是大汉征调,他们恐怕不敢不听从?这样一来还是快快征调些人过来,让他们作为先锋去消耗西南的蛮夷。”   伏伟看着庾方之一口一个蛮夷,内心多少是感到欣慰。   亚洲的东方,华夏苗裔阔绰的时间太长,其余苗裔要么是配角,很多连配角的资格都没有。站在民族自豪感的角度来说,文化的优越是一方面,自西汉横扫各国之后,汉家苗裔的确是有资格一口一个蛮夷地称呼那些异族。   之前的东晋小朝廷,他们很少有机会可以底气十足地称呼异族为蛮夷,那是东晋小朝廷尽管文化依然优越,可是军事实力上真的是不行。只有随时随地只要愿意就能将谁摁在地上摩擦,口呼蛮夷才没有违和感。   庾方之现在可不是东晋小朝廷的一份子了,他是军事实力强大的汉国一子民,还真的就有足够的资格去称呼东亚大多数异族蛮夷两个字。   请求征调藩属国仆从军的公文已经发出,是夷州校尉黄艾一封,西南远征军郎将伏伟一封。他俩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会得到中枢的满足,毕竟藩属国不止是拿来面子上好看,为了减少本国损失的时候,将藩属国拿来消耗就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得益于刘彦早就有派出船只探索涨海(南海)海域,伏伟手头上是有一副海航图,他们一直南下,期间还经过东沙群岛,不过并没有进行停靠,是拐向靠近陆地的航线抵达朱崖洲。   要说西南半岛还有当地的土著,说不上是为了什么,朱崖洲就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岛。   “那是什么树木?”庾方之看到椰子树相当好奇,船只停在离海岸线不远地方,眺望天蓝色的海洋和沙滩,又说:“如此景色,真是别有风情啊!”   其实觉得景色宜人就对了,大陆那边虽然也有不少的沙滩,可是海水的颜色以及一些植物跟朱崖洲就是两个样子。   不但是景色两个样,气候的差别也是挺大。目前江州的沿海气温还相对比较低,再来是空气也显得湿润。朱崖洲这边的气候相对要热一些,空气里面并没有湿润感。   朱崖洲是亚热带,术语的整个称呼是热带草原气候。中原那边的人到了朱崖洲,会觉得比大陆南方更加舒适,一样都是岛屿却与在夷州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汉国已经将朱崖洲画上疆域版图,大概是在现代的崖县那边建造了一处军港。   军港里面已经有停放战船,驻军是五百人。他们对西南远征军的到来无比热情,更多是炫耀大陆上所没有的一些水果。   “这个叫野子,果壳里面有一种透明色的水,喝着可甘甜了。”   伏伟一样感到猎奇,用着芦苇管引用椰子汁,真如所说十分甘甜。   东晋小朝廷一直在向西南进行版图扩张,收复了东汉末年的失地重新设立交趾。汉军攻灭东晋小朝廷之后,交趾的晋军在汉军到来立刻投降,包含降军在内汉国在交趾的驻军有六千余人,分别驻扎在九真郡、九德郡和日南郡。   “林邑和扶南还不知道小朝廷已经灭亡的消息,他们对换上旌旗有派人进行询问。”交趾校尉叫武定,是一个看着粗犷的中年人。他用着好笑的表情说:“两国已经派出七拨人过来,后面窝着不走了,就在日南郡的朱吾。”   “听闻林邑喜好诸夏文化,上层穿着汉家衣裳,使用汉字,说汉语?”庾方之说的诸夏,是华夏苗裔现在对自己民族的称呼,也是正确的一个自称,比东土、中土之类的称呼更加正确。他说:“之所以窝着不走,该是察觉到什么了。”   “肯定的。”武定不断点头:“晋军旌旗和大汉的军旗款式差不多,可是上面的字可不一样。”   后世常说中华文化圈,说的就是中原王朝周边学习汉字的国家。一直到西方殖民者入侵亚洲之前,中原王朝周边的国家极少有自行创造文字的族群,哪怕是有造字也是以汉字作为基础,或是缺笔少划,又或者是画蛇添足似得多几笔几划,明显的例子就是倭人的字体和辽国的字体。   除开一些自行学习中原王朝的文化,更多是当地原本为汉家旧土,却是在汉家衰弱之后割土建国,像是东北有高句丽,西南的林邑也是这么一回事。   林邑国本是西汉时期的象林县,到了东汉末年的时候,县功曹一个叫曹区的人,他的儿子曹连杀掉县令自立为王,传承到曹魏都没有断绝,后面曹姓王室断掉子嗣,由外孙范熊代立。   中原陷入三国并立时期,林邑没有向中原朝贡,是到了司马晋国的时候才恢复朝贡。范熊之子范逸死后,一个叫奴文的人篡位立国,林邑断掉对东晋小朝廷的朝贡,攻伐兼并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乾鲁、扶单等诸国,并且不断侵袭交趾各郡。   武定说道:“林邑其俗皆开北户以向日,至于居止,或东西无定。人性凶悍,果于战斗,便山习水,不闲平地。四时暄暖,无霜无雪,人皆倮露徒跣,以黑色为美。贵女贱男,同姓为婚,妇先娉婿。女嫁之时,著迦盘衣,横幅合缝如井栏,首戴宝花。居丧翦鬓谓之孝,燔尸中野谓之葬。其王服天冠,被缨络,每听政,子弟侍臣皆不得近之。”   庾方之听得非常认真,都恨不得拿笔来记。   庾氏一族这一次将作为入侵林邑国的主力,随行的是一些同样有兴趣的家族,合兵起来有七千余人。他们面对的是林邑国不会少于五万的敌军。   “蛮夷兵甲器械并不精良,不习兵法战阵。”武定当然知道庾方之是谁,又是来干什么,提醒道:“别看那些蛮夷身材矮小瘦弱,山林作战灵活轻便,尤其善于使用各种毒物。”   “昔日秦军南下,密林之间摆不开战阵,蛮人不与正战,乃以偷袭……”庾方之说的是秦帝国在一统六国之后的南下岭南之战旧事。他非常认真地说:“已经有多做准备。”   武定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多的话却是不会再说什么。   伏伟负责的是入侵扶南国,因为身份便利在来之前已经阅读很多的相关信息,不用像庾方之不属于汉国的国家体系要临到地头才做功课。   扶南国在中原王朝的记载上有多个名字,相对出名的就是扶南、夫南、跋南,都有山岳的意思。这个国家约是在公元1世纪的时候建立,是由混氏为王,所以也叫混氏王朝。   混氏王朝是被范氏王朝取代,范氏王朝也被记载为第二王朝。范氏这个第二王朝后面又被憍陈如王朝取代。   现在扶南国应该是处于范氏王朝统治阶段,但范氏是被来自天竺的一众婆罗门架空的状态,其中以憍陈如实力最强。   “还是一个母系社会。”伏伟笑着说:“这边基本都是母系社会。”   说的没有错,不管是林邑还是扶南,尽管国王都是男性,可民间就是一个母系社会,尤其是越愚昧的部落更是这样,只有一些开化了的部落才有些改变。 第534章 难题不少   时间进入到元朔五年春季,第一批准备入侵南亚的汉军抵达朱崖洲,随行的还有一些家族武装。   季节进入到春天阶段,汉国最北边的疆域冰雪还没有融化,相反是到了春季依然有在下雪,看来今年的北方会比较晚进入春暖花开的时节。   往年这个时候,长江流域是应该下起连绵的大雨,今年却是有些反常,仅仅是下了几场小雨,看不出会有连绵雨季的迹象。   气候的反常让汉国上下变得紧张,北方冰雪一直不融化预示着播种将会出现延迟,中部的雨季不到来可能会出现干旱。中枢的文官系统现在最急切的是加快各地的灌溉水力建设,要真的出现干旱至少在天灾之余,人力可以起到一些补救作用。   汉国的最西南端,身在朱崖洲的众人并不是那么清楚内陆的情况,他们在享受人体感觉最合适的温度,当然还有充满异域风情的景色。   朱崖洲要是不看产出只看风景,毫无疑问是一个十分适合放松的地方,尤其是要会游泳的话,泛起小舟出到近海区域,看着因为水不太深而呈现的薄荷绿海面,再看看一片黄白色的沙滩,入目的风景将使人陶醉。   “这地方着实是待起来舒服啊!”伏伟是躺在靠椅之上,晒着温和的阳光:“这一趟真的是赚到了。”   也就是在沿海才会觉得舒服,那是沿海景色的确非常不错。要是深入腹地的话,其实景色与内陆没有太大的区别,尤其是这边根本没有经过开发,长久待在没有人烟的原始地带只会感到郁闷而不是开心。   伏伟是与一些部下乘船出海,停靠在距离沙滩约有一里之外。   朱崖洲的沿海大多数地方并不太深,吃水太深的船只无法靠近,以目前的工业能力仅是一些天然深水区适合作为海港。而现在选择港口只能是选天然深水区,毕竟人工港口的建造可不是那么简单。   已经是离沙滩有一里之远,可是水深最多也就六米,在充足的阳光照射之下,也是海水清澈得不像话,竟是能够从水面窥探到海床,水底下到处都是珊瑚,众多的鱼类来回地游逛。   十分应景地,包括伏伟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穿着一条裤衩子,喜欢的时候就下水游泳或是潜水,觉得累了就上船挺尸,简直是悠哉得不像话。   “来来来!”军侯吕良双手捧着一块木案,上面是发出热腾腾蒸汽的龙虾:“当地特产,仅仅是蒸一下,再撒上一些葱油就闻着香。”   龙虾已经被切好,可能是不太懂得伺候海鲜的关系,料理的时候弄破了壳,看去并不是太好看,闻着却真的是奇香。   身在军伍,放松的时候也仅是需要注意一下顶头上司,平级的同僚根本就不会讲什么客气,伏伟率先“划拉”一小半过去,剩下的很快就被瓜分干净,倒是将美食捧上来的吕良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尾巴。   龙虾并不是朱崖洲这边才有,只要是沿海想找肯定能够找到,却是很难找到像朱崖洲这边这么大的龙虾。   “比青州那边大了至少一倍!”伏伟说的其实是长广郡,那边的水产一场丰富,一些壳类的海鲜并不缺少:“有船只返航的时候,挑大的给带上几桶,献给王上与诸公。”   “像是椰子,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吕良想了一小会,终于是记起了名字:“荔枝?对,就是荔枝。全都冰镇上,一定要献给王上尝尝。”   目前的交通并不方便,再来是移植的技术也不过关,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产物,可是距离远了根本就见不到。   荔枝是西南边的特产,还有一种叫龙眼的水果也是西南和东南部的特产。   吕良会那么说,是当初刘彦特意让入侵南方的军队快马加鞭送过龙眼,想着荔枝比龙眼更大更甜,应该会得喜爱。   发现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献给君王就对了,尤其是出了国境远征的将士,有炫耀自己武功的成份在内,其实也有一份心灵寄托。   朱崖洲这边能够献给中枢的奇物并不算少,能吃的玩意仅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花点功夫去探索和收集的话,珊瑚就是其中的一个大项,再来就是珍珠、宝石之类的奢侈品。   珊瑚目前在华夏的赏玩界是压根没有一点点的名气,主要是没有多少获得途径,要等海航贸易兴盛之后才在南方流行起来,北方一直是玉石占据主要市场。   珍珠的话,中原的珍珠觉得价值最高的是东海珠,主要是东海珠足够大和圆润,但朱崖洲这边的珍珠比东海珠更大和色泽更好,另外就是倭珠了。   舰队到了朱崖洲之后没有立刻入侵林邑和扶南,停靠在朱崖洲之后进入休整期,将校只要没有公务随时随地都能猎奇,士卒则是进行轮番放假。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气候,身体更是需要调养,才能以全盛的姿态进行入侵。   伏伟还得知一个事实,春季十分西南半岛这边的气候异常多变,不是简单的下雨,是会出现狂风暴雨,是真正意义上的狂风暴雨,也就是会从海上飘来叫飓风和台风的恐怖存在。   还没有开始入侵却不是惊怵于自然气候,汉军还没有见识过飓风和台风,并没有直观上的印象,是有另外的原因。   经过长久的海航,不做任何的休整就进行登陆作战,时间太长的海上航行会致使将士状态变差,将会造成很大的无畏伤亡。这样一来也就简单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会在海上长久航行之后,不经过休整就立刻进入登陆作战。   今天是休整的第三天,还会经过七天的休整,随后就该投送第一批入侵部队。   随着东晋小朝廷的灭亡,属于东晋小朝廷的交趾大部分地区是被汉国接收,有一些地区则是林邑国和扶南国突然进军被攻占。   汉军会在日南郡进行登陆,登陆地点是一个叫比景(现代广溪)的地方,那里是交趾的一处天然海港,距离朱吾(现代洞海以西)最近。而林邑国就是将原本属于东晋小朝廷的朱吾以西给占了去,南下舰队入侵的第一阶段就是先收复失地。   虽说是决议入侵南亚,但是追根到底汉国对当地的地形基本是两眼抓瞎,还是查阅了东晋小朝廷那边宫藏的地图才有了初步的了解,问题是东晋小朝廷对南亚的了解也不多,很多还是自己凭空想象的乱写乱画。   比如说,东晋小朝廷是进军了南亚,光复东汉时期失去的一部分疆土,重新建立交趾,要命的是仅仅光复到后世越南的岘港附近,而西汉时期可是直接打穿到最西南端。   东晋小朝廷除了没有完全将西汉时期的失地全面收复之外,他们对于腹地更是完全不在意,仅仅粗略记载一些诸如腹地一两百里有大山,山是什么山,山有多么高或是长,之类的基本是没有提到过一个字。   七天之后,伏伟是亲自带着第一批登陆部队抵达比景,迎接他的是在朱崖洲见过一次的交趾校尉武定。   “来得不巧,刚好是下雨天气。”武定蹙眉看着昏暗暗的天际,老天正在泼水一样地下着大雨:“已经备下了足够的姜汤,希望你们带来了足够的雨具。是让将士们下船,还是等待雨停?”   伏伟也是觉得晦气得很,他们从朱崖洲出发的时候是风和日丽,航行半途天气也是良好,是进入到北部湾之后才遭遇下雨,没想到的是交趾这边的雨会比海面上还大。   第一批登陆交趾的部队,汉军的数量仅是三千,包括庾氏一族在内的那些家族武装则有四千,后面会分批再运输投送过来。   庾方之和桓序完全是一脸的懵逼,他们迫切想要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   “说不准啊。”武定才当了不到三个月的交趾校尉,他对着一个归降的晋军将校招了招手,等人凑近了,问:“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袁芳投降之后表现良好被启用,原先是个杂号将军,现在是汉军的一名军侯。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按照往年的经验,这个时候雨该是会下四五天?”   一场雨下四五天并不算长得过份,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相似的气候。   “雨停之后,天气并不会变的晴朗,还是会阴蒙蒙。”袁芳见到刚从船上登岸的人都是皱眉,苦笑着说:“春季就是这样,阴蒙蒙还算不错了,就是空气潮湿了一些,要是到了连绵雨季才叫难受。”   熟悉半岛气候的人会清楚一点,春季根本不是一个入侵的好时节,连带秋季也不适合,应该是到夏季或冬季。   半岛的春季雨季很多,若说雨季只是麻烦也不对,还有相当多延伸出来的难题。首先是连绵的大雨会让很多原始丛林变得积水弥漫,再来是泥石流会异常严重,交通什么的等于是没有。再来是半岛本来就是原始丛林的生态,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什么植物都长得飞快,哪怕是开辟出一条道路,信不信那些被清除掉的植物没几天又给长得到处都是。   “林邑是一个建立在密林中的国家,极少数地区才是平原。”袁芳怪怪地说:“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城池,是以村寨形式居多。几乎没有什么交通大道,有的是一些临时开辟出来的小道。”   庾方之是越听脸色越苦。他在来之前对林邑有初步的了解,知道就是一个蛮荒之地,亲眼看到和听熟悉的人那么一讲,才知道蛮荒到什么地步。   另外一些家族的负责人,他们开始怀疑来这个破地方是不是正确。   “庄稼一年多熟是真的,最少也是一年能收割两波,最多的区域一年可以收获四五次。”袁芳很是嫌弃地说:“当地的野人大多不事生产,平时就是睡觉和闲逛,依靠瓜果就能每天吃饱。”   伏伟爱听这个,他这一次率军而来的主要目标不是打下多大的疆土,是为了劫掠粮食。   “粮食?”袁芳得到这个答案后愣了愣神,随口就说:“若只是为了粮食,只要通知林邑人和扶南人,说这边有布匹和铁器,他们乐得来换。”   武定这个时候才知道舰队南下是为了粮食,有些发木地说:“交趾这边的粮仓里,粮食堆积如山……”   庾方之的脸色更苦了,官方过来是为了粮食,家族武装来了除了各种资源之外,主要目标是土地。   “所谓的堆积如山……”伏伟瞪大了眼睛:“是多少?”   武定不太确定地说:“该是有个数万石吧?”   袁芳无比确定地说:“十二万石多一些。”   伏伟二话不说就招呼还在舰船上的人下船,除了随行的将士之外,来的可是有五百名特殊人员。   所谓的特殊人员自然就是系统农民,他们的到来是为了建造系统建筑。   交趾储存的十二万石对于伏伟当然是不够,他们的既定目标是往百万石的数量而去。   《孙子算经》写得非常详细,十六两为一(角力),三十(角力)为一钧,四钧为一石。十万人平均每人一天一(角力),所以每天的消耗就是约833石,十万石也仅是够十万人消耗四个月左右。   汉国动用的兵力十分庞大,还不止是军方缺粮,由于生产体系被破坏还没有恢复,可以说整个国家都需要粮食。   考虑到未来中原和南方可能会出现大面积的干旱,粮食的产出肯定又要减少,那么对粮食的需求更是暴增,刘彦火急火燎地派遣军队入侵西南半岛,就是有备无患的心理。   【春季不适合作战,是不是要如袁军侯所言,开始向林邑和扶南散播消息,吸引他们过来交易粮食?】伏伟感到非常头疼,好好的来劫掠变成贸易往来,想想下面的蛋蛋也开始疼:【要真的演变成这样,估计会被同僚笑话死的吧?】   接下来,伏伟没有干别的,派出战船巡视沿海的同时,寻找靠谱的山川舆图不断研究…… 第535章 堪忧的征途   使用正常的贸易手段从林邑国和扶南国交易粮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之前东晋小朝廷无有缺粮之虞,正是能够从南亚获取廉价的粮食,粮食贸易最兴盛的时候每年的交易额超过百万石。   不止是东晋小朝廷有从林邑国或是扶南国贸易粮食的历史,更早期的时候孙吴就知道西南半岛不缺粮食,孙吴每年也是会从林邑国或是扶南国购买大批的稻米。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东汉末年时分,交州刺史是所有诸侯当中最富有的一个,可惜的是士燮所待的西南和中原的交通非常不方便,再来是没有多少适用于海航的船只,问题是哪怕这样都还能运输不少粮食交好当时的荆州和扬州。   交趾这片地方盛产粮食是在西汉就被发现的事实,西汉当时一直向西南半岛扩张,为的就是在清剿岭南三郡的时候获取足够军粮。西汉的军队在西南半岛的扩张遭遇到的只是自然环境的限制,除开气候之外还有那条连绵千余里被称呼为长山的山脉。   西南半岛不缺粮食的事实不知道是为什么被中原王朝忽视。这种忽视是到了什么地步呢?到了明初时期,胡惟庸用占城的稻杆蒙朱元璋说是天赐祥瑞。到了野猪皮的“我大清”康熙年间,还有官员拿南洋的稻杆来谎称祥瑞。会发生这种事情非常操蛋,只因为南洋的稻杆要比华夏大地更粗更大,偏偏那些皇帝都忽视了稻穗结果的多寡,只去看稻杆了。   身为汉国的将校,伏伟却是将和平方式的贸易想都不想直接无视。   现如今的汉国军事力量无比强盛,面对不服直接就是开干,对上凶悍的胡虏都没有怂,跟着西南的那些土著怎么可能会怂。   “孙吴与伪朝,疆土被蛮夷侵占,竟然能忍下来?”伏伟表示不能忍:“大汉不是孙吴,更不是伪朝,断然没有委曲求全的道理!”   袁芳长久没有回去主大陆,仅仅是知道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他所知道的是,汉国现如今还在多线作战,北方与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已经打了六年,南方清剿各地的战事也没有停止,似乎关中也在进行开战?   孙吴会怂,是他们面对强盛的曹魏军事压力,很难在西南半岛大举用兵,国内的青壮大部分常年当兵,缺失劳动力又想获取西南半岛的廉价粮食,无视掉林邑国是叛臣自立,也选择性忘记扶南国长久不朝贡的事实。   东晋小朝廷的境遇与孙吴差不多,北面有强大威胁,国内世家当道。两者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东晋小朝廷将中原说丢就丢了,西南半岛些许疆土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够享乐,咱就窝着不想去光复什么失地。所以了,不管是西晋还是东晋,当之无愧就是华夏历史上最大的污点,不止是首创胡人统治中原的历史,还有国家艰难时刻的享乐气氛和不思进取。   “本将决议……”伏伟瞅了瞅外面的雨势,捏了捏下巴,说道:“以海上舰队优势,首先对沿海展开攻略。”   武定肯定道:“蛮夷沿海村落不少,几个重要城池亦是靠近通海河流。”   现在的华夏南方,水系交错纵横,导致的是水线交通比陆路交通方便。   西南半岛比华夏南方的水系更多,内陆连接海洋的河流就更多。因为西南半岛植物茂密的关系,大船自然是难以深入内陆,可是小舟并没有太大的限制。   “若是如此,应当进行一些必需的准备。”袁芳是降将出身,觉得不妥也不敢多言,但一些话不得不讲:“此地常年多雨季,时常处于湿润气候,铁器极易生锈,皮革遇水也会膨胀腐烂或是发霉。再则是,密林多蚊虫和毒物。”   说起来可能有点搞笑,但在西南半岛使用青铜还真的比铁制品合适,有鉴于此东晋小朝廷在交趾的驻军常年特地准备了一批青铜兵器,能不选用铁甲和皮甲的时候也绝对不穿。   舰队已经开始在卸货,看忙碌的士卒少有身穿铁甲的身影,一眼看去也就是身穿夏季战袍。他们卸下的货物中,中草药占了绝大多数,除此就是大量的藤甲。   西南半岛的防具使用藤条制品最理想,查阅西南半岛历史的话,甭管是什么国家的军队,列装最多的就是藤甲,像是竹枪之类的也是列装主流。他们不使用铁甲并非单纯的列装不起,西南半岛虽说不是亚洲最大的铁矿出产地,可是并不缺乏铁矿,是像袁芳所讲的那样,没有良好保养手段的时候,铁制品生锈是一个大难题。   防止铁制品生锈有很多方法,简单一些的就是涂上足够的油脂,以现代的生产力油脂当然不会是问题,可是以现在的生产力……人吃的油都不够了,怎么可能用来大量保养铁制品。   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出现冶铁手段,因为铁容易生锈被称呼为恶金,对于美金……也就是青铜不会生锈感到无比满意。当然了,以当时的冶炼技术,青铜冶炼是发展到了顶峰,作为新鲜物的铁则是存在太多的问题,例如作为兵器太脆太易断折。结果秦军一统六国期间依然大部分使用青铜兵器,铁制兵器还得等冶炼技术发展成熟才成为主流。   袁芳后面发现南下舰队是有备而来,携带物质中除开一些治病的草药之外,像是一些薄荷、除虫菊、逐蝇梅、驱虫草还真运来不少。   许多植物天生就有驱除蚊虫的作用,像是很多贵家公子哥喜欢携带香囊,不是他们娘化掉,是香囊中有能驱除蚊虫的植物,以存放薰衣草以及茉莉花在香囊最为上档次。更奢侈一些的则是进行衣服熏香,不是腰间挎着一个香囊。   袁芳还发现一点,南下的军队准备了大量的藤甲,看款式却是有些眼熟?   “征剿巴蜀和南方地方豪强的缴获。”伏伟见袁芳惊讶多少是有些得意:“南方适合藤甲,不是吗?”   别以为藤甲的制作成本不高,要是精良的藤甲实际上价值上并不低于皮甲。制作藤甲需要挑选合适的藤条来编造,再来是需要一再地经过桐油煮炼,制作的时间周期并不算短,并且有十分怕火的明显缺点。   登陆部队进驻比景,三天之后雨势停止,天空却是依然显得灰蒙蒙。   “此地与朱崖洲相距五百余里,朱崖洲那边风和日丽,此处却是如此。”伏伟已经考虑到一点:“从朱崖洲到交趾仅是需要一天的航程。这边气候恶劣,看来日后屯兵应当选在朱崖洲。”   其实说一天并不正确,看得是什么风向,季风正确的时候会很快,要是风向不对使用人力船桨则要耗费更多时间。   不过,伏伟有一点说对了,交趾这边动不动就下雨不说,昆虫也远比朱崖洲那边要多,相比起来朱崖洲更适合作为屯兵地点。   “这里,这里、这里……”武定不断点着山川舆图的一些位置:“皆是可以让战船抵靠岸边的地点。”   山川舆图是晋军的军用地图基础上,汉军进驻之后再进行必要的核实勘探,目前的山川舆图被证实正确可靠。   “水源方面无忧,需要注意的是道路不一定准确。”武定苦笑说:“这边的植物生长速度非常快,哪怕是开辟出道路很快也会重新长满植物。”   伏伟在不断点头。他没有丛林作战经验,连带南下西南半岛的汉军其实也没有,还需要交趾这边的驻军协助,也就看向了袁芳。   袁芳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连忙保证:“职定会尽心辅佐。”   原先东晋小朝廷在交趾的驻军并不多,尤其是汉军南下之后,小朝廷更是将兵力都调到扬州,大陆本土的军队都被大部分抽调,像是交趾这种看着无关紧要的地方更不需要留下多少兵力。   汉军进军交趾后,当地的千余晋军很是干净利索地投降。这一次袁芳会带至少八百人随同伏伟出征。   灰蒙蒙的天气之下,准备妥当的舰队拔锚出发,他们出了比景湾是直接向西面而去,刚刚出发没有多久天空又开始漂下细雨。   “春季的时候,风向适合西下,到了夏季风向会呈现多变。”袁芳还是第一次踏上汉军的战船,他对这种有异于华夏楼船体系的战船非常陌生,多次巡视观察下来必须承认这才是海上用船:“我军的战船全是四桅,风向有利的时候一天可以在任何地点登陆。”   系统出产的战船比较倾向于欧罗巴体系,要是辨别年限该是公元一千年左右的产物。不得不承认的是,相对于华夏文明的船只,欧罗巴的船只体系比较适合于海航。   汉军舰队与东晋小朝廷交战的时候,内河作战并不能发挥出系统战舰的优势,另外汉军也没有合格的舰队指挥,汉国完全是依靠数量堆死了晋军水师。   东晋小朝廷已经灭亡,汉国接收了小朝廷的水师,是连船只和水军将士一块打包接收。   实际上汉国目前还没有完全消灭南方的抵抗势力,导致那些晋军降兵的整编进程并不快速。刘彦决定派出舰队到西南半岛劫掠……呃,开疆拓土之后,事急从权地有选择先吸纳一些善于水战的降将。   王龛现在就是伏伟的副将,他在汉军的军职是偏将级别,专门负责的就是南下舰队的协调。所以伏伟虽然是指挥官,但实际上对舰队编组什么的并不熟悉,真正干活的人是王龛。   除了王龛之外,早先在“三郡之战”中投降的李迈也被转调海军。   李迈将会是第二批次的南下指挥官,事情没有变动的话,第二批南下的会是被整编的原晋军水师将士。   应该说,汉国是打算全面接纳懂得水战的晋军将校,原来的晋军水师将士也会大部分整编,不但是用于西南半岛入侵之战,还要依靠他们在南洋众多岛屿进行探索和开拓。   伏伟现在是发愣地看着天空一道光柱,那是从乌云直接投下来的阳光,因为只有一道的关系,看着很像是通天的通道。   在海面上会比陆地上看到更多的奇景,不止是因为视野辽阔,还因为海面上的天气比陆地更多样化。   正是因为视野太宽广的关系,伏伟不止是看到光柱,还能看到像是被用刀切出来的天空,比如他们的头顶上灰蒙蒙,远处却是一片的无云蓝天。   “再航行一二十里,会到这个地方。”王龛的手点着地图上标记为一个岛链的地方:“这片岛屿有一个大岛和数十个小岛。地图要是没有出错的话,大岛的西侧有一处天然港口可以停靠。”   他们才刚刚离开比景湾两个时辰左右,雨却是越下越大,似乎风也大得有些过份,为了安全起见需要找个港口暂时停靠一下,那么那处有天然港口的岛屿就是一个好所在。   那个岛现在无名,现代起名为昏果岛。这个岛上面大部分地区是平坦地形,北面与东面是断崖地形,西面有一处海湾,南面却是一片沙滩。   风大雨大,战船摇晃得异常厉害,操作船绳的水手不得不系上安全绳,免得被拍来的海浪给弄下船。要是在这种天气下从船上落水,水性再好没有得到及时救援肯定也要被海水吞没。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海上天气恶劣的时候是多么可怕,那是一种脚下摇来晃去让人站不稳的窘境,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汹涌的海浪,天空还不断地闪电雷鸣,胆子小的人就该直接精神崩溃了。   船舱不断传来的呕吐声让伏伟的胃开始有点造反的迹象,他苍白着脸庞不无担忧地说:“这样搞下去,入侵恐怕是无法进行。”   王龛比伏伟更懂,士卒无法适应,呕吐之后身体肯定是要虚弱,不适合作战是一方面,接下来就该是疾病爆发的高峰期。   “这见鬼的地方……”伏伟说着却是撑不住了,弯腰就是一阵呕,满眼冒星星断断续续地说:“必须将那些仆从军投送过来,尤其是适应海航的倭人……” 第536章 磕磕绊绊   伏伟现在急需有一个人来告诉自己,西南海域这边的天气都是什么鬼!   因为天气的因素,南下入侵西南半岛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被迫打断了几次,每次都是天气的突然转变,不是即将交战的对手使出了什么手段。   没有名字的岛链,最大的岛屿西侧海湾停锚船队,士卒仅是很少的一部分上了岛屿,其余都是留在船上。   狂风暴雨天气下,想要上岸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没有渡口的前提之下,要不然该是留下一些必需人员,让不适应海航的士卒上岸喘息。   就是喘息,船只在暴风雨的海域摇晃太厉害了,在这么个连坐马车都可能使人晕眩的年代里,船只持续不断的剧烈摇晃让不适应的人根本就接受不了。   舰队停锚在海湾越是半个时辰左右,说来就来的暴风雨,它很是任性地说离去就离去,下一刻该片海域竟是变得晴空万里,要不是船只的狼狈模样还在,人的难受也还没有撑过去,必然会使人茫然刚才遭遇的事情是不是幻觉。   “春季就是这样。”袁芳该是众多军官中对西南海域天气最了解的人,他说:“夏季会相对好一些……”   春季压根就不适合入侵西南半岛,袁芳不止一次想要陈述这个事实,他见作为舰队指挥的伏伟没有半点要放弃的迹象,一些劝阻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还有多少士卒能够保持状态?”伏伟问的就是身为自己副将的王龛:“战船可有损失?”   王龛刚才已经派出军官巡视各舰,手头上有一个粗略的数据,答道:“战船倒是没有出现太大的损失,仅是二十来艘的船帆和绳套出现问题,我军将士超过七成暂时失去登陆作战的能力。那些家族的私军……船只损失了十二艘,还能作战的不超过一成。”   国家的战船基本都是系统出产,而系统出产的船只质量还是能够保证。各家族的船只则不是系统出产,是汉国官方的各个造船坊生产。   “也就是说……合起来只有不到一千人?”伏伟刚刚吐得死去活来,是强撑着在坚持。他能理解自己都这样,其余人也绝对好受不到哪去,对于还能保持千人左右的战力既是郁闷也是欣慰:“一汉当五胡,西南蛮夷更加不堪,千人应该是足够了。”   王龛没有什么表态,既然伏伟还要坚持入侵作战,那打就是了,大不了情况不对就返回船上,毕竟舰队几乎是没有损失。他比较奇怪的是,战船的水手素质好到令人惊讶,既然汉国可以培养出那么优秀的水手,士卒的航海素质怎么会差到那份上。   暴风雨消失无踪,舰队上那些再在船上待下去的人可能会没了小命,伏伟的决定是让失去战斗力的士卒先上岛屿,既是休整也是建设营寨,显然是要将这个岛屿当成入侵林邑的海上跳板。   这处海岛距离大陆仅是六十里不到,北侧正对的是林邑国一处海湾。那里在西汉时期是日南郡首府西捲(现代广治),再往西是一个多临海岛屿的地方。   不得不说的是,该岛屿的地势作为一个跳板真的相当不错,岛上哪怕是有山也海拔极低,大部分的地形都是平坦,看模样仅是岛中心充满密林,外围沿海的环境并不艰难,尤其是西侧海湾和南侧海滩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该下船的人上了岛屿,舰队再次扬帆出航,顺风又风大的关系,很快就能够看到大陆的地平线。   从海面向大陆看去,所能看到的就是一片的深绿色,好像入眼的地方除了植物还是植物,极少能够看到人烟活动的痕迹。   “番人不善建设,随意找处树木就能停憩。”袁芳又解释:“他们有出海捕鱼的习惯,沿海的渔村并不算少,但因为每年都会有台风来袭,渔村会选择在某些山的背面。”   说起来也是奇怪,似乎亚洲大陆对海航都不怎么重视,明明是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对于海航船只的科技线却没有“点亮”。其中以中原王朝最为怪异,比如哪怕是海航船只不比欧罗巴发展却也能多次横扫海域,可是非要进行什么禁海。   林邑国是个小国,以小国的疆域而论,他们的北面是被大山阻隔了开拓路线,南面全是大海却也没有发展出多么高的造船技术。   “船?”袁芳是有问必答:“林邑不存在舰队,船也是仿造天朝少数造了一些。他们泛用的是舟,很小很小的舟。”   很多的事实就是那么的不可理喻,比如欧罗巴最强大的帝国罗马,他们将地中海视为洗脚盆,但其实也没有发展出多么强大的战船体系。   罗马的海航是采用舟,只不过这个舟的显得太大了一些。他们的战舟是延续希腊文明体系,战舟的身躯扁长只有一个船桅,上层结果只有一层,船内底层也只有一层。战舟本身没有什么远程攻击武器,打起水战要么是弓箭手负责输出,最主要的手段是撞。不管怎么撞,敌我相连之后就是接舷战,等于是将脚下的舟当成踏脚板,打法依然是陆地上那一套。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地中海作为一个内海其实气候非常温和,可是整个罗马统治地中海的历史中,他们因为船只体系的关系在地中海损失并不少,每每大批量的海上运兵都要损失大量的战舟和人员。   属于汉军的舰队,数量也就是一百多艘的样子,因为需要间隔一些距离,铺在海面上占用空间其实不小。他们的出现并不属于静悄悄,在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陆地时,陆地上的人其实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海岸线上,不知道有多少土著看到海面航行来一支庞大舰队就是呆住了。   土著之所以是土著,不就是愚昧吗?他们当中或许有一些人见过体积庞大的战船,可看到的数量绝对不会多,一旦战船的数量稍微多一些,以那小脑袋瓜立刻就觉得完全不一样。   越是靠近陆地,汉军舰队就越是能够发现更多的东西,不止是陆地上的景物,还有那些在海岸线不远的活动物体。   “那就是蛮夷捕鱼用的舟?”伏伟身在舰桥,抬手指向只能让最多两人立身的舟,远远地发现只不过是挖空木头的原始浮动工具:“他们不该是仓惶地大喊大叫然后逃离吗?”   事实是,不管是在陆地还是在海上,可能是汉军舰队出场太过震撼,是完全被舰队的规模和战船的庞大吓傻了,看到汉军舰队出现的土著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呆呆的模样。   汉国使用舰队进行入侵是最先发生在东海,第一个受害者是百济这个国家,伏伟当时还是一个基层的小军官,所见到的就是百济渔民仓惶逃窜的模样。   航行在最前方的战船,面对挡住路线的土著小舟根本没有规避,是很直接地撞了上去。   相撞的过程很无味,小舟上的土著一直到被撞之前才惊恐地发出叫声,有跳下水的,也有待在舟上,无一例外的就是被汉军战船“犁”了过去,舟成为碎木,土著有没有死人对汉军来说根本就不在乎。   发生撞击之后,远处的土著总算是有点回过神来的样子,伏伟如愿地看到蛮夷仓惶地逃窜的一幕幕。   作为入侵者,最为喜欢的就是看到被入侵的对象各种震惊和出丑,要不然入侵起来该是多么索然无味,偏偏索然无味的入侵就被汉军遭遇过,对象是倭列岛上面的倭人。   “……当时的倭人也是看傻了,比西南的蛮夷更加不如,倭人是直接跪地就拜。”伏伟说的就是汉军舰队入侵倭列岛的旧事,他多少是有些复杂地说:“吾非常瞧不起倭人,却是喜欢倭人的服顺,希望这些蛮夷能更像倭人一些。”   汉国不了解倭列岛上面的文化,也没有任何想要了解的兴趣。   倭列岛上面有一个“万物皆是神”的信仰体系,甚至可以说只要让倭人觉得强大就是“神”,这种信仰文化就出现一种操蛋的思想,遇到强者极尽服从没什么好丢人,相反服侍强者是弱者认为极度荣耀的事情,但是在遭遇到比自己弱小的人时……   汉军舰队的到来是让土著感到震惊,见到海面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大部分的土著不是恐惧是变得满脸狰狞,开始有土著像是猴子那样灵活地扑入密林,看一边跑一边鬼吼鬼叫该是在叫人。   舰队出现的位置并不是海湾,是在海湾附近。这边的海滩是一种大陆倾斜的常态地形,吃水深的船只根本无法直接停靠海岸,探路的船只甚至发现抵近海岸线百步左右就是浅滩。   南洋的海岸线基本都是浅滩,天然环境造就的是可以成为理想的度假圣地,仅是在一些海湾位置才会有岸边的深水区。   舰队向着海湾而去,航行的时候竟然是有船只出现了触礁,还不止是一艘触礁,让旗舰上的一众将校一直是深皱着眉头。   海岸附近的海域确实是有比较多的礁石,那就是为什么沿着海岸线航行会比较危险的原因。   海航历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哪片海域是安全的,走什么航线会更快一些,一直都是经过不断的探索。   关于海上航行有太多的知识,判断方位最为困难,对于季风是个什么情况关乎到航行速度,再来是海洋的洋流也是一个大关键。   像是东海以及朝鲜半岛到倭列岛就有一条洋流,找对位置哪怕仅是在腰上挂几个葫芦,都能顺顺利利地漂洋过海。   海航对于目前的汉国来说只能说是在摸索阶段,最为熟悉的当然是东海,次之是后世称为日本海的区域,对南洋这边就是初来乍到。   当然了,以后不会有什么日本海,汉国的命名是跨海,寓意一跨就过的意思。   对于南洋完全陌生的汉国却一开始就是抱着入侵的目标,还真的是一来立刻展开入侵,有一个说法专门用来形容,那就是无知者无畏。   讲道理的话,渡海作战无不是先进行长久的侦查和探索,至少是了解想要入侵区域的海上情况,然后再根据当地的气候和国家实力布置有针对性的入侵方案。   从西汉开始,汉家苗裔对于入侵开始变得粗暴,那是对自己族群拥有绝对的自信,就是甭管对方怎么样,反正冲过去干掉就是了,偏偏这种入侵方案还一直取得成功,简直是强大到没道理。   这一次汉国入侵西南半岛,基本上也是中枢一帮人一拍脑袋就决定的事情,作为始作俑者还是刘彦,入侵的主目标是劫掠粮食。   得到汇报,仅仅是十里不到的航程却有十三艘战船触礁,那一刻伏伟的脸几乎是全黑了。   “按照既定计划展开袭击!”伏伟所在的战船已经驶入海湾,前面却是已经有士卒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登陆成功:“最好是抓一些能说汉语的人,咱们需要好好地了解这片海域。”   似乎是林邑国根本没有想过会有敌人从海上来,汉军的登陆的的确确是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抗,十分轻易就上了岸,然后向周边的村落行军。   接下来,登陆的汉军连续袭击多个村庄,尽管当地土著进行抵抗,但对于汉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   “村落的劫掠成功是成功,但是获取的粮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伏伟阴沉着脸:“就是想抢一块布……都不容易。”   伏伟简直太发愁了,出去的部队不断传递信息回来,他们遭遇到的是一帮穷到令人发指的土著,房子什么的很少,米缸什么的不存在,甚至是根本没发现存粮。   到这个时候袁芳才得知一个事实,那就是南下舰队主要是为了获取粮秣,他寻找到一个机会,对伏伟说:“林邑的民间十分贫穷,当地的蛮夷异常懒惰,没有存粮的概念。若是想要获取粮食,尤其是大量的粮食,攻占大城才能获取。想要获得更多的粮食,其实逼迫林邑王室主动献上最高效。” 第537章 杀掉,统统杀掉   林邑国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国家,要是以目前的疆域面积排名,它与新罗差不多,人口却是比新罗要少,文化层次上也会差上比较多。   实际上林邑国虽然是汉家叛臣所立,但林邑继承的是沙莹文化更多一些,比如土著大部分是沙莹的后裔,汉文化的流行只是在高层。   属于半原始社会的林邑国没有多少城池,不是他们的高层不想建,是压根就建不起来,主要原因还是土著太懒惰了。   林邑国的大部分国民是来自沙莹文化,后世的中原王朝称之为占族,现在是统称为蛮人或者干脆叫蛮夷。这个国家虽然是占族占了绝大多数人口,但是在“第一王朝”期间他们并没有多少政治权利,统治阶层要么是汉家后裔,要么干脆就是汉家后裔与本地土著的混血儿,更有从天竺那边迁徙而来的人。   要认真地解释的话,现在的林邑国和华夏当初的商朝可能差不多,就是文明与蛮荒并存,文明归于文明,蛮荒归于蛮荒,平时各过各的小日子,一些时候蛮荒部落向文明阶层进行朝贡和接受兵源征调。   在公元三三一年,林邑的第一王朝覆灭,由沙莹后裔奴文自立为王,史称“第二王朝”。   奴文建立的新政权延续了林邑的国名,政治体系却是有非常大的改变,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之前统治林邑的柳氏和范氏。   柳氏就是林邑第一王朝的首代曹姓王室后裔,是一个女王。范氏娶了柳氏,柳氏没有子嗣就由范氏后裔代立。   奴文自立为王后,针对曹、柳、范三个姓氏进行了血腥清洗,连带一些首代汉家后裔的权贵和普通人也遭殃。要认真地说起来,奴文的杀戮应该是南洋这个区域第一次针对汉人进行屠杀。   连续数年的屠杀几乎让林邑的汉家后裔绝迹,但占族本身并没有什么统治能力,占族就是一个野蛮族群,想要治理国家只能依靠其它族群,结果是让天竺的一些移民获利。   这一次汉军入侵,面对的就是一个由占族作为王室,实际上管理国家却是天竺人,瞧着就畸形的国家。   “千人攻打西捲……”伏伟踩着泥泞,问道:“没问题吧?”   其实西捲已经不叫西捲,奴文自立为王之后改了相当多的名字,其中就包括一些城池的名字,不过伏伟等一些人还是会称呼曾经的旧称。   登陆的汉军袭击不少占族聚集地,没有如愿劫掠到足够多的粮食,目标只能是放在可能拥有大量存粮的城池。   在入侵的汉军看来,林邑这个国家简直穷到过份,是体现在一个村落没有多少房舍,甚至是当地人连衣服都穿不起的地步。   然而,汉军却是主观意识形成了一种错误,土著不穿衣服可能是穿不起,更多却是因为当地气候的因素。土著也真的没有多少房子,可是那些房子的木材有着太多的珍贵香木,一些土坯墙壁上的石头稍微刨光一下可以发现翡翠或是宝石。   没办法的事情,香木文化在中原是盛行,但哪能指望没有多少见识的将士有那些分辨能力。再来是,入侵的将士注意力全在粮食上面,要很碰巧地将利器劈砍在石头上,还要能够看得出和分辨得了石头里面有什么稀奇,才能明白价值。   汉军舰队的登陆点离西捲并不遥远,因为没有遭遇到有效抵抗的关系,决定攻打西捲看看收获。他们是向着西北侧而去,沿途并没有现成的道路,一路上压根就是披荆斩棘。   “活见鬼的,明明空气很潮湿,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闷啊!”   “可不是吗?我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是汗。”   的确是一个见鬼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树木也就不说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更多,开路的将士是手持厚背砍刀,身上还特地穿上一层纱网。   会需要穿上纱网衣物全身笼罩住,是因为植物上面的昆虫多到吓人,尤其是一些个头比较大的蚂蚁,还有各个种类的蜘蛛,相较起来蛇什么的倒不是那么可怕了。一些植物似乎也有某种毒性,哪怕是不能毒死人,可光是粘上或摩擦到就会令人觉得奇痒无比。   一路披荆斩棘地开路,他们很幸运地没有走错方向,第一个开路的将士走出密林,看到的是前方一个有城墙的城池。   “城墙为夯土结构,看着高该是有一丈左右,没有发现城防器械。”   “应该是之前留下来的,并且没有良好的维护和修缮。”   别说,林邑现有的城池还真的都是曾经的东汉遗产,林邑第一王朝期间还会对城池的各种设施进行修葺和维护,到了第二王朝的那些蛮夷手里不管是懒惰还是没技术也就这个样。   伏伟看到的是一座没有任何戒备的城池,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按照中原军事文化的习惯是该先挑选几个人伪装一些进城打探,一些必要的攻城器械……比如云梯什么的也该先制造,然后才是展开攻城。   “留下一半人手着手打造云梯,若是先锋没有任何阻碍攻占城门……”伏伟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只有寥寥数人警戒的城门,城墙之上是压根没有人影:“就仅是留下百人作为策应,其余人全部杀上来。”   可能有人不赞成伏伟很明显的冒险行为,但他们并没有开口反对或是阻止。要是换做在中原战场,他们绝对会开口,至少是会提醒会不会是陷阱什么的。可是面对蛮夷,他们瞧不起的情绪居多。   没有什么呐喊,将近五百人踏出密林就开始全力奔跑,他们是笔直向着城门而去。   西捲城,一个看着破败的城池,没有多少道路也就不存在什么人来人往,发现密林突然涌出一批人,每个人都是一阵错愕……   伏伟带来的这批人是每人都至少备下一套藤甲,手里的家伙基本是战剑或是战刀,少数一些人携带藤盾。他们是气势汹汹地冲锋,强势入侵遭遇到的却不是恐惧和慌乱,看到的是敌人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士卒既是欣喜也是郁闷。   林邑国距离中原太远,周边仅是有一个扶南国。林邑国和扶南国的关系很不错,近些年东晋小朝廷在交趾这边是守势,导致的是林邑国上上下下没有什么危机感,要说林邑国有什么也是全国继续陷入懒洋洋的姿态。   城门的守卫等待汉军接近到百步之内才有些反应过来,他们是大呼小叫涌进城门洞,似乎是想要合闭城门。   一些旁观的土著,他们错愕之后竟然是嘻嘻哈哈看戏,一点危机感也没有的样子。   汉军暂时没有功夫去搭理没有威胁的土著,笔直奔着城门而去,在城门没有完全合闭上之前,干掉了几个林邑兵,竟是丝毫没有难度地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   “什么情况啊这是?”伏伟已经派人入城,他是自己上了破破烂烂的城楼,面对一点都不像是遭受入侵的土著,说道:“他们怎么能不害怕,还能嬉闹?”   没有错的,城外围观的土著们就是在嬉闹,少到可怜的一些买卖摊子甚至是遭受抢劫,就是没有土著会恐惧突然出现的入侵者。   城内,汉军进入到的一样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城池,道路坑坑洼洼和充满脏污就不提了,到处的杂草丛生也不显得稀奇,房屋的墙壁有蔓藤似乎也正常,可是树木直接破开墙壁长出来是个什么情况。   “或许……这样的事情很常发生?”袁芳不太确定地说:“林邑是个国家,但他们也是一个部落形式的国家,部落之间的冲突非常常见……”   伏伟一听就懂了,也就是说这些蛮夷互相之间经常杀来杀去,可能还会不断抢夺城池的控制权,土著以为又是发生类似的事情,不属于厮杀中的某个部落所以只会幸灾乐祸。   这边入侵十分成功,密林又是涌出一批人手,他们的到来让伏伟有更多的兵力可以使用。   鉴于没有遭遇到正规军的抵抗,入侵的汉军就直接奔着城主府而去,还是接近城主府之后才遭遇到城防军。   事情的经过是汉军遭遇到城防军,然后城防军有个像是军官的家伙越众而出一阵“叽哩哇啦”不知道说什么玩意,冲锋脚步没有停止的汉军扑上去就是一阵兵器劈砍,那个“叽哩哇啦”的军官率先阵亡,连带五十来个城防军也被砍瓜切菜。   止于目前为止,汉军遭遇到的敌兵有些不像样,看着像是正规军的林邑兵手里的家伙是竹枪,身上的衣物就是腰间别着一块粗麻布的袒胸露肚模样,脑袋上也许是包着块布,更多是披头散发。   武装到了牙齿的汉军与林邑兵交战,兵甲器械的优势就不说了,身材高度与健硕程度更是远超林邑兵不止一条街。   以现在的人种优势而言,华夏苗裔的身材应该是东亚最为高大,其余的种族身材普遍矮小,又以西南半岛和倭列岛的人种最为矮小。   入侵的汉军最矮也不会低于一米六,所见到的土著不管是民还是兵没一个超过一米六这个身高。   林邑国这边的人普遍是在一米五左右,并且是瘦瘦小小的体格,结果就让汉军在与林邑人厮杀的时候有种大人欺负小孩的既视感。   “攻进城主府抓住城守了。”袁芳刚才率队厮杀,第一个杀进城主府,是由他的部下逮住城守:“已经问出一些基本情况。”   伏伟现在最为关心的只有:“其他不提,有多少粮食?”   袁芳立即就答:“仅是城内的粮仓就五十万石的各种粮秣,城守还交代城内各大族该是有百万石以上。”   其实,袁芳就好奇一点,粮食是有很多,但他们只来了千人,没有什么运载粮食的交通工具,抢到那么多粮食又能怎么样。   “果真!?”伏伟完全就是惊喜:“果然是该攻打城池啊!”   西捲这个城池靠近原来的东晋小朝廷疆域,之前东晋小朝廷没少向林邑国购买粮食,有足够多的粮食储存很正常。除开官方的粮食储存之外,作为交易主力的民间粮食储存数量更为庞大。   袁芳刚要开口问怎么处理粮食,却见伏伟急匆匆地跑开不知道是对亲兵吩咐什么。   “敌军投降了没有?”伏伟跑回来,没等袁芳回答,又说:“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们需要一批劳力。”   【难道是想强迫蛮夷帮忙运粮?】袁芳的脸色要有多怪就多怪:“将军,此地距离海湾该有十来里,沿途虽有开辟道路,可是……”   “别问那么多。”伏伟粗暴地截断:“将城内能动弹的人都集中起。”   袁芳还有别的话没说呢,比如城守被抓,城防军瓦解,可是城里的那些大族,包括很多的居民都还没有处理。   毫无疑问,以华夏文明的战争习惯,攻占城门又攻下城主府就等于是占领城池,进出口和主官都掌握在手里,城池理所当然就是攻下了。这个与华夏的本地环境有关,官方抵抗一旦瓦解,城内的民间百姓基本上是不会与占领军拼杀,甚至是那些大族就该一脸谄谀地讨好入侵一方了。   汉军这次攻占的却是一个异族的城池,城内的官方力量瓦解,大族对于汉军攻击官方也是看戏模式,可是等待汉军要将手伸往那些大族的时候,他们连犹豫都没有就是抵抗。   林邑国所谓的大族,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族,通常居住在各个城池的大族就是某些强势部落的嫡系,或是一些信仰佛教的天竺人,他们可不是一帮待宰的羊羔。   在了解到局势后,伏伟是满脑子的羊驼在奔腾,他所得到的汇报是,城内的民间力量竟然比城防军要强。   “什么玩意啊!”伏伟就等着系统农民建好建筑,妥妥地将粮食搬进去,随后打算走人。他得知城内抵抗顽强,满脸晦气地说:“杀掉,抵抗的统统杀掉。” 第538章 北疆之议   比正常气候延迟了半个多月,襄国终于是迎来了冰雪融化的时刻,只不过气温并没有因为冰雪的融化升高,相反是冰雪融化给带来了低温。   关于派遣舰队入侵西南半岛已经是将近两个月前的事情,身在襄国的刘彦不但是在公文上面关注,平时有空的时候也会通过脑海中的“地图”查看。   原本以为会顺利到没边的西南半岛入侵,过程却是有些一波三折,那个不但是身为前线指挥官的伏伟没有料到,连带身在襄国的刘彦也是感到意外。   不熟悉南洋的天气和环境带来了相当多的麻烦,所幸的是付出一些代价之后总算是开始获得回报,有了第一次收获就会有第二次,让刘彦可以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北疆。   汉国近期一直在关注草原的白灾情况,情报显示的是漠北损失惨重,受到白灾肆虐的丁零人部落持续不断地南下。   那些丁零人南下到石羯赵国的国境,有被石虎收编的部落,亦是存在袭扰石羯赵国的部落,态势显得相对复杂。   汉国这边派出人手,既是收集情报,也有深入草原寻找丁零部落的人员。去到丁零人部落的汉人,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使该部落与石羯赵国过不去,他们的行动并不怎么顺利,主要原因是丁零人根本不知道中原又崛起了一个新的霸主。   今年的春季气候有些反常,冰天雪地的酷寒季节并不适合用兵,汉军暂时没有出击的行动,仅是在做一些大战的准备。   四征级别的将军任命了三个,军队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整编,北伐兵团和南侵兵团建制被取消,大批的士卒退役,征北、征东、征南三个幕府被建立起来,每个幕府的直属部队又得到规划。   征北将军幕府拢共是六个军,考虑到对石羯赵国的战争会是一场以骑兵对决的战争,虎贲军和羽林军是被划在该幕府的建制之下。   目前征北将军李坛已经身在京陵,将会主持接下来的大战。而京陵的位置目前相对特殊,东北方向是与石宣所领赵军对峙的箕城,西北方向则是与苻洪大军的中阳。   “并州那边的冰雪融化还没有开始,考虑到哪怕是冰雪融化也会让道路变得泥泞,战事的开启会在冰雪融化后的一个月左右。”徐正成为太尉之后是无法外出直接领兵作战了,主要职权是待在中枢当一个总参谋长的角色:“目前已经有四个军进入待战位置,战争开启之后的计划是先针对阳邑的敌军。”   阳邑就是与箕城对峙的石羯赵军屯兵点,阳邑目前还是并州首府晋阳最重要的屏障,由石羯太子石宣坐镇,石羯大将李菟辅佐。   根据情报显示,阳邑的石羯赵军该是有个十二三万的规模,石羯精锐之一的东宫高力就在其中,石羯本族应该也有个三四万,余下就是羌、氐、杂胡之类。   “不将禁卫军计算在内,包含虎贲军和羽林军,北线我们会布置四个骑兵军,另外两个则是步兵军。”徐正说着话,有军官将代表所属番号的旗子插在沙盘该待的位置。他点了点一些位置,继续说:“考虑到并州战事需要攻克数个坚城,主力部队的后翼以及侧翼也要有足够的部队,北线各地的郡县兵需要调动北上,还会抽调足够数量的仆从军。”   石羯赵国之所以放弃中原撤退到并州与朔州,受于时局所迫是一方面,何尝不是胡人不习惯城池攻防战。   石虎集中精华部分的人口来一个大迁徙,是真的让刘彦将石羯歼灭在中原的计划破产,后面双方的交锋不再像之前那么快,石羯有更灵活的迂回空间,只要石羯不想交战汉军很难执行什么歼灭战。   目前汉国与石羯赵国之所以在并州是对峙局面,其实是刘彦想要造成一种现象,让石羯错以为一些城池可以固守,调动更多的兵力屯驻城池,好有机会让汉军在城池攻防战中消灭更多的石羯赵军。   徐正已经讲到石宣和苻洪会有多大的机率固守城池,以太尉署的观点是,情况一有不对的话,不管是石宣还是苻洪都不会拘泥于地盘得失,是会不管城池易手。   “胡人的老本行是利用足够广袤的空间,能打就打,不能打依靠机动性逃跑。”徐正点着沙盘上的并州西北部和北部,说道:“这些区域对于石羯来讲是理想的交战空间。”   并州西北部在汉家统治期间是什么模样已经不重要,现如今早就是一片的荒凉,虽然是有山,可是大部分区域是平坦地形,数十年的荒废早就成为草原地貌。   并州北部其实是雁门郡,那里从来都没有经过太大的开发,汉家统治期间是利用地势建造关城,抵御草原胡人南侵的最大屏障就是长城。   不管是春秋战国各国建造的长城,或是秦帝国时期建造的长城,乃至于是西汉和东汉时期的长城。时间流逝之下,现如今长城实际上已经破落到不成样子,高耸的城墙成为废墟,某些地段的长城甚至是被夷为平地,除非是在进行修建或是修葺,要不然根本不再具备军事价值。   “考虑到石宣和苻洪都可能弃城打野战,战事之初我军可能会很顺利地夺取各处城池,甚至不用付出多大代价就能攻取晋阳。”徐正点着代表晋阳的一个城池模型,笑呵呵地说:“这里将会成为大汉与石羯交锋的下一个桥头堡,具有重新修缮作为屯兵点和物资储备地的价值。”   “太尉署可有估算,石虎会在并州坚持到什么地步?”刘彦还真就将太尉署当做一个参谋部在使用,没等徐正开口回答,继续问:“接下来的河朔之战可有制定计划?”   “石虎会在并州坚持多久,取决的是石羯的损失多寡。”徐正与一众部下确认一点,石羯已经找回了胡人的秉性,不在乎地盘得失,在乎的是部众。他看向沙盘上的河朔位置,说道:“先汉时期的河朔与现如今的河朔改变不大。臣翻阅了一下典籍,主要查阅蒙恬收复河南地之战与卫青光复河套之战……”   刘彦自然是记得秦帝国和汉帝国怎么攻取的河朔,不同时期的局面不同,面临的情况又是不一样,不过以地形而言肯定有借鉴的地方。   毫无例外的,不管是秦帝国还是汉帝国,对河套区域动手的出兵规模都十分庞大,同时不是单单一路出击。   蒙恬打河南之战,主力是从雁门出击,又在北地布置偏师,采取的是双箭头相辅相成的攻势。   秦军打河套,当时河套的匈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秦帝国会突然开战,战争初期是秦君出其不意地出现,消灭没有防备的一些匈奴人部落,等待匈奴单于廷反应过来,蒙恬都已经率军攻击到北河匈奴人才开始进行战争准备。   秦帝国收复河南地之战的决战阶段并不是单单在一个地方打,是在阴山和贺兰山高地,又在高阙、阳山、北假等地,经过多次的血腥拼杀,才让匈奴人意识到无法与秦军较量,匈奴人被歼灭二十余万之后向西北方向仓惶逃窜。   汉帝国打河朔的那一场战争,有许多是与蒙恬出兵相似之处,同样的是匈奴也是没有进行防备。相对于蒙恬歼敌战果而言,卫青所取得的歼敌战果仅是杀死杀伤数千匈奴和俘获一万五千多人……   卫青所指挥的对匈奴战役,经常是杀死数千数千的那种,战果最大的漠北之战是歼灭九万多匈奴。而蒙恬仅是一次战役就消灭二十多万匈奴人,或许……那就是为什么蒙恬被誉为中华第一勇士的原因?   “这个自然是知晓的。”徐正刚刚被纪昌提问,说到了匈奴在河朔的两次战败都是没有相关作战准备,石羯可不是没有做准备的匈奴。他也不恼火,就说:“与先秦和先汉而言,大汉面对的局势存在差异……”   石羯没有当过草原霸主,他们是直接在中原操翻了主子匈奴人翻身做主,然后成了中原的统治者。   恰恰是石羯的崛起过程是一场翻身做主人,他们所能够迂回作战的区域也才是并州和朔州,再往北的区域,西北侧是丁零人的地盘,东北侧有拓跋鲜卑、柔然部落联盟和慕容鲜卑。   汉国打石羯占据的朔州,要是能够让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不去与石羯形成互动,汉国就不会有那么多方向的牵制。   “然而……”关乎到外交方面,纪昌有说话的资格:“拓跋鲜卑已经成为敌国,慕容鲜卑不可能坐视大汉攻打石羯。”   唇亡齿寒什么的嘛,不傻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尤其是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展露出来的攻击性有点吓人,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汉国将石羯赵国消灭,是会竭尽所能地添堵或是策应。   “拓跋鲜卑在雁门郡之外,大汉攻夺雁门郡之后才会与之接壤。”徐正已经让人推来悬挂山川舆图的木架子,指着雁门郡之外的草原,说:“介时接壤的疆域就是在这些位置,要是能够高效恢复关城,大汉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就能稳住。”   徐正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汉国与石羯赵国的战争初期,汉国这一边每打一地都能快速修建起一条城墙,尤其是辽东那边修建长度十里的城墙印象最深刻,而当初修建十里城墙也仅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大汉并不打算采取守势。”刘彦对长城的看法很复杂,也知道长城挡不住胡虏南下。他看向吕议,说道:“鸿儒馆这边能有什么作为?”   吕议身为典客负责的就是外交,不过他这个典客一直以来并没有太大的发挥,比如面对敌国的作为上面很少。   鸿儒馆之所以在敌国方面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吕议是有苦说不出来,汉国遭遇敌人“干”就是一个字,等待想要使用外交的时候敌人压根就不信任,搞得鸿儒馆只能是用来欺负那些藩属国了。   “这……”吕议还能怎么回答?他唯有苦笑说道:“臣定会尽力。”   拓跋王族是刘彦的姻亲,然而国家与国家的联姻只有在双方都有和善相处的时候才有用,要真的是感受到威胁,联姻什么的完全不妨碍杀来杀去。   认真说起来,局面会搞成这样完全就是汉国太强硬,摆出来的就是为汉家至上,要全面收复汉家旧土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原先就为敌的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就不用说了,拓跋代国与张氏凉国也是先后与汉国翻脸。   “对石羯开战的时机,臣认为在两个月后最为合适。”徐正似乎是不指望能够使用外交来稳住拓跋代国或是慕容燕国,直接说:“那个时候并州和朔州的道路泥泞状况不会那么严重,幽州方面该是处于冰雪刚刚融化的地面泥泞阶段。”   那么说没有什么错误,地球是个椭圆形,北极和南极在两端,幽州相对于并州和朔州更靠近北极,导致幽州冰雪融化要晚于并州和朔州。   地面的水份多,踩踏起来就会变得泥泞,徒步或是骑马行军尚且异常麻烦,装载辎重的马车面对泥泞就不止是麻烦。辎重难以顺畅运送的前提下,任何军事行动都不具备可行性。   “两个月后……”纪昌手头有账本,点着头:“南下入侵已经有接近三百万石粮秣的收获,可以供应北线和东北线的战事。”   没有错了,要打石羯赵国就必须连带慕容燕国一块行动,反过来要打慕容燕国也必然是要连石羯赵国一块打,汉国想要攻击北面的哪一个国家根本无法避免两线作战。   刘彦却是想到更多,南下入侵西南半岛的粮秣收获能解燃眉之急是一方面,他最为欣慰的是国内那些家族大半行动起来。在他的授意下,庾翼和桑虞已经开始在着手搞联合商行,参与进去的家族非常多,倒是让他觉得将西南半岛化作“狩猎区”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第539章 有备之战   纪昌无比惊叹一点,伏伟所率的部队南下不过才两个多月,从战报上来讲似乎袭击的地方也不多,光是一个西捲城竟然能够有三百万石粮秣的收获,那要是将整个林邑国给“打包”了呢?   “西捲本是林邑与东晋小朝廷交易的主要屯粮地。”刘彦倒是显得非常平静:“粮食多一些很正常。”   伏伟传回的战报还是比较清晰,属于林邑官方的屯粮也就是接近五十万石,真正缴获的大头是从民间。   林邑国不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地方上的部落拥有自治权,历来与中原政权的交易就是那些部落头人占了大头,官方的交易反而是少数。   襄国中枢查阅了一些从东晋小朝廷那边得到的典籍,关于交趾的记载中明确写清一点,那就是汉军南侵之后,小朝廷紧急从交趾调动了两百万石的存粮,只不过是还没有运输回到建康,建康就被汉军攻克了。   交趾能够拿出两百万石的粮食是税收的累积,证明那片区域的粮食产出多到惊人,纪昌作为丞相不得不重视。   三百万石粮秣已经可以支撑汉国在北线打一场大战,后面还会从西南半岛有所斩获,粮食的问题暂时得到缓解,等待天气允许就可以开启大战。   “粮食在西南半岛从来都不缺,光复之后只要肯用心经营,仅是那些原先的汉家旧土就能支撑半个国家的粮食需要。”刘彦脸上换成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只是他们有点入宝山空手而出的意思,没有注意到名贵木材和一些宝石,也没有认识到香料的存在。”   西南半岛还是有许多土特产的,能够运到中原大抵是能赚上一笔,尤其是第一批土特产肯定能狠狠赚上一笔,刘彦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这一次入侵西南半岛是由官方作为主力,那是为了获取粮食。   实际上,刘彦并不打算由官方来作为主力,他所希望的是让西南半岛成为民间的冒险乐园,开启汉家苗裔自主向外开拓的门户,而西南半岛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南洋那边还有大片的岛屿,甚至是风气形成之后,可以向更多的地方迈出探索脚步。   “香料?”纪昌当然知道香料,但中原目前的香料基本是从西域那边传回来,南方还没有类似的事情,也就问:“西南半岛有香料产出?”   “涨海周边有非常多的岛屿,西南方向的岛屿最多,岛上便是香料原产地。”刘彦还没有说的是,不止是香料,岛上的矿产也是异常丰富:“先拿西南半岛练手,有些许经验再来说那些吧。”   南洋的资源多到难以想象,中原王朝却是从来都没有将目光移过去,要是中原王朝能够将南洋众多岛屿的资源占为己有,过程中航海必然兴盛,再以中原王朝的人口数量,早就该奠定成为地球球长的基础。   可惜的是,中原王朝陷入了几百年来一次内部崩溃的怪圈,眼中除了一亩三分田的“天下”就没有向外面看一眼,白瞎了本土的优势,也愧对老天在旁边摆下的霸主之资。   人生数十载,刘彦有了全盘的规划,他的最低目标就是为族群至少打下一个基本盘,光复汉家旧土之后,接下来就是分两步走,向西开拓的同时,南洋那边肯定是要据为己有,甚至是开拓南洋的力度会比向西更大一些,连带大洋洲也给占下来。   思路清晰的好处是,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会两眼抓瞎的胡来,更不会因为失去目标而没有奋斗的动力,不过现在说什么向大海开拓只是起个头,即将重新开启的北疆才是首要大事。   李坛已经进驻京陵,他作为新任的征北将军是带着建功立业的强烈欲望而来。   京陵并不是一个多么风景优美的地方,过去在战略价值上面也从来都不高。现在的京陵会成为征北幕府的所在地,仅是因为处于箕城和中阳的中间位置。   司州那边的冰雪开始融化,比较靠北的区域却暂时没有冰雪融化的迹象,相反是偶尔还会下起小雪。   “九泽的湖面还是结冰状态,附近的水系也是如此。”骞建同之前是作为留守,等待李坛来了亲自进行汇报:“若是冰雪化开之后要发动攻势,我的意见是趁着九泽的湖面还厚,先调动部队绕过去。”   骞建同现在的军职是征北中郎将,按照汉国军方的惯例,带着前缀的中郎将一般就是某些将军的“种子选手”,比如他不出意外会成为下一任征北将军,然后是征西中郎将谢安不出意外也会成为征西将军。   “是有必要。”李坛颔首道:“石宣与苻洪都可能会放弃坚城与我们野战,甚至可能不战而逃,是该先布下先手。”   并州现在已经被汉国光复了一些,石羯赵国若是不想与汉国打城池攻防战,必然会全面退往并州西北部和朔州。   骞建同就说:“如此的话,由我统率羽林军与第四骑兵军,先过九泽湖?”   九泽湖的存在是起于什么时候已经很难考究,到南北朝的时候因为气候原因干枯掉,往后就再也没有九泽这个湖泊的存在。   中原关于水系的存在一直是存在变化,哪怕是黄河都经过多次的改道,每一次改道生灵涂炭是一方面,还会使河系与湖泊的位置产生变动。不得不说的是,黄河变得浑浊之后,可是给中原王朝在东面不断增加陆地领土,增加的面积是按数十万平方里来算。   去年冬季汉国不是在整编军队吗?新的军制有了新的番号,一些特殊番号如羽林军、虎贲军、禁卫军不算在内是保留常备的十三个军,分为骑兵军和步兵军。其中骑兵军的规模是有六个,剩下的七个是步兵军。   征北幕府建制下有总共六个骑兵军,四个为常备的骑兵军,另外的两个就是虎贲军和羽林军。征东幕府和征南幕府是各自有一个骑兵军,剩下的那一个因为谢安这个中郎将没资格建立幕府是归属到关中驻军序列。   十三个常备军是依次从“一”作为起数,骑兵军就是第一到第六,步兵军是由第一到第七,分兵种是前缀加上第几骑兵军或是第几步兵军。   刘彦搞出这一套番号的历史意义重大。   要知道中原王朝的兵制从来都没有这么弄过,更多是按照州、郡、县来分别部队,要么就是以战区来规划,会这样是中原王朝很少有保持大量常备军的时候。   当然了,中原王朝没有数量庞大的常备军,那就是中央军、郡县军、边军的体系,兵源是来自纳“赋”的青壮。而后面府兵制的出现,就让中原王朝走到了“战区”军制体系,哪些区域的兵源就是负责哪一块战区,特殊国战期间就从各处战区调动部队参战。   刘彦建立的汉国不会存在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和平时期,保持大量常备军的数量就是一种必要,那么独立于郡县兵和边军体系之外也就理所当然,战区体制这种防御多于进攻的方式也不适合。   汉国目前的二十万常备军是从百万部队中精选兵源而成,应该说兵源素质都是十分优秀,分辨不出哪个军好或是哪个军差劲,番号代表的是数字而不是排名。   随着汉国军制的改变,李坛和骞建同分别不再是羽林军和虎贲军的统领,个人感情肯定还是深一些,可是能够指挥的前提是部队被划在幕府序列之下。   李坛对于骞建同指挥羽林军没有什么疑问,更是清楚为什么要的是羽林军而不是虎贲军。他说:“后续会有两个禁卫骑兵军过来,要不……你再带上一个骑兵军?”   “若是兵力充足,自然最好。”骞建同郁闷的是虎贲军作为甲骑具装兵种,那就无法进行什么长途奔袭或是用来追击,点着头:“两个禁卫骑兵军,再有虎贲军,哪怕是没有羽林军和两个骑兵军,石宣或是苻洪想要决战也是一点不怵。”   汉国的征北将军历来是掌握最多的部队,那是征战对象与地理位置首先就决定了的前提。像是东晋小朝廷政权覆灭之后,南边在抵近到海岸线之前也仅是一些不成气候的诸越与诸蛮,征南幕府就直接缩编到三个军。而北方哪怕是干挺了石羯赵国也还有草原上面的威胁,恐怕北线怎么样都不会少于五个军的规模。   李坛除开一些常备军的指挥权之外,地方上的郡县兵和一些仆从军也会逐步加入到幕府序列。哪怕是作为征北将军的他,对于征北幕府在这一场战役中下辖会有多少部队也不太确定,唯一知道的就是不会低于四十万的总兵力。   没什么矛盾的地方,汉国要保持二十万常备军,单指的是专门的战兵,但也没有完全排除掉其余的体系。   必须要说的是,汉国的常备军、郡县兵、仆从军虽然都是军方部队,可是体系上并不一样。常备军说白了就是不事生产的军队,郡县兵是来自于民间的纳赋,仆从军包含了奴隶兵和各个藩属国的兵力。   骞建同最后是带着三个骑兵军离开,由于羽林军虽然是一个军,可是只有一万的编制,总兵力也就是四万。他们是在小雪的季节中离开城池,经九泽湖往平陶方向行军,将会进入一片广袤的草原进行隐蔽。   在骞建同率兵离去的半个月后,后续部落先后抵达,先到来的是上党郡方向的三万郡县兵和两万禁卫军骑兵,而到了这个时候冰雪也开始融化。   “第一阶段,汇集到战场的郡县兵将会达到十二万。”条攸一直以来就是行军长史,到征北幕府之后依然是。他和李坛相处得不错,对于目前的现状也感到满意,带笑继续说:“郡县兵将会保证野战兵团的侧翼和后翼。”   汉国军方的各个体系责任分明,常备军就是用来作为战场主力。有常备军作为主攻,郡县兵的作用除了保证后勤线之外,无非就是保证主力的作战环境,起到策应和拱卫效果。   李坛在观看沙盘,怎么来布置郡县兵和仆从军,他这个主将和行军长史没有少商量。   真实不虚而言,汉国再次北伐是参考了卫青打河西之战的布局,也就是专门布置作为主攻的部队之外,还有大批量的步军会铺开。   当初卫青手里的部队不像李坛手里的部队那么泾渭分明,少量的主攻部队是由数十万的辅助部队协助,主攻部队有着明确的攻击路线,辅助部队则是一种平铺为直线的局面,然后主攻部队不断以高速机动优势穿插,辅助部队则是在主攻部队创造的战果前提下进行平推。   “考虑到情况的特殊性,阳邑的战事会比中阳早一些启动……”条攸将手里的一些旗子插在阳邑周围,才继续说:“等待地面变得相对干燥,第一骑兵军、和第三步兵军、第五步兵军将会率先发动攻势。”   李坛回忆了一下近期关于石宣的情报,位处阳邑的石羯赵军仅有少量的部队出城活动,其余的石羯赵军一直是窝在城内没有动弹。他还很确定石宣并没有得到援军,石宣手头原先是有多少兵力还是多少兵力。   “有迹象表明中阳的一些变动。”条攸走到堆放文牍的架子边,找了一下找出公文,一边递给李坛,一边说道:“中阳的苻洪抽调出一部分兵力向北而去。”   “嗯,是关于丁零人对石羯北部疆域造成冲击的效应。”李坛比较幸灾乐祸地说:“鸿儒馆多少还是能干成一点事的。”   李坛说的是由吕议亲自操刀,鸿儒馆的署僚使用各种方法让丁零人南下后不是归附石羯赵国,是对石羯赵国采用武力。   “那么……”条攸先是叹息了一声,后面几乎是用确定的语气说:“石宣和苻洪依借城池交战的机率又被降低了。”   原本还在乐呵的李坛闻言也跟着低叹了一声,相对于在广袤的旷野打追逐战,汉军高层还是喜欢石羯打城池攻防战的…… 第540章 石羯的反应   “刘彦狗贼!”石宣那张绕腮胡的脸上满满都是憋屈和愤怒:“欺人太甚!”   并州中部的冰雪还没有开始融化,甚至是近几天又下了一场小雪,按理说冬季还没有过去,各国是不会展开什么军事行动。   不过,要是翻一翻刘彦所建立的汉国,军队的行动似乎从来不看季节性,只是看有没有需要?   石宣是待在晋阳,而晋阳的重要性是在石虎决定撤往塞北之后才凸显出来,它是作为石羯赵国新都城定襄的前卫城池,后面经过几次的城墙加高加厚,人口也因为各个胡种的进驻增多。   冰雪还没有开始融化,汉国却是没打算等冬季过去才重新开战,李菟向石宣进行汇报,说是京陵那边的汉军数量一直在持续增加,箕城的汉军又开始在攻打阳邑。   汉军攻打阳邑对于石宣来说还算觉得正常,双方对峙之后哪怕是在冰天雪地的冬季也会时常交锋一下,就是这一次兵临阳邑城下的汉军规模比之前略多一些罢了。   李菟向石宣汇报最重要的信息是,石羯赵军有侦骑发现九泽北岸大股行军的痕迹,但侦骑找了很久却是没有找到汉军。他是老行伍,猜测汉军利用九泽湖面的冰没有融化,去了并州西北部。   阳邑还没有失守,晋阳有重兵把守,中阳那边也有苻洪率领大军严阵以待,石宣之所以憋屈外加愤怒的理由很简单,战争都还没有开打,汉军却是做出了防止他们逃窜的举动。   “不管是想要从侧翼突袭,还是防止我们撤退,他们太目中无人了!”石宣遗传了石虎的性格基因,脾气暴躁易怒不说了,残暴似乎也是本能,脑回路基本也是奇特,上一刻还在商议军务,下一刻就说:“宰掉两个汉家女,蒸了吃!”   其实以前石羯是称呼汉家女子两脚羊,等待与汉军交锋中屡战屡败后不再称呼两脚羊,是更加报复性地直接称呼汉家女。   石虎率众北撤,除开带离大量的各族胡虏之外,晋人带的也不少,晋人男子是作为奴隶或劳动或是凌虐,晋人女子则是奸淫与宰杀吃掉。   就是晋人没错了,也就是从来都没有在汉国待过的一些汉家苗裔。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去称呼什么晋人,汉国这边是为了提高自豪感叫汉人,胡虏那边是为了报复汉国也开始重新喊那些晋人为汉人。   “冰雪没有融化就有汉军开启战事……”李菟满是忧虑地说:“可见天气转暖之后,北上汉军的规模会很大。”   石羯赵国并不打算一城又一城的坚守,与保卫城池相比是更重视有生力量的保存。   石虎已经公开声明,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要发挥胡虏的骑兵优势,在旷野像是曾经的匈奴那样与汉军交战,叫嚣要再来一次百年战争。   说白了就是,胡虏学聪明了,知道自己不擅长城池攻防战,要寻找回胡虏的老本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拍拍马屁股逃就是了。   胡虏转变交战策略之后,汉军与胡虏的交锋中再也没有大批量的斩获,不再像以前动辄歼灭几万十数万的胡虏。每次都是胡虏见机不对就撤,双方都是以骑兵交战,相对而言胡虏的轻骑兵速度还更快一些,汉军的斩获自然也就有限。   石宣就问李菟:“大将军有什么好意见?”   石羯赵国并不止一个大将军,各种前缀的大将军多到惊人的地步,李菟就是一个加了冠军的大将军,官职全称叫冠军大将军。在石羯赵国当过冠军大将军的人就有苻洪一个。   李菟似乎早就有定策,直接说:“陛下并不在乎城池得失,我们在与汉军打城池攻防战也是历来吃亏,不如早早转移。”   石宣也不迟疑,就说:“那就上报父皇。”   “陛下肯定会同意。”李菟笃定地说完,建议道:“太子可以先下令做撤离准备。”   说白了,石羯赵国这边也不全然都是傻子,汉国希望石羯赵军有城必守,为的不就是消灭石羯赵军的有生力量吗?石羯赵国的核心战略就是要在广袤的草原与汉军长久作战,他们觉得不在乎城池得失是有效的针对策略。   “既是要撤退,通过九泽北上的那支汉军,踪迹必须要找到。”石宣恶狠狠地说:“他们知道我们会撤,却猜不出我们会毫不忧虑立刻撤,找到那支北上的汉军,抓住机会吃掉!”   “如此一来,阳邑需要换防,以杂胡和奴隶兵为主力,能坚持多久算是多久。”李菟想了想,近一步建议:“车骑大将军那边,太子应该下令让他们做出南下交战佯动。”   李菟说的车骑大将军就是苻洪,而苻洪目前是归于石宣指挥体系下。   “那个老狐狸虽然归孤指挥,可是历来倚老卖老不听指挥。”石宣不喜欢苻洪,不止是苻洪上次公开反叛,还因为苻洪手头的实力太强:“那老家伙连父皇的命令都敢阴奉阳违。”   “只是佯动,车骑大将军不会拒绝。”李菟见石宣还要废话,苦笑说:“苻洪若是连佯动都不做,太子恐怕是不但无法消灭那支北上的汉军,是该极力避开了。”   石宣不再纠缠于苻洪是否听命,恰巧让宰杀汉家女的蒸食也被送上来,邀请李菟一块美餐被拒绝。   吃人啊,哪怕是羯族也不是每个人都爱吃,李菟其实觉得吃人挺恶心,有些时候是被石虎一家子逼到不得不吃,甚至可以说羯族喜好吃人也是上有所好下面效仿的原因。   并州这边的石羯最高指挥官是太子石宣,可真正干事的人其实是李菟和苻洪。李菟是负责并州东面,苻洪是负责并州西面。   大约是在两天后,苻洪接到了石宣的命令。   “那小子要我们南下?虽是佯攻,却没有告知有汉军已经北上。”苻侯脸色略略狰狞:“这是什么道理!”   就不说冰天雪地要怎么南下,石羯赵国现在面对汉军是守势,更有石虎明白说并州中部不需要坚守。这种背景之下,身在并州中部的将校谁都没打算去与汉军拼老命,要是南下被汉军咬住……似乎还真的会被咬住,谁现在去与汉军纠缠谁傻。   苻安问道:“难道是石虎迫不及待要再次削弱我们?”   苻洪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两个弟弟有一茬没一茬地发泄着。   在很多人看来,石羯赵国会从堂堂中原霸主世界强国演变成如今模样,那完全就是石虎的自作自受。他们的看法似乎也没有什么错,是石虎错误地判断刘彦,再来是太明显要削弱羌族和氐族这两个羯族最大的打手种族,才换来石羯赵国的衰败如斯。   平心而论,不光是石虎对刘彦的崛起判断错误,应该是除了刘彦自己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所以不能说是石虎傻,只不过是刘彦的崛起太不讲理了一些。   石虎要削弱羌族和氐族,是两族的数量太惊人了一些,同时姚弋仲和苻洪的威望也着实太高,为了羯族的霸主地位不动摇,削弱羌族和氐族本身算不上有什么错。   姚弋仲被汉军俘虏之后的羌族已经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石羯想要消除羌族潜在威胁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要是没有汉国的崛起可以说就是完美。   氐族这边的领袖苻洪运气好一些,他们与汉军交战虽说是战败,但是苻洪手头的精锐损失并不是太严重,再则是领袖健在也让氐族至少还能团结,只不过这样一来氐族算是彻底看清了石虎和羯族,后面苻洪虽然再次投靠石虎,但双方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   “大哥,要我说,直接退往高原之下的盆地得了。”苻侯其实是反对再次归附石羯旗下,无奈于苻洪态度坚决。他说:“石虎让我们到并州,肯定是抱着消耗我们的目的,已经得不到信任,还待着做什么?”   “等。”苻洪总算是开口:“我们需要足够多的匠人,书籍等等也要更多。”   氐族和羯族不同,羯族虽然统治中原却对汉家文化和技术不在意,处于半汉家阶段的氐族却明白文化和技术意味着什么。   苻洪虽然是氐族人,但是他其实对汉家文化十分熟悉。这一次他会再次投靠石虎,不是对石虎有多么的忠心不二,要不然上次也不会背弃石虎转战关中,是想要再次靠在石羯身上吸血,弄走石羯不在意的匠人和收集更多的书籍。   因为石羯的不在意,苻洪率军进入并州之后并没有进行太大的掩饰,是在一连串的劫掠中大肆掳掠人口尤其是寻找各种匠人,每到一地更是竭尽全力收集书籍,得到的人口和资源皆是送往北地。   强如曾经的中原实际统治者羯族面对汉国的崛起都是退避三舍,苻洪并不觉得自己带着氐族可以与汉国交锋。   苻洪想得比石虎要透彻,看的史书也绝对比石虎多得多。要是翻越历史典籍,可以发现中原的本土势力崛起并且有兴盛迹象的时候,非“中国人”的一些族裔就到了该趴窝的时间,也就是被中原本土王朝虐得死去活来。   汉国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强势的国家,弱小的时候尚且敢于举世皆敌,甚至是没有历经过大败,苻洪觉得汉国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再待在汉国周边纯粹是犯傻,已经想好大大捞一票就该远走,连该去什么地方都思考好了。   苻洪想要去的地方是在高原下方的盆地,那里历来就是羌族的栖息地,目前羌族陷入四分五裂的现状,氐族与羌族历来有渊源,他认为自己可以借着渊源的便利成为诸羌的统帅,等于是可以轻易在盆地那边站稳脚跟。   高原之下的盆地是个不错的地方,除了羌族和少量的氐族之外,另一个大族群是吐谷浑。而吐谷浑这个大族其实是明确分出数十个部落,再过个几百年的兼并将剩下六个(也就是后面的六诏),并且建立了南诏国。   既然是想要捞一票就走,苻洪就没有可能去与汉军拼命,不但多次违抗石宣的命令,甚至没少对石虎的旨意阴奉阳违。他现在在思考的是,汉军的行动比想象中早,似乎动作也超乎想象中的大,氐族要不要再次撇下羯族自己跑路。   “向太子回复……”苻洪故意停顿了一下,后面笑着说:“就说,会遵从命令南下。”   苻侯和苻安立刻满是惊讶齐声问:“大哥不会真的要南下吧!?”   “不是南下……”苻洪平静地说:“做好准备,我们先撤往北地,与部众会合后,去盆地。”   这一下不止苻侯和苻安振奋,连带苻洪那些儿子也是开朗地笑了起来。   “石宣想用我们拖住汉军自己跑,咱们就假意听命,反过来让他帮咱们拖住汉军。”苻健仅是在关中与汉军有过三次交战,可是对汉军的印象十分深刻:“最好是石宣死在汉军手中,让石虎南下去与汉军拼命。”   知道石虎与石宣实际关系的苻洪只是笑笑不说话,石虎这对父子一样残暴和无情,压根就没有什么父子之情。苻洪觉得要是石宣死在汉军手里,石虎最多就是怒骂,南下报仇什么的还是省省吧。   身在京陵的李坛一直在调兵遣将,他知道敌方也会做出反应,可是情报一再汇集过来却是石宣和苻洪都有大动静。   “石宣一直在向阳邑增兵,目前阳邑的敌军已经达到七万。”条攸感到困惑,带着不确定问:“骞郎将北上应该是被发现,石宣才向阳邑增兵?”   李坛也没有指望骞建同北上的动静能保密,但是被察觉和被找到就是两回事。   石羯那边发现已经有汉军北上,没有找到那支北上汉军之前必然是会忌惮,而征北幕府想要的也就是石羯感到忌惮。   “盯住东宫高力,他们在哪,石宣就会在哪。”李坛又说到了中阳:“苻洪闹得动静太大,却是不得不防。”   汉军关于中阳的信息是,苻洪不断派出侦骑南下,有点要向南进军的意思,却是没有想到苻洪要带人跑路…… 第541章 好整以暇   这一次由李坛指挥的北伐之战,汉军的规模并不会比以前多,甚至可以说相对起以前的兵力已经算是很少。   征北幕府建制下只会有六个军,其余不管是郡县兵还是仆从军虽然都会参与,可是郡县兵和仆从军仅是保障部队的一种,后两者的指挥权是在中枢,而不在征北幕府。   骞建同带着羽林军和第三骑兵军、第四骑兵军经九泽北上,他们已经越过平陶进入广袤的草原地带,处于文水中游附近。那个地方刚好是在晋阳和中阳的中间,想要向哪个目标发起进攻耗费时间都差不多,再则是有利于拦截可能逃跑的石宣本部。   李坛将第一骑兵军、和第三步兵军、第五步兵军调动到了箕城,已经开始对阳邑展开攻势。中阳方向留下第二骑兵军,李坛让他们以汾水为屏障,只要防止苻洪所部越过汾水南下即可。   虽说是阳邑战事再次开启,但是冰天雪地真的不好进行交战。   第一骑兵军是突到阳邑北侧,他们是以切断阳邑与晋阳的互相依靠为作战目标,已经多次拦截到从晋阳要到阳邑的石羯赵军,取得一定战果后,晋阳似乎是为了避免损失不再向阳邑增援。   第三和第五步兵军,他们连同从后方调来上来的郡县兵一同将阳邑围了个水泄不通。开始之初仅仅是进行几次小规模的冲锋试探,探清楚阳邑城防有多少守城器械或是手段之后,不再派遣士兵尝试攻上城墙,是摆下密密麻麻的抛石车和弩车、床弩进行远程打击。   晴朗的天气之下,阳光却是并不晒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士卒操作器械频繁发出,各种口令有批次地被吼和喊,每每一声“放”的指令就是一样东西被器械之力弄到阳邑这座城池。   “继续轰,城墙已经出现龟裂,撑不了多久了!”司宏壮也是闲的,部队不冲城,只是以远程攻击器械没完没了地轰,就讨了个指挥抛石车的临时职位:“尽量打准一些,哪一台率先轰塌城墙,记首功!”   汉军的抛石车有两种,一种是系统出产,另一种是军队的工匠自行打造,不过在款式上其实都差不多,有点区别的就是工匠打造的抛石车弄了绞盘,而系统出产的抛石车没有。   司宏壮还是第一次足够距离地靠近抛石车,他现在就在奇怪一点,怎么都想不明白禁卫军操作的抛石车没有绞盘,可为什么发射速度与有安装绞盘的差不多?   阳邑四面被围,每一面都有远程攻击器械在打击,前几天阳邑守军还会打开城门涌出士兵似乎破坏汉军的器械,但他们面对的是严阵以待的汉军箭阵,几次反复冲锋都是倒在汉军器械百步之外,阳邑守军认清现实不再做无畏的伤亡。   阳邑的城墙看去其实有些怪,下面的两丈左右看去又灰又脏,往上的半丈左右看去则是比较新,显然是被紧急加高过。   此时此刻的阳邑城墙,城墙的女墙和箭垛被砸得不成样子,下面满满都是各种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墙面上则是插满了一看就是床弩发射的弩箭。   阳邑守军面对汉军没完没了的远程攻击,城墙上根本就不敢摆下太多的人,仅仅是安排一些瞭望手躲在女墙后面警戒,要是运气不好是会连人带女墙被石块砸中,那肯定是必死无疑没跑了。   城墙上面不敢摆下部队,可是阳邑城守又怕汉军直接登城,只要将部队安排在城墙后背,结果是挤成一团的守军看着不断越过城墙砸在城内的石块和弩箭阵阵发抖,被吓得直接尿了的守军并不在少数。   城池之内,靠近城墙五十步以内满是城外汉军射进来的各种宫城武器,成片成片的建筑物亦是被砸毁砸坏成为废墟。   城外没有停止过发射石块和床弩,有时候汉军兴致来了还会用强弩来几波覆盖,可以说靠近城墙五十步以内随时可能被石块砸成肉泥,或是被床弩射得钉在地上。谁都不知道汉军的强弩部队什么时候会发射,所以五十步以外也不是那么安全,安全距离是远离城墙至少一百七十步往后。   “太嚣张了啊……”徐光的火气已经在过去的几天被砸到没了:“太子那边可有传来?”   杜广愁眉不展地应:“路线被汉军切断,两天没有收到晋阳的消息了。”   别看是有徐姓和杜姓,其实作为阳邑正副城守的两人,徐光是正牌的羯族人,杜广是羌族人。他们在石勒那一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到了石虎当政的时候消沉过一段时期,投靠了石宣才算是有所振奋,只不过是一直不上不下,现在更倒霉的是成了阳邑的正副城守。   “两天了啊……”徐光有着非常不好的感觉,也没有隐瞒:“我们恐怕是会被放弃。”   “太子下令堵死除北面之外城门的时候,某就已经发觉。”杜广苦笑着说:“不说,那是因为咱们的确不像汉人善于守城。”   汉人擅长守城吗?西汉与东汉,也就是西汉初期才是守势,西汉中期、后期和东汉对外一直是攻势,战争是以攻代守居多。到了刘彦建立的汉国,不管是微末时期还是崛起之后,好像也没有正儿八经在中原打过什么守城之战,一直是采取攻势,就仅是在辽东半岛那边依托“辽东长城”在与慕容燕国开战的前期打防御战。   胡人对中原王朝善于守城是一种假说,其实是根据春秋战国的印象作为依据,后面各族的胡人轻而易举就在中原击败了西晋王朝,石羯赵国继续南下攻打东晋小朝廷克城其实非常频繁,东晋小朝廷是利用水网来抵御石羯赵军的入侵。   汉人善于守城,那是南北朝之后的事情了,再则哪怕是隋唐其实也是以攻代守居多,真正被动挨打是从北宋开始。而北宋和南宋之所以守,是太缺马难以与胡人在旷野交锋,不是两宋愿意一直守。   所以咯,以公元四四七年的如今,来讲汉人善守不善攻,那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汉人善于守城,也擅长攻城。”杜广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其实城主府是在城中心,听不到石头被砸落的动静,理所当然也听不到床弩或是劲弩发射的声音,他却是说:“听听,每时每刻响起的重物落地声,士卒的哀嚎声……”   “若是劝某投降汉军,那是没有可能!”徐光用着森冷的目光盯着杜广的脖子,说道:“汉军射来弩箭,有些绑着劝降书,别以为某不知道你有偷偷命人哪来观阅。”   杜广却是以坦荡的眼眸看着徐光,依然苦笑:“却不止是某看过,看过的人不少。某拿来观看,是需要了解诱惑有多大。”   石羯赵国现在已经不再重用血管里流着汉家血液的人,对于各个官员的家眷也是掌控严密,石虎随时随地带着百官的家眷,然后是发生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就是百官的妻女被石虎看上了直接召来侍寝,侍寝之后偶尔会被杀掉食用。   石虎多少还是存在一些理智,他玩的那些很少有同样是胡虏的妻女,结果是更多非胡虏的妻女倒了血霉。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石羯赵国曾经是作为中原的实际统治者,山河破碎神州陆沉之后投靠石羯的晋人真心不要太多,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大儒,所以就有了“儒士卖国争先恐后,寡妇守节义无反顾”这么一句话。   当然了,不管是先秦,昂或是西汉和东汉,甚至是三国、西晋、东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乃至于是到北宋和南宋,实际上从来都没有要求寡妇一定要守节不再嫁,甚至可以说上述朝代还是比较鼓励寡妇再嫁。   有些朝代对不再另择嫁人的寡妇会罚款,毕竟重要中枢不是蠢货肯定知道人口的重要性,为了能够达到人口增涨的目的,连带男子多少岁女子多少岁必须结婚都有明确律法规定。   寡妇必须守节是在朱程理学成为主流之后,也就是从明清开始,为了鼓励都搞出由官府大张旗鼓送贞节牌坊的事。   徐光和杜广和其余还在石羯赵国当官的人没什么区别,他们的家眷都在定襄当人质。   能够狠下心来让父母妻儿都去死的人,实际上真心不能再称之为人,杜广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狠,哪怕是真的被石宣抛弃,哪怕阳邑会失守,他想的是坚持到死,以自己的死来换取家人的活。   “既然路线被切断……哪怕是路线没有被切断也很难奢望援军来解围……”杜广深深地看着徐光,一字一顿地说:“将北门也给堵死吧。”   两人有几次冒险去了东、西、南、北四面查看围城的汉军,像是之前的石羯赵军那些将校一样,因为汉军中的战兵、辅兵、郡县兵战袍一样,仅是一些臂章和领章有区别,而那些区别太远又看不清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围城的汉军是什么构成,不会知道战兵仅是六万不到,余下的是北方各地的郡县兵,只判断出汉军的数量不会低于十三万。   阳邑城内的守军有七万,按照攻城之军需要多出守城之军至少三倍的定论,徐光和杜广其实应该对守城充满信心,可是事情从来都没有定论那么一说,有十几倍兵力久攻不下的例子,也有十几个人偷城成功的例子,战争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作为阳邑的正副城守,徐光和杜广之所以会持悲观态度,那是明摆着的事情,汉军还没有正式冲城只是用远程攻击器械,短短八天之内守军就出现四千左右的伤亡,一直被没完没了轰也导致军心士气低落。   对于徐光和杜广来说最要命的地方,阳邑城内的羯族士兵仅是三千不到,羌族士兵和氐族士兵合起来就只有两万,余下都是杂胡和晋人的奴隶兵。仅是绝对靠得住的三千羯族,略略靠不住的两万羌和氐,剩下的全是靠不住的,还有很多很多的劣势,对两人来讲那该是何等的握草。   “汉军攻城历来是四面围死。”徐光叹息了一声,才继续说:“他们不再尊重自己的传统,留下北门没有什么用,堵死吧。”   华夏的传统挺多的,军事上面最突出的该是围三阙一,演变下来就衍生出更多奇奇怪怪的传统,例如在修建城墙的时候必需留下一个弱点,管那个叫害怕太过完美导致老天惩罚。   源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汉军攻城从来不会去干围三阙一的事情,只要是城池被汉军围起来,除非是敌军能够守住,或是守不住有足够的突破能力突围,要不然就是一个被尽数歼灭的下场。   “堵死!”杜广咬了咬牙根,却是忍不住又苦笑:“战死阳邑便是归宿,却是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乌鸦嘴那么一说,杜广刚说要战死在阳邑,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后,一连串的吵杂声远远地传来。   突然传来的动静让徐光愣了愣神,反应过来霍地跳起来:“城墙被轰塌了!”   没错,是有城墙被汉军给轰塌了,此时此刻司宏壮就看着前方布满的烟尘,他咧着嘴不断地傻笑。   给予倒塌城墙最后一击的是司宏壮狠狠地落下扣板让石块轰过去,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搞出这么一个杰作,只光傻乐去了。   倒塌的城墙该是有个一丈左右的宽度,因为城墙是夯土结构,塌了之后蔓起了浓浓的烟尘,也不知道是压了多少人,又该是弄伤多少人,阵阵的吵杂声中不会缺少呻吟声。   阳邑城墙被轰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主持攻城的钟兴这里,他却是一脸的平静,对着雀雀欲试的一众将校说:“不急,一点都不急,仅仅是轰塌一个豁口罢了,远远不够。”   已经有第一个豁口,那离轰开第二个豁口不会太久,其实钟兴还真的一点都不急,哪怕是豁口再多,他都打算继续轰下去,直至用远程攻击将敌军轰得一点士气也无,再去收割成熟的果实。 第542章 无近虑,却有远忧   两军相争,首争在于士气高低,就有“夫战,勇气也”这么一句话的出现,而军队的勇气就是体现在士气上面。   对于汉军来讲,两军交锋己方得胜已经是惯例,钟会要的是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用最小的损失来获取胜利,不是用己方的尸山血海去博得一场城池攻防战的胜利。   阳邑城墙出现第一道豁口,接下来的时间依然是汉军单方面的表演,有了第一道豁口之后,被不断轰击的城墙越来越脆弱,后面发生了数丈乃至于是数十丈城墙的倒塌,可是汉军依然没有发动冲城。   “近两天跑出城投降的敌军数量不断增加,昨天的一天便有三千余人。”彭达还没有说那些要跑然后被自己人射死的敌军士卒,他询问:“敌军士气无比低落,我等何时发动攻击?”   “明日。”钟会知道攻击的契机已经到了:“明日一战克阳邑。”   众将校立刻大喜,他们将阳邑围了二十来天,每天都是远程攻击器械在发威,迟迟不展开登城作战早就有些憋坏了。   用兵之道嘛,要针对敌军,也要谋算本方军队,钟会的契机,不单单是指敌军士气低落,还有故意憋着己方将士。   钟会讲的是“克”,克城就是攻下城池,会清算抵抗的敌军,对于投降的敌军相对会温和一些。而所谓的温和在汉国的惯例中是将投降者划拨到奴隶阶层,使用他们去为汉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城池的城墙成段倒塌,阳邑守军的心理防线是随着城墙的倒塌不断瓦解,出城投降一开始还是个人行为,后面演变到成建制的投降,徐光不断杀人,可是杀人并没有阻止投降风波,反而是因为镇压闹出更多的自相残杀。   阳邑战线的汉军在收割成熟的果实的过程十分精彩,钟会让进攻部队喊出“降者免死”的口号攻城,进攻开始之后遭遇的抵抗并不激烈,汉军每到之处收降多过于厮杀,守军抵抗变得坚决是到了接近城主府阶段。   “徐光将城主府改造成为一个堡垒,三里之外建立土胚墙,由多个甬道构成通道。”司宏壮这支部队将负责对阳邑城主府的首攻,他收集情报方面很严谨:“里面有两千多的羯人和将近三千的羌人、氐人。”   守城的敌军除开还在顽抗的那五千多人之外,其余已经投降。汉军在对待降俘上面相对粗暴,逮住羯族人就是当场格杀,像是羌人、氐人和杂胡一律充为奴隶。那些投降之后的汉家苗裔会被甄别,之前有作恶的是宰杀掉,其余会送往各郡县变成百姓充实地方人口。   “由你部和部分郡县兵负责收尾,有问题吗?”钟会得到司宏壮的保证,笑着说:“如此甚好。”   司宏壮是个俾将,麾下有一个师的兵力。   汉国已经改建兵制,由上往下就是,兵团、集团军、军、师、曲、屯、队、什、伍。   两个伍为一个什,五个什为一个队,五个队为一个屯,四个屯为一个曲,五个曲为一个师,三个师为一个军。   由至少三个军来汇集成为一个集团军,两个以上的集团军成为一个兵团,征北幕府现在就是一个集团军的规模,要是征北幕府与征东幕府合流就会变成一个兵团。   新军制是刘彦将古典兵制和后古典时代的兵制相结合,比如去掉了古典军制中的“彻”、“卒”等等几个单位。另外必须说明的是,兵团和集团军并不是到了现代才有,古典时代已经有相关的军事单位。   攻击城主府工事依然是以远程器械作为开端,连厚厚的城墙都能被轰塌,土胚墙以及篱笆墙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事。   司宏壮仅是用一天的时间来破坏工事,第二天是摆下阵势直接推进。   “盾牌如墙掩护兵卒而进,后方强弩窥视待发。”徐光冒险上了城主府的房顶眺望,面对危局却是显得平静:“汉军还是老样子。”   城主府被砸了一天,工事基本是被毁坏,到处有石块和巨弩,遍地更是可以看到箭矢,比如徐光所站立的屋顶瓦片上就插着不少弩箭。   “面对如此强军是我们的不幸。”杜广同样平静“我们已经尽力而为。”   谁说不是呢?阳邑的守军在远程武器上面全面劣于汉军,兵源的构成更是有够乱七八糟,他们在见识过汉军的器械优势后,对自己能坚持二十三天都有些意外。   “可惜了,汉军没有获取优势立刻强攻。”徐光既是对能坚持这么久感到满足,优势失望地说:“要不然多少能杀死杀伤更多汉军吧?”   “汉国已经有堂皇大国之势。”杜广不是视汉家文化如粪土的羯族,学习汉家文化之后了解更多:“但凡大国,获取优势之后,会以更小的代价来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中原天朝之国,莫不如此。”   徐光嗤笑了一声,说:“曾经的司马皇朝就是抱着这样的目标,为了减少自己人的损失,以匈奴、鲜卑、杂胡为兵,后面才被匈奴夺去了中原。”   杜广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还真并不止司马一家子这么干过,而太远的就不说了,西汉不也是以投降的匈奴人为兵,东汉是以投奔的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为兵。西汉有遭遇过反噬但挺了过去,东汉却是玩脱了被仆从军洗劫了洛阳,到了西晋则直接是丢了中原。   “听闻汉国有将近二十万的仆从军?”徐光带着满满的期待:“希望他们走上司马皇朝的老路!”   “是啊,仅是我们羌人就有八九万,余下则是氐人、杂胡以及辽东和海外族裔。”杜广目光注视到前方升起一朵朵的乌云,拉着徐光退却:“下去吧,敌军箭阵覆盖了。”   汉军的步战从来都是那么单调,结成盾阵掩护推进,每前进一些距离就是跟随其后的弓弩手进行箭矢覆盖,偏偏这种单调的推进方式并不好应对,想要破解唯有远程攻击距离上面的武器要优于汉军,或是用骑兵不计伤亡代价地突进。   各种工事被破坏,环境自然也变得复杂,组成盾墙的汉军推进到充满杂物的区域,很难再以成片的盾墙方式推进,是需要裂开盾墙以小队方式推进。   天空不断飞跃过箭矢,一声声金属的摩擦声中盾墙开解,涌出的是手持战刀和小圆盾的士卒。   汉军的盾墙裂开时,躲避在复杂环境中的守军开始施放冷箭,防不胜防之下汉军很快出现伤亡。   钟会对留下来的部队必将消灭负隅顽抗的敌军参军没有什么怀疑,他带着部队向北之后,下一阶段是过渭水兵直逼晋阳。   “幕府传达信息,石宣已经率部离开晋阳往北而去,暂时不知道是前往西北草原或是退却回定襄。”张乾是冉闵旧部,现在是钟会所部的长史,与之集团军的行军长史区别就是长史前面没有“行军”两个前缀。他同样是骑跨在雄峻的战马之上,神态与语气带着意气风发:“石宣仅是带着所部精锐出逃,留下李菟率军驻守晋阳。以阳邑的情况来看,晋阳大概是差不多。”   “石宣麾下最为精锐乃是东宫高力,又有三万羯人和近七万羌、氐。”钟会以谨慎的心态提醒:“阳邑之战,我们消灭的是石宣临时抓捕的杂胡与奴兵居多,仅是有三千羯人与两万羌、氐,他手中主力尚在。”   汉军这边知道石宣逃了,大体能够判断出是带着约有五六万人出逃,确定出逃中必有东宫高力,但是无法肯定带走多少羯人、羌人和氐人,也就无法确认留守晋阳的李菟手中兵力构成。   关于中阳那边的情报虽然略略有些延迟,不过征北幕府也已经知道苻洪在撤退。   苻洪的这一次撤退抓的时机很准,他是趁着汉军主要攻伐并州东北部,仅有一支汉军骑兵在汾水南岸,果断搜刮地皮似得能带走的东西绝不留下。   李坛发现苻洪有撤退迹象,仅仅是让第二骑兵军过汾水进行袭扰,用意更像是逼迫苻洪停止搜刮立即撤离,由地方过来的郡县兵警戒汾水,除此之外并没有试图对苻洪的撤退进行拦截。   “将军手中的战兵是略显不足……”张乾用着不解的表情问:“可是郡县兵并非不能战,怎么会放纵苻洪的撤退?”   钟会并不了解那么多,他只能说:“或许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因素吧。”   国家间的战略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在汉国的整体战略中,是需要有一支异族作为开路先锋向西而去,刘彦认为苻洪所率的部众就是很理想的开路先锋,给李坛的命令就是将苻洪所部朝西驱赶。   李坛本来还在头疼该怎么完成君王使命,面对苻洪主动向西撤退是欣喜态度居多,恼怒的是苻洪临走之前竟然大肆搜刮地皮。   苻洪那边动静真的太大了,大到让汉国这边想不注意都难的地步。汉国对于财物那些并不是多么在意,在意的是人口,说明白点就是不允许胡虏掳走汉家苗裔。   石虎向北撤退时已经掳走近百万的汉家苗裔,汉国知道的是被掳走的汉家苗裔境遇十分糟糕,是比之前还要糟糕上无数倍,对此现状汉国上上下下无不愤慨,今次北伐喊的不光是收复旧土,还有的就是解救被掳同胞。   关于国策上面李坛没有向幕府建制下的将校说明,毕竟没打就先说要放跑苻洪,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泄士气,会让部队在与苻洪交战的时候束手束脚,再来就是放归放却不能让苻洪发现。   哪怕是留下一个师,钟会那一路还有三个军又两个师,其中一个还是禁卫军。   “晋阳之后便是曲阳。”李坛还是待在京陵,几个战兵军都派出去后,幕府周边只是剩下一个禁卫军。他对条攸说:“吾所思,石虎会否如石宣。”   征北幕府有派出斥候跟随石宣所部,问题是石宣对付汉军斥候用了大力气,双方的斥候在旷野上互相追赶厮杀十分激烈,从石宣率军撤到蒙山区域后,汉军斥候从蒙山就追丢了石宣所部。   李坛已经派人寻找早先出发的骞建同所部,可是与到了旷野很难找到石宣所部的原因一样,别看一支部队数万人,可是广袤的旷野有太多可以躲藏的地方,想要找真就不是那么容易。到了冰雪融化的季节后,一些活动痕迹是随着冰雪融化被大自然所遮掩,搞得李坛这边哪怕大概知道骞建同所部在哪个区域,找起来也是要耗点时间。   条攸不得不感慨一点,汉国的崛起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导致汉国高层几乎是有着一种顺风顺水的骄傲。他知道汉国高层骄傲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可是骄傲用在行军作战上面有一句话叫“骄兵必败”。而汉国不止是兵,将也是一个个骄傲得很,这一点很值得所有人来忧虑。   “石羯有退却草原之意,此石羯并未隐瞒。”条攸觉得自己应该做到行军长史的责任,明知道有些话不好听,还是要说:“将军,殊不知石羯此举是在麻痹我军,为何未战便料定敌军会不战而逃?若将军抱此信念作战,我军败亡不远矣。”   李坛当即就愣住了,他本是有些话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上所命,每战必以禁卫军为先锋,将军是有派出禁卫军为先锋,却有战兵军紧随其后。”条攸其实不知道刘彦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要求,他只是实话实说:“禁卫军精锐无人可挡,实乃选锋不二人选,再有遇敌埋伏不自乱,想必此便是王上用意,是怕各将校骄傲,怕……”   李坛之前还没有多想,听条攸一席话又深思了一下,发觉近期自己的确是骄傲过头,全军上下好像也是那样,对战争充满必胜信心没有什么错误,但因为骄傲自满而出现想当然的想法,真的是会吃亏,等待真的吃亏就说什么都晚了。   “长史!”李坛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慎重地对条攸一礼:“多谢长史教诲。”   条攸赶忙回礼,连胜道:“分内职责。” 第543章 不世之功   “并州的冰雪已经融化了吧?”   “禀王上,是的。”   刘彦满布在一条建立在断崖边上的栈道,类似的走廊在襄国宫阙群有许多,以现如今的工业实力而言,却不知道石虎当初修建的时候折进去多少人。   司州这边已经全面进入到春季该有的模样,冬季的冰雪融化给植物带去足够的水份,仅仅是半个月不到的样子,大地重新恢复了一片绿色,连带猫了一个冬天的各种动物也开始活跃起来。   “各州已经开始恢复农业,最先播种的是扬州。”纪昌跟在刘彦半个身位后面,因为刚刚下朝会没有多久的关系,还是一身的朝服:“尽管百姓归于我们统治不久,有相关鼓励政策让他们对生产的热情很高,扬州的秋季该会有一个好收成。”   刘彦爱听这个,只有百姓觉得有盼头了才会安稳生产,有了产出就会使社会安稳,一旦社会安稳人口的增涨速度便会增快。   汉国现在的疆域该是比后面的北宋稍微大一些,人口却是仅有一千五百万不到,严格意义上来讲绝对算得上是地广人稀。   华夏族裔有一些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喜欢聚众而居,不喜欢开辟新的生活栖息地,导致的是被开发出来的地方时间越长人口越多,一些明明开发起来就能过舒适生活的地方却是长期没人。   刘彦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现象,国家人口不多,可是人口聚拢相对拥挤,有太多的地方处于荒废的现状。   为了鼓励民间开发更多的土地,丞相府经过研究之后拿出一套策略,在原有的赁租基础上进行一些修改,比如谁承接了官府的哪一块地,视区域的不同消减多少赋税。   太尉署也拿出了相关的政策,核定军功的时候,该赏赐给有功将士多少土地,优先选择国家想要开发的区域。   为了减少将士的怨言,得到刘彦的允许后,太尉署会在原有的赏赐上面增加一些幅度,最大的增幅是增加三成土地。   因为是秉承大部分土地归于国有的关系,在汉国想要获得私人土地除军功不可得,刘彦还是比较希望封赏将士的土地位于边境区域。那些将士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他们有足够的开拓精神,面对野兽或者是其它威胁也更有自保能力,再来是由他们构成边境的主要人口也会使国境线更加坚实。   当然了,事情是那么回事,可就显得异常不公平。比如说有的人拼死拼活获得那些,一些人平时不干点人事也是获得那些,这个能叫作公平吗?   现在讲求的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干多少的事情该得到多与寡的收获,什么都不干被饿死也是活该。   在汉国土地政策下,封赏有功将士土地因为区域问题得到增加,虽说是打破了一些规则,但是包括刘彦在内的任何人都觉得是天经地义。   或许是枷锁被打破了一层,丞相府有了新的思路,纪昌在朝会结束后求见刘彦就是为了这个。   “各家族南下开拓,开辟出多少土地(殖民地)可以拥有年限的收获权,他们因此开拓热情高昂。”纪昌一再斟酌着语句,他无法从刘彦的后脑勺看出什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其余区域,是否也能开放开拓权?”   刘彦与各个家族的商定是,他们去西南半岛开拓,占下一个地方之后能够拥有最长二十年的收益权力,也就是当地的资源在二十年之内属于所占家族,国家只有那些资源交易的收税权。   各个家族发现了什么资源,可以选择自主或与民间的谁合伙开发,也能够选择卖给国家。资源包括但不限制于金矿、银矿、铜矿、铁矿、木材以及各种奢侈品,但又分是什么资源拥有多少年限的所有权,比如各种宝石和金、银、铜所有权最多也就五年,铁则是一经发现则国家必须占有七成。   林林总总的开辟条约非常多,越是关乎到战略的资源限制越大,相反是一些财富上面的资源会宽松一些。   “其余区域?”刘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纪昌,看不出喜怒地问:“哪个区域?”   “大汉目前的人口集中地以青州、司州和扬州最多,徐州、兖州、冀州、豫州的情况略好一些,雍州、秦州、益州、梁州、江州地广人稀,乃至于是日后光复的交州、广州、交趾等地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口。”纪昌苦笑了一下,说道:“疆域大而无开发,无开发无产出,想有产出需要人口。臣思虑良久,益州与梁州汉家苗裔不多,皆是蛮与夷,官府迁徙人口不可取,或可以土地诱惑私人移居,充填人口以事生产。”   益州和梁州就是后世的四川云贵区域,那里属于多山地形,交通也是极其的不方便。   蜀地还算是比较不错,从秦国灭掉古蜀国和古巴国之后,一直有向当地迁徙人口过去,但说实话与原本生活在当地的人一比还是太少。   巴地那边因为交通更加不便,再来是山地丛林也比蜀地更多更复杂,从秦帝国到东汉一直是采取任命当地酋长为官的治理方式,实际上巴地并没有多少汉人。   “蜀地自有秦一代大修水利,再有成都周边的平原,是蜀地难得的一块产粮地。氐族李氏统治占据四十六载,虽无有修缮与维护,当地生态却也未曾遭受破坏,只要稍微梳理便能农耕生产。”纪昌肯定是有做过专门的调查,见刘彦的眉头挑了挑,接着说:“大汉灭成国,原属于成国各贵族与头人的土地被收为国有,持有土地的百姓占不到两成。现在那些属于国家的土地……是荒废状态。”   刘彦似乎有些懂了,汉国的疆域越来越大,人口相应也越来越多,可是产出有点跟不上消耗,丞相府那边绝对是被逼急了,而急则生变就想要开源。   “大汉对外交战从未停止,每年耗费军粮以千万石粮秣计算。止于元朔三年,之前储备几乎消耗殆尽……”纪昌额头开始冒汗,略略艰难地说:“臣与属僚做过严谨的合计,对石羯之战尚有西南劫掠可以支撑,但劫掠所得有多有少充满变数。未来还会有灭石羯之战的用度,与慕容鲜卑交战也需要储备军粮,更有深入草原作战和向西开战。若是不大肆生产,恐怕……”   其实刘彦也不一定是坚持土地大多数归于国家持有,相反他还是比较希望土地能够到了百姓的手中,问题是现在对于均田不但官方无法接受,连带百姓其实也是持迟疑态度,毕竟之前也就秦帝国在商鞅变法时期干过类似于土地的处理,并且商鞅变法的土地处理对于百姓的负担大的有些惊人。   商鞅变法的均田,是先确定土地私有制,允许土地自由买卖,但却是变着法子从贵族和大量持有土地的那些人手里强买土地,然后再卖或是赁租给百姓。百姓有自己的土地和没自己的土地其实差别不是太大,每年每季辛苦劳作的产出大部分归于国家,仅仅是能够留下每年的口粮,而国家再以爵位回馈,爵位的提升能够得到社会地位的提升和土地持有的增加,等于是百姓劳作产出大部分是贡献国家,实际上财富和存粮是没有多少的。   国家产出入不敷出,尤其是未来还有那么多的战争要打,那些战争还是非打不可的那种,可以想象纪昌身上担子会有多重。   丞相府要负责的还不止是战争的军粮所需,他们还得考虑民间的粮食消耗和必要储备,毕竟一个国家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没有什么天灾人祸的时候都受不了,要是再出现点什么天灾人祸可就极度糟糕。   说到天灾人祸,汉国中枢已经确信未来几年必定会有天灾。那是从气候的反常来判断,就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天灾,那么对粮食的储备就更是要抓紧,要不等天灾真的到了就来不及了。   刘彦倒是知道出现天灾的确切时间,就是历史上冉魏灭亡随之而来的中原干旱和蝗虫之灾,算一算也就是五年之后的事情。这才让他也出现紧迫感,才会想要在天灾发生之前至少解决掉石羯赵国和将慕容燕国打到虚弱,要不等中原出现大面积的灾害,汉军无力对外开战是一回事,被反推也不是不可能。   “丞相,国情如何,卿该比寡人更清楚。”刘彦并不反对丞相府的思路,只要方式没有错误,开源在任何时代都是对的。他很认真地说:“寡人想知道丞相有什么解决方案。”   纪昌苦恼的就是这个,有了先秦的例子之后,普罗大众对于来自国家的善意是害怕的成份居多。   那真的不是开玩笑,毕竟土地谁都想要,但是现在的人思想上是,想要土地就必须拥有相应的付出,比如用军功来获得封赏,或是用财帛来购买。要是有谁想要平白无故给予什么人土地,那个人恐怕是疑惑和惊疑多过于惊喜。   “这……”纪昌能够想出的方案太多了,就是怕一些方案会产生激烈的反对,甚至是一些方案留有后患:“臣所想,可否优惠租赁?”   刘彦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国家租给百姓土地,还不是没有合情合理的前提下才那么干。   汉国目前由各郡县租出去的土地并不少,那么既然是租,百姓想要的是在生活栖息地周边,按照尿性哪怕是某些区域再优惠也不会去。   纪昌看到刘彦的表情咽了咽口水。他又何尝不知道都是租,百姓并不会舍近求远,偏偏土地不能平白无故地送。他是深深土地不能白送,否则不止是百姓会有困惑,军队那边也是交代不过去。   土地能白要,将士拼死拼活挣军功还有什么价值啊!?   山风有些大,两人出了栈道来到一处章台,看着山下面的城池。   春季到来的襄国并没有变得多么热闹,汉国并没有迁移人口充实,导致的是一座士兵多过于百姓的城池。   目前会在襄国城内乱逛的人不多,由于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和商店,百官家属更多的是窝在家里,出门一般也是到郊外游玩。   “王上,开国当有新气象,为国家未来,或许应该有一些新的政策。”纪昌才四十来岁,过于操劳让两鬓有了斑白,他用着深沉的语气说:“人口增长需要粮食,百姓要有余粮才会考虑多生育。臣左思右想,为国家增加人口是否也算有功?若算是有功,可否给予土地奖励?”   刘彦震惊了,他清楚明白地记得自己没有提过相关的理念,那么就是纪昌……或者说官员们经过一想再想之后,想出的一套能说的过去的方案。   生孩子给土地,至少是目前所没有过的例子,要到隋唐时期才有类似的政策,最为盛行的则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纳粹第三帝国。   很多的时间里,中原皇朝是怕国家的人口多,仅有在每一次大乱之后的开国初期才会渴望有更多的人口。   那些怕人口多的皇朝,是因为担忧没有足够多的土地来让国民生产,可偏偏又没有想过……或者是无力要向外打下疆土,结果是人口过多而财富(土地)不平均酝酿下一次的皇朝更替。   汉国……至少是在刘彦时期的汉国,注定会是一个开拓进攻型的国家,怕的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去充填打下的地盘,不会怕土地不够!   “泰安此举,深得吾心。”刘彦很难得表现出激动:“大汉将因此国策锐意进取,使双脚可以踩踏之处便是汉人安居之乡!”   纪昌想的只是变着法子将土地转移到更多百姓手中,其余的并没有深思,看着激动得无法自己的刘彦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增加丁口给予土地奖赏确定之前,泰安却要先拟定一套关于卫生措施……”刘彦讲的是现在的卫生条件太差,妇女生孩子与过鬼门关没有太大区别:“可不要让好事变成坏事。”   纪昌还在晕懵中,只会懵懵懂懂的不断点头了。 第544章 民为国本   在一些无力向外开拓的皇朝来说,人多了是一种麻烦,亦是引爆国内动荡的负担。毕竟对于这样的皇朝而言,地就那么大,并且土地经过一再兼并之后是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大多数人没有土地又活不下去,除了揭竿而起挣个活路,还能有其它什么选择吗?   中原皇朝灭于外敌的次数不多,哪怕是几次被异族所灭,除了有宋一朝之外,大多数皇朝被灭根本就是内部自行瓦解才让异族占了便宜。最为夸张的一次莫过于野猪皮的“我大清”以数十万人就灭掉一亿人口的大明皇朝,并且以绝对的少数统治了绝对的多数。   刘彦统治之下的汉国会是一个进攻型的国家,人口只能多而不能少,说白了就是人口永远不会是国家的负担,相反是开拓地盘之后需要足够多的人口去充填,要不然打下再辽阔的疆土而没有本族人栖息安居,打下来也守不了多久。   纵观华夏的历史长河,很多进攻型的皇朝在向外不断开拓,他们都面临着一项共同的难题,就是打下疆土之后本国百姓不愿意移居过去。   曾经的秦帝国和汉帝国在开拓新的疆土之后,以强制的措施向新占领地迁移百姓定居,地点同样是在河套区域。移民充填起到的作用当然是有,可是强制性的移民却让百姓怨言颇大,再来是因为一些处理不当,河套那边的百姓流失速度太过惊人,甚至是出现被胡虏融合的现象。   秦帝国向阴山以南移民,由于在当时还有放牧技巧,移民过去的秦人其实是已经站稳脚跟,只不过是帝国内乱导致秦的灭亡。这一批秦人在河套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胡虏不断攻伐就不说了,汉帝国也是敌视态度,他们的境遇在西汉的刘彻统治时期得到转变,卫青攻伐河套就有他们的助力。   汉帝国统治河套的区域很久,但是碍于中枢政策的关系,实际上到了某个阶段河套的汉民早就胡化,到了汉帝国将河套送给南匈奴作为栖息地之后,那些胡化的汉民其实是被匈奴人的各个部落给接纳了进去。   到司马一家子在中原的统治被匈奴人刘渊终结时期,刘渊身上有汉家皇族后裔的血统是真的,起源是汉帝国多次与匈奴联姻,相当多匈奴单于的阏氏的确是汉家公主,只不过那些公主只是宗室女或宫女。他将建立的国家取号为汉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很多匈奴人也是的的确确有汉家血统。   在中原周边的众多胡族,他们其实血管里大多也是有汉家的血统。会造成这样的现象理由相当简单,汉家失去边地,边地百姓被迫与胡人融合,或是汉家女子被劫掠生下后代。要是真正的追寻起来,不但是匈奴人大多有汉家血统,连带鲜卑人其实也是大多有汉家血统。这个理论就是北魏时期的鲜卑自主汉化的诱因,可不止光是鲜卑学习汉家文化学坏了脑子。   融合胡人亦是刘彦所愿,差别是他要的是主动去融合胡人,不是由胡人来主导。原先他还想着融化胡人,使胡人认同汉人的文化和拥有汉家血统,用这一批人来充实边地。   刘彦有这个想法是遭遇到了历朝历代都遇到的难题,汉家百姓对于迁徙边境生活有着深深的排斥,甚至是有着“生于斯长于斯”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怕同样是腹地都不愿意搬家,怎么还能奢望搬去新的占领区?   之前汉国同样缺人,光复一个又一个州郡不但是为了夺回失地,何尝不是为了争夺人口?   现如今汉家旧土的北方剩下幽州、凉州、并州、辽东这几个地方没有光复,要是全部夺回来估计是能够再增加三百万左右的汉家苗裔,但也只是让偌大的汉国总人口增加到一千百八万左右。   以四家之口为一户来算,一千八百万人口也就是四百五十万户。而实际上一户为七八人,乃至于是一户数百人,类似的现象非常普遍,以目前汉国登记造册的一千三百万为例子,实际上也就是一百五十万户左右。   一个家族动辄数个乃至于是十多个“房”,一“房”就是数十人,还不算归属名下的家仆,但这个家族在官方的记录上就是一“户”。   有鉴于用“户”来算无法精确全国人口,汉国采取的是人头计数,不是用“户”来计算,很多以“户”来计算的王朝对于本国有多少人只能是靠猜。   汉国在人口登记造册上面十分严格,是个活人就会有记录,每一个季度由当地进行新一轮的核实。核实的是,多少孩童死于夭折,多少老人去世,又有多少人死于意外。这样的工程量十分巨大,要是没有大批从军方退役到地方的基层人员,实际上压根就办不到。   掌握国家有多少人口的重要性很高,汉国没有人头税一说,自然就不是单纯为了收税,是关乎到更重要的战略意义,例如全国人口中有多少合适的兵源。   一千三百万人口是目前汉国的官方统计,肯定是有存在遗漏人口,数量上可能还颇大,主要是战乱时期太多人躲到深山老林。对于汉国来讲豪门隐匿人口的风险很大,所以哪怕是有隐匿人口也只会是占了少数。   刘彦记得在汉初时期……或者说是每一个新开国时期,都会有一项政策,来吸引躲避在深山老林的百姓出来。那个政策就是官府主导的均田制,也就是发布一个人可以领多少亩的田,还真的吸引出非常多的隐匿人口。   丞相府有提过相关的建议,刘彦本身是持迟疑态度,太尉署那边以目前国家处于战争状态拖延了下来。   “大汉无时无刻不是处于战争状态。”纪昌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一,趁热打铁地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   太尉署的忧虑很现实,军方将士拼死拼活才能获得土地封赏,执行旧有政策分田将会使将士失去作战热情。因为是早就有的“旧例”,军方当然无法理直气壮地反对,那么只能是拖延,甚至想要无限期的推延。   刘彦对于生孩子可以得到土地奖励极度赞成,甚至都想好了该将什么区域的土地奖励出去。按照他的想法,奖励政策的附属品很重要,例如所奖励的土地是在边地,然后该家庭原有土地可以置换,置换的时候在原持有基础上进行增加。   汉国注定会是一个进攻开拓型的国家,人口绝不能像是历朝历代那样大部分集中于中原,应该得到更合理的分布。考虑到故乡难离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完全以温和手段根本就办不到,完全的强迫又会走上曾经汉帝国的覆辙,那么只能是半诱惑半强迫并行。   “丞相啊……”刘彦语重心长地说:“非是寡人吝啬,不愿分田于民,乃是不得不如此。”   纪昌愣神了。   的确不是刘彦吝啬,是一旦采取类似于汉初的均田策略,人人有田之后会使百姓更加不愿意向外搬迁。   对于刘彦最重要的是,以军功获得土地,将会不断诱惑有勇力保持足够旺盛的进取精神,符合他至少成为世界岛岛主的目标。   现在汉国没有土地的百姓占了大概六成左右,他们皆是租赁国家的土地来进行耕作,哪怕是这样国家依然有大批荒地,只能是用奴隶来开辟荒地变成良田。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汉国大部分的奴隶来源是战俘,又以胡人占了绝大多数,而胡人根本不懂农耕,劳作效率低得惊人。   没有办法使用奴隶进行大规模的农耕,已经逼得丞相府挑出区域规划牧场,培养战马为主要目的,牧牛和牧羊只能说是顺带。   汉军南下不是灭了东晋小朝廷吗?晋军投降之后,除了水军士卒在收编计划,晋军中的陆军成了国有农庄最大的劳力来源,另外就是那些坚持抵抗的大族、豪强、世家也是国有农庄劳动力之一。   在对待反抗的大族、豪强、世家上面,汉国采取的是只诛首恶,余下贬为奴隶。反抗者的直系亲属三代为奴,胁从一世为奴,其后为国家平民,六代之内不得为官。   对反抗汉国统治的那些人采取严苛,主要是进行震慑,后续效果上面非常有用,至少主持南方清剿战事的桓温是那么上报的。   距离纪昌特意找刘彦的六天之后,又一次的大朝会如期举行。   “征北序列已经兵临晋阳城下。北路的苻洪所部,他们大肆劫掠之后向北地逃窜,李坛派出第二骑兵军团进行尾随追击。”徐正这个太尉说话的声音很洪亮:“王上,另有消息称,石虎有放弃定襄的迹象。”   参与大朝会的官员众多,很多大事就是在大朝会上面进行通报,所以身在中枢那些没有官职在身的高阶贵族也必须参加。只不过,开创阶段的汉国,贵族不存在闲人,全部都是有官职在身。   石羯赵国的国策早被汉国得知,就是石虎公开讲话,不在意地盘得失那些。   对于石虎可能继续逃窜,汉国这边已经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他们可是知道石虎在定襄重新建都之后,大肆征调人力又开始广建宫阙,就是没想到石虎还真的就那么决然说走又要走了。   石虎又要逃,汉国这边的想法比较复杂,一方面对于可能不费什么功夫收复旧土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又对没有消灭石羯足够多的有生力量感到懊恼。   其实,刘彦觉得自己对石虎有些看不懂,那可是一个曾经统治过中原的人,中原说放弃就放弃了,既然没打算死守定襄又为什么要广建宫阙?   “石羯向北的人流和车队连绵千里,往来不曾断绝。”徐正手持玉笏随着说话一顿一晃,语气里充满了愤慨:“那些物资是百姓的民脂民膏,被驱赶的奴隶是大汉的百姓。臣请议,增加北上参战军队,早日攻至定襄,早日杀入河朔!”   那一瞬间,纪昌等等丞相府所属的文官都是眉头皱了起来。   汉国目前处于各条战线的部队太多了,十分考验粮秣支撑,要是没有西南半岛那边的收获,事实上这一次北伐战争根本就打不起。   哪怕是有西南半岛的收获,支应各条战线的军粮也还要国内支粮,如果不是刘彦态度坚决,以一个国家正常的抉择来讲该是停止战事,进入到休养生息阶段。   现有的粮食都已经快支应不了各支军队的消耗,纪昌听到徐正要增加参战部队第一个冲动是站出去阻止。   但是,纪昌不得不按捺下来,只因为石羯真的在大肆转移物资和人口,阻止是对的,可是大义会有失。   “阻止定然是要阻止的。”刘彦看到了纪昌等文官的反应,更知道这个时候文官有苦说不出来。他说:“着骠骑将军便宜行事。”   骠骑将军冉闵目前是在冀州的中山郡,之前的职责是针对幽州的慕容燕军。中山郡就是在定襄郡隔壁,就是两个郡的首府相距着实有些远,中间地带遍处荒无人烟。   徐正才不管粮秣什么的,他只需要关注战争的动向,后勤是丞相府负责的事,太尉署有需要的前提下,丞相府用什么手段弄来粮食是丞相府的事。他嘴唇动了动,眼角捕捉到纪昌可以杀人的目光,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能行礼之后退回班列。   纪昌与刘彦早就沟通过今次大朝会的主题,等待徐正退回去并坐下,换他站起身来手持玉笏来到中间。   “王上!”纪昌行了一礼,洪亮声道:“自古以来,国之兴盛在军事与经济,民为两者之根本。国之民多,兵源取之不绝,生产亦是如此……”   纪昌的话不少,按照惯例就是一连串的大道理,然后点出为什么会讲那些大道理,核心的根本就是汉国的人口太少了,丞相府那边经过严谨且认真的思索与商讨,认为鼓励生育势在必行,为了使百姓乐于生育人口,也是让百姓在丁口增加之后能养活,应该进行奖励云云…… 第545章 隔阂   生产力不高且缺少人口的时代,无比确定的来说生孩子对国家就是一种功劳,而有功则是必须得到赏赐。   纪昌的大道理讲得非常仔细和清楚,得益于军方不断向外开拓,国家的疆土是一直在持续增加,但是国家的人口却是太少。   疆域大而国民少,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是打下的土地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开发,等于是只在疆域版图上面好看一些,甚至很多时候疆域大了变成负担。   堂堂丞相亲口在大朝会之上面对君王与百官同僚肯定了军方的功绩,是不是可以视为那是文官体系自认在武官体系之下?   话又说回来,说得好像什么时候汉国的武将比文官地位低似得,恰恰相反的是汉国因为长时间处于战争状态,文官的地位一直是劣于武官。   文官在上一段时间有抬头的迹象,差一点让国家进入到休养生息阶段,武将的反击是策划出北伐战争。   目前的汉国一方面在对外交战,另一方面是在进行国家的内政,文武的博弈只能说是半斤八两。   内政其实不止是丞相府……或者说是文官的事情,毕竟军队的兵源是来自于民间,所需的粮秣和军事器械也是内政的一部分,武将们在达到自己的目标之后非但不能刁难,甚至是要在某方面进行最大程度的配合。   国家的人口多了,生产力也提升上去,对武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害怕的是自己会失去用武之地。   武将一旦没有用武之地,别说是获立军功光宗耀祖,平时的日子肯定会很闲,甚至可能会发生狡兔死走狗烹那些狗屁倒炉的事。可以想象在种种的原因之下,武将最希望的莫过于永远有战争能打。   “丞相此言大善!”徐正没有离开座位,是手持玉笏直立起腰杆:“臣赞同。”   纪昌刚才没少吹捧军方,怕的就是军方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多生波折,见徐正带头赞同微微松了口气。   两个文武的第一人应达成统一意见,按照道理来说生育奖励土地的议题,君王不反对的话,算是十拿九稳会通过。   桑虞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座位,先看徐正表演,然后是纪昌言语上更华丽的演出。他近期闲得比较落寞,除开御使大夫本职上的工作没有插手任何官府事务,私下是按照刘彦的意愿在整合世家,南下去西南半岛开拓就有他规劝而去的不少家族。   御使大夫拥有监督百官之权,听上去权力很大,但实际上以华夏文明的政治而言,百官不怕犯错,怕的是君王追究错误,所以御使大夫的权力只能说是君王意志的一种附属品。   源自于刘彦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主,桑虞这个御使大夫做得挺枯燥,平时也就是在大小朝会上监督百官礼仪,除此之外是属僚关注百官平时是否嚣张跋扈。   当然了,御使府监督百官是否嚣张跋扈仅是在关乎到百姓的一些事物上,同样是官员起了龌蹉或是冲突是一种放纵姿态。   百官由御史府来监督,贵族则是由廷尉署来监督,汉国的官员不一定有爵位,但是有爵位就必定是官员,导致的是御史府和廷尉署在很多执法权上面存在冲突,鉴于这一点桑虞很想找刘彦请示一下,只是一直以来没有良好的契机。   目前的执法权不像现代那么职权分明,基本上是按照阶层来划定归于哪个部门管理,通常每个部门既有监督权也有执法权,这样的确是很容易造成执法冲突,也会存在一些执法上面的龌蹉。   刘彦从一开始就发觉执法权上面的冲突,他当然有心去规划,问题是觉得没有契机,贸贸然去改变前人制定的规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算是一件小事,身为君王更要在改变国家时谨慎再谨慎。   没有人对生育奖励提出什么异议,刘彦却不能立刻拍板,是应该走个流程,比如后续的补充条文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议题在初步上面没有被反对,丞相府在接下来就该近一步细化,比如生男生女该奖励多少土地,土地又是该在什么位置,然后是愿意搬迁或不愿意又存在什么样的奖励差距。   “徐公。”王基是在朝会结束之后,随着同僚出了大殿,小跑着才追上前面的徐正。他先恭敬地对徐正行了一礼,后面尝试问道:“可否容下官进言?”   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徐正不太清楚王基想说些什么,迟疑着点了点头。   “太尉。”王基换了个称呼,说明接下来讲的是正事:“生育可以得赏,利国利民下官自然极为赞同,可是……太尉不觉得一旦生育亦可得到土地赏赐,与军功获赏……有冲突?”   徐正挑了挑眉头,深深地看了王基一眼,勾了勾嘴角算是笑过,却径直顺着大道迈步,一点再交谈下去的欲望都无。   王基是发愣地看着徐正慢慢远去,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算起来也是军方体系的一份子,自然是想要维护军方的利益。而在他看来,军功获得土地的赏赐就是最大的特权和利益,一旦这一次被撕开一个口子,难保下一次文官不会再找个看上去很合适的理由再来一次。   按照道理,徐正是太尉,是理所当然的武官第一人,有责任也有义务守护军方的利益,王基下朝之后迫不及待地攀谈是想要先拨头筹,可事情好像有些没有按剧本走?   “启臣有些操之过急了。”王鸾笑吟吟地看着王基:“我等虽在大汉为官,却……”   王鸾与王基没有血缘关系,他俩唯一的共同点除了姓氏之外,还都当过石勒和石虎的臣子。   石羯赵国在中原的统治崩溃,许多原先是在石羯为官的官员都转投汉国,王鸾和王基是在徐州之战的前后干出弃暗投明的事。   从石羯转投汉国的那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王鸾和王基算是混得相对好的一批,更多的人要么是在地方为官,要么干脆就连一个官职都得不到。   王基听懂了王鸾未言之意,无非就是虽然都是官,也一样是为君王效力,可还是存在差距,比如核心重臣、普通大臣、被排斥的臣子之间的区别。   能够算是汉国核心重臣的人并不多,丞相和太尉必定位列其中,像是王鸾和王基这种侍郎之类的官员只能算是普通臣子,甚至可以说因为出身的关系略略被排斥。   王基之前与桑虞走得很近,一度以桑虞的跟班姿态尾随其后。发生桑虞被刘彦警告的事情之后,王基虽然没有明确与桑虞划清界限,可是王基也不再紧跟桑虞的步伐,王基是稍微蛰伏一下之后打算走徐正的路线。   “启臣,大汉与胡虏石羯不同。”王鸾自己就没有明确紧跟于谁,他观察了很久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在大汉,人脉自然不能缺,却以功劳至上。”   王基心中困惑王鸾为什么要讲那些。两人是旧识,关系上面大概只能是不好不坏,没有到互相掏心掏肺的地步。   下朝之后结伴而行的官员不少,都有各自的话题,主要还是集中在大朝会丢出来的生育奖励制度上面。   对于生育能够得到土地,大多数官员只是觉得新鲜,他们无法想到更多,话题主要还是生育可以获得土地之后,会不会对军方形成什么破坏。   总体来讲,属于文官的体系对于生育可以获得土地奖励的新政策是感到开心和兴奋居多,文官不像武官可以上阵获取军功,功劳是体现在内政上面,而内政的考核之一就是治下人口数量的多寡。   一些聪明的文官从已经初步通过的政策中联想到更多,土地奖励是核心,百姓拥有土地之后必然是有更多的产出,税收方面必然是会增加。除开土地之外,人口数的增加也会产生诸多的利益效应,比如对生活物资的需要将会使交易增多,那么商税上面肯定也是会增加。   种种的衍伸效应方面,文官万分肯定一点,新的政策对于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些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已经开始在酝酿,应该在新政策的后续条文中增加一些什么有利的补充。   大朝会结束,桑虞特意留在后面,他发现纪昌也有相同的举动,想了想主动过去。   “王上是开拓之君,丞相此项议题必定深得王上喜爱?”桑虞还是一样时时刻刻带着微笑,经过警告一事之后,微笑有了一种寡淡的味道:“后续,是奖励之土调度,可想好了怎么操作?”   纪昌发现桑虞明显的隔阂,他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是从左右丞相的合并,原本属于桑虞管理的内政到了自己手里?   “百姓故土难离,不得不如此作为。”纪昌对桑虞没有什么愧疚感,要说有什么意见也谈不上,却是不会拿热脸贴冷屁股,一样是淡笑着说:“大汉之前唯有军功可以获得土地赏赐,却非人人可以获得军功。”   “先汉开国初期有均田之策,丞相未曾向王上提起?”桑虞问完却自己拍了一下额头:“王上博览群书,自然知晓前事。”   纪昌当然有提过均田,私下和朝堂之上都有提及过,朝堂说出来立刻被武官群起反对,私下讲的时候刘彦没有回应,可见前人干过的事情不代表会被按照旧例执行。   “均田之策破坏军功体系,生育奖励之策一样如此。”桑虞明确表现出了好奇:“丞相府是怎么说服太尉署?”   纪昌是与徐正有过沟通,问题是徐正并没有答应什么。按照他想来,与刘彦商谈之后,该是刘彦后面找了徐正。   任何一个国家的开国之君话语权基本上都高,很多开国之君甚至能够做到乾坤独断,没有臣子敢于违逆开国之君的意志。   刘彦一样是开国之君,他因为一些特殊情况甚至要有很多不同,可以说想要决定干什么,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只是有着相当多的自知之明,不懂的事情只是监控而不会直接干涉,也不会将后世的任何东西以理所当然的姿态执行起来。   纪昌不想深谈那些,见百官已经离开大殿,看出桑虞也是要去求见刘彦,说道:“御使大夫谒见王上,可有与丞相府职权相逆之事?”   桑虞还是比较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并无。”   两人的关系变淡,哪怕是真的敌视也不能明确表现出敌对,纪昌问那些话并不难听,是国家各个部门本来都有自己的职权,商谈政务尤其是有什么建言的时候,职权上面存在冲突还是分开面见君王来谈合适。   刘彦在大朝会结束之后是按照惯例在后殿稍微停留一段时间,为的是等待有没有文武求见。   一般情况下,小朝会结束后不会有什么人求见君王,大朝会之后却是一定会有人求见,求见人数还都不固定。甚至是,大朝会结束之后,君王很多时候是有必要召唤一些大臣开小会。   “有什么就在这说吧。”刘彦觉得今天不会平静,不打算再换地方。他让纪昌和桑虞分别就坐,看了看两人,说了一句很没营养的开场白:“有何奏言?”   后殿很空旷,摆设并不是固定不变,此时此刻是在殿中央摆上案几,有宫女煮茶以待,君臣安坐交谈。   纪昌抿了一小口的茶水,放下茶盏,说道:“臣要说的议题很多。”   这个时候就该由桑虞来自行判断占用的时间会有多少。这个是一个技术活,要有很强的时间观念,对要讲的议题也要有足够的判断,甚至是要猜测君王的态度。   “臣所讲,乃是律法之事。”桑虞还是决定由自己先来:“大汉有御史府和廷尉署,皆有监督与执法之权,两者监督与执法对象多有重合……”   刘彦原本的姿态还有些放松,听到桑虞的议题立刻认真起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律法的重要性,那么负责执行的部门就更重要,一点马虎都不能有。 第546章 因何变法?   一个部门同时拥有监督权和执法权将会导致权柄过重,要是公正廉明倒是一件好事,比如处理事务的效率会非常快,但要是腐化之后可就要无比的糟糕。   御史府在几乎历朝历代都存在,大概是从有宋一朝才去掉执法权只有监督权,两宋是将执法权交到了大理寺这个部门。   目前汉国的执法部门有御史府、廷尉署和各地的衙门,职权上面只是在面对的阶级有区别,比如贵族、官员、百姓上面的区分,其余的权力没有不同,都能执行监督、取证、办案、判刑这一系列能决人生死的公务。   汉国创建仅是五年,还处于开拓期,开国的君臣暂时还没有腐化……或者说是腐化到一定程度,再来是尽管分出派别却倾轧现象不火热,倒是还没有出现严重的以权柄为党争工具的事情。   桑虞当然能够发现自己被君王所疏远,他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不认为自己做错。   事实上,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又是站在何等的角度,思想上就会有存在什么偏见,例如世家就是要站在世家这一边,成了世家领袖理所当然也要为世家谋福利,要真的大公无私才是真正的不合格。   屁股坐在哪,为哪的人干什么活,小到持家,再则持族,大到治国,利益当然是要划拉到自己这一边,要说有什么错的话就只在于主次关系出现了颠倒,比如身为国之重臣窃取国家利益到自己的家族,或是私人在集体干活却摸东西回自己的家,简单的说就是公私不分的贪渎之罪。   到目前为止,桑虞都不认为自己身为世家领袖顾着世家集团的利益有什么错,但他分清楚了公私的主次问题。他后来一直在思考,世家怎么发展,又怎么在发展的过程中不与国家利益产生冲突,是在发展中与国家的利益契合。   本来桑虞是想不到自己觉得完美的方案,刘彦将西南半岛划为“冒险乐园”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思想大门。   以家族形式地向外开拓,于开拓中付出再获得利益,符合有所劳有所得的理念,再则是自己得到利益国家也有好处,是一种看上去几乎完美的共生利益。   认为看明白了的桑虞不再消沉,是想要重拾君王对自己的信任,那就应该有拿得出手的治国策略。   御使大夫看着位高权重,可也就只有监督和处置触犯律法的百官职权,无法对内政和战争指手画脚,桑虞只能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职权范围内的改良。   “也就是说,大汉应当将监督权与执法权分开来,有专门监督的部门和执法的部门?”刘彦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子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刘彦是后世而来的人,哪怕不是学律法出身,但因为后世接触信息简单,有些信息哪怕是不想学也会时常看到,虽说不是专精但至少不会陌生。   其实后世的很多国家,其中就包括天朝,很多部门是集监督与执法为一身,但宣判权却是被独立出去,只是律法规定是那么一回事,能不能真的遵循规章制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纪昌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汉国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或者轰动的渎职行为,甚至可以说官员犯事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身为御使大夫的桑虞却丢出这么一个重磅的改革议题,纪昌几乎一瞬间就猜出桑虞是想要干什么了。   刘彦其实也是在回忆近期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思索下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能够引出桑虞来谈改革。他却不像纪昌想那么多,以君王的立场作为出发点,自然是希望国家的律法体系越是健全越好。   “臣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桑虞开心啊,刘彦已经很久没有直接称呼他的表字。他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大汉秉持以法治国理念,秦法过于苛刻,大汉一直在改良律法。律法可以改良,执法部门自然也能改良。臣以为,不如一步到位。”   刘彦也没有掩饰喜悦,含笑问:“那子深可有章程?”   “臣有初步思虑,还需王上斧正。”桑虞越加觉得自己在这一件事情上的正确性,不止可以挽回君臣情谊,或许还能将名声流传于后世万代,越是这样就越谨慎,说道:“类如御史府,可在府衙之内划出几个所属部门,如转诸监督、掌执法、检索取证、主持宣判。或对国体进行改革,分所属职权专门设立的监督、执法、取证和宣判之府、署。”   刘彦当然是倾向于后面那个提议,要是前面那个只是内部的分权,实际上该部门的主官还是一手全抓。   有鉴于天朝的一种普遍现象,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然后是不管哪只手都随便乱伸,导致的绝对的权力导致的绝对腐败现象,要是能够从根本上来进行制约,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纪昌在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插话了,再则说起来丞相府有权插手一切内政事务,说道:“大汉目前有御史府和廷尉署,御使大夫是要针对这两个部门进行改变?”   说起来,桑虞其实还是要先和纪昌这个丞相至少是通通气,不应该是直接捅到君王这里。纪昌理应是表达出不满,属于合情合理。   “仅是初步探讨……”桑虞自然知道自己理亏,往大了说还是蔑视丞相。他不与纪昌事先沟通,其实还是内心有怨言,只以为上一次之所以被警告有纪昌搬弄是非的嫌疑。他不得不补充一句:“若有所作为必然是要汇报于丞相。”   刘彦现在的关注点不在于丞相与御使大夫的龌蹉,径直对桑虞说:“子深细细道来。”   桑虞显然是有做过很深的思考,对于微小改革与大动作改变提出自己的见解,但又不表现出倾向于哪个,很谨慎地表达出一切取决于君王的意志。   在隋唐初期的时候,御使大夫所属就开始从拥有执法权转变到只有风言奏事的权力,到了两宋才算是真正地以国策方式确定下来,不过得说的是两宋的御史一般就是个副职,但凡是位高权重的官员都会有一个御史的头衔。而宋朝官员一般情况下是身负多职,实权官以及一系列头衔多到吓人,一般情况下除了实权官之外,另外的官职只是领俸禄的附属品。   御史完全靠嘴巴吃饭是到了有明一朝,鉴于儒文化发展到明朝已经差不多烂到底,御史其实已经失去了本来的职责,变成博取名声的工具,甚至是演变成党争的利器。   刘彦一边喝茶一边做出思考状,他比较好奇桑虞的改革是个什么方式,直属的御史府在这一次改革中会被定位在什么角度。   御使大夫从三公九卿制定型之后就设立,御史府一直以来的存在感却不是太强,大多数时候是作为丞相府的附庸存在,相反是廷尉署可谓是凶名赫赫,但廷尉署更多的时候是皇帝用来对付百官和贵族的利器,才有廷尉是皇帝头号鹰犬的说法。   在刘彦看来,由御使大夫亲自提出的改革,恐怕不会让御史府变成一个只有动嘴巴不能动手的部门?   果然,后面桑虞渐渐探出一些理念,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御史府可以转变成为一个转诸审判和定刑的部门,通俗说法就是转变成为一个法院,中枢这个自然是最高法院,然后各州郡的下属部门则转化为地方法院。   那一刻刘彦其实是无比的吃惊,他很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向桑虞谈及过类似的话题,可桑虞就把经过数千年酝酿和改革的“成果”给搬了出来。   刘彦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误,桑虞的说法可能有些不同,理念上却与后世的法院一样,可不是到了两宋或是明的那种“中央断定天下重犯刑名”,就是法院只管依照律法和取证、罪行进行宣判。   “王上,或许应当将廷尉请来。”纪昌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已经不是小小的改革,是关乎到了国家的体制。   桑虞还没有讲到廷尉署方面,对于纪昌的敏感只是看了一眼。   廷尉署在地方其实是没有下属部门,仅是属于中枢的执法机关,地方上的衙门也不是隶属御史府,各州、郡、县的衙门实际上是隶属丞相府,然后是军方也有自己的律法机构,所以说能够管得上律法的部门真的不要太多。   君臣三人暂时将话题扯开,想要深谈自然是要等待庾翼到来之后。   庾翼下朝也没什么耽搁直接回家,他目前最在意的是在南方的入侵,由庾氏主导的队伍已经正式杀入林邑国境之内,进展和收获上面颇丰。   在西南半岛入侵的武装已经划分,军方依然是将重心放在对粮食的掠夺上面,各家族却是什么都抢。家族武装不同于军方的是,一边劫掠和占领土地,另一边发了疯似得探勘资源,每发现什么资源立刻上报。   各家族上报其实也是迫于无奈,藏着掖着要是被别人上报,那官方的记录里只会是属于上报所属家族。而官府记载属于谁,谁就有多少年限的所有权。   林邑国对于被大举入侵是一种懵逼的状态,他们前一刻还以为东晋小朝廷完蛋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攻夺无力顾忌的东晋小朝廷疆土。然后是林邑的入侵还没有开始准备,下一刻汉军到来开始入侵。   “林邑国王已经派出使臣,一路走内陆,另一路走沿海,已经在来襄国的路上。”庾条是庾翼的兄长,但他的名气比起诸多兄弟很是不如。他略略皱眉地说:“若是林邑使臣来称臣朝贡,西南局面可会出现变化?”   庾翼立刻就笑了,说道:“西南局面为王上钦定。”   好像刘彦也从没有掩饰自己的民族态度,一开始就摆明汉民族至上,虽说这种至上不是完全排斥异族,可由汉人主导融合是不变的。他对胡人或许还感到重视,对蛮与夷则是一种赤裸裸的蔑视态度,很不幸的是不管林邑还是扶南都属于“蛮”的一部分。   “也是……”庾条还不太适应汉国的国情,感慨道:“大汉虽有藩属,却不重视。”   想当初的东晋小朝廷,因为得位不正外加国家堪忧,对任何一个藩属国都恨不得当祖宗来对待,完全就是一种本末倒置,庾条对比汉国之后才会有那样的感慨。   两兄弟谈事情谈到一半,家老急匆匆来汇报,说是秘书郎荀羡前来。   庾翼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了荀羡也仅是得知君王召唤,他当然是答应召唤,却不是与荀羡一块前往。   “没有听说发生什么大事,王上怎么会派人召唤?”庾条想到了什么似得,说:“莫不是北伐战局有变,或是南方……”   庾翼不知道的前提下无法回答,想的却与庾条差不多,不敢耽搁赶紧更衣。   等待庾翼入宫之后,见到刘彦、纪昌、桑虞三人皆在,没有看到军方武将。没有武将那就不是北伐出现变局,他那一颗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却又想到是不是南方有变又重新提了起来。   对于西南半岛被划为各家族攻掠区域朝中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只能说是反对意见很少,但官场从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前一刻尽占上风,下一刻满盘皆输,类似的例子简直多不胜数。   庾翼到来之后没有贸贸然开口,稍微听了一小会总算是回过味来,不是北方战线和南方半岛的事,但事情却比前两样要严重千万倍。   “针对律法相关进行改革?”庾翼其实是理解为一种变法,还是能够影响千秋万代的变法,既是愕然也是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用着万分诡异的目光看向桑虞:“体制事关国家,御使大夫此次变法因何而起?”   如果说包括刘彦在内那一批崛起于微末的人算是锐进派,还是那种根本不管什么旧例和惯例的激进派,汉国其实并不缺乏一些保守派。   激进派和保守派不一定有对错,只是对待事物态度上的不同,庾翼直接问桑虞想要变法的原因,桑虞总不能说是围了挽回君王信任吧? 第547章 法制的一大步   事关国家无小事,何况是关乎到变法,庾翼只是听了个开头,脑子就被炸得有些发木。   改良律法是一回事,还不是一件小事,来针对律法相关的部门进行改革则就是天大的事情,庾翼很怀疑自己这个廷尉是不是摆设,怎么事先没有听过一点点的风声,是等待君王得知之后才被请到场。   君王先知道了,然后才是直接的相关官员知道,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乎常理和官场的规则,要是敏感一些就该往是不是君王要闹什么幺蛾子的方向想。   庾翼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情,近期国家发生了什么事,大到需要对律法机关全面改革的地步。   纵观历史长河,没有一件变法是简简单单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只要能够和变法扯上关系,历来都是要杀个血流成河,连带主导变法的那人也不会获得什么好下场。   汉国新创不久,没有固化的利益阶层,桑虞想要针对律法机关进行变法也有足够的底气,他现在多少算是律法机关的领导者之一,御史府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压得下,可能会出现抵制的也就是廷尉署。   廷尉署的主官是庾翼,在汉国现有的几个派别中,南方派势力不大影响力也不足,庾翼空降到廷尉这个重要岗位本身就惹来一大群人的不满,桑虞并不觉得庾翼会给自己的这次动作带来多大的危险。   桑虞先找刘彦,试探下来的结果已经非常明显,刘彦不但没有反对意见还明确表达出了赞成,可以说是事情已经十八九稳。   对于桑虞来讲,庾翼哪怕是会造成一些小麻烦问题也不会太大,再来是对律法机关动手没有牵动到多少人的利益,接下来只要给予廷尉署一些好处,那么这一件事情肯定是成了。   御史府要演变成为法院集合体,掌控唯一的量刑权和宣判权,得到的和失去的有些不太好说,总体意义上来讲对御史府却是一件天大的权柄。   “人无近忧,却有远虑,国亦如此。”桑虞无法回答庾翼的提问,只能是来个迂回策略:“不能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后才追悔莫及地亡羊补牢,应当在事情发生之前完善,廷尉觉得是否在理?”   庾翼反驳不了桑虞那种“戴大帽子”的言论,只能是僵硬着脸色。   “廷尉署专诸执法,掌搜索、缉拿、关押之权。”桑虞顾不得庾翼脸色奇差:“执法权尽归廷尉署,执法之前却需御史府开出公文。再设一部门专注监督之权。如此一来形成一个循环,必定行使法律清明。”   廷尉署本身就有监督权、执法权、审判权,只不过非大案要害又得到君王指派的前提下,廷尉署的相关人员是无法下到地方。   桑虞的提议中,廷尉署未来不止再是都城的一个执法机关,应当在各州、郡、县、乡都有下属办公机关,庾翼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说白了,廷尉署过去是一个很吓人的部门,还是皇帝手中的利刃,“政治任务”的前提下几乎是逮谁谁死。   廷尉署的名声很大,但基本上就是坏名声,只差直接挂上“皇帝专用鹰犬”的招牌,要是真的能够将权利延伸到州、郡、县、乡,虽然失去了监督权和审判权,但在庾翼看来好处多过于坏处,差别就只在于君王是否真的愿意将这一“政治利器”放手。   刘彦见庾翼用狐疑的目光看过来只是回以微笑。   统治者手中当然是要有利器,尤其是用来震慑百官的利器,廷尉署过去就是这么一个存在。但是廷尉署的出现,不恰恰就是统治者为了震慑和需要对付百官才出现吗?没有了廷尉署,作为统治者再设立一个相同功用的部门就是了。   一个微笑让庾翼开始感慨了,刘彦是一个好君王,不止是体现在开疆拓土上面,还有对待臣子的温和,竟然连廷尉署说放手就放手了。   桑虞更加开心,他先前最怕的就是君王反对,毕竟廷尉署对君王真的无法重要。   身为君王的刘彦一点都不在意廷尉署从“鹰犬”转为“公器”,改革……或者说变法的最大障碍已经消失,要从君臣权力对决上来看,该属于是一场属于臣的胜利。   纪昌多次欲言又止,站在君王头号忠犬的角度来讲,对国家有利的不一定是对君王有利,而对君王有害的就该给予制止。   身为丞相的纪昌有权反对内政事务,其中就包括桑虞提议的改革,仅是在一些军事动向上无法插手。他没有开口反对,是被刘彦多次以眼神阻止。   现在,君王、御使大夫、廷尉已经对改革初步达成一致,丞相有心反对却没有阻止,等于是一件事关国家的大事由上而下就那么“静悄悄”地被决定了下来。   桑虞满心愉悦,大事已经敲定,接下来无非就是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有件事却还需要确定:“宣判与执法已经有了,还请王上确认监督相关。”   刘彦几乎没有经过太多余的思考,两个名字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那就是锦衣卫和六扇门,可是后面的事情还有待思量。   看桑虞的改革思路,不管什么部门都是直接连官带民一块纳入执法权,按照以往的惯例倒是没有什么错,毕竟一直以来官和民不区分执法,仅是在军方那边还有自己针对军方人员的执法权力。   刘彦认为既然要做,不管是改革还是变法,那就干脆一步到位,想了想就说:“监督事宜便新创大理寺,另外寡人还有所思考,将民与官的监督和执法形成两个体系。”   秦、汉时以廷尉主刑狱,审核各地刑狱重案。汉景帝、汉哀帝、东汉末汉献帝(包括后面的南朝梁武帝)皆是改为大理。后面大理寺其实就是取代廷尉署的一个部门,有了大理寺之后就没有廷尉署什么事了。   现在的汉国在律法上面要改革,御史府和廷尉署有了自己的职权,却少一个监督的部门将大理寺弄出来补上,算得上是刘彦在想新名字的懒惰了。   “掌刑曰士,又曰理,大理寺正合乎本意。”桑虞读书不少,一个名字的来历随口而出。他满脸严肃地说:“御史府主量刑与审判,廷尉署专诸搜索、缉拿、关押之权,大理寺行监督之职责。若无补充,主要职司便如此定下?”   其实庾翼还有很多想要问的,见桑虞那么霸道,想了想很多问题可能会产生冲突,决定不在君王面前起争执,还是后面私下再谈。   纪昌对于已经会确认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的注意力全在刘彦刚刚那一句话的末尾处,连自己求见本来是想干什么都抛之脑后,想的是怎么帮刘彦完善。   桑虞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稍微扯了一下闲话就告辞。   庾翼现在满心思是想要和桑虞刚正面,比如那个什么要执法要需要御史府的公文才能干,桑虞既然离去,他也就迫不及待向刘彦行礼告辞立刻追了过去。   后殿留下刘彦与纪昌,自然少不了那些一旁伺候的宫女,暂时没人说话是在消化之前的信息。   过了大概是一刻钟之后,纪昌满脸铁青地说:“御使大夫,其心可诛!”   都是聪明人,哪怕是一开始没有想到,后面肯定也会想起一些首尾,纪昌会有这样的态度,是他明白桑虞那么做是因为什么。既然知道桑虞为什么会那么干,他讲那一句话就真的是在愤慨。   “泰安勿用动怒。”刘彦还能笑得出来:“子深虽是动机不良,却也干了一件于国家未来有益的好事。”   自小刘彦不是生长在权贵之家,前二十余年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掌握权力之后一切顺利也没经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他的出发点与很多的君王不同,对于一家一姓的富贵当然在乎,可更多的是希望在自己的领导下,让华夏子民可以生存在所有阳光可照耀的土地,并为此坚持不懈地努力着。   纪昌多少是舒了口气,君王对事情心知肚明最好,会有这样的发展肯定有思量,那就不需要再多说了。他在乎的是:“王上方才提到民与官分开执法?”   刘彦颔首道:“此事亦是在子深意料当中,他很聪明地没有谈及此事。”   一句话搞得纪昌都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提起,他觉得自己与桑虞是不同的,自己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报效君王。   “寡人还在思量……”刘彦用着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御史府和廷尉署改革,新增大理寺,职权分离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民触犯律法,官府行使维护社会治安的职权,那公务人员犯法了……或者说是怎么更大的威慑官员不犯法?”   后世对锦衣卫的评价都是贬和差,但锦衣卫之所以会被创立,是为了针对官员而不是百姓。官员会讨厌锦衣卫,那是一种食物链天敌的厌恶,何尝又不是想要犯错不受制裁的特权?   刘彦需要思考的是,像朱家皇族摆在明面,或是低调一点摆在暗面。   纪昌有很多的意见,前面心里着急君王权柄……或者说手中利器被剥夺,等待发现刘彦有自己的考虑反而是无法开口多说话。他是丞相,再忠心于君王也是丞相,而丞相并不是内臣。   刘彦在思考官员犯法之类的事情,纪昌在思索朝局变革,本来应该商讨的事情却是给忘了。   大朝会初步确定生育奖励的大纲,消息是经由百官传回家中,随后向民间扩散。   生孩子有奖励,奖励的还是土地,对于汉国来讲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消息。   很多人是苦于无法参军入伍,等于是没有合法手段来获取土地,要说对国家掌控土地过于严格,又没有更多渠道获取土地,内心没有不满绝对是假的。   前一段时间由君王亲自拍板,有能力的家庭可以向外开拓,稍微安抚了一直被打压的群体,但开拓被限制了区域,等于是哪怕能够获得土地也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生孩子能有土地,只是这个土地在哪?”苏完多少也算是元老之臣,他之前并不是这个姓氏也不是这个名字。他下朝之后是按往常的习惯前往酒肆,与合得来的同僚聚会:“诸君可有想法?”   苏完原先叫苏乐完我,与西骞家族其实一样,血统上面有汉家血脉,但原本是作为异族的存在。这两个家族是汉国目前的一个缩影,许许多多胡人出身的人,他们甭管是不是有汉家血统,先后自行全面汉化,不止是姓氏与名字的改变,还在生活习惯等等的方方面面。   后期才融合进入汉国的胡人不太受待见,早期就全面自行汉化的人倒是没有被鄙视,这个关乎到“从龙有先后”的区别。   “最好当然是就近。”陈家巨略略苦恼地说:“不过看来可能性不大啊……”   汉国的官员不一定是贵族,贵族却一定是官员,而贵族通常是有封邑,只有少数的贵族封邑是在家族附近,大多数有封邑的家族其实是离得较远且成分散状况。   封邑就是封赏的土地。按照西汉就有的规定,贵族对封邑有一部分的管理权,但却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那种“国中之国”,一般情况下就是多少占比的收益。   “西南那边,家族开拓出来的土地类似古典封地……”王永说到这个的时候双眼放光:“以其将目光放在生子的土,不如向外开拓。”   “是啊。”谢子瑜乐呵呵地说:“向外开拓才是硬道理。”   话题被那么一转就立刻歪了,生孩子得到土地对于普通百姓很重要,毕竟百姓获得土地的渠道真的不多,官员和贵族的实力不是普通百姓能比的,稍微对比一下目光该放在哪里谁不清楚。   对于那些有能力向外开拓的家族来讲,他们其实并不满足于那些有限定的收获,但是目前王族的权威对于他们是根本无法抵抗,只能去接受刘彦制定下的规则。 第548章 躁动   土地,适合耕种的土地,离自己主要发展区域更近一些的土地,那不是一种情怀,是真真切切的需要,令无数人为之垂涎。   汉国的土地政策从元朔元年开始就没有改变,只有参军入伍和军功得赏才能获得。一般军功获得的土地赏赐,所处区域从来都没有固定,土地越多的人所拥有的土地就越分散。在不允许土地私下交易的前提下,将名下拥有的土地凑成堆属于不可能,导致的是很多哪怕是拥有土地所有权的人也只能是遥控开发,无法亲身前往所持有的土地实际运作。   丞相府抛出一个新的政策,生孩子可以获得土地奖励,尽管还没有真正的通过,无数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希望参与条文补充,利用这个新政策的产生来将目标指向之前的土地政策。   生孩子获得土地奖励对普通百姓的好处最大,他们本来就没有获取私人入地的渠道,变成只要努力生孩子就能够获得土地,不感到惊喜绝对是假的。   已经拥有私人土地的那批人,视名下土地的多寡,土地越多的人就越想将土地整合到一块去,能够安置在自己想要的地方就更好了。   身在前线的李坛接到了来自中枢的公文,原以为是例常通告,也就是让不在中枢的人了解发生了什么大小事。他看完公文之后却是霍地站起来,满脸都是震惊和无法掩饰的喜悦。   来自中枢的公文里面有一项询问,关于怎么区分军功得赏的土地和其它渠道的土地奖励。   之前甭管是谁,只有被动让安排得赏土地在哪里的份,而那种被动可不是认为指派,压根就是随机来确认,李坛名下有三千多亩的土地,可是那些土地却分散在全国各地。   土地分散当然不好经营,结果是大多数人只能选择委派各地官府经营,收益上面的差距很大,甚至是压根就没有收益。   官府经营土地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租赁给百姓耕作,而这种方式官府不再收取贵族应该缴纳的税,是在租赁百姓时就确定下来的额度,比如通常是劳动成果六四开或五五开。   【区分土地是什么意思呢?】李坛近期刚好不需要对战事费脑子,专心用来思索:【按照尿性,那个什么生孩子奖励土地的政策肯定是为了诱使百姓往地广人稀的地方迁移,军功获赏的土地……】   之前有过多次大规模的封赏,关于军功渠道获得土地有相当多可以观察的例子,比较轰动的就是上次大规模裁军,当时裁撤掉的将士是原地安置模式,等于是将退伍士卒根据土地的安排就地安居,可是让原本大面积无人的区域有了人烟。   【拼死拼活得到的土地,绝对不能像其它渠道没有区别,要不然拼死拼活还有什么价值?】李坛想着想着却是激动了起来:【会煞有其事地询问,恐怕是这一次对军方的好处多多!】   征北幕府所属的战线,随着苻洪向北地撤退之后,只剩下并州东部还在激战。   并州东部的战场是晋阳、榆次和两山一谷区域,征北幕府序列下有四个战兵军,还有两个禁卫军和相当一大部分郡县兵,总兵力超过二十四万。   所谓的“两山一谷”是一个统称,它们分别是蒙山、龙山和蓝谷,位于晋阳西面。   晋阳目前的石羯赵军统率是李菟,又有王朗、王华、伊农作为副手,他们统率二十八万石羯赵军固守晋阳以及周边,号称五十万。   征北幕府一直在分析李菟麾下兵马的成份,初步猜测羯族士兵该有五六万,羌和氐应该有十五万,余下就是杂胡和奴隶兵。   李菟手底下的兵马一直是在增加,会这样是石羯赵军不断拉壮丁,是从晋阳周边,连带后方的新兴郡也没有放过。   石羯赵军屯驻晋阳的部队该是有个十五万左右,目前晋阳已经被汉军围得水泄不通,不过这边的战事并不激烈,是如阳邑刚开战那样被汉军使用远程攻击器械不断地轰,倒是“两山一谷”和榆次那边厮杀程度要高很多。   李坛还在思考中枢会怎么安排有功将士的土地赏赐,账外亲兵汇报说有将校求见。   帐帘撩开首先走进大帐的就是骞建同,他的身后跟着一票没有公务在身的将校,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中带着困惑。   “将军也收到中枢的询问公文了吧?”骞建同不是一个能够藏得住心事的人,急哄哄就说:“丞相府要给百姓谋福利,生孩子就能够获得土地,国家内政大事太复杂,懒得去想。咱们这些拼死拼活的人,拿着性命与敌搏杀才能得到赏赐,怎么也该有点不同,比如获赏的土地选在哪里可以让咱们自己来选择。”   李坛看向那些没有说话的人,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知道都是那么一个意思。   同样得到一件东西,付出多少才得到,心理会不会平衡真的很关键,中枢肯定也是将这么一件事情想透彻了,才会搞出一个军功渠道和非军功渠道的奖励区别。   李坛刚刚在思考的是丞相府那个生孩子的政策会对国家产生什么影响,却是知道大部分的同僚根本不会深究,在意更多的是怎么来在这一次国策变动中为自己多谋一些好处。   在外统兵作战的人,他们还不清楚太尉署那边是什么意见,不过从中枢大张旗鼓地向各战线的将校提问,大概也能猜出最少是有了沟通和妥协。   有了骞建同率先打开话匣子,其余的将校开始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见,说法可能不一样,中心意思就是骞建同说的那个。   “没有这么简单。”李坛笑吟吟地说:“参军入伍是得到基础的五亩土地,斩获首级已经提升到十亩,类似封赏都有增加。”   他们还不知道丞相府说的那个生育奖励是多少亩,理所当然不会比军方的份额更多,倒是没人想过既然军功获赏土地已经有一次增加的例子,那么再来一次也不是那么稀奇。   “向外开拓乃是本朝国策,王上不会打击将士们的征战热情。”李坛见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转过弯来,提示道:“土地封赏在哪的选择估计会有难度,但份额嘛……”   军方想要获得土地封赏,最基础的是斩获敌军首级,战士有了敌军头颅斩获之后就会成为最基础的贵族,成为公示再想获得爵位提升不管是需要熬时间,参与多少战事,获得几场战事的胜利,战事又是什么规模,那些都在二十等爵里面写得清清楚楚。   二十等爵是汉国的阶级基础,不同爵位的人不但是社会待遇不同,实际上跟名下会有多少财产都有挂钩。比如最高的彻侯一个月就有一千石的俸禄,年终的时候还有一次“红包”,同时府邸规格、马车规格、穿着规格、仆从数量、土地数量、等等的方方面面都能说是最高待遇。   骞建同以为李坛有什么内幕消息,径直说:“土地无法选择很是可惜,要是能够再增加封赏基础的额度倒是一项补偿。”   汉国的封赏大部分没有什么诟病的地方,要说最让贵族和百官不爽的就在于那个土地无法自主选择,随机到繁华地带肯定是要烧高香,被随机分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则该鬼哭狼嚎。   经过胡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破坏,曾经无比繁华的中原早是荒芜处处,仅是在一些绝对少数的地方还稍微保有元气。这样的背景下,可以想象土地随机的赏赐该是怎么一个情况,可以说除了绝对少数的幸运儿,大多数人根本就对土地所在区域感到不满意。   “其实大汉已经在专注内政,各地重新变得繁华只是时间问题。”李坛并不觉得这个是纯粹的安慰人,他见所有人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补刀了一句:“再则说,不是视各地情况,在原有封赏上给予补偿了吗?要是那些区域恢复元气,等于是多赚了。”   情况是这样的,一样的军功,该得到多少封赏只是设定一个基础值,分区域会有一定的补偿,比如随机到开发出比较高的青州该十亩就是十亩,要是被随机到益州那地方则是会被翻成二十亩之类的。通常意义上来讲,既是官方认为越差的区域,补偿就会越多,这个是为了减少怨言,也是某种程度地操作开发,毕竟得到土地总不是能是放着长草。   “对于我们来讲,得到的封赏份额才是应该关心的,相反是在哪里根本无所谓。”李坛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像某,除了极少的土地是自己开发,余下不是委托各地官府就是委托给少府,缴纳一样的税,该得到多少还是多少,完全不用多操心。”   骞建同当即就是一个白眼过去。   因为是国家开创不久,一个个都是崭新的勋贵,思想上也有些跟不上潮流,像李坛这么潇洒的完全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给家族来经营,是等到真的没有足够人手才会考虑委托官府,至于委托给少府哪怕是想也资格不够。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情……”司宏壮很努力地想了一下,才说:“李郎将在豫州获得一块封地,家族完全无法开发转交委托官府,后面发现地下储藏一种黑乎乎的石头和泥土……”   说的是李匡,他的封地试种农作物损失惨重,交给当地官府本来就是撂担子,后面却是被发现地下储藏惊人的煤矿和其余伴生矿,哪怕是根据相关政策需要分配利益给官方,可是收益上面绝对是甩单纯耕作农作物不知道几条街。   豫州……行政范围涵盖了后世的山西,而那地方可是诞生无数土豪。煤在现如今已经被应用到多方面,其中对于金属的冶炼就是占用的大头之一。   有了李匡的例子,几乎每一个有封地的人基本上都疯狂了,不过有勘探技术的人基本是官方编制,他们不得不排队申请探勘人员到自己的封地。后面被发现类似的事情并不单一,对于一些人来说根本就是惊天大喜。   尽管是有一些发现珍贵资源的例子,不过因为例子太少并不属于主流,大多数有希望获得土地的人只是将目光放在农耕用途。   “今次要至少打下整个并州,日后便是向朔州进发,某倒是希望可以得到草原的封地。”李坛见众人诧异,神秘一笑也不解释,转开话题:“骠骑将军率军未必定襄,石虎是否弃城而逃,近几日该有消息传来。”   冉闵现在的身份定位有些复杂,属于征东幕府序列却又独立于幕府之外,率领的军队是征北幕府的下辖序列,没有建立自己的骠骑幕府。他得到命令做出向定襄进军的姿态,现如今已经逼近到滹沱河中游区域,距离定襄只有两百里不到。   征北幕府打晋阳的力度是取决于石虎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本意上李坛根本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必要的时候却是顾不得那么多。   骞建同是刚从并州西北部回到幕府不久,他没有逮到石宣本部,幕府又不允许追击苻洪,闲不下来就建议:“不管石虎做什么选择,还是有备无患最佳。”   李坛懂骞建同是什么意思,本来也有类似的考虑,就说:“第二骑兵军再休整七天,可以归你统率,绕过晋阳进逼曲阳?”   骞建同立刻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征北幕府的下属序列不算少,但是根据汉国的军制皆是有自己的分工,比如郡县兵就是个打杂的,非到万不得已就会一直是打杂,没可能当成主力用。   话题本来是被扯开,正事谈完却又是被绕了回去,少不得是要提到各个家族去西南半岛开拓的事,他们这些汉国的将校基本上就是新的勋贵,几乎每一家都参与西南半岛的入侵。   谈得兴高采烈之余,又有新的邸报送到,里面的内容却是震得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目瞪口呆…… 第549章 冉闵要搞事   邸报是中枢通报各地官员的一种信息流传,里面不会有小道消息,更不会有什么娱乐,要是在上面有版面绝对是已经确认的消息。   在刘彦复立汉国之前是没有邸报的存在,他将邸报搞出来是认为应该有一个权威性的信息通道,向官员传递正确信息的同时,不使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有生存空间。   新一期的邸报从襄国传递向全国各处,里面大多数的内容是在讲述国家近期发生的大小事,大多数属于丞相府和太尉署的消息,其中有一个却是不容忽视。   丞相府要有新政策,御史府要改革,太尉署也有自己的诉求,刘彦感觉到一个属于变法的新时代很突然地拉开序幕,里面却独独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含量,那就是百姓和官员、贵族都有法律去约束,可没有关于君王应该遵从什么的议题。   在过去,约束君王的只有为江山社稷着想,完全是依靠君王个人的道德观和责任心,连带王室(皇室)也没有明确的律法来约束。那喊了无数年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商君(商鞅)时期的秦孝公真的办到之外,后面的历史中只有政治倾轧失败的王室(皇室)成员才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李坛手握邸报看似迷惘和愤怒,愣了很久冷声道:“何人蛊惑王上?”   邸报里面提了《史记·商君列传》的一部分篇幅,讲的是秦孝公嬴渠梁的兄长嬴虔因为犯法而被处于割鼻和黥面的处罚,然后是嬴渠梁的儿子赢驷因为触犯律法被流放。刘彦亲笔给予点评,明白说秦能够横扫八荒六合是源于此处,对法制的坚定不移,律法面前不分贵贱和血缘。   商君变法使秦国走向强国之路,这个当然是一点都没有错,后世的历朝历代也肯定了商君变法的重要性,可很少会提到王室成员触犯法律得到应有处置的事。那不是历史没有记载,是历朝历代有选择性地忘记,尤其是到了嬴政行使中央集权之后更是如此。   刘彦的态度很明显,无论是谁触犯律法都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他看似在再次确认汉国会是一个法制国家和震慑天下诸人,实际上只要有心就能明白是要搞“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那一套。   通常意义上来讲,没有任何人愿意受到束缚,差别就是有没有那个实力得到完全的自由,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地行使特权。稍微有点权力的人都是这样,拥有整个国家的君王难道就不应该是?   李坛的愤怒来自于迷惘,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刘彦要搞出一套约束自己的枷锁,是猜测有人蛊惑,至于逼迫什么的稍微想想都明白不可能。   其余人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好人”的君王并不一定是好事,身为君王其实应该有双面准则,例如对待自己人如春风一样的温暖,对待敌人就该是寒冬一样的冷酷。要是统治国家的君王一直都是“好人”,臣工会不会得寸进尺先不谈,国家必定会出现权臣,然后朝局倾轧无时无刻地进行,对外是不是该打不还手?   条攸想到了另一个层面,说道:“那些宁顽不化的贱人要倒霉了。”   需要说的是,现在的“贱人”可不是用来侮辱女性,是针对于一些道理讲不通,怎么杀都杀不怕的群体。   汉国一直都在面临一个大问题,旧有世家、豪强、大族在新次序出现后的抵抗,有些是明目张胆地武装顽抗,更多是表面上服顺暗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   “哦?”李坛急切问:“是要针对那些贱人?”   条攸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如此。”   话说,君王犯法都要遭到该有的惩罚,不就是发出一个信号,严重警告那些宁顽不化的人吗?   不会有人想到刘彦对健全的法制体系的看重,更加不会了解真正的心思。他是真的要有明确的律法来约束君王和王室,要开始就从他为起点,以身作则再延续于后世君王。   一个国家的律法无法约束君王本身就存在漏洞,既然君王不在律法监督和管束范围,再去要求权贵和百姓……怎么看都有点埋下“揭竿而起”的种子,是在鼓励有条件和有实力的人,去争夺那一张可以为所欲为的宝座。   秦帝国走的是法制,可依然存在人治现象,其实到秦惠文王时期商鞅制定的法律就已经被挖了墙角,到秦庄襄王赢楚其实就面临崩溃,也就是说法律也开始看脸,不再是真的不分阶级贵贱。   再来是,秦帝国的惩罚的确是存在权衡空间,不应该动不动就割哪里或是砍哪个肢体,使人致残太过残忍,国家的很多劳动力就是这么没有了。   汉国的律法不存在割哪、砍哪、黥哪,非死刑皆是以劳动改造处置。劳动改造有各自的年限和地点,最严重的劳动改造目前地丢到夷州那个大岛,已经有人尝到滋味。   应该说汉国大部分新晋崛起的贵族都还算干净,大多数是几乎一无所有到经过奋斗合理获得,他们对君王要处置那批老旧利益即得者是很明显的幸灾乐祸情绪。   远在并州东部的冉闵,他收到公文和邸报之后,稍微看了一下就丢到一旁。   冉闵现在的地位有些尴尬,目前是位比三公的唯一将军,地位高了想出征太难,麾下有军队却是没有建立幕府。   甭管是什么生孩子可以得到土地奖励,或是太尉署提议增加有功将士的赏赐,冉闵压根一点都不在乎,也就只有刘彦要搞约束自己的那些信息能让他稍微思考那么一下下,然后又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怎么来搞一场大事的思考上面。   “定襄那边动作不断,依然是在转移物资和人口?”冉闵没有建立幕府也就不存在行军长史,他问话的人是李匡:“能确定石虎的行踪吗?”   李匡答道:“所有消息都显示石虎依然待在定襄。”   他们距离定襄只有一百三十里了,是沿着滹沱河来一个水陆并进的行军模式,河面之上有大批载人的舰队航行,南岸边上是骑军沿岸行军。   目前冉闵麾下有三个军和四万的郡县兵,其中一个军是原先退到襄国休整的虎贲军,另外两个军有一个是属于禁卫军体系。而禁卫军的这个军,是让得到命令逼近定襄后才调动过来。   虎贲军目前的规模是有七千人,因为是甲骑具装的关系又专门配属一万五千数量的辅助骑兵,要不虎贲军怎么保养甲胄、饲养战马、战时穿甲是一个难题,反正这些事情真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干得过来。   禁卫军的“军”不像战兵军是人员编制固定化,最少的一个军也就是五千人,最多则是不存在上限,不过按照惯例是不超过两万人。   “将军……”李匡看着有些愁眉苦脸:“真的要直接杀向定襄?”   没有错,冉闵真的是要搞一场大的,他现在手中的主战兵力合起来有接近四万,里面的骑兵数量就有三万,要是将可以打下手的辅助骑兵算上就是四万五千。   冉闵无比确定地认为,骑兵可以利用短途机动力想打就打不想打就撤,还有接近五万步军可以从旁策应,完完全全可以打一场硬仗。   “也是历经六七年血战的好汉,总不会是胆怯吧?”冉闵不是在调侃,是真的在怀疑李匡的胆量:“王上是让本将军便宜行事。本将军认为可以打,你若有异议可在战后弹劾。”   面对这么一个不能一起愉快玩耍的上司,李匡无时无刻不是感到尴尬和苦恼。他哪怕知道冉闵性格就是这样,也无法接受被认为胆怯,当即说道:“末将仅是提出必要的意见,并非怯战!”   冉闵的回应是嘴角勾了一下,至于是不是冷笑让李匡自己去理解。   事实上,冉闵就是激一下李匡和那些心存迟疑的人。他要搞大事,很明显就不是要去定襄虚晃一枪,是打算拿手头合起来的八万的兵力去与石虎超过二十万乃至于是数十万的兵力来一场大战。   汉国从初期开始就是以多打少的状态,元朔二年末到元朔三年初这种现象才被改变。从元朔三年开始,汉军的每次出动在兵力上屡次多于敌军,哪怕是比敌军少也不会太夸张,只不过作为战场的主力……也就是战兵数量一直不是那么多就是了。   计算兵力的时候,各国都有自己的统计方式,例如汉国计算兵力其实只是战兵,但与汉国交战的敌国则会将战兵、辅兵、仆从军、奴隶兵、民夫一块算进去。这就出现汉军认为自己只出动数万人,但敌国却说汉军规模有十数万或数十万的现象。   汉国应该是很少有从不“号称”的国家,其它国家明明只有数万,却总是会在真实数量上增加数倍乃至于是数十倍,比如固守晋阳的李菟号称自己率领五十万,然后慕容燕国明明与汉军交锋只出动十五万却号称三十万。   冉闵满心思要搞一场大的,是他非常确定一开始仅是低于十万的兵力去挑衅石虎,那么石虎肯定会发飙。这样一来的话,冉闵就等于是成功吸引石虎率军来战,打乱石羯撤往草原的计划。   石虎要是应战,冉闵猜测石虎手中的兵力不会低于二十万……或者说以石虎的尿性会竭尽所能地征调青壮参战,等于是创造出一个难得的机会,完成汉国长久以来要消灭石羯有生力量的战略。   “本将军亲自为饵是再好不过的策略了。”冉闵能够想象得出石虎对自己有多么痛恨,上一次的濮阳大战就是一个例子,他说:“你们所要准备的是,打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主要将领都没有乘船,一路上是骑马行军的姿态,冉闵是等待接近定襄一百里之内才召唤将校议事。   听完计划的各将校各有各的脸色,就没有一个是心生胆怯之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不止一次与石羯赵军交战,胜利的次数多了早就对石羯失去敬畏之心,相反是很期待能够参与那么一场大战。   “本将军可以肯定石虎必将应战,来的规模还不会小。”冉闵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札之上,笑得略略有些狰狞:“大家一直想要痛宰羯胡,今次绝对能杀个痛快。”   众人是在大道边上议事,背景是头尾延伸到两处地平线的骑军和河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队。这样的画面本来就能令人热血沸腾,再听冉闵充满蛊惑性的话,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喘粗气。   “只不过嘛……”冉闵笑得依然狰狞,拖了一个尾音,后面才问:“诸君可有那个胆子,先用手头的兵力与至少二十万以上的敌军交战,直至后面的援军抵达?”   身为武将怎么能怂,再来是众人还真的不怕,一个个开始慷慨激昂。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困惑,等待冉闵说出那些话之后,包括李匡在内的人已经回过神来。他们知道要是按照冉闵的思路发展下去,还真的能够吸引石虎亲率大军迎战,那么就会是一场汉国期盼已久的战事。   【骠骑将军心真是大!】李匡注视着满是智珠在握的冉闵,有些咋舌地想:【吸引石虎来战,建立骠骑幕府将征北序列和征东幕府纳入麾下,肯定是目的之一!】   现在的征北幕府是针对石羯赵国,征东幕府则是应对慕容燕国,一旦石虎真的应战肯定会让局势升温,战事的重要性也会一再增加,介时各支集团军肯定是要汇集成为兵团,身为骠骑将军的冉闵恰好是在前线,那么冉闵毫无疑问就是会获得兵团的指挥权。   冉闵只是在进行必要的沟通,不管在场将校有没有反对意见都会向襄国中枢进行汇报。他拿定主意,哪怕是中枢反对也会按照计划进行,而中枢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八万多的兵力被歼灭,等于是将整个国家给拖进去。不过,他有足够的信心,认为刘彦就不是一个胆小的君王,极为肯定中枢不会反对这个作战计划。 第550章 事可期待   石虎对冉闵的痛恨毋庸置疑。   冉氏一族是西晋末期的众多领袖之一,冉瞻(又称冉良)与李农同属乞活军。而乞活军说白了就是一支为了在乱世求活抱团的武装,他们与相当多的势力有过交战,后面逐渐转为抵抗胡人在中原统治的力量。   西晋全面崩溃,各地一开始的胡乱并不严重,是拥有私家武装的那批世家和豪强互相征伐,等待刘渊崛起的时候大多被各个击破。   刘渊建立了匈奴汉国,自称皇汉,对于地方上的私家武装当然是要剿灭,乞活军当时并不是那么有名或者说强大。   乞活军的壮大是在匈奴汉国崩溃时期,当时的羯族正在全面崛起,石勒从奴隶到皇帝的过程快而惊人,估计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匈奴汉国已经在李耀的手中完蛋。   相比起匈奴人来讲,羯族的残暴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但羯族一开始的残暴并不单独针对晋人,是对每一个族裔都同样残暴。   羯族崛起之初,他们的主要打击对象当然是匈奴人,连带羌人、氐人、晋人、杂胡都没有放过。在那一段你杀我、我杀你的岁月中,晋人的反抗最为无力,而每一个民族的武力都是自身生存的保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越会被轻视,逐渐演变成羯族可以稍微平等对待匈奴、羌人、敌人,对晋人和杂胡则是视为下等人。   羯族减弱对匈奴人、羌人、氐人的迫害后,作为曾经中原的实际拥有者,也就是晋人成了针对的对象。   后面,石勒登基为帝,他接受了一些投靠的晋人大儒的建议,喊出了曾经老上单于的口号,差别就在于老上单于喊的是“胡汉并立”,石勒要的是“胡人至上”。   老上单于在华夏文明中并不出名,他是冒顿单于的儿子,大概也是首个喊出“天下胡人为一家”的匈奴人。要是真的让老上单于的理念被成功执行,除汉家之外的所有族裔极为可能形成一个民族,就没有什么匈奴、鲜卑、月氏、西域、扶余、靺鞨、搂邑、沃沮……等等包括杂胡的区别。这样的结果对于汉家苗裔来说绝对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幸亏在老上单于之后的军臣单于根本不想搞什么“天下胡人为一家”。   石勒讲“胡人至上”团结了匈奴人、羌人和氐人,确认了羯族统治中原的基础。在石勒死了之后,石虎叛乱篡位成为新的统治者。   石虎某些方面来执行石勒的政策,但并不是全面执行。比如石勒时期多少还是有些尊重晋人,到了石虎时期杂胡的地位被拔高,针对的只有晋人,甚至搞出了不准称胡,要称国人,凡是有胡字就都要改,一些蔬菜水果被重新命名,胡瓜不是胡瓜叫黄瓜之类的。   石虎成为中原的统治者之后,羯族当然就是第一民族,羌族和氐族因为实力强大成为并列的第二民族,杂胡尊贵于晋人,晋人理所当然成为最下等的民族。   当时的晋人地位低下到什么地步呢?比如有一个在中枢当官的大儒,他在上朝的路上被胡人给抢劫了,他很是狼狈地上了朝堂,被问及为什么会这么狼狈,下意识说出“被胡人抢了”这么一句话都是原罪。   没有错的,羯族统治下的中原,胡人抢劫晋人无罪,晋人称呼胡人为“胡”是死罪;晋人杀死杀伤胡人将会被全族皆诛,连带晋人杀死杀伤野兽也会被处以极刑,而胡人侮辱晋人是日常,胡人杀死晋人只需赔偿很少的财物。   长久以来,羯族统治下的中原,晋人连猪狗的地位都不如,冉闵的父亲冉瞻在战败之后投降石勒,石勒收冉瞻为义子,冉瞻改姓为石瞻,到了石虎时期冉闵已经成长起来。   相对于另外的一些晋人,改姓为石的冉氏一族竟遇上其实要好非常多,因为有“养父”那一层的关系,冉氏一族其实是被羯族的大多数人视为自己人。   事实上,冉闵为石羯赵国干的事情也多到无法细数,这个要从乞活军被羯族收编之后说起。   乞活军战败投降之后,石羯赵国进行收编,随后乞活军就活跃在各个镇压和平叛的战场,只要是反抗羯族统治的人都是交战对象,杀羯族、杀匈奴、杀羌、杀氐、杀杂胡……杀最多的是同样血脉的晋人。   冉闵是被视为“编外王族”,他多次统军对外交战,与慕容鲜卑厮杀,与东晋小朝廷厮杀。他在与慕容鲜卑交战的时候大放异彩,最为出名的一次就是石虎亲征战败,包括石虎亲自统率的部队全乱了,独独他的部队能够有序撤退还组织反击。攻打东晋小朝廷的时候也是锋芒毕露,他杀起晋军来比杀慕容鲜卑可更凶悍和更多,甚至有过晋军将领投降依然被斩的例子。   作为一个石羯赵国的猛将,冉闵在很多时候不止是合格那么简单,优秀到无法掩饰的前提下,石虎自然是要更加笼络,理所当然也被东晋小朝廷恨到骨子里。   历史上东晋小朝廷对冉闵的恨意到了什么地步?是冉闵瓦解掉羯族对中原的统治,当时羌人领袖姚弋仲和氐人领袖苻洪没敢想着接替羯族来统治中原,姚弋仲和苻洪在石羯赵国垮掉之后再次承认自己是东晋小朝廷的臣子,冉闵则是向东晋小朝廷邀请北上光复中原,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晋军北上就能重新获得对中原的统治,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那个时候,也许是东晋小朝廷陷于内部倾轧无法自拔,可能是他们真的无力北上,更加可能是发现慕容燕国崛起之势无法阻止,总之他们不但拒绝冉闵的北上邀请,还明确指出冉闵是一个乱臣贼子,结果是冉闵一怒之下自己称帝建立冉魏政权,然后全世界开始联合起来征讨这个冉氏魏国。   冉闵作为一名战将优秀到任何人都嫉妒的程度,何尝不是说他骁勇善战到想不承认都难的地步。他有多么优秀就获得石虎多大的喜爱,喜爱的同时也是防备。   总归来说,鉴于冉闵优秀到一定程度,石虎很多时候是视这个养子有如己出,甚至石虎对冉闵的好是胜过了自己的那些儿子,连石虎自己死后要传位给冉闵的话都能说出来。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石虎有没有对冉闵自己死后要传位的事情,其实除了两个当事人,谁都不知情。石虎喜爱冉闵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多么喜爱在遭遇背叛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痛恨,冉闵说以自己为饵能够吸引石虎率军来战是有基础根据。   身在襄国的刘彦是在三天之后接到来自冉闵的千里加急。他看到奏章的第一时间是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可见在他调遣冉闵率军逼近定襄时就有先见猜测。   “军方的那些家伙,一个又一个从来都不消停,谁都想要领兵征战,谁都恨不得时时刻刻搞出一场大事。”刘彦对冉闵的举动有事先猜测,不代表就是赞同:“这下可好,预案中的中等战事要被突破,一场旷世大战会在定襄周围爆发。”   崔婉很少会去刻意打听什么,她停下刺绣的动作,说道:“王上是君,骠骑将军是臣。”   襄国这边已经进入春暖花开的时节,得益于石虎修建襄国宫城的极尽奢侈,美轮美奂的地方到处都有,比较有特色的是一处特意仿照南方林园的花园。   刘彦、王后崔婉以及一些妃子是在一处庭榭,周围是由名贵花草构建起来的花海,一眼看去什么颜色都有,身处其中也能随时随地闻到花香。   拓跋秀对一些花香过敏并没有在现场,她说是带着孩子到后山林苑踏青,实际上是自己骑马狩猎,孩子则是交由一些宫女照看。   汉家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不过现如今只有一些家底渊源传承深厚的家族才讲究,底蕴不足的一些家族其实已经是被半胡化了。   崔氏一族的底蕴怎么样很难说清楚,自从家里出现了一名贵为王后的成员之后,他们有着一种向堂皇外戚发展的改变,任何时候哪怕是装都会装出一个千年世家该有的模样,连带崔婉也被一再提醒该是什么什么样之类。   刘彦也就是有感而发,不是要让自己的那些后宫来发表什么意见。他站了起来,说道:“却是无法多陪你们了。”   崔婉率先说道:“王上自然该是以国事为重。”   其余妃子不管内心里怎么想,也都是表现出与崔婉同样的态度。   要说的是,不管是崔婉还是谢道韫等妃子,她们在自称的时候都是称自己的相应品阶,比如崔婉自称“后”,谢道韫会称之“贤妃”,任何时候可不是自称什么“臣妾”。而实际上压根就没有自称“臣妾”那么一个称呼,那是电视剧的一种误导,臣是臣,妾是妾,不能混为一谈。   臣妾是西周、春秋时对奴隶的称谓,男奴叫臣,女奴叫妾。到后面某些朝代的妃子会自称“妾”,但从来就没有“臣妾”这个自称,皇帝后宫就更不会没文化到那个地步,哪怕是没文化也该有相应的规矩。不过,没人去较真就是了。   在外征战的主将向中枢发去公文,单独给君王的叫奏章,给予中枢的则是公文。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只会单独给刘彦发去奏章,再重要也会是一式两份。   刘彦很清楚冉闵的事会闹多大,事实上也不出他的所料,没有多久太尉徐正、丞相纪昌、御使大夫桑虞,包括其余的九卿都是相续入宫求见。   特地过来的臣工是被安排在山腰处的章台,刘彦是等了一小会才抵达,人没有进去就已经听到桑虞在非难冉闵的自作主张,说是要在刘彦面前狠狠地弹劾。   “哟呵,哟呵!”徐正对桑虞没有什么偏见或意见,是站在军方第一人的角度,像是揶揄也是提醒:“子深呐,御史府无法参务军事,怎么就确认骠骑将军是在自作主张呢?”   桑虞与冉闵的不对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前者立刻炸毛:“如果认为虞是在公报私仇就大错特错,虞是不想日后有人学骠骑将军!”   徐正之前要说是在揶揄,等待桑虞说完就该端正态度,说道:“御使大夫,骠骑将军此番作为在太尉署有过备案,是众多作战计划中的其中一个。”   “如此,本官无话可说。”桑虞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会有什么道歉,礼貌性地行了一礼,不得不提醒徐正:“御史府本就有监督百官职责,还请太尉下次莫要如此。”   徐正该回礼还是回礼,内心里却少不得是要撇嘴。   变法的事情只是在进行当中,没有完成变法之前,各个部门该是什么职责还是那样,目前身为御使大夫的桑虞不但能呛声冉闵,就是君王也能吆五喝六,谁也说不出有什么错误。   刘彦很特意地逗留门外听了一小会。太尉署那边的态度明确,就是站在军方使力。丞相府和御史府则是站在统一阵线,丞相府以准备可能不足责怪战事的扩大化,御史府老样重谈讲为臣根本。   或许是听够了,刘彦示意通报,一声“王上临”之后,迈步走进室内。   室内的人不少,除了各部门的主官之外,相应的重要属僚也是在场,他们之前不管是在干什么都是按照所属部门站成一排,一起恭敬地向刘彦行礼问候,不过绝对没有跪拜就是了。   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座位安排上面分出主位,再分列成为两排,中间留下一个大大的过道,等待刘彦在主位坐下,其余人是在他举手安抚下各自就坐。   “王上。”徐正当仁不让地再次站起来,不是朝会也没有必要离开自己的座位,说道:“骠骑将军闵发来文牍,臣以为所奏之事成功性极大,乃是不可多得之良机。”   刘彦笑了笑看向其余人。   纪昌第二个站起来,说道:“大汉长久以来有消灭石羯有生力量期盼,臣以为太尉所言有理。”   后面能说话的人都是站起来表态,哪怕是桑虞都认为的确能够吸引石虎来战,私底下的那些吵闹则是压根没提,让刘彦有着由衷的欣慰。 第551章 草菅人命   滹沱河应该是并州数一数二的大河之一,它的起源是在雁门郡东北部,河段呈现一种弯钩形状,雁门郡、定襄郡、中山郡、常山郡、博陵郡、河间郡、渤海郡都是在它的途径范围之内,一直是通往渤海。   汉军不但是在大海纵横,对大陆之内的河系利用一点也不差,冉闵所率部队就是利用滹沱河进行水路并进,步军的行军速度没有拖慢骑军。   石羯赵国的新都定襄就坐落在滹沱河边上不远,汉军第一批出现的就是舰队。   汉军舰队出现在定襄滹沱河段时,石虎派出大量的弓箭手抵近河岸边,将近三万的弓箭手虽然没有组织箭阵,但那种万箭齐发的场面真的是做到了一度遮蔽了阳光。   李匡是站在旗舰之上看着岸边那声势浩大的场面,石羯赵军不会排列什么阵势,就是那么歪七扭八地凑成堆,但三万弓箭手同一时间射箭还是足够震撼,比较搞笑的是压根没有箭矢命中汉军的哪怕一块船板。   石羯赵国现在已经没有水军,他们的水军在冀州一役全面覆灭,而对于现如今技术和生产力想要造船的周期并不短。哪怕是石虎掳走了相当一批工匠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压根没有能够再造出一支舰队,战船少了则纯粹是给汉军舰队送菜。   “王上已经同意骠骑将军的战策。”魏骏驰目视岸边不断射箭的石羯赵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我们现在是在骠骑将军幕府编制了。”   冉闵的骠骑将军幕府建立,李坛的征北幕府第一时间就取消,中枢那边将原来的征北幕府安置到骠骑将军幕府只是第一步,已经确定征东幕府也会被纳入骠骑将军幕府序列之下。   骠骑将军冉闵毫无疑问就是幕府主帅,李坛作为第一副帅,行军长史由紧急从关中抽调的谢安担任,行军司马则是分配给了谢艾。   中枢的举动让北线战场的所有人有更直接的直观概念,谢安以征西中郎将的军职兼任骠骑将军幕府行军长史一职,谢艾是以御史中丞的文官身份兼任行军司马,等于是骠骑将军幕府规格符合实际,也是中枢表现出的重视。   做出逼近机动的汉军主力,是由冉闵亲率驻扎在距离定襄五十里之外的滹沱河南岸。这里距离广牧七十余里,距离常山郡边界将近百里,西南方不到两百里外是李坛原本的征北将军幕府序列。   目前李坛所率的部队依然是在围攻晋阳和曲阳,相较之前有点不温不火有区别的是,负责攻城的部队已经展开登城之战。   “征北将军用抛石车大量抛射沙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集中在南城墙段堆起了可以让士卒冲锋而上的土堆。”魏骏驰很是崇拜地说:“仅是一个冲锋就杀上城墙,很快杀进城内。”   实际上李坛派出的部队杀进城内并没有意味晋阳失守,作为晋阳城守的李菟很顽强地组织阻击,晋阳的南城全面变成战场,城内建筑物众多和街道复杂,两军的拼杀是以每一栋房屋的争夺开始,双方伤亡并不低。   滹沱河之上的汉军舰队就在准备远程打击,那是每艘战船上的床弩上弦安置粗大得比长枪更凶猛的弩箭,一段急促的战鼓被敲响之后,操作床弩的士卒拿木槌重重地敲向扳机,巨大一声“唆”之后就是床弩弓弦的嘣动声,无数道刺耳的破空声呼啸,被发射出去的弩箭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跃失去动能落下去,带起殷红的鲜血以及凄厉的惨叫。   三万石羯赵军拢共也就进行两轮齐射,六万支箭矢全部都还在河面飘着,数量之多汇集起来遮掩了一些河段,浮在水面的箭矢已经有汉军战船放下去的小舟在做回收。   石虎是亲自来到现场,只不过是没有打出旗号,己方弓箭手够不到汉军战船令他万分恼火,很没有道理地当场处死了三名万夫长,一些身处附近的人也是倒了血霉。   “最远射程二百八十步。”张茂很是小心翼翼地说:“数量该是在六十左右,每艘敌军战船大约是两座床弩。”   张茂原本是幽州刺史,石虎将幽州送给慕容燕国,他幽州刺史的官职没有被解除,然后又被安了一个参军的职衔。   “比晋军的床弩射程多了近六十步!”石虎脸上满满都是阴沉,撇了一眼浑身发抖在给扇风的宫女,眯起眼睛看向已经在做调头机动的汉军舰队:“比我们的床弩多了近一百步的射程。”   石羯赵国当然会制造床弩,那是统治中原带来的福利之一,造型上面是仿照晋军的八骏弩,一些工艺的差距和零件的不同导致质量上的落后,最远射程普遍是在一百八十步到两百步之间。   不但是床弩,强弩这种玩意石羯赵国也能造得出来,不过质量一样是落后,长久以来石羯赵军很少去装备床弩或强弩,不但是质量落后的关系,还有国力不强的因素。   看着河面那些在捞起箭矢的汉军小舟,石虎已经后悔了,齐射之前的试射早就确认够不着,后面两轮的齐射纯粹就是为了展现气势,可一下子就没有六万支箭矢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   现在的石羯赵国已经不是统治中原的那个国家,是撤退到并州与朔州这种相对鸟不拉屎的地方,财力什么的对胡人来说很虚,取材之类的才是关键,六万支箭矢是多少合格的箭杆和箭头啊!   汉军的床弩骑射再一次发出,一轮六十支的规模对于三万人来讲少得有些过份,仅是能够造成数百人的死伤,但动静上面太大,对只能挨打而无法反击的石羯赵军也是会无比窝火。   床弩从来都不是单纯为了造成多少死伤,大多数时间更多是来打击敌军士气,而很少的时候能够聚集数百床弩,上千床弩集中于一处使用则在历史上压根没有发生过。   李匡带着舰队过来,就是耀武扬威来了,他们在完成调头动作之后,是在阵阵的战鼓声中缓缓地降低速度。   “组织盾墙,保护陛下!”   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在河面的舰队中响起,二十来艘战船中密密麻麻的黑点升向天空,那是强弩兵发射出弩箭。   汉军强弩最远射程可是有四百五十步,早期与石羯赵军交战的时候,那时的汉军每次规模都远远少于石羯赵军,汉军是用强弩、强弓、连弩来构成一道死亡箭阵,一次又一次地教导石羯骑兵应该怎么做人。   石虎一把推开要过来做出挡箭状的张曷柱、张茂、申扁等人,他们的位置距离汉军战船足有六百步以上,怎么可能会被射到。他不但是推开了要表忠心的臣子,还抽出腰间的战剑一阵劈砍,很是顺势地劈死几个宫女,对着几个大臣就是一阵脚踹,可见真的是怒到了极点。   河面汉军的每次齐射也就是一千杆左右的弩箭,覆盖的面积太大肯定是松松散散,不过造成的死伤可要远超床弩,弄得河岸边的石羯弓箭手损失不小的同时是鸡飞狗跳。   几个被劈死的宫女摆在那里,被石虎踹的石羯臣子连嚎都不敢,他们长期待在中枢,万分了解石虎的残暴,近几年石羯赵国从堂堂的中原霸主变成被逼得偏居一隅的小国,虽说是石虎有意避开汉军锋芒,可心里那种滋味真的无法述说。   石虎也老了,长期在女色上的放纵早就身体垮掉,不再是那个能上马舞枪的霸主,性格上的一些原因在身体垮掉之后也是雪上加霜,按照现代的医学常识就是长期血压高,身体的衰弱再加上脑子时常疼痛,还会时不时的有昏厥的症状,强烈的虚弱感和对权力恋栈,使得这个人的残暴更是变得无以复加。   目前按照西元历是公元三四七年,历史上的石虎是在公元三四九年死掉,享年五十四岁。   “陛下!!!”   一阵的惊呼是以石虎踹人却自己摔倒而爆发,重重摔在地上的石虎很明显是又晕又懵,甚至出现了翻白眼的症状,吓得周边的人是手足无措。   李匡很恰巧地捕捉到岸上某处的混乱,他对魏骏驰说:“我们的射程没有那么远。”   很明显的事情,汉军的强弩射程是目前世界上最远,但是没有夸张到六百步以上,那么肯定是发生了汉军不知情的事情。   魏骏驰是看着有序撤出岸边的石羯赵军,要说没有赞叹不愧是强劲对手就是矫情。他顺着李匡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混乱非常明显,没有什么旗号的前提下怎么都猜不到是石虎出事。   岸边只能被动挨射的石羯赵军原本已经在有序撤退,河面上的汉军舰队也开始做杨帆起航的动作,比较突然的是一阵阵嚎叫声先是频率比较低的出现,后面撤退中的石羯赵军停顿下来,不知道是在谁的指使下又重新向岸边靠近。   李匡相对茫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石羯赵军。   返回的石羯赵军大概是两三千人,他们嚎叫着冲到河边,没有停留地冲进水里,一道道身影在河水里扑腾,都是卖命地要游泳接近汉军战船。   “瞧瞧,那些家伙是彻底疯了。”魏骏驰其实也是无比困惑,就看着那些在水里扑腾的石羯赵军很多游到一半直接沉下去:“咱们该不会是射死什么重要人物吧?”   尽管石虎只是有昏厥迹象而没有真的昏过去,石羯那边的高官还真的就是彻底疯了,一切只因为被抬上马车的石虎竟然是面部扭曲还无法说话,简单的说就是石虎中风了。   血压高的人容易中风,情绪激动外加怒火攻心则是绝对会中风,之前是石虎运气好才没有发作。   “应该是吧?”李匡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让那些家伙靠近一些些,好好刺激刺激岸上的胡虏。”   两三千下水的石羯赵军,没靠近到汉军战船百步之内就剩下不足一千五百个扑腾的身影。他们的速度一开始还可以,游了一百步左右就形成很大的脱节,保持在第一梯队的不超过五十人。   战船上的汉军不存在什么紧张感,有了上司的允许,大多数士卒是嘻嘻哈哈地对那些在水里扑腾的身影品头论足,甚至是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来取笑。   现场至少是三万双以上的眼睛在注视,这个时候没人去多想汉军为什么不射箭,开始有石羯士兵游到汉军战船十步之内,岸上的石羯赵军已经开始在发出欢呼。而战船上的汉军士卒其实也在欢呼。   胡人统治中原数十年,只要肯学就能学会游泳,差别就是水性怎么样而已,能够作为第一梯次抵近汉军战船的石羯士兵不但要水性好,还得是那种有足够骁勇的彪悍,他们不怕死也敢死,对汉军小瞧自己不放箭是压着怒火,存着哪怕是死了也要咬一口汉军的意志。   “别,别射,我去拿鱼叉。”李米是一个长相无比憨厚的中年人,他还真的就是跑去拿来一杆折叠起来的鱼叉在袍泽的帮忙下撑直:“捅死比射死要好玩多了。”   第一个靠近到汉军战船五步之内的那个石羯士兵其实已经撑不住了,游起来就是那种沉沉浮浮的姿态,速度还慢到比乌龟爬起来快不了多少的地步。他沉下去最长的时间都超过十来个呼吸,重新浮起来的时候是大口喘着粗气,那张脸白得比雪还白,眼眸满满都是血丝,嘴唇青得都快发紫。   汉军战船甲板搞出水面普遍是在一丈半以上,其实就是石羯士兵游到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的兵器已经沉到河底,基本都是赤手空拳,顶多只能是锤船板,咬什么的太滑。   派出士兵的石羯高官是暴怒和惶恐之下的脑残行为,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泄愤。   李米发现自己一个人玩不动长达接近四丈的鱼叉,也就呼喊袍泽帮忙,他们是几人协力才操控鱼叉向下倾斜,喊着号子声嘻嘻哈哈对着那个看去无比凄惨的石羯士兵刺过去…… 第552章 历史的必然   石虎中风的消息必然是要被进行全面封锁,但是世界上没有绝对密不透风的墙,差别就是消息什么时候走漏。   冉闵派出一支小规模的舰队前去定襄的滹沱河河段有自己的考虑,他了解石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用那个举动去刺激石虎血管中的暴虐,就是不知道自己玩大了。   一个性格残暴的人通常也会带着刚愎自用的因子,这样的人并不会完全随着既定计划执行,是会因为面对的事情不同从性格上来进行改变,比如上一刻还要撤退,下一刻却决定转身与某某谁拼了。   “定襄那边的撤退已经终止,看着似乎还陷入某种混乱。”谢安的气质很斯文,要评价能够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儒将。他明显是有一些猜测,但绝对没有想到是石虎中风引出的混乱:“石羯是在故布疑阵,还是真的发生什么大事?”   行军长史从某些方面来讲就是一支军队的智囊,定位是军师,谢安自认可以很好地履行这个职务,也不会因为内心对冉闵的别样看法耽误了正事。他是前两天才抵达,过来之后做的是全面了解情况,暂时没有对冉闵提出什么建议。   “他们停止撤退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冉闵有着自己的节奏,说道:“等待后续部队抵达,再向定襄做出逼近姿态。”   骠骑幕府序列中的部队不少,不算禁卫军和郡县兵体系已经确定的是九个常备军,除开征北幕府原来的那六个,又给加了三个,然后涵盖了三个禁卫军和总数多达二十万以上的郡县兵,战兵、禁卫军、郡县兵、民夫合起来总人数超过五十万,不过兵力的分布其实很散。   位于冉闵所在地的部队数量目前仅是八万,其中的战兵是四万不到。李坛所部在攻打晋阳和曲阳,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能继续北上。后续的两个军已经在快速行军,会合期限是在七天之后。   五十万的总人数,真正参战的也就是十七八万,算得上是汉国真的拿出大力气,还是国内正在进行内政建设和变法时期的配合,其他人怎么样冉闵不管也不想,他自己是卯足了劲一定要一次灭掉石羯赵国。   战事规模是刘彦亲自拍板确认,哪怕是以他的威望也没有完全压下反对的声音,丞相府被迫将内政建设的规模减小,倒是关于变法并没有终止。   内政建设规模减小还是在粮食的消耗进行配合,毕竟聚集大批的人干活肯定是要给吃饭,每天的粮食消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变法主要还是集中在法律改革上面,目前大部分的人注意力是被牵扯到即将开始的大战,倒是让变法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冉闵已经不是第一次手握数十万人的兵权,不过这一次能够率领十七八万的战兵征战依然使他充满了兴奋,是真的抱着一次将石羯灭掉的决心,不止一次向纪昌发去文牍,明确表示后勤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纪昌那边看到冉闵又是央求又是威胁的文牍是好气又好笑,国家的粮秣储备上面进入困难期,事关国家面对灭国之战,丞相府就是缩衣简食也不敢搞什么幺蛾子,只能是另一面地逼迫徐正向在西南半岛征战的方方面面施加压力,同时又不断窜门找同僚和有底蕴的大族。   骠骑幕府摸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是在石虎中风后的第八天,他们窥探的渠道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石虎的那些儿子竟然展开互相厮杀,第二个是一些石羯的大臣暗通曲款。   也不知道是脑残,还是胡人就是那样,石虎中风的消息走漏之后,第一个纠集武装的是石世,但爆发却不是从石世开始。   石世现在其实就还是一个孩子,他的母亲是后赵皇帝刘耀的女儿。   作为前朝皇族,又是石虎本身很宠爱的后宫之一,刘氏并不是那种没有任何影响力的女人,她周边团结着不少本是前赵的老臣,一些汉人文武在石羯不得志之后也是尾附其后。   向石世……或者应该说是刘氏建议起兵的是张豺,他在石勒时期是一名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到了石虎当政前期也是一再被笼络,但是到了后面只能说没死就该心存侥幸。   石世的母亲刘氏本就是张豺率军俘获又献给当时还是中山王的石虎,几个人并没有因为擒获与被送产生仇敌关系,相反还因此结下了不错的友情。   张豺建议刘氏起兵只用了一句话,就是石虎眼看就要不行了,太子石宣不是一个能够容下人的家伙,以其后面憋屈地被凌辱后杀死,不如起兵拼死一搏。   刘氏很清楚石虎是个什么状况,又深知石宣的残暴,自然是有心拼死一搏,可要说没有顾虑就是假的。她要求张豺联系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有兵权的武将。不但是这样,她还问张豺,哪怕最后是成功了,一场内乱之后的石羯赵国该怎么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国。   张豺面对提问跑出了一连串的答案,他已经事先联系了石韬、石琨和石冲,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取得他们一块与石世起兵的承诺。   石韬是石虎的第五子,先为安乐王,后面改为秦公,长期与石宣就不对路,双方明争暗斗得异常激烈,张豺找他的时候,他本身就在做一些准备,概因清楚石宣得势之后肯定会干掉自己,打算先下手为强。张豺是欺骗他,说事成之后皇帝位由他而不是石世来坐。   石琨是石虎的第八子,有着汝阴王的王爵,总的来说他是石虎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异类,性格胆小谨慎就不说了,奇葩的是无比崇拜汉文化。张豺找他纯粹就是为了壮声势,又吓唬他说,石宣登基之后肯定要杀光自己的兄弟。他本来是不敢参与什么起兵,就是想要逃走,后面张豺却说已经找到汉国那边的门路,汝阴王不当了去汉国当个富家翁还是可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真的给张豺的最后一个说法给说服了。   石冲是石虎最小的一个儿子,真正拿主意绝对不是他本人,是投靠在门下的一些文武,张豺搞定了那些文武就等于是将他给拉扯进来。   事实上没有等张豺真的发动,是石宣确认石虎不能理政之后,第一个先找石斌开刀。   石斌是石虎众多儿子中在军方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长期经营幽州手握兵权,一度还控制冀州。他是与汉军交战最多的皇子,某些时候还打得有声有色,冀州被汉军攻占,幽州被石虎送给慕容燕国,他遭受全面的打击,手中的实力却还是无比的雄厚,是威胁石宣皇帝宝座的第一人。   石宣向石斌动手,先是几次暗杀没有成功,后面直接出动东宫高力。   石斌没有任何坐以待毙的可能性,同样是针对石宣几次暗杀没有成功,石宣出动东宫高力的同时,石斌是招呼亲军动手,双方是直接在定襄城内开战。   石宣的东宫高力十分凶猛,石斌那些原来边军也不差,两边动手之后直接就杀得天昏地暗,一些理智且忠诚的大臣去劝两人,说汉军即将大军压境两人内斗是自取死路,红了眼的石宣和石斌回应是先让那些大臣去死。   城内开战很快就波及到所有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想要自保的人先后被卷入,作为第三方又是联盟的石世、石韬、石琨和石冲最为引人注目。   先前已经有石羯文武暗地里联系冉闵,让冉闵得知石虎中风无法理政的消息,后面才是得知定襄内乱。   在向定襄行军的冉闵等人接到石虎众多儿子自相残杀的情报之后,他们真的是感到目瞪口呆。   “早知道石虎众多子嗣不合……”谢艾充满感慨地说:“胡虏果真是胡虏,死到临头竟然内战。”   谢安的瞠目结舌连掩饰都掩饰不了,说道:“他们没有思考,哪怕是争夺到那个位置,最后怎么面对我们吗?”   “哈哈哈!”冉闵完全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阵大笑之后,说道:“是其所然,亦是必然。”   现在没有那句“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话,不过类似的还是存在,比如冉闵刚才说的那句话。   石羯突然内乱,又有大批的文武争先恐后地投靠,突发的变化其实是让汉国这边之前做的一些准备失效。   “将军。”谢安直视冉闵,说道:“大军原地驻扎?”   “不!”冉闵知道谢安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打算接受建议,是说:“命令李坛调遣骑兵切断北地路线,另一路大军直接进攻雁门郡。”   定襄那边的石羯在自相残杀,这个时候汉军逼近很可能让那些人停下来一致对敌,汉军该做的让那些人对外部的威胁感到不严重,谢安的意见就是源自于此。   冉闵当然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却是怕做不到尽善尽美,一方面要做到不使目标逃脱,另一方面并不打算停留。   “长史,很多时候该发动就不能迟疑。”冉闵不是一个情商高的人,很直白地说:“以目前的兵力扑上去有风险,但什么是没有风险?所冒的风险能够匹配取得的战果,不要顾忌什么失败。”   谢安脸色变得僵硬,他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什么冷哼一声的做法。   兵贵神速是冉闵现在最想干的事情,他已经是堂堂的骠骑将军,却是抽调出所有骑兵,亲率往定襄直接扑过去。   “骠骑将军……”谢艾看着骑军远去的背景,不断地苦笑:“不愧是骠骑将军。”   汉国上下很少有不知道冉闵性格的人,理解或不理解冉闵从未在乎,要说所有人所不能理解的是刘彦竟然还能惯着。   谢安等一些被丢下的人一样是看着远去的骑军,没人开口说什么。   二十五里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远,冉闵要考虑的是骑兵的行军次序,还有就是到了定襄之后能够有什么作为。   定襄爆发内乱,乱的不止是城池之内,石虎先前虽说不断向朔州转移人口,但是军队却一直是留在身边。   那些皇子们自相残杀起来,对于文武来讲已经不是愿不愿意被卷进去的选择,是他们想不被卷进去都难。全面乱了之后,波及到的是方方面面,导致的是冉闵越是靠近定襄,发生的事情就越离奇。   汉军来了,定襄却没有人去在乎,城中依然是你杀我、我杀你。定襄外围的那些部队,有抵抗有投降,更有直接撤下石羯的旗帜来个临阵起义。   冉闵是带着两万左右的骑兵,谁挡路就干挺谁,避开了也懒得再去纠缠,完全就是直奔定襄而去。   等待冉闵到了定襄城下,城内的拼杀并没有因为汉军的到来而停止,相反是里面杀得更加激烈。   张豺在冉闵到了的第一时间就过来,与他一同出现的人是石琨。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本将军必然在王上面前美言,该得官赐爵少不了,想安稳过日子也不会出什么事。”   冉闵不是在大包大揽,是有充足的底气去说那样的话,只要能够灭掉石羯赵国,一些小事不用他刻意去追求,作为君王的刘彦也明白抓大放小。   张豺立刻就是大喜,他做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有获得,自认在这一场事件中也是表现不俗,太高的官没奢望,能够加入到汉国并且站稳就算是得偿所愿愿,至于爵位也是很有期待。   石琨则是万分感激的表情,他与冉闵早就认识,多多少少算是有些性格上的了解,知道冉闵是有一说一。   “这些是心向大汉的文武名单。”张豺得到了想要的,心里美滋滋也就更加卖力:“小人可以亲往,为将军召集来助攻的大军。”   别看冉闵是不管不顾地直冲到定襄城下,后面收降纳叛还是有专门的人去负责。他得到的最新消息就包括有了接近四万的炮灰部队,可一点都不妨碍想要更多可以拿来消耗的士兵。 第553章 紧张之余   汉军喜欢走精兵路线,一再甄选下来士兵素质并不差,再来是汉军的兵甲器械精良,不管是从精神面貌,还是临战的意志,再到那一身华丽丽的戎装,给人的印象除了华贵之外就是剽悍。   定襄城外出现了红衣、黑裤、黑甲的汉军骑兵,他们与那些服色混杂的石羯赵军一对比,不管是气势还是心态一下子就有了优越的气息。   胡人的武装,不管是正规军还是临时凑出来的部队,一直以来就没有做到过服色统一,不止是曾经的中原霸主石羯赵国,迅猛崛起的慕容燕国和存在感不强的拓跋代国都是如此,其余什么东高车、西高车、柔然之类的就更别说,真使人纳闷一旦开战该怎么来区别敌我。   要真真切切地明白一点,士兵在厮杀场是一种精神极度紧张和紧绷的现状,任何一个瞬间都能决定生死的前提下,哪怕仅是一个呼吸的犹豫都会将自己的小命报销。这样一来的话,下意识挥出武器的士兵才会是一名合格的士兵,能不能在哪零点零几秒判断出是不是自己人就尤其重要。   军队本身就是一个集体,能够有统一的戎装会产生更大的集体感和归属感,哪怕是在战场上厮杀也能避免误伤误杀的情况,更加会出现一种明显的对比,我方服色统一有范,敌方乱七八糟丢人,刹那间双方的士兵内心里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想法。   汉军到来,有投诚者无数,开始攻击定襄城外没有归顺的敌军,任何非汉军服色的武装在面对汉军的时候,不管是投诚者还是交战对象都呈现出相同的特质,那就是自卑。   张豺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至少在这么一个特定的场合里面起到的作用很大。他对汉国的投降归附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首先是石世和石韬、石冲反应过来被骗了的手足无措,然后是石宣和石斌那种疯狂的滔天怒火。   经过石虎之前的清理和打压,原先投靠石羯赵国的那批晋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他们能够起到最用最大的是那张嘴巴。   张豺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他依靠自己的人脉再用自己的口才进行导演,有些不美满的是剧本明明已经写好却有演员不配合先自己开场。   类似张豺这样的人在情势一片不妙的石羯赵国相当多,他们浑身上下就那张嘴巴有些用处,竭尽全力地想要在即将埋土下葬的石羯赵国身上压榨出一点点能够为自己未来有用的好处。   冉闵每时每刻都在接收新的讯息,他率军抵达定襄城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争先恐后打开城门就等进入。他却是在干收编降军的事情,用降军去与那些抵抗的敌军交战。   “务必将定襄全城像是铁桶那样围起来!”冉闵没有情商却不是傻缺,相反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很是惊艳:“既然想要逮住的都没跑,不差那么一时半会。”   石羯赵国的内乱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导火索当然是石虎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丧失,诸多皇子不管不顾地火拼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给卷了进去,大乱之下不是没人逃跑,一些是在逃跑路上被乱军干掉,不少是刚逃又立刻龟缩回自己觉得安全的家中,汉国想要逮住的那些人都还在城内。   定襄没有多少纯粹意义上的居民,石虎早先已经在转移人口,但凡是觉得没用的都迁往朔州,石羯的文武家眷也已经先一步转移,内乱爆发之后少了家眷的拖累,谁杀起来都没有什么顾忌,才是内斗一开始就白热化的主因。   此时此刻的定襄已经变成一个大战场,城内不会少于十万的各路兵马拼杀,城外各个派系的军队也是不断混战,杀红眼了的人不会存在什么理智,哪怕是已经有汉军兵临城下也没有让内战完全停下来。   “张豺府邸被突破,府内七百三十七人无一幸免,尸体被合衣抛入大锅烹煮。”   这个消息被汇报过来的时候,张豺就在场。他的嫡系家眷没有在定襄,一些旁系血亲和部曲、门客、护院、仆从成了石宣和石斌麾下士兵肚子里的食物,还是让他脸上立刻出现了狰狞。   冉闵没有任何安慰张豺的举动,干什么事情就该有承担什么风险的心理准备。而张豺府邸绝对不会是单一例子,后面肯定还会继续发生。他在意的是,石宣和石斌竟然合作攻击张豺的府邸,是不是意味着石羯的内斗要转变成为一致对敌?   后面陆陆续续有情报回馈,定襄城内拼杀得最凶的石宣和石斌两方逐渐停止,城外属于石宣和石斌的部队合流,城内像是约好了那样扑向石韬、石世、石冲、石琨的势力,城外则是开始向汉军迫近。   “看来还没有傻到骨子里……”冉闵满脸的嗤笑:“不过,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性格,不管是好是坏很多民族的性格十分的鲜明和有特色,比如华夏这个族裔给人的印象就是善于内斗。   华夏民族喜欢内斗?里面有着很复杂的历史因素,比较明显的就是长期处于举世无敌的霸主国地位,没有外敌就自己内部搞事情,遭遇到外敌入侵绝大多数还是能够团结对外。要说那些什么什么奸之类的只能说是吹毛求疵和没事找事,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这样的奸,没有任何一个例外。   羯族的特色是什么?只有一个残暴,是不管对谁都一样的残暴,最佳体现就是智慧生物绝对会厌恶的吃同类,但凡智慧生物都会有一种从基因到思想上的排斥,羯族人却觉得那是一种极度的享受。   皇子内斗就存在羯族本身民族思维的一种体现,他们的脑回路里面就是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抓住机会干死谁才是正经事,等待发觉干不死再来说其它的事情。   历史上羯族几乎全被消灭的前提下,有一支残余被东晋收留,他们稍微找到机会又开始折腾,那场动乱爆发之后数个郡的人被吃完,一度差点吃掉整个州。所以说,残暴不需要理由,彪悍的人生解释一句都是多余,羯族就是那么能折腾,然后折腾到一个民族直接消失。   石宣和石斌合起来,排除掉石虎之外,他们本身的实力就是定襄的第一和第二,很快就对石韬、石世、石冲、石琨联盟形成绝对的压制。   石韬、石世、石冲、石琨的多方联盟因为有张豺的反叛其实已经是内部瓦解,演变谁对谁都不信任。   这一场内战是以石宣和石斌被迫下的联合起到转折,不但是两人合起来的力量形成优势,还有的就是一些人面临的悲惨人生。   “张氏、王氏、郭氏、崔氏……超过十四个家族被攻破,由上至下皆被煮食吃掉。”   冉闵从某些方面来讲并不是石羯赵国的外人,他在这个政权生活了几十年,对那些权贵并不陌生,什么家族有多少实力或是影响力多多少少有印象。   “石宣和石斌在全面清洗,但凡有汉家血脉的家族都是被攻击的对象。”   定襄的几个城门周围一直在爆发激战,有属于石宣和石斌的部队要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更有一些家族要拼死出城,战斗是一波接着一波,激烈到街道都堆积起了尸山的地步。   汉军过来之后,冉闵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控制更多的城门,他想要的是将里面的人堵住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进进不去。   先期过来的两万汉军被冉闵冒险分割,相当一部分骑兵舍弃战马变成步兵,幸亏的是汉军的骑兵步战也不差,只不过是用骑兵来进行步战损失起来令人心疼,但现在都到了什么阶段,心疼归心疼还是必须做。   汉军兵甲器械可以说是当今之世最为精良和种类繁多,冉闵带过来的骑兵光是弓和弩就有骑弓、强弓、软弓、骑弩、强弩、连弩,每人标配是携带一百杆箭矢和八十弩箭,可以用少量的人数组成箭阵,任何想要杀到近身的敌军都不容易。   除开远程部队的犀利,近身上面汉军也有做充足准备,兵器方面就不说了,由驮马携带的塔盾、圆盾、巨盾是一样没少。   因为本身准备充足,再有收编了不少降兵,更有汉军能以少数镇住多数降兵的能力,冉闵发现自己在创造的不是奇迹,定襄十二个城门控制其中的九个完全属于正常,没有控制的那些是由骑兵进行灵活作战。   后面谢艾带着两万步军抵达,冉闵二话没说是让步军接替防御城门。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丢进去了七千多人。”冉闵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颊一抽一抽,七千多人的损失中汉军士卒占了十分之二,其余是作为炮灰的降兵,可那一千四百多的汉军士卒损失不是损失在骑战:“稳住,我们现在完全要稳住,敌军的疯狂持续不了多久。”   谢艾知道冉闵不是责怪来得太慢,还是需要解释:“我们接近定襄二十里之内,处处都有军队,遭遇到多次拦截。”   现在这个年头消息传递不会太快,混乱之下传递信息更是麻烦,定襄城外属于石宣和石斌那边的石羯赵军,他们有的还在自相残杀,有的却是得到消息进行联合,多方交战呈现的就是乱糟糟的场面。   冉闵不想听太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他问:“主战部队已经入场,那些郡县兵过来之后有没有用?”   谢艾的理解是,冉闵能够入眼的也就是常备军,各州郡的郡县兵则是持怀疑态度,不太相信郡县兵能够在这种程度的战场上有太大的发挥。   “大汉以战功为贵。”谢艾在实话实说:“实力上郡县兵比主战兵有很大差距,对军功的渴望却是更高。”   汉国的军制确定下来之后,不是所有军种都能上战场,甚至可以说郡县兵就是承担打杂的角色,一样都是征战,可是立功的机会肯定是常备军要多。   定襄这边很乱,乱到冉闵亲自过来之后虽说是极力在掌控节奏,但是他发觉难度很大。   半个月之内冉闵能够抱希望的只有四万主战部队,另外的四万不抱任何信心,大批投降的降兵是助力也是潜在威胁,甚至可以说那些降兵的威胁比真正交战的敌军要大,他不允许己方露出任何虚弱,要不然就该陷在这里。   想到这里,冉闵就不由自主地看向表现得非常平静的谢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心里就是不太痛快。   定襄城内对城门的争夺越变越激烈,汉军这边收到了几个可以确认的消息,石韬撑不住之后投降被石宣下令活剐,石冲所在的建筑由内发生大火,石世和刘氏是在一帮“前赵余孽”的人保护下拼死向城门突围。   消息太多太杂,冉闵不是一个可以全面消化掉的人,这个时候谢安站出来承担自己行军长史的责任。   “可以有选择性地派出一些部队入城,至少接应一些有心归降的人出来,或是增添他们抵抗的信心。”谢安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因为冉闵的脸色有什么转变。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作为前赵皇室后裔的刘氏,她对大汉有用,理当全力接应救出来。”   汉军这边对刘氏和石世的消息是,他们被堵在靠近南城门大约四里之外的城区,要是没有任何外援不出一个时辰就该完蛋。   不知道为什么,冉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褚太后,他情不自禁嘴角勾了一下,说道:“是该救。”   褚蒜子在建康易主之后就被送到临淄,后面是转到襄国,去了襄国是被安排在宫城,刘彦有没有与她发生点什么没官方消息证实,有小道消息称刘彦多次进行临幸。   君王有点什么特殊爱好很正常,身为武将对于自家君王喜欢临幸战败国的后宫女人是一种喜闻乐见的态度,算是他们在建功立业之余一项不好公开说出来的成就。 第554章 无可披靡   这年头女子成婚一般都早,家族背景越是优秀的女子,她们成婚就是在及笄的十三岁,大部分女子甚至还会提前成婚,鲜少会有女子拖到二十岁以上。   刘氏是刘耀的幼女,她被俘获献给还是中山王的石虎时非常年轻,二十岁不到就生下石世,现如今也就是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要是在后世还没有结婚的人是大把,以现如今十三岁成婚十五六岁之前生子,都差不多到了该做奶奶的岁数,但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满脸皱纹的女人,保养好一些的甚至还是美人一个。   但凡皇族长相都不会太差,那是身为统治者一代又一代广纳美女改善基因的成果,刘氏本身的相貌怎么样现在先不提,大乱突发又是经过突围逃窜,她衣服凌乱、发饰乱掉,怎么看都能发现处于绝对的狼狈阶段。   “快顶不住了!”刘准身上的那套甲胄有多处的破损,身上的血迹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敌人的,手握战刀咬着牙:“若是事不可为,还请皇女自刎。”   刘准历经过匈奴汉国和石羯赵国,要是算起来与刘氏还有点血缘关系,只是那层血缘关系非常薄。他建议刘氏自杀,不是刘氏单纯作为女性被俘之后会遭遇到性别上的凌辱,是除了作为女性的凌辱之外,必然是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如早早死掉以求解脱。   “奴家省得。”   刘氏手里就拿着一支匕首,乱世中每一个大族家中的贵女都会有这么一把匕首,不是让她们用以杀敌,是在最后时刻自杀用的。   现场的声音非常吵杂,嘶吼与惨叫、呻吟无时无刻地出现,箭矢在半空中来来回回地激射,只要鼻子没毛病闻的就是满满的血腥味。   小孩子石世看去不太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脸上会看到茫然,却是看不到害怕,手里拿的是一支缩小版的剑,剑身显得镗亮。   他们一再突围,一次又一次地被堵住,原先是有接近三千人的护卫力量,突围到接近城门三里的时候仅是剩下四百人不到,而围住他们的至少有五千人。   远处的城楼之上飘扬着汉军旌旗,眼力要是不错还能看到城墙上汉军士卒的身影,那边每时每刻都在向城内射箭,各种语言喊出的“杀”声亦是一阵接着一阵,可见战事也是激烈。   匈奴现在已经虚弱到几近没有存在感的地步,该有的底蕴却是在刘氏需要的时候爆发出来,他们是被困住,外围却时不时会有小队伍冒出来袭击那些围困他们的部队,但起到的作用只能说是没有。   “会来的。”刘准不知道是在给众人打气,还是一心的笃定:“汉军知道我们的存在,必定会来的。”   石羯赵国固然是要被埋进土里,但那会有一个过程,没有比控制住石羯赵国一些重要人物,再来逐步瓦解石羯赵国的抵抗,类似更好又更能减少损失的战略。   刘氏心里的准备很充足,他们现在投降汉国然后被利用至少还有活路,除此之外都是死路一条,那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向着汉军控制的城门方向进行突围。   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那是事实,刘氏过去就对刘彦非常好奇,现如今好奇转为好感,那是一种身处险境不断给自己暗示下来的结果。她对刘彦的好奇是基于传闻中匈奴人的身份,建立的国号是选择“汉”,尽管比较清楚匈奴身份什么的绝对是假的,可就是心里向着一些。   硬要解释刘氏的心理,就是女人极度危机之下给自己寻找的希望,男人不会出现类似的想法。   刘准的想法更现实,不管刘彦是匈奴人,或是传闻中前汉后裔,刘渊那一支与之都会有牵扯,要刘彦真的是前汉后裔,刘氏就是与刘彦有明确的血缘关系。有这一层关系的前提下,刘氏到了汉国哪怕没有什么好日子也差不到哪去,然后是他们这批人也能有所保障。   有需要的前提下,假的都能变成真的,其中还有些假假真真的证据存在,被逼到绝境的一群人至少是还有一些盼头。   汉军这边没有让刘氏、刘准等人失望,一阵急促的战鼓在城墙那边响起,不知道是多少人整齐呼喝而出的那一声“汉军威武”几乎可以使全城听到。   谢艾亲自率领部队入城,先用远程武器一阵密集的覆盖,哪怕无法射死所有敌军也会逼着躲避,作为前锋的是一群一手小圆盾一手朴刀的汉军开路,紧随其后的是一看就是编成小组的作战人员。   麻秋在这一场动乱中是选择站在石斌这一边,就是由他代表石斌这个势力来追杀石世这股残余。   石宣那边派出的人是石虎的另一个样子石堪。   合起来五千的围剿兵力已经将石世这股残余逼到街道死角,双方不但是进行激烈的近身搏杀,远程的攻击也是一刻都没有停过。   突围与围剿的现场距离城门真心不远,左近就是另外的部队在攻击汉军控制的城门,其中甚至有两千的东宫高力,主持者是梁犊。   东宫高力作战风格异常剽悍,之前因为石虎的压制,他们并没有精良的甲胄和武器,等待石虎无法理事,石宣连动手杀死自己的亲兄弟都做了,怎么可能再去遵从石虎压制,打开武库狠狠地武装起了自己的精锐部队,结果是他们现在一个个身上套甲,手中也绝对有精良的武器。   石宣在挑选东宫高力的时候不看出身种族,看的是个头高不高,身材壮不壮,还有就是人凶不凶狠,没有被全面武装的东宫高力就已经是十足十的精锐,配上相应的武装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汉军出现的损失基本就是由他们造成。   有甲胄有盾牌,梁犊在汉军大肆用箭阵覆盖的时候还是避其锋芒,等待城门洞涌出汉军,东宫高力才从各处钻了出来。   进城准备接应刘氏等人的汉军并不是太多,仅是两千左右。他们刚刚进城向前不足一里,很快看到从各处冒出来的东宫高力,而围剿刘氏的那些敌军也开始抽调出人手朝自己的方向围过来。   定襄城内到处都是废墟和死尸,地面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则就更多,骑兵在这种环境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谢艾带的都是步兵。   冲锋在最前面的汉军士卒很快就与东宫高力发生交战,双方在杂乱的场地里很难摆出阵型,厮杀伊始讲的就是士卒的个人武勇。   汉军的主战部队,士卒不敢说百里挑一,身体素质绝对没得说,可是被称为扑刀兵的汉军士卒与东宫高力相比起来,身高平均在一米八的汉军对上身高平均在一米九的东宫高力竟是显得弱势一些。   交战的弱势不是讲谁的装备好坏,也不是身体差距,是汉军扑刀兵作战勇猛,东宫高力则是一种不要命的凶悍,导致的是厮杀场上汉军扑刀兵多次进行冲击没突破,相反是汉军扑刀兵被东宫高力压制着后退。   谢艾很快就发觉扑刀兵不是东宫高力的对手,他让弓弩手组成箭阵,使用覆盖切断东宫高力的后续部队,后面几乎是咬着牙:“让具装步兵上!”   作为前锋的汉军扑刀兵败了,是硬碰硬的极短时间内,汉军这边上去三百人阵亡了两百多,不太确定干掉多少东宫高力,反正就是幸存下来的汉军扑刀兵再不甘也是撤退。   沉重的脚步声在战场踏响,分裂开的汉军中出现一批身上穿着鱼鳞重甲的重步兵,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厚实,随后不得不注意到这批重步兵的身高没一个是两米以下。他们不断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能发出沉重的踏步声,没有人手持盾牌,全部是拿着一柄三尖两页刀(又可称呼陌刀或斩马剑)。   汉国这边的重步兵有很多种类,全身厚甲只是持盾的防御型叫塔盾兵,进攻型的重步兵有搭配长枪、长矛、陌刀,不同的种类是被用到不一样的战场,每一种都有相当强的针对性。   身材高大再加上一看就相当厚的甲胄,手里的那柄武器也属于“非主流”,他们的出场仅仅是整齐踏步向前,给人的压力却是无限大。   “陌刀兵!”梁犊在濮阳战役有过与之交手的经历,脸上是既严肃又是带着犹豫,骂了句:“王八羔子的!要不要为了那个贱货下这样的血本?”   曾经的濮阳战场,汉军陌刀兵排成阵势如墙而进,不管是面对什么都能斩碎一切,给任何看过的人都留下极深的印象,距离多久都无法忘记。   梁犊多少算是石羯赵军的高层,据他所知汉军的陌刀兵全员比那支名气更大的虎贲军数量还少,似乎也就只有三千不到的样子。他得到的消息称,陌刀兵比具装重骑兵更难挑选和更难训练。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出场的陌刀兵不会低于六百!   汉军陌刀兵前进的速度很慢,他们的推进场面足够彪悍,是迎面对着不断射来的箭矢,被射中之后的金属磕碰声,展现出完全无视箭矢的气势,缓慢而坚定地踏步向前。   或许是冉闵收到什么消息,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城楼之上,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城下。   涌出城门洞的汉军已经铺开,换成了陌刀兵作为前锋,紧随其后的是各个蓄势待发的近战兵种,而弓弩手的发射就没有停止过。   战场上的士气升也快降也速,付出一百左右代价取得两百以上斩获的东宫高力,他们上一刻还意气风发信心十足,下一刻汉军的陌刀兵出场,先是被突兀出场的场面震慑了一下,随后看着“铜墙铁壁”缓缓地向自己推进,没有及时得到近一步命令,欢呼声停下开始喘着粗气。   梁犊要思考很多事情,一万出头的东宫高力经过一再的损失仅是剩下七千不到,石宣手中的部队众多却只有东宫高力称得上是绝对的精锐,能攻下被汉军控制的城门损失当然是有价值,其它场面的战斗到底值不值。   “联系麻秋。”梁犊满脸狰狞:“由他们打头阵!”   另一边的麻秋很快就有动作,他分出两千人发动冲锋,战场只是安静不足半刻钟又满满都是嚎叫声与喊杀声。   服色杂七杂八的石羯赵军很快就撞上汉军,其它场面的厮杀激烈,陌刀兵战场则是……   推进中的陌刀兵面对敌军的冲锋只有一个动作,他们停顿下来双手前后握住陌刀的刀柄,刀柄末端跨在自己的腰间,全部是稍微侧着身躯。   “起!!!”   “呼!!!”   五百人,他们向前每踏一步,身前就是闪过一片金属的寒光。这动作不是单纯的上劈、下劈、左劈、右劈,是那种像极了舞蹈的前侧回旋兵器,该是称之为绞。   军官每一声的“起”,陌刀士卒向前一步必然会回应一声“呼”,冲击而来的石羯赵军面对的是闪瞎双眼的利芒,然后身躯被切成至少两片。   看到那场面的梁犊下意识吞咽口水,喉咙中的那声“呼噜”不是响在耳膜,是在脑海中直接出现。   麻秋的模样更不堪,他是感觉双脚一软坐到地上,哆嗦着嘴唇,没等反应过来耳朵里已经是传来哗然声,左右看了看是己方的士兵满脸惊恐在逃散。   惨,太惨,异常地惨,被陌刀兵干掉的人就别想有个全尸,那些从腰间被绞成两段却没死的士兵,他们将自己的跨步以下留在原地,一个个口中呕着鲜血,双手扣着地面在爬,身后是青的、红的、灰白的肠子以及脏器流得满地。最顽强的是爬出五步左右。   战场上肯定是要死人,但要分是个什么样的死法,再心坚如铁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心理底线,比如心理底线比较高的东宫高力看到那惨样虽然害怕却不会立刻转身逃窜,他们是看到陌刀兵被兵力砍中完全没事,被长枪掷中也仅是晃了晃,心里完全没有了与之对阵的念头。   【对上这样的敌兵,除了放倒再杀,真没有太好的办法……】梁犊很稀奇自己还能有判断,下一刻见除了东宫高力都跑得差不多了,扯开嗓子吼:“撤,撤退!” 第555章 最后的疯狂   具装重步兵和具装陌刀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单纯的具装重步兵并不需要多强的攻击力,需要的是他们顶住一条阵线,那就真的能够牢牢地钉在原地,甭管是面对什么都不会后退一步,想要破开阵线只能是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陌刀手的装备比普通的具装步兵在甲胄上面要求更多,甲胄不止是要有足够的防御型,还得能够保持一定的灵活性,防御箭矢只能说是最初步的一面,对上刀、枪、剑、戟得有一种不管怎么砍都破不了防的力度,再来就是有了足够的防御力还不能碍事,得让他们舞着那柄三尖两页刀舞得顺势和舒服。   任何一种具装重步兵都对体型有着十足十的要求,不能是一个矮个子来穿上那身厚重的甲胄,也不能是瘦杆子来硬抗起至少六十斤往上的甲胄,身高不低于一米九,体重不能少于两百斤,光有身高和体重还不行,更需要足够的体力和耐力。   汉军只有三千的陌刀兵,每一人身高绝对不会低于两米,他们连带兵器和甲胄的负重是百斤以上,不提长途奔跑那种根本办不到的事,临战至少得能扛着那身重量撑住半个时辰以上,特殊情况就是累死也该顶住。   并不虚伪的说,陌刀兵真的比甲骑具装的骑士更难挑选,具装重骑兵的骑士在体格上没有硬性的要求,什么身高什么体重基本都可以,一般是选择体格小、力气大、耐力足的骑士。对于战马的选择才是重中之重,首先得有能够承担那个负重的优秀战马,才是选择优秀的人作为骑士。   陌刀兵训练的难度摆在那里,他们不像具装重骑兵上阵之后至少还能有一定的自由发挥度,是需要时时刻刻保持阵型不乱,该往前的时候前方不管是什么,都要有那种搅碎了一往无前的心态。   甲骑具装和具装陌刀兵孰强孰弱很难分清楚,同一个兵种的强弱是在那些士兵,不是单纯的武器装备。耗费上,与之具装陌刀兵相比起来肯定是甲骑具装高一些。   定襄的汉军陌刀兵一出场就取得了该有的效果,咱不会表演,只会拿出令人生畏的强势,要么冲上来成为碎尸,要么是挡住再被变成碎尸,不然就滚犊子。   “他们……”刘准上一刻还觉得自己要完蛋,下一刻是看到敌人仓惶逃窜:“汉军来接应了。”   汉军的确是出现了,但不是陌刀兵,是一些身穿皮甲手持战刀和小圆盾、肩上背着有钩子的绳套的跳荡兵,他们就讲究一个灵活,干的就是在陌刀兵击溃敌军之后追杀的活。   刘氏就看到了那么一幕,一个汉军士卒眼见追不上溃兵,解下肩上的绳套来个一抛,准确地套住想要中的目标,过去一刀干净利索地弄死。   按照汉军的惯例,杀死敌军之后只要有时间必然会割取首级,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往腰间一绑,再次追杀敌军的时候就是腰间晃着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一路追保证是一路血,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绝对冲击。   跳荡兵只是在追杀敌军溃兵,他们压根就没有刻意靠近刘氏这一批人的意思,后面出现的是汉军的一批扑刀兵,到来之后一个军侯很快找到刘准说明了来意。   接应刘氏等一批人的军事行动仅是一开始就结束,连带城区附近的石羯赵军也都没了影子,等待刘氏等人出了城,汉军也没有占据城区构筑防线的意思。   “奴家多谢将军搭救。”刘氏依然是一身的狼狈样,她以往并不是没有见过冉闵,只是见面的机会很少。她说着已经拉着石世在行礼,又是千恩万谢之后,犹豫了一下说道:“请将军安排。”   冉闵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刘氏在看,那眼神让刘氏以为下一刻就该被安排进帐篷来一场奸淫。   身份尊贵的女人,其实不管是长得美还是丑,她们都有被男人垂涎的理由,玩的不光是美丑,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知名度。   刘氏对自己的命运有很深的认知,她就是一个战败国君王的女人,期盼的只有被玩弄之后能被送到战胜国君王面前,介时奢望的就是还能入战胜国君王的眼,好有机会有那么一层身份保护自己的同时也照顾另外一些人。她现在深怕的就是冉闵来一场奸淫,真要发生根本无法拒绝,能入战胜国君王眼的机率就会被无限降低。   “将小孩子好好打扮一下……”冉闵将目光移到石世身上,一点都没有掩饰眼中的兴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赵国的新王。”   冉闵不是大包大揽,他事先就与刘彦有过沟通,逮住任何一个石虎的子嗣都会推上王位,逮住不止一个就挑选更为合适的,为的就是在那层胡人几近不在乎的大义上做点文章,也是让石羯之中一些绝望的人稍微有些希望。   石世表现得比较木讷,被带着转身的那一刻眼眸里才出现一丝丝的惊恐。   刘氏后面也被带离,她是在一处帐篷内忐忑地等待着自己会有什么命运,一直是到深夜冉闵也没有出现,才让她撑不住进入梦乡。   定襄宫城。   石宣和石斌稍微分开点距离,于各自的武士高呼之下,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他们扶着围桩看着处处废墟的城池,再看那些升向天空的灰黑色烟柱,又看那些目所能及的城墙之上飘扬着汉军的旌旗。   两人刚刚从石虎的寝宫出来,瞧模样是在观察,实际上都是一副眼眸没有焦距,脑子里面在思考的样子。   经过近十天的调养之后,石虎已经恢复了一些些,也就是手指之类的能动,嘴巴依然无法讲话,提笔写字也办不到。还没有人跟他说汉军已经杀到定襄城下的事,甚至是压根没人与他讲话,有的就是当个背景墙。   汉军过来的总人数就是七八万,分得很散去控制城门,而定襄这边原来的驻军是超过十八万,还没有算上那些随时能够凑起来当士兵用的各族青壮。   不管是石宣还是石斌,他们都没有想过冉闵会那么快出现在定襄,都以为自己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会这么想的理由相当简单,自个儿都自相残杀,汉军待在远处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普遍的做法。   按照石宣和石斌本来的打算,集中力量给自己兄弟突然来那么一下子,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分出胜负,随后就该是不管不顾地撇丫子跑路,偏偏是冉闵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来了。他们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不信,确定之后只觉得那是何等的握草。   夜幕已然降临,夜色之下的定襄并不平静,一处处燃烧的建筑,前一刻还显得安静的街道或是建筑就会在很突然间爆发出厮杀声。   “城外的部队大多联系不上……”石宣是一个平时看着就很阴戾的长相,心情差劲的时候阴戾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狰狞:“守卫宫城的龙腾卫士拒绝听从指挥。”   石斌的长相多多少少也是带着一些阴戾的影子,那是石虎一家子长相的特色,与石宣有差别的是长期待在军中多少是带着桀骜和英气。   龙腾卫士是石虎手中的王牌部队,石虎出事之后回到定襄,龙腾卫士就承担起守卫宫城的责任。他们从来都只是听命于石虎一人,压根就不管什么太子什么皇子或是谁,不参与皇子之间的战斗,不去管汉军怎么把控城墙和城门,没有得到同意谁敢冲击宫城,杀就是一个字。   “傅遘这个老家伙!”石斌口中的老家伙真的岁数挺大,是石虎的太常。他带着十足的怒意:“光是守卫宫城有个屁用!”   三公九卿中的太常,是九卿之首的同时,还是一个掌管祭祀、文化和教育的官职。石羯赵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给个官职不一定是干官职本份之内的事,只要石虎愿意的话,不在其位也能谋其政干其事。   傅遘就是目前能让龙腾卫士听命的人,他是傅伷的儿子,历来得到石虎的信任。危机出现后,他就将自己还在定襄的亲人接到宫城,对龙腾卫士的第一道军令是守卫宫城,第二道军令则是下令逮捕吴进和佛图澄、封放以及相关有牵扯的人。   封放、吴进、佛图澄都是一些宗教人士,他们在石羯赵国历来活跃,其中以吴进最喜欢跳腾,另外的两人其实还是很低调。   现在石羯赵国没有人能够控制全局,不管是太子石宣还是皇子石斌也就是控制着相当的军队,文政系统则是全面瘫痪。   “孤已经派人前去朔州。”石宣带着十足的狰狞:“那些叛徒有一个算一个,任何与之扯上关系的都要死。哪怕是一条狗都不放过!”   定襄还是有城门控制在石羯赵军手里,冉闵派人攻了几次没能攻下也没多费劲,城内的人能出去,至于出去后会是什么样,那些汉军的骑兵能够给出答案。   石斌看着脸色狰狞的石宣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都什么时候了还去整那些,该想的是怎么来面对目前的危局。   白天的时候,两人配合着做了一个局,故意放刘氏那一批人足够接近汉军控制的城门,第一个方案是让汉军进来拼杀,意图强势消灭。很显然第一个方案没有成功。第二个方案是放空那一部分城区吸引汉军进入驻防,只要汉军真的入驻就会拿出足够的人命去拼,可汉军并没有入驻。   汉军仅是要控制城门和城墙进行围困对于石宣和石斌才是最棘手的事情,他们派出任何多少部队与汉军交战,汉军都能利用城墙优势进行防御,不是双方在足够复杂的地形拿人命去拼。   但凡知晓军事常识的人都清楚一点,地形越复杂精锐的效用就越会打折扣,那是一种再卑微的人物都能有机会给予敌人一击重创,再骁勇的人只要脚下被那么一绊也会憋屈地没了生命。   “该拿出章程了。”石宣目光炯炯地盯视石斌,说道:“燕国那边得到消息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他们什么举动对我们的助益都不会大。”   石斌沉默着没有回应。   前一天还拼死拼活的两个人,他们是在被迫中进行联合,要说信任对方根本就办不到,实际上都有种下一刻对方会突然翻脸弄死自己的提防感。   石羯赵国被玩成这样子,石虎之前有什么打算都成了过去式,几个皇子没有能够干掉有利竞争对手来个唯我独尊,造成的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对方的分裂,可以想象危局之中会是什么样子。   “分为两个方向……”石斌毫不示弱地回视石宣:“谁也别指望谁。”   石宣笑了,笑得无比狰狞,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他们要突围了,是丢下任何一个没用的人或物,其中就包括石虎,要趁还能跑的时候跑,跑出去之后是什么样子再说。   突围当然不是说干就干,越大的事情就该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石宣下了决定之后,他是当夜就表现出足够的疯狂,想杀谁就杀谁,结果就是那些本来以为自己没事的家伙在意外中成为尸体。   石斌在做类似的举动,以前有仇没仇的只要觉得该死就杀。   冉闵是接到消息才再一次上城楼张望,看到的是城内的一片混乱,听到的是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就是猜不透城内的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完全无视举城大火了……”谢安特意指了指那些绝对会蔓延的火场:“这么不管不顾只有一个可能。”   “突围?”冉闵多少是对谢安的猜测惊讶了那么一下下,略微思考就赞同:“那是没有任何亲情的家族。”   石虎弄死不少自己的儿子,那些儿子不止一次或者一个想要弄死他,说存在亲情什么的没有任何人相信。   “难办了!”冉闵眉头皱得很深:“我们手头的兵力加上降兵也就十三四万……” 第556章 就是要斩尽杀绝   守土有责只对农耕民族有用,再来是文化一直的根植,对于胡人来讲,数千年养成的天性已经深入骨髓,打不过从来都不会死磕,逃跑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时的狼狈不算什么,逃窜之后像是孤狼那样地躲避起来,等待重新变得强壮总有报仇之日。   石宣再一次的大杀特杀同样是天性使然,按他的说法是让麾下儿郎用足够的血刺激一下,更是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冉闵能够得到。他甚至想过要亲自干掉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不想石虎一世英名近丧的那种想法,有长久以来的恨意,有冒顿的珠玉在前,胡人的子杀父其实不是什么罪过,是够不够强,但一想到龙腾卫士守卫宫城立刻就焉了。   到了黎明到来的前半个时辰,石宣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他在突围前下令袭击石斌的队伍,不奢望能够杀死多少人,要的是打乱石斌的突围准备。   无独有偶,石斌太清楚自己的那个兄弟是什么德性,他一方面做好遇袭准备,另一方面也是安排人袭击石宣的队伍。   两兄弟都是抱着相同的想法,既然已经决定突围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时候,大规模的突围不可能瞒住汉军,谁都想对方成为汉军攻击的对象,好让自己有更多突围的机会。   定襄城内的一整夜厮杀没有停止的时候,甚至比一开始选择站队再厮杀的时候更乱,造成的现象是无时无刻都有人向各个城门而去。   被石羯赵军控制的城门是敞开了让进出,太多的队伍出城让负责截击的汉军疲于奔命,不知道多少人死去,也不知道多少人成功借着夜色进入黑漆漆的旷野。   汉军控制的城门也是迎来了新一波的投降高峰,每时每刻都有大股小股的队伍过来,他们接近了就是丢下任何能够造成威胁的武器跪地请降,少不了一些带着攻击性而来的队伍,很多时候是汉军这边还没有动静,城门内部周边那些人自己杀了起来。   乱就一个字,是比之前阵营分明的时候更乱,弄得汉军无法招降纳叛,只因为谁都无法确定是来投降还是来袭击。   “受降只能往后延迟了。”谢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矫情,他风轻云淡地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乱糟糟的拼杀:“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汉军是真的冷眼在看那些胡虏的再一次自相残杀,谁死了于他们而言都是少一个祸害,没人内心里出现哪怕是一丝丝的吝惜。   此时此刻看着可怜的胡虏,他们在石羯得势的时候谁不是对晋人肆意妄为,对汉军士卒来说是死的越多越好,唯一有些可惜的不是死在自己手中成为军功。   冉闵和谢艾都不在,定襄这边成了谢安坐镇。   谢安只有一个命令,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前来,谁都不能靠近城墙,驻守汉军坚守之余不用战至最后一人。   要是定襄的所有进出口都控制在汉军手里,谢安的选择会不一样,该是不管代价地堵死所有进出口,问题是定襄的城门有几个是控制在敌军那边。   “长史!”李洪靠近之后行礼,说道:“石宣和石斌的武装在进行最后的收缩。”   谢安“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对于石宣和石斌会突围是早有判断,汉军这边也做出了相应的准备,冉闵和谢艾不在定襄城防这边,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目前的情势很诡异,汉军来的兵力不多,无法对彻底乱起来的局势进行全局控制,招降纳叛之下收拢了太多的降兵,导致汉军既要应对正面交战也要防备降兵再叛,要说捉襟见肘是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包括冉闵在内的高层,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在不利中寻找平衡,再去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针对,谁对任何安排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切都是在赌自己的事先布置正确。   李洪说完话没有立刻离去,能调走的兵力都被冉闵和谢艾带走,剩下来兵力又要固守城防又要监视降兵,对于主持者来说是稍有差池不但会全局崩盘,小命丢在这里的机率也是无限大。他能够判断出谢安的风轻云淡不是伪装,是那种不带任何做作的处之泰然,看着看着目光中出现了佩服。   谢安是在等,他也等到了,城中局部先是出现一些明显的亮光,随后光亮形成一条又一条的长龙,那是太多的队伍向着一个地方汇集,然后形成局部有如白昼的光亮,那里震天的马蹄声无法使人忽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火龙,看到是向着北城门而去眯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向北而去!”李洪激动地一拍大腿:“长史果然妙算!”   火龙当然是太多人组成的拉长队伍,马蹄声在说明是一支骑兵,从火龙的长度进行判断,人数不会少于两万。   “查。”谢安的声线没有提高,脸上依然是平淡:“务必探知是石宣还是石斌的队伍。”   李洪拱手抱拳应了一声“诺!”,转身之后奔跑离去。   如果是真的是只能选择阻击一个目标,毫无疑问会是石宣而不是石斌。毕竟石宣怎么说都是石羯的太子,石斌哪怕实力再强也只是皇子,政治价值上肯定是石宣最大。   以那支骑兵的突围为一个新的转折点,原本就够乱的定襄城立刻就“炸”了,谢安目所能及的地方,自相残杀的敌军爆发出更激烈的拼杀,维持不到一刻钟之后渐渐停止,要是靠近了根本不用特意观察,看到的就是一张张绝望和麻木的脸。   “依骠骑将军的命令,逐步让那批降兵入城。”谢安这个时候有了一些表情,是一种打从心里的厌恶和抗拒,嘴中的指令却是没停:“降兵斩杀一颗首级赎命,斩获两颗首级免除奴隶身份,随后每一颗首级可为一个亲人赎命,溢出可以凭借获得赏赐。”   自然会有人将谢安的话传达下去,他之所以会是那样的心态,不是矫情于那些命令本身,是已经知道到最后,除了极少有利用价值的羯人之外,其余羯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死。而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骨子里就带着华夏的一种思想,敌人投降了再杀掉会触犯上天,是真心不愿意去干杀降的事。   【冉闵要杀,那就亲自主持。】谢安耳朵里满满都是嚎叫声,那是收编的降兵入城开始了为自己挣命的杀戮:【某不干这等遗臭万年之事。】   杀俘不祥是一层,任何杀降的将领最后都没好下场又是另一层,再来就是没人愿意在历史上留下那种不光彩的一笔。   想想武安君白起,他作为一名武将屡战屡胜,动辄是杀敌多少万、十数万,杀了多少是本国视为荣耀,敌国骂声之中是带着恐惧和佩服,一切只因为战场厮杀谁都怨不得谁,要怨只能怨自己为什么不是胜利的那个。他在长平之战后,明明是被秦王逼得杀俘,很不情愿地真的杀俘了,秦王甩黑锅,本国也不认同,举世就视作是一个大魔王,后面更是被秦王逼得自杀,死了之后除了极少数人同情之外就是一片欢呼之声。   白起那样的战神例子摆在那里,没有谁狂妄到认为自己比白起牛逼,往后的历史里多的是战将宁愿抗拒君王的明示或是暗示,有再惨的下场能比白起最后的下场悲凉和凄惨吗?身为君王的项羽同样干了杀降的事,恰恰就是项羽最后的下场也给了一个警醒,给出的答案就是甭管为了什么杀降,没人能有一个好下场。   城中开始了更加疯狂的杀戮,各个城门涌进去的降兵,他们在肩膀上绑了白布条,遇到没有绑白布条的就是杀,谁都想要获得更多的脑袋,为自己赎命赎身,为家人赎命赎身,多了还能获得赏赐,不杀死更多的人就是与自己过不去。   “降兵皆尽进城之后,堵死城门。”谢安瞧了瞧天色,又说:“城门堵死之后,争夺敌军控制的城门。”   刚回来禀告率先突围是石斌队伍的李洪,他不得不再次拱手行礼应“诺”,再一次利索地转身跑步离开。   【定襄……几年之内必然是鬼蜮了。】谢安一直是昂头看着天空,那上面一轮新月没有遮蔽其余的星光,繁星点点之余,今晚的流星好像多得有些不正常:【该预防瘟疫爆发的蔓延……】   率先突围的石斌选择的是北面,而北面实际上是有着三处城门点,其中的一个是掌握在石羯这一方。   三万多人想要从城门洞出去,再快也仅是一次能够容纳十个左右徒步的人并肩而行,要是骑兵撑死一次也就五六骑。   掌握在石羯手里的城门也就是那么几个,汉军绝对会有相应的布置,一溜串的骑兵从城门洞涌出去面对的是泼雨一样的箭矢,而在他们出现之前地面早就堆了不少的尸体,战马的马蹄根本就是踩着人肉在前行,不少还会变成其它骑兵踩踏的真正垫脚物。   一死再死,人和马的尸体多了,空间就被堵住,后面石斌的人马无法冲了,骑兵下马清理尸体,一些清理者反而自己是变成那一堆尸体上的另一具尸体。   “箭矢有些不够了!”吴道安这么个斯文人此时此刻是满脸的狰狞:“运来,立刻运来!”   石斌突围的这处城门,前方是搭起来又被破坏,被破坏之后又再搭,反反复复搞出来的一层没什么美感的障碍物。   杂物堆起来的工事有着相当多的尸体,那是石斌突围之前驻守城门的敌军反复冲击留下来的。在这一道工事后方,一些盾兵和长矛兵排列成为直线,在他们后面是轮替发射箭矢或弩箭的弓弩手。   负责阻击的汉军有个将近四千人,他们不但要针对城门,还得应付其余方向杀过来的敌军,来攻的敌军数量之多让他们仿佛是身处破涛汹涌的大海,却是仿佛礁石一般地伫立着。   谢安在石碣控制的每一个城门都有相似的安排,有区别的是认为敌军会在哪里突围,安排的部队就会多一些,准备上也会显得比较充足。   没办法的事情,冉闵和谢艾带着部队离开对城内或许能稍微隐瞒,对于城外则不是什么秘密,没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下做到什么悄声无息。明知道周边的汉军减少,外围的石羯赵军只要不想投降,他们就会尝试来接应城内的友军。   “参军,看城墙!”   吴道安以前是谢安的私人幕僚,后面有了个参军的身份。   参军这位置可大可小,得到大任务的时候显得无比重要,没有什么任务则是显得可有可无。   现场有足够多的火光,城墙之上也没有掩饰,不知道多少绳套从城墙上被丢下,一个又一个人头出现在女墙之后,他们爬了上去,甭管是带着什么心情就是利用绳套要下城墙,有顺溜直接抵达地面的,更有一个不慎失手带着惨叫摔下去的,只要下了城墙还能活动都是嚎叫着向汉军那边冲过去。   吴道安看得眼角直抽,敌人在城门被堵用其它方式出城早在预料之中,但是看到那一副场面的时候还是多少会感到紧张,尤其是敌人根本就无视掉意外产生的伤亡,摔死一个下来两个的事情都没有畏惧,慢慢地城墙脚下就是密密麻麻死了的没死的人堆成一堆。   城墙脚下的“垫子”足够厚了之后,汉军见识到了石羯赵军的凶悍,那是第一个跳下去滚一圈没事还能跑,越来越多的人有样学样。   见识过不是一个两个,是数百上千一脸狰狞咆哮直接从接近七米的高处往下纵的画面吗?尤其是那些人跳下之后,下一刻甭管有伤没伤就是满脸既绝望又狰狞地发动冲锋。   有人靠近,汉军自然不可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远程部队再也无法只顾着城门处,城门迟早是会被清理出空间,而事实也证明一旦一支军队不管不顾就是想要办成什么事情之后,爆发出来的能量永远不可小觑。 第557章 势必人人自危   谢安在定襄这边的责任很清晰,用手头有限的兵力抗住压力,让接下来的战事顺着预定的计划去进行。   冉闵和谢艾分别带着一部分兵力离去,留给谢安的兵力仅是剩下四万,其中有三万还是汉军序列中次一级的郡县兵。   不到四万的汉军,他们要应付的是敌意十足的至少二十万人甚至更多,更有为数七万左右的降兵随时可能背叛,背负在谢安身上的压力可以想象有多大。   石宣和石斌决议突围,先展开突围的是石斌,随后石宣也有自己的动作。   石斌要从北面城门突围,选择的也是原先控制在自己这一方的城门,他真正展开突围之前,该处的石羯赵军就已经发动了多次冲击,就是被汉军牢牢地挡住并赶了回去。   战争,战场,各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有着世间的大恐怖和大悲惨,人不断地填进去,一个又一个从活生生变成一具又一具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主角,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去绽放属于人生中那最后一瞬间的灿烂。   只要是死人的场所真的不能用精彩这样的字眼,悲壮以及热血其实都是后面才被加予的色彩,还得是看听闻者的心态是站在哪个阵营才会有感触,真实的只有人命在消失这一项。   城墙之上的石羯赵军前仆后继跳下,城墙之下死的伤的堆积在加厚,疯狂的一幕并没有让战场之上的人有什么文艺感慨,有的只会是惊、恐、疑、惑、忧、虑等等情绪,绝对不会去想那是多么值得加工书写的故事。   团结一心的集体能够移山填海,发狂的军队却能使对手心生恐惧,吴道安就发现自己这边的一些士卒慌了,当场被吓尿的并不止一个,甚至某些局部还出现了逃兵。   逃兵都是来自郡县兵,他们平时有良好的训练,身上的武器装备不会比石羯赵军差,但士兵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看训练或是装备,一支军队强不强,强到什么份上看得是士兵的心理和意志。   心中一抽的吴道安,他选择骑马纵横,手里舞动着战剑,大声咆哮:“我们是大汉的士卒!我们举世无敌!”   战场指挥游动鼓舞士气。阵线中的主战士卒,他们是在用鄙夷的眼神看周边的郡县兵。   汉军不是没有过失败,但失败不是被场面所惊慑,是力战之后无法取胜,哪怕是败了也不会太过狼狈溃逃。各个主战军,他们自打出了军威,打出了无敌的自信,还没碰上硬仗就逃跑在常备兵身上再也没有发生过。   人都有思想和尊严,很多时候面子比生命还要重要,一旦有了比较会显得更加针对一些,没跑的郡县兵不管是不是有要被吓得逃窜的心,被平时看着很拽实际上也真的很拽的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但凡不是被吓到心里彻底崩溃,身为有血性的武人谁不想撑着一口气。   有了战兵的带动,心里再有了争一口气的想法,那些逃兵也是没跑多远直接被就地正法,被城墙那一幕幕刺激到的汉军阵线只是起了一些混乱就立刻重新稳了下去。   “汉军……”石斌站在城头亲自观看突围,按在女墙的手浮起了青筋:“很强!”   应该说,石斌觉得眼前的汉军比在冀州交手的时候更强。冀州交战的时候,汉军在主战场出动的都是战兵军,士卒素质好一些属于理所当然,他能看得懂城外那些汉军之中不少是次一级的郡县兵,恰恰就是这样才会觉得汉军强大。   一个国家会有很多的军队,其中必然会有精锐中的精锐、精锐、普通士兵、垃圾士兵的区别,不可能说一样是军队,战力和素质就会一样。   每个国家最精锐的部队,精锐到什么份上并不能代表这个国家的真实实力,要比就得去比各个国家最烂的部队是怎么样,临时编制起来的部队又是怎么样,那个才是一个国家最真实的底蕴。毕竟再精锐的部队也会随着战争的进行被消耗干净,打到最后拼的是重新拉出来的部队,简单点就是比生活在那个国家的民众,他们到底是什么素质。   城门已经被清理出通道,马蹄声中不断有骑兵呼啸而出,他们出来之后是拐到一边游弋着,不是每出来一骑就直接扑上去。   少量骑兵和大量骑兵,两种不同数量的骑兵发动冲锋的效果绝对不会相同。要真的条件允许,明明等待一下能够凑出足够的骑兵再发动冲锋,偏偏等不及了用少数骑兵去冲,这样的指挥官绝对就是一个天生脑残。   无时无刻都在遭受冲击的汉军,需要应付的敌军来自各个方向数量又太多,伤亡数量不可避免地增加,稍微按下去的恐慌再次出现。这一次不是战兵稍微带动一下郡县兵就能制止,是实力差距到了一个临界点的难以控制。   “点燃狼烟。”吴道安知道真的是不行了:“整肃部队,增援出现我们就撤离战场。”   这处城门的汉军本来就不多,作战途中不断减员更是正常,随着减员上到吴道安下到普通士卒,神经越绷越紧,情绪越来越恐慌,那真的是无法避免,上峰不是强硬地让他们战至最后一人,情况不对进行撤离,自身的损失远远少于敌军,撤离绝对谈不上什么丢人。   石斌看到狼烟升起立刻明白接下来是怎么回事:“城门这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先期出去的留意突然出现的汉军,可以适当向外围打穿通道。”话是一边走一边说,最后一个字落下已经是从走道下了城墙,人翻身骑跨在马背上,手里也是握着一杆马槊。   城外的那些石羯赵军不再是不顾一切地前仆后继,他们之前搏命是不得不搏,真有希望能够逃出生天,谁会不爱惜自己的小命。谈那种为了一刹那的瞩目而去送命,比如己方要获胜,自己却是成为战场上最后倒下的那一个人,不是倒了绝对的血霉,主动去干的人背后一定是有着很深的故事。   对于石斌来讲,哪怕是有机会去全歼眼前的汉军也不会去干,他们是要脱离战场,是要逃窜,讲的不是能杀死杀伤多少汉军,唯一明确的目标就是要离开,除此之外都是虚的。   “那个!”吴道安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石斌?”   身份高贵一些,着装上面肯定是要好一些,但不会特意在战场上将自己打扮得和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毕竟战场之上太过显眼纯粹就是为了找死。   汉军这边对石羯那边稍微重要一些的人物都有脸部画像,再根据可能出现的打扮进行一些描绘,吴道安会发现石斌,除开一些描绘之外,是石斌周边的护卫力量露出了破绽。   吴道安下意识看了一看自己的部队,脑海中的第一个是能不能率军冲上去玩一场擒或是杀的大戏码,等待看完部队下一刻就是息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做了纯粹是自己找死又拉上多少自己人垫背,或者说哪怕是想拉垫背的人都拉不到,很多时候是有自知之明,不是胆小了退缩了。   石羯赵军虽说是不像疯狗一样地攻击了,他们却是将汉军围了起来。虽说是付出极大的代价才算是获得这一刻的胜利,石羯赵军的士气却真真实实是处在上升时期。   反观吴道安麾下的部队,他们在刚才已经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作为一名武人敢于拼命的劲头哪怕是失去了稍微的一刹那,内心里就不会再将自己视为一个强者。而厮杀场认为自己不行了,哪怕还行也是不行,连争取一下的心思都不会有,很多时候所谓的丧家之犬就是这种心理造成的。   石斌没有去干临走之前到汉军前方耀武扬威一番的举动,是决定要走直接驱马而去。他们走的时候,城门洞里面还在不断涌出骑兵,出来之后是直接顺着石斌带头的方向驰骋,至于那些不是骑马的人要怎么办,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去在乎。   另外一边,谢安收到信息回馈的时候是安坐在大帐的主位之上,帐内有着太多的身影在忙碌,大多是在山川舆图进行勾画战场变动,摆在中央的那个巨大沙盘也是每时每刻都有人移动一些代表哪支军队的小旗。   “部队心理崩溃了?”谢安对吴道安并不陌生,他放下手里吴道安亲笔书写的战报,目光看向悬挂而起的山川舆图:“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该是其他部队表现的时候了。”   一支上一刻失去战心的部队,没有可能在下一刻就又变得士气高昂,是应该撤到后方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整。有些士卒废了就真的是废了,废了的士卒会安排退伍归乡。休息一下还能继续作战的士卒,他们也会被暂时安排到不是那么重要的战区,进行心态上的缓冲。   一支不能再用的部队,谢安能做的是将他们撤下去,换上新的部队去填补。他已经调动部队过去,新去的部队正在阻击不断涌出城门洞的敌军。   “长史,石宣所部成功夺取城门的控制权,已经率部突围而出。”李洪现在的身份成了谢安的副将,他这个副将干的最多的就是整理信息,干一些调整将校任务的事:“我们在那里的部队比预料中的损失更大……”   数量上的不足,再有诸多不利的因素,致使到来的汉军无法做到将定襄完全困死的局面,能做的是进行一些设计,达到最合适的成果。   冉闵作为全军主帅有取舍,是那种不得不做的抉择,不是明知道办不到什么还不自量力,他看谢安不爽,还是接受谢安对战局做出的谋划,其中就包括围不住就让实力最强的石宣和石斌突围。   “第一和第四,两支骑兵军目前是在什么位置?”谢安得到答案,站起来走到山川舆图前面,像是呢喃自语一样:“定襄这边肯定是会影响到晋阳和曲阳战场,征北将军顺利攻克两个城池是在意料当中,既然石宣和石斌成功突围出去,接下来就是进行埋伏战、追逐战、歼灭战……”   看山川舆图,是将大半个并州给绘画了进去,那上面有着非常多代表行军的箭头,一些区域被着重被标记出来。   并州的范围很大,南部和东北部一些线条被标记得清清楚楚,哪些区域是早期占领下来并且稳固住,哪些地方是新占领下来还处于不稳期,又有哪几个是随时可能再失守,该是什么样子就会有自己的特点。   那些被着重标出来的地方是谢安亲自动手,他认为那些地方是石斌和石宣突围之后会选择的逃窜路线,哪个地方只能纠缠,在哪里最可能咬住歼灭,画得是清清楚楚。   李洪最近对谢安的印象一再变得深刻,他觉得哪怕谢安是装得胸有成竹,有这样的气度就够令人佩服的了。   山川舆图勾画石宣和石斌可能逃窜的线条很显眼,是用血红色的朱砂浓厚画出来,仅有少数是显示两人可能会向西北朔州逃的线条,更多的是显示两人会直接进入雁门方向再突入草原。   “骠骑将军笃定是北侧,此观点某甚赞同。”谢安转头看向李洪,问道:“拓跋代国加入战争的机率大不大?”   雁门郡的北方就是草原,那里属于拓跋代国的疆域,已经有汉军杀进雁门郡,拓跋代国眼睛没瞎就会察觉发生什么事。   李洪知道谢安不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拓跋代国会不会参战的答案,他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   “石羯崩溃,利用价值却还很大……”谢安说出了自己问话中的答案:“石羯一灭,各国必然恐慌,为国家社稷考虑,拓跋代国明知不敌也必然加入大战,甚至此时此刻已经有拓跋代军杀入雁门郡与我军交战,只是消息因为路途的关系还没有汇报过来。” 第558章 举世围攻   汉国正儿八经灭掉的国家已经有东晋小朝廷和李氏成汉,其余一些明明只占一个县或是数个县就敢立国的草头王更是不少,甚至可以说后者汉国根本都觉得宣扬自己灭掉所谓的“国”是在丢人。   李氏成汉的灭亡引起的恐慌是有,毕竟一个被各国承认的国家就那么灭了,还是在三个月之内就被强势灭亡,怎么可能会不感到震惊,然而震惊之后更多的是疑惑。   说起来李氏成汉的存在感并不是太强,他们虽然作为一个国家却是因为交通的关系稍微封闭,再则是这个国家的实力也就一般般,被灭虽说会使人震惊却不会意外。   真正造成各国恐慌的是东晋小朝廷的灭亡,小朝廷是曾经统治中原的延续,名声上面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当多的国家包括个人是承认小朝廷的强,军事上面或许存在瞧不起的心态,问题是从传承到底蕴必须要认可。   东晋小朝廷灭亡了,谁也分不清楚汉与晋的战争该怎么算,是该从刘彦崛起就与晋军有过交战来算,还是要从汉军南下开始算起。   如果要从刘彦崛起之初就与小朝廷有交手开始算,汉与晋的战争就是从咸康八年(公元342年),直至建康被攻占到小朝廷的皇亲国戚宣布投降,历时就是五年。   要是从汉军宣布南下,也就是元朔三年冬,一直到小朝廷的政权崩溃的元朔四年初,整个灭国之战仅是维持了五个月不到。   南方还有不少抬着东晋小朝廷旗号的世家在抵抗,要真的考究起来东晋小朝廷其实还不算被灭,应该说是到了王朝末期。   从国家层面上来看,那些扛着东晋小朝廷旗号的抵抗势力会被归类到垂死挣扎,明白点就是闹腾一下翻不了身,不会有什么作为,再加上司马一家子没有出来扛大旗,各国是以小皇帝司马聃被俘之日起,承认东晋小朝廷灭亡的事实。   甭管各国是多么瞧不起东晋小朝廷,被灭就是一个真实切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东晋小朝廷的灭亡打破了各国一直怀疑的心态,他们之前若说不相信汉国是抱着举世皆敌都要收复汉家旧土的决心,等待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汉军还南下去征战林邑国和扶南国,他们就是再不信也要强迫自己相信汉国……或者该说是刘彦的决心。   拓跋什翼键的妹妹嫁给了刘彦,有联姻的关系让双方势力维持了近两年的亲密合作。这种合作是建立在拓跋代国面对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共同的威胁之上,也是不觉得汉国真的强大到举世横扫的地步。   “以前我们都错了。”拓跋孤被紧急从北部召回,他回来之前拓跋什翼健已经派兵南下:“不管我们做什么,都免不了与汉军成为敌手的未来。”   拓跋孤是拓跋代国的北部监察,一直以来负责的是鲜卑草原,没有王号却是拓跋代国北部实际上的王。他的势力范围从东木根山(张家口以北)一直是到北海(贝加尔湖),麾下掌管的部落超过两百个,随时能够征召起七万的军队。   “早该撕破脸了。”拓跋寔君一副悔恨的模样:“刘彦根本不会看在姑姑的面子,该对我们动手肯定会下死手。”   拓跋寔君是拓跋什翼健的庶长子,他长期以来是负责南部的监察。   所谓的“监察”是拓跋代国的一个特色,以春秋时期的角度就是某个区域的大领主,管束各种中小领主,按照胡人的习俗就是匈奴时期的左右贤王那一类,有实际的军政大权。   拓跋什翼健看着弟弟和儿子说着一些废话。他真的知道那些都是废话,早些时候拓跋代国经受一连串打击落魄得不行,那个时候有什么资格去谈抢先动手的话,说出来不但没有维护面子还丢脸。   “不许说你姑姑。”拓跋什翼健像狼一样地盯着拓跋寔君,说道:“你的姑姑,她比你为部族做得更多。”   拓跋寔君张嘴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去。   再不承认也要承认,拓跋秀与刘彦结合,拓跋鲜卑与刘彦的姻亲是收获了大大的好处,不管是食盐还是一些军需器械,甚至到现在都还拖欠款项,一直以来拓跋鲜卑不管干什么都是先考虑自己有没有好处才会去干,说出兵帮助刘彦什么的,能开那个口吗?   再无耻,那也是要当着外人的时候无耻,都是自家人,说虚的没有半点意思,三人都清楚且明白,不管是拓跋秀还是刘彦从道义和道理上就没半点亏欠。   “中原古人有一句话,国家与国家不会存在真正的友情。”拓跋什翼健用手里的木条挑了挑火炉的炭火:“破多罗埃力已经开始和汉军交战。”   破多罗埃力是拓跋鲜卑的一个万夫长,他本身是南部监察序列,率兵进入雁门郡之后很快就遭遇汉军,双方碰上压根就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就是对冲交战。   燕凤这个时候来到大帐,进来之后行礼说道:“大王,新的战报送抵。”   与许多的胡人君王一样,拓跋什翼健是识字,可是很多字是不认识,该由大儒出身的燕凤来念出内容。   所谓新的战报,讲的是慕容燕国那边的动向。慕容燕国的国王慕容皝以慕容俊为主帅,慕容俊率军十三万与以汉军为主力的多国联军马皆水中游附近大战,交战过程长达十七天,马皆水浮尸无数,战场尸首枕藉。   “此役,燕军损失六万以上,未能如既定目标攻抵丸都,相反是主动撤军。”燕凤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联军那方,按燕国的说法是损失超过十万,我们的探子确认了联军的损失属实。不过……损失的以高句丽军和其余各国居多,汉军的损失并不大。”   “他们这样搞,不怕属国翻脸吗?”拓跋寔君很是不可思议地说:“这根本就摆明了要消耗各国兵力,好为未来灭国打基础。”   拓跋什翼健是和拓跋孤对视了一眼,后面两人看向燕凤。   “详细的过程无法确认,可以确定的是各国内部虽然有怨言却没有生乱。”燕凤是在拓跋什翼健的允许后才坐下,苦笑说:“汉军是以宗主国的姿态前去支援,听闻战前就与各国商定负责的战区,此战慕容俊刻意针对各国,后面各国溃败猛扑汉军,慕容格亲率貂豹骑兵与汉军大战,双方打得很激烈。”   石羯赵军之中有龙腾卫士这支绝对的精锐,慕容燕军最精锐的就是貂豹骑兵,哪怕是拓跋代国也有自己的猗卫军。   “汉军与貂豹骑兵交战打得激烈,汉军能够守住是自己的本事,各国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军队差劲。”燕凤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继续苦笑着说:“是不是假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一战貂豹骑兵可是损失了千余,其余燕军的损失超过三万,汉军也丢进去了接近两万。一切无不在说明,汉军是自身强大,各国弱小。这样只会让各国更加依赖汉国,而不是用一些荒谬的言论来使关系紧张。”   “没想到那个吕泰有这样的本事。”拓跋孤摸着下巴的胡须,像是不解又像是长见识了:“他这个征东将军一直被诟病名不其实,是靠着熬资历熬上去。这一战之后,名将序列又有吕泰的名字。”   慕容格是谁,有过什么样的战绩,一直表现出来的是什么能力,没人会说他是弱者。燕军的精锐全上,汉军那边只是常备军应战,汉军应战序列中没虎贲军或羽林军这种王牌,禁卫军的数量也不是多数,打下来却是汉军获胜,一切只能说明汉国的常备军是真的强大,吕泰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无能。   “派出快骑,征召所有能战的人。”拓跋什翼健的脸色有些发青,双手紧攫着手里的木条,一声断裂声之后:“倾巢而出做能做到的事情,后路也该做好准备。”   拓跋代国的总人口到底有多少很难说清楚,他们这种游牧状态下的国家只能将人口说出一个大概,没有常备兵的前提下,每一次战争爆发都需要派人到各部落召集人手。   “全国征召?”燕凤很明显地呆愣了一下,后面仔细思考,说出了一串数据:“一个月内应该能召集八万,三个月之内可以召集二十万,相应的粮秣臣会立即做好准备。”   拓跋孤纠结的是那个所谓的后路,忍不住就说:“大王,汉国那边敌人众多,哪怕是真的能够灭亡赵国,下一个征战对象必然是燕国无疑,我们倾巢而出……以汉王的性格……恐怕会是一旦开始就会是不死不休大决战啊!”   “要么是臣服,要不就必然是不死不休。”拓跋什翼健摆手让那些想说话的人闭嘴,拿出大气度:“不要盛乐了,也做好远窜北海的准备。这一战不是让汉王认识到大代的实力,使汉王愿意与我们共处,就是我们离大汉远远的。”   不说汉国了,拓跋什翼健直接就是以大汉称呼之,他这种下意识的称呼,是内心里承认汉国的强大,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   几个人先是陷入安静,后面有人先叹气,一连串的叹气声就出现,谁都是一脸郁闷的苦笑。   沉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许谦急匆匆地进入大帐,看到众人的脸色难免会愣一下,愣神之后向拓跋什翼健行礼,说道:“北凉传来消息,凉军与氐人结伙,号称三十万,联军入侵秦州。”   凉军就是张氏凉国的军队,氐人只会是团结在苻洪麾下的那些,他们入侵的秦州位处关中,打哪里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处于“世外”的张氏凉国正式与汉国翻脸了。   这一个消息多少是让包括拓跋什翼健在内的所有人觉得不是那么苦闷了,他们知道消息传递需要时间,自己收到消息是一回事,消息没到之前那边肯定是已经开打了。   “太好了!”拓跋寔君的反应是大呼一声之后直接蹦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吼:“便是大汉如猛虎,难道还能招架群狼扑咬?”   拓跋孤欣喜是欣喜,却问许谦:“之前可有凉国从西域调兵的消息?”   许谦苦笑道:“大代与凉国并无接壤,两国无邦交亦无敌意。”   意思就是说,拓跋代国与张氏凉国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可双方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要不是这一次张重华与苻洪一同对汉国交战,拓跋代国之前根本就没去注意过张氏凉国,问一些问题也是白问。   “可惜了……”燕凤拖了一个尾音,像是话说出口觉得不对,不想说了又见所有人在等待,不得不说:“要是早两年,该是没有今天的事。”   一句话让大部分都是精神恍惚了一下。   两年前,似乎刘彦只是全面控制青州、徐州,兖州和冀州仅是占领局部,那个时候汉军固然能打,可是绝对没可能征召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哪怕是征召出来也就那支令人云里雾里的禁卫军强悍,其余的汉军只能说是一般般。   两年前,拓跋代国刚被慕容燕国一阵抽,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还在挣扎,石羯赵国尽管失去了唯吾独尊的光鲜却依然看去强大,东晋小朝廷也还是在过自己纸醉金迷的小日子,李氏成汉依然像是个小孩子四处闹腾,张氏凉国逮着西域各国反复干,慕容燕国统计全国人口之后就是对着周边的所有势力打。   两年前……两年前啊!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他们会二话不说放下所有仇恨和纠葛,想都不会想直接团结起来将刘彦给灭了,是那种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拼光家当都要将刘彦给灭了。   “现在是两年后了……”拓跋什翼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做出振奋的表情:“长史,派出使节前往龙城。”   后面的话拓跋什翼健不用说,燕凤立刻就应道:“臣必然不负使命,燕王是该邀请诸王会盟。”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内心里渴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559章 怂什么,就是干   “哈哈哈哈!!!”   几乎是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宫城之内,那笑声里面尽是无畏和豪迈,敢在宫城之内大声喧哗,除刘彦之外绝无他人。   刘彦是真的在放声狂笑,他刚刚接到消息,那个张重华竟然未宣而战,还是与苻洪结成盟友,实际兵力十四万,号称三十万入侵汉国控制的关中。   张氏凉国的上一任君王张骏在去年(公元346年)逝世,汉国当时还派出使节团前往参与葬礼,后面也参加了张重华的登位大殿。   “臣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张石此时此刻是满头大汗,跪在地上将脑袋垂着:“请王上治罪。”   当时作为使节前往张氏凉国的就是张石,他与张重华有过多次会面,回国之后向刘彦汇报,说张重华是一个性情宽和、善美端重、沉毅少语的新王,又说张重华一再保证会与汉国和睦友善。   向君王说话,无论说什么都要担负责任,因为说了什么都会直接或是间接误导君王的判断,之前张氏凉国对汉国是什么态度已经不重要,张石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张氏凉国不宣而战之后,不是欺君也变成了欺君。   纪昌稍微看一眼张石,对着依然嘴角含笑的刘彦说:“王上,臣以为张石已经不再适合作为中尉。”   中尉,执掌宫城卫士的官职,属于九卿之一,是君王可信赖之臣,又是国家之重臣。   张石颤着身躯缓缓直起腰来,他伸手将脑袋上的冠纱摘了下来,再次俯拜下去。   刘彦目光扫了一下张石,语气很平稳:“处安,稍微歇息时日。”   张石起身,随后再拜,口呼:“谢吾王!”   罢官不可怕,只要君王没有介怀随时都能再被任用,既罢官又丢爵才是被丢进深渊,刘彦仅是让张石休息一些日子,已经暗示还会继续重用,爵位也没有进行剥夺。   说白了,张氏凉国与氐族苻洪的联合非常突然,汉国在事先没有收到消息,等待联军入侵陇西郡才得到前方的汇报。这样的失误肯定是要有人负责,不会是前线在酣战的人,太尉署需要担待责任,但是现在国家正处于大战时期,哪怕是要处理太尉署的谁,也是等待战事缓下来,之前私下或是公开都表现出对张氏凉国有好感的张石则是要站出来扛锅了。   徐正就在现场,他既是难堪也是尴尬地看着张石驼着背离去,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恒安在马皆水一战打得不错。”刘彦一阵就事论事的赞扬,没有固定坐在哪或是站定在哪,看着是比较轻松的渡步走动:“让恒安多注意那些藩属国,但凡有异动……寡人不介意搂草打兔子一并收拾了。”   恒安是吕泰的表字,君王不称呼官职也不称呼姓名,以表字来称呼,任谁都能看得出是一种赞扬和喜爱。   马皆水一战,高句丽的损失最惨重,他们几年之内已经被消灭十五万以上的军队,对于一个人口大概也就过百万的国家,十五万的士兵战死差不多就是让这个国家没了一代青壮。   “呵呵……”纪昌笑起来很难看,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诡异感:“听闻高句丽的姑娘非常热情,我们的儿郎在高句丽境内夜夜新郎?”   “男人差不多死光了,活着的不是太小就是太老,高句丽的姑娘是女人,也有需要。”刘彦就是一副很乐呵的表情,甚至还有一种君王不该表现出来的猥琐:“大汉的儿郎不但在战场能以一当五,床榻之上亦当雄风尽显。”   汉国现在已经在遭受所有大国的围攻,有消息称慕容皝还发出诸王会盟的邀请,张重华、拓跋什翼健、苻洪和柔然部落王已经接受邀请,为的就是组成一个牢固的联盟,要团结合作共同征讨汉国。   已经在开打地方,更多……   陇西郡、南安郡、陇东郡是关中汉军与凉、氐联军在交战,汉军在关中驻扎的兵力不多,征西中郎将谢安还被抽调到骠骑幕府,主持战争的是秦州都尉钟兴。汉军放弃了陇东郡和陇西郡,集中兵力位于渭水上游地段。   并州战场,李坛攻克晋阳与曲阳,与谢安本部会师于定襄,对定襄的围困战一直是在进行,按照冉闵的意思就是汉军不深入城区,但定襄谁都别想出城,困到定襄没一个活人;冉闵和谢艾率军一直在分别追击石宣和石斌。石宣先向被逃窜又转道西北,冉闵几次逮住石宣,几次交战下来石宣的部队从七万降到不足两万。谢艾也是逮着石斌一阵追,不过石斌是直接一路向北,从刚突围的五万到接近雁门郡的不足一万,谢艾目前在做的是不让石斌与拓跋代军合流。   冀州战场和辽东战场归于一系,慕容燕军在辽东没有达到战略目标,冀州的交战持续着不温不火。可以看成慕容燕国是在蓄力,再一次有动作就肯定是大规模。   汉国的敌国够多,战线就更多,还不算重新闹腾起来的蜀地和南方那些被刺激得兴奋起来的世家,种种情况都表示汉国的情况有些堪忧,身为汉国君王的刘彦却还有闲工夫,又是大笑,又是讲黄色笑话。   刘彦的状态有些假装,却真没紧张到连笑一下都做不到,他要给众臣的是,不管局势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多少敌国,多少战场,老子完全接了,就是不要怂,反正就是干。   君王没有忧心忡忡,表现出来的是绝对的自信,从属看了多多少少是会稍微放松一些。   实际上情况糟透了,就是再怒再忧虑也无法改变事实,自己先慌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稳下来去想着怎么应对才是硬道理。   “给恒安发去消息,让儿郎们在高句丽那边多讨些婆娘,能上手几个就是几个,没钱就由中枢来支援,最好是把高句丽的适龄娘们全给变成汉家媳妇。”刘彦对于这件事情是认真的:“不止是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列岛,儿郎们尽管全力施为,多纳算是有功!”   众人多少是能猜出刘彦现在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他们哪怕是装,也要装着来凑趣。一众人也就嘻嘻哈哈配合刘彦,荤话有一阵没一阵地往外冒,最后搞得不止是东北那边,商定汉家儿郎找异族的女人全给加入到中枢另类辅助之内。   君臣那么一阵胡搞,心态平缓下去,开玩笑似得一项政策却是实打实的历史大事件,从今往后就变成汉家儿郎走到哪就是鬼混到哪,真要接纳回家是好事,玩玩就算了也平常,反正就是将“种子”洒在走过的任何一处。   夜幕还没有降临,下午时分刘彦就下令摆宴,原先就在的还没开场就先过去乐呵,中枢上了品阶的官员和大夫爵位以上的贵族,刘彦不会刻意邀请,爱来就报备一下过来。   事情太多,基本上也都是大事,有条件的人多多少少是听到了风声,每个人在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第一瞬间就是感到心情沉重,毕竟汉国强归强,真要面对举世围攻,光是声势上就感觉被压了一头。   宫城摆宴的消息是有意被放出去,听到消息的人一开始根本就不信,觉得君王现在光是忙都忙不过来,国家面临强有力挑战怎么可能会摆宴,然而事实就真的是刘彦要与众人乐呵一下,身份足够的人不管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都想着去参加一下。   一场宴会,下午开始,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参加的超过千人。不管是带着什么心情而去,君王和三公九卿的那些人就在明处的高台,君王没半点事情大条该有的忧愁,各个高官显爵的人该干么干么,让太多的人怀疑那些坏消息是不是真的。   “不是……”盖聂不是战国时期的那个剑神,他是刘彦在长广郡的时候就加入这个集体,几年下来大功没立小功劳不少,官职不显赫,爵位也只是第五级的一个大夫,堪堪够资格参加宫城大宴:“那个……我们听到的风声是假的?”   类似盖聂有相同困惑的人太多了,还是那种不管官职还是爵位都有点尴尬,属于高没高到哪去,与一些真正的普通人相比又好像很牛逼,一种不高不低的阶层。越是这种人,他们不会缺少听闻一些大小事的机会,基本就是听个有头没尾的模模糊糊,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我刚过来也是懵了。”马愿,曾经做过冉氏秦国的长水校尉,现在是汉国的一名偏将,军职不是参加大宴的依仗,他也是一名大夫爵:“一圈打听下来,坊间传的都是真事,但王上和各位侯爷压根就不当回事。”   宫城大宴,座位摆设起来就是那种圆圈相连的一排排,留下必要的走道,左右的案几相隔不远,仅是前后留出足够的空间。每一个人坐下之后,不用太大声说话也能与左右的人进行交流。   觉得自己身份和地位够的,可以往前面凑,坐下之后立刻就有宫女端来任何该端上的东西。要是身份不够非得往前凑,服侍的宫女该怎样还是怎样,就是能不能顶得住旁人用看傻子的目光来看自己。   人多,就是每个人压低声音,说话的人多了也会形成一种“嗡嗡嗡”的吵杂声。   刘彦和三公九卿是真的在一处高台,还是处在作为圆圈的正中央,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以让到来的人看清楚认仔细。   “那些位置……”盖聂抬手指向高台半腰的一些座位:“特意给谁留的?”   没人去回答盖聂,他们这里距离高台算是外围,要是能够事先知道答案也就不会是坐这里了。   高台的面积其实很大,职业一些的称呼应该用“坛”,却没有祭祀时的规模,亦是没什么太花俏的装饰。面积大不光是为了让座位足够,看那留出来的空间,再看一直在准备的乐师,稍微猜想一下也知道是留作表演场所。   先来有位置,后面再来的人,他们除非是地位高到需要特意安排,要不然只能是临时加座给凑在外围。   刘彦扫视了一下现场,从高处向下看去真的有种到处是人的热闹。他向荀羡吩咐了一些什么,扭头之后又重新与不远处的徐正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司马聃最先出现在众人视野。这个小孩穿着一身很常见的便服,被奶妈捂嘴紧紧地抱着,还能看到在不断挣扎,眼泪更是“哗啦啦”地流。   司马聃之后是李势,后者也是一身便服,走路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那双手还会时不时捏一捏自己的大腿。   现场渐渐地安静下去,那是发现动静人的一个个传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两个亡国之君的后面,包括李农、姚弋仲、褚裒等等一些远近驰名的人,一个又一个像是遛串似得,出来之后走向高台,一步一跪地上去,每个都是以“罪人谁谁谁”作为开头,呼名拜见之后再去半腰的位置,宫女安排着坐下,却是没有端上什么东西。   “原来……大汉俘获那么多王侯将相啊?”盖聂能够感觉自己的兴奋,是那种恨不得狼嚎几声的兴奋指数:“瞧那些家伙,一个个垂头丧气,不知道等一下会不会表演什么节目?”   做了多少事,取得多少成就,光是听攻下哪,俘获谁,真没有一连串原来身份尊贵的人被拉出来炫耀来得直观,光是看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内心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开怀。   现场重新喧哗起来,只要不乱跑就没人去制止什么,该怎么乐还是怎么乐,乐呵的时候瞧着那些曾经的敌人如坐针毡的模样,甭提是何等程度的享受。   宫城大宴的消息越传越远,扩散出去之后,听到消息的人,他们不管是什么身份,说出嘴的,心里想的,大概就是:哦,咱们的王上就没把那些挑战当回事,可见那些家伙就是跳梁小丑。 第560章 这算众志成城吗?   欢宴有终时,特意被搞起来的气氛,没有面对危如累卵的紧张,有的只是对以往胜利的回顾,除开太小的司马聃之外,其余俘虏无不是被安排了一场表演,他们可以是滑稽和好笑,也能是胆小不知所措,只是被用来彰显汉国曾经的胜利。   中原王朝战胜敌国,有了众多俘虏,那些身份足够尊贵的就是被软禁起来,每逢有什么节日,或者是君王干脆想要找个乐子,俘虏都会被拉出来进行展览,用以炫耀武功。   刘彦做得相当干脆,在那些俘虏的羞愤之中尽情逗乐,期间还逼得觉得苟活无用的李农从高台之上跳下去。   差不多两丈高的高台没将李农摔死,他是断了双腿和拐了一条胳膊,有人哄然大笑,不缺一些是乞活军出身的人心有不忍。   不管是怎么样,刘彦的目的达到了,他消除了中枢百官对面临险境的恐惧,给予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更多的信心。   虽说是大宴,中枢高层却没真的喝得酩酊大醉,深夜之后很多人没有回家,是留在宫城与刘彦连夜商讨应对之策。   征兵成为第一个必须做的事情,该怎么征兵,哪些州郡占了大头,训练点是在哪,集合点又该放在什么位置,很快就商量出一个可行的计划。   汉国目前登记在册的人口有一千三百余万,详细到年龄层的登记方式可以有效计算拥有多少兵源,丞相府和太尉署一阵核实下来,他们被数据惊得目瞪口呆。   “真要不顾一切征集兵源,可以征召四百三十万人的规模!”徐正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急不可耐地说:“丞相加把力,算算三个月之内可征集的极限兵源。”   一千三百余万人却能征召出四百三十万,这个与处于乱世有绝对关系。在战乱的年代,青壮因为身体素质的关系存活率比较高,等于是经过了一连串的残酷淘汰之余,一些适应的生存者熬了过来,那些老弱妇孺和身体素质比较差的人哪怕不是饿死也是被病魔夺去生命。   纪昌很不愿意打击徐正的亢奋,却不得不说:“以当前的条件,至多再征召三十万人,再多……”   “没粮食?”徐正有那么点不管不顾地吼:“抢,抢林邑和扶南,抢敌国,再向属国征集!”   “就是已经将能做的都算进去。”纪昌摇着头:“四万禁卫军、八千虎贲军、两万羽林军、二十万常备军、四十万郡县兵、十五万民夫,再加上三十万新征军,甚至是需要再增加的民夫……无法再多了。”   徐正听得呆了呆,他虽然是身为太尉,可是因为性格的关系还真没有去正儿八经地计算过属于军方的人员总数,不算还没有征召的三十万和更多的民夫,恍然间知道原来已经是八十多万人。   “还没有算那些改编了的屯田兵。臣的意见是,旧有屯田兵整编为参战部队,新征部队代替屯田兵一边操练一边生产。”纪昌几乎是用恳求的表情在面对刘彦:“若是无粮,恐怕该是崩溃局面。”   接下来的战事会与之前有差别,之前参战的是常备军作为主力,郡县兵虽然是接近战场任务却不重,军务不一样消耗也会不一样,比如时常游动肯定是要比长期驻扎某处消耗更多,那不止是运输的额外消耗,其实还有一些意外损失掉的。   “能够支撑这等规模的战事,已经是……”纪昌犹豫了一下,顿了顿还是说:“是王上能够减少路途消耗。”   目前的战争局势很明显,关中、西北、北疆、东北都会有连串的大战,仅是二十万常备军显得太稀少,需要郡县兵作为参战部队加入,那就是至少拿出六十万的大军用于各条战线,越往后参战的人员只会增多而不是减少。   大批量征召士兵,多一个士兵就等于是民间失去一份劳动力,一增一减可不是一加一或一减一那么简单,还会有其它的附属效应,比如用来武装士兵的军事器械和阵亡之后的抚恤。   “近期各地一些不安分的家伙跳腾得很厉害……”徐正狞笑着说:“他们想死,就让他们去死。”   在场的人都能听懂徐正的话,甚至是一些额外的意思都察觉到,无非就是什么不够就盯上那些家里有的,软的可以当然最好,不行直接来硬的。   “不妥!”桑虞本来不想说话的,他愤怒地抬手指向徐正:“太尉,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徐正斜眼看向桑虞,哼唧了几声,说道:“御使大夫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有罪必诛,无罪则不能莫须有!”桑虞直接向刘彦行礼,声音非常大:“王上啊,再困难也不能枉顾汉律。今次能够以困难之名大肆破家灭族获取粮食与财富,下次是否也能随便找个理由如此作为?大汉一旦是这样的大汉,那大汉还是大汉吗!?”   “的确。”纪昌不是选择站队,说道:“太尉莫再戏言。”   徐正砸吧砸吧嘴唇,看到刘彦是用看严厉的眼神在看自己,就是“嘿嘿嘿”一阵尴尬的笑声。   土豪什么的,灭掉是能够一瞬间获取大批物资,但绝不能土豪没有犯错的时候去干,那是在逼更多的人起来反抗,搞成人心背向的烽烟四起,哪怕是没有在内忧外患中亡国,今后谁敢去创造财富,难道辛辛苦苦是为了被头顶上的统治者肆意的掠夺?   也就是身为武将代表的徐正说那些话仅被严厉批评,换做任何一个行政人员讲那些,丢官为必然的事情,被弄死也不算冤枉。   刘彦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历史上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的确确是有统治者干过肆意掠夺国中富人的事,抢了富人之后连中产阶级也继续抢,造成国家稍微有点财产的人都是争先恐后地逃亡,然后是国家在天怒人怨中灭亡,极短时间内被另外的统治者取代。   诸多国家要联合起来征讨汉国,刘彦很清楚这种局势下内部该是以稳为主,内部再自己搞得天怒人怨,内外交攻起来就是他有系统这个金手指也绝对顶不住。   “诸卿。”刘彦一出声,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做出聆听状:“今天便是大汉能够屹立于世的时间,是经受住考验,此后一帆风顺横扫诸国,还是堪堪守住使日后变成长期交战,昂或是失败陷入困局乃至于是亡国,皆看诸卿今日与寡人的一番商议。”   没别的意思,刘彦就是告诉所有人,收起内心里的那些小心思,都这样了还想着互相找难堪,他并不是仁慈到不杀熟人。   “臣……将会督察百官,但有行差踏错之官员,必将以律严惩。”桑虞说完自己的份内之事,稍微停顿一下才又接着说:“臣,代表桑氏,献粮秣三十万石,各类财帛合计二十万金。臣还请求一事,请王上允许臣四处走动进行筹措。”   “臣,献粮秣三万石,财帛合计一万金。”纪昌可没半点因为数量少而羞愧或是尴尬。   随后包括徐正在内都是做类似的捐献,有多有少的情况下,基本都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   按理说刘彦该觉得高兴,可他却是升起了一种恼怒的情绪,不是因为那些捐献的人,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并不够强。   监御史总署崔悦有足够的资格在场,他是博陵崔氏的一员,捐献开始之后脸色不断变换,最后一咬牙:“臣,代表博陵崔氏,献粮秣七十万石,财帛总计八十万金。”   说代表博陵崔氏,不是代表王后崔婉,崔悦会迟疑主要是自己好像没那个资格去代表整个家族,可是现场的气氛都这样了,难道王后的娘家就安静闭嘴不言?   荀羡作为秘书郎本来不该主动说话,他却是在崔悦之后开口:“臣,有事启奏。”   大家的目光本来是在崔悦身上,听到荀羡说话就都看过去。   荀羡得到刘彦的允许,以非常平稳的声线说:“臣,代表颍川荀氏、颍川陈氏、颍川钟氏、泰山羊氏、临川王氏、范阳卢氏、弘农杨氏,合计献粮秣三百二十一万石,一百四十万金。”   刘彦被那一串什么氏弄得有些愣神,听到数额之后才略略反应过来,没有因为数量庞大而震惊或欣喜,反倒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荀羡所说的那些姓氏,没一个都有着各自辉煌的过去,有一些还是十足十的千年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衣冠南渡”之后去了长江以南。   纪昌眼神带着深意在看荀羡,他嘴角缓缓地勾了起来,笑得有些玩味。   没人去开口问荀羡,说哪个家族分别是多少,他们想到的是,那些家族是在事先就做出决断,可能是拿出全力,也可能是留有捐献的余地,这样的一个动作为的是在赌汉国能够撑过这一次,也是在为自己的家族重新踏上广阔的舞台缴纳费用。   所有人都在思考的时候,刚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刘慎小跑着出现,他甚至在跨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哇哇”哭着爬起来继续走,来到刘彦身边直接扑过去。   刘彦的出现让包括刘彦在内都是看向门外,那里站立着谢道韫,一些敏锐的人甚至都发现刘彦小手里握着卷起来的纸条。   小孩子只顾着哭和闹,不管之前有谁教他什么反正是顾不得了,刘彦安抚下去之后拿过那卷纸条,也没有看是让宫女将刘慎抱下去。   “泰安,你来念。”刘彦说完自是有人会将纸条转呈到纪昌手里。他是看着谢道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来。   纪昌撑开纸张先看过一遍,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是面无表情地说:“阳夏谢氏、琅邪王氏、龙亢桓氏、吴郡陆氏、潘阳梁氏、江夏陈氏,计献粮秣三百七十万石,两百三十万金。”   庾翼刚才就已经开过口,张嘴说出的是庾氏捐献八十万石的粮秣和二十七万金。他很清楚那张纸条上的都是一些什么家族,其中就包括未能在场的桓温和谢安所在家族,连王羲之的家族也给带了进去,剩下的那些是南方本土世家。   至今为止,以单一捐献额度来算,粮秣最多的是庾翼所在的家族,财帛最多的是博陵崔氏。看捐献其实就能够分辨得出来,南方的家族拥有的粮食真心是多,北方的家族因为胡人一再肆虐无法安心生产比较少。   刘彦问纪昌:“多少?”   “粮秣合计一千零二十一万石,金合计五百七十三。”纪昌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下一句冒出谁都能吓出一身冷汗的话:“世家果然是世家。”   “呵呵。”刘彦点着头:“的确无愧于世家之名。”   一句话让一些人差点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极力控制,就该破口大骂舍家为国竟然被忌惮。   “这才是世家!”刘彦必须表态,要不然一场好事就会变成坏事:“多数世家传承数百上千年之久,姓氏不止是简单的姓氏,是作为先辈为族裔开拓和流血。寡人时常深思,上古世家能为族群流血开拓,理所当然应当接受敬意,亦是自然而然应该享受尊贵。若世家可效仿上古先辈,寡人何愁?是国家之幸、世家之幸、万民黔首之幸!”   桑虞几乎是用能杀人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纪昌,率先站起来向刘彦行礼:“更是王上之幸!”   纪昌很难得地“呵呵”笑了几声,不发言一眼跟着行礼。   徐正则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嘴巴里念叨着什么荤话也是行礼。   三公带头,九卿随后,之后全部都是向刘彦行礼。   哪个王朝没有一些特殊群体,人生在世拼搏奋斗不止是为自己,其实更多是为了子孙后代,要能够安享荣华富贵谁也不会拒绝。他们会行礼,是因为刘彦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不能接受世家的存在,这一点对太多人着实是重要到了没边。   刘彦表达得相当清楚,于国有利的世家才是好的世家,这样的态度绝对会引起接下来的捐献狂潮,毕竟每个家族都要思考一下汉国在这一波撑过去,他们没有捐献会不会被算账。   而事实上……刘彦真心不想搞这一套,后面肯定是会给予补偿。 第561章 该懂的都懂   如刘彦所料,大宴当夜的捐献只是一个开头,后续一直有人表态捐献,无论捐献多与少皆是被丞相府和太尉署逐一记录。   后面,宫城有了动静,荀羡带人抬着很多大箱子前往御史府。   “是王上一一亲自盖印。”荀羡看桑虞有些茫然,解释道:“此些是用于分发捐献之人。”   箱子里面堆叠着一摞摞的折子,每一本的体制规格都相同,没有什么华丽的东西,仅是里面写着某某谁或是某某家族捐献了多少,刘彦以君王之尊承诺将会给予相应的收获。   桑虞是等荀羡离去之后才拆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看了之后原地站了一小会,脸上是带着轻松的笑容。   刘彦给予回馈不是官位或爵位,更加不是一些“免死”之类的玩意,是哪个家族获得了哪个地方的土地的所有权。   可以理解为刘彦将这一次捐献视为一次交易行为,各家族给的粮秣与财帛,国家用以土地作为回报,而那些土地的交易不计算在封地之内。   “这样很好……”桑虞已经吩咐御史府所属人员行动起来,会一一将东西送往各处,他摸着自己家族的折子:“不学武帝卖官卖爵筹措,行使的是有所付出有所回报。”   所有人都会感到满意的,刘彦统治下的汉国没有允许土地进行买卖。这一次以国家的行为来做就是破例,让所有人明白刘彦的反应,也是在展示一种态度。   土地嘛,没人会觉得多了不好,尤其是以正当的方式来获取土地,更重要的是统治者承认。不少人是认真的觉得就算白捐也情愿,得到回报自然也是极好。很多人等待刘彦做出回应之后则是感到后悔,给自己几巴掌之后,郁闷之前怎么不拿出更多。   不管是满足了,还是不满足,没人去干追加捐献的事。做人该是傻到什么份上,才会在刘彦进行回报的时候再追加,岂不是在说之前没有用尽全力,可能会得到更多的土地,但也会得到埋怨甚至是更坏的事情。   一阵的纷纷扰扰中,中枢应对方案出炉,一名又一名的快骑出襄国前往各地。   快骑背上会插着三杆小旗子,颜色皆是赤红,他们是要前往各州郡传达命令,每有一骑抵达目的地,将中枢的公文传递到该得到的人手里,地方上就会行动起来。   “抄录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下达各郡。”   “诺!”   伏寿是兖州的刺史,将命令下达之后,是怔怔地坐在原位。他已经从邸报中知道各国要会盟征讨汉国的事情,对中枢下令征召士兵早有心理准备,事先就在做相关的安排,为的是中枢的命令传过来就能立即展开行动。   【只是征召退伍老兵,不是预料中举国动员……】伏寿的手指在打着某种节拍,眼眸没有焦距地对着敞亮的门外:【还是在为粮秣苦恼吗?】   汉国近几年开始缺粮不是什么大秘密,保密也仅是对一些品阶不够的人,身份和地位足够了就不再是秘密。   伏寿还在思考,一名小伙子在门外唱名求见。   “尊上,襄国最新的风闻。”   “下去吧。”   所谓风闻,就是非官方渠道的消息传递,伏寿没看几行就霍地站起来。   “来人,来人!”伏寿的手在抖,他看到的是各个家族展开捐赠的消息,伴随的还有那些捐赠的家族得到的回报,等待家老过来,几乎是吼:“招呼家族各房,举行族会!”   捐啊,必须捐,那是一种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哪怕是没有回报也不能落于人后的大事,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是脑子有病。   伏家的族会很快开始,他们不是讨论捐不捐的问题,是核实应该捐多少。   这个伏家其实就是伏寿所在的家族,伏寿是伏伟的父亲。伏寿在族会开始之后是安静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体上的意见就是能捐多少就捐多少,甚至是哪怕借也要借来捐,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回报。   “你们这些蠢货!”安静够久的伏寿突然发怒而起:“想要害死家族么!?”   本身是一州刺史,儿子还是军方的郎将,可以让伏寿在家族有最大的发言权和威望。他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是后悔自己怎么不够聪明,也是郁闷家族的消息渠道有够闭塞,怎么不像那些事先安排的家族立即捐献,非得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参与。   “家主……”伏良是伏家年纪最大的长老,他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解地问:“献得多了是在为王上和大汉分忧,也能获得应得的回报。错了?”   “大错特错!”伏寿几乎是怒发须张:“伏家有多少斤两,就去干多大的事情。某些蠢货说要想方设法去借来捐献,是在得罪那些没收到消息的家族,是在为伏家掘开大坑自己跳进去!”   伏良继续颤巍巍地杵着拐杖站着,等待伏寿接下来的解释。   “该是多蠢,才会在明知有相应回报的时候去干那些不自量力的事情。哪个家族能出多大的力,哪怕是只有一个家族知晓,也不能超出自己能做的极限。”伏寿目光扫视那些还在懵懂的人:“不懂,就安安分分地听着,别让自己成为货真价实的蠢货,为家族招惹承受不起的祸端。让你们来,是要你们统计家族在自己所需的前提下,拿出能拿的那些积蓄。”   大堂之内开始“嗡嗡嗡”地响,讨论的事情无所不有,还不懂的人会有明白事理的人去解释,再不懂只需要计算能拿得出的份量,后面才是统计各自能拿出多少。   “那就十一万石和一万两千金。”伏寿不得不确认一次:“不要有什么偷奸耍滑,要是出事,事发之前不用别人,老夫会亲自杀死那个蠢货。”   “好啦,好啦,都明白了。”伏良纯粹是拿自己的年纪在当资历或资本,对伏寿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将东西摆出来,动静闹得大一些?”   伏寿是很干脆地摆着手:“东西备下,不要去干哗众取宠的事,有人来接受直接奉上便是。”说着还用严厉且略带凶狠的目光盯着伏良。   人不是不能能蠢,但别蠢到以为自己很聪明还听不进明白人的劝,伏寿早知道家族里有一些蠢货,召开族会不是为别的,是知道捐献会有回报之后,理所当然该计算每一房出多少力,事后土地的分配又该是各房拿多少。   一个家族就是由众多有血缘关系的人聚合而成,像是伏家这种后知后觉的家族太多了,他们会有各自的选择,在这么一个事件上的表现,后面将会被“圈里人”拿来作为结交的考量,是该巴结讨好,或是和善相处,昂或视而不见,乃至于找到机会蚕食,决定捐献多少的时候就已经有定数。   对退伍老兵的重新征召,命令传达下去,每一个县得到命令伊始,忙碌就变成了主流。   得益于汉国是崛起在一片几乎与废墟无异的土地,大部分的人在纳入统治范围之内后,他们是被集中起来划分区域落地安居。   通俗点来讲,只要是有条件的话,刘彦并没有让百姓分散生活,是采取了聚拢立寨,汉国登记造册的一千三百多万人之中,超过七百万人就是按照区域的划分的允许集中起来。   青州的济南郡,东平陵处于国道不远之外,宽度四丈的官道之上,人来车往的景象万分热闹。   国道是元朔二年开始按照计划修建,计划中是贯穿汉国,东边以临淄为起点,北边以定点到雁门,西边是到酒泉,南边是番禹,等于是一条连接汉家旧土范围内的国道,以国道为枢纽再分岔出一些各地自己修建的道路。   刘彦是将修建国道当成自己一生中必须做的事情,可能到他临死之前都没有完成,目前临淄到鄄城的地段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鄄城到襄国的地段起了个开头就被迫停止,原因是国家粮食储备不堪消耗,也是国家将用于战事之外的余力倾斜到水利的建设。   对了,鄄城是兖州地界,按照计划是该延续到棘津,利用原有的跨黄河大桥,再向定襄延伸。   国道分有左右民间道路,中间留下一条给官方专门来走的道路,林木是趁着天气良好带着妻儿要去探亲,他在赶着一头拉车的黄牛,车上就是坐着怀抱婴儿的妻子。   左下右上的分道,不再有不分次序的混乱,之前人们根本不习惯这样的规矩,等待习惯之后却几乎没有去思考带来什么便利,仅仅是觉得赶起路来快速很多,麻烦的是每每都要一里左右才有一个能横穿过去通行道。   国道中间的一个黑点吸引了林木的注意力,他是在元朔三年的大裁军中退伍,然后根据安排有了在乡的公职,又有了名下的薄田,日子总得来说过得还算舒心。   没结亲之前,林木会时不时地怀念其实也没有经历多久的军中生活,有了媳妇之后回忆的次数越来越少,等待媳妇怀孕又有了后代,唯一想的就只剩下怎么来给自己的血脉多存一些生活所需,导致连袍泽聚会之类的很少参加。   国道中间的黑点越来越近,林木已经能够清楚地辨认是什么样子,看到那名策马急奔骑士的装扮愣了愣,他没有记错的话,骑士的打扮就是一副鸿翎急使的模样。   鸿翎急使在西汉就有了,通常是做一些千里加急的事情,包含传递捷报和噩耗的消息,更有传达中枢紧急命令的任务。   林木没有听到那名骑士在驰骋中高喊什么,还在愣神的时候,远方又接连出现数个驰骋在国道中央道路的黑点。   “木?”小媳妇注意的不是骑士,是周边的人或马车都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林木平时非常疼爱这个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的媳妇,一听到召唤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将视线看过去,他现在却是依然发愣看着一直在经过的鸿翎急使。   “木。”小媳妇下来拍了拍林木的肩膀,越加迷惑:“怎么了?”   “大事,绝对是发生大事了。”林木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看向自己的妻子,要说什么的时候,耳朵里好像听到了钟鸣声?仔细倾听了一下,钟声是真的,让他脸色僵了僵:“今天的省亲……恐怕是不行了。”   在汉国,是有佛教的存在,可是国家并不允许建立寺庙,道教是汉国的主流,两者都会设立一些摆钟亭,会为附近的百姓敲钟报时,但钟声是一种很特定的规律。   林木耳中的钟声绝不是寺庙的打更报时,是参加过军队就能分辨出来的集结节拍,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小媳妇懂的不多,她顺从地“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去,那双怀抱婴儿的手却是时不时地捏了一下布料。   骑士的身影远去,国道之上的队伍重新动了起来,每一个分流出口却是不断有人或是车驾下去,当然也存在换道而行。   林木一直在沉默,他在换道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让牛车别到了一辆马车,幸亏只是发生微小的碰撞,赶紧过去询问妻子怎么样,婴儿又是怎么样。   “家人没事吧?”马车里伸出了一个人,制止车夫要理论什么的举动。他的长相普普通通,上身出来后却是看到缺了一臂:“咱们先下国道?”   周边要下国道的人不少,堵住不是个事,能看到的是大多数人走路有着军伍的味道,一瞧也能明白都是为什么要转换道路。   “人只要没事,就啥都别说了。”缺了一臂的汉子下了车,看了看被划得漆掉了的位置,制止了林木说赔偿的事,用着爽朗的表情说:“那钟声咱们都能听明白,某没了一臂是没那份念想了,真要赔偿,记得在战场替某多砍下一颗首级。”   林木也不矫情,行了一个汉军的军礼,默不吭声地重新赶起了牛车。   “家主?”车夫有点看不过去:“这重新上漆起码是数百钱,您不计较是宽宏大量,那人却也太无礼了。”   缺了一臂的汉子在看离没多远的马车,他说:“那同袍,他的媳妇刚给生了个娃……”   车夫不懂,还在碎碎念。   “刚刚有了挂念,人又要上战场……”断臂汉子用着仅有的手在摸断臂处:“你这样的憨货不懂的。” 第562章 咱们老百姓……   人生在世哪来那么多的激情,有牵挂和没牵挂的人面对生活会是两个态度,需要拿命去拼搏的时候有了牵挂就会放不下。   林木有公职,今一次太尉署征召老兵并没有算上有公职的那批人,是针对那些退伍归乡的人群,他依然做着自己的工作,算不得重新成为军方的一员。   每一个州的基层公职人员,其中的九成九基本就是军方退役下来的老兵,其中又有四成左右是身体存在残缺的老兵,是他们这些人赶着维持国家基础运作的事情,也是他们在维护社会上面的治安。   该是重新征召什么人,每一个地方上都会有一个相应的名单,作为游缴的林木需要做的就是到每家每户去通知。   没有在重新征召名单之上,林木既是松了口气也是有一种莫名堵得慌的感觉。他会松了口气自然是因为家庭刚刚美满的舍不得,要是能够与家人一块生活,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谁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呢?至于堵得慌,他自己都想不透是因为什么。   “征召?”黄德意拿着那一个纸片,愣了愣神之后咧着一口的黄牙:“早盼着这一天了!”   林木本来已经要离去,听到一阵婴儿哭啼声顿下脚步,看到的是一名少妇似乎从卧室走出来,她抱着怀中的婴儿好奇看向他。   “要不进来坐坐?”黄德意也就是随意邀请一下,真把林木请进家中后,看到林木的目光有些复杂,说道:“看来你也是近期有了孩子吧?”   少妇已经安慰好婴儿,她提来了一个水壶,为两个男人摆好陶碗各自倒了水。   黄德意不知道是出自什么样的想法,向林木讲述了自己退伍之后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娶了那名少妇,也不隐瞒少妇其实是第二次嫁人。他讲的事情不少,片段上面也有些乱,等待讲到婴儿的时候,林木才知道是个女婴。   汉国的男女比例很不平衡,大概就是三比一的数据,那是乱世造成的一种现象,毕竟女性想在乱世生存或是自保比不上男性。   因为男女比例失衡的关系,在汉国能够娶得上一名妻子并不容易,那可能需要经过一连串的竞争,只要是能够有个妻子,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嘚瑟的事情。   恰恰是因为男女比例的不平衡,某位适龄女性本来的丈夫去世之后,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都会鼓励再嫁,寡妇什么的没人会去要求守节。只是通常寡妇的再嫁会比较特殊一些,比如原本夫家的老人或孩子没人照顾,那么新的丈夫就要担负起责任,一名丈夫可能会担负照顾多个的家庭。   “要照顾的人多了,退伍之后没有混出个什么人样,阿娟能瞧得上让老哥的压力其实很大。这一次能够重新进入军队,能再得到一些田地,平时也能向家里寄一些财物。”黄德意尽管已经尽力在表现轻松,可是能够看出心情复杂:“退伍前,老哥已经是队率,希望可以担负原职。”   按照汉军的编制和规则,士卒仅是登记造册的时候可以获得最基础的土地,成为军官之后才会有俸禄。伍长和什长其实不能算是军官,只有到队率之后才能正儿八经地是真正的官,像是队率每年俸禄是五十石的粮食。   军队,军官的每一级都有各自的俸禄,士卒在战场的缴获是能够拿到其中的四成。一般情况下,军队里面是贵族最多的地方,比如获取一颗首级就能成为公士,而公士每年也有五十石的俸禄。   “老哥是什么爵位?”林木得到了答案,笑着说:“上造爵,每年可是有一百石的俸禄。”   华夏历朝历代的一石多少斤都不固定,甚至是每一斤的重量都与现代有差别。以现在的重量单位,一石就是现代的一百十六斤,平时一个人一顿消耗的粮食大概就是二两左右。   话说,林木真感觉自己很幸运,他退役前在军中只不过是一名伍长,爵位也就是公士,竟然能够归乡之后得到一份公职。   林木聊了一会就以公务在身告辞离去。   “郎君又要出征了吗?”阿娟问的时候很平静,她是等待家人都聚过来,才问:“什么时候?”   “七月初四到县里衙门报到。”黄德意在环视家人,拢共有四名老人和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其中一个老人是自己的老母,其余是与阿娟结合之后的亲人:“今次太尉署很大方,重新征召赏赐二十亩田地,为夫去报到的时候,镇子里就会安排丈量。”   其中的一个老者开口问:“能推了吗?”,说话的时候,他是看着阿娟怀中的婴儿。   “李老头别说胡话了,军方征召怎么可能推得掉。”黄德意的老母说话的时候在笑,看向自己儿子的时候才露出担心的表情,只是很快又掩饰过去,问:“我儿,可知道会被调到哪里,是南方还是北方?”   李老头是阿娟前夫的父亲,他们这一家等于是三个家庭的重组,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是出自李家和阿娟那一家,他们两家是失去了顶梁柱,虽说众人平时该劳作的还是参与劳作,但精神上三个家庭是靠着黄德意一个青壮撑着。   黄德意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娘,只是写征召日期和报到日期,没写去哪。”   国家层面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是国家有意让民间知晓,要不然平民大众永远不可能清楚。真的等到平民大众听到了,其实那也是国家愿意让平民大众知道的消息。国家想不让平民大众知道什么,那平民大众永远不可能听到,哪怕是有听到也无法证实是真是假。   别说是现在的消息传递环境,哪怕是现代那种有便捷手段的年代,道理一样是共通的。   各国联合起来要围攻汉国,平民大众没有获得消息的渠道,会压根都不清楚国家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自己身边发生了的事情,甚至要不注意连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会不知情。   几个老人对于黄德意再去军中是一种打从内心里的抗拒,谁也无法确定黄德意去了还能不能回来,总会忧虑一旦黄德意出事,这个三个家庭组成的大家庭就算是毁了。   负责传递征召公文的林木,他分发征召公文的时候,每一天都会遭遇到各种形态的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并不会与每个人都聊上一聊,大体上却会问一下得到征召的人之前在军中是什么身份。   建立也就两年不到的镇子,是官方从四面八方将人汇集起来,成为一个人口超过五千人的城镇。   镇子没有城墙,仅仅是在外围会修上一条防止野兽的篱笆,类似的镇子在汉国的数量非常多。   “基本都是头儿。”林木忙碌完回到家中,变得开始有些沉默寡言,头儿是军中称呼伍长、什长、队率的称呼,也就是基层军官:“看来这批征召只是初步阶段。”   名将对于军队并不是必需的,充其量也就是可以使一支军队的士气更高和拥有更大的自信,但就是没有名将也能让一支军队进行自己的运作。   一支军队中的伍长、什长、队率就是基石,是他们直接负责带兵,是一支军队正常运转的枢纽,缺了他们就等于是失去次序,配合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说,军队可以没有名将,但不能没有那些伍长、什长、队率之类的基层军官。   “大郎,你也会在征召序列?”林七是林木的老父亲,他们这一家就是父子二人,再加上媳妇阿花和那名婴儿。他多少是感到紧张:“要是真的连你们也在征召序列,大汉……恐怕是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了。”   游缴每一个乡都有,他们负责平时的治安和对罪犯的缉拿,是地方上最基础的环境保障。有他们在的时候,百姓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或是百姓不管有察觉还是没察觉,那种次序就是摆在那里。   林木知道自己的老父亲说的是什么,就是一旦连他们这种在乡的公职人员都要重新披上战袍,等于是汉国已经顾不得民间的次序。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物,父亲却好像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要不然怎么会去想到那层?   “为父……有在祖公(闻鸡起舞的那位祖逖)麾下效过力……”林七那双浑浊的眼眸眯了眯,后面伸手拍了一下林木,没好气地说:“啊不然你以为,教你的那一套刀法是白来的?”   林木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父亲有这样的过往,情不自禁地追问,可是林七根本就不想多说。   “为父知道大郎这些天在想什么。”林七开始变得严肃,语气也很沉重:“祖公原本是有机会能光复中原的,是南边的朝廷起了忌惮,不给支援,暗中阻扰和破坏,使祖公有力出不上。”   林木其实不知道自己父亲嘴中的祖公是谁,甚至都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叫祖逖的人北伐。   会这样不止是林木消息闭塞,其实也跟胡人当政有绝对的关系,简单地说是有太多人不想那一段历史传下去,无法阻止历史的记载就让信息无法传到百姓耳中。   “胡人的罪行罄竹难书,数十年间死于胡祸的人难以计数,而这个是因为曾经的那些贵人,现在那些贵人已经遭受到了惩罚,只剩下那些为祸的胡人……”林七现在的表现让林木感到陌生和惊讶。他也不去管自己的儿子,自顾自地说:“陛下率众再建大汉,数年征战使属于我们的国家重新建立起来,让我们不再遭受歧视和凌辱,陛下对天下百姓皆有大恩情。”   这点林木无比赞同,他今年二十四岁,不是没有生活在胡人当政的年代,很清楚胡人当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两相对比之下,听到那一句“我们的国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一种莫名状态下立了起来。   “大汉的高层是什么想法,想要让国家维持什么样子,为父猜不到也不去猜。”林七突然笑了,笑得咳嗦几声,喝了点水才继续说:“为父只知道,我们无需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担心被胡人肆意凌辱或杀戮,不用担心死后想要埋进土中都做不到,不必恐惧会被人吃到肚子里变成一泡屎!”   林木的双手在自己不自觉的时候握成了拳状。   “我们可以安居乐业,能够出门看到邻居的笑脸,那是多少死于胡乱的人期盼而又无法得到的?”林七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老人老的不止是年龄,经历的事情太多,脑海中有着太多的记忆:“现在的日子很好,真的很好。”   林木的脑海中一直是在重复回响“我们的国家”那一句话,一些被深埋的记忆也重新被翻出来,是胡人当政时所闻所见和自己的亲身经历。   有媳妇了,还有了儿子,之前林木是真的抗拒再次加入军队,怕的是有个不测。他现在依然是在怕,怕日子刚刚好起来,内心里也有了期盼,却没有那个福分去享受。可是,他突然有了更怕的,就是自己好好活着,然后胡人重新当政,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在乎的人再次过上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林七就是那么安静地看着自己儿子不断变换的脸色,以他的阅历能够猜测自己的儿子是陷入什么状态。   “父亲。”林木很突然霍地站起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儿子想多陪陪阿花和狗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说:“儿子带他们出去逛逛,回来的时候带些酒和肉,和父亲好好唠嗑。”   林七摆了摆手,示意要干么就去。   林木说到办到,带着很茫然的媳妇,一家三口就在镇子里闲逛,很多之前想要买的东西利索地买下,让媳妇不断地碎碎念说是浪费钱,他也不解释什么。   也许是错觉,林木发现今天镇子里的集市比以往都要热闹,而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第563章 再次亲征   国家是什么?不同的阶层会有不同的理解。   对于百姓来讲,国家是自己生活的那一片土地和天空,自己的家人以及能够看到和接触到的另外一些人。   对于统治阶层来说,国家依然是那片土地和天空,但接下来就是山川河流,还有自己需要去管理的那批民众。   君王眼中的国家就是江山,是有多少人口,想要入侵他国的时候能够纠集起多少武力,遇到需要自保的时候能够征召多少战力。   国家对所有人来讲是一个庇护所。从某种方面来讲,国家这个集体并不对所有人都公平,有些人付出太多未能得到应有的回报,有些人则是一出生就能开始享受红利,但不管怎么说国家弱小对于该国的任何人都不会是好事。   个体需要集体,必然是会产生管理者,哪怕只是简单地为了种族的延续,任何族群的生物都不会例外。而作为拥有智慧的人类,集体不单单是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还是为了争夺更大的生存空间。   “向前,向前!”   旷野,非常广袤的旷野,炎炎夏日之下,大地之上行走着由人汇集的长龙,他们所在的位置可能不同,赶路的方向却都是向北。   长龙由士兵组织而成,他们向北是为了参加国战,去成为一场又一场旷世大战中的参与者,有人会在战场上获利军功得到很多实惠,有人则会成为尸体之后再变成骨灰被送进英灵殿。   旌旗在随风招展,红底金字的旗面是一杆又一杆,旗帜地下的士兵来自天南地北,他们有的来自各郡县的郡县兵,不少之前是作为屯田兵,得到命令进行集结,开拔之后一直是在进行合流,由少数变成规模庞大。   “王上亲征了?”   “是啊,时隔两年,王上再次亲征了。”   行军时候并不禁止交谈,毕竟路途着实是太远,只要队伍不乱聊天其实可以解乏,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刘彦其实就在不远处的山头之上。   这一年的战事规模会非常大,刘彦的确是再次亲征,却不是前往雁门,是北上冀州亲自主持对慕容燕国的战争。   此时此刻,刘彦就站在山顶看着自己的士兵,那一条条的长龙哪怕是站在山顶也无法将头尾尽收眼底,可见北上的军队规模之庞大。   对石羯赵国的战事依然是会由冉闵来指挥,包括对拓跋代国的战争也是,支援冉闵的部队有些已经抵达,同样有不少是在赶路的途中。   定襄战役依然还在继续,由李坛率军四面围困,冉闵是进入到雁门郡,追击逃往西北的人是谢艾,谢安则是紧急前往关中。   关中战场是目前打得最激烈的区域,秦州都尉钟兴以少数兵力对阵张重华和苻洪的联军,陇西郡和陇东郡先后失守,联军与汉军在平襄交战一番后,钟兴不敌联军败退到渭水边上的新阳,目前是依靠水军的支持让战事维持僵持。   “谢中郎将带去了三万部队,蜀地以及豫州的援军……蜀地那边的暴乱越演越烈,恐怕一时半会很难脱开身,仅是豫州的援军太少了。”徐正同样是在山顶,他就站在刘彦身后:“陇西郡和陇东郡是大汉唯二大汉光复之后又失守的疆域。”   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刘彦再立大汉,现如今的汉国还无法称之为帝国,可是自建国之后还真的没有发生得而复失的例子,由于汉国的失察……或者说是自大,没有注意张氏凉国的动向,算是吃到了恶果。   谢安已经向中枢发来公文,粗略谈及自己对关中战事的主张,他根据自己手头的兵力做了一个作战计划,并不建议立刻展开反攻,是想要让战事维持在秦州境内。   对于汉国来讲,现在最重要的战场是在雁门和朔州,硬要排一个顺序的话,关中只能说是垫底。   石宣已经逃窜进入朔州地界,要是给石宣多一点时间,等于是未来解决起来要多耗一分力气,哪怕是没有石宣这层因素,汉军也该趁石虎被困和近期产生的效应一举灭掉石羯赵国。   石斌是向雁门而去,多次被汉军堵住之后,窜入定襄东北面的群山(五台山),双方现在是围绕着山地在你追我逃,负责追击的李匡所部已经一再压缩石斌残军的活动范围,根据预判最快半个月之内就会有结果。   冉闵亲率大军前往雁门,应对的是拓跋什翼健亲自统率的拓跋代军。在冉闵没有抵达之前,拓跋代军已经杀到广武城,汉军是将拓跋代军逼退到马邑附近,双方此时此刻是围绕着马邑周围的平坦地形不断交战。   汉国的战场不止是在各处的国战战场上面。   之前灭掉不久的李氏成汉范围起了一连串的暴动,主要是以羌人、氐人和巴人居多,甚至是有汉人参与其中。他们并不去攻击一些城池,是不断袭击汉人聚居的村寨,又依靠连绵山区与前来围剿的汉军玩流窜作战。   蜀地多的是山地,汉军灭掉李氏成汉才一年不到,主要是控制一些城池,对于深山老林的控制力差到几乎没有,而蜀地的山区自古以来就生活着大量的土著,自秦帝国以来就是名义上的管理,之前的任何朝代其实无法进行收税、征兵、纳赋的举动。   汉国灭掉李氏成汉之后,采取了相当规模的持续清理,只不过也仅是逼得那些不接受统治的人向着更深的山林迁移,没能办到消灭或是纳入统治。在之前中枢已经出现一种声音,就是借鉴汉初时期的策略,册封当地土著酋长为官,从名义上将那些人纳入统治,只不过军方并不接受这种意见。   不止是蜀地的乱象,长江以南那些原本蛰伏在暗处的反对势力也是接二连三地搞事,对于汉国最不能容忍的是广州的苍梧郡又出现一个司马一家的皇帝。   汉国无法确认苍梧郡广信城的那个皇帝是不是真的有司马一家子的血脉,不过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司马家子孙对汉国并不重要,哪怕是有人假借名号也算是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他们有了名号能够聚集反抗汉国统治的势力,使长江以南在走向有组织的反抗。   毫不遮掩地讲,汉国太过快速的扩张已经在呈现虚弱的一面。几年之内汉国从一无所有到恢复汉家旧土十之六七,地盘是一再地增加了,可是实际的控制力有弱有强,越是后面才占领的土地控制力就越弱。   汉国现在面临的其实与曾经的秦帝国相似,敌国虽然是被灭亡,但是那些敌国的一些人没有被消灭干净,敌人无时无刻都在进行反扑,偏偏还没有被竭尽全力地围剿灭杀。   消灭一国,花上至少一代人的时间进行消化,随后再继续进行扩张,这样的做法最为妥当,曾经的始皇帝等不及,刘彦同样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要说有差别就是秦帝国的崩溃是在始皇帝驾崩之后,可刘彦还活着那些人就跳出来了。   “各地暴乱皆为疥癣之疾。”刘彦是真心没有觉得事情多大,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转身看着徐正,说道:“剿灭他们一年办不到就数年,一直到斩尽杀绝。”   那些发生暴乱的地方,郡县兵并没有被抽调参加国战,新征的兵源也是就地编练再投入镇压,汉国是击败胡人建立起来的国家,不是从同族那里篡位夺国,汉国也一直在与胡人交战,不管是从大义上还是民族感情方面,除非不是汉家苗裔,要不然反抗汉国的统治对百姓并不是必需。   对于那些异族反抗汉国,刘彦其实觉得是理所当然,只因为汉国是真的没有留活路给他们。   南方的暴乱看着动静挺大,还给在广信再立起了一个小朝廷,可是所有迹象都表明只有那些不臣服的世家在跳腾,仅有极为少数的百姓会掺和,倒是诸越和诸蛮响应热烈。   “臣一直坚信非我族类定要杀绝的理念。”徐正用力捏了一下手掌握的剑柄,杀气腾腾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徐正后面的那句话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不过《诗经》的解读是一回事,他讲的又是另外一回事,简约地可以理解为:不是自己人,那就去死好了。   刘彦让亲卫牵来坐骑,利索地翻身上马。   他们现在的地点是在博陵郡的安国城附近,就是在高阳郡的边界处。而高阳郡再以北就是幽州。   王后的老家就在博陵郡,刘彦过来之后并没有去崔氏那边,倒是崔氏的族长带人过来谒见,刘彦仅是见了见自己的老丈人,收录了几个崔氏族人的俊杰。   慕容燕国目前还是没有多大的动静,自上一次东进失败之后就是龟缩,冀州方向的汉军向幽州发动攻势后,慕容燕军仅仅是各个城池的守军拒城而守,战线已经被汉军平推到涿县一带。   “骠骑幕府的兵力扩充到三十万,上不设顶。”刘彦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坐骑缓缓地踏蹄动了起来:“寡人相信骠骑将军最后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卷。”   山顶之上的军队并不少,刘彦一有动作,绣着玄鸟的王旗就被竖立起来。   为什么不是龙形的图腾?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王室的图腾都是玄鸟,那是继承于曾经战国时期楚国的延续。   再则说,上古先秦各国的主要图腾其实绝大多数都是鸟类,原始的龙图腾是出自吴国,不过吴国的龙图腾其实只有脚的龙(更像四脚蛇),一切只因为这个时期佛教还没有传过来,佛教之中的一些关于牛头、鹿角、鱼鳞、蛇身、鹰爪、金鱼尾龙的形象可没出现,龙形象并没有融入那些佛家珍奇,要流行也是先秦时期的螭龙、夔龙、应龙等等。   到西汉时期道教开始出现才讲究“四灵”,也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着重以青龙视为皇权象征,但这个时期的龙纹其实还不完全,皇室也是玄鸟图腾。   龙图腾有着很漫长的过程,原始时期的龙纹就真的是相当原始,商周时期的龙纹才真正形成,春秋战国时期一再“加工”让龙纹图腾达到新的顶峰,到汉代才是龙纹造型的真正定型期,唐代将龙纹图腾演化自臻完美成熟之境,宋元时期将龙纹图腾发展到一个新的里程碑。   龙代表帝皇是从明代开始,穿“龙袍”、带“龙冠”、坐“龙位”、住“龙庭”,用“龙器”就是始于明代帝皇,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期龙才真正开始高大上,然后通古斯野猪皮来个“清承明制”更加发扬光大。   而似乎龙的意境和荣耀已经无法让野猪皮的皇帝感到满足,还搞出了十全十美的笑话,然后那个十全老人将前几代皇帝的积蓄在一次又一次的南下风流中消耗见底,自己的儿子继位没有多久面临西方列强的入侵连军费都凑不齐。   刘彦是个明白人,龙当然非常重要,可是独有“我大清”将龙做成代表国家的旗帜,真心是没有那么勇气去模仿,再则他既然建立汉国就该是使用玄鸟。   王旗在山顶出现,欢呼声是由近到远爆发出来,那是看到王旗的军队在呼喊。   黄德意就是欢呼中的一员,他像所有的袍泽那样,目光炙热地看着远处的王旗,那是国家的至尊,除此之外还是认为必将率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领袖。   喊的是“万胜”,维持很久的呐喊之后,军歌被唱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魇映春晖……”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人场,胆似熊罢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滚滚的声浪,席卷北向! 第564章 会盟在即   炎炎阳光照射而下,大地之上烟尘弥漫,敌我区分的喊杀之声是在马蹄的奏鸣中伴随。   旗帜只有在骑士策马奔腾的时候才会招展,要是定立的时候则会显得焉巴巴。那是因为没有风,导致双方骑兵狂踏地表之后,起了烟尘却是无法散去。   冉闵高高地站在一辆巢车的车斗之上,双手拿着双筒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厮杀,脸上布满着汗水形成的细珠,双颊的耳朵部分和鼻梁的两边是一直往下流的汗水。   按照传统的说法,三伏之天酷热难以想象,便是待在阴凉处也会难以忍受炎热,何况是待在露天场所。   秋季已经到来,冉闵率军攻抵雁门郡,刚来起初并没有爆发什么大战事,雁门的石羯赵军很利索地放弃各处驻守地,跑去拓跋代军那一边合流。   雁门郡这边的大战是等汉军靠近马邑之后,开战之前拓跋什翼健还派来使者,以汉代之前相安无事为理由,要求汉军不要靠近拓跋代国的边境,说是不然误会一旦发生将会开启战端。   冉闵压根就没有什么废话,弄死了拓跋代国的那个使者,让使者的随从给拓跋什翼健带去一句话:别瞎几巴假惺惺扯那些有的没的,要战便战,不战便滚。   拓跋什翼健得到冉闵的回复是什么模样,冉闵这边是不清楚,局势呈现的事实是双方开战。   汉军与拓跋代军的交战从一开始就是投入骑兵,马邑周边地形平坦,会是一个很好的骑兵战场。双方的骑兵在开战之后就是你来我往,于广袤的平原之上进行厮杀,不过总的来说双方投入交战的兵力并不是十分庞大,最大规模的一次拼杀是汉军八千对阵两万拓跋代军和石羯赵军,平常则是数千对阵数千。   “代军还算能打。”冉闵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说道:“一些代军手中的家伙与我们的制式兵器一样。”   汉国与拓跋代国维持了将近三年的蜜月期,期间刘彦为了让拓跋代国拖住慕容燕国,贸易中用兵器交换了不少的马、牛、羊和一些皮革、牛筋等物,交易过去的兵器该是有个两三万的数量?   巢车的车斗在机械的嘎吱声中缓缓降下,冉闵一下车就从亲兵那里接过一桶水,摘掉头盔之后“哗啦啦”就是淋下,还大呼了一句:“痛快!”   三伏时节的天气真的是太热了,不但热还显得闷。这个就是汉代虽然开战,交战规模却打不起来的原因。   讲句真心话,天气太热哪怕是不动都能像熬油一样地浑身腻腻的粘,稍微活动一下就是汗流浃背,剧烈运动则会造成一种缺氧的状态,就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厮杀的时候。   号角声被“呜呜呜”地吹响,服色异常杂乱的拓跋代军开始拉开与汉军的距离,他们又再一次主动退兵,汉军仅是追了一小段距离也就放弃。   “寻找袍泽!”刘锐解开细绳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觉得氧气不够的关系,说话的音量不但沙哑也是不大:“受伤的优先抬下去医治,尸身装车运回。”   拼杀是停了下来,尘烟却是还没有散去,一眼看去黄色的弥漫之中很难看清楚远处是个什么情况,收拾战场的空隙需要有部队在外围进行警戒。   一阵“咕噜咕噜”地灌下几乎是一半水囊的份量,刘锐总算是觉得好受了一些,他举目四望,周边有着忙碌的袍泽,仔细倾听一下并没有听到大股骑兵活动的动静。   冷兵器的交战,其实士兵很多并不会在厮杀中毙命,是受到重创让身体机能暂时失去控制力……也就是所谓的短暂性休克,失去意识的士兵要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基本上就是在昏迷的时候流血过多死去。   汉军的每一战,败退自然是没有办法的事,得胜之后必然会打扫战场,最为主要的就是清查任何一名汉军士卒,还有口气的就会赶紧运回大营救治。   刘锐已经下马在漫步,走几步看到躺在地上的袍泽也会走过去检查脉搏,有发现伤患是立刻招呼人手,瞧见战场死掉的战马不少,就喊:“战马的尸体最后也弄回去。”   厮杀过后的战场,除开一些士兵在忙碌之外,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也是在活动。   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他们背上有一个竹篓,里面装了很多的小玩意,就是一些绷带、针、线、水之类的东西,遇到己方的伤兵,情况的话就会缝合伤口和进行包扎。   就是缝合和包扎,医疗器具是事先经过煮水沸腾消毒,至于酒精消毒什么的则是暂时没有,一切只因为刘彦不会……呃,酿酒,更不会蒸馏技术。他就是普通人,生活在现代能够享受到一些科技成果,但怎么弄没有特别去研究。会用,和怎么生产,就是两回事。不过,他是个君王,自己不会可以让下面的人不断试验,已经是在进行当中。   硬要有个称呼的话,灰色长袍的那些人可以叫医护兵,但汉军都是尊称居士。这些人的起源是刘彦系统中的医疗兵种,后面军方进行专门的培训,系统的医疗兵和后面培训的那批人,他们的身影必定出现在一场又一场厮杀过后的战场。   收拾战场可以挽救己方的伤患,其实统计战果也是一种便利,能够更直观地计算双方损失程度。   厮杀过后的战场,不远处的矮山包之上出现了一些黑点,他们是亲自抵达前线的拓跋孤以及拓跋寔君。   “三千人出战,只撤回一千余人。”拓跋寔君是袒胸露肚的装扮,肚皮之上看去是油脂光滑一片,使肌肉看着非常结实。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说不上来取得多少战果。”   拓跋孤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物,小心翼翼地解开外层的丝绸,拿起里面的一杆单筒望远镜,凑到眼睛进行观察。   这个单筒望远镜是拓跋孤上一次前往临淄时向刘彦讨要,刘彦一开始其实没有给,后面他仗着自己妹妹是刘彦的妃子死缠烂打,耗费一千战马才算是换得此物。拓跋代国举国上下也就是他手中这个单筒望远镜,拓跋什翼健几次暗示他都没给。   拓跋孤在北部做北部监察的时候,好几次是依靠手里的这个单筒望远镜做到察敌于先手,能够抢先进行布置,更是可以在敌军靠近前先做好判断,很清楚就是一个“国之利器”。   胡人势力,除了一些极少数尊贵的人有布匹制成的衣服之外,一年四季就是穿动物的皮毛,一般是以羊皮居多。他们待在昼夜温差极大和温度相对低的草原这么穿没什么问题,出了草原南下穿戴就成了麻烦。   历史上不少胡人是有能力可以南侵并进行占领,可是那些胡人并没有实施占领,他们不去占领是有担忧反扑,其实适应不了气候也是一个大原因。能够南下并占领中原王朝疆域的胡人,除开五胡乱华时期的中原势力衰弱之外,其余都是一些掌握了生产技术的族群,而他们的生产力是建立在掳掠汉人的基础上。   “大王已经打算暂时退兵。”拓跋孤爱惜地收起了单筒望远镜,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怀中,说道:“燕王已经向诸王发出会盟邀请,地点是在狼居胥山旧址。”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狼居胥山,那地方的名字一再被更变之后,现在是叫狼山,属于柔然部落联盟的地盘。   “各国要联合共同对抗大汉,却是互相无比忌惮,去哪个国家都不太合适。”拓跋寔君点着头:“选择柔然那些蛮子的地盘进行会盟,还真的非常合适。”   胡人现在也分等级,有占领过中原的胡人是公认的高人一等,然后离中原越远的胡人就越被觉得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们自己之间也是存在互相瞧不起的现象。   当然了,曾经高人一等的羯族,他们经过汉军的不断打击衰弱,声势上可以说是日落千丈,不过虎威犹存之下还是会得到该有的尊重,要是羯族自己没有重新摆正自己的地位,各个胡人势力其实会很乐意痛打落水狗。   现在被公认为最强的胡人势力是慕容燕国,拓跋代国是次一等,像是苻洪这种则有些输不上号,张氏凉国则没有被胡人算进去比较,唯一一个都认同的就是不管柔然部落联盟有多强也是土包子,另外一个土包子则是东高车和西高车的丁零族群。   狼山是一个很适合作为会盟地点的所在,不止是因为所在地是柔然部落联盟境内,还因为柔然部落联盟与拓跋代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苻洪实力,羯族残余势力都没什么仇什么怨。   再有一个,狼山的所在地很便利,它是位处拓跋代国的北方,慕容燕国的西北方,张氏凉国的东北方,谁都不需要互相之间途径对方的地方,都能够直接从自己的境内直接进入柔然部落联盟的势力范围,不用担心途径对方疆域的时候被暗算。   “匈奴诸部还是拒绝参与会盟?”拓跋孤蹙眉之后是狞笑:“那些蠢货,等待会盟之后就该拿他们先开刀。”   “那帮杂种,天真地以为大汉会放过他们?”拓跋寔君是在冷笑:“血脉不存果然是会产生更多的低能儿吗?”   拓跋孤说的匈奴诸部是在河套区域,目前是分为七个相对大一些的部落,他们在石羯赵国没有呈现必败趋势的时候,是有出兵接受石羯的指挥,等待定襄被围困之后则是召回自己的部民。   刘渊的幼女投降汉国,刘氏归降之后有派人前往匈奴诸部,她以刘渊血脉延续的身份奉劝匈奴诸部不要与汉国为敌,说是应该借鉴曾经的汉与南匈奴模式共存。   刘彦当然没有给刘氏或者匈奴诸部什么承诺,汉国中枢却是乐得匈奴诸部独善其身,甚至是开始挑拨匈奴诸部对残存的羯族动手。   栖息在河套区域的匈奴诸部,他们的情况其实有些复杂,真正的匈奴人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一些混血,各族胡人是称呼他们为“铁弗”。   铁弗在阿尔泰语系中有很多层的意思,起初是指父系为匈奴人,母亲却是鲜卑人,类如此类的混血儿。后面,中原人娶了胡人的女人,胡人称呼那种中原人也叫铁弗,就有了“胡人女婿”的一层解读。   目前的匈奴七大部落,其中的四个就是由胡人女婿作为首领,这四个部落中有着相当多胡化的汉家苗裔。   总得来讲,匈奴作为一个民族到目前阶段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连他们都茫然自己还算不算是匈奴的一份子,若说是归于“汉”,现在也没有所谓的汉族,汉族是要到杨坚取代宇文周国才被“建立”,此后汉族才算是一个族群,之前都是用“中原”、“诸夏”、“华人”、“夏人”来概括。   刘渊的那个幼女刘氏很识时务,她是全力要将自己的身份与刘彦进行“挂钩”,谈匈奴是谈不上,讲有先汉血统多少是更靠谱一些。除开一些名义之外,她也在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争取河套那些匈奴诸部,算是帮上汉国一些小忙。   石羯赵国在朔州还有统治体系,谢艾率军追杀石宣,前往朔州的汉军仅是四万,匈奴诸部跳出来与石羯赵国过不去,多多少少算是谢艾得到一些助力。   “不到一个月,折进去接近两万人……”拓跋寔君一脸的晦气:“石斌那个无能的家伙却无法突破重围过来会合。”   “石斌出不来了。”拓跋孤其实也不知道石斌现在是什么境遇,他在说一个事实:“咱们仓促南下,没有第一时间接到石斌,冉闵已经率军抵达。现在远远不是大代与大汉决战的时候。”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除非是很突然地爆发冲突,要不然都该是蓄积实力,战前做好自己认为最稳妥的准备,决战的爆发则是谁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先会盟,看看诸王能拿出什么章程。”拓跋孤已经在牵动缰绳调转马头:“对于大代来讲,单独面对大汉,不如调转矛头向北对柔然那些蛮子开刀。”   拓跋寔君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叔叔说的是正确的,单单以拓跋代国的实力去单挑汉国,真与自寻死路没区别。 第565章 追悔莫及   如果让拓跋什翼健有的选,他不会选择去与汉国开战。   东方已经建国的诸方势力,算起来绝对是拓跋鲜卑的实力最差。这种最差是实力低到任何一国都能来欺负一把的地步,是被周边的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一再打得满地逃窜,连带柔然部落联盟都能来欺负的境地。   拓跋什翼健没得选,是汉国明明白白地摆出要灭掉诸国的昭然若揭,是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和即将灭亡的石羯赵国给予的危机感。他非常清楚一点,一旦石羯赵国真的灭亡,下一个或许不会是拓跋代国,应该是慕容燕国,但汉国绝对不会无视拓跋代国的存在,总有一天拓跋代国也会遭遇到汉国的征讨甚至是灭国。   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拓跋什翼健只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早点对汉国开战,他深切知道同样后悔的人有无数,似乎病重中的的慕容皝也一再后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竭尽全力对付汉国,搞到现在汉国崛起到可以以一对多地开战。   汉国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与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交战,那是在刘彦仅有长广一郡的时候就发生的事情。当时刘彦在大陆上不断与石羯赵军拼杀,还搞了跨海去侵占慕容燕国辽东半岛局部的事,甚至还有闲工夫去朝鲜半岛搞事情?   曾经,包括拓跋什翼健在内的任何一国君王都不相信刘彦可以崛起,他们的认知中是刘彦像极了没脑子,觉得建立势力后对谁都横的刘彦迟早是要自己玩死自己,真心是没有想到四处开战的刘彦能够成势。   就是那种没想到,让包括石虎、慕容皝、小朝廷各世家……几乎是有一个算一个能影响国家的人,使他们是抱着一种“我不去收拾,自然会有人收拾”的想法,并没有在刘彦弱小的时候就拼劲全力去剿灭。   石羯赵国也就不提了,慕容燕国和东晋小朝廷这两个国家,他们其实各自是抱着另外一种心思。   慕容燕国很早的时候就有南下中原的想法,大概从公元三三八年就已经在做相关准备。他们所思所想的是,要南下之前先将周边的势力干挺,选择第一个开刀的就是高句丽,第一次丸都之战后,慕容燕军几乎没有休整就立即入侵扶余国。他们在攻打扶余国期间还顺便灭掉了宇文鲜卑,将段氏鲜卑打了个残废,向西又追得拓跋鲜卑到处乱窜。   在当时,慕容燕国最大的假想敌是石羯赵国,做的战争准备也是针对石羯赵国,恰逢刘彦在青州搞事情,慕容鲜卑是没有余力去增强刘彦的力量,要不然肯定是会最大程度地给刘彦助力将事情搞得更大,以此来给最大假想敌石羯赵国添堵。   所以咯,慕容鲜卑至少是在刘彦全面占领青州之前,抱的想法是扶持而不是打击。   那一次大军逼近刘彦所占领的辽东半岛,是去威慑,没有威慑成功,反而被歼灭一部分部队,慕容皝就是再恼火也是就那么过去了。   刘彦全面占领青州之后,慕容燕国其实是感到很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刘彦又迅速占领了徐州全境。到了这个时候,慕容燕国才算是有些缓过神来,就有了与石羯赵国合作,慕容格率军去帮助石斌抵御汉军攻占冀州的战事。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慕容燕国抱的还是不觉得刘彦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想法,他们甚至是对石羯赵国一再被汉军成规模消灭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不过却也加快步伐攻击周边诸国。   慕容燕国对于明里暗里与汉国有友好关系的拓跋代国,则是再次追得拓跋什翼健带着部众落荒而逃,才有了拓跋什翼健带着拓跋鲜卑流窜到河套附近与匈奴诸部交战的事,也是间接促成拓跋什翼健建立盛乐这个都城。   等待慕容皝开始后悔是汉军与高句丽纠集到一块去,甚至是将百济、新罗和海外列岛诸国也整合了进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再后悔也没有什么用。慕容燕国要是无法瓦解或是消灭诸国联军,别说是什么南下了,被反推可就闹了笑话。   东晋小朝廷,他们该是最早发现刘彦有崛起可能性的一方势力,刘彦起兵之初就有一个宫陶先生发现。   宫陶先生是司马一家子的宗亲,名叫司马如。他很早就在青州活动,搞了一个书院来吸引青州的年轻俊杰,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王师北伐时,可以得到青州那些当地大族的支持。   司马如一开始也是想着拉拢和利用刘彦,可惜的是双方都还没有正式展开接触,刘彦就惹到了东莱书院,整得与东莱书院有关系的那些家族就对刘彦喊打喊杀。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在众多家族与刘彦中分出轻重,选择的是既然各大家族要弄死刘彦,那么就将刘彦弄死。   当时的刘彦并不过是数千,治下百姓根本不超过三万,一度还被石羯赵国逼得躲避到海上的灵山岛,司马如认为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又听到刘彦去招惹慕容燕国,与所有人的想法一致,认定刘彦就是一个脑残。   所有人都认为是脑残的刘彦,接下来又做了一件看着更脑残的事情,就是从海上登陆百济国土,上了岸还是二话不说将百济和高句丽一块给揍了,让听到消息的司马如都觉得与这样的脑残之辈为敌是一种耻辱。   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刘彦在朝鲜半岛搞事情是搞得有声有色,与百济和高句丽开战的同时,还调转回马枪重新登陆石羯赵国,接下来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偏偏就那么发生。   大概就是时隔一年吧?远窜海外的刘彦再次率军出现在青州,几乎是摧枯拉朽地占领长广郡、东莱郡、东牟郡,随后在高密郡与石羯赵军爆发大战。此战最后的结果是刘彦取胜,完成了对山东半岛的占领。   重新回到青州的刘彦没有忘记东莱书院这么一个存在,刚刚与石羯赵军大战一通,没有休整就兵发东莱书院,灭了东莱书院后还按照清单开始清算那些家族,几乎是将所有家族灭掉,仅有极少数跑得快的家族得以幸存。   司马如跑得还算快,他先是溜到了冀州,等待事情稍微平息之后冒险重回东莱郡,甚至是坐汉部的船前往辽东半岛,见识了刘彦用不到三个月建立起来的十里城墙,又去了慕容燕国那一边。   当时慕容燕国恰好出了不再承认东晋小朝廷为宗主的事,让司马如行到半途不得不跑。他这一跑是回到青州,转道徐州去了建康。   东晋小朝廷在这个时候是因为徐州的事情与刘彦交恶,双方的军队在江都那边还小小地打了一战,司马如回到建康一再述说刘彦的威胁,满朝诸公却一个也没有在乎,想的是让刘彦继续与石羯赵国打生打死。   没有错,哪怕是刘彦都已经占据青州和徐州全境,东晋小朝廷想的是将刘彦给收编咯,随便给个官职纳入体系,使青州和徐州重归司马晋国的版图,哪怕是名义上的疆域也成。   刘彦当然没有鸟东晋小朝廷的那些满朝诸公,结果是让司马如受命再到刘彦治下,给的任务是让司马如纠集青州和徐州的家族找刘彦的不痛快。   这一次司马如比较倒霉,他在联系有交情的家族时,被那个家族给卖了,成了刘彦的阶下囚。   东晋小朝廷开始视刘彦为威胁,是刘彦搞出在泰山祭祀引起。或者说因为刘彦在泰山的祭祀,让东晋小朝廷将刘彦视为必须剪除的死敌,是比胡人还要可恶还要痛恨的死敌,一切只因为双方争得是正朔之名,是在争能够名正言顺祭拜炎黄的资格。   后面,已经建国的刘彦,汉国与东晋小朝廷在长江区域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摩擦,晋军更是趁汉军征讨豫州的时候,石羯赵军全力应对汉军之际,捡便宜似得光复了汝南郡、汝阴郡、和新蔡郡,这个也是后面东晋小朝廷与汉国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导火索。   实际上,那个时候刘彦最主要的敌人还是石羯赵国,哪怕是慕容燕国都排在东晋小朝廷更先要对付的序列,汉国与东晋小朝廷的汝阴之战只能说是意外地开打。这一打,东晋小朝廷的国丈成了阶下囚,按理说那些满朝诸公就应该团结起来了,可他们却趁着庾冰病逝去搞庾氏门阀。   深陷牢狱……或者该说囹圄?反正司马如从狱卒口中得知那么一件事情的时候,内心里感到极度的悲哀,一想再想就拿头撞墙壁,一边撞还是一边大呼“大晋要亡”,就是呼喊声引来了狱卒让他没死成。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东晋小朝廷无视了被胡人赶到南方的仇恨,牵头搭线想要让石羯赵国、慕容燕国、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结成同盟。   这个时候李氏成汉的是由李势继位,相对于李寿来讲李势更加的糊涂,反正是没鸟小朝廷,还很任性地一边惹石羯赵国一边打东晋小朝廷,要不是不接壤甚至连汉国都想打。   出了李氏成汉之外,东晋小朝廷和石羯赵国、慕容燕国是形成了各怀鬼胎的同盟,他们是计划选个时间一块竭尽全力攻打汉国。   三方同盟就真的是各怀鬼胎,中间出了冉闵反叛石虎自己建立国家的事,石虎认识到威胁派遣李农去攻汉;东晋小朝廷要来个攘外必先安内,纠集起来的兵力是围着或监视庾氏门阀,暂时没有功夫北上;慕容燕国想的是继续在东北搞东搞西,很希望石羯赵国和东晋小朝廷先上。   因为庾氏门阀的自行退让,东晋小朝廷的安内好像是办到了,他们开始真正做北伐的准备,问题是准备期间一听李农率领六十万大军败于汉军之手,他们再一次焉了,是逮着已经退让的庾氏门阀继续搞事情。   本来嘛,后面又发生石虎亲率石羯赵军在濮阳郡与汉军大战的事,要是晋军当机立断地北上,那个时候刘彦还真的没有太大的余力去对付晋军,问题是东晋小朝廷又再一次不干正事地区搞内斗,一直等到石虎率军退却邺城,晋军都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或者该说是连一滴雨都没下。   濮阳郡一战后,刘彦在声势上才算是真正崛起,是在正面与石虎交锋的时候得胜,使汉国上下认清楚自己的强大,面对石羯赵军的时候有了充足的底气,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卒皆开始认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一方强者。   信心爆棚后的汉国,仅是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石羯赵国的生存空间压缩到仅剩司州、并州、幽州、朔州,然后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夺取了司州,幽州则是慕容燕国从石羯赵国那边和平接收。   才多少年啊!要算起来,从刘彦冒头的公元四四零年,到汉国建立并灭掉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差不多要将石羯赵国灭掉,也才过去将近八年。   “谁能想到呢?”张重华安身坐在庞大的车驾之上,看得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声线略显萧索地说:“谁都没有料到啊!”   张重华是现如今张氏凉国的国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意辛山区域,距离狼山该是还有个七八百里,将要前往与诸王进行会盟。   张氏凉国现在就真的是一个国家,从里到外都是。之前张骏在内为王,对外则是凉州公的凉州牧,是从名义上接受东晋小朝廷的册封,东晋小朝廷完蛋之后,也是张重华登记之后,一切束缚都不在了。   张重华对汉国开战完全就是被吓的,原因与拓跋什翼健相同,以前要是觉得刘彦讲要横扫八荒六合重现大汉荣耀是个笑话,现在则是真的明白刘彦会那么干,是被逼得不得不开战。   刘彦很显然就是一个说了就会做的人,不论是看着弱小的时候,还是已经强势崛起的现在,一直都是奔着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去。   汉国所表现出来的侵略性是一回事,汉军可是真的在干那些事情。再不联合,可真的要被一个个打死咯! 第566章 柔然部落联盟   柔然部落联盟的疆域大概就是后世的外蒙古和部分俄国,他们的族裔成份非常混杂,最高统治部落郁久闾氏本部其实是鲜卑别部的一支。   郁久闾氏本部的人口并不占柔然部落联盟的多数,人口最多的其实是没有形成统一民族的杂胡,再来就是丁零人。这个部落联盟的总人口数量该有多少谁也不清楚,打仗的时候是柔然可汗向各部落首领下达命令,由各部落首领召集牧民前往指定地点集结。   现如今的柔然可汗叫跋提,是吐奴傀的儿子。而吐奴傀是在公元三四四年死了,吐奴傀死后由跋提继位。   跋提在继位之后一直立志南下,公元四四五年秋季的时候,他征召十万大军出天山(柔然人的狼居胥山)向南,可是行军半途却又突然返回,原来是北面的东高车突然入侵,逼得他不得不回军应战。   柔然部落联盟在草原上与东高车部落联盟大战的消息并不被人重视,对于其他国家来讲柔然部落联盟就是一个局外人,很多时候没人会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势力的存在。   东高车部落联盟被柔然部落联盟击败,但东高车部落联盟似乎并不放弃继续南下,导致的是跋提想要南下的意图未能实现,倒是因为这样和拓跋代国、慕容燕国没有了什么冲突。   越是北边,气候是变得越来越冷,恰恰是因为气候的关系才让东高车部落联盟前仆后继地南下,跋提烦不胜烦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草原白灾对任何一个部落都是致命的,气候的因素又让柔然部落联盟哪怕是一再击败东高车部落联盟也仅是获得缴获与俘虏,是无法近一步夺取东高车部落联盟的草场。战争常态化对柔然部落联盟来讲是一种很不划算的消耗,寒流则是一直在向南边推,不止是东高车部落联盟境内遭殃,连带柔然部落联盟疆域也开始出现问题。   慕容皝派了使节团前往狼山(各国对狼居胥山的称呼),邀请柔然部落联盟加入征讨汉国的同盟,跋提是快乐中并着痛苦。   跋提想要南下,无非就是觉得不想南下的胡人势力上不得台面,后面更有了气候变冷需要迁徙的需要,但他的南下可没想过是跨境去打什么汉国。   对于柔然部落联盟来讲,没多少人听过汉这个国家,他们所知的就是周边的西高车、东高车、拓跋代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中原什么的就是一个传说。而传说中的中原不是被一个原来是匈奴的奴隶族给占去了吗?   突然有人来普及知识,跋提进行了良好的款待,在燕使阳裕有意的渲染下,跋提才算是逐渐了解柔然南边的局势。   羯族的赵国快亡了对跋提的触动并不大,他的理解中羯族石氏就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崛起,暴发户一样的羯族从奴隶种族变成霸主,再由霸主地位走向衰灭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对跋提触动最大的是,他眼中很强大的慕容燕国竟然视那个突然崛起的汉国为大敌,似乎慕容燕国还有些怕那个汉国,令他觉得意外的同时也是迷糊。   慕容燕国给人的印象是挺强的,尤其是对鲜卑各部来说更是这样,跋提的全名是郁久闾·跋提,郁久闾是鲜卑的一个别部,等于是柔然可汗现在是郁久闾氏,可以不知道天下有几个强国,却必须承认慕容燕国的强大。   事实上慕容燕国也真的是强大,那是建立在慕容鲜卑灭掉宇文鲜卑,彻底打残段氏鲜卑,像狗一样撵着拓跋鲜卑乱窜,等等一系列铁一般的事实之上。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曾经其实并不弱小,拓跋鲜卑也算得上强大,其中的任何一个在以前欺负郁久闾鲜卑别部绝对不会有什么难度,但他们现在灭的灭、残的残、躲的躲。   一个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慕容燕国,竟然会害怕另外一个建国也就是五年的国家,对于跋提来说真的无法理解得过来。   当然了,汉国什么的离柔然部落联盟太远,中间还隔着一个拓跋代国,跋提才不管汉国是不是真的强,他答应参与攻汉同盟只有一个原因,是想要借这一次机会可以大摇大摆地南下,摸清楚南边是个什么山川地势,又看一看拓跋代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实力。   诸国商定会盟地点定在狼居胥山旧址,跋提很是爽快地答应当这个东道主。在他的理解当中,各国应该是知道柔然的强大,才会选天山作为会盟地点,那么身为东道主的自己,算不算是被承认为这一次会盟的盟主?   怎么来说柔然这个部落联盟呢?他们是一种游牧民族的生活状态,但是对于比匈奴、鲜卑等等草原胡人来说,应该是处于完全的未开化。   历史上有那么一个事件,就是拓跋一族经过一连串的磨难之后发达了,拓跋氏建立了魏国(北魏),而北魏与柔然是长期处于军事摩擦的关系。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认为柔然智力低下,打仗只靠武力,不用计谋,败多胜少,所以嘲讽他们是不会思考的虫子,并下令全国军民对柔然侮辱性的改称“蠕蠕”。   有没有接受汉文明的知识,大概就是用来判断胡人有没有开化的依据,通常是有接受汉文明知识的胡人会看不起另外的胡人,不得不说歧视无处不在。   跋提当然不知道自己……或者说柔然部落联盟在其余同样是胡人的势力眼里是怎么样,他是带着很大的热情先迎来了拓跋代国的国王拓跋什翼健,第二个到的国王是张氏凉国的张重华,慕容皝则因为病重的关系让太子慕容俊代替而来。   诸王来柔然部落联盟境内,张重华连带步兵、骑兵、随从、侍女有两万出头,苻洪也是带了两万人过来,最夸张的是拓跋什翼健带的是五万骑兵,倒是慕容俊仅是带了五千骑兵。不过,慕容俊带来的骑兵当中有两千貂豹骑兵。   换做脑子稍微正常一些……或者说不是愚昧的王者,面对他国势力带着部队入境,肯定不会允许超过多少数量,可跋提就是完全没意见。   也不能说是跋提愚昧,该是说他的认知才是游牧民族的“本性”,只要不是为了争夺草场而来,也没有攻击沿途的部落,他们不会有太明显的疆土所属思想。   该来的都来了之后,跋提并没有第一时间举办会盟,他还有意地隔开三方势力,命麾下脑子聪明一些的头人多多去与三王接触,了解各国现在都是个什么情况,比较重视的是对拓跋代国的情报收集。   会盟是慕容俊觉得不耐烦了,跋提才进行场地布置。   慕容俊是慕容燕国的太子,在慕容皝病重的时刻,他是真心不想在外面待太久,想的是赶紧将事情给办了,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龙城,可别人不在龙城的时候慕容皝死了,那燕王之位是不是由他来坐还是个未知数。   很有意思的是,跋提让布置会盟场地,他让人费尽心思想要搞十二个金人立在会盟地点,但柔然部落联盟可没有冶炼技术,就是有也没有足够的铜料,最后是不伦不类地搞了十二个木头雕刻的巨人像摆着。   柔然部落联盟的天山以前是匈奴的狼居胥山嘛,而匈奴人曾经是在这里祭祀自己的祖先,一直到霍去病千里奔袭弄走匈奴人祭祀用的十二金人之前,这里可是常年竖立着十二个用铜料制成的巨人像,算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象征。   要说各胡人种族承认那个一个族群的话,他们哪怕嘴上不愿意也会在心里认可曾经的匈奴最有资格被崇拜,越是未开化的胡人种群对匈奴就越认可,以至于跋提在接待来客的时候想的就是模仿匈奴。   张重华很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环境,说好的诸王会盟来了个慕容太子,觉得被小觑了的同时是后悔怎么要亲自过来。   一望无垠的草,蓝到令人觉得纯粹的天,初来乍到会觉得很舒心,看久了则会一阵阵的晕。   别说,张重华待得越久还真的感觉自己发晕的次数越多,甚至是偶尔还会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他不知道这个是一种高原反应,仅是下意识不想多待,都已经下决定要留下重臣代替会盟,却是得到通知说会盟举行。   跋提除了搞十二个木雕巨人像之外,是弄了一个轱辘台,还搞来了五颜六色的布料,围着轱辘台弄起了彩带。他这个还是问了萨满,从萨满嘴里得知曾经的匈奴人就是这么搞,才依样画葫芦弄的。   “花花绿绿,杂杂碎碎……”张重华离得远远的就看到那么一副光景,扶了一下额头:“寡人感觉更晕了。”   轱辘台的范围并不小,周边更是挤得人山人海,靠近轱辘台的周边有一些姑娘正围着篝火堆在载歌载舞,篝火则是架着牛或羊在烤,那喧哗声光是听起来就让耳朵觉得异常不舒服。   “王上,再忍忍。”张悛其实也觉得到了这里之后满满地格格不入:“第一天出席,之后可由大臣替代。”   张悛是张重华喜爱的臣子,东面最重要的重镇金城就是指派张悛为太守。这一次张重华参与会盟,指定张悛率军护持。   张氏凉国是汉家苗裔,从思想到文化,再讲生活习俗,可以说就是真的与胡人不相同。他们这么一群人在狼居胥山这个旧址是真显得很特别,那是别人都穿皮毛,他们却是一身布料,他们束发而冠,别人披头散发,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绝对的不同。   而似乎,张氏凉国到来之后享受到了比慕容燕国、拓跋代国、苻洪氐族更多的“优待”,不是别的,是柔然姑娘发现与张氏凉国的人睡觉可以得到一些稀奇物,导致柔然的姑娘对张氏凉国那边的人有超乎想象的热情,偏偏其余的柔然男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甚至是有柔然男人鼓励自己的媳妇或女儿多多去钻张氏凉国那边的帐篷。   那不是柔然人奔放什么的,草原上本来就有一种习俗,那就是来了客人之后会有女人陪睡,为的是种族拥有更多的新鲜血脉,也是为了增加非近亲的人口,简单点的说就是对贞洁什么的不在乎,甚至是对子孙是否流自家血脉也不在意。   “寡人几乎是忍无可忍了。”张重华在苦笑:“这一趟出远门,几乎是要了寡人的小命啊!”   张悛直接无语,他也很难受好吧,其余从凉州过来的人差不多也是这样,再有柔然的女人热情到没边,已经有随行的人一命呜呼死在女人肚皮上了,着实是令人哭笑不得。   这一趟张重华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比如与跋提的交流中确定了联姻,双方又敲定了战马的贸易。对张氏凉国来讲联姻什么的后面是异常纠结,原因是柔然女人没贞洁观念,真不晓得会不会娶了个人尽可夫的货色。战马贸易方面,张氏凉国是会用布匹来交换,第一次的交易量就是两万战马,对于目前的张氏凉国来说无比重要。   “亲家却是来得比较慢。”跋提不会汉语,张重华不会阿尔泰语,双方的交流需要翻译。跋提很是热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张重华,下一句就说:“亲家的身体却是差了一些,太虚了啊!”,停了一小会嘀咕:“可不要无法满足我妹妹……”   听了翻译的张重华先是愕然,随后都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苦笑。   张重华过来之后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已经在场,忍着连身带心的不适,比较有气度地一一打招呼,坐下之后环视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那边跋提就击掌,掌声刚落奔出一大群只在腰间围着兽皮裙的柔然少女。   柔然少女出来之后,是直接就在场上的空地跳了起来,肢体动作有着很明显的魅惑,时不时还会两人一组做一些交合的姿势,简直是令张重华有些想要掩面,他要是知道自己要娶的女人也露出胸部在跳,绝对是要退婚。   然而,对于柔然部落联盟来讲,做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什么不对…… 第567章 加快进程   “进入那个山坡后面的盆地,休整半日再行军。”   “诺!”   谢艾目前的位置是在拓跋代国与柔然部落联盟的边界,他受命率领一万两千骑兵北上,随行的还有上千系统的农民,他们一路上是尽力走着荒无人烟的区域。   拓跋代国目前正被冉闵亲率的汉军入侵南部,由拓跋孤统率拓跋代军应对冉闵,大半的拓跋代军是被拖在南部区域的草原。   谢艾是先进入河套,从九原方向走阴山山脉,再穿插向北去峻稷山,期间经过夫羊句山狭,峻稷山的北侧就是柔然山脉,随后才拐路向东。   今一次谢艾孤军深入也没想干点别的,就是学习曾经的冠军侯,差别是霍去病的千里奔袭是对着匈奴的空虚而去,谢艾则是奔着诸王会盟。   诸王在狼居胥山旧址会盟,柔然可汗必定是会在那里集结重兵用以炫耀武力,各个去会盟的诸王必然也是带着精锐的护随部队,可以想象狼居胥山那边该是多么难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有足够的底气,谢艾的底气是冉闵的配合,还有刘彦承诺中的援军。   拿主意要进行这一次千里奔袭的人是冉闵,按照他的说法,事情干成了就是俘获或杀死多个王者的伟业,要是搞砸了无法也就是略略损失一些部队,收益太大的前提下风险可以无视。   当然了,冉闵可不会将那些话对谁都说,谢艾率军出发时的誓师上,冉闵亲自赶到河套很是鼓舞了一番士气,讲古说今地提起了那些将事情干成了的人,更直接说参与千里奔袭的每一人都将名留青史,除了名声之外出发前还将优渥的实惠拿到了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乎现在正是汉人在经过一连串悲惨之后的重新崛起阶段,不会缺少胆肥敢于冒险之人,他们被告知要是能够完成任务就将奠定大汉的帝国基业,历史将由他们亲手来造成既定史实。   谢艾驻马于边,目光烁烁地看着骑兵不断从身侧走过。   每一名骑兵都是三马,两匹战马一匹驮马,除开必备的军事器械外,携带可用于七天的口粮。   那些口粮仅是防止有人走散重新寻找部队的需要,每五天部队还会重新再分发七天的口粮,士卒感叹军方准备充足,能够了解内情的将校则是对自己那位王上越加敬畏。   部队进入盆地,先前放出去的游骑兵则是回来换班,他们周围不管昼夜都有游骑兵和斥候游弋。   脱离大部队执行军务前,骑兵会从袍泽那里交接一种碎绿色的斗篷(类迷彩),这种斗篷能够有效增强隐蔽性。   没有伪装成为胡人是因为伪装不了,这么大规模的部队,里面没有老弱妇孺,怎么都不能伪装成为迁徙中的部落,能够躲避的前提下不会去找事,实在没办法只能来个不留口活。   草原非常广阔,胡人的逐水草而居注定不会像农耕民族那种扎堆,每一个部落都是相距很远生活,互通消息最快也要花个两三天,平时没什么事也不会互相窜门,那个就是为什么曾经的霍去病能够千里奔袭而没有被发现,是除了侦查做得好之外,灭掉沿途部落还没被及时发现,等被发现早就溜远了。   谢艾率军北上期间,进入到柔然山脉之前并没有发生交战,按照匈奴向导的说法,过了柔然山脉则是有些说不定了,毕竟匈奴早就不是西汉时期的匈奴,匈奴人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到过柔然山脉以北的区域。   没有错了,汉军之中是有匈奴向导,有早就投靠汉国进行规划的,也有刘氏帮助寻来的向导,止于汉军突进到柔然山脉之前,事实证明向导还是非常可靠的。   拓跋代军从雁门撤军,冉闵率军杀入拓跋代国南部,但是拓跋代国南部的战事只是一种袭扰战,真正在爆发大战的区域是朔州。   朔州战事是由李坛主持,而定襄那边还是处于围困状态,这个被围了两个月的城池是一片恶臭,二十余万人不是突围时被杀就是在城内挣扎,该是还有个六七万的活人,其中宫城那边就占了两三万。   石虎具体是恢复得怎么样没人清楚,龙腾卫士一直坚守宫城是事实,汉国这边对定襄宫城是个什么模样不是很感兴趣,汉军只要牢牢地将定襄围死,就是围个十年也愿意干。   负责主持围困定襄的主将换成了张温,他曾经是石虎的臣子,后面当过冉氏秦国的左将军,现在是汉国的一员郎将。他指挥两个常备军和十七万郡县兵围困定襄,还真的就只是围困,为了保险起见是在城外挖壕沟和修土墙,摆出的就是“老子就是不进去,你们也别想出来”。   李坛率军杀入朔州,汉军还没有到之前,匈奴七部中的三部宣布骑兵响应,另外有三部选择继续站在石羯那一边,剩下的一部远窜西北进入张氏凉国的国境。   挺进朔州的汉军是两个禁卫军、三个常备军和接近八万的郡县兵,李坛的攻势非常迅猛,一开始就是按照刘彦的直接指示投入禁卫军,不计损失和代价就是进攻。   禁卫军发起狠来谁也挡不住,他们就是一直不畏惧死亡的军队,情势再恶劣也会战至最后一人,绝无可能出现逃兵。   李坛其实挺讶异为什么要让这么精锐的部队不计损失去征战,要是好好计划一番分明能够减少损失,可刘彦那边要的就是横扫,不计代价地横扫,像极打慢点会发生什么不可测的风险。   事实上刘彦要不计代价横扫朔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部队需要消耗掉才能重新征召。他之前比较少投入禁卫军,是要让那些非系统的汉军在血与火中成长起来,要真的屡次作战就拿禁卫军作为主力,缺少拼杀的非系统汉军永远成长不起来。   国家要强大,绝不能只靠系统军队,这个刘彦心里明白。   而在李坛接替进攻朔州之前,石宣是已经逃到云中与石羯残余会合。   另外一个石羯皇子石斌没能成功逃走,是玩了接近一个月的躲迷藏,后面被羌族和氐族将领捆绑着送到李匡面前。   石斌被俘之前,拓跋什翼健退兵,麾下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身边的人不超过两百,半数以上还是羌人和氐人。他是要坚持到底,但手底下的人可不愿意,也没见李匡有什么承诺,羌人和氐人为了求活自己办了。   慕容燕国方面,刘彦亲自抵达幽州前线,作为交战主力也是投入禁卫军,其余部队成了打下手。   还是那句话,只要刘彦肯投入禁卫军没人挡得住,禁卫军不存在感情也没有畏惧之心,只知道接受刘彦的指令办事,要是有足够的时间让刘彦来反复征召,刘彦想要攻克哪个地方最终还是能够攻下。   刘彦一发狠,只花了三天就攻下常备军打了半个月没攻破的涿县,随后又挥军广阳、良乡、长乡、安次等城,花了七天的时间扫平了范阳郡。   幽州这边,刘彦亲自指挥禁卫军扫平范阳郡,常备兵和部分郡县兵是突入代郡。   慕容燕国事先根本就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他们自己的认为是,集结重兵的范阳郡怎么也该能够固守小半年,真就没有想过七天之内能够被横扫。   范阳郡是幽州与汉军摩擦的前沿,之前慕容燕国很是用心的经营,十四万驻军七天之内没了,消息都还没有传回龙城,代郡又被入侵。   亲征嘛,总该是要能够拿得出一些成绩,刘彦用七天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强大,问题是手里的禁卫军也近乎消耗见底,攻下范阳郡之后仅是让常备军继续向北推进,趁慕容燕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平推到蓟城的城下,随后就该是稳住战线。   幽州在大战的时候,吕泰也是带着多国联军攻击慕容燕国的东侧。   多国联军兵力合计八万,会这么少是上一次的马皆水之战损失太多,高句丽实在是没青壮补充兵源,百济和新罗则是心里踹踹要留余地,仅有倭列岛的那些藩属国尽心尽力在补充兵源。   说起来挺奇怪,不管是高句丽、百济还是新罗,他们受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臣服了汉国,可是绝无可能言听计从和事事配合,倒是倭列岛上面的那些国家很有意思。   倭列岛上的国家,他们臣服汉国之后就一直在进行竞赛,发了狂地汲取汉国的文化就不说了,对待汉国这个宗主心里怎么样无所谓,表现出来的就是完完全全的跪舔,还是那种汉国爱理不理,倭列岛诸国死都要贴上去的跪舔,搞得很多汉国官员都不好意思去欺负。   因为刘彦的“不再藏拙”,也是出于真正的需要,汉国对外的国战非但没有因为各国想要联合而陷入颓势,相反是因为连续向外推进使军队和百姓皆是陷入激昂状态。   汉军杀入朔州,像是很快就要将石羯赵国抹去。   刘彦亲征幽州拿下一个郡,很快代郡也要攻下,耗费的时间之短令人震惊和不相信。   慕容燕国不止是南部崩盘,东部也在与多国联军大战,双方依然是在马皆水附近拼杀,只不过这一次吕泰还带来了庞大的舰队,陆地兵种与舰队互相配合之下,有战神之名的慕容格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战事从一开始就是陷入僵持与消耗。   在这种局势之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开始犹豫,另外一些已经施行实际暴动的人则是心里发苦。他们怎么都搞不懂啊,不该是汉国陷入困境,到了他们能蹦跶得欢快的时间吗?怎么现实与想象的差距那么大!   已经深入草原的谢艾所部并不知道太多的消息,他们出了柔然山脉继续向东进发,部队刚刚准备好出发,外出斥候汇报说前方出现了一个正在向山脉接近的柔然部落。   柔然山脉往东是一片平原,谢艾要是选择绕路,怎么都该绕个百里以上,一切只因为平原没有视线遮挡,肉眼可以观察到数十里。   那个部落该是有个近千人,从模样看去是在迁徙途中,驱赶着大批的马、牛、羊,车驾排成了长龙。   绕,那是没地方可以绕,待在原地也是等着被发现,谢艾最后的指令是全军尽出,将那个柔然部落歼灭在此地。   此时此刻,谢艾是骑马游逛在交战之后的战场,入眼之地处处尸体。   根据俘获的俘虏交代,这还真的就是一支正在迁徙的柔然部落,他们是从安侯河(鄂尔浑河)那边向南迁徙,后面还有多个也是在迁徙的部落。   千里奔袭当然不可能带什么俘虏,谢艾下令杀死所有柔然人,也没有太耗费时间收拾战场,仅仅是宰杀一些牛羊携肉而走,马匹倒是全数接收。   “再往东就是龙城旧址,龙城以东是安侯河的一条支流(土拉河)。以目前的季节,河流的水位并不会太高。”   龙城是鲜卑人在匈奴人的一座旧城遗址上修建,后面鲜卑人南下被柔然人接收,目前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上来。   到了目前这个地步,谢艾很清楚别说是会碰上迁徙途中的柔然部落,自己等人就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也该继续前行,能够隐蔽地来到接近狼居胥山旧址的千里之外而没有被发现,事实上已经是运气逆天。   【再往前,该是隔三岔五就会打上一场……】谢艾内心里其实很紧张和犯虚:【还是应该尽力规避?王上所说的援军,究竟是在哪?】   深入敌境嘛,心里不虚绝对是假的,就是会不会被害怕所侵蚀得失去方寸,还是意志坚韧地执行军务。   谢艾这支部队继续向东,没接近狼居胥山旧址之前,遭遇了七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他们不清楚自己的行踪有没有被柔然的王庭知晓,唯一清楚的是并没有柔然部落在前方有组织地堵截。   【是故意让前行,设置陷阱在等待?】谢艾快速驰骋之下能够感觉到强风,心思也开始飘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怎么都回不了头了啊!】   他们……已经接近到狼居胥山三百里之内! 第568章 刘彦最大的秘密   谢艾的出生地点是敦煌,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他的家族在敦煌是望族,自小并没有受到战乱太大的影响,一直是到行冠礼之前是待在家族读书。   作为一名家族子弟,启蒙是用《千字文》,认识的字足够多了就开始学习《论语》,等待《论语》掌握了就开始学《诗经》、《尚书》、《易经》,很不幸运的是谢氏虽然作为敦煌望族,但中原除非是千年世家……哪怕是千年世家都没有一整套书籍。   毕竟,这就是一个知识被垄断的年代,每个家族哪怕是尽可能地收集书籍,也绝对没有可能想收集什么都能到手。   对于谢艾来说足够幸运的是,家族的那本《论语》有着几代人的注释,再来是家中竟然有《六韬》和《三略》的残篇,甚至还有两个章的《尉缭子》,他当然是自认为儒生,可实际上认真来讲反而是军略上的见解要比较多。   一个在某些领域可以取得惊人成就的人,他肯定是学习过才会有足够的知识,要不然就该是一步一个脚印地累积经验。谢艾有了良好的基础,因为家族在凉州也不算弱小,到了年纪自然而然是被举了孝廉,成了张氏凉国体系下的一名官员。   很多人会有什么起步在很多时候是取决于自己有没有投个好胎,谢艾当然是投了个好胎,自身也算是足够争气,仅是用八年不到的时间就爬到张氏凉国中级官员的阶层,后面更是得到机会肩负重任。   按照谢艾本来的理解,他就该是在张氏政权下面过日子,哪怕是混怎么也能混到能够影响国家未来的那批人当中,然而人生轨迹到出使汉国之后发生了改变。   谢艾去汉国本身并没有带着什么好感,到了胡人祸乱天下的阶段,因为刘渊建立过一个匈奴的“皇汉”,实际上“汉”单独在这个字的意思上是已经被玷污。   真的就是那样,刘渊以先汉后裔的名义建立“皇汉”,干的一些事情却是不怎么“汉”,再则是东汉末年先经过诸侯混战,又是一个什么三国并立,随后三国归晋,百多年的战乱让人对“汉”这个字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好感。   改朝换代,到了什么朝代就是当什么人,视哪个为正朔就会自称是什么人,比如当时的东晋小朝廷还被承认为正朔,那对异族自称就是晋人。   刘彦先以汉部自称,当时的的确确是被所有势力视为又一个要为先汉招魂的匈奴人,奋斗之初也才被最大程度的忽视,而谢艾可是在张氏凉国为官,张氏凉国是视东晋小朝廷为正朔,然后东晋小朝廷的前身西晋就是被匈奴人搞得衣冠南渡。   谢艾出使的时候,刘彦已经正式建国,取国号为“汉”,不过在那个时候已经有消息称刘彦不是匈奴人,是先汉的后裔。   先汉指的就是西汉和东汉,主要是用以区分刘渊建立的匈奴汉国和李雄建立的氐人汉国,但是在很多精英分子内心里先汉也绝不是什么好货色就对了。   没人能够理解刘彦对“汉”为什么会那么执着,这个与时代接受的教育有绝对的关系。在当时只有炎黄苗裔和异族这两种区别,但炎黄苗裔却不是一个民族,只是一个泛称。   能够被视为炎黄苗裔的太多了,首先当然是生活在中原的那一批人,西汉的时候皇家还搞出一个匈奴其实也是炎黄苗裔的例子,随后羌族也被视为是炎黄苗裔的支脉,后面还加上蜀汉为了吞并南蛮也搞了一出“认祖宗”的大戏,搞得中原皇朝与各族的战争更像是一场种族内战。   对于任何人来讲,民族观念其实都是模模糊糊,他们无法确认当然是与很多事情有关,除了一些中原皇朝在特殊时期的政治宣传的需要,儒教兴盛之后先贤的一些话也有大影响。《论语·八倄》中有“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然后还有《春秋左传·正义》“有华章之美谓为华,有礼仪之大故为夏”,等等很多的教导都令人觉得迷糊,使人不懂区分是否同族同胞是看血脉,还是礼节,又或是穿着。   其实归纳一下就大概能明白了,是不是华夏一族总的来说是看思想和归属感,屁股坐得正,有归属感,那就是了。但有一个问题非常严重,就是没人将先贤讲过的那些话总结一下,结果这种迷迷糊糊还是到西方列强入侵,等待国家观念传到东方这个老大帝国,才让多数人明白就是这么回事。   刘彦与所有人的不同只有一点,他知道自己的根是什么,汉族又是有什么样的存在意义。   说句很是直白的大实话,刘彦能够接受国家没了,但是汉人作为一个民族就该从始至终地强大并永久延续下去。   刘彦会有这样的认知还是看了西方列强的殖民史得来的,看看大航海时代后的地球人口分布就知道了,白人甭管是分成了多少个国家,可白人作为一个人种就实实在在地占据着地球绝大多数的生存空间,人可以区分国家乃至于是名字不一样的民族,可肤色就是摆在那里,意识形态和思想也就在那里。   弱小了会挨打和欺压,地球上不止是有一个肤色的人种,看看后世天朝的处境就知道了。那些白人国家斗归斗,一旦牵扯到天朝就该合起来压制,发生争端的时候白人就是站在同一个阵营,要真的发生战争什么的,天朝满世界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天朝建立可不止是宣布“不能渡劫飞升”,中间还发生了很多不可说之事,例如某个阶段因为登记户口的民族搞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比如一些干部为了自己的政绩很是聪明地“创造”出民族。见识过只有三四个人就是一个民族的事吗?天朝就存在,还是被人为“创造”民族的名号和生活习惯,后面还得捏着鼻子一直认可下去,想想这都算什么事儿。   任何一个国家只要不傻都知道主体民族占绝对多数和民族纯粹化有多重要,除了天朝。   刘彦在那样的环境生活并长大,因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无法感触更多,但是少数几年的军旅生涯却懂了一件事,天朝怂不是真的怂,是必须怂,还得怂到令人觉得人畜无害,没有举世皆敌的实力和强劲意识,千年老二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切只因为战争爆发之后天朝只会是孤立无援。   到目前为止的汉国,也没有多少人理解刘彦究竟在想什么,又是想将事情办到何等的地步。   只有经历过才会深有感触,能够再次重来的时候肯定是要避免再次犯错,刘彦清楚一点,来了、见了、闻了,有改变的机会,有去改变的实力,千年帝国啥的就是一个口号,能不能维持千年帝国尽力,最重要的是将汉家苗裔的生存空间用最大的可能开拓出去,哪怕是子孙后代无能再丢失,怎么也能嚷嚷一些“某某地自古以来就是天朝的领土,不信咱们来考古”之类的话,随后就该祭出“搁置争议,共同发展”的大旗。   祖宗的不一定的是当代的,因为疆域从来就没有“自古以来”的说法,问题是最不济也能让子孙后代有重新拿回来的念想,有追求才有可能去争取,办不办得到再来两说。   谢艾属于稍微窥探到刘彦思想的那一批人,就是内心里并不是那么认可,对于汉国没完没了地开战也是抱着反对的思想,就是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就是了。   草原天广地阔,没有什么敌情的时候纵马奔驰就会让思绪有些飘散,耳朵里再有那些轰隆隆的马蹄声,使人想要专注思考什么也办不到。   越是靠近狼居胥山旧址,谢艾的脑袋就越空。接到命令时,是兴奋能够再行冠军侯旧事。真正进入草原后,是心里不断犯虚。等待深入草原,光是为了隐蔽行踪和判断该怎么打就无法思考别的。距离狼居胥山仅是两百里不到,期间还打了几次大的,想法只剩下哪怕是就是一刹那的闪光,那也该是光芒万丈。   没有错的,谢艾现在就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思,会有这样的想法是自己那个王上承诺的援军还没看到半个人影。   “将军,再往前便是山谷,过了山谷一直到狼居胥山就会是一马平川。”   “唔。”   谢艾出发时带的总人数是一万三千余,现在骑兵仅剩八千不到,跟随着的系统农民也折进去了一百余人。   山谷将会是他们最后进行休整的地方,再往东将会马不停蹄直接闪袭诸王会盟的轱辘台。   损员并不全部因为是战死,行军途中病死的直接烧成灰带着,生病的会择地安置,交战时走散的一些,出发后的第十七天队伍合起来也就是八千七百零七人。   千里奔袭的汉军当然不会全部进入山谷,外围怎么也要有骑兵游弋和警戒,谢艾一直在纳闷援军……传说中的援军会不会出现,出现的话又是会在哪里会合。   已经有发生交战,汉军还没有能够将敌军全灭,只要那些成功逃脱的家伙脑子没病怎么也该去汇报,那么进行会盟的那些诸王肯定是知道有汉军孤军深入了。   不是冠军侯霍去病的那种奔着空虚而去,一开始就是要扑上去直接硬攻,这里存在很大的区别。   离得很远的时候谢艾会担心被发现,离得足够近了却没有那种担忧。出现的汉军也就是不足万余,并且是实际上的孤军深入草原,那些诸王想的会是怎么把这支不自量力的汉军消灭,不会差劲到一得到消息想的是逃跑。   进入山谷,谢艾很快就发现了与往日的不同,那些令人觉得迷迷糊糊的民夫……姑且就算是民夫,反正就是系统农民开始忙碌起来。   一开始谢艾是真的看得迷迷糊糊,等待亲眼看到那些系统农民变戏法似得弄出材料开始修建建筑,那一刻可以说他是觉得自己见鬼了。   “这这这……!!!”谢艾是儒生啊,还是儒教的虔诚教徒,第一个反应是要下令士卒将那些系统农民弄死,一阵口吃般的感叹后,却下令:“隔离,不许任何人接近此地!”   先不谈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究竟是真正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姑且就算那句被误解的“君子远庖厨”的意思那样来解读,谢艾是真的被吓唬住了,还是看到被建造中的建筑物看着眼熟,才忍住弄死那些能变戏法的系统农民。   是的,谢艾认出那些建筑物就是军方每战必定会有的军事建筑,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足够的资格去从任何人那里得知刘彦最大的隐秘,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猜测。   足够多的系统农民之下,一栋又一栋的建筑物很快成型,谢艾是浑浑噩噩地看着,直至看到建筑物之中走出满副武装的士兵,他脚一软直接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天命……难怪……难怪诸位大臣与将军……他们会……会……”谢艾整个人都不好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建筑物出来的士兵:“这就是天命的说法……这就是天命的由来!”   谢艾敢对上古先贤、祖宗十八代和诸神发誓,他一直看下来根本没有人走进建筑物,那些士兵都是那么就出现,还一出现就进行列队,一声不吭地待在原地。   禁卫军是怎么来的?谢艾现在知道了,禁卫军从来都没有在全国各地选取兵源,似乎平时也没有进行什么操练,但禁卫军的悍不畏死是举世皆知。   “这算什么?”谢艾感觉自己的一切认知都在被颠覆:“撒豆成兵?分明没撒什么豆子。召唤天兵天将?这兵也不是从天上而来。阴兵成军?无论怎么看都没鬼气森森。”   谢艾就是那么失魂落魄地看着,一直看到士兵聚少成多…… 第569章 第一次接触   谢艾是真心的懵逼,一直是到禁卫军的数量超过三万,才算是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   凭空出现的精锐呢,神奇的事情就那么摆在眼前,自觉洞悉汉国最高核心机密的谢艾,他那一刻只觉得很多不懂的都懂了。   在上一刻,谢艾还忧虑汉国的举世皆敌,等待觉得发现惊天秘密后,明白那些压根就不是事。   刘彦在微末阶段就是以一敌多,面对谁都没有屈服和软弱过,不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底蕴吗?   【可是……】谢艾在巡视,脑子多少是还有些懵:【为什么王上会刻意减少对禁卫军的使用?】   从元朔二年(公元三四四年)开始,刘彦的确很少将禁卫军投入战场,各条战线除非是出现难以支撑的情况,要不然都看不见禁卫军的身影。   谢艾只知道一个,禁卫军还在不断从那些建筑物中出来,他察觉到的是,骑兵数量达到三万之后就没有再增加,新出现的以强弩兵、连弩兵和具装重骑兵为主,搭配了少量的长戟兵。   山谷已经容纳不下全部的汉军,努力让自己激荡心情平复下来的谢艾,他召来了将校和长史、参赞,说出了自己刚刚思考的计划。   其实不止是谢艾对突然出现的禁卫军发懵,应该是八千多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懵逼了,只不过是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了解到各自的信息,越是高层就越懵逼,相反士卒则以为禁卫军是早就在周边隐蔽等待。   最终禁卫军的数量是五万五千人,而在建筑物停止走出士兵之前,谢艾已经与部下商定好了作战策略。   他们所在的山谷距离狼居胥山旧址大概是一百八十里左右?出了山谷向东是一马平川的地形,需要一直到狼居胥山周边才又有山地,只不过所谓的山地其实是一种隆起的高坡。   草原上自然也是有山的,但是与中原地区的山区别比较大。中原的山地非常复杂,相对来说树木、灌木丛、石头等等东西也是非常多。草原上的山地极少拥有树木,甚至可以说石头的数量也显得很少,大多是一种陡坡地形的山。   海拔不一定的区域会有自己的地貌,不止是地形上的区分,连带植物的种类也是有巨大的各异,那是海拔高度和气候所导致的问题。   狼居胥山就是一个高高隆起的坡,只不过是那个坡的面积着实太大,导致离得近了其实并不是看着像山,是会呈现出一种很明显的平缓倾斜度。   要是视线的距离足够,很远很远的地方瞭望狼居胥山,会发现地面其实早就是倾斜状态,是那种北边的地平线较高的倾斜趋势。   现在的人还对地球的面貌没有太详细的认知,比如西汉与匈奴打了一百多年,汉军深入草原作战会遭遇缺氧和不适应的症状,他们不会理解是因为上了高原,只是简单的概括为水土不服。后面的唐军对上吐蕃,不管是在西域领(吐谷浑),还是蜀地,唐军与吐蕃军队交战其实还好,可一旦进入高原作战唐军就极容易因为不适应高原天气而轻易的战败。   因为汉国有刘彦,他可能对地理知识并不专业,可是一些基本的常识多少是会懂一些,比如不会轻易让非系统部队大规模进入草原,也不会让非系统部队去高原找不自在。   计划确认,谢艾是留在山谷,由副将李洪带着七千骑兵做出向狼居胥山移动的动作。   狼居胥山那里的胡虏数量不会低于二十万,有诸王带去会盟的军队,更多的是柔然人。汉国这边所不知道的是,后面东高车的酋长也派人去凑热闹。   李洪对于自己率军前往狼居胥山是一种极度兴奋的心情,他出身于乞活军,由于年轻的关系并没有经历过乞活军早期与胡人的抗争,是乞活军效力于石虎的那个阶段加入,干得最多的就是清剿和镇压。   效力石虎的乞活军从一支抵抗胡人的武装变成了胡人的刽子手,李农与石勒的交情不一般,甚至是与石虎都能算得上君臣相得,为石羯办事真的可谓尽心尽力,导致乞活军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   李农是因为私人的交情为石羯办事,冉闵虽然也是双手沾满同胞的鲜血可内心里是真的不情愿。   要认真地来算一算的话,其实冉闵与杨坚就是同一类人,他们为胡人办事的时候没有犹豫,都是在进行蛰伏等待恢复汉人的统治地位,差别就是历史上杨坚成功而冉闵失败。   李洪是冉闵的这一系,因为冉闵的需要被送给了刘彦,早期是帮刘彦练兵的角色,是等待冉闵建国又举国归附刘彦才被委以重任。   要说冉闵不在汉国李洪多少还显得尴尬的话,等待冉闵也效忠于刘彦,那么就是什么尴尬也没有了。甚至可以说,李洪是出身于乞活军那批最先效力于刘彦的人,多多少少还是会额外享受到一些好处,要不然也不会数年之间就成了一员偏将,现如今的地位可是要高出以前的一些上司太多了。   策马驰骋中的李洪一直嘴角带笑,他喜欢这种天广地阔的环境,更满意有一天自己会率军在轰鸣的马蹄声中狂奔,尤其是作战目标还是奔着狼居胥山而去。   狼居胥山的名字一直在换,唯一一点不变的就是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来讲,它一直显得无比神圣。不止一个强盛起来的游牧民族将狼居胥山视为核心,还是那种极有宗教地位的核心,一般游牧民族举行重大或盛大祭奠仪式都是会选狼居胥山。   出山谷一路向东,李洪这支队伍在接近狼居胥山还有一百二十余里的时候,外围的斥候利用狼烟进行通报,先是一处示警,后面是几处出现狼烟。   【北侧至少三万,东北侧数量不明,东南侧数千……】李洪身为将校必须要懂得识别狼烟代表什么意思,实际上狼烟是怎么样也是需要事先约定:【数量不明?东北侧就是狼居胥山的方向!】   要说那些胡人发现孤军深入的汉军,肯定是从狼居胥山出动的军队最多,甚至有可能是胡人暂停会盟,全军压过来。   谢艾的作战计划并不复杂,胡人诸王肯定不知道汉军这边多了五万五千禁卫军,会以为还是那些部队。草原深处的不足一万汉军,胡人就是再重视也不会重视到哪里去,甚至会带着一种热切要歼灭的心理而来,就给了谢艾引诱敌军到理想战场的机会。   禁卫军是从建筑物中走出,谢艾有理由相信能做出五万就还能有另外一个五万,他只是猜测不出为什么到了五万五千就停下来。在还会有禁卫军增援的前提下,禁卫军还足够的精锐,他很清楚这一场硬碰硬的战事有得打。   李洪就是肩负将诸王以及其部队吸引到预设战场的责任,现在周边已经有胡人大军在活动,剩下的只是考虑该战上一场,或是直接往预设战场而去。   【以部队的机动性,可以先打上一场……】李洪理所当然地想:【消灭一路胡虏,肯定会更激怒胡酋,胡酋发怒更容易失去理智……】   这七千汉军就在李洪的率领下向东南而去,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周边很快就出现了胡人的侦骑。   探查人员是因为势力的不同而有自己的称呼,汉军这边是叫斥候,胡人一般是称作侦骑。另外还会有一些其它称呼,比如游骑兵或细作,他们的责任有专事侦查,也有边侦查边作战。   草原的地形决定了一点,除开一些特殊的山谷或是盆地,要不然孤身一人或许能够隐蔽,数量一多的话,本方能够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肯定能够看到本方,毕竟地平线是平的。   李洪这支汉军向东南行军一段距离就发现了远处的胡人骑兵,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互相发现,随后都调整了自己的行进方向。   【约是有四千左右?】李洪骑跨在马背上,身躯随着坐骑的奔跑在有节奏地起伏,手上是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敌军:【这就是柔然骑兵吗?瞧着的确更加……】   老实说,李洪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柔然骑兵,毕竟汉军从来都没有与柔然交战的经历。   柔然部落联盟要是按照文明等级来算,文化以及一些造物上面肯定是要全面落后于汉国,连带慕容燕国、拓跋代国、张氏凉国等等一些汉国已经有交手的势力也要胜于柔然部落联盟。目前的柔然部落联盟该是处在西汉时期的鲜卑部落群阶段,也就是纯粹地游走放牧,穿的是兽皮,拥有少量的铁器,手里的家伙以青铜器居多,甚至是大多数牧民只能用原始的木枪。   “变阵!”李洪大吼:“锋矢阵!”   会有人不断将李洪的命令重复下去,慢速驰骋中的七千汉军骑兵缓缓地改变真心,说白了就是全军的形状变成了一支箭矢的模样。   从上古先秦阶段开始,阵型被创造出来,每一种阵型都带着极为强烈的针对性,而锋矢阵就是骑兵用来冲阵的阵势,一般是被用来横扫难以抵抗的敌军,用以快速凿穿。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在吹响,组成锋矢阵的七千汉军在接近柔然骑兵大约两里的时候开始加速。   柔然骑兵这一边也吹响了号角,听着却是一种牛角声,他们不会什么阵型,仅是在牛角被吹响之后也开始加速,驰骋的时候每个骑兵还得“呦呵——呦呵——”地叫嚷着,有一个算一个还会不断变着花样舞动手里的武器。   两里的长度对于两支迎头互冲的骑兵来讲也就是大约六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撞上?双方在互相接近约一百二十步时,汉军这边是在马蹄声中响起了弓弦嘣动的声音。   汉军骑弩的发射让半空中出现了旋转箭杆的弩箭,它们经过一段距离的飞跃失去动能落下,面对的是高速驰骋而来的柔然骑兵,箭镞破开了兽皮,钻进了人体,带起了闷哼和惨叫。   从高空向下俯视,那些原本“哟呵”着驰骋的柔然骑兵,整体移动之下前部以极快的速度在出现蹦碎,随后汉军前部的三角锋形突了进去,就像是黄油遇上了锋刃那样,汉军丝毫没有难度地切着突进,柔然骑兵则是呈现一种向两侧散开的趋势。   丙七是汉军骑兵中很普通的一员骑士,他是处于锋矢阵的前部边缘位置,前期发射骑弩干掉多少敌军并不好观察,后面是先用骑枪弄死了一个,兵器转换成为斩马刀后,互相交错之间挥了七次弄死了四个,横出去利用骑乘的速度应该弄死了两个,自身好像也被攻击了数次?   整体凿穿之后,丙七前方没有了敌人的身影,他才有功夫好好观察一下自己,上身的胸甲上擦痕不少,双臂的甲片也有刮痕,下身的左大腿见了血,总体来讲只能算是只有左大腿受了点小伤。   汉军的骑兵,突骑兵已经全面列装板甲,那是一种前身一块光滑铁板的甲胄,其余一些枝干和关节部位则依然是使用覆盖式的鳞片甲,毕竟鳞片甲有伸缩性,板甲则是没有。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被吹响,手持旌旗的骑士也是有规律地舞动着旗帜。   “迂回,迂回!”   “轻骑与游骑分队追杀!”   四千左右的柔然骑兵,他们仅是与汉军一个对冲,当场死掉的骑兵超过一半,剩下的在互相凿穿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逃。   其实这一刻的柔然人是懵的,他们在互相冲阵的时候不是没有向汉军挥出兵器,可武器击中汉军只是在那光滑的金属上面留下一个刮痕,相反是一种钝器的攻击起到了作用。   钝器就是狼牙棒之类的重武器,力气足够又能扫中汉军,是能将汉军骑兵击打落马,胡人在与甲胄精良的中原皇朝军队厮杀的时候,通常是重武器起到的杀伤力反而最好。   “逃,逃!”自古埃罗看到汉军散开追击,想都没想狂喊:“分散逃!”   对于柔然人来讲,至少是对这一支与汉军交战的柔然人来说,汉军给他们的印象还真足够深刻。 第570章 一汉抵十胡   李洪这支汉军仅仅是稍微追杀一下崩溃的柔然骑兵就放弃,那是因为有外围的斥候用狼烟发出警告,有数股胡虏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现在不是计算战果的时候,甚至连汉军非常喜爱的割人头也仅仅少数割了部分,主要是寻找阵亡或是受伤的袍泽,收拾一些东西。   李洪见刺激胡人的目标达成,并不是直接率军返回山谷的位置,是向东南方向继续行军。   大概是在两刻钟之后,一股胡人骑兵抵达刚刚的交战场地,他们到来之后是直接下马,在战场上做的是收集有兴趣和能够用得上的东西,并不会去收拾尸体。   草原交战,厮杀过后的地方,除非是一些有血缘关系的人,要不然真的不会有人费劲去收拾阵亡者的尸身,是会放任暴露。   仅仅是厮杀过后的不到两刻钟,厮杀过后的战场已经出现很多秃鹫,它们连有活人到来都是无视,优哉游哉地用尖锐的啄器破坏着人体,啄下一块鲜肉就会昂起脖子“咕噜”地吞进肚中。   不止是秃鹫,一些食肉的鸟类和动物也是活跃在厮杀过后的遗址,但除了秃鹫之外还是都会怕活人,那支胡人骑兵出现后大多数的“食尸者”都是离去。   利加对于动物吃尸体早就见惯不惯,他最想知道的是部众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柔然部落联盟相对比较原始,而原始则预示着追求上的直接,跋提要参加那个什么诸王会盟,对大多数柔然部落首领来讲,他们是一种完全不在意的态度。   柔然的那些各部落首领,他们最在意的只有一点,可以在那场会盟中得到什么好处,还得是那种能看见又快速得到的好处。   “尊敬的俟利发,战场上我们找遍了,汉军只是留下一些死掉的战马,没找到其余的。”   柔然最大的当然是可汗,其下还有很多的官职,俟利发也称作俟匿伐,职位很高,为可汗族系担任,掌一方之军权。   实际上可汗这个称呼就是“新生代”,之前草原上的各民族最高统治者都是称单于,算是匈奴体系下的一种遗泽。等待柔然取代匈奴成为草原新任霸主后,可汗也取代单于成为最高统治者的尊号,等于是另一个时代的开端。   由柔然而始,此后草原上再没有单于这个尊号,随后的突厥、契丹、蒙古等等后进之辈,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使用可汗的尊号,至于单于什么的就见鬼去吧。   柔然不止是在可汗这个尊号上面起到影响,他们设立的一套官职体系也是影响着世代草原部族,官职称呼会出现变化,但是职责基本上是差不多。   会出现柔然文化影响多代草原部族的原因相当简单,是后面崛起的突厥来了个类似于汉承秦制,突厥差不多全套沿用了柔然人的体制,而突厥又曾经足够强大让传承被延续下去,再来就得说草原游牧民族没有创造性,有个现成的能用就不想多去费那个脑筋。   “不是说汉人很富庶吗?”利加紧赶快赶地过来,就是为了第一个收拾战场:“该不会是那些南方人欺骗我们吧?”   柔然人称呼鲜卑等各胡族为南方人还真没有半点问题,就像东高车称呼柔然人为南方人是一样的道理。这个是以本身的地理位置所决定。   “我们……”利加刚要开口说话,眼角却是捕捉到远方地平线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长线,他很尽力地眯着眼睛观看:“东南方有我们的人吗?”   没人能回答利加的问题。   众多胡虏得知有汉军向狼居胥山旧址靠近,跋提有意展现武力暂时终止会盟出击,其余诸王当然不会反对。   狼居胥山周边现在是柔然人的地盘,有着相当多的部落,没有远程通讯手段的前提下,谁也不清楚在多少部落发现汉军会前来堵截,再来就是从狼居胥山那边出动的队伍也颇多,离得远了真心是难以辨认是不是自己人。   利加没有多费脑筋进行思考,是按照统兵的本能吩咐:“让人集中起来。”   阵阵的牛角声被吹响,没有得到什么收获的柔然人骂骂咧咧地互相靠拢,他们对远处有大股人马出现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柔然人被周边的族群认为只有肌肉没有脑子是出了名的事情,同一件事情上面可以反复地吃亏,吃了亏还偏偏不会长记性。东高车与柔然交战,双方都算是没什么见识的民族,干什么都是依靠经验和硬碰硬,柔然人是在武力上强于东高车,才算是在对抗上面占了上风。   远处地平线上的是汉军,那是李洪向东南行军之后,发现东南方向竟然有数万不明军队。   草原上的汉军也就那么多,谢艾是带着主力在山谷附近,对于李洪这支汉军来讲“不明”就代表着敌对。   李洪也不是要带着部队向东南突围出去,他就是在广袤的草原游弋,遇上能打的开干,觉得打不过就迂回,最终目的也就是吸引足够的仇恨值,好让敌军可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又是柔然骑兵。”李洪有望远镜嘛,视野距离上占的便宜不是一点半点:“周边三十里内没有另外的敌军,可以再干上一票!”   草原就真的很平坦,视数量的多寡,双方可以在多少距离之内互相发现对方,一般情况下数量超过一定程度想隐蔽需要是在特殊地形。   利加本能地聚拢自己的部队,他们不懂摆什么阵型,就是那么松松散散地凑成堆,稍微可圈可点的大概就是全部待在马背上。   汉军有统一戎装,这个大概是东方各国和各势力的独一份,他们在靠近利加这股柔然骑兵十里之内的时候开始缓缓加速。   十里单纯用肉眼看去其实还是模模糊糊的模样,利加发觉不对劲是到来的队伍没有按照草原的礼节行事。   草原上两支队伍遇上,距离还远的时候谁也干涉不了对方做些什么举动,但双方的距离足够近之后,任何一方都不能让速度飙起来,速度快就是一场即将爆发的厮杀。会有这样的习俗,是因为草原各部落根本不会缺马,草原上的拼杀打的就是骑兵之间的交战,没有降速反而是加速,不是代表有敌意又是什么。   利加口中喝了一声“驾”,双腿拍着马腹,等待坐骑动起来才吼:“敌袭!”   另一方,手持望远镜在观察的李洪已经乐了起来,概因他看到了一杆相对有特色的大纛。   纛是用毛羽做的舞具或帝王车舆上的饰物,是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各族都会有相似的东西,等待华夏苗裔的文明发展到一定地步后,纛的毛羽被布织的物品取代,游牧民族的纛则一直保留原始特色。   纛有着相当多的等级,越是华丽丽的纛就代表持有者越高贵或是强大,而华丽是体现在纛用什么样的兽皮和羽毛来制成。   李洪不知道柔然部落联盟的官职区别,但是他懂得胡人的大纛越特别就代表地位越高,本来就是带着刺激而发动攻击,发现逮到大鱼难免会变得兴奋,至于本方只有六千多骑兵,对方至少有两万,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汉军在加速,但不是放开了驰骋,只有不懂骑兵的指挥官,才会傻乎乎地距离敌军很远就全力加速,要真的这样等待接战本方的战马就该是体力劣势。   战马在交战之前需要一定程度的热身,汉军一直都是在游弋状态,是早早就已经热身完毕。懂得指挥骑兵作战和不懂,一些细微的操控区别会决定一支骑军能发挥出什么程度的战力,李洪自认是懂得指挥骑兵,见敌军在本方接近四里之内才动起来,嘴角立刻泛起笑容。   利加在犹豫。他当然知道本方是远道而来,期间还在原地停留了一刻钟左右,坐骑先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休息之后战马的汗被吹干,想要再次进入适合交战的状态非常困难。他之所以犹豫,是难以判断汉军坐骑的耐力,包括多高的速度能够驰骋多久之类的。   【敌军大概是五千左右……】利加已经能够稍微看清楚汉军是什么模样:【果然是非常富有,一个个都是闪亮亮啊!】   所谓的闪亮,那是阳光在光滑的板甲出现光源反射。板甲是一种暗银色的色彩,其余的关节则是暗铜色,阳光充足之下都会反射属于金属的光芒。   草原的地下有没有金属矿产对于游牧民族来讲都是一样,他们没有勘探技术,哪怕是幸运地发现露天矿也没有冶炼技术,所导致的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来都是处于极度缺乏金属的状态。   【好像……很快就会被追上?】利加有充足的骑战经验,对浑身闪亮亮的汉军也起了贪婪之心:【我有两万骑兵,汉军只有五千左右?哪怕是速度上会吃亏,四个打一个,哪怕是损失重一些,也没道理打不过!】   金属,已经制成甲胄和兵器的金属,柔然对它们的渴望无限大,大到让利加愿意用至少一万人去换。他还想到一点,周边可是有数支友军在靠近,那就不是单纯的两万对数千,时间拖久了援军会出现,怎么都觉得应该打一打。   利加却不是直接撞上袭来的汉军,他是让三千多人对撞上去,其余的骑兵各自绕开,用更多的时间来调整战马的状态。   被派出去的三千多人就是利加眼中的敢死队,没奢望能够取得多少杀死杀伤,就是单纯地利用交战来让汉军的速度降下来。他的知识还决定了一点,就是没想到敢死队多少也能打乱汉军的阵型,一切只因为柔然这边压根就不知道有阵型这种玩意。   双方的厮杀是以互射箭矢作为开端,差别是汉军射出的弩箭射程足够远,柔然骑兵射出去的箭矢却一支都碰不到汉军。互射之后,双方立刻进入近身拼杀阶段,骑兵之间的互相交错,少不了是有骑兵会直接撞上,场面上那叫一个够乱。   毕竟都是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作战,让骑兵厮杀的节奏很快,但节奏快不代表可以一时间决出最后的胜负,相反是骑兵打起来之后,除非是有一方立即撤退,要不然很难在一瞬间就决定胜败。   李洪发现前方变得空旷,头也不回就将手里的斩马刀指向不远处的那杆大纛。   阵阵的号角声在“呜呜——”吹响,那是汉军再次冲锋的指令。   身在外围的利加却是有种被吓尿了的感觉,他刚才很尽力在观察,派出去的三千敢死骑兵仅是一个互相交错,能活着等待互相凿穿的竟然不超过五百,残存的那些敢死骑兵不知道是晕了还是什么情况,互相凿穿之后直接就散了。   【汉军的损失……不会超过两百?】利加的震惊就在于这点,他甚至发现:【有部分汉军折返战场,竟然是在收拾本方的战死者?】   汉军只要有机会肯定是会带回战死袍泽的遗体,拿回装备是次要,将袍泽送进英灵殿才是主要。对于每一名汉军来讲,活着挣军功得赏赐,战死之后归于英灵殿也能享受香火,骨灰最好是能安置进英灵殿,弄个衣冠代替还是缺了点意思。每个人都想自己死后骨灰能带回去,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战死的那天,以己度人之下当然希望以身作则尽最大的努力带走战死袍泽的尸体。   李洪本来是要冲击大纛所在,视线捕捉到远方的狼烟,满脸晦气地大吼:“迂回,脱离!”   能干掉敌军重要人物当然是干掉,不能干掉也别有什么犹豫,骑兵交战最忌贪心,该逃窜的时候连一个呼吸都不能耽误,要不然极可能因为一个呼吸而全部折了进去。   利加很快发现汉军在迂回,他下一刻才看到莫名的狼烟,狰狞着脸不断大吼:“咬住,一定要咬住,杀光他们,抢光甲胄和兵器!”   对的,柔然人要的就是那些闪亮亮的制式装备。 第571章 大戏开罗   李洪不得不溜了,他们周边冉冉升向天空的狼烟是越来越多,再逗留下去可是要被层层包围。   骑兵交战觉得打不了就逃是稀松平常的事,想在广袤的草原围堵一支骑兵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那就是西汉与匈奴的战争进入汉军全盛时期依然无法全灭匈奴的主要原因,不是汉军打不过匈奴,是匈奴不想打一直逃窜只会让汉军小规模歼灭,汉军想要全歼匈奴属于不可能。   李洪率军逃窜,一路上不是没有遭遇敌军的拦截骑兵,可哪怕是发生厮杀也仅是一触即离,不断换马驰骋之下,是还有胡虏的骑兵吊在尾巴后面,但双方并没有彻底粘住。   汉军不做停留,阵亡的骑兵自然无法带走,甚至是出现掉队的现象,追了汉军一路的利加总算是获得了一些战利品。   “啧啧啧!”利加满脸痴迷地抚摸着一套从阵亡汉军身上扒下来的板甲:“美,简直太美了!”   板甲其实并不美观,因为不想留下任何可以让兵器有滞待感的触点,板甲就是那么光滑的一片,绝对不存在什么美观的雕纹。   甲胄上面拥有众多的修饰品,还存在复杂且美观的雕纹或是镶接物,一般是只在活动上才会穿,也就是戎装样式的甲胄礼服。甲胄类型的礼服发展到两宋最为发达,甚至出现了用纸浆做的礼服,纯粹是为了美观。   两宋发展纸浆礼服,后面甚至专门研究出实战用的纸甲。必须要说的是两宋的纸甲并没有一些传闻中那么不堪,防护力上面甚至比皮革甲要强,就是遇到下雨或潮湿天气会很糟糕。   另外,影视作品里面的甲胄纯粹是为了视觉上的美观去搞那么多有的没的,艺术就只是艺术,很多影视其实也跟艺术没半点关系。   脑袋没有被门夹过的人,肯定明白上了战场那是越朴素越好,华丽丽的装扮只差开口让敌人来特别对付自己,再强的很对防护也耐不住敌人的针对,很容易会被俘,或是敌方某个猛士“上演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大戏。(岳飞就对辽军的某个骚包将领这么干过,还成功了。)   柔然部落联盟之中没什么冶炼技术,说难听点,绝大多数的柔然人就是穷鬼,穷到连一块铁片都没有的地步。一切的技术都是相当原始,有一套好看的皮毛衣服就算不错了,甲胄什么的只有极少数的贵人从南方获取到,拥有金属甲的柔然人就更少。   柔然骑兵在争抢阵亡汉军遗物的时候,为了一块金属片拼起来的绝对不少,好好的板甲因为争抢而弄得甲片与皮革破散也是正常,让利加可谓是恼火到了天际。   “处死,那些人全部处死!”利加最后的手头只有十三副还算完整的甲胄,舔着嘴唇又说:“兵器全部收起来包好。”   还是奴隶社会的柔然部落联盟,最大的奴隶主当然就是可汗,余下的权利有多有少,俟力发仅是在可汗、国相和国师之下,利加还真的有权处死绝对多数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弄死一些随战的牧民不会比碾死几只蚂蚁困难多少。   利加是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汉军的甲胄,穿戴过程中还发现身上的皮毛大衣费事,也不在乎从汉军阵亡士卒身上扒下来的衣裳带血,来了个全套。   “俟力发,这个小牌子是做什么的?”   “拿来!”   小牌子是铜牌,原本是绑在汉军骑兵的脖子上,牌子面铭刻着“第3骑兵军、第8师、第39曲、第155屯、第769队、第2227什,公士孙波”的字样,里面的数字就是阿拉伯数字。牌子的背面是描述孙波的身材状况,也将五官用文字描述。   当然了,所谓的阿拉伯数字其实真正的发明地是在印度,不过就像是大马士革钢一样,原产地是出自印度,可在阿拉伯那边被发扬光大,阿拉伯这个文明的影响力要远超过印度这个文明,后面明明是印度产物,却是成了阿拉伯的。   利加不识字,就是认识汉字也看不懂那些阿拉伯数字,观察了一下发现很像是项链,想了想让随从帮忙挂了起来。他会这样做是因为不懂牌子有什么用,听到原先的汉军是作为项链,来个有样学样。   “俟力发?”李洪是与汉军那边的李洪同名同姓,他是慕容燕国的一名右司马,受命围追堵截汉军:“前方可有友军?”   “老子怎么知道?”利加不是故意粗鲁,柔然人就这幅样子:“你们等着就是了。”   李右司马眉头一皱,想说什么最后是按捺下去。   慕容燕国毫无疑问是比柔然部落联盟要强大一些,换做其他地地道道的慕容燕军将领,尤其还是一个右司马,绝对会吐利加一脸的唾沫,被侮辱了直接动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问题是,李右司马都当了慕容鲜卑的狗腿子当习惯了,潜意识里面对胡人会产生自卑,下意识就不敢招惹胡人。   周边的慕容燕军呈现两面化,地地道道的鲜卑人对满腔怒火地盯着利加看,一样是狗腿子的那批人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相对来讲,众多胡人的势力中,慕容燕国对待汉家苗裔应该算是最温和的一批,不像是石羯赵国的野蛮和残暴,也没有拓跋代国的粗鲁和鄙视,倒是与李氏成汉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   慕容鲜卑是一个古老的部族,很早以前就开始在吸收汉家文化,对于能够帮上自己的汉家苗裔不介意礼遇。就是因为这样的政策,很多汉家苗裔十分乐意为慕容鲜卑效劳,甚至是一些多代效命慕容鲜卑的汉家苗裔比同样是鲜卑的一批人更加忠心耿耿。   利加是真心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友军,有友军的话又是多少。这个是初步阶段游牧民族的一种通性,对联系的不重视,再来就是想重视也没有系统化和行之有效的手段。   一方逃窜一方追杀,一路的风尘滚滚。   汉军从六千降到不足四千,阵亡多少,走散多少,李洪是一概不知。他能够做到的就是驰骋,尽量选择胡人堵截的薄弱处突围。   追击汉军的胡虏骑兵数量是越聚越多,他们是从多个方向汇聚而来,后面跋提更是现身,少不了前来会盟的诸王。   “那个方向是柔然山!”跋提就看向自己的国相:“看来汉军就是从那边的山脉悄悄过来?”   柔然山在很久以前并不是这个名字,匈奴作为草原霸主的时代叫祁连山,鲜卑诸部成为草原霸主的时候叫燕然山,到了柔然成为草原霸主的时候改叫柔然山。   就像是中原的王朝一直在变更一样,草原的霸主也是在换主人,要是历朝历代算起来的话,柔然应该是最弱的一代草原霸主。   泽福的姓是阿伏干,是柔然的古氏族之一,身份是当代的柔然国相。   跋提的氏名全称是郁久闾跋提,而利加的氏名全称是胏渥利加。   柔然的氏族非常非常的稀少,有一个算一个的全是贵人,每一个氏族所代表的就是一个强大的部族,非部族的直系血脉可以有“姓”,“姓”是来自那些庞大氏族的一些分支,绝对的多数人只能有“名”,也就是说除了极为少数的一些人是没有姓和氏的。   与柔然相同的还有众多的胡虏族群,姓和氏都是绝对的奢侈品,很多想干大事的人,他们哪怕没有氏也要有姓,因为氏和姓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历史。   就是到铁木真的时代,这位蒙古人想干大事,见到人的开场白就必须是“我是XXX的儿子,XXX是XXX的儿子”,类似的介绍会追述很多代,让人知道他的祖先都有谁。别人一听,会觉得“哦,原来是XXX的子孙”,后面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是XXX的子孙,祖宗那么出名又干过大事,应该值得追随”。   中原这边其实也有类似的事情,喊“我是XXX的子孙”,比人知道“XXX”是谁就会尊敬或是敬重,肯定也比较愿意跟着做事,就是中原的文化一变再变,喊“我是XXX的谁谁谁”并不一定有足够的作用,但是在草原那么一喊效果是无限大。   同时,中原这边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有“氏”或“姓”,只有“名”的人是大把大把,只是相比其他异族在姓氏上普及率更高。(倭列岛还得是到明治维新之后的1870年,颁布《平民苗字容许令》,普通人才有资格拥有姓,此前只有一些大名才有资格,平民敢给自己弄一个姓是要被乱刀砍死的。)   在柔然,血统远比任何一个势力都更加重要,他们倒是和已经灭亡的东晋小朝廷一个心思,能当什么官或取得何等成就,只讲血统不讲才学和能力。   泽福能当国相,首先取决的不是他有多么聪明,是血统的资格足够,背后的部族也足够强大,然后才是拥有多少能力。他眯着眼睛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柔然山足够靠近狼居胥山,是狼居胥山周边不多的复杂地形之一,像是狼居胥山的南面、北面、东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地形,还真的只有西面才是能躲人的地方。   在柔然山更西边的地方,有一片叫西海的沼泽地。它的西南边私渠北鞮海的湿地,而私渠北鞮海的旁边就是涿邪山和峻稷山。   “汉军是从河朔地区北上的。”泽福说话的速度一直很慢,他看了几眼远处的张重华,对跋提说:“凉国就在河朔边上。”   跋提比较在意的是,汉军既然从河套北上,可以安然无事地穿越阴山,是不是代表石羯的残余势力已经完蛋。再来就是,张氏凉国好像是有军队屯驻在居延泽(张掖)附近,怎么就没有发现汉军北上的动静,还是说发现了没及时将情报送抵。   另一边的诸王也在交谈,柔然人需要费尽去想的东西,诸王和那些幕僚交谈几句就得出结论。   “凉王,是不是该派人通知国内?”慕容俊理所当然地说:“石羯是完全不行了,河套区域周边只有凉王能使上一些劲。”   张重华颔首道:“本王自然是会切断和阻止汉军再次北上。”   两个人很是愉快地你一言我一句地交换意见,旁边被无视的拓跋什翼健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汉军北上了哟,先别去纠结石羯怎么样,匈奴诸部又是有什么反应,前来会盟的诸王中也就拓跋什翼键的拓跋代国在河套那边有最多的影响力和势力,但汉军就是这么悄声无息的北上了啊!   拓跋什翼健有一种被轻视的愤怒,除了愤怒之外还多少是有些恐慌。他的恐慌来自于汉军可以悄声无息的北上,既然能够远袭柔然王庭,想要将拓跋代国的背后搅个稀巴烂似乎也不存在什么问题。不但是恐慌汉军会不会袭扰拓跋代国的北部,他还忧虑其他诸王会不会怀疑自己与汉国那边有什么牵扯。   “会盟是代王请求燕王发出邀请。”张重华的话把拓跋什翼健的魂重新勾了回来:“想来代王是愿意出更多力的?”   慕容俊似笑非笑地看着拓跋什翼健,后面还“哦”了一声。   “本王自然是会出力。”拓跋什翼健一手摸了摸马鬃上的毛,阴沉着脸抬起持着马鞭的手,指向西北方的远处:“现在……是该全力对付汉军。”   西北方的地平线出现了一道连绵至少二十里的黑线,有足够作战经验的人,能够从军队的展开来大致判断数量有多少。   “至少五万……”慕容俊蹙眉:“是故弄玄虚吧?汉人作战喜欢讲军略,最爱搞一些狡诈的套路了。”   不管是算文化还是血统,张重华就是一个汉人,他却顾不得去和慕容俊纠结什么,是忍不住地惊讶:“汉军不止一万左右的人深入草原?”   这个时候跋提是过来,他满腹怒容地吼:“是你们搞鬼了吧?肯定是你们搞鬼了!”   什么意思?就是汉国离柔然非常远,算起来中间还隔着在场诸王的国家,让跋提不得不怀疑一些什么,比如结盟诚意,然后诸王的国家是不是太没用了,竟然让那么多的汉军出现在柔然境内! 第572章 来啊,拼至最后一人!   逃逃追追的追逐之战并不是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是双方连续追逃了七天,算走过的路程绝对超过千里。   李洪这边率军在行动,谢艾本身也没有闲着。   到手了那么多的禁卫军,谢艾原先是想要设下陷阱,后面醒悟草原交战与在其它区域不同。   广袤且大多数地形为一马平川的草原,只有极少数特别的地方能打埋伏,想打围困战则需要兵力比敌军多出至少十倍,但要是有十倍的兵力直接平推就是了。   历来草原交战打的都是面对面的接触战,埋伏不是没有可非常稀少。在草原上交战还有一点非常恶心人的地方,一方觉得不敌,只要肯付出足够的代价断尾求生,基本上是能够逃出一部分兵力。这个也是草原交战耗费的时间周期一般很长的原因,不管是游牧民族之间的交战,或是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交战,压根是没有一场交锋就决定最终胜负的战例。   谢艾醒悟草原的交战规则后,他是派遣军队向西南而去,力图清扫西南方向的胡虏,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禁卫军沿着早先走过的路线,仅是在柔然山周边就击破十七个部落,其中以私渠北鞮海的部落最多。   清扫柔然山周边的部落就耗费了谢艾五天的时间,十七个部落中只全歼了六个,剩下的十一个部落逃走的有多有少。他是率领孤军深入草原,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留下俘虏,是无论男女老幼皆尽挖地坑杀。   杀了多少胡人因为计算军功是有统计,坑杀多少本来也能算却被刻意忽略,七天的时间禁卫军灭掉的胡人数量绝对超过三万。   柔然山周围的部落被清扫,谢艾却是没有再向其余区域派兵,他清扫柔然山为的也就是开辟一个环境足够好的交战空间,主要作战目标还是汇集过来的那些胡人大军。   李洪率部撤退到谢艾所在地三十里之内的时候,汉军主力已经是整军待命的状态,还在柔然山以东二十里之外构建了一个军大营。   军队营地建设起来,期间也不是全然的安稳,有早先逃奔的胡人前来袭扰,更有远处的胡人部落姗姗来迟,等于是在一边应对中一边构建营地。   大营有胡人来袭击,预示着这一支汉军的存在不再是什么秘密,谢艾其实也没打算保守秘密,是用实际行动宣告汉军的战刀早就已经饥渴难耐。   再加上五万五千的禁卫军,谢艾麾下的兵力也就是六万出头,他们周边的胡人却不下于三十万,并且胡人的数量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丝毫不用担心汉军数量增加会吓得胡人不敢交战,相反汉军的数量增加到六万还会使胡酋更想消灭。   自然了,谢艾要预留后路,他发现禁卫军果然能够补充,还在柔然山那边做了一些安排,留出一些必备的防卫军,由系统农民大肆建造,仅仅是七天的时间就小具规模。   心里有了底气,谢艾毫不犹豫地率军亲自接应李洪所部,并且是带着手头所有的骑兵,黑压压一片的骑兵占地很广,拉开之后连绵接近二十里,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视觉刺激。   地平线上的黑线令胡人无法忽视,诸王紧急磋商之后放弃继续追杀李洪残部,众多的胡人骑兵根据自己的阵营进行汇拢。   “将军!”李洪连续七天屁股不离马背,看去异常憔悴和狼狈。他骑马来到谢艾周边,做了一个翻身下马的动作却直接栽了下去,缓了一下才缓过劲来,却是怎么都站不起来:“幸不辱命!”   追与逃上演了七天,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人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在马背上完成,最终能够安全与本部主力完成会合的汉军将士仅是剩下两千不到。   将领都是这副样子,将士的情况可想而知,谢艾可以看到很多骑兵停下战马后也是一头载倒,他知道那是心里放松了之后疲惫感袭来的现象,也就下令让出击的部队绕路前往军大营歇息。   李洪当然是万分疲惫,却是请求留在原地,一些将校也是恳请留下。他们付出了至少四千袍泽生死不明的代价,才算是完成任务,接下来的交战真心不想离场。   “四千袍泽……战死者数量不明,已得知的是走散居多。”李洪刚刚痛饮了一大袋的水,脸色只是暗淡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末将观察了一下,那些胡酋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   其实在草原走散的汉军基本上也是离死不远。毕竟草原还是胡人的草原,走散了被围攻的机率无限大,最终还能够过来与大军会合的绝对是少数。这个就是深入草原作战的代价。   出战六千,归来者不足两千,要说身为主将的谢艾不感到心情沉重绝对是假的。他却不能将坏心情表现出来,还应该多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   汉军这边停止推进,胡人大军更是早早就停滞不前在汇集人马,双方相隔五里以上遥遥对视。   从高空向下鸟瞰俯视,两个阵营的大军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但胡人的数量肯定是要远超汉军,双方各自占据一边,中间留下一条青绿色的缓冲带。   汉军这边看去,是一个由一个的方形阵势,整齐的程度有如刀切,一杆杆的旌旗随风招展。   柔然、拓跋鲜卑、慕容鲜卑、张氏凉军、东高车、苻氏氐人的大军分成了数个集团,该是属于哪个实力就凑在一起,仅是张氏凉军和慕容鲜卑那边还能看出摆下阵势,其余都是乱糟糟凑着就算了。   两支停下来的军队,马的嘶鸣声很频繁地出现,汉军这边听着只有马的嘶鸣,多国联军的士兵交谈之下就是“嗡嗡嗡”的一吵杂声。   多个势力的统治者正在进行紧急磋商,话题离不开对汉军数量的探讨,期间还发生了争执,主要是柔然可汗跋提责问为什么这么多汉军可以悄声无息地深入草原。   汉国与柔然部落联盟可是相隔很远,倒是张氏凉国、拓跋代国、慕容燕国都与汉军有疆域相连,跋提责问诸王怎么没有发现汉军动向的理由很充分。   “本汗还没有与你等正式歃血为盟!”跋提满脸的不爽快:“你们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诸王心里清楚一点,汉军都直接出现在柔然境内了,跋提的作态是为了取得主动权,必定还存心想从各方势力那里讨一些好处。   “行了,行了。”慕容俊显得比较不耐烦:“某会写信于父王,必会运来一些财货。”   也就是身为慕容燕国的太子慕容俊有这样的底气表现出不耐烦,慕容燕国或许比汉国弱,可是比起其它国家或势力绝对是强。慕容燕军也不是没有和柔然人打过,毫无例外的是慕容燕军与柔然人交战总是能将柔然人按在地上摩擦。   国家强大,说话就敢大声,尤其是打起来还能分分钟教对方做人。忍让和谦和对地位平等人或比自己强的人做就是,对谁都这样会活得很累,尤其是对那些蹭鼻子上脸的家伙更是。慕容俊觉得自己有活得自在的资格,尤其是对一些不入流的胡人。   跋提还真的是对慕容燕国多少有些发怵,见慕容俊妥协得很没诚意并不在意,立刻就看向其余诸人。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会在心里想【多少是一个部族的老大,还要不要脸了】,心里鄙视着脸上却得笑着,先后开口许诺好处。   尽管东西没到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手,得到承诺的跋提总算是不再纠结,他看向了刚才两次开口敲诈的苻洪,蛮横地说:“这里你的实力最弱,应该是你们先上阵厮杀。”   苻洪对被敲诈其实觉得很无所谓,说要送来多少什么东西也就是动动口的事,后面不送过来柔然人难道还要追去陇西那边讨要啊?   听到让自己这一方先去与汉军拼杀,苻洪又是不同的态度,氐人不止一次与汉军有过交战,很清楚汉军的能打真不是浪得虚名,对面的汉军看着还是禁卫军,他有心拒绝却是看到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在盯着自己。   “好吧……”苻洪异常憋屈,扭头吩咐道:“建业,你率五千人上前邀战。”   苻健这个苻洪的长子在马背上抱拳应:“诺!”   就是“诺”,从有表字和应命来看,氐人其实是吸收了不少汉家文化,无愧于续羌之后汉化最深的异族之一。   “五千!?”跋提很不爽地吼:“你带来了几万,就派五千?至少要出动一万!”   “那个……”张重华目前阶段还是很重视苻洪这个盟友,解围道:“苻洪首领只有一万兵力在这里,出动一半……可以了。”   “一万,说一万就是一万。”跋提才不管那么多,很不给面子地对张重华说:“不够?那你给他凑啊!”   张重华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都是大王级别的人好不好,互相留点面子行不行?一时间,他的心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觉得无比的恶心。   “本王可援助三千人马。”拓跋什翼健迫切地想要交好张氏凉国,对苻氏氐人这一支力量也想拉拢。   张重华先是意外地看了一眼拓跋什翼健,大概是猜到是什么原因,友善地笑了笑,说道:“那本王援助两千人马。”   这一下跋提满意了,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得到了尊重,才不管苻洪出战的一万人是怎么来的。   慕容俊则是很有意思地打量开始眉来眼去的张重华、拓跋什翼健和苻洪,想了想就说:“孤也愿意出一百人马。”   以慕容燕国的势力来讲,出多少人马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俊表现出来的态度,立刻是让苻洪用感激的目光看过去,张重华和拓跋什翼健脸上的笑容也是多了几分。   跋提迷惑地看着众人,以柔然人的脑袋瓜子只察觉到诡异,却是无法思考更多了。   “真的打起来,是在柔然的地盘,哪能由跋提选择是不是开战。”张重华是等跋提离去才说话:“寡人……怎么觉得柔然的人这里……”,他点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正常?”   慕容俊是立刻失笑,笑着说:“柔然啊,怎么说呢?未开化的蛮子,没什么见识,能动手的都不愿意动脑子。”   “这个好,这个好。”张重华此前还真没有与柔然人接触的经历:“我们需要这样的盟友。”   拓跋什翼健在笑,脑子里想的则是,怎么将柔然部落联盟拉上自己的战车下不去,这种没什么脑子却肌肉足够的盟友,那是极好的。   七平八凑出来的一万零一百骑兵出阵,汉军那边很快有了反应。   谢艾对敌军明明有接近十三四万人马却没全军压上多少还是觉得舒心,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敌军全面压上,带来的三万禁卫军就与敌军拼杀到全军覆没的准备,没想到的是敌军竟然是这种选择。   【禁卫军可以一再补充,打掉多少并不重要,只要能取得战果即可。】谢艾摸着下巴:【先出动个两千试试对方的战力,也能勾引敌军打添油战。】   谢艾可比刘彦洒脱上无数倍,可以视为不当家不心疼资源,再则谢艾也不知道禁卫军是用资源生产,是以为刘彦可以不耗费任何代价。   两千的禁卫军是由一千五百突骑兵和五百弓骑兵组成,他们出阵之后直奔驰骋而来的一万敌军,双方在接近到足够距离后皆是以箭矢开路。   胡人的弓基本上是角弓,角弓的射程最多也就是四五十步,远了还没什么杀伤力。   禁卫军弓骑兵是骑弓,骑弓的射程最远能超百步,最强杀伤力范围是四十步以内。   马蹄的轰鸣声中开始有了其它的动静,那是中箭的人惨叫或是闷哼,只要是落马就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毕竟后面的骑兵可不会为了不踩踏而变线,真要变线反而会与友军发生碰撞,代价会更高。   双方箭矢互射之后,禁卫军的突骑兵依然闷头向前,弓骑兵则是迂回左侧。   多方联军这一边,氐人是负责闷头冲锋,张氏凉军向右侧迂回,拓跋代军则是向左侧追赶,一百慕容燕军是缓缓地跟在最后…… 第573章 目瞪口呆   骑马游弋而战的骑兵,他们能够坚持至少数天的不下马,吃、喝、拉、撒、睡皆是待在马背上,遇到敌军可以寻找时机给予痛击,这个才算是骑兵。   难以长时间待在马背上,受不了吃、喝、拉、撒、睡都不着地,到了战场就只能下马而战,这个其实是算作骑马的步兵。   中原皇朝很多时候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步兵,大多是依靠战马的脚力赶路,等待到了战场下马作战。或是骑马觅战可无法保持长久的游弋,打着打着变成待在原地依靠战马的高度杀敌,也真的不能称作合格的骑兵。   集汉国的全国之力,刘彦也就只组织起七个常备骑兵军,里面还划分了精锐和普通两种。虎贲军、羽林军、和第一常备骑兵军可以灵活在战时变阵,能够受得了长期待在马背,还有足够的耐力在经过连续数天不下马背的赶路后与敌接战,算得上是精锐。第二至第七常备骑兵军大多也能长期待在马背,可是无法在战时灵活变阵,那就只能算是普通的常备军。   这一次谢艾孤军深入草原带的就是第一常备骑兵军,数量只有一万左右,那是因为该骑兵军长期在北境作战,有交战就会有损员,哪怕补充得再快速也无法时刻保持满编状态。   事实上,懂得军事的人都会理解一点,长期处于交战状态的军队根本就没可能时刻满编,只有一些新编军才会是满编。   谢艾不是很了解禁卫军,初步的了解也就是知道悍不畏死这一点,对禁卫军执行军令的力度和补充速度,等等方面因为是第一次统率的关系还需要摸索。   已经有两千禁卫军骑兵在与联军交战,草地被马蹄踩踏得泛起了滚滚的尘烟,待在外面其实很难观察清楚战况如何。   两军是相隔五里左右遥望,等于是中间只预留出狭长的五里空间拼杀。   双方静待在其余军队,不约而同地将远程部队调到前方,只要是非我军靠近就是一阵漫射。这样一来又压缩了交战两军的活动空间。   风势不是吹向静立两军的任何一方,所以对两军都没有什么影响,他们现在只是在试探阶段,等待有一方摸清楚对方的战力,态势必定会出现改变。   “我们兵多。”慕容俊手指风吹来的方向:“完全可以抢先占据风势有利位置。”   “这里离柔然山不远。”拓跋什翼健沉闷地说:“至少先要纠缠住汉军,再抢占有利位置。”   都是骑兵,平坦地形的百里路对骑兵也就是小半天的路程,交战场地确实离柔然山有些近,汉军要是断尾求生肯定是能撤到山区。而多方联军想要的是在平坦的开阔地与汉军交战,绝不是有了骑兵优势再去打山地战。   两边派出的试探部队已经快要出现结果,那是联军这边有越来越多的骑兵零散地撤回本阵,只有一方在滚滚尘烟中失利了,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简单的说,就是分队厮杀的队伍大部分阵亡,剩余的少数再待下去也是送死,能撤不撤对骑兵来讲是傻子。   作为汉军指挥的谢艾因为有尘烟的遮挡看不清楚状况,他只知道交战的场地越来越向敌阵的方向移动,推测是本方军队在交战中取得优势。   滚滚的尘烟之中,以氐族骑兵为多数的联军,右翼的张氏凉军在交战不足一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面临崩溃,比他们最先支撑不住的是拓跋代军。   张氏凉军比较衰,他们本来是要游弋掠阵,汉军先是直冲中军的氐人骑兵,可汉军中途却突然拐了个方向向右侧。张氏凉军的统兵将领惊讶于汉军能够在高速驰骋的途中进行迂回,汉军迂回的过程中队形还不乱,他有心想要规避却是发现会被中间切断,只能是硬着头皮迎上去。   张重华带到草原的张氏凉军当然都认为是精锐,而张氏凉军的精锐其实都是从西域调回来的部队,基本上都是和西域诸国、诸族打过硬仗的部队,且不管装备或战力怎么样,拥有一颗敢战之心是必须的。   两千张氏凉军在交战前还高喝了一声“嚯!”,前排的持枪骑兵平稳地放下长度大概是五米左右的骑枪,后方的骑兵则是该预备躲箭的将身躯尽量贴紧马背,该是准备发射箭矢的已经引弓待射。   将目标定在张氏凉军身上的汉军皆为突骑兵,说白了就是身穿拥有甲群的骑甲,手握脆木长枪和小圆盾,后备兵器还有类似于环首刀的直刀,并没有携带远程攻击武器,战马则是前身配了马甲。他们是先扛住一波箭矢,于沉默中撞上张氏凉军的长枪骑兵,刹那间当然是一阵人仰马翻和惨叫声、闷哼声连连。   两军的互冲是很快就互相凿穿,一千五百汉军突骑兵损失大约七八十骑,两千张氏凉军则是损失超过五百骑。   战损比超过五比一,一时间让很快察觉差距的张氏凉军将领心里哇凉哇凉。   仅是一个互冲罢了,一个照面折损四分之一的兵力,发现这一点的张氏凉军每个人都是心生迟疑或是恐惧。毕竟这个已经不止十分之一的伤亡,而哪怕再精锐的军队伤亡超过三成也会失去征战信心。   另一边的拓跋代军,他们倒是如愿靠近了汉军的弓骑兵,问题是也仅是靠近而已,每每互相之间的距离不超百步,他们就会被汉军弓骑兵“唆唆唆”来上一波箭雨。   拓跋代军携带的角弓射程达不到百步,哪怕是有个别人能射百步,射出去的箭矢也是软飘飘根本杀不了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更加接近汉军弓骑兵,尝试的过程中不断有人中箭落马。三千人不管是抱团,还是分队围堵,反正就是被没完没了地远射,追着追着自己失去信心也就没打算追,却反过来被汉军弓骑兵逮着尾巴不断射。   胡人建立的国家,除开一些王牌部队,要不然根本没有铁甲这玩意,一些厚厚的羊皮袄或是正规一些的皮革甲却是防御箭矢的效果太差,先是在追逐过程中减员,后面又被逮着尾巴不断射杀,仅仅是一刻钟不到就折进去六七百,逼得他们后面干脆化整为零。   左右两翼的友军先后废掉,作为主力的氐人骑兵在期间不是什么都没干,他们一再试图拦截汉军交战,等到最后也真的如愿,只不过是张氏凉军和拓跋代军先后失去敢战的信心成了观众。   氐人可是汉军的老对手了,被禁卫军痛宰的次数只比羌人略略少了几次,要让他们面对汉军的常备军其实还是有些勇气,对上悍不畏死又真的很能打的禁卫军,真真是还没开始拼就先自己打从心里发虚。   出战的两千禁卫军经过一连串的拼杀,等待对着氐族骑兵发动冲锋已经剩下不足一千的突骑兵,倒是五百弓骑兵还没损失一人。折损超过四分之一,再精锐的军队到这一刻也该心里不愿作战,问题是禁卫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体力可能是消耗很大,但绝不可能出现怕死的心态。   一方心里发虚,另一方悍不畏死,交战的军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就会展现出什么样的气势。而军队在拼杀之前的气势其实很大一部分就决定了最终的胜负。   一千突骑兵直接正面冲撞,五百弓骑兵分为两队在左右两翼射箭,与氐族骑兵的交战仅是一回合的凿穿就真的分出胜败,以剩下多数的氐族骑兵四散逃往本阵,落下本次交战的序幕。   第一场试探之战有了结果,两千禁卫军出战只回去八百不到,联军出战一万大概也有六千左右回去,不管是以先后撤退顺序,还是以战损比来计算,无疑是汉军这边获胜。   谢艾在得胜的禁卫军归回的时候,他是振臂发出“万胜”的高呼,比较尴尬的是只有李洪等少数的一些人回应,禁卫军有一个算一个就像雕塑一样的安静。   回到本阵的那些出战禁卫军,他们在沉默中走向原本的位置,要是观察一下能够看到不少身上是受伤状态。   “医匠!”谢艾觉得那一刻的尴尬不算什么,是爱极了能打又不会抱怨的禁卫军:“赶紧地去救治!”   毫无疑问,禁卫军就是一支无论怎么相处都会令正常人不适应的军队,会简单地交谈,没有什么朋友或是袍泽的概念,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娱乐,没人说过自己从哪里来,理想什么的更是绝对的奢侈。   对上禁卫军,敌军会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友军与之相处虽然会不习惯却有十足十的安全感。   禁卫军在汉国的存在,就是一支作战在前和撤退在后的部队。任何与禁卫军有过配合的友军,对那些习惯沉默又不好交朋友的同袍,却是谁都不会有什么负面的评价。   “将军!”李洪满脸的振奋:“总攻击吧!发起总攻击,三万对上十二万,不是没有胜算!”   谢艾在看对面的敌军,多族联军正在不断地调动,也就当机立断地下令:“抢占风头!”   晓得什么叫如臂使指吗?就是得到什么指示,下一刻就会立即做出反应,迅速动起来的禁卫军让谢艾呆了呆,随后是内心里满满地都是满足感。   【指挥这样的部队……】谢艾脸上的笑容灿烂:【真的是太舒服了!】   多族联军的调动,是跋提想要撤退,慕容俊率先反对并要求占据风头位置,然后拓跋什翼健、张重华、苻洪附和慕容俊的意见。   跋提多少是被眼前那些汉军展现出来的战力吓住了,他刚刚也得到汇报,先前那支游弋作战的汉军先后弄死了超过一万三千人,柔然这方能够得到的汉军战死士卒尸体却只有五百余具。   【这你妈……】跋提不得不怕:【汉军这么猛?】   汉军有极力带走战死袍泽的习惯,向跋提汇报的人也没有说清楚,让他以为汉军只是损失了五百左右就弄死了己方的一万三千人以上。   【好像有些不对啊?】跋提没理会还在极力提建议的诸王,有些愣神地想:【刚才汉军应该是出动两千,回去的只有一千左右?鲜卑等族出动一万,回来六千多?】   在计算伤亡数据的时候,双方基本是会存在差距,那是己方可以点算,对对方只能是依靠猜测。   跋提是真的有些发懵,他开始不懂柔然有没有自己理解的那么强,为什么柔然损失了一万三千只能弄死五百汉军,其余各族损失四千左右却能弄死一千左右的汉军?   “赶紧地下决断啊!”慕容俊看跋提一直是发愣的状态很恼火:“战场上发呆也就你这一个蠢货能干得出来!”   慕容燕国正处于高速崛起阶段,早期的时候想打谁就打谁,一次又一次获得胜利的战争让他们有一种“我们很强大”的自信,就是近期与汉军交战才出现僵持和失利,不过总体上依然觉得自己很强大。   人心里有底气说话就敢大声和硬气,尤其是面对自己瞧不上的人时,下意识就会觉得“侮辱你咋了”的潜意识,甚至还会有“不服?那站着捅啊”之类的肆无忌惮。   “要打,你们打。”跋提也没在意慕容俊的态度:“那是你们的战争,老子不玩了!”   跋提说完不管诸王的目瞪口呆,招呼左右下达一连串的命令,总的意思就是:汉军有些猛过头,咱们和汉军玩不起,风紧扯呼!   “这这这……”张重华完全是瞠目结舌了,难以置信地指着骑马而去的跋提:“他们……他们……竟然是这样?!”   “柔然人,就真的是柔然人啊!”慕容俊也是被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大吼:“别愣着,带部队跑吧!”   拓跋什翼健和苻洪的反应一点不慢,没等慕容俊的话说完就已经策马狂奔起来。   另外一边,处于运动状态的谢艾,他本已经做好拼杀抢占风头位置的心理准备,瞧着瞧着却是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胡人要逃?”谢艾完全是理解不能,却是一点没耽搁:“建立不世之功就在此刻!全军!追!杀!” 第574章 一个蠢货完成的成就   小小的一场试探,多方联军的柔然人没有上阵却先怂了,跋提来了个不管不顾的全军撤退,不但是把那些诸王给坑了,也是整得谢艾一脸的懵。   跋提是真的不管不顾下令撤退,六七万的柔然人也是真的掉头拍拍马屁股就蹿,上演了柔然人有史以来六七万人第一次的整齐划一。   柔然人干净利索且不管不顾地逃跑,引起的效应就是让其余各族的军队发生恐慌,哪怕是诸王不想逃也要思考一点,恐慌已经造成了,士兵陷入惊惧,就是想留下来与汉军拼了,估计也会是一场一面倒的屠宰。   还能怎么样呢?慕容俊二话不说也是带着部队逃窜,随后是拓跋什翼健和苻洪,倒是张重华还发了一小会的呆。   胡人对于打不过就逃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他们的祖祖辈辈就是这么干的,没道理到了自己这一代明知道打不过还死磕。   张重华是汉家苗裔,接受的教育也是传统的中原文化,临阵逃跑是一种可耻的事情,还没尽力争取就放弃也属于荒谬。问题是他也不傻,其余人都跑了,绝不会留在原地顶雷。   要是专做其它场合,或是敌军的数量没有那么多,成份也没有那么复杂,谢艾会怀疑敌人是否有什么阴谋,可敌军是由多方组成的联军,数量也绝对超过十一万,就算是敌军有什么阴谋也必定是要发起追击。   很多时候,人数越多就越难行使什么阴谋,毕竟不管是有什么谋略都是依靠配合,越是需要配合的军略执行起来的难度就越大,那也是为什么军事史上很难出现可以指挥十万大军以上的将领。   要说胡人是在用超过十一万的军队假装溃退行使阴谋,谢艾是打从内心底不信,不是他多么的瞧不起胡人,是华夏数千年的战争史都没得能这么搞,胡人难道就能搞得出来?   全军出击的命令被下达,接近三万的汉军策马追击,一场浩大的你追我跑在广袤的草原上演。   跑在最后面的张氏凉军算是彻底倒了血霉,他们已经非常卖命在逃,却是很快被汉军的弓骑兵追上,时时刻刻都在射来的箭矢不断收割人和马的小命,奔了一路却是一条不断落下尸首的血路。   不到半个时辰,落在最后面的张氏凉军躺下了至少三千人,连带张重华都差点被箭矢射中,逼得他们不得不丢掉一切能丢的东西来减轻战马的负重,只是想跑的更快一些。   多方联军是向着狼居胥山的方向逃窜,不存在分散而逃,汉军这边也就能够专心全意地追,两个阵营的骑兵不断换马,一追一逃历经两个时辰,张重华悲哀地发现自己出了少数护卫身边已经没张氏凉军的影子。   张重华是一国之主,坐骑当然是要更优良一些。他的那些护卫坐骑也差不到哪去,比普通胡人的坐骑好一些属于理所当然。事实上他们逃窜不到一刻钟之后,已经是混进了氐族骑兵的队伍中,等待两刻钟左右汉军已经连氐族骑兵都在屠宰。   越是跑,各族的骑兵就根本无法保持原本的“纯洁”,渐渐地变成混杂在一块的现状,让追击的谢艾更是没有负担。   很明显的事情,军队的建制混乱就不会存在什么有效的指挥链,而军队一旦陷入各自为战,就是数量再多也没有了什么鸟用,必定是会被保持建制的敌军压着打,时间足够甚至会全歼。   都是骑马逃窜,谁的战马跑得更快,谁的战马的耐力更足,谁就能比其余同样是逃命的人处于更加前方的位置。而谁被拉在后面,无非就是被汉军射死还是捅死那么一回事。   逃跑在第一序列的慕容俊真的是恨极了跋提,他就搞不懂人是蠢到什么份上才会这么干:【跋提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是按照草原内战的经验,想都不想就干了蠢事!】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解释,慕容俊就是在说跋提只有本能也遵循了本能,与动物遭遇危险之后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慕容俊这一批慕容燕军怎么就变成了第一序列?那是他们人数少,战马也好,还率先丢掉了任何可以丢的东西减轻战马负重。   最先逃跑的跋提等一批柔然人,他们现在倒是成了逃跑梯队的第二序列。原因是他们虽然率先逃跑,可是先发的时间也没有快上多少,再来是舍不得丢掉随身携带的东西。   要是按照规模来算,拓跋什翼健所率的拓跋代军也是到了逃跑的第二梯队,理由是他们同样一路跑一路丢,负重比柔然人少自然很快就跟上了。   作为最后梯队的是所剩不多的张氏凉军、氐族骑兵和一部分跑得慢的柔然人,他们远了要挨汉军发射而来的箭矢,近的是被汉军追上从背后一个又一个弄死。   一身白袍的谢艾满心的不可思议和惊喜,他就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到这样的战争,仅仅是一个多时辰的追杀,多方联军该是被干掉一万五千左右,随着一直追必然是会让战果增加。   至于说,谢艾担不担心无法完成君王围困或是消灭诸王的命令,他是一点都不感到担心。他辨认方向的能力不错才会被选择为深入草原孤军的指挥官,再来是对骑兵作战也有自己的理解,敌军是逃向狼居胥山,后面必然是要进入狼居胥山,那还担心什么?   要是多方联军分散逃跑才是谢艾该担心的,毕竟草原真的是太大太广袤了,汉军的数量又不足够,敌军要是分散逃跑真不太好选择是追谁。   其实,多方联军也不是不想分散逃,但跋提太混账,诸王没有经过事先沟通,等待全军的逃窜发生后,想要再配合的话,哪怕是诸王有那个心思,乱糟糟的场面下又该怎么去掌控军队?   军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个体来形成一个集体,一个人就有一副身体和一个思想,导致想要拥有配合需要长年累月的集体训练,训练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将训练的成果实施在实战又是另一回事。   彻底恐慌了的人,他们六神无主的时候可别再去提什么配合,剩下更多的是一种倾向于本能的从众心理,哪怕是有少数人保持清醒也无法去阻止更多失去理智的人想干什么。那就是发生灾难的时候,明明朝某个方向跑是找死行为,可一旦人们跑了起来,方向就改变不了,就是有理智者不想跑去送死,他们也会被裹挟着去送死。   发现那么逃下去不是办法的诸王,甚至是那些已经明白这样跑被追上会死的人,他们想要做出改变,关键是绝对多数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人人手上拥有一套即时的通讯设备,更没有人能让所有人下意识盲从,那对于多方联军的悲剧只能是持续那么演着。   跋提有没有后悔?以柔然人一贯的尿性,他虽然是柔然的可汗但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柔然人,一旦开始跑之后就闷头跑,再来是受限于视野的关系,估计根本不知道后方是个什么状况,也就谈不上什么后悔。   柔然人的愚蠢现在还不太出名,可要是与之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们蠢。柔然与匈奴、鲜卑都不一样,他们崛起的时间太短,还没遇上什么像样的对手,被称为“最弱草原霸主”并不是没有原因。   史上的最弱草原霸主,他们的蠢是与自己的崛起过程有关,比如长期交战的东高车和偶尔会打一打的西高车也没聪明到哪去,谋略是什么玩意就没玩过,打仗全靠汇集好人手就上,对上了就拿人命去拼,谁先死光或是谁先逃跑就等于分出胜负。   能够被划到多少聪明一些的部族,比如没落了的匈奴人,又比如同样是盘踞草原的拓跋鲜卑,越是离中原近的胡人就代表越聪明一些,按照文明的区别就是开化与未开化,可开化了的胡人都是将眼睛盯着中原,真没有想过去找柔然人的不痛快。   柔然人的愚蠢是到了北魏时期才广为流传。   那个时候柔然人已经将东高车吞并,西高车也差不多是被驱赶到了西域,境内开始出现契骨和赦勒两支新兴部族。柔然到了这个时候,兴趣是在欺负北凉等国,同时也时不时会去北魏的地盘上大打草谷,其余更多的时候是在欺负契骨和从东高车分裂出去的赦勒身上。   由拓跋鲜卑再次建立起来的魏国(北魏),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精力是与南朝进行对抗,百分之十以上的精力是用在东北方向的契丹和库莫奚身上,剩下的那些精力才是应付柔然。   关于柔然人是如何如何的蠢和冥顽不灵,就是北魏在一连串的事件中替柔然扬名,但必须说柔然人是真的蠢,蠢到后面死得莫名其妙,被一支叫突厥的部族很快就替代和消灭,终其一生对中原区域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如曾经的草原霸主,与后续崛起的蒙古、鞑靼、俄罗斯对东亚大陆的伤害更是没得比。   作为北魏建立者的祖宗,拓跋什翼健在逃窜进入狼居胥山区域的时候,再看到跋提是真的想要冲过去一掐把捏死。   能够跑回狼居胥山的诸王,有一个算一个是真的想把跋提弄死,他们一开始是十多万人风风光光外加浩浩荡荡要去消灭五万不到的汉军,一阵仓促的逃窜演变成无法挽回的溃逃,经过大概半个月的逃亡回到狼居胥山,回来的人竟然只有一万不到!   多少是死在被追杀的路途,又有多少是跑散,还有多少被俘,多方联军包括诸王在内谁也说不出清,他们只知道自己很惨,是非常非常的惨。   经过大约千里的大逃亡,跋提回到狼居胥山的大帐,下令征召各部落赶来狼居胥山后,是直接呼呼就睡,并且吩咐除非是汉军杀过来,要不然谁也别打扰。   作为东道主的跋提在损失那么大之后还能那么潇洒说睡就睡,其余的满身狼狈和满心疲惫的慕容俊和拓跋什翼健很快碰头。   “凉王呢?”拓跋什翼健比起之前瘦的快皮包骨,双眼深陷和一大圈的黑眼圈,有那么些惊讶和痛心:“没看到凉王的身影,也没有发现苻洪。”   慕容俊的模样绝对比拓跋什翼健好不到哪去,他直接说出拓跋什翼健绝不想听的答案:“凉王跑在最后,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苻洪……不太清楚是什么状况。”   他们半个月的逃亡,前六天是真的被逮着杀,到了第七天才由苻洪率先领着可以指挥得动的人向北乱窜,苻洪开了个头像是一个提醒,被追的连自由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的逃兵有样学样,诸王更是赶紧地伪装混在人群逃窜,能不能逃得过完全是看运气。   四散而逃真比集中在一块有用得多,至少不用目标明确地被汉军一路逮着杀,问题是四散之后想聚拢起来无比艰难,结果也让最后逃到狼居胥山的人连一万都不到。   拓跋什翼健最后的印象是,汉军绝大多数的骑兵也是四处出击追杀,追杀朝狼居胥山方向逃的汉军最凶和最猛。他想了半天才记起张重华从一开始就是落在逃跑的最后梯队,一想到这个脸色立刻变得异常难看。   “太他妈狼狈,太他妈惨了。”慕容俊想发火,身子骨却是虚得连火都发不出来,只能咬着后牙槽:“孤打算稍作休息就向东而去,从鲜卑草原转道大林(大兴安岭)回去。”   拓跋什翼健基本上也被一路的追杀折磨得没脾气,顺着口也说:“寡人会取道北海,再沿途南下。”   两人说完就安静下来,先是大眼瞪小眼忽视了一小会,最后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快疯了,想一想来草原的目的,是来干什么,稍微一想就脑仁和胯下的双蛋都觉得疼,有种要放声大骂“这他妈算什么事”的冲动,可骂了又能怎么样,只能是继续哀怨和垂头丧气。 第575章 懵逼中的汉军   “背叛再俘获旧主,恭喜明达了……”张重华是满脸的嘲讽,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有命回去,想必能向汉王讨个彻侯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张骏同意谢艾辞官,谢艾先辞官再去汉国当官,其中并不存在背叛行为。   不过,身为敦煌人的谢艾,家族也是敦煌望族,敦煌则是处于张氏治下,他于战场上俘获现任的张氏凉国国主,多多少少内心里是会有些复杂。   接受传统儒学教育的谢艾是在沉默中让张重华冷嘲热讽,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汉军战败谢艾被俘,张重华是站在胜利者的那一方,然而事实是张重华的那一边阵营溃败自己也没跑掉。   张重华是在第四天就被俘,过程中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甚至可以说是异常倒霉。原因是他在驰骋中换马的时候摔下马背,没有被路过的马蹄子踩死则是足够幸运,没被禁卫军弄死更是侥幸,后面是被谢艾亲自碰上。   “且先带下去。”谢艾没有用“押”这个字眼,他是传统儒生没错,却不代表像鲁儒那么不正常,挂念点旧情已经是最大程度,放掉张重华更是属于不可能:“不要虐待,好生看管。”   张重华是以冷哼来作为回应,走了几步脸上却是换成如丧考妣的表情。他才刚继位一年不到好不好,嫡长子张耀灵也才四岁不到,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兄弟张祚一直都野心勃勃,另外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张天锡也不是一个能消停的人。他这一被俘,张氏凉国肯定是要糟糕啊!   要说现在张重华后悔什么,绝对是后悔没搞清楚柔然人……至少是柔然可汗是什么德性之前,贸贸然就来柔然境内进行会盟。他到现在还懵着,无法理解柔然可汗跋提怎么会那么不靠谱,蠢到这种份上又是怎么成为柔然的统治者。   话说,柔然部落联盟不是比谁最聪明就能当可汗,需要一定的血统,然后武力才是最关键的部分。他们挑选可汗的方式非常原始,比比身上的血统,再比一比手里掌握的军队,都差不多就进行单挑,谁赢了谁就是可汗。要是输了的不接受、不认可,那就再来一场内战,大概也就是这样才让柔然最后灭亡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一个大势力该有的轰轰烈烈。   谢艾对于柔然可汗跋提的愚蠢同样觉得无法理解,历史上有许多强大的势力由蠢货统率,由强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衰弱或被灭,可是在战场上不管不顾丢下部队就跑的统帅真心不多,没想到他是遇上了这么一次。   经过半个月的追杀,汉军应该是弄死了四万以上的敌军,俘获的敌军数量是差不多五万的样子,己方的损失只有不到两千,可谓是获得了一次史诗一般的胜利。   俘虏的数量与汉军的数量差不多,谢艾已经干过不少次鸡犬不留的事,一咬牙再次下令分批坑杀。   坑杀俘虏需要时间,耽搁下来就是三天的时间,草原的地下多了数十个几百、几千尸首的大坑,来年的春天那些地方草肯定会长得异常茂盛。   按照本性和接受的教育而言,儒家门徒的谢艾真不想干杀俘的事情,更不用说是进行活埋,但他并没有迂腐到不懂变通的地步。   汉军是孤军深入草原来着,前期的鸡犬不留是为了不泄露行踪,慈不掌军不该只是对待自己的兵士,有需要的前提下也该有身负累累血债的觉悟。后面的大胜,战俘的数量差不多与本方兵马持平,脑子不傻就该清楚风险有多大。   谢艾在俘虏可能暴动让己方全军覆没的风险中,是选择让那些战俘去死。这个选择非常沉重,短短数日之内他年纪轻轻之下两鬓出现了斑白,人也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谢艾读了不少书,记忆力也算还行,没人的时候苦涩地念了念:“王上作的这首词真好,艾的身后名……”   词的原作者是南宋将领、词人辛弃疾,名字是《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身为穿越者的刘彦懂的东西不多,能背的诗词更是稀少。但他剽窃的每一首诗词绝对是极佳,要不然也不会流传后世。   话说,当今时代其实没有“词”,是以“诗”和“赋”为主流,“对子”倒是已经出现。“词”是起源于隋唐,到了两宋才兴盛。“对子”在西周的时候已经有了,却是要到有明一代才流行起来。   将没有的新鲜事物提早弄出来是穿越者必干的事情,不管那个穿越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因为是从后世而来,做任何事情都是在创造历史,同时因为常年的生活习惯和接受的信息,稍微漏出来一些都是新鲜事,身份和地位足够则是会引领潮流,比如被刘彦提前搞出来的“词”。   汉国并没有什么杀俘不祥的说法,大批量杀死战俘也不是谢艾开头,有那么一个叫冉闵的狠人早就在大杀特杀。   目前定襄还是处于汉军的围困之中,汉军却是已经拿下整个并州,对朔州的攻打也是时刻在进行,冉闵将俘虏的十七万羯族人,是不分男女老幼挖坑活生生埋了。他活活坑杀羯族人还觉得是便宜了那些家伙,本来是想要有一个算一个都活生生煮了,改为坑杀是徐正在刘彦的授意下进行干预。   冉闵坑杀羯族人并没有进行隐瞒,相反他是带着得意大肆宣扬,搞得汉国不但人尽皆知,连带周边诸国也先后窥探情报。   汉国之内对冉闵的坑杀是叫好者居多,越是底层就越觉得解气,毕竟羯族作为统治者的时候真没将汉家苗裔当人看,甚至羯族人对汉家苗裔的待遇比野兽都不如。   谴责和弹劾冉闵的人在汉国内部也存在,无非就是杀俘不祥,或是骂冉闵残暴,越是读书读傻了的那批人就骂得越凶,搞得冉闵暴跳如雷,要那些家伙将自己和家人贡献出来给没死的羯族人虐,想问问被虐之后还能不能再说风凉话。   谢艾是知道冉闵在大杀特杀和杀大坑特坑,最新的消息是冉闵将俘获的羯族人杀得差不多,改去清算羯族狗腿子,不过对羯族狗腿子的清算多少算是温和一些,绝没有干杀人全家老幼的事,弄死狗腿子本人,其亲属贬为奴隶去为汉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了。   有不在乎名声的冉闵挡在前面,谢艾是在遥远的草原,动手坑杀的还是禁卫军,谢艾尽管内心有道坎过不去,却还能专心全意做事情。   被坑杀俘虏的事情耽搁了三天,到第四天谢艾再次率军前进。他那么几天也没有闲着,主要是收集周边和狼居胥山那边的动向情报。   大批量的柔然人正在往狼居胥山赶,他们是后知后觉知晓战事爆发自主行动起来的那一批,有些还不怕死直接往汉军这边过来,后果当然是灭的灭或逃的逃,也算是为拖慢汉军的行军速度为本阵营做了一些贡献。   “某有些没明白。”李洪的模样挺乐的:“那些柔然人怎么就敢数百数千就往咱们这里撞?完蛋了一批就是下一批。”   “傻呗。”张锐略略莫名地说:“真不知道柔然这个势力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深入草原的这批人与柔然这个种族接触的时间不长,问题是很快就发现了柔然这个民族的本质,与傻乎乎和彪呼呼的柔然人一连串交锋下来,要是知道什么叫“刷分”早就大大咧咧说了,面对小股柔然骑兵不断来送军功除了觉得莫名其妙就是乐了。   跋提傻到什么程度是谢艾兵逼狼居胥山才发现新的高度。   “说什么?”谢艾很不雅地掏着耳朵,用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翻译:“柔然可汗让本将退兵?”   没有错,跋提派出了使者,跑到汉军这边说,那些前来会盟的诸王已经不在狼居胥山,让谢艾从哪里来赶紧回哪里去。   什么个情况?意思就是跋提不计较汉军先前弄死多少柔然人,柔然与汉国相隔太远,先前的事情就不说了,那些正主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得到柔然的庇护,汉军爱去追杀诸王就去,总之他们是不想跟汉军愉快玩耍的。   略略感到傻眼的不止是谢艾,是听了翻译的人都有些发愣,用着看神经病的眼神去看那个柔然使者。   “唔……”谢艾挥挥手让柔然使者先下去休息,后面对帐内众人说:“柔然人着实让本将理解不能。”   帐内的人是在找熟悉的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是奇怪。   “大汉还没有解决边境诸国,与柔然没有边界相连。”谢艾不是纯粹的武将,没有想要没完没了地打,更没有为了打而打的那个劲头:“本将的意思是,要求跋提追杀诸王,捉拿过来,或是拿来首级。诸君以为跋提会不会答应?”   汉军这边已经没人将柔然那边的人当正常人或是一般人,那么也就不能用正常人和一般人的眼光去看柔然人。按照现代的意思,他们已经发现柔然人的脑回路有些奇怪。   李洪率先出声:“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   行军长史崔轩赞同地点着头:“提什么要求我们说了算,做不做由跋提去选。”后面停了一下下,问谢艾:“若跋提答应如何,他不答应又是如何?”   谢艾满意地看了一下崔轩,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柔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到底,汉国真的离柔然太远,就是这一次能弄死跋提攻占多少地盘,中间至少还隔着一个拓跋代国。   跋提的蠢已经是明示出来,谢艾要搞清楚跋提接下来会干什么,若跋提真的去追杀诸王自然是极好,要是跋提拒绝也要好好想想有没有继续打的必要。   跋提的回复很干脆,不管是畏惧汉军也好,还是对招惹来祸端的诸王极度迁怒,他答应谢艾将会派兵追杀知道逃亡哪个方向的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甭管有没有成功都会派人通知。然后,他是一再催促谢艾赶紧带兵离开。   遇上那么一种人,打了不划算,不打又可惜了军功,谢艾连坑杀战俘的郁闷都被搞得淡了。他是在柔然骑兵越聚越多的前提下,同意撤兵,可撤到柔然山就窝着不动,说是要在这里等待跋提追杀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的最后结果。   跋提是真的有派骑兵出狼居胥山,是不是真的去追杀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则不清楚。他觉得自己信守承诺,排斥汉军窝在狼居胥山,可是又不敢驱逐。后面,他再次派出使者,不是谈追杀的事,是提出购买军械。   在交战中活下来的柔然人,他们对汉军兵器的锋利印象十足深刻,对汉军突骑兵身上甲胄的防御力更是垂涎欲滴,能打得过当然是会拼了老命地抢,可他们觉得自己打不过,那是不是能谈一谈能不能买?   “这帮胡虏……真心是蠢到可爱了。”崔轩是崔婉族人,原先是冀州一郡郡丞,汉国的文武区分不是太大,武将能转职当地方官,地方官也能进入军队。他笑了有一会,才对谢艾说:“也许能够尝试让柔然变成大汉的一把刀?”   谢艾就是在思考这个。他不知道跋提蠢到什么程度,更是拿捏不准柔然人是不是都一样蠢,只知道两国边界没有相连,打了差不多是白打,揍一顿之后再来利用会是更好的选择。   “军事器械咱们做不了主,另外一些事情可以先操作。”崔轩是个明白人,军事物资能不能卖必须先咨询君王。他笑着说:“其实……咱们已经破坏诸王会盟,王上交代的军务已经达成。可是能够做更多的事情,何乐不为?”   谢艾当然懂这个道理,完成任务的同时,要是有额外的成就,那是极好的。 第576章 满心思不痛快   又是一年秋季末尾,幽州的蓟城却是在半个月前就开始飘起了雨夹雪,由于气候提早进入冰雪季节,大规模的战事是无法再打,汉军推进到北平郡边上就停了下来。   刘彦亲征,前期大范围使用禁卫军,慕容燕军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由石羯送给慕容鲜卑的幽州,仅是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尽数落入汉军控制。   现如今的慕容皝已经是病入膏肓,一国之君无法理政,国之储君却是远出会盟,国家的权力是暂时集中在慕容霸手里。   慕容霸也叫慕容垂,不过一般是称呼慕容霸,他是慕容皝的第五子,性格什么的和品行什么的也就先不说了,看掌权之后应对汉军的举措,能看出好像是孬了一些。   幽州的慕容燕军前期是各自拒城而守,被汉军各个击破之后,慕容霸下令各城守军弃城会合,与汉军在雍奴那边干了一仗。   在雍奴指挥慕容燕军与汉军交战的主将是慕容厉,长史刘翔和参军鞠运充当副手,从幽州各地汇集和后方增援上来的慕容燕军拢共八万多人,对阵汉军两万禁卫军、三万常备军和接近七万的郡县兵。   双方的交锋仅是打了四天就分出胜负,慕容燕军不敌汉军向丘水溃退,又遭遇从渤海开进内河的汉军舰队受到重创,最后仅是两万不到退入北平郡。   慕容厉大败而回,刘翔在撤退时与大军失散不知所踪,鞠运更是在亲自断后时中箭受伤。面对这样的惨败,慕容燕军上下自然是震惊和惶恐,慕容霸不情愿之下放出了慕容格。   慕容格是带着自己的亲军抵达北平郡,收拢先前的败兵,又接管北平郡的驻军,沿着沟水一线的内陆布防。   天气太早进入雨雪交加的气候,不想出现大量非战斗损员的话,战事理所当然是应该停顿下,刘彦对灭掉慕容燕国并不显得急迫,禁卫军消耗完毕之后,是没想着不惜一切代价继续作战。   几乎能够征召出来的禁卫军都是在草原深处,幽州的战事停止之后,刘彦更多的时间是用在关注谢艾的动向。他能够分辨得出谢艾的大体动作,对禁卫军的损耗基本也能做到了如指掌。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刘彦关注时发现代表敌军的红色莫名其妙地溃退,代表己方的绿色立即追杀,那个时候多少是担心谢艾会遭遇什么阴谋,等待发现追杀起来很顺利,大体也能猜出谢艾会打出一个史诗般的大胜。   系统地图没有标记名称,刘彦还是能够辨认出大概的地理位置,谢艾逼近狼居胥山而后又退往柔然山,整个过程有着太多很难用常识来解释的诡异,刘彦一时间又没有得到前方传回的文字战报,只能收起好奇心。   幽州的汉军目前是隔着丘水在与慕容燕军遥遥相望,受于气候变动的影响,两军无法大规模交战,却是没有停止对对方的渗透。   刘彦懂的袭扰战与破坏战,是在大规模开战之前尽可能地打乱敌军的部署,破坏敌军的补给线,给敌军造成人心惶惶,等等动作都是在创造有利局面。   慕容格是在受到种种渗透之后的第三天就反应过来,他一方面是在应对汉军小部队的渗透,另一方面也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惜的是丘水被汉军舰队控制,慕容燕军想要渡过丘水袭扰汉军的代价太大,最后只能是被动地严防死守,难以采取什么主动。   慕容燕国遭遇到的麻烦不止是应对刘彦亲率的汉军,他们还得时时刻刻警惕马皆水方向的多国联军。   汉征东将军吕泰带着七万左右的多国联军一直盘踞在马皆水中游。这是多国联军第三次抵近马皆水中游区域,第一次多国联军被慕容格杀败退入高句丽境内休整,第二次多国联军只走到马皆水上游附近就遭遇慕容格亲率貂豹骑兵的袭击被迫后撤。   吕泰第三次率军逼近慕容燕国,这一次恰好是慕容格被调到幽州战场,慕容燕国的注意力大多也是在刘彦亲率的汉军身上,只能说应对吕泰统率的多国联军是比较次要,才让多国联军可以抵近到马皆水中游。   慕容燕国为了能够南下中原做了不少事先准备,其中就包括四处出击攻打周边的国家和部族,先后还灭掉了宇文鲜卑、扶余国、曲沃国,重创段氏鲜卑、慎国、高句丽。他们强盛且风光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多大的问题,对上汉国表露出虚弱的一面又是另外一回事。   早期被慕容燕国攻打过的国家和部族,一些残余发现慕容燕国应对汉国显得捉襟见肘就活络了起来,他们或是直接报复慕容燕国,又或是先抱住汉国这支大粗腿,皆是加入了痛打落水狗的行列,可能无法对慕容燕国造成太大的实际伤害,却能像是牛皮鲜一样不断恶心慕容燕国。   刘彦所在的蓟城现如今就有很多的势力代表,他们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过来参见,直接提出想要成为藩属的有扶余人和慎人,只不过前提是刘彦先帮他们复国,连曲沃人和段氏鲜卑也有自己的诉求。   曲沃人不想复国了,他们拿出了自己也是汉人的说法,理由是西汉时期曲沃的的确确是北方四郡治下的人,什么时候成为曲沃人谁也说不清楚,但他们不想再当什么曲沃人,要认祖归宗重新当汉人了。   不得不说的另一个插曲,高句丽现在是极度虚弱,高氏王族当然极力想要保持独立性,问题是有一些贵族很识时务。一些高句丽贵族似乎是短暂性的失忆之后也记起自己祖上是生活在西汉治下,追随曲沃人的脚步走上认祖归宗的旅程,高句丽也就出现了重归汉国治下的声音。   刘彦对高句丽出现重归汉国统治的声音并不是多么重视,因为他知道那是吕议的劳动成果,目的当然是为了在灭掉慕容燕国之后连带高句丽也吞了,但是要吞掉高句丽至少是要有一个名头,也就先搞一点事情。   吕议搞出来的动静可是把一些人给吓坏了,高句丽的高氏王族当然是被吓得不轻,一些压根就没有想过重新当汉人的高句丽人也是心中揣揣。   高句丽与曲沃都是从汉室统治下先后独立,高句丽人是经过一连串的努力和牺牲才摆脱汉室的统治,曲沃人则是在莫名其妙之间发现头顶上的汉室没有了。一个努力争取,一个是平白无故得到,高句丽人和曲沃人自然是会想法不同。   汉家霸道,是正统的汉人都霸道,那是与匈奴百年血战培养来的自信和霸气,鄙视和蔑视非汉人的异族都成了一种习惯,要不是后面儒教成为主流开始讲圣王之道,汉室在面对异族的时候从来都是能征服的绝不视而不见,真真是打算执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理念,手能够伸得到的地方都要变成王土,能够瞧见的人都要纳入统治范围。   汉室强盛和极力开拓的时候,周边的异族都只能趴在地上叫爸爸,很多时候想当儿子都不一定被认可,等待汉室君王开始被儒教洗脑,汉室朝堂也是充斥鲁儒的身影,汉室对外风格才骤然发生改变。   儒家有相当多的派别,其中鲁儒大概就最不是东西。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鲁国的儒生讲的就是侍奉强者,不招惹与自己实力差不多的诸侯,对待比自己弱小的诸侯则该维持平等友善。   鲁国末期,儒生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与三桓过不去,为了和三桓作对甚至可以引狼入室,他们最终也完成了数代人的夙愿灭了三桓,代价是鲁国被灭。   鲁国被齐国兼并之后,实际上那一帮吃里扒外的鲁儒日子也不好过,毕竟为敌时期有那么一帮鲁儒对齐国是极好的事情,等待那帮鲁儒成了自己人就该是觉得恶心。   兼并了鲁国的齐国不止一次想要找鲁儒的麻烦,偏偏鲁儒找到了生存方式,那就是把尊严丢到地上,扇了我左脸就伸右脸,抢了我老婆就奉上小妾,总之您满意就好。面对这么一帮人,找鲁儒麻烦就会觉得很是丢脸。   秦还没有一统天下之前,鲁儒就开始找嬴政的麻烦,他们不是在一些行政上,是编排嬴政的生母,说说这是一个学派应该干的事吗?鲁儒的无耻也真的被嬴政给记恨上,后面被算总账则是因为国家在面临转折的时候继续上蹿下跳,鲁儒的作死也就真的找死,被成了始皇帝的嬴政琢磨着都是坑,既然要坑杀术士干脆连鲁儒也一并坑了。   儒家分学派,鲁儒最是不要脸,也正是因为不要脸能变通才使鲁儒不断壮大,他们的不要脸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洗白,也是牵连了儒家的另外一些学派,比如刘邦建立大汉之初,叔孙通就被牵连进去。那个时候,刘邦见了儒生的第一个作为就是摘儒生的帽子,然后往帽子里面撒尿。幸好叔孙通不是鲁儒,废了老大的劲才对刘邦解释清楚,揽了一个制定礼法的活,才使得儒家在朝堂有那么一丝立身之地。   扯那么多,是刘彦近段时间也被鲁儒给恶心了,主要起因是冉闵在并州和朔州大肆坑杀羯人。   冉闵坑杀羯人当然是获得刘彦的允许,就是冉闵没有请求,刘彦也是会将羯人给坑杀个干干净净。坏事就坏在冉闵坑杀羯人是得到刘彦的允许。   找冉闵麻烦的那一批人。有些是真的认为大肆杀人可能会遭到天谴,不是单单反对坑杀羯人,是反对在战场之外的多余杀戮。有些则是纯粹借事而为,比如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刘彦从很多方面来讲,一贯的表现是一种理智和愿意接受劝谏,只会在一些方面表现得执拗。   一些鲁儒大概就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可能用错误的方式来理解刘彦在某些方面的仁善,直接跳过冉闵那一道关卡,一开始就言辞激烈地批评刘彦。   刘彦对于被骂暴君会有不同的两种感受,敌人骂他暴君会被当成是赞美,生活在自己庇护之下开骂则就会觉得恶心。   青州和冀州是鲁儒的老巢,鲁儒已经用四五年的时间在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可惜的是之前用的方式不对,没有引来刘彦多么大的反应。他们从一些事情上能看出刘彦对儒家还是有善意,就是对儒家公羊派被重视和鲁儒被无视感到愤愤不平。   一样都是儒家学子,凭什么公羊派就能高官得坐,鲁儒就是得靠边站?就像一脉相承的很多学说那样,分了派别会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才是“正朔”那样,鲁儒是真的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儒学正统,会这么理直气壮的主因是孔圣人那老人家就是鲁地人!   鲁儒觉得自己是儒家所有学派中的正统,甭管是披着法家皮的那一批,还是讲复仇的那一批,还是其余的那些,都打从心眼里认为其它学派是异端。   刘彦近期真的是被不断反复的恶心,都恶心到已经起了杀心,但他不能因为鲁儒的劝谏就杀人,偏偏鲁儒全身上下健全的只有那张嘴,除了“吧啦吧啦”之外没干点别的,让他想杀人都找不到重一些的罪。   “王上?”荀羡有些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等待刘彦的视线转过来才说:“大理寺有消息了。”   战争在打,国内的改革也没有停下,关于法治制权的分立差不多已经进入尾声,大理寺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挂牌做事。   刘彦只是用眼神询问。   “大理寺详细排查,那些人……”荀羡停顿下来,脸色很是难看:“竟无半点违法之事,民间名声亦是极善。”   哪些人?就是那些近期逮着刘彦不断喷口水的鲁儒。   汉国要讲法制,刘彦当然不能身为君王撬自己家的墙角,他敢撬墙角,别人就敢把墙掀倒,上梁不正的前提下还讲个屁的法制。   “那些家伙是不把聪明劲头用在正事上了!”刘彦心里是真的冒火:“还懂得拿没有黑底子的家伙,是拿准寡人不会随意杀人了啊!”   荀羡呐呐不语,多少觉得刘彦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第577章 可以搞点事情   人生在世,但凡还能呼吸上那么几口,谁都别想事事顺心如意,没有彻底闭眼之前总是会遭遇上那么几个糟心事。   呼着喊着骂刘彦暴君的那些鲁儒,浑身上下查不出什么污点,说明哪怕是鲁儒也不都是男盗女娼之辈,至少还有能够约束自己德操的人存在。哪怕他们脑子读书读坏了,想要用自己的观点去强加于他人,多多少少在德操这一点还是值得佩服。   “没法杀啊……”刘彦苦恼地叹了一声:“当事人在民间有好名声,那就去查背后挑唆的那批。”   荀羡能说什么?他只能应“诺!”,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见刘彦没有别的吩咐也就下去做事。   刘彦打算用正确的方式来应对那些鲁儒,绝对没有特立独行到哪里去,是按照名单发出征召令,有一个算一个给予一份功名。   孔夫子他老人家一生求官是想要有个能发挥自己所学的岗位,打算将创建的儒学用施政的方式惠及万民,可惜的是身处大争之世,他老人家的儒学没人敢去用。   鲁儒爱功名是出了名的事情,不过又有哪个学子费尽千辛万苦之后打算让所学埋没?既然都是为了当官,刘彦很想看看那些鲁儒当了官之后是什么德性,能够摆正屁股的鲁儒也没奢望别的,大不了就是养着为汉国大唱赞歌。   要是有鲁儒当了官还乱逮着喷口水,刘彦会送他们去南疆对着南蛮动嘴皮子,能将南蛮教化得起来最好,被南蛮弄死就当是为融合异族献身。至于让鲁儒去教书,刘彦真心是没敢这么选择,深怕鲁儒教出来的学生是一个刁样。   话说回来,鲁儒是怎么洗白且不断壮大的?就是他们不断收学生,是为了数量取胜而不管不顾,美其名曰有教无类,等待鲁儒这个群体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社会上的话语权等于是被掌握,掌握话语权就可以开始颠倒白黑。就这,刘彦敢让鲁儒去教书吗?相反是该限制鲁儒收徒哇!   当然了,刘彦没拿出什么实际的官职,是按照传统一连串的博士头衔给丢了出去。   博士这个官职是在秦大一统时期初设,如其名的意思就是“博学多才之士”,可在被创建之初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博学而多才但没有实际动手能力。   说白了,秦时的博士就是嬴政用来约束一些大嘴巴的官职,那些大嘴巴有着非常多的理论和道理,能够适应于秦帝国的却是少得可怜。嬴政为了不让那些大嘴巴在民间“吧啦吧啦”口无遮拦,只能是招到中枢当博士,遇到事情多少还是能够询问一下,也就是另类的顾问。   刘彦丢出一连串的博士头衔,耳边总算是清静了三天。他接到来自草原深处谢艾的公文,得知将张重华俘获以及一连串过程,要召集跟随出征的大臣议事,命令刚刚下达,却是接到汇报说是有四名博士联名求见。   “不见,不见。”刘彦知道那些博士是为了什么,满脸的厌恶:“他们脑子是真的坏了,先请求册立太子,又要当太子的老师。那些事情是他们能掺和的么!”   刘彦现在只有一个独子刘慎,女儿倒是已经有了六个。他对这么一件事情其实无比苦恼,没少播种子却是王后和众妃难以受孕,有了身孕生的竟然都是闺女。   王室不能只有一个继承人,丞相纪昌已经多次隐晦提起,建议刘彦选一选秀女。不但是纪昌,是中枢重臣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建议刘彦多纳一些后宫,今次刘彦亲征幽州多少是被这么一件事情给烦的。   刘彦对于多些女人没有太多的意见,他会不动声色的原因有些复杂,汉国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看样子反而是越来越强盛,至少能够中原维稳的前提下也算是江山坐稳,有太多的人想要塞女人给君王,好歹是当个皇亲国戚啥的。   荀羡所在的家族就是其中一个打算往刘彦后宫塞女人的世家,有类似诉求的以原先东晋小朝廷治下的世家心思最重。他们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除了积极应征官职之外,向军队输送世家子弟也是一样热心。而似乎没有什么能比塞女人更直接和快速的手段?毕竟只要刘彦宠信了自家女儿,吹吹枕头风什么的不就能干了嘛。   因为拓跋秀的原因,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愿意相信刘彦可以吹枕头风,后面更是有谢道韫和桑妙当做例子,也难怪那些人心思那么热乎。   拓跋秀是刘彦后宫中唯一的胡女,一直以来她却是将自己的心思摆得很正。要不是因为血统的原因,以她一切以夫家为重的性格绝对是王后的人选。   谢氏的谢安在汉国效力已经有几个年头,办事能力非常强,一些时候却是心思有些不正?好像也不能说是心思不正,似乎是过于傲娇,没有摆清楚自己的立场,几次该选择的时候选择错误,大错没犯小错不断之下官途也就那样。   由于谢安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世人认为他能当上征西中郎将纯粹是刘彦看在谢道韫的面子上。而世人的理解是错的,刘彦看重谢安是因为史书的记载,对谢安有着很深的期待,但这个道理没法跟人说。   桑虞很早就开始追随刘彦,还是北地能够排的上号的世家头一批。他在汉国定鼎中原之后犯的糊涂不少,其实以世家子的角度也说不上是错,无外乎就是在国与家之间选择优先照顾家,将维护国家利益排在维护家族利益后面。   所有世家都是一个模样,他们要先保证家族的利益之余才会去照顾国家利益,有了冲突必然是选择优先保护家族利益。这样的世家子还算是不错的了,更多的世家子当官纯粹就是为了吸国家的血来壮大己身。   从元朔三年开始,刘彦就有意识地在减少桑虞的权柄,原因当然是桑虞过于重视世家利益。汉国的法治制权已经改革,在刘彦的压制下桑虞这个御使大夫的权柄陷入历史最低点,平时还是会看在一起崛起于微末接纳一些意见,能照顾的时候也是尽量。就这个,刘彦顾念旧情却是被认为是看在桑妙的面子上。   眼见着石羯赵国要亡了,慕容燕国、拓跋代国、张氏凉国似乎也没能从实际意义上对汉国造成难以收拾的损害,相反是汉军的主动出击解除危机还办到更多,汉王朝好像是快变成汉皇朝,有些事儿不快点办成,等待真的成了汉皇朝似乎是有些晚,着急的人不是那么一个两个。   荀羡迫切地想要外放,他是知道君王上一任贴身秘书郎王猛现在都是章武郡的郡丞,很确切地认为王猛再历任几年就该调回中枢重用。他已经当了刘彦将近三年的贴身秘书郎,历程比王猛已经多出了一年半,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有那么点时不待我的意思。   “愣着做什么?”刘彦是呼唤荀羡两次,等待荀羡回过神来,略略不悦地说:“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荀羡霎时间就是冒出冷汗,伺候君王的时候愣神,被砍了也没地方说理,赶紧行礼退下。   几乎是荀羡刚退出去,徐正就咋咋呼呼地进来,嘴巴里嚷嚷:“府前跪着那几乎五体投地的四个,是个什么情况?”   后一脚,纪昌、桑虞、吕议、蔡优、庾翼等人也到来,他们分批向刘彦行礼,被招呼着就坐。   “谈正事前,有件事情先和丞相说说。”刘彦直接点名,摆了摆手让纪昌不用站起来,说道:“慎已经快要四岁,选个师傅是早了些,不过也真的应该有个老师了。泰安,你就先将这个担子挑起来。”   师傅和老师从字面上看着是一回事,就好像是师傅和师父的根本意义上是存在区别,要不怎么说汉字博大精深来着?   所有人都是一个愣神,回过神来的众人都是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或表情看着纪昌。   刘慎是刘彦的独苗,四岁是含着两年的虚岁,实际上从胎儿开始算到现在也就是两岁。刘彦的这颗独苗是王后崔婉所生,还是嫡长子,以汉家长幼有序和嫡庶有分的惯例,那是太子之位没跑了。   太子的师傅有个官名叫太子太傅,等待太子登基就是帝师,先不谈与储君的私人情谊,光是帝师这名号听着就怪吓人的。   纪昌的回应是极其庄重地行礼,其余话并没有多说。看他一直在抖的嘴唇和满脸的惊喜,想来也是极为激动和乐疯了。   “王上,丞相只能教文化,是不是该多个教武学的老师?”徐正用着很讲道理的表情说:“光有文化有些不妥,强身健体亦是不可缺少。臣以为,臣很合适来当这个武学的老师。”   有那么一个刹那,要是眼神能杀人,徐正就该被众人的目光千刀万剐。   要是刘彦有众多的子嗣,过早选择老师并不妥当,谁去当老师其实多多少说是会有些顾虑。不过看王室现在的状况,哪怕是刘彦再有子嗣,与刘慎的岁数也会差上几岁。他们还知道刘彦对那颗独苗的期望颇大,站队的顾虑没那么多,有机会参上一脚,收获肯定是比风险大。   刘彦还真的是非常认真思考了一下,点头将徐正做武学老师的事情应允下来。事情就那么说定了,后面自然是会有很正式的拜师仪式,他接下来才是说正事。   面对压力的汉国没有退缩着被动挨打,是几路主动出击,破坏了诸王的会盟,威胁解除了大半,还有了很重要的收获。   “张重华的嫡长子张耀灵好像只有五岁?(还是算上两年虚岁)”徐正心情正处于亢奋,自然而然也就比平时更活跃:“其兄与其弟并非安然之辈。”   张祚有出使过汉国,是汉国君臣有过亲眼相见和近距离接触。当时张祚给予汉国君臣的印象其实挺不错,一些言行举止和对事情的选择,于汉国君臣看来会是一个有作为的人。   身为王室子弟,不是才能越高越好,应该说除了王位继承人之外,本事越高对国家就越是不稳定的因素,要是王位继承人压不住分分钟就会有祸事。   “王上。”纪昌以四平八稳的语气说:“或可派人前往西凉,蛊惑张祚与张天锡称王。”   “国主在外被俘,需一些时日才会传回国内,等待被证实亦是需要时间。”桑虞沉吟了一下下,用着探讨的语气说:“柔然人恐惧与大汉为敌,柔然又与大汉相隔太远,谢将军屯驻柔然山并无大用,或可挥军西凉?”   几个重臣先后表达出自己的意见,说法可能不一样,核心意思却是相同,肯定是要趁张重华落在汉军手里搞事情。   说起柔然,传阅了谢艾战报和汇报的人,他们同样觉得至少跋提不是一般人,而二般人对于汉国来说是件好事,真心是没有必要搞掉这么一个二般人,相反是该让跋提坐稳柔然可汗的位置。   汉国现在打柔然没有太大的意义,适当地扶持一下反而是有利益,就看谢艾能不能搞定跋提,让柔然去从背后找拓跋代国或是慕容燕国的不痛快。   “几个举措可以同一时间进行。”刘彦对于再开一条战线多少是存在迟疑态度,毕竟这一次汉军四处开战可是募捐粮食才有足够军粮。他同时也舍不得浪费那么一个好时机,正要说详细一些,荀羡满脸为难地走了进来,改口就问:“何事?”   荀羡有些支支吾吾,后面根本没有掩饰晦气,说道:“那些博士在喧哗,一边喧哗还一边磕头,说是有天大的事情请求谒见王上。”   刘彦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已经明明白白表达不见的态度,那么多国之重臣也是先后从那些博士边上进的府邸,事情不大没可能聚集众多重臣,难道事情还不够明白?   “喧哗?”刘彦本来心情是不错来着,被一打岔变成郁闷,挥着手:“告诉他们,寡人正在谈军国重事,有事就安安静静等着。要是不听劝阻,继续喧哗……就给押下去关起来学学他们的前辈什么叫三省吾身。” 第578章 都不容易   官员不能惯,要不就是越惯越混蛋。实际上是任何的人都不能一直惯着,不然只会令人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心思,稍微有些不如意就会觉得全地球的人都对不起自己。   刘彦不单单是对鲁儒不想惯着,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他知道现在是灭掉张氏凉国的最佳时机,面对徐正死皮赖脸想要率军前往一口否决,是打算让离张氏凉国最近的谢安采取行动。   “谢艾屯驻柔然山还有些手尾,部队却不用那么多。”刘彦也不太能够转过弯来,对这一次深入草原作战的得失还有些没有理清头绪:“留下万余,禁卫军回调。”   应该说这一次深入草原的目标还是达成,虽然仅是生擒了张重华,让拓跋什翼健、慕容俊、苻洪跑了,但破坏了诸王的会盟,还摸清楚柔然人的底细。   柔然那边的事情可以先丢到一边,能不能让跋提受到汉国的利用需要进行争取。要是柔然能够从北面策应,对汉国征战拓跋代国与慕容燕国当然有好处,就看谢艾有没有那个本事说服跋提。   张重华被俘,张氏凉国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态势,汉国接下来是打算分三步走。   可以让张重华屈服,随后下令张氏凉国举国投降,这个当然是最理想。   不能让张重华屈服,汉国假借张重华的名义向张氏凉国发去已经屈服的假消息,能达到什么效果就是什么效果。   再来就是鼓动张祚和张天锡的野心,至少使张氏凉国陷入内乱。   一切的基础都是在为汉军的征讨做准备,能收割什么样的果实依靠的还是武力。   位处关中的谢艾手头的兵力不多,一个常备军再加上五万的郡县兵,基本是以秦州的渭水一线作为凭借进行驻防。   徐正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王上,禁卫军是回调中枢,还是……”   谢安以手头有限的兵力采取守势,面对的是至少五万的张氏凉军和以氐人为首的多族联军十三万。   统率张氏凉军入侵关中的就是张祚,副将是张冲。这一批张氏凉军大半是属于原先的金城戍卫军,其余是从西域回调。   金城作为张氏凉国在东边的军事重镇,能够承担戍卫驻守的部队该是差不到哪去,他们与刘耀的前赵、石勒的后赵、石虎的后赵都是长期交手,一直以来也是将金城守得固若金汤。   张重华从西域调回的那批张氏凉军,他们是长期在西域东征西讨,既然能够为张氏凉国征服和开拓出大半个西域,战斗力肯定也低不到哪去。   苻洪目前对于汉国来讲是失踪状态,统率关中胡族联军的人是苻洪的四子苻雄。   以苻雄为帅的多族联军,主要的协助者当然是氐人,一些羌人也深受重用,被纠集起来的胡人基本那是与汉国仇大苦深,尤其是羌人都卯足了劲要为姚弋仲报仇。   总体而言,谢艾能够用远远少于敌军的兵力将战线维稳下来,是让中枢看到了他的军事才能,但是以有限的兵力固守阵线,并不意味着能够用远远少于敌军的兵力进行反攻。   “雁门之战结束,幽州之战也停滞下来……”徐正摊着手,说道:“不代表有兵力去增援谢安。”   要是按照纪元来算,现在是公元三四七年秋,元朔五年。   从元朔三年开始,汉国的版图每一天都是在扩展的状态,真要对比的话,现如今的汉国版图已经恢复到与西晋年间差不多的地步,比西晋少了西南的一大片疆域,同时缺失关中秦州以西的疆域。   短短的两三年,汉国的疆域扩张了数倍,疆土却不是军队攻占下来就算完事,对一些残余的清剿,对一些不稳之辈的警惕,每一处都需要用到兵力。   这么说吧,汉国现在有七个常备骑兵军和六个步兵军。骑兵军有六个是在针对拓跋代国和慕容燕国上面,一个是在谢安麾下。步兵军却有两个军是在桓温帐下,一个是作为应急步兵军用以调动平叛,剩下的自然也是在拓跋代国和慕容燕国战场。全国同一时间服役的郡县兵拢共是五十万左右,有三十余万是被调往北线,有五万是在桓温账下听用,剩下的是处于各州郡。   别看汉国现在的总兵力多达七十多万,但是汉军的战线也多,国内更缺不了戍卫军,作战还会出现损员,是真的抽不出多少兵力给谢安。   要灭亡张氏凉国,行动之前做什么准备是一回事,真的展开行动肯定是要快、狠、准,战事爆发之后就该保持迅猛的推进,绝对不能让张氏凉国有喘息的空档,要不就失去了最佳时机。   按照中枢之前的商讨,禁卫军是该在完成深入草原的作战任务后,调回中枢再被投入针对慕容燕国的战场,现在的情势却需要作出改变。   “慕容鲜卑所处的地区长期处于冰寒,最近几年气候倾向于早入冬和晚开春,适合作战的时间也就四个月不到。”徐正是太尉嘛,他不提出建议由谁来?也就说:“既然现在是灭掉西凉的绝佳时机,不如将禁卫军调到谢安麾下听用。”   禁卫军是出了名的能打,对作战时的气候要求也没有那么高,徐正是真心认为不该等气候转暖,是应该无视掉苦寒,就在今年的秋末和冬季直接将张氏凉国料理了。   刘彦细细想了一下,最后是看向纪昌。   “今岁的秋收已经完成。”纪昌当然知道刘彦看过来是什么意思,立即说道:“完全可以支应对西凉的战场开辟。”   对拓跋代国和慕容燕国的战事会受于气候的影响暂时缓下来,军队处于非战时状态对粮秣的消耗会大批量的减少,对于收了粮食却依然大体上缺粮的汉国是件能松了口气的事。   “西南……”刘彦就想到了对西南半岛的战事,见商量已经有了结果也就岔开话题:“是个什么情况?”   元朔四年初,汉军登陆交趾并对林邑展开入侵,汉军现在日南那边与林邑打了几次,后面更是在海岸线全面登陆,迫使林邑放弃海岸线转为坚守内陆。   汉国的正规军已经将林邑先前从东晋小朝廷抢过去的旧土光复了回来,收获第一批成果之后,面对切断海岸线与内陆的山脉没有太好的办法,正规军也就暂时偃旗息鼓,是开门放出诸多家族。   “儿郎们已经翻越山脉进入林邑。”庾翼过来参加议事,大部分时间就是带着耳朵没有嘴巴,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存在感当然乐意:“损失损失有些大,收获却也是不错。”   庾翼所谓的翻越,那就真的是费尽千辛万苦地翻山越岭,厮杀中折损的人没几个,死于失足落山以及毒虫、瘴气等等自然环境的人却是不少。   各家族的武装被放出来,他们是在山脉另一头打下多少土地就属于家族所有,哪怕是不归于家族也能贡献给国家换取爵位和赏赐,是卯足了劲想要有所作为。   人的欲望有多大,干事的决心就会有多坚决,要说是带着大决心闯入深山密林,等待进去了哪怕后悔也是一种前进太难和后退心有不甘,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哦……”刘彦还真的是没有太重视各家族的动向,很是有兴趣地问:“说说,什么收获不错。”   庾翼是各家族在中枢公开的代言人,这一点刘彦是明示允许的。他之所以会在汉国当官,很大程度也是为各家族在西南半岛的开拓做保障,既然刘彦有兴趣知道,他自然是会卖力介绍。   要说各家族费尽千心万难翻山越岭之后收获的什么东西最多,应该当属摸清楚了西南半岛的天气,当然还算上开辟了路径,应对毒虫之类的经验也是累积足够。他们深入内陆,过了山脉并没有碰上太多的野人,重新入了平地发现到处都是香蕉,少不了满地的猴子和大象。   “哈?”徐正乐了:“三餐吃那个什么?”   庾翼就说:“蕉果。”   对了,生活在长江以北的人,还真的是对香蕉会感到陌生。然后,香蕉在现在的确是称呼为蕉果。   “没办法的事情,那边三天两头就下雨,尤其是入了秋更是漫长雨季,携带的干粮被水一泡很快就馊了,恰好当地又是到了蕉果成熟的季节。”庾翼说话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蕉果吃多了,儿郎们腹泻比较严重,能送回交趾医治和调养还能把命捡回来。”   不能及时送回汉军控制区是怎么样,从庾翼那难看的脸色就能得到答案。   刘彦很清楚西南半岛那边是什么情况。他还没有穿越之前没少看一些极限生存的节目,与国外的一些生存节目相比起来,国内的一些综艺开始玩生存挑战根本就是儿戏。而与国外的一些生存节目相比起来,真正没有任何现代工具去野外生存,尤其是到西南半岛那种极度原始的地方进行生存,与天斗、与地斗、与任何东西斗,需要的不止是勇气。   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可没有现代那么多的科技产品,以华夏文明的发展程度至少是弄出了打火石,但生火至少是需要干柴的吧!问题是,西南半岛那边时不时就会下一场雨,想要获得干燥的柴火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西南半岛对人的麻烦,尤其是对不适应时时刻刻湿润潮湿的人来讲,就是很难保持干爽这一点要人命,身体素质稍微弱一些的人又无法保持干爽,生病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了,对各家族的武装来说,不生病是极好的,生病了能不能扛得住是关键,或者说能不能得到及时且有效的医治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代价很大……很大……”庾翼先是脸色黯然,估计也没有想到开拓西南会是那么艰难,后面才换上牺牲有所得的神色,说道:“那边的确适合耕种,一年三熟、四熟不在话下。除了粮食之外,当地矿产非常丰富,仅是露天的金矿已经发现两个,更有随处可见的宝石和香木。”   足够的利益前提下,牺牲当然是可以接受,尤其是牺牲的大部分人对于世家来说是低微的仆众,他们有付出也得到了收获,就是多少不甘心于那些收获被国朝占去了一部分。   “狗头金和翡翠之类的吧?”刘彦其实有些拿不准,就问:“发现了那些东西,有劳力进行开发吗?”   刘彦所知的是西南那边的金矿并不是太多,倒是在山脉的另一边有一个大银矿和几个大煤矿,甚至有亚洲能够数得上号的铁矿和铜矿,其中煤矿更有亚洲独一无二的无烟煤。   无烟煤啊!或许对于现在来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等待进入蒸汽时代,蒸汽涡轮也被研究出来,等待船只列装了蒸汽驱动装置,无烟煤就是十足珍贵的战略物资。要深切地知道一点,占据了西南半岛的法兰西,他们因为手里面掌握了无烟煤的矿可是在欧罗巴刁的不行,那嘚瑟的嘴脸让地球第一强国都有些看不过去。   “臣得到文书,已经在疏通九德究河,要是这条横跨山脉的河可以利用……”庾翼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但道理就摆在那里:“以现如今的倚重,交通是命脉。”   所谓的九德究河,那个“德”字其实是去掉双人旁的“彳”换成三点水,不过简体字早就没了那个字。这个命名要追述到西汉时期,毕竟华夏苗裔就是在西汉首次开拓到该地,一些命名当然是开拓时进行命名。   “寡人会让当地驻军倾力配合。”刘彦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慎重地补充:“若是有其它需要,庾卿也可以开口。”   庾翼当即行礼,脸上少有的是一片感动。   对于刘彦来讲,汉国不断开拓是在开疆辟土,但何尝不是民族的生存空间得到扩增?任何人向外开拓和探索,他都会极力地支持,能开拓多远是一回事,可以将民族的冒险精神培养起来,绝对就是当代人对于子孙来讲,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伟业。 第579章 时光荏苒   即将临近冬季的关中,无战事。   不知道是因为季节的关系,还是其它,张氏凉军与氐、羌、杂胡是在秋季末尾退了个干干净净,不止是退离秦州一线,甚至是放弃了陇西和陇东的一退到底。   谢安手头的兵力有限,仅仅是在敌军主动退却之后光复失地,并未向联军发起有威胁的攻击。   等待关中飘雪之后,又确认氐、羌、杂胡等那一批人消失,张氏凉军则摆出固守姿态,谢安规划一下防区便去了长安。   长安是在元朔三年开始进行梳理,主要是清除城内的建筑废墟,对道路进行一定的修复。这个是因为刘彦已经将长安设为未来的帝都所在,先期清理是为了后面的建设。   经过一年多的清理,长安城内的废墟依然没有完全收拾干净,甚至是旧有宫城是一动不动。导致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因为人手极度不足,一般情况下只有奴隶在干活,等待到了百姓纳赋的时候,关中人口稀缺并无法提供多少徭役。   谢安会来到长安,是他收到来自中枢的指示,将有一批援军会纳入指挥体系,同时骠骑将军冉闵也会派人押送多达十八万的奴隶前来。   冉闵快要全面攻克朔州,对羯族的坑杀一刻都没有停止,其余诸族倒是留了条活路。   诸族所谓的活路是,男女不管几岁皆是充作奴隶,其中适龄女子则是按照中枢的要求赏赐给有功将士。   汉国现在的男女比例还是差距有些大,大概是三名男性对比一名女性,不想办法三名男性之中就有两名会成为光棍,或是男性只能大龄之后娶比自己年轻非常多的女子为妻。   为了改善男女差距,汉国能想到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向外获得女性,除开抢敌对民族的女人之外,对属国女人的明媒正娶和诱拐也是不断。而汉国的属国,不就是东北、朝鲜半岛、倭列岛嘛。   在众多属国中,受到汉国男女比例差距太大伤害最多的是高句丽。   高句丽一再被慕容鲜卑料理,几次大败让大量的青壮不是战死就是被俘。那么高句丽的男人肯定是变少,汉国作为宗主国理所当然有义务帮忙,明的和暗的的方式就没有停过,从元朔二年开始到至今,高句丽改变贯籍为汉国的女性数量超过八万。而高句丽的总人口也就七八十万,等于是高句丽的适嫁女性差不多被汉国这边网罗一空。   消灭一个民族,优先融合他们的女性会是一个绝佳的主意,毕竟光有男人可无法诞生后代,而适合生育的女人越多也就代表一个民族随时可以激增人口。   高句丽对汉国大肆从本国获得女性是一种快疯了的态度,高层很清楚高句丽现在不能与汉国翻脸,底层却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结果是高句丽社会上开始出现排斥汉人的现象,高句丽军队里的士卒对汉国也是越来越仇视。不过得说,汉国由上而下就没有一个人将高句丽的怒火当回事。   除开高句丽之外,百济、新罗和倭列岛诸国的适龄女性也是汉国的目标,就是不能像高句丽做起来那么肆无忌惮和过份。百济和新罗鉴于高句丽的状况,是一种内部宣传的抵制,后面更是请求汉国每年不要从两国带走超过多少数量的女性。倭列岛则是无比的奇葩,列岛诸国好像是没发觉什么不对,不但不排斥汉人接纳倭女,相反是极力奉上倭女。   实际上汉国的男女比例真的差距太大,导致的是汉家男人非常宠爱自己的妻子,缺女人缺到一定份上的时候,血统什么的根本没人在乎,也就不存在瞧不起异族女人的说法,甚至是因为国家与国家的贫富差距问题,嫁给汉家男人的女性娘家时常是能够得到接济。比如倭列岛之所以拼命给汉家男人塞女人,就是因为能够从汉国女婿那边获得倭列岛上稀缺的物资。   谢安在长安一直等,到了深冬的时候,第一批军队才算是经由潼关而来,一个常备军带着两万多的郡县兵,更有大概六万左右的奴隶。   “呃,我们是作为戍卫军,主要是监督奴隶加快对长安的清理。”马愿被谢安问及的时候,先是解释,后面又说:“上面认为两三年之内大概就能解决周边敌国,都城要尽快进入建设状态。”   一听不是援军,谢安是感到无比的失望。他只是知道会有援军,实际上并不知道是多少援军又是什么兵种。   “两三年?”谢安像是才刚反应过来:“中枢……竟然有此信心?”   马愿只是笑笑,他连中郎将都不是,知道的事情其实有限得很,刚才那些话是途径冉闵负责的战区听来。   身处关中的谢安消息有些闭塞,还不知道谢艾破坏了诸王会盟,更不知道张氏凉国的国主张重华被生俘。不止是谢安,应该说绝大多数的人消息都不会那么通畅,可能张氏凉国那边根本不知道自己国主被俘的事,毕竟就是发生在草原深处的事,没人去通知不知情属于理所当然。   从谢艾破坏诸王会盟到深冬季节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很多事情一直是在发生改变,拓跋什翼健和慕容俊分别逃了回去,两国对于发生什么事情全然知情,势必是会做出自己的反应。   拓跋什翼健做了两手准备,大概是在一个半月之前,一方面是派出使节前往刘彦所在的蓟城,提出修好的请求被拒绝,随后又请求成为藩属国再次被拒绝;另一方面是不断收缩拓跋代国南部的军队和牧民,并且放弃了离河套非常近的盛乐,不断在漠南深处集结人手。   刘彦拒绝拓跋什翼健的修好道理很简单,战争是拓跋代国打了个先手,那么战争什么时候就该由汉国说了算。他会拒绝拓跋什翼健作为藩属国的理由更简单,拓跋什翼健分明就没有什么诚意不说,就是真的有诚意当藩属国汉国也绝对不能收,要不以后哪个国家,想来打一下汉国就打,打不过就称臣,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双方已经是实际上进入战争状态,汉国还有足够的能力将拓跋代国从地图上抹去,虚假的和平完全没必要实现,目前的汉国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玩智商游戏。   汉国中枢得知拓跋代国将军队和人口集中往北部,倒是一时间没搞清楚拓跋什翼健想做什么,猜不出来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直接去书谢艾,说法是拓跋代国要进犯柔然,让谢艾赶紧忽悠跋提,设法使两国快点去打生打死。   鉴于有了新的动作,谢艾麾下的禁卫军调动也就暂时没有付之行动,汉军可能需要先突入到拓跋代国北部搅一下乱,更可能是对着柔然再来一次当头棒喝,谢艾手头自然是需要有一支强军。   慕容俊经过一连串的辗转是比拓跋什翼健晚上一个月以上才回到老巢,他回去首先听到的就是慕容皝病死了的消息,面对的是整个慕容燕国的军政大权掌握在慕容霸手里。   病了数年的慕容皝在入冬时分死了,那个时候慕容燕国的太子慕容俊是处于失踪状态,国相封奕有提过让慕容霸直接登基的意见,理由当然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说法。   回到龙城的慕容格忍不可忍地发飙,俊美到令人嫉妒的脸庞当时是被气得发青,要是佩剑估计要当场刺死封奕。   后面慕容遵、慕容友、慕容厉等一些王子,包括许多胡人大将都是先后表达反对或迟疑的意见,仅有极少数文官和晋人武将支持,关于慕容霸登基继位的事情也就变成不了了之,只不过慕容霸还是脑袋上扣了一个监国执政的头衔。   成了监国执政的慕容霸,他开始的时候没有发飙,只是极力要求将慕容皝下葬,又遭遇到慕容格的强力反对。   慕容格是以太子慕容俊没有归国在场为由进行反对,其他人处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这一次没有站在慕容格这一边。显得势单力孤的慕容格这一次可是让慕容霸深深恨上,慕容霸要不是考虑到还要仰仗慕容格对抗汉军肯定是要采取什么行动。   等待慕容俊狼狈回到龙城,慕容格却是被勒令待在自己的府邸不能踏出半步。   慕容俊的回归总算是让慕容皝得以下葬,只不过慕容皝下葬的祭奠由本来应该是他独自主持,变成由他和慕容霸一起主持。在慕容皝下葬的祭奠仪式中,处于禁足的慕容格没有到场。   慕容皝下葬了,慕容俊也回归了,作为太子的慕容俊在祭奠结束后是不是该荣登燕王宝座?   然而,新王登基的事情却是足足被拖了近一个月,慕容俊成为新一任的燕王,慕容霸监国执政的头衔却是没有去掉,封奕从国相变成了太尉,另外一些文武的官职变化也是挺大。   慕容燕国遭遇了什么事情是隐秘,慕容俊和慕容霸是个什么样的妥协过程没有被公示,值得称道的是慕容燕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也就是说都没有调动军队火拼,就是那一段时间阴沟里、道路上没少发现来历不明的死尸。   其后的一段时间,封奕的嫡长子封蕲在外出狩猎的时候死了,怎么死的却是由慕容霸对外的公示,说是被鹿用角给顶死。   话说,天寒地冻外出谁还会去狩猎?可封蕲还真的是外出狩猎,还好死不死地被鹿角顶死。他的死法令人不得不想到西汉时期的李敢,而李敢是被霍去病报复用箭射死。   堂堂太尉嫡长子封蕲的死,是死得没有泛起哪怕一丝丝的涟漪。他死后不到半个月,慕容格解除了幽禁,被慕容俊册封为太原公,并被勒令前往令支城继续统率军队对抗汉军。   在慕容格受命重赴战场的时候,慕容霸也得到慕容俊的命令前往北部。   慕容霸从龙城而走的时候是带上了封奕,连带不少文武官员也是随行,近十三万人走得那个叫浩浩荡荡。他们是要前往鲜卑草原,也就是鲜卑人的发源地,就在柔然部落联盟的东侧、东高车的东南侧,旁边西北侧不远就是北海(巴加尔湖)。   一直待在长安的谢安,他是在冬季临近末尾的时候才从最新一期的邸报上得知发生的大小事。他在等候援军的空档,还先接待了中枢派出一批要出使张氏凉国的使节团,同时也确切知道张重华已经被押往襄国。   此前,先行前往张氏凉国的汉国细作并不少,他们是去蛊惑张祚和张天锡干大事,成与不成反正就是先让张氏凉国的高层先生乱子。   在使节团来到长安的隔天,谢安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援军,那是原属于骠骑将军幕府的两个骑兵军和一个步兵军。   汉国派遣使节团前往张氏凉国,会待在长安等待冰雪化开才继续赶路。他们的使命很简单,要是张氏凉国还不知道张重华被生俘的消息,就将消息在张氏凉国宣扬开来,他们还会根据谢安所部的推进速度散布谣言,大概就是张重华已经决定举国投降的假消息,能让张氏凉国信以为真最好,不能就闹得张氏凉国人心惶惶。   张重华是被押往襄国,但他绝对没有投降,更不可能以国王的名义要求张氏凉军在汉军到来之后立即投降。   相反的是,张重华被逼迫之后就开始绝食,汉国方面当然不能任由他被饿死,是硬灌着喂食。他算得上刚烈,绝食死不掉就要以头撞墙或是咬舌自尽,最后是逼得看管者不得不绑起来和将嘴巴塞上,只有在强硬喂食的时候才会拔出嘴巴里的东西,却是又立即被竹筒子塞住。   了解了国家近期发生了什么,周边又是发生什么,谢安突然就发现笼罩在汉国身上的压力解除,更是经过一番的思考确认一点,风传中枢要用两三年时间来至少削弱周边诸国很有根据,绝对不是出于一种臆想。   【出征西凉或许会遭遇到一些麻烦,但也仅是麻烦,无法阻止西凉在国主被俘群龙无首后,亡国的结局……】谢安对自己统军征战张氏凉国当然怀有信心,他感慨的是:【没想到,王上还真用短短数年重新光复汉家大半旧土,想来也一定能恢复先汉强盛?】 第580章 君王私宴   援军到来,谢安却是没有能够立即展开对张氏凉国的灭国之战,战事的爆发应该等待来年的开春。   或许开春之后也难以开打,主要是因为近些年冰雪化开的时间比早些年是越来越晚。   北方基本上是被一片白色笼罩,南方也是不断的雨季,汉军实际上是很难得进入到平静期。   到了每年述职的期限,谢安踏上了前往襄国的道路,与之相同的当然是各条战线的将领,各州刺史以及一些大郡的郡守也会前去襄国,另外一些就是特别被中枢点名的官员。   暂时终止亲征的刘彦回到襄国,他需要亲自主持新一年的朝会,尤其是亲耳听听各条战线主要负责人讲述都发生了什么,听取那些人对战事的发展意见和评估。   由于君王外出亲征,再加上太多的人也是离开,襄国是进入到一段时间的孤寂,等待君王回归,述职的官员也是陆陆续续抵达,襄国重新焕发了活力。   回到襄国的刘彦大部分时间是在陪伴家人,其余时间除了处理朝政之外,再次面临一帮人啰啰嗦嗦的大小事。   所谓的大小事。大事是朝中开始出现劝进的声音,认为石羯赵国的覆灭就在眼前,各国也无法从实际上给予汉国什么大危机,刘彦的称号到了需要变一变的时候,也就是将称帝提上日程。小事是文武官员的各种花样摩擦,大体上是争夺劳动力,连带从国外获取的女性也在争夺之列。   石羯赵国从实际意义上来讲是已经覆灭,没有最终确认是因为定襄还是围而不攻的趋势,石虎没有被生俘或是干掉。另外就是朔州还有石羯的相当残余,他们或是逃窜在广袤草原,或是寻找各势力获得庇护。   定襄已经被围一年多,太多的死尸让城内爆发了瘟疫,举城几乎是与鬼蜮没有区别。围困的汉军有冒险派人入内,主要是观察城内宫城的状况,得到的发现是宫城还是一种严密把守的状态。那么,也就是不管定襄的城区是怎么样,至少石虎所在的宫城还没有失去次序。   历史进程很快就要进入元朔六年(公元三四八年),时光流逝之快多少让刘彦在闲暇时会心生诸多感慨。前一刻他还在为了生存不断挣扎,转眼之间国家建立了起来,汉家苗裔有了自己的国家,与胡族的一连串交锋中,更是重新压制了胡族。   “王上,石羯将灭,听闻骠骑将军……”崔婉犹豫了一小会,还是说:“大举坑杀羯人,是不分男女老幼皆尽坑杀,是否太过?”   刘彦今天是带着后宫的女人一块散步,走到一处章台的时候风势变大,他们就停了下来进入室内,宫女准备煮茶,各自安坐后崔婉却开口说了那么样的话。   骠骑将军冉闵已经从前线回到襄国,他与许多回到后方的将领一样,没有在家里安生几年就到处乱窜,时常会带着部曲出城打猎,与人相逢就会吹嘘自己干掉了多少多少的人,尤其会炫耀坑杀羯人的丰功伟绩。   回到襄国的人,文官其实还好一些,大不了就是举行各种酒会,喝酒弹琴作乐很是欢乐,时不时会有诗赋问世;武将则是很少太多人聚在一起,他们更喜欢穿上猎装,带着自己犬牙出城,于那一片白茫茫的旷野使劲折腾。   话说回来,也就是在是静不住,要不然冰天雪地打猎根本就是瞎折腾。一片冰雪之中没什么猎物,说是打猎还不如说是散心的同时,掏一些冬眠动物的窝子。   还真别说,今天李坛和李匡就合力掏到了一个熊窝子,他们擒拿并闷死灰熊之后,抬着来到宫城献宝。   李坛和李匡的到来恰好是刘彦要回答崔婉的时候。   崔婉是在刘彦回到襄国之后的一个半月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女人一旦怀有身孕就会变得更柔弱一些,很多时候也会爱胡思乱想,比如自己的丈夫杀戮太重担心影响到子嗣后代,会想要自己的丈夫少造杀戮之类的。   刘彦当然是知道崔婉又有了身孕的事情,不但是崔婉,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后宫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先后“中奖”,消息确认之后整个宫城早就已经是一片喜洋洋。   王后以及众妃都先后有了身孕,选秀女的事情再一次被提起,刘彦已经允许有限范围的择选,前来襄国述职的各州郡地方官是将这件事情当成头等大事。   对了,原先解救出来的那批苦命女子,不管是安排在邺城还是襄国,绝大部分已经外出嫁人。会这样是她们发现想诱惑刘彦着实不容易,知道刘彦没什么多余心思的文武,他们没少去附近逛游,有心的邂逅次数多了,郎有情女有意,成全了不少的姻缘。   实际上,汉国男女比例差距大,可是对于有高官厚禄的文武并不会造成什么难题,真正困难的是婚姻的门当户对。   被石虎掳去的那些女子,一个个自然是非常漂亮。而女人想要漂亮可不止是依赖天生天养,与生长所在的家庭环境其实关系更大一些。说白了,再是天生丽质的女人,她们常年风吹日晒的劳动,没有殷实的财富来保养,没有生活空间来养成绝佳的气质,时间久了也会失去靓丽的一面。   那些被掳女性大多是来自中原各个家传渊博的世家,最起码的也是一些大族之女,她们眼见攀不上刘彦这个一国之君,已经是高官和显爵的众多单身才俊,就变成了缔结姻缘的好对象。   “参见王上!见过王后、妃。”   李坛和李匡并肩进入室内,看到里面的阵仗其实是懵了一下,见礼之后多多少少是略略感到不好意思。   “睿才,承基。”刘彦缓缓地站起来,示意其他人不用动,对着两人笑眯眯地说:“打着一只大熊?”   “掏熊窝子,掏的时候没有惊醒冬眠的大熊……”李坛活跃地讲述过程,讲的是绘声绘色,后面喜悦地说:“因为是闷死的,熊皮没有什么损坏,想着来找王上献宝来了。”   灰熊是一种凶猛的动物,尤其是李坛和李匡弄死的灰熊站起来有两米高,想要获得一张完好无损的熊皮更是千难万难,的确是有献宝的资格。   “大熊挣扎的时候该是磨破了熊掌……”李匡满脸的可惜:“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美味。”   熊掌以刘彦如今的身份地位当然是有享用过,越是早期料理的熊掌味道就越不好,那是厨子的厨艺不行,也会缺少足够的材料。   “恰好永曾前天也弄来一头大虫还没有料理。”刘彦已经开始迈步,走到门边的时候才对众女说:“寡人与诸位爱卿活动活动。”   崔婉带了个头,笑呵呵地接受。实际上她是有些郁闷,今天想找机会说一说事情,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身为君王的好处不少,其中就包括臣工获得了什么,觉得是珍品就会献上,刘彦近期没有出去打猎,可是获得的猎物却是不少,都是那些武将捕获之后送来的礼物。   实际上,石虎在弄襄国宫阙的时候,出了大肆建造美轮美奂的建筑物,没少从全国各地弄来一些猛兽,稀奇古怪的一些奇珍更是不少。   想要猎杀猛兽,襄国这边没有比宫城林苑猛兽更多的地方了,问题是那些林苑不是身为臣工能瞎折腾的地方。   刘彦当然是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几步跟随着并肩而行李坛和李匡,左右两侧则是武士和甲士护卫,队伍的最后端才是宫女。   他们这是要往山顶而去,刘彦已经派人去邀请包括冉闵在内的诸多武将,纪昌等文臣也是在相邀之列。他除了邀请人,还下令让宫城戍卫军去弄一些猛兽,一些适合吃的家禽自然也是少不了。   宫城有了动静,太多的人由宫城而出,去众多文武的府邸,很快就引起了全城的关注度。   “公主,已经打探清楚了,是王上派人邀请诸位大臣前往宫城与宴。”   现在能被称呼公主的女人不少,襄国这边除了刘彦那些没几岁的闺女之外,也就是刘耀那个幼女刘氏。   刘氏叫什么知道的人不多,平常百姓家的闺女都很难知道名字,大一些的家族更是不会将自家闺女的名讳透露,世家以及官宦家庭更是通晓礼节,只有一些亲密的人才会知道一名女子是什么。   刘氏的名字单字壁,刘壁的乳名叫傀桂蕾,乳名其实是草原上的一种花名,知道名字和乳名的人其实是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大臣吗?”刘壁大概能确定都是什么人,反正不会有她,更不会有定襄战役之后,投降汉国的那些人。她不知道思考什么想了一会,说道:“你亲自去递帖子,请求谒见王后。若是王后没有回应,可再谒见德妃。”   刘显行礼之后应“诺”。他之前是石羯赵国的臣子,现在却是刘壁的管家。   刘壁的身份很尴尬,她在汉军攻打定襄的时候投降,过程中多少还算是立了一些功劳。可能是因为功劳,也可能是其它的原因,反正她并没有被汉国定义为罪犯,但也没有获得什么官方身份,只是被赏赐了一座宅子和一些财物。   至于刘壁的儿子石世……没被弄死算是侥幸,注定是要监禁。   身份尴尬,地位更尴尬,刘壁一直想要得到一些改变,求将石世放了是暂时没奢望,但至少获得一个能够被汉国接受的官方身份是她现如今奋斗的目标。   关注宫城动向的人太多,大体上还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受邀之列,由此判断自己在君王心中的份量。一些被邀请到的人觉得理所当然,同时也存在受邀而觉得受宠若惊的人。确认自己没有被邀请的人更多,他们大多数是有自知之明却也免不了觉得失望。   王猛是被中枢点名才回到襄国,他接到邀请之后,意外的同时是感到开心。他担任刘彦贴身秘书郎的时候,办公地点是在临淄,襄国这边其实是没有名下的宅子,住的地方是在驿馆。   驿馆的存在就是让过来中枢的官员有个落脚之地。当宫城有人过来时,得知风声的人是各种各样的姿态,哪怕是知道可能性不大,也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得到君王的邀请。   今天刘彦举行的是一场私宴,能够受邀参加君王的私宴,其实是比一些节日里的国宴意义更大一些。   王猛恰好是在大庭广众下收到邀请,他能发现一瞬间周边的人是个什么状况,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集中过来,一些真诚为王猛感到开心的就成了稀罕。   “德硅……”王猛称呼的表字是一名叫古守义的人,是渤海郡丞。他面对古守义看着真诚的恭喜,给予了相应的回报:“可再相邀一人与宴,不若德硅与猛同行?”   古守义是在一些公务上与王猛有接触,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他过来恭喜是因为离得近,会真诚也是真的为王猛高兴,没想到却得来了个意外惊喜。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在场的人肠子快悔青了,他们多想刚才第一时间道贺的人是自己。然而,他们没有想过的就是,同样是道贺,态度和以往交情,等等的因素会不会让王猛捎带去共赴君王私宴。   就是捎带,毕竟不是在刘彦的邀请之列,收到刘彦邀请的人,他们可没有资格替刘彦再邀请什么人,带着一块去虽然一样是参加宴会,但意义不一样。   前往宫城参加君王私宴,肯定是要好好地准备一下,至少该洗个澡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着装上面肯定也不能太邋遢。   王猛觉得以自己的官职和爵位应该早点到场,没有想到的是来得还算晚了。他与古守义抵达宫城,又被领着前往宴会场所的时候,一入内就瞧见很多人早早过来。   “嘿,你们哪里知道某的乐趣!”冉闵是搂着桓温,看拍桓温肩膀的力气还有些大:“亲自挖坑,将羯胡丢进坑里,只让羯胡露出一个脑袋,再在羯胡脑壳上划上几刀,弄点蜂蜜吸引蚂蚁,看着那羯胡生不如死的模样,甭提是多么享受了!”   不小心听了个过程的王猛和古守义,两人听得是面面相觑。 第581章 这就是冉闵   冉闵最近一直都在吹,他也的确是有资格吹,不是谁都能主持灭亡一个族群,碰上了不是万分拒绝,就是乐在其中,而他肯定是属于后者。   任何的杀戮都是有君王背书,不是君王隐匿在后面等待让谁去当背锅侠,武将碰上此类君王其实是最舒心的,不用顾虑那么多。   宴会的举行场所是山顶的一处章台,名叫落雨台。   听名字再看环境,的的确确适合取这么一个名字。落雨台是位于一处瀑布旁边,正面的庭院可以看到正前方的瀑布,风稍微大那么一些,风势又顺的话,庭院看去就会像是下着蒙蒙细雨。   天气晴朗阳光又充足,落雨台很经常可以看到非常美丽的彩虹。那是一种光晕作用,按多数人的看法,落雨台其实更合适取与彩虹有相连的名字,听着也会比较有意思。   冉闵正吹嘘得浑身通透满心舒坦,庭院却是传来一阵阵咋呼的声音,惹得他骂了句娘。   时间已经进入到下午时分,天际是万里无云的晴朗,不过山上却是风势不小,瀑布那边飘来了细细的水珠,使得庭院一片水雾蒙蒙。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一个半月的彩虹横跨着,彩虹的颜色与之白雪的一片苍茫成为对应,色彩的落差是那么的分明,使那些彩色变得更加的鲜艳和美丽。   “谁有雅兴,作赋一首?”   “我来,我来。”   现在流行的还真就是赋,诗则是以《诗经》那些为主,哪怕是作诗基本上也是按照《诗经》里面的一些小雅作为基础来稍微改编。   汉国武风兴盛,诗赋在早两年根本就没人即兴当场创作,那是因为刘彦崛起阶段身边都是一些小门小户的追随者,缺少有文化底蕴的世家和大族,诗赋什么的真不是那么好作。   现在的汉国武风依然浓烈,就是因为国家情势大好,太多的世家和大族也渐渐融合进来,越来越多的场合开始能够看到有人即兴作赋吟诗。   “大汉兴盛才能有此景象。”桑虞看着下方的动静,没有转头地对纪昌说:“丞相以为然否?”   桑虞和纪昌是并肩站立在章台楼阁的第三层阳台。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将庭院尽收眼底,之前其实也不是站在阳台,一来风太大,二者是白茫茫一片看着刺眼。   “自古以来,只有国朝兴盛才会是文化大兴之时。”纪昌点着头:“兵荒马乱何来如此景象。”   桑虞笑着摇了摇头。   谁说兵荒马乱就没有类似的景象?要知道东晋小朝廷那边失却半壁江山,可是世家该乐的依然是乐,多少文人骚客不去忧国忧民,闲着没事干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荒唐事,喜文厌武也是常态。   现在当然没有东晋小朝廷了,可是汉国的确接纳了不少东晋小朝廷治下的世家和大族,他们沉寂了一两年又开始活跃起来。   刘彦的身影也出现在阳台,他没有听见纪昌和桑虞之前在谈论什么,听着下方的作赋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   “庾二郎的赋还是应景的。”桑虞说的是庾亮的次子庾羲,是庾翼带来。他又说:“崔悦亦是文采不错。”   纪昌含笑不语,他其实对赋也不是太懂。   文化嘛,自然是要有相应的文化才能听出意境,而想要有文化除了学到的知识量之外,还得特意去了解各个类别,比如对赋略有涉及。   “他们就是大汉的下一代?”刘彦看到很多年轻人,都是家中长辈带来:“看着还是不错的。”   其实刘彦也才二十八岁,算起来并没有老到哪去。   汉国现在是年轻政治,三公九卿压根就没有超过四十岁的人,年纪最大的是纪昌,而纪昌是三十八岁。   宴会是会等待到了夜幕落下才会开始,目前是众多宫女忙碌着进行场所布置,食材料理的烹饪则早就在其它地方进行。   “听他们无病呻吟,还不如继续听某继续讲。”冉闵其实是听得懂赋,问题是他的爱好不在那里。他招呼着:“没什么好听的,就是大家伙讲讲各自的战事也比听他们无病呻吟好。”   冉闵说话的声音不小,一开口就让那些人安静下来。   无病呻吟不是什么好话,不少作赋的人追求字句华美,听着空洞无物,极佳的赋现场是没有出现。   “那人便是骠骑将军?”庾羲与荀羡比较熟,压低了声音:“看着……不像是身高两丈、腰围两丈、浓眉大眼、三头六臂。”   荀羡有些哭笑不得,什么都是两丈,那就是一个四方形,浓眉大眼可以有,可三头六臂是什么生物?   “听闻骠骑将军坑杀的羯人已经接近三十万之数?”蔡勉满脸的崇拜:“大丈夫,当如是。”   蔡勉是蔡优的嫡长子,汉国暂时还没有因为父亲是谁而获得爵位的人,他又因为还没有行冠礼,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   近期要说汉国有什么轰动,冉闵坑杀羯人是一个,谢艾深入草原也是一项,少不了有刘彦亲征幽州三个月连克两郡的事。但是要说最轰动的,冉闵的大举坑杀直接盖过了谢艾俘虏张重华的那件事。   对于冉闵坑杀羯人,汉国大多数人其实是叫好,尤其是以那些曾经在石羯赵国受到迫害的人叫的最大声。   太多有切肤之痛的人了,他们不讲什么放下仇恨,打败了羯族之后还将人当祖宗一样地供起来,要的就是全面的清算,有一个算一个看见了就宰掉。   庾羲自小生长在南方,羯人的残暴什么的基本是道听途说,内心里其实是排斥大举坑杀,可他没有傻到说出来。   现在的汉国就是这样,激烈的是激烈到没边,事不关己的也不会乱嚼舌头,只有一些家伙看不清楚形式才会对坑杀羯人的事上蹿下跳。   “羯人阖族有多少人?”庾羲是真的不知道:“有百万之众吗?”   对于这个数据荀羡还真的清楚,就说:“原先该有七八十万众,现在……不太好说。”   作为匈奴人曾经奴隶的羯族,羯人是匈奴人从西域带到中原,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两三万,一直到刘耀时期是增长到二三十万的样子,等待石勒建立石羯赵国,再到石虎当政时期,详细数量其实是没有经过严谨的统计。   刘彦起兵之后,羯族该是有七八十万的样子,八年之后的现在能剩下二十万就算是多了。   “食人之辈,理当灭族。”蔡勉很是可惜地说:“却是没有勉什么事了。”   汉国对羯人的追杀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而羯族人是白皮肤、鹰钩鼻、绿眼睛,与其它族群有着很明显的相貌区别,逮起来的难度并没有。一些相貌与羯人类似的族群,他们算是倒了血霉,很多高鼻梁又无法利索说汉语的人,是在冉闵的大举搜捕坑杀中,被当成了羯人一并收拾掉。   汉语并不止有一类,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土话,泛华夏疆域的人所说的方言就是汉语的一种。而说句大实话,方言并不是那么好学,哪怕是能够学了个形,可是当地的俚语怎么办?那需要长年累月的接触。   羯人做孽太深,但凡是有点民族意识的人,都希望可以宰至少那么一个,但汉国的崛起速度太快,羯人也就是那么多,等待少年郎成长起来,羯人早不是被杀就是远窜,想杀基本没得杀了。   刘彦这次举办私宴,不是专门邀请哪个群体,不管是早期跟随崛起于微末的那批,还是后面被接纳的那些,受到邀请的人并不算少。   人多也就会分自己的小圈子,不是简单的文武之分,还会因为地域的不同各自站堆,再来就是理念类似的人凑堆。   “吵起来了。”纪昌抬手指向庭院的一侧:“同出一门,派系之多莫过儒学。”   刘彦就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帮人泾渭分明地各自站立,其中的两拨人正激烈地互相辩论着什么。   自西汉孝武皇帝独尊儒术伊始,各家学派的确是渐渐消失,但消失并不意味着亡了。儒家有将其它学派优点吸收的习惯,同时很多学派为了生存也是披上了一个儒家的表皮,因此儒家“中出叛徒”其实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正在争论的两拨人,他们是儒家公羊派与鲁儒,为什么争论起来已经不重要,现在争的是对羯族的屠杀该不该停止,或者是那样做对不对。   “骠骑将军有句话说得很好,你们就是该自己和家人都让羯人虐上一虐,然后再来谈是不是该适可而止。”   “强词夺理!”   “呵呵!”   “人分好坏,羯人之中也有好人,难道该一概而论?”   “人之初的性善与性恶,我等未有资格谈论。只说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子曰:以德报怨。”   “引用请头尾皆全,勿刻意指摘。乃是《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如何?’。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羯人残暴,难道屠戮羯人就不是残暴?如此与羯人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有怨而付之报复,便是区别。”   儒家公羊一派,讲的就是大复仇主义,背景就是西汉要对匈奴展开反击,于当时可是受到朝廷的热烈欢迎,倒是儒家中讲温和的那一套并不被接受。   鲁儒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儒家一派,他们是按照地域来进行划分,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挂着地域名称的利益集团。   西汉之后,儒家公羊派是由强势转为势微,原因是匈奴衰弱,少不了是复仇的主张也会引发社会动乱,渐渐地被朝廷压制。   说白了,不管是什么学说,有用的学说才会被朝廷重视。而重视也不会存在常态,用完当抹布一样丢了也就丢了。   “寡人……”刘彦面无表情地说:“没有邀请鲁儒。”   纪昌和桑虞默默对视了一眼,他们异常清楚刘彦对鲁儒的厌恶,只是刘彦碍于身份还得容下鲁儒。   过了一小会,纪昌才开口说:“该是被携带而来。”   公羊派和鲁儒的争论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两派的争论是以冉闵的到场而结束。   冉闵的做法很直接,过去之后就是那么站立着,一双重瞳来来回回在几个鲁儒的脖子上巡视,被盯得发毛的几个鲁儒转身狼狈而逃。   “那些没卵子的玩意,以后你们就别用嘴巴……”冉闵喜欢公羊派,没点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模样,拍着一个刚才话锋犀利的公羊派儒生,大咧咧地说:“轮着膀子直接上去揍。”   被拍的儒生是苦着脸不断龇牙,他很想躲开,也是真的躲开。   “呵呵。”冉闵也不着恼,来了个穷寇必追,又说:“骠骑将军幕府还缺不少幕僚,你、你……还有你。”一圈指下来,刚才几个活跃的鲁儒一个没跑:“等着收征募令。”   站在远处的徐正直接就是一拍额头,对旁边蠢蠢欲动的桓温说:“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建立幕府的将军,他们还真的是有资格发布征募令,不过一般是招募一些对自己有用的幕僚,一直以来是被在野的人士视为踏上官场的捷径。   被冉闵点到的那几个鲁儒,他们哆嗦着嘴唇有些气急败坏,偏偏又不敢拒绝。   “你们……”冉闵这次面对的是公羊派:“若是想将所学以致用,亦可来骠骑幕府。”   一样是去骠骑幕府,公羊派的士子却是双眼放光,几乎都是立即行礼。   一场闹剧结束,争论却是在冉闵离开之后又继续,谈的一样是羯族人,可话题变成该不该连女人一块杀。一方认为都是羯族当然是该全部杀掉,另一方则是认为应该留下来生育后代。   “是个问题……”纪昌寻思着说:“羯人为白种人,鲜卑、丁零、柔然之中亦有白种人,日后少不得是会有诸多白种女人被引入大汉。”   刘彦挑了挑眉头,他可不认为只会引入那么几种,随着大汉的一再扩张,面对的族群还会更多。 第582章 蹭鼻子上脸了啊!   汉国长期处于战争状态,许多人也就是趁着每年述职的时候才能聚上一聚,平时基本是天涯各一方。   述职当然不是每个人的每一年都能回来,比如这一次深入草原的谢艾就没有前来襄国,他一方面在与柔然可汗跋提周旋,另一方面是袭扰拓跋代国的北部。   此时此刻的草原依然是冰雪季节,换做其他军队当然不能轻举妄动,要不然肯定是会出现大量的非战斗损员,可天气对于禁卫军来讲的约束力比较少。   说白了,禁卫军就是一个消耗兵种,损失掉不会造成一家失去顶梁柱的后果,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都没有顾虑,大概都觉得损失了再“变”出来就是了。   谢艾还是比较谨慎,他至少先请示刘彦,得到笃定的回复,损失了多少在一段时间之后就会重新补满,用起禁卫军来也就不存在任何顾虑。   冰天雪地的气候中,禁卫军大股小股地出现在拓跋代国的北部,袭击了一个又一个窝冬的部落,拓跋什翼健一开始并没有发觉出了什么事,是等待大量的部落被消灭,禁卫军的互动距离临时王庭足够近才察觉。毕竟天寒地冻没人会瞎逛游,部落受袭哪怕是成功逃脱了一些人,他们进入旷野也要能缺乏事先准备的前提下,扛得住恶劣天气活下来。   冬季不战的规律早被汉军打破,问题中原战场是中原,草原的冬季和中原就两个慨念,拓跋什翼健对汉军冬季不断来袭没有太好的办法,集结牧民作战通知是个麻烦,迁移什么的也会因为通知的难题无法进行。再则说了,冬季进行迁徙,哪怕是遇到再危机的事,也不会有部落敢这么干啊。   草原的窝冬,那就是真正的窝,人不一定要时时刻刻窝在帐篷,牧畜却是蹄不离圈。牧畜不止是牧人的财产,还是牧人的口粮,它们的多与寡会决定一个部落的兴衰,也是影响人口增或是减的关键,真心是没有牧民敢大意。   “天寒地冻作战,汉军的损失不会小。”燕凤哪怕是全身包得像粽子依然是冻得鼻尖发红,他的双手是伸到炭火边上烤,小心翼翼地说:“冒雪作战的是禁卫军。此类兵种是大汉精锐中的精锐,以此等精锐冬季作战,可视作大汉狗急跳墙了。”   禁卫军当然是精锐,那种悍不畏死的作战方式谁碰上了都会发怵,而禁卫军不止是作战悍不畏死,排兵布阵的速度也表现出一支精锐强军该有的速度和素质。   拓跋什翼健的的确确是被燕凤的话安慰到了。他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以大汉禁卫军的精锐程度,哪怕是禁卫军是弄死十个牧民自己折损一个,好像算起来还是己方占便宜咯?   “话虽如此,通知各部落向王庭靠拢的事还是要尽力和加快。”刘谦一样是穿得很厚,看去却是比燕凤要耐冻一些,至少没有被冻得鼻尖发红:“集中一处可威慑汉军不敢来袭,或是汉军来袭也好集中优势兵力进行反击。”   今年冬季的草原,大雪小雪是轮流着飘,许多地方的积雪超过人的身高,至少也是积雪过腰,对于外出行走是一件考验。   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汉军竟然能够远途奔袭,行军途中是怎么样,接敌之后又是什么个状况,拓跋代国可以笃定汉军肯定是会出现大批量的非战斗损员,无法理解汉国中枢怎么就舍得拿禁卫军来这样消耗。   拓跋什翼健面无表情地看着炭火,他的心情其实是无比的烦躁。   汉国很明显不是拓跋代国可以以一国之力来相抗,不然也不会发生诸王会盟的事,不就是真切知道那一点,才想着集合诸国之力抗衡汉国吗?   要说后悔与汉国交战的话,拓跋什翼健是没有半点悔意,汉国很明显是要一扫天下,种族政策也是“汉人和非汉人”的两种区分,不趁着诸国还在加入抵抗阵营,难道要等诸国被灭孤身等死?   胡人可是有统治过中原了,他们不光是进入中原为非作歹,多少是汲取了一些营养,其中就包括知道秦横扫八荒六合的历史,知道六国怎么个被灭的过程,怎么也该引以为鉴。   干了而没有成功,只能说是努力没有得到回报,敢做就该敢认,拓跋什翼健没有昏聩到不接受现实的地步。他努力过了,发现事不可为立即调整重心,打不过汉军难道还不能离得远远,往更北的区域发展总能躲开了吧。   “可惜了……”拓跋什翼健还是脸部没有什么表情:“派遣使节没有让汉王心生迟疑。”   说的是修好不成又假意要臣服的那件事,拓跋代国那样做纯粹就是试一试,对修好没有太多信心,称臣则是稍微抱着一丝丝希望,却没有想到连拖一拖时间都没有办到。   “汉王必定深恨于本王。”拓跋什翼健总算是脸上有了表情,那是一种自嘲或者嘲弄:“本王可是还拖着很大一笔款项,还主张会盟组建反汉联盟,只是诸王会盟没有干成。”   燕凤和刘谦能说什么?他们只能是呆呆地看着炭火默不吭声。   拓跋一族还有一个公主是汉国的德妃,其实许多臣子是有建议拓跋什翼健走走枕头风路线,问题是拓跋什翼健很清楚自己那个妹妹是什么人,连尝试一下都没有做。   拓跋什翼健不做是因为深知根本干不成,再来就是多少欣慰拓跋一族再不幸也不会真的断了血脉,相反是因为拓跋秀成了刘彦的德妃,拓跋一族至少是会有血脉融合进大汉王室,也许很久以后会因为这件事情有一些裨益。   “……积雪太深,联络艰难……”燕凤转移话题,说道:“大概确认的是,跟随向北迁徙的部众该有二十余万。”   草原上互相联系是一个大难题,拓跋什翼健决议向北迁徙是有事先做了准备,可依然是有相当一部分的部落没有接到通知,这个是与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有直接关联。   拓跋代国虽然是一个国家,但城池也就那么几个,都城盛乐算是其一。而盛乐是唯一一座拓跋代国自建的城池,像平城、大宇、赤城……还有一些叫受降城的城池,基本上是前朝遗留。   不是那种定居模式,也就让拓跋代国干不了人口普查的事,有多少人口基本只能靠猜,大概数字应该是全国六七十万人?   “现在只希望大汉的注意力集中在凉国……”刘谦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安慰话居多,要不禁卫军也不会出现在拓跋代国北部:“我们挨过这个寒冬,开春之后立即入侵柔然,大可以战养战打开局面。”   没有错的,拓跋什翼健已经打算放弃漠南,他是真的觉得离汉国近太危险了,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近些年是进入小冰河时期,越是靠近北极的区域就越是天灾不断,但拓跋什翼健宁愿去与天气搏一搏,都不想去和极度强盛时期的汉国掰腕子。他的想法是,哪怕天灾再严重还有扛过去的希望,扛住了等气候转好,占了柔然人的地盘进行休养生息,总有一天拓跋鲜卑会再次南下,而那个时候的汉国还强不强大很难说,肯定是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我们损失惨重……”燕凤苦笑了一下,又说:“凉国却是要亡了。”   张氏一族在张骏时期并没有正式建国,是尊东晋小朝廷为正朔,爵位是凉公,官职是凉州刺史、大都督。张氏凉国的正式建立是张重华干的。   原本的历史上,张重华继位之后没有多久,是在东晋小朝廷还健在的时候,一改张骏的国策不再尊从东晋小朝廷,先是自号凉王,随后正式立国。他建国之后当然是与东晋小朝廷立即交恶,很快也遭受石羯赵国的入侵,是谢艾率军三次大败石羯赵军才让张氏凉国在建国之后站稳,没有说建国又立刻被灭。   在这个被改变的历史版本中,张重华是东晋小朝廷被汉国灭掉才建国,并没有遭遇到原本历史上的诸多难题,比较造化弄人的是谢艾成了生俘张重华的汉将。   拓跋什翼健要开口说什么,却是有人撩开帐门让一股寒风吹进来。   “大王,二十里外发现大股汉军!”   “这……”燕凤霍地就站起来:“汉军竟然能够如此接近王庭?!”   拓跋代国的这个临时王庭离柔然山并不近,外围也是有大量的部落,那外围的部落该是被清理到什么份上,才会让汉军靠近到二十里之内?   “数量?”拓跋什翼健也是站起来,却是没有多么的慌张。   前来汇报的人是破多罗埃力,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万夫长,主要是担任王庭护卫,答道:“已经发现的是过万,不清楚后面还有没有。”   没什么说的了,既然汉军杀将而来,拓跋什翼健只有集结军队,是要奋起外出驱除,还是严阵以待判断情势,那就是两说。   【汉国强势,一再被清洗已经让大代人口锐减……】拓跋什翼健是在众多侍女的帮助下穿戴甲胄,满脑子里却在思量:【若是能够歼灭来犯汉军,或可起到震慑作用,使汉军不敢再来侵犯!】   王庭嘛,当然是汇集人数最多的地方,几阵号角吹响之后,各个帐篷钻出武士,很快就汇集成为一支大军。   冬天消耗是之前储存下来的粮秣和马料,拓跋代国的国力并不强,物资储备的数量有限,却是短不了王庭近卫军,拉出来的军队人和马的状态至少是要比普通部落好看上不少。   拓跋什翼健是一再确认前方传回的军情,发现汉军并没有直接突击王庭,是很没有规则地逮住谁就是一阵杀,就问燕凤:“汉军此番举动何意?”   “侦骑已经出动,暂时没有发现周围还有另外的汉军。”燕凤可以猜出拓跋什翼健想干什么,却是不能将话说得太笃定:“若只有那万余汉军,大王或可出战,只怕……是有诈?”   拓跋什翼健就是担忧有诈嘛,不然就不会迟疑。他选择继续等,越来越多的信息汇集过来,很确认周边数十里之内真的就只有那万余汉军,己方的多个部落不是被灭就是被打散,很多部落已经自发向王庭靠拢,却是不容再迟疑下去。   “出发,消灭这股猖狂的汉军!”   草原在其它季节处处可作为道路,冬季的草原却是需要清理积雪,等待拓跋什翼健带着三万余王庭军靠近汉军,远远地看到的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部落已经岌岌可危。   部落栖息地,积雪什么的肯定是会被清理,不会像是旷野那种状况。可以看到的是,受袭的部落西北侧有着很明显地痕迹,那是人和马硬生生蹚出来的通道。   通道附近很明显是经过很惨烈的攻防战,地面有着相当多的伏尸,也证明是汉军足够靠近才被部落的人发现,要不然交战痕迹不会离部落那么近。   “确认是大汉禁卫军无疑。”燕凤会这样说,是因为禁卫军是汉军中独一份没有旌旗的部队,他对拓跋什翼健说:“大王,部落之内还在抵抗,周边积雪太厚,只需要堵住汉军来时的通道,便可将来犯汉军围起来。”   拓跋什翼健有单筒望远镜来着,他正在用眼睛仔细观察,发现来犯的汉军竟然是步骑协同,步军的数量甚至是比骑军还要多,又以一种轻装长枪兵居多。   “……”拓跋什翼健脸色非常差劲,一连串的军令下达,后面是咬着牙:“势必全歼这股敌军!”   现实就是那么回事,积雪严重的草原,不存在骑兵机动性比步兵快那么一说法,都是需要蹚着积雪赶路,同时骑兵的战马喂食会是一个大问题,冬季在草原作战用步军的确比用骑兵相对合适。   事情是那样,拓跋什翼健却依然是被气得不行,汉国强势没什么可以争议的,拓跋代国也的确不如汉国,但来攻打竟然使用以步兵为主的部队,多少是算欺负人都欺负到蹭鼻子上脸的地步了啊! 第583章 给条活路行不行?   白雪皑皑,一眼看去全是银亮的白色,阳光再足够充足的反射,其实会造成非常刺眼的效果。   今天的天公作美,难得没有下雪,可是下与没下对远途奔袭的禁卫军并没有差别,他们的任务就是不管天气如何,进入拓跋代国的北部之后进行无差别的袭击。   拓跋什翼健所不知道的是,禁卫军是一路扫荡一路建造建筑物。被建造起来的建筑物很快就会被雪覆盖,但并不影响“召唤”,那就是为什么禁卫军损失之后可以在很短时间内进行补充的根本原因。   这个中等部落不知道是禁卫军攻击的第几个目标,他们只是重复进行作业,遇见了、冲上去、杀戮着,损失了、阵亡了、全灭了又再补充。   正在拓跋代国北部反复袭击草原部落的禁卫军有三支,他们有意使用三叉戟的战术相互配合推进,很大一部分情况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才使得哪怕袭击的部落有人逃掉也逃不远。   “截断他们的退路!”拓跋什翼健带来了将近四万人马,后续还有增援一直在来:“务必全歼这股汉军,压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地面基本是被积雪覆盖,最深的地方可能会有两三人的身高,最浅的则是没有规律。在这种环境下行军非常困难,速度基本上也快不起来,甚至是开辟通道都需要占用很多时间。   受袭的部落还在抵抗,不过看动静也抵抗不了多久。正在厮杀的两批人,禁卫军有没有发觉拓跋什翼健所部的靠近并不清楚,受袭的牧民则是没那个功夫去观察。   大概是完成截断汉军退路了,阵阵的“呜呜——呜——”被吹响,被堵起来围成一个椭圆形的残余牧民,他们听到号角声稍微振作了一下。   “坚持,我们的援军来了!”   所谓的中等部落,整体人口大概是万人以下,而小部落少的有数十多的数百,大部落则是万人以上。   一个中等部落,以三千人的总人口计算,凑出数百青壮其实是比较正常,男女皆上阵最多也就凑出近千人。他们是部落受袭,与之出战有着很大的不同,肯定是要能够动弹的都起来反抗。   正在发生交战的部落,他们的人口是有七千余人,除了一些幼儿之外的其余人都在反抗。瞧现场的尸体,粗略估计已经死掉三四千人,围成圈接力抵抗的看去只有不到两千人。   阵阵的“呜呜”声并没有让禁卫军有什么额外举动,他们依然是对着被围的敌人不断进攻,一直到前来的拓跋什翼健所部出击,禁卫军也只是外围的士兵返身交战,大部分士兵还是对着被围的敌人不断推进。   “他们是和我们什么仇什么怨啊!?”   “是啊,大王来救,他们宁愿外围以少数兵力交战,也要用大部队将我们全部杀死?”   “拼啦,拼啦!”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现场没有将领指挥,禁卫军是逮住谁就一阵杀,谁靠近他们才会引起“被动反应”,根本就不会分辨哪一股敌军的威胁比较大。   场地的限制让骑兵没有交战的空间,拓跋什翼健率军前来之后,哪怕是骑马也要下马作战,交战起来更不会有什么阵型之说,反正就是人挤着人往前推进,前面的人死掉之后,后面的人补上。   “放箭!放箭!”   破多罗埃力喊得是声嘶力竭,他刚才亲身冲杀在第一线,倒是砍死了三个长枪兵,问题是禁卫军有悍不畏死的特性,他是在砍杀第三个长枪兵的时候也中了一枪,腹部正在往外冒血。   【要是汉军都这样,那还打个屁!】破多罗埃力是被吓得不轻,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个长枪兵宁死都要捅上自己一枪:【大王不愿意硬抗汉军,果然是对的。】   厮杀场上,禁卫军的举止非常疯狂,多的是以伤换伤或以命换命的例子,凶悍的程度让拓跋代军深感发怵的同时,往前冲的劲头也被吓得心生迟疑。   本来就是那个样子,打生打死谁都会,但遇到那种不要命都想咬上一口的对手,心生惧意是必然的事情,要是碰上一两个还问题不大,全是那种悍不畏死的家伙没返身就逃已经不错,并不能奢望更多了。   “怎么杀不上去?”燕凤没有亲自看到前方的厮杀:“已经两刻钟了,还在原地不前!?”   受于视野的局限,拓跋什翼健也不是太清楚具体战况,更不知道被围的牧民已经快要死光。他对己方部队推进艰难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毕竟碰上的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打得艰难一些应该算是理所当然。   “实在无法速战速决的话……”刘谦对拓跋什翼健提出建议:“不如改为围困?”   拓跋什翼健的回应是点头。   在他们看来,汉国用绝对精锐来拼消耗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他们可以打得稳健一些,避免己方出现更多损失的同时,多耗点时间没有什么,只要能够将来犯的汉军精锐歼灭就算胜利。   后面,禁卫军将围起来的牧民全部弄死,才算是有了新的举动。   “敌军已经开始在向外推进!”破多罗埃力腹部还在流血,无法亲自上阵就观察战场,发觉不对劲立刻赶来向拓跋什翼健汇报:“里面的牧民恐怕是凶多吉少,汉军这是要改变矛头进行突围了。”   禁卫军其实并不是要突围,他们就是改变主要进攻的方向,还不是单独对着一个方向拼杀,是那种向着四周推进的状况,但这一点拓跋代军暂时没有进行情报汇拢。   “拉开距离,仅是堵住那些通道。”拓跋什翼健已经知道己方伤亡比较大,士卒的畏战情绪也是越来越严重:“组织盾阵,寻来杂物,弓箭手不要停止放箭。”   新的军令被下达,可是拓跋代军并不是想执行就能执行,他们要向后面退却是被死死地咬住,往后退几步就有禁卫军很快跟着后撤的拓跋代军推进。   “大汉的禁卫军果然凶悍!”燕凤大冷天还能是满身汗水,眼睛被汗水涩得有些发疼也顾不得擦拭:“大王,部队撤不下来,恐怕是要放弃一些将士,才能将战线拉开。”   拓跋什翼健沉默着点头。   苍凉的号角声开始频繁被吹响,那些没有被禁卫军咬死的拓跋代军如释重负丢下同伴撇丫子就跑,被咬得死死地的拓跋代军或是绝望或是认命接受命运。   从到来到战局该生改变,等待拓跋什翼健接到汇报说脱离交战,各方的战损汇集过来,仅仅是半个时辰不到,他们竟然折进去了四千多人,却不知道汉军那边的损失情况。   厮杀当然还在继续,不过是由双方粘着胶着拼杀,变成拓跋代军死死地挡住通道,禁卫军则是凶狠地发起了一波波的冲击。   “他们完全没有什么章法……”燕凤不断苦笑:“谈不上什么战术配合,仅是依靠兵甲器械的精良,还有那股子不怕死的劲头,却是让我们很被动。”   的确,这一场厮杀中的禁卫军打得很乱,根本就是哪里有敌人就往哪冲击,没有分辨目标的轻重,更看不出有什么具体的战略方向。   “他们就不会疲惫的吗?”破多罗埃力刚刚处理了一下伤口,腹部有一个大窟窿,肠子肯定是破了一些,疼归疼却能挨得住:“与七八千人不知道打了多久,我们来之后也是一直打,就不需要喘口气?”   拓跋什翼健就想知道一点:“敌军的数量还有多少?”   这个燕凤只能是靠猜,说道:“估计还有七八千人?”   其实并不止,禁卫军来时是一万左右,与牧民的拼杀并没有折损多少,倒是与拓跋什翼健带来的王庭禁卫军打下来折进去一两千人。   庞大的阴影笼罩在拓跋代国上下众人的心头,他们以前还真的是没有与禁卫军交手的经历,对战的要么是汉国的常备军,不然就是汉国的郡县兵,虽然说吃亏的时候比较多,可也没有打得这么狼狈过。   “那种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打法……对将士的心理压力太大了。”燕凤不断苦笑:“汉王是有什么魅力,竟然能收罗那么多死士一般的士兵?”   拓跋什翼健已经听太多丧气话了,有心鼓舞士气也拿不出有效手段。他其实是越来越坚信自己的想法正确,汉国绝不是现如今的拓跋代国所能抗衡,该怂的时候就怂到底,要不连王庭近卫军面对汉军都这样,普通军队又该是怎么个模样?   “大王,汉军一改拼死冲击,我军弓箭手受到压制,更有汉军直接蹚雪,请大王示下。”   这个部落周边的积雪是很深没有错,但不像一些盆地的积雪那么夸张,普遍是积雪高度过腰,极少区域才是有一两人的高度。   雪并不坚硬,徒手也能挖出一个窟窿,开挖通道的难处就在于会不会塌方,有没有那个协同能力可以将挖出的积雪弄开。   拓跋什翼健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让弓箭手不断射箭,就是让士兵阻击那些试图开辟新通道的敌军。   远在万里之外的襄国,刘彦的注意力很恰巧是被吸引到该处的战事。他无法直观地了解当地环境,却能够从地图上看到白雪茫茫,当然还包括己方的绿色被一大圈的红色围住。   交战现场的禁卫军,他们会有新举动当然是刘彦的插手,而有人指挥和没人指挥的系统部队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在没有人指挥之下,禁卫军是什么兵种都死命地往敌军的方向冲,拓跋代军的弓箭手取得的战果非常不错,等待刘彦开始插手之后,防护力最好的重剑士顶在前方,弓弩部队则是跟在重剑士后面不断反击,战事进行的方式才算是有点像样。   因为不在现场,刘彦是知道当地满是白雪,却不知道积雪有多深,调动部队之下就会开辟新的通道,迫使拓跋代军有适当的反应。   更碰巧的事情发生了,拓跋什翼健接到外围侦骑的汇报,说是有两股汉军正在朝这个方向行军。   “大王?”燕凤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恐怕无法久战,再则……汉军大肆深入北部,我们……”   简单的说就是没法过安生日子了,要么是集结所有能打的与汉军在冰天雪地里拼了,另一个选择是进行转移。   “汉军能突击北部,更能尾随我们身后进入柔然疆域。”拓跋什翼健这一刻仿佛苍老了十岁,闭上眼睛又攥紧拳头:“派出足够的人手,通知所有能够通知到的部落,南边的部落投奔拓跋秀,其余丢弃能够丢掉的东西转进燕国。”   一段话说得众人脸色大变,他们之前的战略意图是要向北,去对付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柔然人,还是比较有把握能够至少占据一块栖息地进行休养生息。   汉国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拓跋代国的战略意图,竟是无视气候无视非战斗损员在冬季大战,想要安生在北部等待开春已经不可能,柔然山那边还有一个谢艾率领大军杵着,拓跋什翼健想要完成战略意图的风险确实有点大。   “进入燕国……”刘谦牵强地笑着说:“现在能够维持防线,使汉军难以突防的大国,燕国算是一个。”   “燕王俊会欢迎我们的到来。”燕凤要思考的是后续:“只是……我们丢掉领地,大批部众进入燕国,燕国必然是会兼并。”   “部落进入燕国之后,让他们往鲜卑草原的方向继续迁徙。”拓跋什翼健的精气神遭遇到很大的打击,难以掩饰颓废:“能够去多少,就去多少,算是拓跋孤再复兴大代的本钱。”   几个人都发现了拓跋什翼健的异样,他们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猗卫军也立即出发,直接去拓跋孤账下听用。”拓跋什翼健停顿了一下下,想到了什么似得又说:“南方的部落,可以由拓跋寔君带着,直接去投奔他的姑姑。”   燕凤呆了呆,不得不问:“太子……与那些部落,部落是嫁妆,太子是随扈者?”   拓跋什翼健默然点头,他着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避免拓跋鲜卑出现更多的损失了。 第584章 和气致祥   “王上,妾没有求过您,今日……”拓跋秀有些无奈又有些坚定,保持跪拜的姿势,说道:“求王上放过妾的那批族人。”   今天距离拓跋什翼健再次逃离已经是一个月后,草原深处的状况怎么样一言半语难以说清,拓跋代国的南部监察拓跋寔君却是在四天之前带着大批部众靠近汉国控制区。   拓跋寔君带来的部众该是有个七八万人,他们停在汉军控制区数十里之外,派人联系汉军边防将领,道明那批部落皆是汉国德妃的嫁妆。   草原上的王族嫁女,一般是挑选一些部落作为嫁妆,再配上一定数量的马、牛、羊。越是强大的王族,嫁女的时候嫁妆就越丰厚,甚至还会陪嫁精锐武装,用以增加在夫家的话语权。   中原也有相应的习俗,例如大贵族和大世家嫁出嫡女,交好的一些家族会陪嫁滕妾,以仆从、侍女、武士作为陪嫁也是稀松平常,更会备上足够多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   拓跋秀出嫁的时候是有带着自己的一些部众,拓跋什翼健和拓跋孤也是送了一些陪嫁,不过那个时候两边中间还相隔着一个石羯赵国,那些嫁妆实际上是原地停在草原没有南下。   慕容燕国在公元三四四年的时候再次攻打拓跋代国,拓跋什翼健与刘彦、拓跋秀商量之后,那些作为嫁妆的部众又被拓跋王室收了回去,此后就再也没有归还。   拓跋秀微微昂起头看向刘彦,问:“他们……能不能到汉境之内劳役,不去凉国战场或是燕国战场?”   事实上,刘彦与拓跋秀知道消息有分先后,是刘彦先接到前线的汇报,时隔两天之后拓跋秀才从一些贵族女眷那里知道那些消息。   草原大胜,太尉署那边肯定是要通报全国用以鼓舞士气,也就是拓跋秀身处深宫消息闭塞。   关于俘虏到的战俘要怎么办早就在讨论,有建议像是羯人全部坑杀,有说是让充当冲阵炮灰,也有押送回国内当劳役,其中充当炮灰的声音比较大。   拓跋寔君带来的那批人算不算战俘其实是存在争议。中原被胡族统治了数十年,不光是汉家文化影响到了胡族,胡族的一些文化当然也影响到了中原这边的人,更别说华夏文化中也有夫家不得干涉妻子嫁妆的习俗。   丈夫的是丈夫的,妻子的是妻子的,公家的又是公家的,南宋没有灭亡之前其实是分得非常清楚。在两宋时期,正是朱程理学抬头的时候,发生了很多违背习俗的事情。   例如有一个嫂子拿出自己的嫁妆支持小叔子考科举,小叔子屡考不中,嫂子的积蓄也花光了,嫂子不再支持小叔子被一帮读书人谩骂成了一种原罪。   还有另外一例,某个女子带着庞大的嫁妆嫁给了某人,某人平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只花妻子的财物,后面妻子受不了要离婚,按照宋的律法该是财产分割的和平离婚,官府也的确是那么判定,可读书人又是开始骂,无视丈夫的游手好闲,只骂受不了丈夫德性的那个女子。   更荒谬的还有,某女子也是带着庞大嫁妆出嫁,然后她被婆婆和小叔子毒死,那女子的娘家告官,官府是查出被毒死但找不到凶手。女子娘家气愤又无奈之下想要拿回嫁妆,但包括那个丈夫在内的一家子就是胡搅蛮缠,丈夫还发动同窗控制舆论,虽然官府最后还是判定嫁妆归还,可是给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话说,读书人动辄操控社会舆论就是从朱程理学盛行之后开始,甭管事实是什么,被操控的舆论肯定是不能作为事实。   公元三四七年的中原,虽然是有过被胡人统治过的数十年,但一些礼法习俗和社会规则并没有被破坏,要是认可拓跋寔君带来的那批人是拓跋秀的嫁妆,不管是用华夏习俗还是草原习俗,那些人就不能算是战俘,该怎么处理按照习俗是由拓跋秀来决定。   刘彦的事情太多,暂时还没有将拓跋寔君那件事情纳入处理的范围,他不知道拓跋秀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突然面对这么一幕既是错愕也是无奈。   “秀……”刘彦想了一下措词,向前将拓跋秀扶起来,说道:“事件并无定论啊。”   包括拓跋寔君在内的八万多人是被解除武装,已经被监视着进入代郡,暂时是分批进行看管,但是真的没有确定将会怎么处理。   “王上……”拓跋秀坚持地说:“请看在妾一直以来用心伺候的情份,答应妾吧?”   汉国新生,很多事情肯定是会发生改变,尤其是一些特殊事件不能完全按照以往礼法和习俗来干。   拓跋寔君带来的可是八万多拓跋鲜卑人,里面虽然是老弱妇孺的数量比较多,可大概有将近万余拿上兵器就能作战。汉国要解除异族威胁,不能够存在个例,应该是有威胁的就该解除的一视同仁。   “妾不干涉王上怎么用兵,于战场之上的杀戮亦是绝不干涉,可他们……他们已经……”拓跋秀说着又要跪下,却是被刘彦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双目泛着泪光:“兄长远窜,那些人已经完全被吓坏了,不会对大汉再有威胁的。”   刘彦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汉国对拓跋什翼健的行踪掌握得很清楚,拓跋什翼健那一批人从漠南北部边界向东方逃窜,很明显就是要去投奔慕容燕国。   除了拓跋什翼健带人要去慕容燕国,有相当一批拓跋代国的部落是向鲜卑草原而去,南下的除了拓跋寔君所带的那一批不好定义,还是有零零散散的部落主动投降汉国。   以全局来判断,拓跋代国南部大部分疆域是陷入汉军之手,西部的草原也差不多被清空,中部是被谢艾率军一再袭击,仅是东部和东北部还能安生一些。   拓跋代国疆域上的变化很大,人口的锐减更是迅速,差不多两个月的军事行动,汉军大概歼灭的部落过百个,死于躲避汉军侵袭迁徙途中的拓跋鲜卑人也不会少,对拓跋代国的减员进行猜测,该是没了接近二三十万?   一个国家的大半疆域失陷,人口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没了差不多一半,一条命几乎是去了半条以上,毫不夸张地讲的话,除非是汉国这边出现巨大的战略失误,要不然拓跋代国重新变成拓跋鲜卑是必然的事情。而汉国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停止,最后拓跋鲜卑作为一个民族还能不能存在是个大问题。   “拓跋寔君的处理……寡人也不太好干涉,看在你的情面上保住他的性命便是。”刘彦可以说虚假的话来安慰,但他选择实话实说:“那些部众,给坐实为你的嫁妆,但他们不会聚居,会迁往内陆合流安置,安置地便作为你的采邑,适龄的男女需要按照汉律服徭役和兵役……”   拓跋秀之前得到的消息肯定很坏,以至于得到刘彦的承诺是一副感激的模样,不断说:“妾明白,妾知道的……日后不再有拓跋铁弗部,只有大汉子民。”   铁弗部不止是娶胡女的部族,草原王族陪嫁的部落也是铁弗部,还是那种保持独立性的特殊部落。   采邑与封邑不一样,封邑是爵位的附属封地,采邑与爵位无关只与君王宠爱有关,同时两者之间的一些相关赋税之类的东西也不相同。   刘彦听到那一句“只有大汉子民”是无比满意的态度,多少还有些觉得哭笑不得。   汉国对民族融合的事情一直都在做,并不抗拒将除了羯族之外的胡人融合进汉人这个大家庭,但是要己方主动地去进行融合,不是由胡人来作为主动的一方。可是胡人想要融合成为汉人也不容易,能说流利的汉话、身穿汉家衣冠、行事作为和思想符合汉家习俗都只是前提,最重要的是在战场获取敌人首级。   拓跋秀直接将自己的那些族人跳过那么多阶段就成了汉人,说完是用祈求地目光看着刘彦。   “这个……”刘彦不是对自己女人铁血心肠的无情之辈,却也不是无条件应允的人,就说:“寡人最多只拖一年,他们要是没有主动汉化,寡人也不好再拖。”   有些事情是可以使用拖字诀,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特例之所以是特例,是因为次数非常少,一旦多了就不再是特例,是打破规则,统治者应该是维护和坚守制定的规则,不是去打破它。   “那……王上可否调去人手?”拓跋秀不想太过得寸进尺,补充道:“或是让妾出资聘请?”   “若是少了财帛可向寡人来取。”刘彦还是应该矜持一些,能够亲自动手操作的事情越少越好,多了不是展现权威,相反是权威不足的君王才会事事亲自动手:“事情寡人已经应下。你收拾一下妆容,去王后那边坐坐。”   拓跋秀深深一礼才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她对于能够取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感到很开心,不止是发现刘彦对自己的喜爱没有减少,还因为能够保下一些族人。   汉国的强大和强势已经不容争议,无时无刻都在逮着羯族人就是没完没了的杀,可以想象汉国可辐射的区域羯族人被杀干净是早晚的事情。有羯族人作为最好的榜样,没有人不怕自己也会成为被汉国必须消灭干净的对象。   羯族人要被灭族,是因为什么让汉人这么痛恨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一个民族是真的要亡族,搞得汉国周边的国家和民族不止是人心惶惶,是恐惧到浑身发抖的颤栗。   “着实是委屈妹妹了。”崔婉正在刺绣,手中的衣物看着是给刚出生的婴儿。她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说道:“按理来说,妹妹的嫁妆是应该自己做主,可他们前来的时机太过微妙,王上不得不那样。”   “要令姜说,军方管得也太多了。”谢道韫是半躺着正在嗑瓜子,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才继续说:“王上就不该那么惯着军方,尤其是骠骑将军冉闵。”   谢道韫会向冉闵开炮,是长江以南的人极少有人对冉闵有好印象,比较有关联的是冉闵近期没少欺负谢安。   汉军在草原深处的军事行动不断,对张氏凉国的入侵也进入到最后的准备阶段,只等待冰雪化开就要大举入侵。   谢安是在述职之后就赶回关中,对入侵张氏凉国的操作已经开始,除开军事物资的准备,就是对张氏凉国内部的挑拨离间。   入侵一个国家需要做的准备不会少,所需的军事物资必定是以海量计算,谢安向中枢请求调配的军事器械却是发生在冉闵负责的战区被延迟的事,甚至是一些该报到的徭役也被骠骑将军幕府临时抽调。   “骠骑将军可不是我等妇道人家可以编排的人。”崔婉很严肃地看着谢道韫,警告:“娘家的事,就已经是娘家的事,不到非管不可的时候,不要乱嚼舌根。”   谢道韫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狠狠地嗑起了瓜子。   公元三四七年有没有瓜子?古人多食用甜瓜的籽,可能在史前就有,出土的实物可以见到春秋战国的墓葬中就有。   “来,妹妹瓜子嗑多了,应该多喝点水。”桑妙是坏笑着凑过去,揶揄道:“是被王上被训了吧?”   “他真的训我了……”谢道韫脸上的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换成嬉笑的表情:“不过没向以前一样拍人家的屁股。”意思是,总算不被当成小孩子。   张兰立刻是掩嘴而笑,比较没注意的是手里的针不小心刺到嘴唇。立刻由笑变成呼痛。她的呼痛当然是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旁边伺候的女官和宫女更是无比紧张地靠近检查,发现只是刺出血珠子,很快血也止住才算是松了口气。   “有身孕了,哪能拍屁股,等你生完孩子,还打屁股估计还是继续打。”拓跋秀调侃着:“不过王上很是喜欢你做的诗,也许你要被打屁股的时候念诗,王上就不打了。”   室内立刻就是出现一阵嬉笑声…… 第585章 对凉前线   近些年的天气着实反常,过早进入冬季,开春却是越来越晚。   关中的狄道是属于陇西郡辖境,狄道前方还有两个县,分别是榆中和枹罕,而再往前就是张氏凉国的军事重镇金城。   陇西全境已经被汉军收复,由于是张祚主动撤军的关系双方并没有展开什么大战,倒是有一些留下的羌人和氐人在汉军卷入重来之后,会时常进行偷袭。   苻洪在草原深处突围之后没有归回,现在氐羌联军实际做主的人是苻健。   张氏凉军撤军,苻雄也带着胡族联军撤向西部,差别是张氏凉军回到自己的国境,胡族联军则是逃向了高原底下的那个盆地,也就是进入到吐谷浑的地盘。   吐谷浑是在西晋永嘉七年(公元三一三年)建立。   吐谷浑的建立者是辽东鲜卑的一部,首领就叫吐谷(yu)浑,姓氏却是慕容。他们是在慕容鲜卑内战中战败,先迁徙到祁连山附近,后面又跑到了枹罕周围,与西晋大军交战之后撤入盆地,从羌人手中抢下了一片牧场,短短的休养生息之后开始扩张。   羌人分为很多种类,“羌”的原本意思也就是放羊人,他们虽然是被称为羌人,可实际上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统一的一个民族,吐谷浑在盆地击败的就是一支先零羌的后裔。   吐谷浑站稳脚跟之后试图向高原方向进军,他们遭遇到的难题并不是高原上的野人,是无法适应高原的天气,向西扩张无路,向北又有强势的凉军,向东则是逐渐恢复强盛的匈奴,向南是群山密布,也就窝在盆地没动弹了。   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的吐谷浑,他们融合了相当数量的先零羌后裔,许多从高原上跑下来的野人亦是被融合进去,更时常会上高原抓捕野人,人口的数量一直是在增涨状态。   吐谷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国势力进行国战,山川环境也是适合放牧,总体来讲应该是进入到强盛时期。他们生活得很不错,除了会略略关注一下张氏凉国的动向之外,根本不会去注意其它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苻氏一族率军进入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苻氏一族出现得突然,趁西强山东北部的部落反应不及时,很快就分别击败当地的部落,对那一片平原实施了占领。   都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吐谷浑王庭对有敌军入境还是一种被瞒在鼓里的不知情状态,甚至可以说西强山以西的部落也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造成这种现象,除开是因为游牧部落居无定所,平时压根就不互相窜门,很难联系之外,大雪封路也使互相通讯存在很大的难度。   陇西郡往吐谷浑的路不好走,再加上天气状况不合适,汉军哪怕有心攻击苻氏一族,最快也要等到冰雪化开。   “已经确定是被滞留的胡人,不是从吐谷浑方向而来。”钟兴很是恼火地说:“这片地方有的是林子,积雪也太深,想要搜索的难度太大了。”   钟兴现在不是秦州都尉了,他上次阻击有功被晋升为郎将,纳入谢安指挥体系之下,目前是率军屯驻狄道。他的这一支汉军实际上是处于西北最前沿,前方的榆中和枹罕是作为缓冲地带。   陇西郡本来就没有多少汉人,连续遭遇兵灾之后别说是人了,野外的群居动物也基本上是跑光,使这片地方成了真正鸟不拉屎的地区。   张氏以及苻氏撤退时,他们对于能够破坏的建筑物都没有放过,一些水源也是抛下动物尸体,汉军重新过来遭遇的难题并不算小。   抛下动物尸体的基本是一些不流动的水潭,那是他们学习曾经匈奴干过的事情,也就是人为制造瘟疫源。   水会流动的溪、江、河,除非是尸体的数量多到断水的地步,要不然其实是很少会产生瘟疫,那就是现代的恒河尸体密布却没有爆发瘟疫的原因。(可能也是阿三体质惊人,牛、人和其它动物的尸体那个叫密密麻麻,阿三还能去洗澡和喝水,人还特么没事。)   汉军发现有动物尸体的死水区是挖土填平,要不然天寒地冻的时候没关系,等待天气变得炎热肯定是要出事,光是类似的做业就够忙的,其余的事情陷于天气的因素也干不了太多。   狄道本来就是一座废城,不过原先的时候还是存在不少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等待汉军重新入驻的时候,却是被破坏得非常彻底。   缺少现成房屋对汉军来讲根本就不是事,一切以满足军需为前提的国策下,除非是军队在开拔之前没有携带足够,要不然根本就不会缺乏帐篷这种基础的物资。   “晚了半个月……”钟兴摸着下巴,说道:“应该也是快了。”   说的是冰雪融化,但进入冰雪化开的季节也不等于马上就能大举展开行动。   冰雪融化的时候,其实也就是进入到地面一片松软和满是水份的状况,一两个人踩踏或许没有什么事,但人一多就会将地面踩踏的泥泞。人对泥泞忍一忍坚持一下还是能够赶路,无非就是拖慢了速度,但部队行军可是还要携带辎重,车轱辘对路况的要求很高,一旦陷入泥泞可就无法动弹,所以压根就不适合大部队进行行军。   “就是融化了,也要看天气。”斗阿提着水壶往里面塞白雪,弄好了就挂到篝火的上方,扭头说道:“要老天给脸不下雨,还得阳光足够充足。”   钟兴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他们得庆幸一点,那就是汉军至少保暖衣物足够。   现在的汉国当然没有大批量利用棉花,不过对于羊毛的利用却是已经研究出不少种类,将羊毛处理一下制作布袄是基础,用羊毛制作线也已经研究出来,近期正在搞尼龙化。   对于发现羊毛有那么多的用途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止是羊毛加工出来的产品,还对怎么去利用草原有着深刻意义。   过去的中原王朝有许多能进军草原并实施占领,可草原并不适合耕作,大量的耕作只会让草原变成沙漠化。恰恰就是觉得草原不能耕作,长期占领的成份就变成大问题,光有投入而没有产出,除开不得不占领来剪除游牧民族的威胁是咬牙死撑,觉得没有游牧民族的威胁说放弃也就放弃了。   占领草原进行大规模的农场化,不是开垦为农田,是用来放牧马、牛、羊,马除了军事用途之外还能提供民间,牛除了作为耕田劳力也可以宰杀,羊则是利用羊毛和吃肉。   对了,汉国的牛并不稀缺,再来是北方也逐渐改为使用马拉犁,只有南方是离不开牛,民间对牛的需求其实一直是在持续下降,也就放开了不得宰杀牛的禁令。   吃牛肉好啊,真的比其它肉类要好非常多,经常吃牛肉的人一般是比较壮,对其它食物的需求也会降低,那是因为牛肉的热量真的相当高,营养也是十足。不知道是哪个谁的研究成果,是说以牛肉作为主要食用肉类,民族的身体素质绝对差不到哪去。   牛还不光能够吃肉,作为劳力的同时也能产奶,牛奶当然不会比人奶好多少,但是断了母乳之后保持和牛奶会是一种很好的习惯。(倭人那个什么喝牛奶改变一代人身高是假的,是一些商人的商业过度鼓吹,但牛奶的营养真的不错。)   华夏民族从来都不是一个故步自封的民族,就是在对未知的探索,对于万物有了新的发现,去利用、去开发、去培养才使得文明越来昌盛。不知道牧畜有那么多好处的时候,征伐草原只是简单地为了剪除威胁,发现原来有那么多好处,动辄放弃草原的言论是不会有了,相反还会因为有那么多的好处拼命地将地盘掌握在手里。   “天气太反常,真会如传言那样,会出现大范围的天灾?”斗阿提起沸腾好的水壶,走到桌子边倒在一个大盆里面,拿起了勺子在盆里不断地搅动:“要是真的发生旱灾,那可是大事了。”   “王上在元朔四年就已经让各州郡准备防灾。”钟兴走过去,低头看向盆子:“别再加盐了,上次就是你多手放盐,搞得根本吃不了。”   盆子里看去是一些糊糊状的东西,那是植物类和肉类的食物磨成粉之后制作的军粮,是制作成为饼干模样,有着很长的保质期,本身就有放盐,可以干着啃,也能泡着吃,模样虽然难看却是营养充足。   军粮含有盐分是必须的事情,人体对盐的需求其实很强,排汗和撒尿都会带走盐分,所以气候越温暖,盐分损失也就越多,缺少盐分会造成肌肉痉挛、耳晕目眩、恶心和易于疲惫乏力等一些症状。   斗阿被说得有些郁闷,他不就是不知道新开发出来的军粮嘛,至于被三番五次拿出来说吗?   对了,饼干这种军粮还真的就是被研究出来不久,那又是刘彦待在襄国无聊给弄出来的新鲜物,制作过程并不复杂,压缩起来的难度也并不大。   “搞水利,大部分的州郡都在搞,但真的要发生旱灾,就是河流干枯和地下缺水,用处会有,但恐怕效果有限。”斗阿伺候土地的时间比拿起兵器要多得多,他用勺子弄了点糊糊放进嘴巴,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玩意的味道真心不错,吃着有肉味。”   “本来就有肉糜。”钟兴的亲兵早就备妥了餐具,直接从斗阿手里抢过勺子就装,嘴中的话没停:“新鲜的东西也就前期吃着有趣,很快就会吃腻了。”   话说回来,汉军的伙食一直都很不错,长期大米和面食类供应不断,肉类食物也根本就不缺,以至于汉军将士看去就没有枯瘦如柴的士卒,能够吃饱喝足再加上不断的锻炼,一个个看着是壮得很。   “职说的是,一旦真的出现大面积的天灾,对外用兵肯定是要停下来。”斗阿多少是有些忧心忡忡,说道:“按军功计算,战役级别的大战再有两场,职就是个大夫。战役规模的战事似乎有些悬,只盼望能够完成灭国之战。”   爵位在汉国真的相当重要,社会待遇是一方面,得到的赏赐很实惠,再来是爵位的等级也跟官职晋升挂钩。   时间已经走到了元朔六年,中原全面收复,其余边角剩下的汉家旧土不算太多,也就是东北和西凉、西域。   元朔五年的阶段,汉国虽然是进入到缺粮的困难期,一度都要进入休养生息,搞了一次大举捐献充实军粮,一年的时间就让局势出现大变化。   “代国快要完蛋了,少了一个征战的目标……”斗阿没参加北方草原的战事,他板着手指:“还剩下燕国和凉国。燕国估计是没职什么事,凉国只是一个小国。”   钟兴就好奇了,问道:“谁和你说凉国是个小国?”   “不是小国?”斗阿讶异地说:“西凉长久以来地广人稀,就是张氏开拓西域,听闻西域也没有多少人。他们好几次出兵,没多到出动十万的规模吧?”   钟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张氏凉国在西域的用兵是个什么情况不是一个郎将和一个校尉随便能打听出来,他们知道的是张氏凉国在东面的用兵还真屡次没有超过十万大军的规模。   汉国对战争有些几个基础判断,其中战役规模就是敌军的数量超过十万,敌军数量超过二十万则算作会战规模。不同的战事规模,计算军功是不一样,又分得胜与大胜两种累积军功的模式。   中上层的将校,统计军功已经不再是以取敌首级,除非是能够干掉敌方大将这种特例,不然都是以指挥军队参加什么规模的战事,于其中发挥到什么功劳,以占比的形式来计算军功的程度,所以才又有分大功和小功两种。   “放心吧,再大的事情,王上对西北的用兵也达到灭亡凉国的目标。”钟兴很认真地点头:“一定会是这样的。” 第586章 攻凉   却如钟兴所猜,半个月之后开始进入冰雪融化时节,不过哪怕是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一时半会也无法展开大规模的行动。   谢安是在冰雪融化之前率领大军抵达狄道,带来的是两个骑兵军、一个步兵军和将近三万的郡县兵。   大批部队抵达狄道,使得这片营盘密布。   汉军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无法瞒过有心的探子,对于天气允许之后汉军将大举入侵张氏凉国,张祚能够做到心里有数。   张重华继位一年不到便在狼居胥山附近被生俘,还折进去了一两万的凉军精锐,对于张氏凉国来说,不管是从政治上,还是从实力上,是真正遭遇到了重创。   一国之君被俘,对国家的军心民气打击必然十分严重,人心惶惶还只是基础,人心思变却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仅是张重华被俘的消息被证实,西凉众多世家就开始坐不住。   自古以来世家看重的只有本家族,什么国家什么社稷都是次要。太平盛世之时,他们是依附在皇权之下,利用到手的权势和在地方上的势大,像蛀虫拿百姓当营养一般汲取。每当遭遇皇权挤压,他们就会竭尽所能让国家乱起来,实力强大的世家要么是直接参与逐鹿,要么就是寻找所谓的真龙搅动风云。   世家眼中无国家,有的只是家族利益,那么就不会有什么忠诚之心。眼见石羯赵国短短六七年之内覆灭,拓跋代国亦是在汉军的进逼之下将亡不亡,按照世家的认知是,汉国显然又会成为一个有希望完成大一统的皇朝,无法去力抗只能选择加入其中。   同样有心从一条破船跳到汉国这艘巨舰的世家并不少,差别就是张氏凉国的情况比较严重,与汉国大量派遣细作进入张氏凉国有关,更多的是张重华被俘,以及张祚、张天锡的一些举动。   国主被俘了,嫡长子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相反是国主的两个兄弟年岁高且一直努力经营,国逢大难又内部存在权力倾轧,怎么去应对外部的危机?   一个国家的灭亡会有很多的因素,外部压力有时候并不是导致亡国的主要原因,是国家在有外部压力的同时内部还不团结一心,内外交困之下导致国家的灭亡。   张祚和张天锡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早就窥探凉王宝座,张重华的得位是张骏亲口亲笔所定,张祚和张天锡没有大名义只能将野心深藏。要是张重华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张祚和张天锡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忍耐下来做好一名皇亲国戚的臣子,但张重华出现意外,那就是两说了。   事实上不用汉国这边多么地去挑动或是鼓动,张祚和张天锡在张重华被俘之后就会有自己的行动。   有汉军即将入侵,张祚和张天锡还敢妄动?他们的想法其实比较实际,恰恰就是有汉军要入侵,才应该尽快夺取那张王座。   张氏凉国的嫡长子张耀灵没有被事先立为太子,年纪也实在是太小了,母族还不是强大到可以一举影响国家走势的那种,国家遭遇艰难时刻,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当凉王,是一件好事吗?   张祚有一名心腹叫赵长,赵长是张重华所封的右司马,这位右司马可是给张祚办成了一件大事。   大概是在两个月前,张重华被俘的消息刚刚确认,赵长就开始进行运作,拉拢收买朝中的文武,又制作张重华的假诏书,配合张祚调遣回朝的两万大军,一举拿出那份假诏书进行宣读。   假诏书只有一个核心的意思,就是如果张重华出现什么意外,任命张祚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辅佐朝政。   没有一步到位是赵长与张祚商定之后的意思,大概就是觉得多少是该留点脸面,不能将事情做得太难看,应该先掌握大局,等待后面水到渠成的时候再登基为王。   “根据那些投靠的世家传来的信报,张天锡并不承认遗令,另有张瓘、张邕等人拒绝承认。”谢安多少是带着一些可惜,说道:“只是他们保持相当的克制力,没有引兵攻击张祚以及所属。”   冰雪化开了,看近期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再等个十天半个月路面该是要变得坚硬,那个时候就是汉军大举入侵张氏凉国之时。   “金城由张冲作为守将,城内大约有三万凉国的边军,另有从四周征募的士卒接近五万。”钟兴是前沿指挥,收集敌军情报属于必然:“副将是易揣。”   每个国家都会将自己的军队划分级别,中央军当然是属于装备最华丽的那一梯次,但是最能打的绝对是边军,一些临时征召青壮成军的部队则是最弱。   张氏凉国与被灭的东晋小朝廷一样是世家政治,差别就是在于张氏本身就是西凉最强的世家,不像司马氏那样主弱臣强。   因为一样都是世家政治,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其实都是出身于各个大大小小的家族,能够成为一方军队主事阶层基本都是大家族子弟。   谢安很清楚世家政治是个什么状况,也就问:“可有敌将暗通款曲?”   “将主所料不差。”钟兴比较嘲弄地说:“除开一些将校,金城副将已经暗中投靠大汉,承诺我军一到便会里应外合。”   战争还没有爆发,敌国却有重要将领事先投靠,除开张氏凉国前景看着不妙之外,离不开汉国表现出来的强大,尽管敌将暗中投靠对汉国是好事,可对于反骨仔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   金城是张氏凉国在东边的军事重镇,长年累月地修建和加固之下,城防设施完善齐备,真要硬攻不是说打不下,可损失必定会不轻。   张冲是金城本地大族子弟,他担任金城太守已经有些年头,早在张骏主事的时候就是。   根深蒂固说的是什么?大概就是张冲这种情况。张冲的家族在金城的名声一直不错,与城中各家族也大多交好,由他来率军进行防御城池,可以绝大部分地协调城内各家族协助,也能够得到城中百姓最大程度的支持。   包括谢安在内的汉军将校,他们对自己所率军队的战斗力当然有足够的信心,可是能够更轻易地夺取金城这座军事重镇,自然也是欢喜的态度,就是不能太想当然耳。   “……不排除是敌军用计,但我们只要保持足够的谨慎,便不怕敌方有诈。”钟兴可不敢打什么包票,说道:“一切以战事遭遇为准?”   谢安知道钟兴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只是点点头。   时间飞逝,冰雪融化后的第八天,位于狄道军大营的汉军开始分批开拔。   钟兴作为前锋,率领本部先抵近到枹罕,途中并没有遭遇张氏凉军,仅仅是受到一些羌、氐、杂胡小股的袭扰。   出狄道向西北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期间也仅是有一条叫洮河的河流拦住去路,前锋本就有遇水搭桥的责任,钟兴所部是在洮河那边耗费了三天搭建三条浮桥,才算是继续向前。   “那些胡人太烦了。”斗阿是真的有些烦躁:“每股数量太少,却是太多队伍。”   前锋除了逢山开路和遇水填桥之外,其实还是有为后方大军肃清威胁的责任,苻氏一族大转移的时候留下来的胡族有多少没人知道,看他们不断袭击汉军的情况,该是每个部落都留下一些人手。   斗阿所部的一部分是被钟兴留下来肃清威胁,他们在行军路途周边不断探索,是有找出一些胡人并清理,但是清理的过程并不算顺利。不是说他们无法击败那些胡人,是那些胡人一旦遇袭就会分散而逃,汉军是能够逮住一些,但总是会出现落网之鱼。   能够找到的敌人无法清剿干净,还存在没有找到的敌人,肃清威胁这种军务从来都是一个大麻烦,可能到战事结束都未能将那些家伙全部清剿,斗阿急切想要去参与大战,真的不想被拖在这种麻烦之中。   吕良见上司烦躁,给出建议:“可不可以假装辎重队,吸引那些胡族来袭?”   汉军出征时不是没有辎重队,就是因为补给大多是依赖于系统仓库创造的便利,辎重队只会是在主力与没有仓库的小部队时用得到。一直以来不是没有敌军想要针对汉军的粮道,可是一次次都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麻烦,根本就无法影响汉军主力的物资补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敌军却只能是捕风捉影,斗阿一听就不断点头:“确实可以一试。”   那一试,还真的是取得不小的成果,毕竟逗留下来的胡人也要吃饭,平时是打些野味吃吃果子,要是能够吃上粮秣肯定更好,再则是没有比袭击汉军辎重队更能给于制造损失的行为。   斗阿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可能也是交上了好运气,等待谢安主力抵达的时候,有其它的同僚接手肃清军务,总算是让他们解放了。   “是,是的,我们是假装辎重队吸引胡人来攻。”斗阿多少是有些眉飞色舞:“胡人很是缺一根筋,哪怕知道有诈也会前仆后继。”   他们近期干掉的胡人不少,可算是挣了不少的军功,本方的损失却是不大,没有理由不开心。   谢安想的却是其它:【明知道是陷阱还前仆后继,想来那些胡人极度缺乏食物?】   狩猎和采集是原始社会的生存方式,就是因为无法保证食物的充足和固定化,才会尝试各种能够增加食物的手段,不管是游牧方式或是择地定居耕作都是源自于对食物的需要。   游牧民族嘛,没有放牧就没有收获,他们是带着仇恨逗留下来,长期捕猎肯定是要将附近的动物大批猎杀,要是光靠狩猎就能保证食物来源,人何必去驯服动物来做家畜,又去种田做什么。   残留的胡人缺乏食物对汉军来说是个好消息,那些不断袭击汉军的胡人就像是蚊子和苍蝇,可能无法一举给汉军造成太大的损失,却会在一次次的袭击中给汉军制造麻烦和放血,能够最大限度地清理干净自然是好事。   斗阿带着本部追赶钟兴所部,谢安在继续行军的同时却不断洒出去小股部队。   金城就伫立在那边,知晓会爆发大战的前提下,金城该做的准备肯定是已经充足,汉军要攻也不急于一时半刻,趁那些胡人缺粮进行征缴,效果会好上非常多。   事实上,谢安也没想着单独攻打金城,他还要实际了解具体情况,若是张氏凉军将军力集中在城防之中,作战的形式就该改一改。   元朔七年春,汉军首次兵临金城的城下,先批抵达的当然是钟兴所部。   “难怪说是军事重镇。”钟兴到来之后肯定要亲自看看金城是个什么模样,寻了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对着金城一阵评头论足:“城墙高度超过四丈,宽不低于两丈四尺。瞧着城墙夯土的颜色,最顶上的一丈该是紧急加高?”   四丈?司马晋的计量是延续曹魏,一丈是现代的两米四二,那么四丈就是接近十米的高度。   金城的城墙高大,看着相隔三十步左右还有摆放床弩,城墙之上更是配备许多种类的器械,护城河的宽度看着也是略略夸张,城外更是提前布置好了众多的甬道,也真的是符合军事重镇的规格。   “每个城门内外还有瓮城……”钟兴蹙眉对左右说道:“城内还有预留大面积的空地,城外二十里之内的树木亦是被砍伐干净,不留下可制作攻城器械。守城的敌将,是个防御大师啊?”   钟兴口中的防御大师,也就是金城太守张冲,他是站在城楼之上观看城外的汉军。   “前来者,仅是不到一万。”张冲看去其实很平静,扭头对易揣说:“此些,便是汉将钟兴所部的前锋吧?”   易揣亦是在看城外汉军,说道:“他们已经开始在扎营,是否打开城门,派出部队前去袭扰?若是敌军大意,或可歼灭或是重创,挫挫敌军威风。” 第587章 金城之重要   两军交战首重士气,可以在大举交锋之前先获得小胜,必然是会让己方将士增添底气,接下来的战斗中有了心里的那股气,打起来也才会奋勇争先。   “唔……”张冲颔首道:“斥候探知,除城外这股汉军前锋外,离金城最近的汉军尚有三十里以上。”   易揣脸上出现喜色,想说什么的时候,那边张冲又接着往下说。   “既要挫挫锐气,必要使用强军!”张冲看似没有理会易揣的欲言又止,对左右吩咐:“着索孚率领本部出城而战,若敌军龟缩防御,或是敌军撤离,不可追击太甚。”   索孚与谢艾很相似,都是张氏凉国儒将的代表,家族本身亦是张掖的望族。他手里的部队是从西域调回,吸纳了不少西域的骑兵。   东面的城门大开,一名身穿白袍套着黑甲的中年人一马当先而出,身后一骑是扛着“索”字将旗的扛旗官,再其后是一溜串的轻骑兵。   钟兴看到张氏凉军打开城门冲出骑兵,再看到敌军将旗,向左右问:“此将,何人?”   王永答道:“应该是张掖索孚?”   张氏凉军出城,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部出去。先行出城的骑兵是突到空地进行缓速游弋,是在让战马热身的同时,也是在等待后面的袍泽出来。   汉军作为回应是敲响了“轰隆”作响的战鼓,不一会儿就有部队出了正在建造的营盘,于营盘前方空地进行整队。   “不愧是横扫诸胡的强军,反应尽是如此迅速!”易揣向张冲建言:“索将军本部仅有五千,不如末将率领本部亦是出城,可为其掠阵?”   张冲盯着易揣看了看,后面是点头:“既然易将军有此心,本太守自然应允。”   易揣得到同意立刻转身兴冲冲就走。   在易揣离去之后,一个文士蹙眉对张冲说:“主上,既然知晓易揣怀有异心,为何不一举拿下,或是解除兵权?”   张冲的家族是金城的地头蛇,不是那种初来乍到的新上司,城中耳目众多之下,某些人的小动作哪怕是无法拿到证据,可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不怪他。”张冲略略萧索地说:“国家态势艰难,又有强敌前来侵犯,各家寻找后路实为理所当然。本将虽为城守,却无独断专权之权柄,他们怀有异心,没有掌握证据又能徒叹奈何?”   文士低低叹息了一声。   现在张氏凉国掌权的人是张祚,而张祚并不是一名贤明的人,相反是心胸狭隘和睚眦必报。   张冲是金城太守没有错,但金城张氏一族并不是张祚的那个阵营,张冲更不是张祚的心腹,之所以还能好好当这个金城太守,无外乎是张祚知道张冲一家在金城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城头之上很快响起了战鼓的敲动声,是在给出战的张氏凉军进行鼓气,也是进攻的信号。   索孚的本部是花了接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全部出去,他们还需要耗费一点时间来进行整队。   易揣是紧随在索孚所部之后出城,出去后也没有与索孚所部合流,是分为两批,一批进入甬道,另一批则是远远地跟在索孚本部后面。   汉军是在距离金城六七里之外扎营,去除掉金城城墙外围的工事,双方中间的空地该是有五里左右?   “那山包之上必是汉军将领。”索孚抬手所指正是钟兴所在的位置,他对左右说道:“分出人手前往,不能生擒便杀掉。”   处于山包之上的钟兴等人很快发现有敌军脱离大队向自己而来,他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留在原地,翻身上马之后向本部大军驰骋。   钟兴不在本部,率军出战的是谢子瑜这员校尉。   “将军?是否派人……”   “不,此时不宜轻举妄动。”   易揣没那么傻,众目睽睽之下派人去接触汉军将领。他眯着眼睛观看已经在向前推进的汉军,又回头看向城楼,拿定主意要么不动,要么就一举定乾坤。   汉军出动的是步骑结合,步兵排成方阵稳步推进,骑兵在左右两翼缓速而行。他们的正前方是看去没有什么阵型的张氏凉军,双方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一阵号角声突兀地被吹响,索孚所部在一刹那一分为二,看着是西域骑兵被派出去尝试攻击汉军左翼,本部则是一直与汉军保持距离。   西域那边的人种非常复杂,有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有黄皮肤黑头发却褐色眼眸又五官鲜明的黄种人。后一种虽然是黄种人,可是与中原人却相貌区别很大,普遍是存在高鼻梁的特征,算起来是属于西亚人种(也就是后世阿富汗人的相貌)。   “叽哩哇啦的,一看就是西域贱种。”谢子瑜挥着手:“解决他们!”   出战的汉军其实只有三千人马,左翼骑兵得到命令立刻脱离军阵,径直向着攻来的西域骑兵冲锋而上。   说叽哩哇啦,是西域骑兵在冲锋的时候会用各种语言喊话,语种多了自然就乱,还会不断耍着手里面的弯刀,一些自觉马术不错的西域人,他们更会像耍杂技似得在马背上,做各种花俏但其实没什么意义的动作。   “风、风、风,大风!”   “射!!!”   汉军有骑弩,每战必先以骑弩开道,喊那口号则是出于刘彦。   老谋子有拍过一部电影,还是华夏历史上首部投资过亿的里程碑,不谈里面的剧情和演员演技,要说吃瓜观众印象最深大概会是里面的秦军射箭口号。   刘彦当然知道“风,大风”是老谋子设计出来,可听着的确威风,再来是有协调射手的效果,也就在军中进行推广。   五百弩箭经过半空的一段飞跃,下雨一般地落了下去,口中不断“叽哩哇啦”瞎几巴喊的西域骑兵前段,中箭的人和马发出了痛苦的各种声音,各种人仰马翻也在上演。   “汉军,冲锋!”   “嘿!”   形成锋矢阵的五百汉骑,冲锋在前的骑士将手里的骑枪放平,紧随其后的骑士则是换成骑弓放箭。   西域骑兵不是第一遭遇华夏文明建设起来的军队,他们本身就是被张氏凉军征服才会为其所用。要说西域的军队有什么特色,大概就是马贼式的交战习惯,说白了就是遇弱凶残,遇强则怂的一逼。   八百左右的西域骑兵,他们被迎头的箭矢不断射,没有接触汉军之前就完蛋一百多人,听汉军那整齐划一的战号,再看迅猛的冲锋姿态,二话没说就是化整为零,简单的说就是分散逃窜。   “贱种就是贱种,不堪一击。”谢子瑜话是那么说,看着却不显得轻浮,他下达新的命令:“右翼骑兵脱离本阵游弋,步兵稳步向前。”   受于刘彦的影响,汉国一直是有种汉人至上的理念,尤其是以军方受到的影响最深,对于异族普遍是存在一种蔑视的心理。   瞧不起异族有好有坏。好处是能够打从内心里在直面异族的时候一点都不发怵,还会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能够分分钟教异族怎么做人。坏处也是相当明显,会形成一种狭隘的思维,大意的时候也会吃上大亏。不过总得来说,培养本民族傲气是好处多于坏处。   击溃了西域骑兵的汉军,他们并没有对溃兵进行追击,是稍微迂回一下靠近索孚本部。   索孚对于本方的西域骑兵不堪一击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唯一觉得可惜的是汉军竟然没有追击。他本来的打算是,一旦汉军追击溃逃的西域骑兵,会立刻率军扑上去。   “汉军没有想象中的张狂。”索孚瞧见左右两翼都有汉军骑兵在游弋,正面又有汉军步卒稳步推进,低低叹了一声之后,大吼:“全军撤退!”   另一边,张冲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看到索孚率军撤往城池,又看汉军停在原地并未继续迫近,同样是低低叹息了一声。   “传闻汉军骄纵不可一世,却是所传有误。”文士叫黄彦,属于张冲幕僚,说道:“主上,索将军仅是让那些西域人一探便撤回,是……保存实力?”   “敌军丝毫没有破绽,除非我军大股而出,否则难以占到便宜。”张冲现在比较注意的是:“原以为易揣会接机抵近,试图与汉将联系,没想到沉得住气。”   易揣率军出城,所部根本就没有离开城池周边的工事太远,仅是在索孚率军撤回时做出协同。   黄彦又说:“既然易将军出城,不如主上命其待在城外工事固守?”   “命其待在城外,工事会为其掌握,城门把守之权是否要交出?”张冲缓缓地摇头,对旁边的传令兵下令:“命易揣本部留守甬道,其为副将却该回城跟随本太守左右。同时通知索孚,其部不必回城,本人亦是接手城外工事指挥之重任。”   黄彦眼睛一亮,问道:“主上是要打草惊蛇?”   世家政治,只有掌握兵权的世家子才会有话语权,没有了军队就等于是失去了利爪和牙齿,没有世家子会轻易将手中的军权交出去,易揣当然也不例外。   易揣的做法很干脆,当做没有接到张冲的命令,带出城多少就领回多少,见张冲之前也想好了措词,没想到的是张冲根本不提那茬。   【某的行动肯定已经败落,以张冲习性没有掌握切确证据只会提防而不会动手……】易揣站在张冲身后,对张冲时时刻刻带着护身武士早就洞察,他看着张冲的后脑勺:【君子可欺之以方,主要某不被抓住证据,张冲再是愤怒也不会发作。】   有一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金城之内对汉军暗通款曲的又不止是易揣一人,这一点不止是易揣清楚,身为主将的张冲肯定也有察觉。那么除非是能够一次性搞定,并且是没有留下后患,比如杀或擒涉事者之后下面不会生乱,要不然真的是只能忍下来。   双方进行一次试探,死掉一两百个西域人就结束。   在后面,钟兴当然不会去攻城,他是等待营寨建立起来,散出大量的骑兵队伍,是侦查金城周边,亦是袭扰附近非本方。   在四天之后,谢安率领本部主力抵达营盘,全军进驻之余,亲自过问情况。   “城池四周工事密集,敌军于工事进驻不少守军。”钟兴对于金城周边的情况是事无巨细为谢安述说了一遍,后面才算是讲其它:“晋兴郡以及广武郡亦是发现凉军大量汇集。”   张氏凉国的都城是姑臧,它距离金城仅是四百里不到,张祚以及张天锡目前都是在姑臧,从西域返回东方的张氏凉军主要汇集点也是在那。   晋兴郡和广武郡并不是张氏凉国多么重要的郡,城池数量之稀少仅有三个,恰恰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显示出金城的重要性。   对于张氏凉国来讲,金城是一座不能丢失的重镇,一旦金城失陷,入侵的敌军就该是面对一马平川的平原,等于是张氏凉国的都城姑臧东面无险可守。   在刘彦崛起之前,石羯赵国多次入侵张氏凉国,双方的拉锯是在关中,石羯赵军仅有的一次逼近金城,是让张氏凉国发狂集结重兵向东,从这里就能想象得出金城对张氏凉国是多么重要。   汉军跃过金城向更西边探查,是发现有张氏凉军正在大举集结,但具体数量其实并没有掌握。   以汉国情报系统对张氏凉国的了解,西域方向的张氏凉军是在不断向东抽调,大量的西域人也是被强迫往东参战,那么就能够判断张氏凉国是要集全国之力抵抗汉军的入侵。   一战而定局势,要是能够办到自然是最好,尤其是对多线作战的汉国更是这样,谢安是个胸有韬略的人,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   “既然金城易守难攻,索性就不攻了。”谢安的话是让中军大帐的人都齐齐一愣。他让幕僚将山川舆图铺平开来,以非常平稳的语气说:“我军仅有八万不到,金城有接近十万守军,金城后方有凉军在不断集结。本将要先攻集结之旷野凉军,看金城守将是何反应。” 第588章 器械之利   一座防御工事完善的城池,能够不去攻打它而又能完成既定战略目标,那么就没有必要去碰得头破血流。   金城不止是防御工事完善那么简单,根本就是一座刺猬一般的城池要塞,无论是从什么角度都能看到巩固的工事,更有布置许许多多的远程城防武器。   “既然是凉国军事重镇,着实是在预料之中。”谢安到来之后当然是要亲眼查看一下金城的防御布置:“每三十步之间就有一台床弩,八十步便布置一座投石车,此些是摆在明面。”   城墙高度足有四丈,高度越来就能让远程武器的射程更远一些,外面还有一里的城外防御带,金城在布置防御链的时候应该是将可打击范围给考虑了进去。   “主城之外还有至少四座大小不一的军堡,分别坐落于主城五里之内。”钟兴抬手指了一下被大军营盘包含其中的那座堡垒:“我们来时,他们是主动放弃并破坏那处堡垒。”   关于堡垒的事情,谢安还没有看过,也就说:“过去看看。”   单一城池不足守,守城之时也不可能将所有部队撤入到城内,要不然就会变成瓮中之鳖,应该是在主城之外还有屯驻兵力,可在敌军攻城时袭扰,亦可吸引敌军来攻时给主城制造打击敌军的机会。   张氏凉军主动放弃的军堡,它实际上只是遗留下一个框架,能被破坏的地方就没有一处完好,大部分的墙壁和承重柱倒塌,只能是看地基辨认出一些情报。   “我们倒是有些发现。”钟兴带着谢安来到一处土质像是被翻整过后的室内空地:“此处该是原先有地道。”   西凉的地表之下水份并不多,大部分土质中的含石量也不是太高,挖地道什么的的确是难度不大。   “那么说,各个军堡与主城之间还留有地下通道?”谢安蹙眉了,他说:“有地道,他们就能随时获得增援与补给。”   至于说攻打下来,利用敌军挖的地道进攻主城,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那么干。敌军敢事先挖好地道,里面肯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利用要有尸体填满地道的心理准备,哪怕是攻进足够的距离,另一头给灌水不但会致使全功尽弃,又要死上一大批人。   地道攻势本身就需要攻其不备,一旦被发现就是自取灭亡。哪怕是从地道入城,敌军也肯定会事先设下埋伏,人一从地道上去恐怕就要面临布置好的箭阵和团团的包围,有多少人命都不够死的。   “还是得打啊……”谢安还是第一次主持进行攻城战,沉思了一小会,说道:“敌军的军堡不类主城……”   钟兴是瞬间会意。   之前来的只是前锋,不会携带大型攻城器械,主力来了就代表大型攻城器械也该到了,对付那些哪怕是有城防器械也不会多的军堡,完全可以利用本方的远程攻城器械进行淹没。   主将有意识,选定攻击目标,命令一下达就该是部下一片忙碌。   将城楼视为指挥部的张冲,他有空就会观察城外汉军的动向。   汉军到来之后只是进入军大营,还适度地将营盘向外扩建,一些必要的拒马等障碍物也是加量,随后就是派出小股部队外出,大概是从周遭运水,已经来来往往了多趟。   古时候建城的第一要素就是水源,只有拥有充足水源的区域才适合建城,要不然光是居民用水就会是一个大麻烦。   金城是位于黄河边上,原先就有开辟河道引到护城河,更建设有水渠引水入城,这些输水通道实际上是布下工事以及大量兵力防御。   谢安没有率领主力到来之前,钟兴就已经尝试在黄河之上搭桥,张氏凉军理所当然是会出来袭扰,双方大大小小是打了十数次,不过互相之间的伤亡并不多。   “主上,看那边……”黄彦抬手指向某处:“那些……是投石车?”   张冲其实早就发现汉军大营的动静,看到大批量的抛石车被人和畜力拉出来也没感到意外。他可是听说了汉军怎么去攻打石羯赵国的城池,屡次都是使用数量惊人的远程攻击器械覆盖,以定襄之战使用的远程攻击器械最多,还反反复复轰了将近三个月。   “无妨。”张冲必须稳定军心:“城外留有一里工事,敌军器械无法抵近,哪怕是抵近也会遭到我军床弩以及投石车攻击,他们无法站稳脚跟。”   黄彦本来是说汉军要去攻击掎角之势的军堡,听张冲的话也就不再多说,以免有惑乱军心之嫌。   让张冲比较在意的是,汉军的抛石车似乎与张氏凉军的外观不一样,看上去汉军的抛石车体积更大一些,结构上面好像也复杂了不少,接下来就该看看射程是多远。   张氏凉国当然有制造投石车的技术,款式上面与晋军其实没有分别,射程最远可达一百六十步,但是准头什么的一点都不用提。   张氏凉军的投石车在平地之上可以将石头投出一百六十步,由四丈高的城墙上可以增加二三十步的射程。   按照计量单位,古时候的一里是取三百步,而一步是按一点五米来概括,那么一里就是四百五十米。(有些朝代却明确公示,一里是现代的三百米。)   安置在城头之上的投石车射程其实还在是本方防御工事范围之内,只能是等待一部分城外防御工事被攻占才能发挥。上面摆放的床弩则不一样。   张氏凉军的床弩款式与晋军依然是一样,有差别的地方也只会是在弓弦的选材之上,像是晋军缺乏足够多的牛筋……也就是床弩弓弦质量较差,以至于晋军床弩射程普遍只能达到二百步左右,但是张氏凉军的床弩因为弓弦质量优异却能射上二百五十步。   城头的床弩有二百五十步的射程,再加上高度带来的射程增幅,他们实验的结果是可以射到己方防御工事之外,可以在敌军发起攻击的时候为城外守军提供远程支援。   “小心!!!”   大喝是由汉军士卒发出,他们推动抛石车到离军营最近的一处军堡,靠近到两百步左右的时候,军堡那边发出了远程攻击。   “躲避弩箭!!!”   话音刚落,军堡射来的弩箭也是失去动能落下,一声声的怪异声响开始出现,其中伴随着中箭的闷哼和惨叫。   “盾呢?赶紧组织盾阵!”   军堡并不是只发射一波弩箭,是每一段时间就会射上一波,看距离分明就是来自于强弩,数量上还不少。   理所当然的,张氏凉军肯定是有强弩,这个也算是华夏军队的特色之一,只要是主力兵团必定是会搭配强弩,差别就在于多与少。   张氏凉军的强弩还是延续于先汉的款式,而先汉的强弩是改善于曾经的秦军,秦军又是从(战国)韩国那边获取技术。   可以说自强弩出现,华夏文明武装起来的军队基本是有备配强弩,比较诡异的是到北宋阶段时,华夏文明的强弩技术竟然比西夏的差,导致北宋破解西夏的神臂弩之后如获至宝。而西夏神臂弩的技术,其实是得之于李唐的遗产。   弩的射程多远是关键,其中还要看远程的穿透力,汉军的强弩射程可达四百五十步,神臂弩的射程则是三百四十余步,但神臂弩在射出二百四十余步之后仍然可以入榆木半箭,可见神臂弩在三百七十余米的射程上仍具有惊人的穿透力,这一点汉军的强弩却是办不到。   “弩兵呢?死绝了啊!”   “已经在赶来了,大家伙再躲一躲。”   “这他妈……”   应该说汉军有些自大了,他们在迫近到两百步之前还是有多次试探,没有成功勾引军堡的张氏凉军发射弩箭,等待汉军将抛石车推进到距离,刚停下来要进行发射准备时,才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射。   “风、风、风……大风!大风!大风!”   耳边传来了战号,声音落下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巨大的弓弦嘣动声,肉眼可见的是地平面升起了一张由密密麻麻弩箭组成的“大网”,它们发出锐利的破空声在半空中向前,随后覆盖在远处的军堡。   汉军强弩部队的反击来得迅速也是突然,军堡组成箭阵的凉军是在瞭望手的通知下下才慌忙躲避,弩箭落下之时躲避不及的人中箭而倒。   太多的弩箭了,人一旦中箭被留在原地,身上的弩箭就是密密麻麻,连带地面也快成为弩箭丛林,应该说是整个军堡能够有着力点的地方都是插满了汉军发射的弩箭。   需要的远程压制来了,抛石车周边的士卒赶紧动弹起来,他们是撇下抛石车就往后跑。   “什么个情况?”索孚略略有些懵,他是从军堡的瞭望口向外观察:“怎么就丢下投石车跑了呢?”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军堡主将反正就是一阵吹:“将敌军杀得落荒而逃,敌军攻势没有成型,又丢下……”   恭维话没能说完,跑了的汉军又折回来了。   抛石车是进入军堡的强弩射程,己方的强弩部队没可能时时刻刻进行压制,那么当然是要采取一些措施。   丢下抛石车往后跑,不是说就将抛石车给丢弃,是回去弄来一些篱笆、盾牌等等的遮身物,趁着己方强弩部队还在不断压制的空隙,就在抛石车周边搭建,等于是就地构建防箭工事。   “往上堆草,支撑架注意一些,等一下还要覆盖厚土。”   “晓得、晓得!”   说白了,谁规定抛石车就应该是在毫无遮拦的空地,只要不妨碍抛石车的装弹和发射,爱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索孚看得是有些吃惊:“汉军……这该是有多充足的经验?”   后面还有让张氏凉军更惊讶的事情,汉军就地弄了简易工事,重新推动抛石车的时候连带搭建的工事也能移动,足足又再往前迫进了二三十步,才展开队形。   “他们……”索孚不止是吃惊,还有着强烈的不安:“……还在搭建甬道!”   抛石车是需要石弹的,等于是需要一条补给线,那总不能是中间毫无遮挡物,不然每次补给石弹该死伤多少?   甬道是一种好玩意,谁发明的存在争议,可以确定的是在秦时被大量使用。军事用途的甬道,是一种周边遮掩物的道路,主要用途是封闭性防止敌军偷袭,首次大规模使用的是秦军将领章邯。   军堡主将喃喃地说:“敌军停止发射弩箭了。”   是的,弩箭的发射是停了,但抛石车却开始射击。   发射第一轮石弹的只有三辆抛石车,他们是在军堡一百八十步左右的距离进行发射,摆臂的动作完成,相隔一会就是听到三声巨响。   索孚能够察觉地面猛地一震、再震、三震,后面是耳朵里传来各种吵杂声。   三颗石弹其实只有一发命中军堡的建筑物,另外的两颗是都砸在了空地。建筑物被命中,石弹是带着巨大的力道砸开了土墙,却没有让建筑物发生倒塌或是整个墙壁倾倒,可见张氏凉军在建造军堡的时候是下了一番功夫。   “不能让敌军肆无忌惮地使用投石车。”索孚看向了军堡主将,斩钉截铁地说:“组织发动攻击,务必毁掉敌军的投石车!”   军堡主将就是再不愿意也要执行军令,再则他也明白再坚固的工事被反复砸也会塌方,不管是期间被砸死,还是军堡被毁,反正他一样逃不脱死掉的下场,自然晓得应该拼命。   谢安是远远地用望远镜进行观察,似乎是看够了才将视线收回来,问行军长史袁乔:“渡河浮桥何时能够搭建?”   袁乔其实是落在队伍最后面才刚刚抵达,一来先向钟兴了解情况,又接手辎重部队,修桥什么的正是归他管。   “若是在金城附近,水流相对湍急最快需要半个月左右。”袁乔不得不建议:“应当查勘周边河道,选水流平稳之地,亦不能放过浅滩。”   谢安想要的是军队能够过河,能够找到什么可行方案是行军长史的事。   “某会向王上请求增兵……”谢安却是没有多大的把握,沉吟了一下才又说:“不然只能兵行险着。”   袁乔眉头挑了挑,比较赞同地点头。 第589章 狗日的暴发户   说到底,谢安手头的兵力着实有限,三个常备军之中有两个还是骑兵军,仅有一个步兵军可用之攻城。郡县兵则就不是用来攻坚,哪怕是郡县兵有那个心气去攻坚,他都不敢将郡县兵投入主要战场,只能是打一些低烈度的战事,或是干些择地固防的事。   兵力有限,又亲眼看到金城真的是一座坚城,谢安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拼命硬攻,哪怕是有那个胆子,仅是一个步兵军也兵力不够啊!   谢安觉得强攻坚城不可取,之前有实际的战例摆在那里,可像李坛攻打定襄那般,清扫城池周边之后,摆下阵势引城内守军出城而战,敌军若是固守不出则以犀利攻城器械轰击,再灵活调配手头的骑军创造战机。   “中枢应该明白仅是此些兵力难以攻克金城。”袁乔话是那么说,头却是在摇晃:“可是对燕国之攻击亦是箭在弦上……”   西凉的冰雪融化要比辽东那边更早一些,以今年的形式来看,西凉冰雪化开之后的一个月左右,北平郡的冰雪也该融化?   张氏凉国的实力比不上慕容燕国,汉国理所当然是会重视实力更强的慕容燕国,另有一个原因是攻燕由君王刘彦亲征,汉国将主力摆在攻燕战场是肯定的事情。   “朔州战局已定,再则是清剿残余只用得上骑兵。”谢安必然还会极力争取增兵,就对袁乔说:“骠骑将军幕府编制之下尚有数个步兵军,亦是有多达十余万的郡县兵。”   “乔当然是会试一试,极可能还会办成,就是……”袁乔想到冉闵就有些头疼:“恐怕会惹到骠骑将军?”   “皆是为国效力,何处需要何处增兵。”谢安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心里没底气,随口说瞎话:“骠骑将军想必是能理解的。”   话说,冉闵要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两个骑兵军和一个步兵军被划到谢安麾下,后面又何必一再找谢安的麻烦?   汉国军方的将校,将军以下的将领是会在平时领兵,但是将军级别的那些人只有在出征的才会得到编制,非出征状态其实是只有符合身份地位的亲兵。将军出征会建立幕府,兵力则是临时调拨到幕府建制之下,并不是哪个将军时时刻刻麾下都有常备军调用。   骠骑将军冉闵负责对并州和朔州的战事,打了将近一年战事其实是已经进入尾声,并州只剩下一个被围困的定襄,朔州则是不断清剿看得见的异族,恰恰是因为这样才会在中枢决定进攻张氏凉国之后,被抽调部队进入谢安的指挥体系。   兵力少的时候就该有相应的打法,谢安却是不能让金城守军察觉不敢攻城,只能是按部就班地攻击金城的卫城。   集中全军的抛石车针对一处军堡,一百二十余辆抛石车铺开,以骑兵在外围游弋警戒,步兵摆出枕戈待旦的架势,就是那么让抛石车没完没了地发射石弹,又会让床弩、车弩部队和强弩部队组成箭阵时不时地来一次覆盖。   遭受攻击的军堡,地面的震动压根就没有停止过,他们第一次试图出去破坏汉军的抛石车,队伍刚出掩体就被箭雨给逼了回去,后面再也没有试图出过掩体。   “不是末将无能,是着实出不去。”军堡守将满脸的惨白:“亦是无法组织箭阵应敌,只能以冷箭对敌。”   每时每刻都有石弹落下,甭管是在空地还是在建筑物内,能不能多活上一会完全就是看运气,足够倒霉哪怕是躲在建筑物内,汉军发射来的箭矢是无法穿透墙壁,可汉军射来的石弹却能穿墙而入。   密集且没有停止的石弹,一再轰击之下早就将军堡四面的墙壁给砸得不成样子,越是大的建筑物倒得就越快,逼得索孚越过军堡主将下令士卒躲到地窖,或是干脆暂时退入地道。   “完全是以财大气粗的方式来打……”索孚要说恐惧是有,但更多的是悲愤:“我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军堡主将弱弱地说:“我们还在射冷箭……”   抛石车在如今的地位与火器横行的火炮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抛石车的射击距离比较近罢了。想要单纯用抛石车砸死敌军属于没可能,却是能够从心理上给予敌军最大的打击,真正决出胜负的其实还是步兵。   没有错啊,无论是使用什么远程武器,能够决出战争最后胜负的还是步兵,那算是以人为本的另一种理解方式。   索孚之所以还在坚持,是他很清楚汉军不管远程器械轰击多久,最后还是要派出部队进行短兵相接,他所不知道的是汉军的部队什么时候发动冲击。   “倒了、倒了、倒了!”   “塌了、塌了、塌了!”   满是吵杂声的战场,说倒了是的汉军,说塌了的是张氏凉军,一方是吼得兴高采烈,另一方则是如丧考妣。   由于只有一处军堡在交战,战场之上的双方将士注意力必然是集中过来。   张氏凉军的将士不是没有看过投石车发射,只是还没有看过那么多抛石车被集中一处使用,砸敌人当然会看得很高兴,可要是换成己方被砸就是另外的心情。   仅是两刻钟不到,原先看着工事齐备,似乎看着也坚固的军堡,是在被不断轰击的两刻钟之后差不多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就没一处看着完好的建筑物,可以想象待在军堡的守军是有什么样的遭遇。   “羯军……就是这样被一点一滴击垮争胜之心的吧?”易揣在哆嗦嘴唇,也不知道是庆幸自己的选择,还是震撼于汉军的远程器械攻击展示:“石弹不断轰击,床弩以及强弩间隙性覆盖,守城战都是如此,野战谁扛得下来啊?”   张氏凉军有一个算一个,再是嘴上不承认,内心里也真的是被汉军表现出来的犀利远程攻击力也震撼住了。   张冲还真的就收集过汉军与石羯赵军的交战情报。   早期汉军与石羯赵军交战,汉军基本是以组织盾阵再搭配犀利的强弩、强弓、连弩来对抗石羯赵军,石羯赵军甭管是用骑兵还是步兵想靠近汉军都会死上一大批人,哪怕是真的抵近了也是在没完没了的连弩攻击下硬撼盾墙。   中后期之后,汉国与石羯赵国的交战是进入到骑兵争锋阶段,问题是汉军骑兵很多也是装备骑弩,除了骑弩之外还有骑弓或是小型连弩,屡屡交战还没有近身肉搏,压根就没有多少甲胄的石羯赵军总是要先被劈头盖脸一阵射。   “汉军……”张冲无法掩饰苦涩:“太富,也太……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当然是富,穷一些的国家不会像汉军的战兵至少有一套皮甲,攻坚兵种都是搭配铁甲,最普通的一名士卒除了主兵器之外还有至少一把匕首,查遍之前的历朝历代,谁他妈能富到这份上?   必须要说的是,华夏冷兵器时代,最富的是李唐初期的军队,不过李唐是使用府兵制,哪怕是最普通的一名士兵,装备其实都是自己购买搭配,除开必须制式化的外层戎装和主兵器之外,里面再穿几套甲或是带多少兵器,没人能够管得着。   说初期,那是李唐初期的府兵基本是良家子,想当兵得有一定的家资,另外被吸纳成为府兵还有永业田,等待李唐逐渐腐化之后,府兵是越来越大不如前。   不过,除了能被称呼为强汉的刘姓汉室之外,每个朝代基本都是这样,越是到末期军队就越烂。所以才会有“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不单单是汉军与异族百年血战留下来的威名,更主要的是国内在诸侯混战时,还能向外压制异族并进行扩张,真真是独一份了。   “主上……”黄彦提醒道:“汉军,他们要发动步兵冲击了。”   针对军堡的远程覆盖频率在降低,大批的汉军步卒从军大营而出,来到己方远程攻击器械的阵地后面,以伍、什、队、屯开始寻找自己的位置摆开阵势。   数千人排兵布阵,没有良好的次序压根就弄不出来,尤其是以阵前临时布阵,光靠平时的训练其实还不足够,得有过硬的心理素质。   汉军的远程攻击器械停止轰击,吵杂的战场在那么一瞬间安静下来,使习惯了吵杂的人会极度不适应。   索孚是足足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就吼:“汉军要冲锋了,众将士出来准备应敌!”   回应索孚大吼的是汉军的抛石车又发动了五轮轰击,期间还有床弩、车弩、强弩连续十余次的覆盖,让从地下掩体出来的张氏凉军士卒被弄得死伤惨重。   间歇性炮击嘛,步炮协同战术下最没技术难度,却是能够将敌军整得七晕八素,也能吓得敌军不知道是不是该出掩体进入战斗位置的战法,冷兵器时代利用远程攻击器械的效果也是一样。   “这……”军堡主将完全是懵了:“咱们出去两次,两次都有敌军再远程覆盖,还出不出去了?”   尽管是被气得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索孚多少还是保持着一丝丝的冷静,咬了咬牙,说道:“这一次,咱们等敌军正式冲锋为准。”   汉军的步卒已经越过远程攻击器械的阵地,排在最前方的是一批刀盾兵,后面看到的是一批长枪兵,他们是摆下最普通的长形方阵,一片沉默之中等待冲锋的军令下达。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由点,一直是变成急促,鼓声是一直在响彻,随后远程攻击器械又轮番地发威,队中的军官看到后方将旗猛地向下倾斜,带头吼了一声“汉军威武”,几乎是在前排将士发动冲锋时,全军皆是发出“汉军威武”的吼声,攻势正式开始。   不论是军堡之内,还是其它位置的张氏凉军,他们耳朵里都听到了那声战号,亦是看到汉军一排又一排接替着向前冲击。   “波浪冲击,是先汉的打法。”张冲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紧握:“先汉又是学自先秦。”   所谓的波浪冲击在现代又被称呼为猪突战术,是小鬼子万年不变的打法,但其实在冷兵器时代的交战中,不断以人海进行排山倒海的冲击,是一种最为常见的连绵攻势,主要是为了保证前队与后续部队不出现断层,给予敌军造成最强烈的心理压力。   一窝蜂地冲,和有梯次地冲,一样都是冲,可一个是没有任何配合,另一个却能发挥出层次感,简单的战术却也是有极大的含金量,真不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能够用得出来。   汉军发动冲击之后,一直是越过被砸毁的墙壁地段都没有遭遇反击,进入到废墟地段才有军堡守军零星地冒出来。   “小心些。”李米是跑得满身大汗,用盾护住胸前的要害,缓缓地抵近一处废墟:“地面的建筑,一些不留神的地方,很可能突然窜出一个敌军来。”   军堡之内,石弹和箭矢是随处可见,自然还不会缺少被远程武器杀死的张氏凉军尸体,满是灰尘的环境让视野被阻碍,呼吸起来也满满都是土的味道。   其实,汉军对于攻击小型堡垒的经验不可谓不充足,汉国的崛起过程不止是在与异族交战,打得最多的还是建立坞堡或城寨的地方大族、豪强,能够被挑选成为一名常备兵,谁又没堡垒攻击经验?   一阵嚎叫声比较突兀地响起,听着好像是隔着点什么的瓮声瓮气,似乎是还略略有点回音?   李米是刚将脚踏入一面残垣断壁之后,地面突然就是被掀开一个什么盖子,看着灰头土脸的人往那冒出来,看得他稍微一愣是立即快步向前,没等那人从地洞钻出来挥刀斩首。   失去头颅的尸体,颈部血泉一般地喷出一股殷红血液,随后是发软掉了下去。   “他妈的,愣着做什么?”李米身上是被溅的一身血,招呼:“围过来,谁冒头就干死他!” 第590章 谁也别怨谁   任何的军事要塞都不可能只有地表建筑,除开地表的军事设施之外,地表之下还会有密集的地窖和坑道,差别就是多和少而已。   地窖在一般时候是用来储藏一些军事物资,战时却可以用来藏兵,实际上与每座城池的城门藏兵洞意义是一样的。   坑道则是内部地表之下的枢纽,防止地表之上被敌军占据优势进行切割,一旦地表被严格把控,守军就会从坑道来投送兵力或是给养。   被选入常备兵的士卒,他们真的打了太多的坞堡和城寨了,对于建筑攻击战会遭遇到什么情况基本心里有数,一开始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谁带火油了?”李米是队率,手底下管着五十多号人,他们这一曲是负责先期清扫,更多的袍泽是在外围待命和防止其余地方的张氏凉军过来增援军堡。他刚才亲手弄死了俩,袍泽合起来也干掉了四个,洞里没再往上钻出人,里面却是还有动静:“赶紧地,将火油拿过来,烧死这帮耗子。”   如非必要,没有侦查之前钻进黑不溜丢的坑洞,那完全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李米不需要去了解洞口下面的空间有多大,更不需要知道里面有多少敌军,用火油能烧死多少就算是多少。   “倒,往里倒!”李米亢奋得脸红耳赤,又问:“谁带火折子了?”   太多攻击兵堡的经验让汉军士卒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用皮袋子装火油带着走都成为习惯,为的就是烧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的洞。   李米亲手点燃一个皮袋就往洞里丢,退到一边让其余人做业,嘴巴里还囔囔:“烧不死这帮王八蛋,烟都能呛死他们。”   周围手持短兵的士卒很有默契都稍微让开一些位置,让手里拿着长枪的袍泽围拢过来,一个个眼神里面除了兴奋就是狰狞。   燃烧的皮袋子丢进洞里时,里面已经满是吼声,太多人歇斯底里在大喊大叫,以至于根本听不明白是在说些啥玩意。   油,甭管是什么油,只要燃烧起来就会产生大量的烟雾,气味不但难闻还会极度的辣眼睛和呛人。   当洞口开始往外冒烟的时候,洞里的吼声就不止是歇斯底里,似乎是有什么动静离洞口越来越近,围在洞口上面的汉军长枪兵很有默契地紧握枪杆摆出等待突刺的姿势。   “呃……”   从洞里冒头的张氏凉军,看去就是那么的灰头土脸,他是闭着眼睛就冒出来,看去眼泪直淌,鼻涕更是横流,大口大口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似乎还美滋滋地叹了一声?   不用有人下令,手持长枪的汉军士卒就是一同突刺,枪头捅入肉体,没入枪杆的时候,他们会合力将尸体往上挑,再甩到一边。   被数杆长枪捅死的张氏凉军,他根本就没有发出什么惨叫,同时因为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谁或有多少人将自己杀死。   一个之后又是一个,不断有人从洞口冒出来,然后被早有准备的汉军长枪兵杀死,过程就好像是在进行屠宰场的流水线做业……   洞里面的人不是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他们被烟熏得已经顾不得其它,早先还能喊要投降,却是太多人乱吼没有被汉军接收到信息,后面是被烟整得连呼吸都困难,哪还有功夫去喊什么。   战场上就是那么回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就是个要人命的屠宰场,怎么死没有多大的区别,谁也别怨谁。所以李米这队汉军占尽优势地在进行屠杀做业,并没觉得什么不对。他们十分清楚一件事情,要是换成自己这些人是被宰杀的一方,张氏凉军也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   被杀死然后拖到一旁的尸体很快就凑成了堆,被枪头捅成洞的伤口不断往外冒血,鲜血淋漓汇成殷红血流在战场上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死人脸上那些各种各样的表情也是什么都有。   渐渐地,洞里面往外钻的人是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到后面没有再往外冒人,里面也是完全没了动静。   “不让割取首级,只以左耳记功。”李米大声招呼:“杵在原地发什么愣?赶紧去割耳朵啊!”   肯定是要有点什么来让士卒用以作为记功的凭证,砍掉脑袋却是被事先约束,那是中枢将对张氏凉国的战争看成一场内战。两军交战的战场之上,杀人是归杀人,没必要像是对待异族那样血腥,不但约束割取首级,也严令禁止对无辜百姓进行杀戮。   民族大义,同族情结,之类太高尚的情操离亲身上场搏杀的将士太远,对他们这种冲上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的人来讲,尽一切可能干掉可以干掉敌兵,建立的战功最后可以得到记录,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米这一队只是交战现场的一个缩影。   进入军堡区域的汉军,他们依靠充足的经验早早对会遭遇什么情况心里有数,一进入就是好查勘地面,找到地洞出入口就是猫着,敌人不出来他们就用各种方法逼,反正是不会贸贸然钻进去。   “找到疑是连通主城的坑道出入口了!”   一阵呼喊声吸引了李米的注意力,他也没看清楚周边是谁,吩咐:“你、你、你……守在这个洞口,等待没在往外冒烟,进个人看看里面情况。”后面才大声喊:“其余人跟我来!”   几个被点人头留下来的士卒,他们稍微对视一眼都咧嘴笑了。   一大片的残垣断壁之中,到处都能看到汉军士卒的身影,绝大多数是看着好像无所事事地猫在原地,一小撮人边上绝对是有一些张氏凉军已经阵亡的尸体,只有一小些人是在做箭矢和石弹回收做业。   李米原本是想去那个所谓的主城坑道出入口瞧瞧,半路却是被一名军侯抓了壮丁。   “凑什么凑啊?”张肆上上下下看了这一波大多数人身上脏兮兮和血迹的人:“谁的部下,干什么的去?”   李米还就知道张肆是谁,对于一名军侯不认识自己这个小小队率也没什么意见,将自己的所属番号说出来,就是内心里奇怪除了自己这个曲的军侯,怎么会有其它曲的军侯在场。   “你们该干的活,是已经干完。剩下是我们的事了。”张肆指了指不远处被收集起来的石弹:“麻溜点,带人将那些石弹弄回去。”   李米嘴唇动了动,张肆是军侯没错,可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按理是没资格向他们下令,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再联想同一曲的袍泽都是猫在原地,大概也能猜出是什么情况,就老老实实想着那堆石弹走过去。   “去几个人,找到屯长……”李米抹了把脸,顿了顿才闷声闷气继续说:“找到其他的队率也成,问问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刚才他们这队人是被一栋废墟给遮掩了,光顾着杀敌也没太注意有谁喊了什么。   “石弹太重,除了推着滚回去,没什么好招啊!”泉七这名什长很是发愁地拍着一颗石弹:“要不先跑回去个人,向器械部队要来马车?”   李米随意点点头就算是回应,他还等着刚才散出去的人带回消息呢。   散出去的那些部下也没有让李米等太久,带回的消息很简单,他们这一个曲的确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责任,顶头上司给的命令是就地待命。   【既然是就地待命,老子们才不会去运什么石弹。】李米瞅了几眼不远处的张肆,看着不同曲的袍泽是向这边越聚越多:【要运石弹,那也是郡县兵的事,老子们是只管杀人不管埋人,还管什么石弹。】   想是那么想,该装模作样要运石弹,那是动作也不能停。这样的举动与是不是兵油子的关系有些关系,更多的是关乎到某种属于军人的尊严。毕竟不同建制就不能随意听使唤,再来战兵还真就不是干的杂活。   距离不远的张肆没有眼瞎到看不出李米等人是在装模作样,后面更是连装模作样都省了,却没有因此发飙或是干点什么。他会这样,是李米这一队人太不懂事,攻击梯队都交接了,还往战场跑是个什么意思?瞧不起人觉得打不了,还是急着去抢功劳?袍泽归袍泽,事情不是这样干的啊!   刚才清理军堡,汉军这边的损失是微乎其微,干掉从各种洞里爬出来的张氏凉军该是有个三四百人。而偌大一个军堡怎么可能只有三四百人?   张肆交接攻击梯队不是由他自己决定,说到底一个军侯能够在战场上做主的地方非常有限,哪怕是一名校尉也还得听上面的指示。   对军堡的肃清依然是在继续,被打蒙了的张氏凉军也没有彻底放弃抵抗,之前的反扑只是没有经过组织和协调的乱冲乱闯。   “地面之上满是汉军,我们许多躲在地窖的弟兄都被逼了出去。”军堡主将是和索孚退到了连通主城的坑道,闻着的是浑浊的空气,皮肤能够感觉到潮湿:“什么时候展开反击?”   “再等等。”索孚告诉自己必须要耐得住,汉军刚刚进入军堡,正是警觉性最高的时候,现在出去占不了什么便宜,更无法重新将军堡地表夺回来:“先堵死坑道出口,不让他们灌进烟雾。”   军堡的主要坑道肯定是会放在核心位置,地面没有经过有效抵抗,汉军是十分轻易就突进到军堡核心区域,坑道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索孚没想到的是汉军会那么快就找到出入口。   “主坑道之内还有七弯八拐的小坑道,若是敌军往里冲,可以放开出入口。”索孚已经不太想待在这里,接下来是坑道厮杀,他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多:“本将要回城内向太守请示,由你主持交战。”   军堡主将应了声“诺”,没有埋怨,更不会觉得不岔,谁都有谁该尽的责。   索孚回到主城,经过辗转很快就到城楼见了张冲。他上城楼向外看去,刚才待的军堡到处都是汉军的人影,那些抛石车等等的攻城器械却是没有了影子。   “他们去攻击下一处卫城了。”张冲脸上满满都是阴霾:“以此处的例子,夜幕降临之前,另一处卫城恐怕也要保不住地表工事。”   索孚羞愧地说:“辜负太守的信任了。”   “不关你事。”张冲很明白事理地说:“汉军势大,攻城器械非卫城可以独扛,只要还有存兵藏于地下,卫城的作用便不算失去。”   “汉军寻找到坑道,只是围住使尽办法逼迫,并未立刻攻打。”索孚本是不该开口,却忍不住:“我们……难道坐视卫城被一个一个拔除?”   张冲默然。他是很想派出大军与汉军交战,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汉军来的大部分是骑兵,还有着大量的弓弩部队,野战对于金城守军来讲并不划算。   “末将可在夜间率本部而出……”索孚请命遭到拒绝,只有大大地叹息一声:“唉!”   主城之外的卫城,为的就是策应主城而建,常规战事之下,卫城其实还是能够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是敌军攻下来最后也要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不过,这个是建立在来犯敌军没有数量夸张的远程攻击器械基础之上,面对汉军那种带来大量抛石车的做法地表工事的效果不大。   张冲在布置防线的时候,早就将汉军可能带来大批攻城器械给考虑进去,才会在地表之下挖了那么多的坑道,不就是防止地表之上的工事完蛋之后,还能依靠坑道拖住汉军,或是从坑道给汉军找麻烦嘛!   “金城之重,重于泰山。”张冲笑了笑,扭头看向索孚继续说:“我们的责任是守住金城,怎么击败或是击退敌军,大将军想必是胸有丘壑?”   黄河的对岸,晋兴郡与广武郡一直是在汇集大军,这个金城守军早就得到了通知。他们还知道一点,张祚稳住朝中大局,肯定是要亲率大军而来,所以金城重要是重要,真正会决出国运的大事却是张祚要自己办。 第591章 倾全国之兵   国家形式危若累卵,不在一片乱糟糟狗屁倒炉地亡国灭家,那就只能是暂时搁置内部争议,来个万众一心的共同抗敌。   现在在张氏凉国掌握至高权力的并不止一人。   按理说该是张重华的嫡长子比较名正言顺,只不过张耀灵着实是太小了一些。   以汉家的习惯,君王无法理政之时,王后或者太后之类的人也能干涉,但是前提要得到君王的背书,或者干脆是君王本身就怕她们,等于还是君王间接给予的影响力。   张重华的母亲马氏,她的家族在西凉倒是大族,只不过张骏临死之前忒狠了,马氏是遭遇到了清洗,为的就是给后继之君扫清掌握权柄的障碍。   张氏凉国的王后?家族并不能算弱,但与一个国家的整体士族相比只能说沧海一粟,并且还没有来得及经营,影响力只能说很一般。   张氏割据西凉,就算是张重华正式建国的时间也才两年不到,之前对外还是以西凉幕府称号,等于是张氏一族还没有从世家一份子来个比较华丽的转身,向着王室的道路走太远。   实际上,张氏凉军与东晋小朝廷的政治格局真的很相似,差别就在于西凉这旮旯地方上面就张氏一族一家独大。有了司马一家子的前车之鉴,西凉最强世家的张氏一族也没少打压其它世家,才有了张氏一族可以在西凉站稳脚跟的基础。   有那么一个名称专门来形容张氏一族的这种情况,那就是军阀。而军阀说白了有些上不了台面,政治格局是以血缘亲疏来判定,以至于张氏凉国的大官基本都姓张,统军将领尤其是能独开幕府的大将,就没有一个不是姓张。   华夏姓张的人多了去了,起源还有很多,并不是相同一个祖宗,可很多时候与君王同姓就是一种便利,例如金城太守张冲就受到姓带来的好处。   张祚与张天锡也是姓张,他们还都是张骏的子嗣,军阀政治之下两人的便利会更多,有之前张骏在世时留下的统兵之权,再有自己苦心经营建立起来的心腹集团,两人在张重华出事之后,毫无意外成了张氏凉国实力最强也是话语权最高的人。   汉军大举来犯的威胁使两兄弟争权也还算保持理智,并没有付之以军队交战,但双方你来我往不断派出刺客,不一定是要杀掉对方,主要是为了剪除对方的犬牙,一些人也就到了血霉。   姑臧每天都能在路边发现仇杀遗留下来的尸首,谁家被刺客摸进去抹了脖子也有时常传出,一直是到汉军真的兵临金城的城下,这一现象才算是停止下来。   “孤与弟皆以杀掉汉王派来挑拨的奸细,以正抗争之决心。”张祚说话的时候,旁边一侧是站着张天锡。他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孤与弟乃一父所生,国难当头必将兄弟齐心。”   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两兄弟没有想要将对付置于死地,互相干掉对方的得利属下也是幻觉,都是摆出了一副很是精诚团结的嘴脸。   “孤之兄不幸陷入敌手,贼军趁势来犯,使尽狡诈之术,暗杀我朝栋梁,却不会让我们恐惧和不敢抵抗!”张祚是将之前的血债都算到了汉国头上,想要表明自相残杀什么的纯属子虚乌有,末了满是振奋地说:“贼人万般龌蹉,只会使我等更加同仇敌忾,与之抗争到底!”   被招呼过来听台词的人,他们之中没人是傻子,前一段时间张氏凉国的局势真的有够乱,汉国密布的奸细使坏就不说了,自己人也是杀来杀去,今天既然是被召唤过来,事情该怎么办估计是有了定论。   张天锡其实很想撇嘴,就是不好那么干,要不然装出来的排场就没了。他也没其它意思,就是对张祚一口一个“孤”比较纠结,好像凉王是已经被张祚得到了手似得。   两兄弟是暗地里已经决定暂时搁置争议,至少先将汉军的入侵打退,之后该继续为了凉王宝座打生打死还是继续。为了表现诚意,两人是决定带上自己那一帮子心腹,国内除了必须留守西域的驻军,基本也是调集了起来,要一块向东与汉军交战。   一番的争,争下来的结果是,张祚因为是兄长,同时手里的实力比张天锡也真的是强出不少,排序下来是张祚成了全军主帅,张天锡只能是排顺位得了一个副的。   名份要争,军权的事情更是要先讲清楚说明白,做了个君子协定,到了战场就不要非分出一个你的我的,一样都是凉军,需要谁上就是由谁上。   当然了,很多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有协议只不过是多了张脸面,让谁都不能做得太过份,要说真的会做到了大公无私的地步,谁信那是谁脑子真的被门夹了。   这边是在做室内的表态大会,两个兄弟就该轮到下面的人表态。在这么种场合,内心里想什么不重要,背地里是干了什么更没人会说,一个个都是一副慷慨激昂。   姑臧无论是成里还是城外早就成了一个大兵营,除了从西边抽调过来的部队,就是各郡县征募的青壮,不管张祚和张天锡是个什么龌蹉,两人至少都是竭尽全力地在为战争做相关准备。   包括张祚和张天锡在内,两人都有试探过有没有与汉国罢战的可能,汉国过来的细作没有那么大的权限,细作也仅是为了让张氏凉国内部更乱一些,金城那边已经爆发大战,对于两兄弟来讲拖是拖不下去,至少也该摆出自己的排面,再来进行争取。   集结往金城后方的晋兴郡和广武郡张氏凉军已经达到八万,绝大部分是先期从西域调回和国内各郡县的兵力。   姑臧周边还有被陆续集结起来的将近十五万兵马,只等张祚和张天锡一同誓师之后就该往前线开拔。   面对汉军的大举入侵,张氏凉国可谓是举国动员,下至十二三岁半大小子,上至四五十岁老者,能够扛得动兵器的人是竭力征调,后面更是干脆连健壮妇人都没放过,可算是凑出一支总兵力超过三十万人的大军。   誓师大会被举办得很是隆重,头头目目的人上了台各种轩昂,下面的士卒在开拔之前也吃上一顿好的,部队是分批开拔。   “汉王停止攻势基本属于没有可能。”张祚出征时不坐马车,是骑跨在雄峻的西极马之上,穿的是没有什么实际防护力的甲胄,就是那种用在祭奠和祭祀仪式上的花样子铠甲,要不几十斤一直长期套在身上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我们只有拿出最大的决心,给予汉军最大的重创,才有可能打出一个喘息之机。”   张天锡与张祚不对付,却是要赞同张祚的话。   哪怕是新一任的张氏凉国的国主才继位没有多久,根本来不及惠及万民,更是没多少工夫笼络人心,可是张重华的被俘对全国上下还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谁让他就是一国之君。   国主被俘,不知真假的消息就没有停止乱冒,张祚和张天锡平时用心经营是用心不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倒是成了一件好事,两人至少是手头有点实力,国逢大难的时候也能站出来力挽狂澜,就是出来力挽狂澜的只有一个就好了,偏偏是有得争的两个。   “这完全是一锤子的买卖。”张天锡年轻啊,但是并不冲动,实际上是对张祚的主意并不是完全赞同:“要是兵败,是真的一点挽回局势的余地都没有了。”   一个人口连带西域人合起来也就是一百三四十万的军阀性质国家,给弄出来三十多万人的部队,国内的青壮除了残废基本是被征募一空,以部队的质量就是打赢了也是个死伤惨重的局面,并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赢,任谁都会觉得心虚得很。   “你有更好的办法?”张祚还能笑得出来:“南边的事情不说,北边的那么多例子摆在眼前。看看石羯,再看看拓跋鲜卑,汉王完全就是一副旗开得胜立即穷追猛打,不集中兵力竭力抵抗,难道被一层又一层的突破?”   要让张祚来说,石羯赵国的灭亡压根就是咎由自取,没有趁刘彦还弱小的时候就给碾死,是那种一次去那么一点的做法,给刘彦练兵也是壮大的时间,一开始直接百万大军扑过去就一指头碾死了,哪来后面那么多事。   “打不打得过,孤心里是有数的很。”张祚笑得颇为爽朗:“西凉男子就该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气魄。”   张天锡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应。   “汉王有气吞天下之心,时刻想念着收复汉家旧土,恰是如此王兄才会寝食不安,听闻诸王会盟冒险而去。”张祚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掏心掏肺,压低了声音就说:“西凉亦是汉家旧土,打是肯定要打,早打晚打必然是会打,兄长再清楚不过。打不得打过两说,不学司马一族窝囊,不学李氏(成汉)事到临头还有侥幸。再则,集结全国兵力与之对撼,对我们才是好事。”   “汉王要收复汉家旧土,西域亦算是汉家旧土。”张天锡太知道张祚在想什么了:“我张氏长年开拓西域,无人比我张氏更适合作为向西开拓先锋,是吧?”   张祚直接承认:“人活着就该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若是能够击退汉军,不使汉军再来侵犯,保住国家自然是最好。我俩对于那张王座该争也是继续争,若是……事不可为,汉王能够接纳称王又归附的冉闵,又敢于重用南朝降将,我等也算是能够被汉王用上。”   张天锡呐呐地说:“听闻……汉王对于攻凉,说的是内战。”   两兄弟多少算是掏心掏肺在说大实话,刘彦的汉国已经表现出一统天下的实力,尝试一下还能继续割据自然是最好,不能那就在战场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不能当凉王难道还不能争取个大汉的将军当当?   张祚也就悠悠地说:“传国玉玺早在汉王手中,迟迟没有称帝是石羯未灭,拓跋鲜卑以及慕容鲜卑……当然还有我们西凉。看来传言没有错,汉王是要扫平宇内才会称帝,不然早该称帝。”   势比人强,有再多的不甘心或是不情愿,争取之后也该看清楚事实,两兄弟原先是心照不宣,对于国内那些世家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或是显眼也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事实上也是多少给了下面各家族一些暗示,那些世家才算是消停了下来,谁都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和能力,对两兄弟抵抗汉军的入侵也是一件好事。   姑臧距离金城在平原地图看来也就是两百余里,一路上基本就是个一马平川的地形,大军从开拔到抵达广武郡仅是耗费了五天的时间。   不管是晋兴郡还是广武郡,实际上都是在黄河北岸,与金城是隔着一条黄河,恰恰就是因为这样凉军才会在两郡分别集结,不怕距离不远的汉军在部队集结时杀过来。   张祚到了地头之后根本没有闲着,让张天锡在营盘安排后续,他是带着一队亲兵来到黄河岸边,远远地观看金城局势。   时节已经是进入到春季中旬,不过因为近几年天气寒冷的关系,气温实际上是比较低一些,人待在黄河岸边再被带着河水湿润的风不断吹能够真切感觉到凉意。   “汉军攻打输水渠多久了?”张祚的视力还算不错,远远地是看到那边的厮杀情况,又问:“其余方向战况如何?”   宋秦是广武郡凉军集结时的主事人,理所当然是要为张祚答疑解惑,恭敬汇报:“两军争夺水渠已有四天,汉军出奇没有调动投石车等大型器械轰击,是派出小队人马不断抵近肉搏,末将认为那是汉将逼迫张太守出兵而战,用以达到消耗守军之目的。”   金城的其余方向?汉军一直是在清扫那些卫城,还一度与凉军玩了打地鼠的游戏。   张祚又问:“汉军没有试图搭建过河桥?”   说到这个宋秦就不得不皱眉…… 第592章 作战计划流产   毫无疑问的是,汉军肯定是想要渡河,但不得不说到气候的转变。   近些年比较早入冬和晚开春,西凉又是一个长年会下雪的地方,某些年段的雪还非常大,今年的西凉就是天降暴雪,开春也是延后了将近半个月。   西凉的西边不止是西域,也要看黄河的源头是哪里。黄河的源头事实上是在高原之上,且先不谈高原也会会下雪,黄河之水本身就是来自于冰山,想象一下冰雪融化之后水是汇集到哪去,再想想汇集起来的水会往哪里流,同时也琢磨一下天气的变化,大概就能发现汉军是陷入什么尴尬境地。   没有错了,每个地方冰雪融化的时间都不相同,比如越是靠近北极的区域冰雪就比其它地方越晚融化。   在西凉开始解冻的时候,高原之上还是一片的白茫茫,等待西凉这边冰雪融化地面又被晒得干燥一些,高原上面的雪才进入到融化阶段,接着冰山也开始化水,黄河上游立刻就是进入漫水期。   水不止是往低处流,其实还受到地球磁场的一种效应,每年的什么阶段是洪水暴发期,什么时候又是水流平缓,事实上关乎到的事情多到有些令人咋舌。   总而言之,目前黄河因为上游的水大量到来,不但使河水高涨,且也使得一些原本平和的河段变得异常水流湍急。想在这种情况搭建浮桥?以二战时期美军的机械之便利,或是现代那种科技发达的条件,得说都不一定能搞得起来,何况是公元三三八年!   黄河变得无法泅渡,想要搭桥更是痴心妄想,谢安想要渡河进攻晋兴郡和广武郡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已经破产,一些早先派过去的部队出了留下必要的刺探人员,大部分是转道去了河朔,大部队渡河是想都别想了。   宋秦会奇怪,是怪在他有发现过汉军的战船出现在该河段,只不过是很突然的出现,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汉军战船?”张祚不得不重视:“何种款式,数量多寡?”   “末将亲眼所见有七艘,非属楼船,谈不太上来是什么款式。”宋秦没接触过水军,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后面着重讲:“那种战船体积不小,至少配有两台床弩。”   黄河当然是能够让船只航行,张祚紧张的是汉军的战船怎么会出现在金城周边。   要深切的了解一点,现在的黄河可不是后世那种一再经过梳理的黄河,并不是说一艘船可以直接从东海边上就一路畅通,某些河段其实是无法提供船只航行。   后面到来的张天锡知道消息,问出关键:“汉军战船可有试图登陆北岸?”   “就末将所知,是没有。”宋秦不敢将话说得太死:“末将所不知道的,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张天锡就看向张祚,说道:“不得不防。”   张祚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吩咐旁边的一员战将:“奉孝,带着本部兵马巡查上游。”   表字为奉孝的中年人,他行礼应“诺!”,风风火火就跑了出去。   张祚是真的不敢有丝毫大意,尤其是牵扯到水师方面的时候更觉得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切只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关于汉军舰队规模庞大的情报,似乎也总能在需要的时间出现在被需要的战场。   那么多的国家被汉军神出鬼没的舰队袭击,张祚不想成为下一个,他还真切地知道一点,慕容燕国那边有太多的水网,新上任的慕容俊为了防备汉军利用水网可是操碎了心。   黄河北岸不断有张氏凉军开拔而来,谢安当然是时刻专注。他得到确切答案,黄河汛期没有过去之前,大军是别想过河,也就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重新拉到针对金城上面来。   金城的的确确就是一座坚城,哪怕是汉军先后拔除了外面的卫城,可是对于金城依然是没有太取巧的方法。   “木材结构的水渠已经皆尽破坏,对那些大石砌造的水渠却是没有太好的办法。”钟兴脸上有些很明显的晦气:“人撬不动,石弹砸起来效果也不大,要不干脆投毒算了。”   投毒?想要毒死一个城市十数万人,那该是要用多少毒药?可见钟兴是真的郁闷透顶了。   “好像可行。”袁乔无视掉有些傻掉了的钟兴,笑呵呵地说:“当然是毒死不了多少人,却是能够恐吓守军。”   钟兴“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还不如干脆掩埋断水呢。”   谢安却是点着头:“很有道理。”   钟兴立刻又是愣了一下。   金城有修建水渠连接到黄河。而实际上现在的黄河水一点都不黄,应该说现在的黄河水清澈到可以见到里面鱼虾的地步,根本就是能够直接饮用。   城池连接河道的输水渠,要提供一整座城市的人饮用,可以想象输水渠绝对是小不了。能够作为输水渠,又是建立在水流湍急的黄河边上,里面的水流可平稳不到哪去,再来是水渠宽度至少四丈,想要挖土截水断流,工程量好像不会小?   “是啊,截水断流。”袁乔摸着下巴的胡须:“一城十数万人,每日用水必以海量计,要是切断城外输水,仅靠城内水井必定使之缺水。”   甭管是什么工程,只要一支军队想要干,再大的工程对于军队来说屁都不是。   谢安之前没想对金城耗费太大的心力,想要的就是围起来之后再慢慢收拾,主要还是想着能不能将金城围困,渡河利用骑兵的优势直接闪袭姑臧,达到攻下姑臧而后灭亡张氏凉国的目标。   这不,至少一两个月之内大军别想渡河,黄河北岸也是不断有张氏凉军汇集而来,好好的渡河闪袭战略只能是停留在纸面上,等待中枢回复关于抽调柔然山部队的答复之前,就该转过头来好好地与金城守军较量了。   一声拖着尾音的“报——”在帐内被吼出来,来人向中军大帐汇报,说是黄河北岸发现了张祚以及张天锡的大旗。   重要人物都会有自己的将旗,那不止是为了彰显身份,主要还有提振士气,使众将士名目有跟随对象。   名将的旗帜所指方向,麾下将士必会效死攻击。   军队主帅的帅旗更是能够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再危机的时刻只要帅旗不乱,军心其实就还能稳得下来。   谢安收拾了一下,率先站立起来:“可以一观。”   汉军的军大营是在金城东侧,离黄河其实是有个十来里的路程,期间还要绕过金城的城墙附近。   “太守,汉军主将旌旗出现在城防附近!”索孚最近很是得到重用,发现情况立刻找到张冲:“大将军和中领军一到,汉将必是要是黄河边上,不如……”   张祚和张天锡的大旗出现在黄河北岸,金城这边其实也是发现了,城头城内早早就是一片欢呼之声。   张冲就是亲自过来城北观看,因为张祚和张天锡的到来,早先有些紧迫的心也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是啊,绝好机会!”易揣接过索孚的话,彪呼呼地说:“何不派军出城以截杀?”   汉军主将的军旗其实很好认,红底黑字一个大大的“漢”字,旗面边上还会写下官职,比如谢安就是“汉,征西中郎将,谢安”。所以该是有资格持旗的汉将,从旗面写的字就能分辨是多大的官。   张冲却是眯起了眼睛,不紧不慢地说:“汉军主将一伙人仅是五百人不到。”   “正是如此,才改出城截杀!”索孚没去搭理易揣,是非常急迫地吼:“绝好机会啊!”   “一军之主将,随行者将校众多,仅带五百护卫不合常理。”张冲嘴角勾了一下,像是在嘲讽:“此等伎俩,是想设下埋伏,诱使我军出城。”   索孚愣住了。   易揣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不过……”张冲来了个话锋一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搏小利而忘大事,谢安身为主将却以身为饵,本太守大可成全于他。”   金城之外其实是已经没有张氏凉军驻扎,仅是必要的时候才会有张氏凉军出城而战,要不是一些没被发现的坑道还能时不时输送点人袭扰,等于是金城实际上已经成为一座孤城。   索孚如愿了,他得到张冲划拨了三千骑兵,虽然大部分依然是西域人,可他们是近期以来金城出击最大规模的一次。   一座城池不止有四个城门,越是大的城池,它的城门其实是越多,那是因为城墙太长,需要的进出口必然增加。   作为军事重镇的城池,它的城门数量其实更多,要不然一个方位仅是一个城门,城内需要向外出兵该是慢到什么地步?同时,有正规的城门,那就还有一些紧急出兵的通道,一般平时是用厚实的铁门或是钢门给闸死还会从里面堵上,要用到则会开启。   谢安骑马而行,耳朵里听到一阵战鼓声,金城方向也是传来了阵阵的呐喊,扭头看去是能够看到打开的三处大门,一些城墙也是开启了一些比起正规城门要小得多的矮洞。   城里不断涌出骑兵,他们是在工事可以骑马的地段弯弯绕绕地前行,人没到出工事就已经是一片的喊杀之声。   几乎是在金城有部队出城的一瞬间,汉军的营盘是一阵苍凉号角被吹响,辕门大开不断涌出骑兵。   黄河北岸,鼓声和号角声先后远远地传来,他们也离得很远看到了对岸的动静。   “张太守遣军出战了。”宋秦多少是感到诧异:“末将在北岸待了近小半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太守主动出击。”   张天锡就纳闷地说:“张冲如此贪生怕死?”   “有坚城不守?”张祚毫不客气地瞪了张天锡一眼,问:“难道要放弃地利去与汉军野战?”   张天锡却是不服气,就指向原本该有卫城的地方:“城外的子城接连被汉军横扫,张冲却是毫无作为。”   事情就是那么一回事,汉军仅是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将金城外面的卫城全给变成了废墟,期间张冲还真的没有出兵进行过策应,仅是撤回驻守卫城的兵力减少伤亡,说是畏战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个……”宋秦觉得有必要说一下自己的见闻:“好像也怪不得张太守?汉军攻城器械无比犀利,弓弩亦是极强,以快著称的胡骑尚且难以接近,金城守军大部分为步卒……”   张天锡冷笑了一下,阴森森就说:“兄长到来,他倒是武勇了一把?却是不拿将士的小命当命了。”   相比起好像心气不顺的张天锡,张祚却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事实上,张冲不是张祚一派,也不是张天锡的人,认真算起来张冲就是个保皇派,谁是凉王就听命于谁。张重华在的时候,张冲理所当然是听命于张重华这个名正言顺的凉王。等待张重华被俘,然后张祚成了张氏凉国的话语权代表,张冲也就一直按照张祚的命令行事,那么就会让张天锡认为张冲已经投靠了张祚。   “这个……”宋秦也不算是谁的人,只能低声说:“那不是还没有分出胜负嘛……”   索孚率军出城,他们还没有靠近谢安等将校两里地,刚刚出了城池野外工事圈就撞上了前来应战的汉军骑兵。   交战场地是在金城野外工事圈附近,两支骑军交战的时候,还是有胆大的人会想着帮自己的友军一把,只不过他们压根就不敢跑出工事,只是拿着弓弩抽冷子来那么一箭。   “调来强弩。”谢安是皱了皱眉头:“覆盖之。”   张冲派出部队交战,是为了向刚刚到来的张祚和张天锡表示,金城的士气有保证,并不畏惧与汉军交战。   谢安过来与张祚等人隔江相望,一是观察到来的张氏凉军,二来则是存着向他们示威的用意。   一场因为表现士气和军队威势的交战很快就越搞越大,随着汉军大规模组织箭阵,被调出来迫近金城的汉军也是越多,一度都让人怀疑汉军是不是要正式攻城。 第593章 黄沙百战觅封侯   “王上已经将屯驻柔然山的禁卫军划入本人建制之下!”   此时此刻,谢安除了兴奋之外,无有其他。   禁卫军是汉国所有军队中公认的最强,还有着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神秘,他们从元朔三年开始有点沉寂,是在元朔五年才又开始发威,深入草原一战轻易击破诸王联军,更是连续横扫迫使拓跋代国前往慕容燕国寻求庇护。   谢安之前有得到一些消息,是关于柔然山的禁卫军会再次向东,配合冀州以及辽东的友军,从后翼进攻慕容燕国,虽然是上书做了请求,但是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是的,柔然山的汉军可以从慕容燕国后方展开攻势,理所当然也能从张氏凉国的后方发起进攻,等于是悬在慕容燕国以及张氏凉国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王上再次前往涿县,对燕国的攻击已经进入最后准备阶段。”谢安满是感慨地说:“恰恰是因为如此,张祚以及张天锡才会那么放心将举国之兵聚拢来金城黄河一线。”   刘彦要亲征慕容燕国,任谁想来都会是汉国的重中之重,那么肯定是会被人认为要调配绝对的精锐前去听命,禁卫军又是汉国的绝对精锐,还是刘彦绝对的亲军,难道就不应该调过去?   之前谢安是这么想的,恐怕张氏凉国以及慕容燕国都是这种思路,导致的是张氏凉国仅在后方留了一下守备部队,慕容燕国却调集重兵去自己的北部驻防。   “连我们都会那么想,张祚以及张天锡判断失误也是正常。”袁乔盯着山川舆图看了有一小会,比较突然地问:“将主要如何安排禁卫军?”   他们要渡过黄河要看水流情况,最适合的时间点应该是在夏季中旬,那么就是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金城是一座坚城,只用四个月恐怕是无法攻克,南岸的汉军哪怕是到了能渡河,争取的也只是将两支骑兵军运过去,步兵军肯定是要留下。   谢安一直在向中枢极力请求增兵,中枢那边很是给面子,不但将柔然山的禁卫军划拨过来,原属于骠骑将军幕府的两个步兵军和八万郡县兵也被抽调过来,等于是谢安手中有了两个骑兵军、三个步兵军、四万禁卫军、十一万郡县兵。   用三个常备步兵军和十一万郡县兵来对金城围而不强攻,再留下少数的骑兵作为策应,谢安很有理由相信金城的守军哪怕出城而战也会败退而回。   “金城并不需要强攻。”谢安有自己的理念,说道:“大汉只为灭亡凉国,只要击败张祚以及张天锡的主力,攻克姑臧等郡县,处于前沿的金城只能不战而降。”   明知道是一座坚城,强攻起来肯定是要死伤惨重,在并不一定需要强攻的前提下,就是耗费大量部队围住,最后迫使守军不战而降,也好过付出重大的伤亡拿下来,很多人的看法与谢安是相同。   “夏季上旬,禁卫军出柔然山南下。凉国的重兵皆是在黄河北岸,可以猜测后背哪怕是有驻防也是不多。”谢安扭头看了看后方,那里的天空激射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他笑着说:“禁卫军行动迅速,突防能力极强,等待张祚以及张天锡发现禁卫军逼近姑臧,必定会自乱阵脚。”   “……介时我们可借由抵达的舰队,将南岸的大军快速输送过河。”袁乔在不断点着头:“那边先做出攻击金城的动作,使敌军认为我们对金城势在必得。”   军事的行动方案会有很多种,一般情况下是采取全线的平推作战方式,为的就是防止后方留下敌军造成麻烦,比如袭击补给线。   汉军对补给线的需求并不是太高,老早就一直是使用穿插作战方式,总是在局部突防之后再行四处出击,往往是能够从内部就将敌军的阵线搅乱,随后再执行夹击。   桓温率军在长江以南作战,就是惯用穿插渗透的方式,仅仅是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就将各州郡纳入汉国统治之下,随后是忙碌着清洗依然负隅顽抗者。   南方战事基本上是已经进入尾声,桓温近阶段在争取的是前往交趾,在那边设立征南将军幕府,主持对扶南的战争。   张氏凉国集结重兵南下,要尽力与谢安所率的汉军拼一把,敢在黄河北岸集结,就是因为早知道水流湍急不适合泅渡,想要借着至少一个月的空档休整部队。   张祚很清楚无法以张氏凉国一个国家的力量来对抗汉国,但是对于只与谢安所部交战还是抱着一丝的信心。他所知道的谢安所部,大概也就是七八万人,猜测会有得到增援,却认为不会太多。而谢安手头的七八人要对付金城,还要应付滚滚而来的三十余万。   事实上,谁都知道汉国是在四处开战,南方一直没有停止清剿,东北方与慕容燕国枕戈待旦,北方草原不但打拓跋鲜卑也揍柔然部落联盟,似乎西南那边也是在与林邑和扶南打,甚至是在半岛上也有军事行动。   “就是汉王有百万之众,开启那么多的战线,能够用于我们交战,至多不会超过十万。”张祚没将汉国的郡县兵算进去,他所知道的是汉国的郡县兵轻易不上前线,干的就是一些民夫的活:“我们坐拥天险,更有亡国危机之下的众志成城,哪怕无法击败他们,也能与之僵持。只要让汉王认清楚难以灭亡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多方操作。”   金城那边互相射箭射得热闹的场面停止了,两支交战的骑兵也是回到各处,张祚无法得知交战经过和互相之间的损失,只知道汉军根本就没有出军冲城,那就是一场热闹,不会有什么实际意义。   双方的主将隔河相望,除非是有望远镜,要不就只是能够看到模糊的人影轮廓。   谢安当然有望远镜,很是仔细地观察了张祚和张天锡一番。他稍微懂得看面相,看到的张祚略略是长得阴鸷,作为君王必然是暴虐之人。他对张天锡的长相评价是俊美,就是看起来要嫩很多,觉得张天锡根本争不过张祚。   “明达是会一直屯驻柔然山吧?”钟兴没忘记谢艾的出身,说道:“明达生俘凉主,是不太适合再领兵攻凉。”   曾经效力于谁,改换门庭之后率军来攻,不管是不是各为其主,名声多少是会有些负面。   谢艾生擒张重华的消息传到西凉,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破口大骂,幸亏是谢艾的家族早就搬离,要不然肯定是有过激的人会干出一些过激的事情。   刘彦给谢艾的命令的确是屯驻柔然山,继续与柔然可汗跋提进行交涉,没有让谢艾去参与入侵张氏凉国。   谢艾军务完成之后就会回中枢,好好地再去履行御史中丞的责任,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继续统兵作战。   “生俘一国之主,传闻明达会被封侯。”袁乔没有掩饰自己的羡慕:“大汉才多少个侯,哪怕是个关内侯也足够令人钦羡。”   从元朔五年到元朔六年,谁立下了什么功劳都是在回到中枢述职的时候得到赏赐,原先是侯爵的那批人增加了食邑,新晋的侯爵有吕泰,谁都知道谢艾会是下一个新晋侯爵。   灭国必定会被封侯,要不就是军功累积足够,军方有许多人差一步就能当个关内侯,其中谢安要是能主持灭掉张氏凉国也必定封侯,连带钟兴、袁乔等一些将领也会沾光。   “骠骑将军已经确定会在今年晋升彻侯了。”钟兴比较兴奋地说:“这样一来,骠骑将军可是第一位彻侯。”   冉闵已经对朔州完成攻占,能追杀的异族不是杀就是俘,近期是亲自去了定襄,似乎是要进城了解被困了一年多的石虎,但请求被中枢给拒绝。   定襄一直是处于被围困的状态,死守宫城的龙腾卫士也没有进行过反扑,谁都不清楚石虎是生是死。   长期被围困之下的定襄,因为太多的尸体没人掩埋爆发瘟疫,除了宫城里面的那批人该是没有什么活人。   恰恰就是定襄爆发瘟疫,中枢才不允许冉闵率军入内,再则是对汉国来讲石羯是真的完了,留下定襄宫城的那批人并不会影响到太多,等待瘟疫过去,什么时候想要有个了结都可以。   主持完成灭掉石羯赵国的冉闵的确是应该得到酬谢,但他能够晋升彻侯并不显得单纯,最主要的是刘彦酬谢他主持灭亡羯人一族。   汉国针对羯族人的坑杀一直都在进行,是留下极少数有政治意义的人,然后不分男女老幼全体坑杀。经过不完全统计,仅是冉闵下令坑杀的羯人数量就超过三十万,其余死于沙场,或是逃跑途中倒闭,那可就真的无法计算。   “还是有一部分羯人在石宣的率领下逃到了漠北。”钟兴比较关注石羯的事情,说道:“骠骑将军前往定襄,征北将军率军进行追杀,听闻石宣是投靠了西高车人。”   西高车也是一种部落联盟模式,他们与东高车一样属于丁零人,石羯赵国势微的时候还大举入侵过河朔,汉军过去之后与之大大小小打了不少场。   石宣投奔西高车得到庇护。汉国这边所不了解的是石宣并没有老老实实当孙子,他带去了三万多的人马,吃西高车、住西高车、用西高车,喘息过来之后却开始侵袭西高车人的部落。   历史上,石羯赵国完蛋之后羯人衰弱,有一个叫侯景的羯人得到南朝梁主的庇护,这一股羯人大概就是一两千,他们受到了良好的款待,没有多久是直接翻脸不认人,暴起之后又裹挟暴民,差点将一整个州的人给吃干净,可谓是没有给祖宗丢人。   所谓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小伙子和倒地老太太……西高车收留石宣自食恶果,石宣那批残余羯人可不止有一两千,他们足足有三万,还没有忘记羯族吃人的爱好,是直接将漠北给搅得乱七八糟。   谢安眼睛是眯了眯,他是征西中郎将,而汉国并没有征西将军,包括在他内的一大帮人都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成为征西将军是迟早的事情。   汉国的将军衔很少,位比三公的那些就不说了,四征、四镇、四平、四抚这些将军又有分轻重,其中以四征将军最为位高权重,所负责的军务也是最为重要。   说白了,东、南、西、北着四名将军就是负责向外开拓,属于最容易建立功勋的将军序列,目前征北、征南、征东这三位将军已经先后封侯,可以想象征西将军也必定会因功封侯。   有那么一种迟早会成为征西将军的认知,谢安不但是将张氏凉国视为自己的“禁脔”,像是西域、漠北、盆地……反正只要是西边的地界,其实都被他认为是自己的征战地。   “夏季……不,秋季,在秋季一定要解决凉国!”谢安突然有了一种紧迫感:“不但要灭掉凉国,更应该进军西域,将西域重新掌握在汉家怀抱!”   事实上,张氏凉国一直在向西域开拓,要是张骏没有那么快死掉,他们都快解决车师了,很快就会打到龟兹地界。   为了应对张氏凉军的不断进逼,龟兹是在寻求与乌孙进行联盟,他们在争取乌孙的同时,是已经拉上了于阗和鄯善。   征西中郎将没有资格建立幕府,可身处西线战场的人基本上都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谢安能有什么前途必将会影响到下面的人,可以说是谢安所取得的成就越高,下面的人能够分到的汤汤水水也才会足。   说白了,将士上沙场虽然一样是厮杀,可还有分许多种的情况,国家被入侵的时候穿上战袍保家卫国,入侵他国则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思,谁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功劳太大,只会郁闷自己所立的战功太小。   汉国非军功不得封侯,爵位又是金贵得很,眼看周边的敌国都快被打没了,对自己爵位不满意的人,谁不是卯足了劲要争取立功? 第594章 事态骤变   冷兵器时代攻打一座城池花上数年的时间根本就不稀奇,面对一座坚城要是能够数个月就攻克下来才会显得奇怪。   一般最为坚固的堡垒大多是从内部被瓦解,所以才会有攻心为上和攻城为下的说法。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是由人去驻守,再好的防御工事没有抵抗心思坚决的人,那又有什么用处?   面对坚城不去攻打,是选择绕开去攻击薄弱区域,甚至是直接无视坚城长驱直入,类似的战法不管是在冷兵器时代,或是热兵器时代,其实是经常能够看见。   谢安真的不想在攻击金城这座坚城中折损太多的兵力,不是单纯的认为那样会显得无能,还是因为真的没有必要。他却不能对金城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相反是要装出抱着必须攻克金城的模样,来给黄河北岸的张氏凉军看。   没得说的事情,汉军将远程攻击器械集中起来,选择先打击金城的东面,每个日夜都能看到抛石车发射的石弹和床弩发射的弩箭在天空中飞翔,随后重重地落在金城的城外防御工事,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大汉器械之犀利,果真超乎想象。”张天锡年轻,不像张祚那么能够沉得住气,带着畏惧和忌惮说:“每日这般轰击,便是再厚实的城墙也会被砸塌。”   距离太远了,仅是用肉眼看去是模糊的一片,张天锡看不清楚工事的损坏程度,却能够看得出守军根本没有发起有用的反击。   汉军开始用远程攻击器械轰击城外工事时,张冲并不是坐以待毙,他是选择派遣守军从坑道而出,试图破坏汉军的攻城器械,只是张氏凉军的坑道攻击根本没取得什么成果。   金城之内连接外面的地道大多是在卫城。而卫城早就被汉军破坏,大多数的地道早就被排摸出来,破坏了一些又很特意留下一点,派有将士进行驻守。   可以说除非是汉军没有发现的地道出入口,要不然张氏凉军能够从地道出来,其实是汉军有意让他们出来。   不管张氏凉军在出地道之前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或目标,他们出地道的下一刻或是没有多久,面对的就是密集的箭雨,几个侥幸没死的人会活着看来汉军的出现,没再抵抗是被俘,冥顽不灵则会立刻被杀。   仅是极少数的张氏凉军从没有事先被发现的地道出入口安全出去,但他们的安全并无法持续多久,或快或慢都将被汉军发现,然后就是面对以少敌多的围杀。   应该说张氏凉军的地道攻势多少还是给汉军造成了一些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不成规模的张氏凉军,早有防备的汉军,绝对不是出其不意的小规模偷袭就能改变战事的最终结果,仅是让这场战争再增添尸体。   地道攻势没有取得期盼的结果,相反是折进去了数千人,张冲虽然感到失望却也不至于对守城失去信心,他先是让索孚组织了一次反击,结果又是折进去数百人而无果,后面下令防御工事的守军撤回城池。   汉军的远程攻击真的太犀利,射程可达四百五十步左右的强弩箭阵持续覆盖,射程稍微近一些的车弩时不时地来上一波,抛石车的每次齐射更是声势浩大,无力反扑进行破坏,总不能是让人待在原地待死。   张冲撤回工事守军还有一个心思,他想要吸引汉军发动冲锋,只要汉军敢冲,城头上面的守军就能对冲锋而上的汉军发起远程反击。   比较令金城守军郁闷的是,不管城外防御工事有没有守军,汉军都只是没完没了地进行远程轰击,大有一副要彻彻底底用石弹将防御工事夷为平地的架势,反正就是不出动军队尝试抵近登城。   谢安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和从容不迫令张冲内心里是感到无比的忌惮。   守城一方其实并不害怕敌军猛攻,尤其是一座工事完善的坚城更不怕遭遇猛攻,相反是希望敌军来撞个头破血流。   战争是依靠人去打,某一方的伤亡太过严重必然打击军心士气,就会给另一方创造可乘之机,很多时候守城军队就是抓住敌军伤亡惨重之后的士气低迷才进行反攻,往往可以一战而瓦解敌军,甚至还能打出一场浩大的击溃战。   “汉军兵少,又以骑兵居多,谢安不发动抵近登城,仅是以远程攻击器械不断轰击……”张冲正在看数量超过百台的抛石车不断骑射,深皱眉头说道:“左近不缺石料。”   草原才会缺少石料,其余区域石头随处可见,抛石车对于抛射什么其实并不挑,哪怕是没有石弹也能抛射其它的重物。   任何的工事都有承受攻击的底线,再坚固的工事被重物不断轰击也会塌方,仅是十来天的轰击过后,金城东面的城外再看不到一处完好的攻势。   汉军摧毁金城东面城外防御工事之后,远程攻击器械被拉到了城南,然后又是没完没了地进行轰击,又是一个十来天的轰击再次摧毁防御工事,再次调到城西……   “一个多月……这么久的时间,汉军仅仅是发动四次小规模的抵近试探!”张冲一个月多来饱受精神上的折磨,人是变得异常消瘦和憔悴:“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汉军不止是钟情于摧毁金城的城外防御工事,还对金城连接黄河的水渠产生了浓厚兴趣,是在昨天完成了对水渠的截断。   在这一个多月里面,张冲多次按耐不住,几次派出部队出城试图破坏汉军的抛石车,屡次都是被密集得仿佛雨点的箭矢给逼了回去,连带去阻止破坏输水渠的张氏凉军也是获得相同待遇。   “是啊……”易揣叫那个发愁,下意识也说了句:“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易揣是一直在等啊等的,等着谢安派人进行联系,等着发起策应,但一直都没有等来一点什么。   做内奸其实不是那么好做,尤其是可能已经被发现的前提之下,易揣老早就发现张冲对自己的警惕,吓得他根本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每时每刻也是处于恐惧之中,深怕突然有人冲过来将自己杀死或是绑起来。   易揣已经很久没有主动靠近过张冲,非见不可的时候也会做好充足的准备。今天他被召唤过来议事,来之前是经过多方的打探,比如张冲是不是单独请自己,不是单独请自己的话又是都请了些什么人,发现许多与汉军有暗通款曲的人也在被邀请之列,才算是过来。   “诸君。”张冲突然间大喊的一声令许多人是浑身一震:“汉军并无强攻之意,可见是有其它谋算。”   谁都能看出谢安并没有强攻的打算,要不然除了北面的城外防御工事,其余三面的防御工事已经被摧毁,也才发动四次小规模的试探。   “金城是坚城,本太守并不担忧金城有失。金城之重要,乃是为国之东面屏障,为抵御来犯敌军。”张冲本来是屈膝跪坐,已经站起来在到处走动:“气候转变,大河之水出现变化,迫使汉军无法过河,但河水总有重新变得缓和之时。”   张冲近期一直在进行思考,对谢安的心思是尽可能地猜测,琢磨下来觉得谢安围住金城进而长驱直入的可能性无限高。   汉军将某座城池丢到一旁进行长驱直入的例子太多了,一切都在说明谢安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这么做,张冲又得到细作经过大量损失和千辛万苦刺探回来的情报,说是发现关中有大量的汉军出现,必是汉国向金城战场增兵无疑。   汉国的军队有分等级。   常备兵就是野战兵团,每一支常备军都有自己的军旗,能够从旗号上面很轻易就辨认出来。而常备军就是汉国的主战军,每战就是由他们来负责。   除开常备军之外,汉国还有数量非常庞大的郡县兵,但郡县兵其实在大多数时候是作为主战军团的协助部队,例如在主战军团需要的位置驻防并戍卫,或是进行后勤线维稳,也会进行一些战区肃清任务,就是很少参与正面战场的主攻。   以前的汉国还有仆从军和奴隶军,但是从元朔四年之后,奴隶军的军事建制被取消,奴隶是分散在各地作为劳力;仆从军自元朔四年之后也不存在于汉国本土,是被集中在辽东的慕容燕国东面战场。   张冲所知道的是,增援上来的汉军有三个常备步兵军,更有八万的郡县兵。这样一来的话,他一番计算下来,谢安手头就有了两个骑兵军、四个步兵军和十一万郡县兵,总兵力达到二十万。   张氏凉国大多数人会忘记草原柔然山那边还有一支汉军,哪怕是记得的人似乎也并不觉得柔然山的那支汉军有多大威胁,张冲知道那些人是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柔然山的汉军会被调往慕容燕国战场,他们会这样以为的理由只因为是由刘彦亲征慕容燕国。   “本太守有了决议。”张冲站定在原地,恶狠狠地说:“要主动出击!”   事实上,张祚和张天锡或许是有那样的想法,但那个并不是他们将倾国之兵集结到金城黄河北岸的主要原因,其实是这两兄弟内心非常矛盾,觉得以张氏凉国一国之力无法抗衡汉国,才会打算主动来一场会战,打赢了继续苟延残喘,打不赢那就是打不赢。   对于张氏凉国来说,东面打赢了才有未来,要是东面扛不住就算牢牢钉在姑臧也没有什么用,那就算柔然山的汉军真的会从背后发动攻势,话说又有什么区别?不如就全力一搏,尝试搏出一个未来。   张祚已经派人冒死过河,有落网之鱼是进入金城,将倾全国之兵到来的打算向张冲托了底。   张冲情绪上的转变……或者说失控其实与得知张祚打算有关系,他觉得与汉军在黄河边上会战和决战太不理智,应该做的是向西域方向进行转移。   西凉到西域,一路上到处都是戈壁,局部地段甚至就是沙漠,戈壁和沙漠就是张氏凉国的屏障,完全可以利用地势与汉军纠缠,坐等汉国与慕容燕国交战的后续。   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张冲认为张氏凉国举国上下就该祈祷汉军在慕容燕国那边碰壁,一旦汉国与慕容燕国进入长期的僵持,那样张氏凉国或许可以展开反攻,至不济也能保住西域,随后继续向西寻求扩张,可不一定就会亡国。   张冲已经派人冒死渡河,张祚和张天锡接不接受建议在他看来已经无所谓,他甚至都不想再守住金城。   “太守!?”索孚霍地站起来,满是不理解问:“主动出击?”   “是,主动出击!”张冲说得斩钉截铁:“以决死之意志,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一战分胜负!”   没人能够搞明白张冲在思考什么,他们基本都是用目瞪口呆的表情在看着张冲。   【金城的存在已经不是国之屏障,相反成了累赘……】张冲无视掉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屈膝跪坐,想着:【大将军以及中领军,甚至是所有人,他们在金城不失的时候还会抱着侥幸。这种侥幸却会葬送国家!】   易揣在转着眼珠子,他捕捉到张冲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一瞬间心虚到几乎无法呼吸。   张冲可不止是专门盯着易揣一人,是他所知道与汉军有暗通款曲的人都会专门盯视一小会。   就在易揣在思考要不要蹿起来逃离的时候,那边张冲有了新的举动。   张冲念了很多人名,一圈下来点名了十多人,易揣就是其中一个,最后说:“其余人退下。”   被点名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惊吓到的模样,没等他们犹豫完该干点什么,其余人是已经退了出去。   幸亏是门窗并没有立刻被关上,更没有大批的武士冲进来,后堂也没有涌出大量刀斧手,要不然被留下的人就该准备搏命求生了。   “不要紧张。”张冲一直是坐在原位,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慢斯条理地说:“诸位,某要送你们一场富贵。” 第595章 是否有诈?   又是一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不过今天却是水汽比之往常更加严重,从北面滚滚席卷而来的浓雾飘过了黄河的河面,慢慢地侵入到黄河南岸,使得整片大地笼罩在雾蒙蒙之中。   浓雾天气的夜幕之下,哪怕是两人一样手持火把,可相距四五米互相看到的也只是模糊的光影。这样的环境让汉军首次停止轰击金城防御工事,算是让战场有了难得安静。   汉军是入侵的那一方,对金城周边的气候了解有限,什么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基本只能是根据有限的判断来猜测。   突然遭遇到浓雾天气,谢安是在睡梦中被唤醒,得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当即下令:“加强戒备。”   各级将校很快就被集中来中军大帐,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带着刚睡醒的半懵,少数几个人则满是跃跃欲试。   “雾气之浓,伸手不见五指。”袁乔说着还伸了伸手,看向一脸沉思的谢安,说道:“敌军恐怕会来摸营。”   金城守军的主将是本地人,近几年各地天气是变化比较大,但是当地人肯定还是最为熟悉本地气候。两军交战之时,守军本身就占有地利,对于天气的了解也会占到天时,只要懂得利用必然是会占到很多便宜。   “唔!”谢安肯定了袁乔的话:“不出意外,营盘之外已经有敌军摸了上来。”   事实上,汉军已经有了自己的动作,加强戒备的同时,弓弩手被唤醒列阵,箭阵组织完毕就是向营盘之外进行盲目覆盖。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只要是遇到有雾天气,各个岗哨的机枪就会进行盲射。这种举动当然不是闲得发慌,无非就是扫射可能躲避来偷袭敌军的地段,能射死人当然是最好,主要还是进行恐吓,也是想要打草惊蛇。   冷兵器时代在大雾天气之下也会进行盲射,总归来说还是为了震慑,用这样的意图让敌军以为偷袭已经被发现。   汉军的箭矢非常充足,没有箭矢告罄的后顾之忧,遭遇到浓雾天气必然不会吝啬箭矢,得到命令的弓弩手将自己在美梦中突然被叫醒的怒气,是用射出的箭矢来进行宣泄,还真的是能够听到浓雾之中发出惨叫。   借着浓雾进行偷袭是一种常态,任哪个指挥官遭遇到这样的天气都会尝试一下,不过一般也就是派出数量多但是每支队伍人数少,主要是摸营进行破坏,可以致使敌军发生营啸就是最大的收获,不行也就摸进去能烧什么就放火烧什么。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环境中,部队派出去压根就别想再能下达下一次的指令,基本哪支队伍出发前得到的是什么命令,那就只能一直向着既定的目标使力。毕竟浓雾天气之中,想找人压根就找不到,更换军令什么的无从谈起。   哪怕是太阳升起,处于浓雾之中也只能是看到自己身边最近的人,再远的地方就是雾蒙蒙的一片,处于这种环境的人其实是内心无比的紧绷和紧张,任何一点点的刺激都会下意识地挥出兵器。   “那边……”李米很尽力想要看得更远一些,问题是眼睛睁得再大也就只能看那么远,摆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听着窸窸窣窣……”   冷兵器军队营盘是个什么样的构成呢?正规的营盘会有层次,外围必然是清理出一片足够的空地,再来的下一层就是诸多障碍物构成的缓冲带,后面更有篱笆、木栏、木栅的多道阻隔带。   空地是将杂草、树木、灌木丛等等可以阻碍视线的东西完全清理干净,还会布置暗哨和明哨,暗哨是挖坑藏人,明哨则是摆着木板造的亭子,他们就是军大营外围的眼睛。   缓冲带会非常复杂,有着众多的拒马、并拢尖木排、或是杂物,必要的时候还会洒下铁蒺藜,什么地段安全可以行人也不固定。   围起来的“圈”,第一道一般会是篱笆墙,这种墙不会太高,基本是到成年人的腰间部位,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作为箭垛;第二道这会是连成线的木栏,它们并不是密封形式,每条木桩会留有空隙;后面的木栅栏才是封密并排模式,这种木栅栏是仿照城墙,高度至少有三米,宽度通常在两米以上,每隔一段还会建造一个箭塔,并且是多层次地布置。   除开必要的营寨工事之外,营盘之内哪里是将士休息的区域,什么地方会留下校场,屯粮点该是在哪,军械库是在什么位置,甚至是厕所是在什么方位,都是有着十足的讲究,唯一不变的是主将的大帐绝对是在核心区域。   是不是一员合格的将军,看得不止是指挥部队交战,很多时候看营盘的布置就能够看得出来,不懂布置营盘的将军不会有独立领兵的机会。   简单的拿入厕区该放在哪来说,要是地点错误就该是整个营盘弥漫臭味,甚至是忽略入厕区会让整个营盘满是粑粑,苍蝇到处乱飞倒是其次,卫生恶劣必然会使病菌横行。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总伤亡人数官方统计是接近两亿,然后死亡人数是五千五百万到六千万之间,但真正死于子弹、炮弹……等武器的人实际上只占了其中的四五成,其余皆是死于其它,最为严重的是疾病。   拿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战场来说,以九十年代的官方统计数字来看,中国军民的总死亡人数是一千八百万,军人死亡人数为一百四十八万,其中国军阵亡一百三十五万,某党(含未知归属游击队)阵亡约十万到十二万。必须要说的是,鬼子残暴是绝对的事实,但造成这么大规模的死亡是饥饿和疾病。(仅是1942的华北大饥荒就造成三百万人以上的死亡)   军队是集体,任何的集体在缺乏医疗的前提下,任何可传染的疾病一旦爆发,那就必然会形成恐怖的后果,华夏大地爆发大规模传染性疾病的历史有许多,像是东汉末年就爆发了两次大规模的瘟疫,最严重的一次是席卷中原再蔓延到长江以南,造成数百万人的死亡。   防止传染性疾病的爆发一直是军队最为重视的大事,除开对尸体的妥善处理之外,人的排泄也是重中之重,所以说连营盘入厕的位置都不会选的将军,真心是没有资格独立统兵。   李米所处的位置是在外围的暗哨,他们所在的区域刚才已经有后方的弓弩部队进行过覆盖,射箭之前已经通知避箭,却是谁也不清楚箭阵盲射覆盖有没有造成误伤。   几次盲射覆盖期间,李米并没有听到惨叫声,有的就是箭镞射中某些物体之后的响动,他后面甚至都掀开头顶的木板,一片漆黑之下其实也没有看到什么。   周围能够清除的东西已经清理,窸窸窣窣的声音对于军人来说其实并不会陌生,听着就是很多人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动静。   “队长,我们怎么办?”   “废什么话,给老子敲响梆子!”   一阵梆子声被敲响,远方传来有人对话的声音,随后就是一片呐喊之声,急促的脚步声也是密密麻麻。   躲避在坑洞里面可以将人踩踏的动静听得更为详细,以至于不用眼睛去看,也能够判断出人真的不少,更别提那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头顶上木板被频繁踩踏的闷响让李米的脸都绿了。   远方先是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什么,随后巨大的弓弦嘣动声一度掩盖人用嘴巴发出的呐喊声,不一会儿李米就能听到不断传来惨叫,似乎头顶的木板也被什么东西猛砸了一下。   要是有足够的光线,再无视掉那些浓雾,可以看到数百上千的张氏凉军,他们是在一片混乱中闷头冲,冲锋的方向不一定对,跑着跑着互相撞到摔倒也是常事,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从空中落下,箭镞破开战袍、钻入皮肤、深入肌肉再带起惨叫或闷哼。   箭阵的覆盖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才算停止,每一个呼吸对于躲在坑洞下面的李米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那没有戴头盔的脑袋甚至是被鲜血浇的湿哒哒和黏糊糊,洞里面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   暗哨的坑洞并不是太大,至多也就能够容纳五个人,李米是和袍泽先沟通,等待要掀开头顶的隔层板却发现掀不动。   “上面肯定是有尸体压着了,大家伙一起用力推。”   不止一具尸体压住了木板,李米等人是费了老大的劲才算掀开,还让两具尸体落到坑洞砸中了同伴。   他们这一片区域可以听到不止一人发出的呻吟声,更远的地方则是不知道多少人在呐喊和咆哮,瞧模样该是摸营的张氏凉军到了足够近的距离,已经发动了冲营。   在这种浓雾天气之下,暗哨的责任就是为后方的箭阵指引射击区域,明哨不是被敌军给排除就该是撤回营盘。   “快快快……赶紧进去重新盖上!”   阵阵的呐喊声从李米等人的正前方传来,听声势绝对不会少于千人,他们先是赶紧将敌军的尸体扛起来推出坑洞,又是手忙脚乱才将隔层木板重新盖上,没有光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捂严实了。   又是梆子声被敲响,却不是李米这个坑洞的作为,听位置是他们在前方,没有多久后方的弓弩手又开始进行盲目的覆盖。   从黎明到东方天际出现鱼白色的光亮,有了光线之后可视距离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依然是那种至多能看清楚一两步之内的视野。   从首次箭阵盲射到东方泛白,该是有一个时辰就没有停止过吵杂声,张氏凉军的偷营很明显不成功,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是开始了连续不断的冲锋。   “大多数敌军只能摸到缓冲带,无法越过篱笆墙区域。”钟兴身上看去有些湿哒哒,一些金属甲片上更是布满了水珠,那是站在某个位置久了,雾气沾多了的现象,抖动着解下来的披风,继续说:“敌军并未能够对我们造成什么实际伤害,为什么还一直不断冲击?”   谢安在昨夜凌晨被叫醒,仅是下达该有的布置,又很放心地去睡觉,钟兴过来的时候他是在进行梳洗。   “对敌军来讲,这种天气是他们唯一能够反攻的机会。”谢安用毛巾抹了一把脸,走到支撑甲胄的架子旁边由亲兵帮忙穿戴甲胄,看到袁乔进来就问:“长史,箭矢消耗了多少?”   袁乔不是武将,他不需要穿戴甲胄,摸了一把身上的皮裘,随后也就解了下来交给亲随吩咐去烤一烤,才答:“各类箭矢消耗合起来超过八万。”   “不到一个时辰……”谢安多少是有些感慨:“也就大汉经得起这样的消耗,曾经的赤壁之战,联军的箭矢总消耗也才十四万。”   汉军每战消耗的箭矢数量的确非常恐怖,最夸张的是围困定襄,消耗的箭矢多达惊人的十四万,对并州以及朔州的箭矢总消耗数量超过三十万。   当然了,射出去的箭矢在战后其实还是会进行回收,有些是清洗一下就能够再次利用,一些箭杆折断的则是回收箭头和尾部的翎羽。   “敌军看样子没有打算停止冲击,除东面消停下来,其余方位依然是在不断冲锋。西侧那边已经有过近身肉搏,可见西侧是敌军的主攻方向。”袁乔是行军长史,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权过问,还肩负给主将建议的重任,说道:“职估算了一下,敌军的损失不会小,如此死伤之下,再看浓雾蒙蒙短时间内不会散去,敌军主将的决心很大,可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啊,敌军有金城这座坚城,完全可以凭借坚城据守,没有必要无视死伤冲营。”谢安想这个已经想了很久,思来想去根本就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说:“哪怕是要利用天气,付出那么大的死伤无法靠近营区却依然在冲,着实不合理……”   外面有人在大吼求见,得到同意入了大帐,汇报说有内应带来消息。   所谓的内应当然是易揣等一些人,他们向谢安汇报,说是张冲亲身出城,连带大批部队也没有在城池之内,他们在今天就有十足把握夺取城池的控制权,邀请谢安派军入内控制。   “这……”   听到消息的谢安等人多少有些愣神,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596章 雾中之战   金城毫无疑问就是一座坚城,驻守的张氏凉军也并不低于十万,完全可以利用坚城来进行防御,哪怕是至不济也能拖上数个月乃至于是数年,短期内不虞有失守之忧。   张冲明明可以固守金城,防御下来的同时等待黄河的河面变得温和,介时黄河北岸的张氏凉军也就有了过河的条件,有金城这座坚城,再有黄河北岸至少三十万的大军,那个时候张氏凉国会占很明显的优势,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冒险。   偏偏张冲冒险了,还是那种看着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冒险,让谢安不得不多想。   “借着大雾天气袭营是常态……”袁乔看样子很苦恼,摸着自己的额头不是那么确定地说:“可是将城中的大部队调出,主将也是亲自出营?这个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根据汉国这边探查关于张冲的情报,张冲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家伙,谢安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张冲肯定发现城内有人与汉国暗通款曲,在这种现状下依然敢亲自率军出城,要说没有布置陷阱着实说不过去。   谢安所要思考的是,张冲布置下的陷阱是为了诱使那些叛国者发动,或是要骗汉军入城。   尽管是那么想,谢安却觉得这个依然是他们的机会,他深知任何军事行动都不会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每一次的军事行动都是在进行冒险,收益比风险高出足够高度的时候,风险就不再是风险,应该说是机遇。   “第一骑兵军准备入城,调动剩余的郡县兵一同进入。入城之后留下必要的人手控制城门,其余人以突入城内攻克粮库以及军需库为首要目标。”谢安看去非常平静,稍微停顿一下才继续说:“第三步兵军做好放弃军大营的准备,等待骑兵发出信号立即入城。”   骑兵攻城?那不是还有郡县兵嘛。谢安也没有说对易揣等那些投靠了汉国的人是什么安排,可以体现出防备以及不信任。   袁乔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极可能易揣等人并未真心诚意投靠大汉,将主该给予各级将校足够的方便,有必要时可以不经过禀告进行控制或杀掉。”   谢安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不给出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   朝阳已经升起,浓雾却是没有变淡的痕迹,待在浓雾之中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弥漫的雾气,视野可及范围也就是增加到四五步。   张氏凉军的冲营是一直在持续,他们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可算是占领了汉军大营西侧的空地,有一部分张氏凉军则是突入到充满杂物的缓冲带,与驻守的汉军展开了激烈的雾中拼杀。   汉军是上身红袍配黑甲、下身黑色束裤的戎装,脑袋上的头盔会插着一根色彩斑斓的翎羽,含军侯以及以上的军官还会有一个鲜红色的披风,比之一身土色戎装的张氏凉军在色彩上绝对要显得鲜艳许多。   李米已经重新戴上头盔,他带着自己那一队的人先是离开空地,撤入到充满杂物的缓冲带。   大多数充当明哨和暗哨的汉军其实是安全撤到缓冲带,他们进入缓冲带之后被留了下来,主要任务是依然向后方的弓弩手指引射箭方位,必要的时候还得操家伙与突然冒出来的张氏凉军搏杀。   “黏糊糊的,还开始他妈的痒了。”李米的脑门不是被鲜血给浇灌过吗?血液除了充满腥味之外,有着很强的粘性,蔫巴在头皮和皮肤上的感觉并不好。他很想摘掉头盔抓痒,却知道那样很有可能会被不知道哪里射来的流矢来个一箭贯脑,只能是不断抱怨:“这雾什么时候能够散去?”   以底层士卒的理解,张氏凉军之所以还在没完没了地冲锋,无非就是因为大雾还没有散去,只要雾气散了张氏凉军也就该消停下来了。   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远方传来,李米稍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骑军要主动出击了!”   汉军发出号令的方式有许多种,视野不受限一般是使用旗语,再来就是鼓声和号角声。步军使用战鼓传令是传统,骑军则一般会使用号角。   说句实在话,骑兵可没办法一直携带体积庞大的战鼓,采用号角作为传令手段最为便捷,可不是为了效仿什么胡人。   数量众多的骑兵行动起来的声势会很大,马嘶声和马啸声将会非常频繁,运动起来之后的马蹄不止会让地面发起颤抖,马蹄声也会显得震耳欲聋。   “汉军……”张冲是站在一架巢车之上,浓雾蒙蒙之下当然没能看到多远的地方,但是他有耳朵:“……的骑兵出动了。”   想要在视野受限的条件下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不管是夜幕之下,或者是浓雾天气下,道理都是相通。   早在数千年前的希腊有一场战役,有一名希腊将军在面对波斯军队的时候,他开创了希腊军队首次的大规模夜袭行动。以万人以上规模的夜袭,他不但是在希腊首创,估计还是世界军事历史的第一次?   夜袭的想法当然很美好,可是这名希腊将军忽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规模的夜袭行动对军队的素质要求无限高,结果希腊军队带着美好的愿望发动夜袭,可因为互相之间的协调根本不到位,互相践踏以及误以为遭遇敌军的互相残杀太严重,好好的一场夜袭没有给波斯军队造成多少损失,希腊军队倒是在自相残杀中瓦解,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败仗。   事实证明没有足够视野的前提下,小规模的渗透和偷袭当然是可以,但规模过大的军事行动根本没有部队能够办到。能够大规模展开夜战,那是达到即时通信的时代之后,哪怕是这样都无法取得太好的结果,迷路和误伤之类的事情根本无法避免。   华夏的军事历史上,夜袭行动做得最为尽善尽美的人是武圣孙膑。他是经过非常久的策划,对地形进行了非常完善的侦查,然后又对军队联络方式事先不断演练,也有庞涓极度“配合”地走进了死地,才算是让一场夜袭有了最好的结果。   除了武圣孙膑的那一场不是夜袭的夜袭(其实是埋伏),翻遍华夏冷兵器战史,能够找到成功夜袭的战例少到可怜,最为出名的大概也就是吴越笠泽之战和曹操火烧乌巢之战,可以想象想要成功是多难。   张冲察觉汉军的骑兵出动是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   一片浓雾蒙蒙之中,以汉军的军大营为中心,篱笆墙防御带之外遍处是张氏凉军,他们没有什么阵型,大多数是在盲目地一片杂物之中乱窜,没有乱窜的人则是蹲在原地,不管有没有动弹时不时都会挨上一波箭雨覆盖。   在杂物缓冲带之外,更多的张氏凉军是在卖命地挖壕渠,仅是不到半个时辰的做业没办法将壕渠挖多么深或多么宽。他们会这么干,不是什么临时起意,是张冲一早就有交代。   出了汉军防御链的区域,这边的张氏凉军看去比较有组织性,他们尽可能地排布阵型,可说实话因为视线的受限,再努力地调整也是一个看去歪七扭八的阵势。   先是一阵号角声传来,听到号角的张氏凉军几乎都下意识将头扭到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后各级将校开始狂吼。   “竖枪阵!”   “快快快!枪头倾斜向前,底部杵在泥土里!”   “弓箭手,都别他妈的发愣,进入引弓待射状态!”   一片的呼喊声以及提醒声中,沉重的呼吸声彼此起伏,并排站立的张氏凉军士卒,他们会不断与身边的人对视,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紧张。   马蹄声的动静异常浩大,滚滚的声浪哪怕是在很远的地方,听着都能感觉到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出营的汉军骑兵,处于锋头位置的是崔轩,他不是级别多么高的军官,就是一个屯长,不过他这个屯长的身份背景对于普通人来说很不简单,只因为他是汉国当今王后的堂哥。   崔轩是一副突骑兵的打扮,以他为中心的左右两边是向后倾斜并排的突骑兵,横向纵列就是两百五十骑为一个三角形的冲锋阵型,后方有着数量众多的袍泽紧随。   骑兵冲锋无法太过密集,每一骑的前、后、左、右间隔至少是三步以上。这个是防止互相之间不小心发生碰撞,也是为了让骑枪有足够的施展距离,再来是骑兵真的需要足够的活动空间,可不像步卒在下意识想移动的时候迈动双腿就能办到,骑兵想干嘛还得坐骑能听指挥和反应及时。   出营的骑军很清楚自己要去干什么,他们是由对杂物缓冲带熟悉的袍泽领前,会从本来就预留出来的道路冲击出去,冲锋的时候不会去管有什么挡路反正就是犁过去,绝对不会干一些缓下来与敌接战的蠢事。   处于绝对锋头位置的崔轩,他手中的骑枪已经在一次不知道刺中什么玩意中碎裂,将手里的断枪杆丢弃之后,扛起盾牌护在前胸,抽出加长斩马刀是直接横出去,偶尔刀刃会割到什么东西传来后震力,耳朵里满满都是马蹄声也听不到惨叫声,只有战袍变得湿润在述说肯定是有干掉了一些人。   高速奔驰的时候会更清晰地感觉到风的存在,面甲留出来的双目空隙在灌风,耳边会听到从甲片缝隙传进来的呼啸声,崔轩甚至还能感受到盾牌几次被什么玩意砸中的顿挫感,万幸的是身躯没有什么部位传来疼痛。   轰鸣的马蹄声在滚滚向前,只能看清楚四五步的距离现状下,其实只能依靠熟悉来判断是冲到了哪里,崔轩猜测自己应该是冲出了杂物缓冲带,没有经过思考就放掉有绳套绑住的盾牌,抓起腰间的号角一阵狂吹。   号角声是事先约定,用来提醒后方的袍泽“射箭,连射”。   号角之所以被选为传递号令的工具,除了便于携带之外,其实就是因为它吹出来的声音有足够的穿透力。   处于锋头位置的突骑兵,他们还有骑枪的人会一直将骑枪向前放平,没有骑枪的人则是会横出加长斩马刀,没有例外就是会将盾牌挡在自己胸前。   后方的骑兵,他们听到号角声立刻掏出骑弩,扣动扳机之后就是射出弩箭,是反复地扣动扳机,弩箭连续被激发出去。   崔轩眼睛捕捉到几杆与自己插肩而过的弩箭,内心里一阵的心虚就是不断破骂。这么个浓雾蒙蒙的环境中冲锋本来就非常危险,要是没死在敌军手里反而被自己人射死,那真的是憋屈到死了活过来都还能被气死的地步。   连续不断的发射连弩肯定是有取得战果,排在锋头位置的突骑兵在高速驰骋中不断践踏着躺在地上的人,偶尔会闷头撞上站立的人影,前方也开始有箭矢被发射而来,伤亡不可避免地出现。   在一片浓雾的环境中,一方是骑兵冲锋,另一方是步卒,双方能够看到对方的时候,其实就是到了分出生死的时刻。在这么一个环境中,高速奔驰的骑兵会占到更多的便宜,冲到足够近的距离会让步卒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分出生死之后就是一触即离。   崔轩开始能够感觉到身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频繁,那可不是天上在下雨,是敌军射来的箭矢在增多。   突骑兵,骑士胸前是板甲,肩上有护肩,手臂有鳞片甲,一些关节处是皮革护具,战马的前半身防具也是严密,就是骑士后背和战马后半部分并没有护具。他们本身就是被用来进行冲阵的骑兵,只需要一往无前也就是了,无法胜利也没必要再逃,失败之下的战马不会有足够的体力来维持速度,被轻骑兵追击肯定是逃不过去。   崔轩尽力将身躯伏低,他的眼睛透过面甲看向前方,风是灌的眼睛一片刺痛,该是分泌出了眼泪,看去就是一片朦胧。   不断地感受到坐骑撞击到什么玩意,短暂而凄厉的惨叫也是一瞬而过,崔轩眨了一下眼睛让眼泪流下才恢复完好视线,可看到的是一排模糊的身影,那一时间的脑子反应很迅速:“操你妈,是枪阵!老子要嗝屁了!?” 第597章 哪来那么多悲伤春秋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除了比其它生物多了智慧之外,人长期不断地进行某种训练,躯体和肌肉其实是会产生一种“记忆”,不用让人用脑袋去控制自己的行为,是会在遭遇什么的时候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   长期且严格的训练是让崔轩在一刹那就做出反应,他将身体极可能地贴在马背上,双脚也是尽力踩在马镫上,还没有忘记将横出去的加长斩马刀给拿稳了。   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让崔轩在坐骑撞上枪阵的还能稳稳地待在马背上,那些被向前倾斜而出的枪头,是有一杆刺在战马的前胸,但是战马前胸可是有着一块厚厚半圆形向前微微凸出的铁板,枪头碰上铁板的时候被滑开,战马狠狠地撞到了长枪兵,于沉闷的碰撞中带起惨叫犁过去。   等待崔轩回过神来的时候,幸运地发现自己没有死掉,坐骑也还在继续向前迈蹄狂奔。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整个人却是好像突然间浮空,随后猛地感觉到一震。   杂物缓冲带之外,张氏凉军挖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壕渠,其实也没有挖出多么大的规模,原先在挖壕渠的张氏凉军临时被命令拿起长枪步阵,一片紧张与仓促中枪阵并没有多厚,队形看去歪七扭八,东一撮西一拉显得异常七零八落。   受于视线太短的崔轩真不知道刚刚自己的坐骑是在狂奔中一跃而起,堪堪是跃过那条根本不深的壕渠。   真心而言,人是地球各种动物中最具智慧的生物,可在一些事情上反而是没有其余动物反应迅速,甚至一些动物面对危险时的反应要远远快速于最具智慧的人。   可能一样只能看到前方四五步的距离,人在狂奔中遇到坑基本是来不及反应就跌落进去,战马却能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   当然了,不管是什么都会有区别,比如崔轩的坐骑反应迅速,一些突骑兵的坐骑则是显得迟钝。   那些坐骑没有反应过来的汉军突骑兵,他们的坐骑前蹄踩空直接就是一头栽下去,数百斤的力道那么猛砸,不少战马的脖子直接折断,骑士被猛砸之后哪怕是还活着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   崔轩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在战场也没有功夫进行多想,还活着就是一直向前冲锋,直至冲到城墙边上才会有休整的时间。   浓雾之中,马蹄声滚滚地震耳欲聋,伴随其中的是到处都有惨叫在频繁地响起,谁都无法在远距离的位置发现对方,想干点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属于没可能,任是万般冲锋也只能是闷头闷脑向前冲,或是忐忑不安杵在原地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以“上帝视觉”无视浓雾……   从天空向下进行鸟瞰观察,汉军的军大营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里面还在不断地涌出骑兵,看后方蓄势待发的步卒该是郡县兵。   出了军大营的骑兵,他们冲击缓冲带其实并不是绝对顺利,一些骑兵纵马驰骋是一头撞上了障碍物来个人仰马翻,还出现骑兵一头撞上原先就处于杂物缓冲带的友军,但更多的骑兵是出了杂物缓冲带向正确方向汹涌而去。   在空地区域,随处可见静立在原地的张氏凉军,大多数的张氏凉军是拿着长形物,为的就是制造尖刺之林抵御可能冲上来的汉军骑兵。自然也有手持短兵的张氏凉军存在,他们是挤成了一团,尽可能是肩并肩靠拢。   步兵在面对骑兵的时候,尽可能地更密集一些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处于外围的步兵或许是会被高速驰骋而来的骑兵碰撞踩踏而死,但是骑兵撞上人墙之后也会失去速度,没有速度的骑兵原地作战并不比步兵有什么厉害,甚至可以说骑兵一旦失去速度会被步兵轻易杀死。   冲进空地的汉军骑兵,他们实际上并不是一条线的平推模式,是分作多个箭头不断向前,有的箭头冲锋势头异常凶猛,有的箭头则是闷头撞上排列密集阵型的张氏凉军受挫。   在更后方,大量的张氏凉军看着相对有协调,他们是以长形阵势方式分布,大量的长枪兵和长矛兵处于前列,后排则是大批的弓弩手,一些其余兵种则是在后侧。左右两翼的区域,分别是有近万的骑兵在缓速地进行游弋,可他们的状况并不好,时不时就会两队互相碰头。   骑兵当然是要保持运动,可不是等待要厮杀了才从静立中突然动起来,战马与人不一样,战马需要长时间的活动来让血变得“热”起来,没有事先热身的战马根本就发挥不出战马该有的活力。所以哪怕是会有些乱,张冲都是让骑兵保持热身状态。   “敌军大抵冲到什么位置?”张冲知道可能没有答案,却一定要问:“是只出动骑兵,还是步骑皆动?”   果然是没有人能为张冲答疑解惑,甚至是因为浓雾阻隔视线的关系,压根就没有人知道前方的战况怎么样。   索孚问:“末将亲自去看看?”   张冲却是缓缓摇头,说道:“一切该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   在张冲看来,金城俨然已经成为会将整个张氏凉国拉入无底深渊的累赘,想要改变金城会成为拖累才会有今天的出城而战。   出城的张氏凉军,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主将已经不要金城这一座坚城,是张冲要让金城陷于敌手,在那之前用一场浩大的拼杀来作为注脚,会死伤多少自己人不是张冲所在意的,张冲唯一在意的是能够给汉军制造多少折损。   大军背后的金城听着很安静,浓雾阻挡了列阵待敌的张氏凉军视线,使他们根本就无法发现城头属于张氏凉国的旗帜已经被撤下,一些一看就是临时制作出来的汉军旌旗却是在飘扬。   此时此刻的易揣是站在城楼瞭望远处的浓雾蒙蒙,耳朵里听到的是交战时产生的动静,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复杂。   【张太守早就知道某暗中投靠大汉,却是一直没有处理……】易揣当然不会认为那是张冲好心:【该是留下某,为了在某个时刻设下陷阱重创汉军?他却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率军出城,将城防轻易交到某的手中。】   易揣其实是已经查看了城内,紧张而又忐忑地想要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圈排查下来没有发现堆积柴火或是放置火油,亦是没有发现伏兵。   【张太守究竟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易揣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是真的想要为家族留下善缘,送一场莫大的富贵给予我们?】   世家政治嘛,但凡世家就是作为一个阶级,他们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没有永远的敌人,能够稍微开启方便之门结些情谊,等于是为自己的家族多留下一条后路。   要是张冲没有布置什么陷阱,易揣等一批人的确是受到了张冲的恩惠,一旦张冲所在的家族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于情于理都是该帮把手。   “既然不要固守金城,张太守因何不像我等?”徐志满满都是不解:“大势如此,抵抗不过是螳臂挡车。张太守若是献城……”   易揣内心无比复杂地截断徐志的话:“我们不在乎忠义,还是有人在乎的。”   金城张氏,算起来似乎真的是世代受到西凉幕府张氏的恩惠,从张寔之初的多番照顾,再到张茂和张骏的优渥,使原本只是小豪强的金城张氏成了一郡望族。   楚汉相争的时候出了个一诺千金的季布,更早的先秦时期多的是情谊坚厚的刎颈之交,所谓的刎颈之交还真的能够在对方出事之后,不计代价地进行复仇,报仇之后自刎陪伴老友。   情谊与忠义对有些人便如粪土,可有人却视之为无价珍宝,一饭之恩尚且有人竭力相报,何况是几代人受到优渥?   君不见,南宋神州陆沉,十万纶巾跳崖以成中国最后绝响?受到赵氏四百年养士之恩的读书人以身殉国,可是……他们为什么宁愿跳崖自杀,也不愿意返身与入侵者拼了?死都不怕,究竟是在怕什么!   张冲原先是在看金城的方向,受于雾气阻隔当然是没有看到什么。他重新扭过头来,做出侧耳倾听状。   前方的马蹄声滚滚永不停歇,听动静距离也不是太过遥远,应该是很快就会冲击到摆好的战阵。   崔轩依然还是冲在全军的前端,盾牌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丢没了,那一柄加长斩马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断,手持的家伙变成了一柄稍微短一些的战刀。   “呜呜呜——呜呜——”   有节奏感的号角声的被吹响,被汗水涩得辣眼睛的崔轩,他的面甲之后露出若释重负的表情,下一刻是牵动缰绳,让坐骑向着号角传来的方向驰骋。   骑兵冲锋可不是能够一冲到底,人受得了马的体力却是被消耗得差不多,冲击力不足够的骑兵战斗力不止是降低五成,有机会撤出疲惫骑兵的时候,没有指挥官会让疲惫的骑兵继续冲锋。   号角声是一种信号,也是指引该撤出骑兵往哪撤的“灯塔”,疲惫的那批骑兵撤出,后面会有袍泽接替向前。   崔轩是被累得快要摊在马背上,有体力的不断消耗,更多的是在浓雾环境下被制造出来的不安和紧张感。   天大的实话,上战场拼杀没人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要有谁看去不在乎,那绝对是假装的。   士兵每一次上战场,只要还能呼吸就会脑子里有各种想法,害怕与紧张更是少不了,差别就是能不能像个真正的军人那样,压制各种负面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怎么保命和杀死敌人上面。   崔轩全身一个零件不少地撤到安全区域,刚刚立马就有郡县兵走过来搀扶着下马。他双脚踩在厚实的地面都还感觉有些飘,拉起面甲喘粗气的时候,郡县兵递来了一个装满水的皮袋。   大口大口地牛饮了一番,崔轩摘掉头盔用皮袋往自己身上倒水,“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中,头部以下是腥红色的水迹往地上落去,帮忙休整的郡县兵要摘除甲胄上的箭矢,甚至都从他身上摘掉一条挂在肩膀上的手臂,其余的碎肉更是没少。   崔轩喘息了一小会快步走向自己的坐骑开始解下马甲。他都没有发现雾气之中已经能看到二十来步之外,是一脸心疼地那湿毛巾在擦拭满是血迹的战马,战马前胸的铁片已经消失,鳞片甲多处出现破损,看着能够看到一些被破开的皮肉,万幸的是伤口都没多深。   阵阵听着浩瀚的“汉军威武”之声从远处传来,没有多久就再传来“万胜”的呐喊,让不在战场的人都是露出一脸的喜色。   “前方破阵了啊……”崔轩刚刚为坐骑包扎好前胸的伤口,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间才发现雾气有要散去的迹象,不由感慨:“也该他妈的散去了,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冲锋,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看看头顶的太阳,看着绝对是超过巳时,就是再浓厚的雾气,太阳出来,风势也开始变大,肯定是会缓缓地散去,等待到午时肯定就全散了。   视野渐渐恢复,崔轩又处理好自己的坐骑,一圈逛下来将本屯的袍泽尽可能地聚拢,一番点人头下来,又是问了一下,可能是有些袍泽还没有过来会合,但可以肯定是至少有六十个以上的袍泽是阵陨了。   没有给崔轩太多用来感伤的时间,他们仅仅是休整不到两刻钟,新的军令被传达下来,说是有同袍已经冲进金城,他们赶紧重新披挂甲胄和补上配套兵器。他们这一批人是要先去大战场地的侧翼与一帮西域骑兵交战,后面也是要入城。   “老伙计,你先休息一下。”崔轩看着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至少对自己的坐骑是,一手抚摸喷着热气刚刚跟自己冲击了一阵的战马,另一手其实是牵着另外一匹备用坐骑,示意郡县兵将受伤的坐骑牵下去,翻身上了马背一声大吼:“整队,整队,干翻那批西域蛮子,然后进城!” 第598章 同族相伐,胜之何喜?   浓雾缓缓散去,随着可视距离的增加,战场的面貌开始能被观察。   汉军出动骑兵在雾中交战,极短的时间就有队伍冲击到张冲设立的本阵。这批汉军的出现并没有对张氏凉军的主力造成多么大的死伤,却是给了张氏凉军的主力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还有那种临战之时的压迫感。   被张冲摆在前面作为缓冲的那些张氏凉军,他们被反反复复地冲锋其实已经崩溃,浓雾没有散去之前就有大批的人顾不得布阵乱窜,只有极少人能够牢牢地钉在原地。   被当做炮灰的张氏凉军,不管是乱窜还是留在原地坚守的张氏凉军,他们的命运并没有多么大的区别,先被汉军骑兵没完没了地冲击,人变得越来少,抵抗意志亦是越变越薄弱,等待汉军的步兵大股冲锋而上时,他们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时间在流逝,战争态势也在发生改变,被安排在汉军营盘附近的张氏凉军失去战斗力,汉军往前推进的距离足够,双方随着距离的拉近是进入到主力之间的硬碰硬阶段。   随着可见视野的变长,对于双方的好处其实是一样的。   布阵的张氏凉军能够在发现汉军冲来之前做好及时准备,前方的枪阵可以在汉军冲上来时调整心态,后方的弓弩手则是能够在号令声中进行高强度的覆盖。   接替冲锋的汉军骑兵,他们终于不用忐忑不安地在浓雾中没头没脑地狂奔驰骋,发现敌军之后可以先进行至少一轮的骑射,冲击上去时也能看状况采取防御冲撞或是进攻冲撞。   不管是轻骑兵、突骑兵、具装骑兵,反正就是身上防御越差的骑兵,冲击列阵的步兵遭受的损失就会越大,打出来的战果理所当然也会更少。   在列阵步兵没有被骑兵那浩大的声势击溃心理防线时,其实不管是什么种类的骑兵都难以占到太大的便宜,并不会因为士兵胯下多了一匹战马而就会变成无敌的超人。   汉军是防御反击,接替冲锋的骑兵很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军令就是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明知必死也该一往无前地冲!冲!冲!   突骑兵必然是冲锋的矛头,他们在冲锋中尽可能地破坏张氏凉军事先摆布的拒马、木排等等障碍物,在这一个阶段无可避免会发生骑兵撞上障碍物的情况。他们在破坏障碍物的同时,每时每刻都有箭雨从空中落下,良好的装备可以最大程度地防御箭矢的伤害,要害部位的甲片挡下或是弹开箭矢,一些皮革的部位则就没有那么强的防御力,所幸有皮革作为缓冲箭镞入肉并不是太深。   只有将张氏凉军设置的障碍物尽可能地进行清理,才会让后方的袍泽不用刻意去进行规避,身负重任的骑兵知道自己阵亡的机率很大,但是在一场战争中总有人应该承担起必要的损失。   良心话,士兵上战场可能会死,跟碰上了什么状况必死无疑,面临种种选择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有士兵自己能做决定。   一个民族在面对入侵的时候能够涌现出慷概悲歌的故事。那是在面临压迫时不去反抗就会沉沦,抵抗意志越是坚强,诞生的英雄就会越多。   没有英雄的民族,无法召唤出普通人在遭遇入侵时爆发出来的勇气,类似的民族必然是会在各种竞争中退出历史舞台,成为某本文献中用来介绍的,那些已经消失的民族。   主动去入侵别人,很难会有受到压迫时会爆发出来的勇气,占据优势的时候……不管是心理优势,还是国家整体实力的优势,极少会出现明知必死还有勇气去死的现象。   知道阵亡机率很大的汉军内心里害怕吗?任何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蝼蚁尚且贪生,能活着没有人想要去死。这个时候士兵的荣誉感和纪律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   除了军律压制士兵的求生本能之外,阵亡之后家里是不是有优渥的抚恤,自己死后家人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等等的经济条件、物质补偿、阵亡家属的社会待遇……会让明知必死的士兵在知道会死时是什么心态。   在张氏凉军的众多将官看来,汉军用甲骑具装的骑兵去冲击和破坏障碍物着实是奢侈。除了觉得奢侈之外,他们内心里也能明白汉军此战是带着什么样的意志,很少没有对自己未来感到担忧的人。   汉军不断冲击向前,张氏凉军的箭阵亦是没有停止地射箭。   箭阵是华夏苗裔最拿手的战法,只要是用传统方式训练出来的华夏冷兵器军队,极少没有会使用箭阵的。   虽然都是箭阵,可射箭方式还是会有不同,什么样的距离就该是什么样的射法,远了就是仰射,需要的时候是抛射,近了就是平射,面对密集敌军就是攒射。每一种不同的射法会取得不一样的战果,比如面对组织盾墙的敌军就该是抛射,让箭矢上升到最高的高度再垂下,既是避开盾墙能杀伤盾墙之后的敌军,也能使用垂下产生更多的动能来拥有更大的穿透力。   随着浓雾变淡,可见视野不断地增加,两军交战的阵前依然是各种口令以及呼喝不断,处于后方的张氏凉军先是出现一声惊呼,随后就是喧哗声四起。   惊呼的出现是有人回头看向金城,那里的城头之上旌旗飘扬,只不过随风猎猎飞舞的是汉军旌旗。   军队出现喧哗声是一种禁忌,原本全神贯注作战的士兵听到喧哗声会心里惊疑不定,等待作战的士兵听到喧哗声则会四处张望。   士兵交战最忌分心,稍微有个分神可能敌人劈来兵器没有避开或是格挡,小命也就在那一瞬间的失神中没了。   大战之时,没有比后方传来喧哗声更致命的事情了,不管之前是什么心态的前阵,后方喧哗声就会心乱,心一乱军官会停滞发号施令,惊疑不定的士兵没有收到命令会有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整支军队会在那一瞬间变得僵化和迟钝。   军事历史上,大多数军队的兵败如山倒就是从士兵内心惊疑不定开始,军队的意志坚强哪怕是处于劣势都能支撑,唯独是军无战心致使溃逃。   此时此刻的张冲内心里无比恼火,他是要送一场富贵给易揣等人,做好的君子约定是,城外战事还没有出结果之前,易揣就不该轻举妄动,甭论是撤掉张氏凉军的旗帜换上汉军的旌旗。   很显然的事情,易揣等人没有将与张冲的君子约定当回事,导致的结果就有些严重了。   喧哗声指的是一种哗然之后大量的人在议论和喊叫产生出来的声音,发现金城旗帜变化的人,他们喊叫的是金城失守。   “全军出击,必须全军出击!”张冲在巢车之上张牙舞爪,嘶吼:“冲锋,全军冲锋!”   张冲尽管是早就对易揣等人背弃约定有心理准备,但多少是带着一丝的侥幸,认为既然送了易揣等人那么大的功劳,易揣等人多少是该有些感恩的心,可他还是小看了背叛者的无耻,也显示出了自己的天真。   急促的战鼓声被敲响,索孚是第一个就率军进行冲锋的西凉武将。他是冲锋在队伍的最前端,一副睚眦欲裂表情地舞动着兵器,嘴中不断嘶吼着:“杀敌!杀敌!杀敌!”   续索孚之后,多多少少是有其余的张氏凉国将校也发动了冲锋,但更多的将校是留在原地发愣。   侧翼的索孚带着骑兵冲锋,前阵也是涌出了张氏凉军的步兵,这样的动静令处于攻势状态的汉军多少是觉得意外,以至于汉军的攻势停顿了一下。   谢安收到前方汇报之时,两军的步骑实际上已经是绞成一团地拼杀,他的下一个动作是让另一个蓄势待发的骑兵军绕开战场入城。   两军的厮杀当然激烈,可是发动冲锋并有心作战到死的张氏凉军真的太少,更多的张氏凉军是内心迟疑,结果是前方的张氏凉军在与汉军交战,后方的张氏凉军却已经出现溃逃现象,本阵的张氏凉军有得要向前有的要后退,看上去张氏凉军就是一团乱糟糟的模样。   脆弱到不行的张氏凉军,他们遭受狠狠一击的是易揣亲率本部从金城冲了出来。   易揣完全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态,出城之后就是采取攻击,本人是直取张冲所在地而去。   金城先是莫名其妙地失守,里面更是冲出叛军,今时今刻就算是再有拼死意志的人,也会怀疑自己那么做有什么价值。   处于巢车之上的张冲看着听命冲锋的部队被汉军击垮,再看叛军从后面攻击导致己方部队的兵败如山倒,他多次拿起佩剑摆姿势要自刎,每一次都是拿起来又放下。   “降……”张冲最终还是没有自刎,他嘶哑着嗓子:“投降,下令偃旗息鼓,投降!”   所谓的偃旗,就是将战旗倾斜着垂下。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战旗下垂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罢战。   息鼓就更好说了,自古就有击鼓助战的说法,为的就是激昂士气,鼓声停止就是战斗停止,交战状态下的鼓声停止又没有响起鸣金声,士兵或许不了解状况,军官却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张冲并不怕死,他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率军出城而战。他不自刎是想要暂时活着,担忧汉军会在张氏凉军投降之后坑杀战俘,而汉军坑杀降俘是出了名的事,光是冉闵在并州和朔州坑杀的降俘就超过三十万。他知道活着的自己才能为投降后的张氏凉军争取活命的机会,既然最后的反击没有取得预料的成果,那就该为那些被自己辜负和拖累的将士多想想,所以暂时真的是死不起。   偃旗息鼓后的张氏凉军彻底失去战心,一个又一个地丢弃兵器,他们或是跪倒在地或是愣在原地,等待接下来的命运。   易揣带着骑兵快速向将旗的位置驰骋,由于没有遭遇反抗会有功夫想些事情,一直都在犹豫是该直接杀掉张冲或是俘虏,等待真的来到将旗附近又看到巢车之上的张冲,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说是心狠手辣也罢,说是羞耻无脸相见也好,背叛者通常不希望被自己背叛的人活下来,易揣拿起了弓并搭上羽箭,咬牙就要松开射出之际,一阵轰鸣地马蹄由远而近。   崔轩又再一次处于冲锋的矛头位置,他们本来是要入城,中间得到新的命令,是谢安亲自下令由他们来敌军核心位置,享受俘虏敌军主将的荣耀。   “那个谁,你想干什么!?”崔轩的嗓门很大,老远就恶狠狠地盯着易揣,一段大声的喝问之后,靠近了满是威严地盯着,说道:“已经投降还引弓待射,想做什么!”   易揣脸上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是放弃射箭,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抽搐着脸颊无声对崔轩抱拳行礼,说道:“在下易揣,与征西中郎将有约,特献上金城。”他本来还想说是献上张冲用意增加功劳,后面却卖了崔轩一个好。   崔轩抱拳回礼,没有多与易揣说话,是带人来到巢车之下。而这个时候张冲已经下了地。   “将主有言,大汉征讨西凉是为金瓯不缺。”崔轩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老者,稍微昂了昂下巴才继续说:“张太守负隅顽抗是各为其主,临阵不敌下令投降不失理智。同族相伐是为不幸,切勿再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张冲看都不看靠近过来的易揣,拱手向冀州的方向行礼,嘴中说道:“汉王乃是当世雄主,于胡虏之手拯救万民于倒悬。今不臣以螳臂之力挡车,错皆在不臣一人,与金城百姓无关。麾下将士亦是在行不臣军令,罪皆在不臣一人。”   崔轩左右看了看,不少人是露出不忍的表情,更多的是神情呆滞,本来还想表现一些战胜者的骄傲,后面咳了几声对张冲问:“张太守可有坐骑?”   张冲点了点头,麾下牵来战马。他翻身骑跨上去,转头看了看黄河北岸,仰头之后两行清泪流下…… 第九卷 大汉帝国 第599章 张氏凉国……没了   黄河北岸的浓雾比南岸散得更早一些,屯驻于北岸的张氏凉军,其实每时每刻都有人负责关注金城的动静。   天未亮时南岸就是杀声震天,那个时候张祚与张天锡就先后被亲卫唤醒,两人不顾浓雾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去了河边,由于天色太暗又是雾气太浓,压根就看不到黄河北岸发生了什么,甚至是连一丝的光亮都没瞧见。   两兄弟猫在河边大概两刻钟,雾气里的空气太湿润,夜里的河边也着实是寒意太重,既然无法用眼睛观察到什么,也就回到营中。   黄河南岸肯定是爆发大战,包括张祚和张天锡在内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猜测,普遍是认为张冲借着浓雾天气袭击汉军大营,期间张天锡还夸了张冲几句,说是张冲果然熟读兵书之类的。   他们发现不对是超过半个时辰黄河南岸却没有安静下来,相反是酣战之声变得越大。   借着天气和夜色进行袭营不该是这个样子,应该是仓促间爆发,又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平息下来,不该是维持那么长的时间。   几个乐观的人就猜测,说是张冲的袭营绝对成功了,先打开了缺口,后面张冲趁势大举进攻,交战的动静才会没有平息。   无法观看到黄河南岸,酣战之声完全没有变小的迹象,张祚做主派人冒险渡河。   上面有命令,下面的人就会执行,不过黄河现在的水流可还是无比的湍急,被挑选出来乘舟渡河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一副“老子的小命要报销”的绝望,偏偏还不敢违抗来自于张祚亲自下达的军令,只期盼能够侥幸成功渡河。   展开渡河的舟拢共有十三条,每一条是十个人,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操舟而出,岸边的人很快就无法透过浓雾瞧见身影,只知道木舟才刚离岸就听到落水声和惊呼声。   实际上,十三条木舟是在离岸的刹那就翻了两条,二十个人落水之后仅有三人扑腾着上岸,其余都是被水卷走。   剩余的十一条,它们驶出最远是离河边约六丈左右,然后来了个全部葬身于河,消耗的时间却是有点长。时间长而又离岸不远,那是水流太急的时候,舟上的人再是卖命划桨,可水流还是会将舟顺水向下游推着漂,向前的动力会受到严重地干扰,因此航行的距离不短,但前进的位置却会很有限。   黄河的水声很大,对岸的厮杀声则更大,直至最后一条小舟颠覆,岸边的人都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落水不知道被卷到哪去,还是那么尽忠职守地等待再等待,等待那些注定不会返回的人。   转眼之间吞没了一百二十七人的黄河,它的水现在还无比的清澈,滚滚的河水由西向东而去,涛涛河水经过百折千回,将来自高原冰块融化的水流入东海。   却不知道那些葬身河水的张氏凉军,会不会也被带着漂出了大海?想来是不会,毕竟凉州距离东海数千里,他们应该是会在下游的某处被卷到岸边,成为一具身穿张氏凉军戎装的浮肿尸体。   今夜金城边上的黄河两岸,人们注定无眠。   南岸喊杀声沸腾,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飙血,倒地之后慢慢变成一具失去体温的尸体,也会有人满身大汗地挥舞兵器展现热血,唯一不变的就是杀戮依然继续。   北岸的张氏凉军是被惊醒大半,醒了的人吵醒那些本来还在睡的,然后是全营的人耳朵里听着南岸传来的厮杀之声,各种各样的猜测会从不同的人嘴巴里冒出来,或是担忧,或是期盼,离得远远的进行各种没有实据的想象。   从厮杀动静来判断,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没有停顿过的喊杀声一直都在持续,不用过多费脑子就该知道交战情况是多么激烈。   谁都别想睡,小兵兵醒来之后饿着肚子听响,有条件的人却是想着怎么填填肚子。   张祚是全军主帅,汇集过来军帐的人也是特权阶层,光是那么互相坐着动嘴皮子没意思,一场临时的设宴也就开始了。   现在的黄河不适合泅渡,并没有汉军渡河杀来的忧虑,心情无比彷徨的张祚尽管知道不对,可依然觉得可以适当地喝喝酒,不喝酒真的无法压下内心里的不安。   是的,就是不安,张祚要是没有发现黄河南岸的反常,那他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傻子。   尽管觉得不对劲,可张祚依然没有想过张冲会孤注一掷,做那种不成功一次击溃汉军,就来个大军损失惨重再让金城失陷的事。   按照张祚的想法,张冲要是觉得张氏凉国没有前途,那就是大不了投降就得了,可张冲一开始就没有献城投降,哪怕是城外的卫城都被清理还在抵抗,理所当然认为张冲不会投降汉军。   张祚现在担忧的是张冲玩大了和玩脱了,是汉军早就防备张冲夜袭,将计就计什么的,让张冲发动之后无法收手,还在猜测金城会损失多少部队,然后是张冲损失多少部队之后还有没有能力守住金城。   金城对张氏凉国无比重要,是张氏凉国东面无可争议的军事重镇,曾经这里不止一次将前来侵犯的敌军抵挡住,挫败来犯敌军的锐气,使来犯敌军葬送大量士兵与城下。   今时今日的金城显得更为重要,张祚还指望张冲能够坚持到黄河北岸的张氏凉军渡河,依靠金城的守军配合渡河的大军,来个夹攻一举歼灭或是击溃谢安所率的汉军,好好地重创汉国的锐气,吓得汉军不敢再来侵犯。   【要是能够在金城击败汉军,孤就能够派人前去谒见汉王……】张祚在酒宴一开始的时候显得很乐观,不止一次豪迈地邀请臣属共同举杯,后面却开始思绪乱飘:【若能两边止戈……不,汉王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灭亡大凉……】   身份地位最高的张祚安静下来进行思考,后面张天锡也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导致帐内的众人就是有再多的话也变得沉默。   沉默的气氛会显得尴尬,想要掩饰尴尬不是狂吃菜就得频繁举杯,帐内就剩下各种餐具互相磕碰的动静。   除非是特殊情况,要不然野外驻军会在寅时一刻开始生火,火种一再传递下来,期间各种食物也要经过处理,寅时二刻的时候就该是抬锅烧水,等待水被煮得沸腾,各种食物就是混在一块丢进去,来个混杂的杂料锅。   本就是浓雾的天气,放在露天位置的木材被水汽弄得湿润,懂的常识的人都知道湿润的木材燃烧起来会有许多烟。   木柴冒出的烟雾与大自然的雾气在营盘之内弥漫,咳嗽声开始频繁地出现,幸亏的是埋锅造饭的地方从来都不会是大军营帐设立点,也不会那么傻被安置在风头的位置,中招的只是那些伙夫。   大军隔河,南岸杀得血流漂杵,北岸夜中无眠听响,算起来这种场景并不止一次出现,最近的一次就出现在汉军与晋军的交战中,只不过那一次是汉军渡河而战。   “诸君……”张祚总算是从思考中脱离出来,也不知道是想清楚了一些什么,看去兴致显得不错:“举盏!”   老大出声了,属于这一派的人当然是立刻举起酒盏,不属于张祚的那一派则是在张天锡有动作后才举盏。   张祚下一句该是“共饮”,可他嘴皮子刚张开,外面传来了慌张的喊声。   “大将军……大将军……金城的城头旌旗更换,失守了,已经失守了!”   话说,从醒来亲自去观察,到回来一阵商议,再到酒宴被摆起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天色已经是大亮。   期间,外面并不是没有情报汇集过来,就是一次次都汇报看不清南岸是什么情况,等待能看到对岸却来了这么一条消息。   一声“当啷”声响,张祚手里的酒爵没拿稳落到了案几之上,与放着大块肉的盘子来个亲密接触。   是酒爵没错了,张祚和张天锡用的是青铜爵,其余人则是陶盏。用什么工具是代表有什么身份,就好像诸侯吃饭有资格鼎,才会有“不能五鼎食就五鼎蒸”的那句话,所用的工具是用来彰显地位和身份。   将手里的工具掉落下去的不止张祚,连带张天锡也是被惊得失手,那些没拿稳也失手的人为帐内又贡献了陶具碎掉的清脆声。   “张冲……张冲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张祚浑身都在抖,双目瞬间睁得老大,一副要择人而噬的表情:“没那个本事,学人去搞什么夜袭,竟是让谢安趁机入了金城!”   进帐禀告的人直接就被吓瘫在地上,四肢发软又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深怕下一句听到的是“拉出去砍了”之类会没了小命的话。   “探,再探!”张祚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报信的人:“若张冲没有组织夺回城池,你就跳进大河!”   全身都在发软的报信者,他几乎是用着今生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出了大帐。   “冷静啊大将军。”赵长是帐内还敢在张祚暴怒中开口的少数之一。他内心里也是很慌,却能装得镇定,尽量以平缓的语气说:“金城守军十余万,又有近七万百姓,谢安麾下不过六万,其中还有三万以上打不起硬仗的郡县兵,张太守肯定是能夺回城池。”   “孤现在担忧的是有多少叛贼!”张祚怒发须张地吼:“必是有逆贼里应外合,才会致使汉军可以入城。孤就该在来之前就捉拿他们的家属,就该夷他们的三族!”   国家危难时刻出现投敌之人并不稀奇,是任何国家都会出现这样的人,根本就无法杜绝。   张祚当然知道很多人觉得张氏凉国要完了,早早地就在寻找后路。他还真的干了不少抄家灭族的事,可也就只是震慑那些人做得更加隐秘,甚至是让一些原本要看风向的人也开始那么干,后面就改为安抚。   似乎安抚比杀戮有用了一些?至少看上去绝大多数世家都表示至少会拼一把。现在张祚看来嘛……世家不管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做出的承诺,比屁的作用都不如。   张天锡愣了有一会,回过神来的时候看了几眼张祚,然后是拿起案几上的酒壶狠命地灌,末了抹了一把嘴,一声不吭地迈步走出军帐。   跟在张天锡后面走出军帐的人不少,他们出来之后快步追上。   “主公……”张瓘一脸惶恐地问:“我等该将如何?”   张天锡闷声往前走,越走迈步越快,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张祚所在的大帐,远远地能看到张祚站在账外遥视自己。   “尔等……”张天锡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沙哑,咽了咽唾液稍微调整了一下,接着说道:“各回本部整军,准备就绪之后过来禀告。”   张瓘一个愣神张口就问:“整军?主公是要……”   “另外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姑臧,务必将耀灵接出城,先行护送前往酒泉。”张天锡将目光从张祚那边收回来,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张瓘,又扫视那些同样茫然的部下:“我们先去酒泉,随后开拔前往西域。”   张瓘呆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张祚,问道:“大将军那边……”   “他知道的。”张天锡抬头看了看天,声线里面不带一丝情绪:“此事乃是事先约定。”   金城是什么?它是张氏凉国的军事重镇,掌握在张氏凉军手里就是抵御来犯敌军的东面堡垒,一旦被敌军所夺就会成为来犯者的桥头堡。   金城一失,张氏凉国在东面只有黄河这一道天险,可张氏凉国并没有成规模的水师,面对汉国这种有规模庞大舰队的国家,黄河就不是什么天险。   没有了金城的张氏凉国,汉军又有庞大的舰队可以很短的时间内投送大军过河。与汉军在水系旁边交战?石羯赵国已经给出了太多的例子,谁再不接受教训就是傻到该自己一头撞死的地步。   “大将军会在合适的时候投诚大汉……”张天锡惨然一笑,咧了咧嘴才又说:“我们去西域,汉王若是接受大将军的投诚并给予善待,我们在不久后……也会成为汉王的臣子。” 第600章 为王前驱的荣幸   幽州的涿县此时正是进入到冰雪融化的季节,大量的冰雪融化必然是会成为水,一瞬间到处都是潺潺的流水,地面也是被融化的冰雪浸泡得湿润和松软。   这样的季节并不适合大动干戈,要不然大量的人踩踏地面,会致使土地变得泥泞。而踩踏会容易变得泥泞,对于部队行军和辎重运输都是非常苦恼的事情。   刘彦本人就在涿县。他是半个月前刚从襄国再次过来,要亲自主持接下来对慕容燕国的征战,打算一举灭亡慕容燕国,可能还会顺势清扫掉越来越不安分的高句丽。   “高钊对大汉表面上很恭顺,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纪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大汉在高句丽的士卒频繁遭遇袭击,可作为大汉征讨不臣的理由。”   “大汉一直在从高句丽送出女人,民间非议必然沸腾。”吕议是在坏笑:“至今,归于汉籍的女人已经超过十万。再这样下去,高句丽很快就没有能够孕育下一代的适龄的女人了。”   汉国男女比例的差距一直很大,三名男子才有一名女子,代表着会有两名男子很难讨到媳妇,要么是成为光棍,要么只能是取比自己年龄小很多或是高很多的女子。   一个国家男女比例差距大了会致使出现非常多的问题,不止是各种跟性有关的案件会频发,还会使社会产生极大的怨气,单身的人一多也必然使社会失去发展动力。毕竟身为男人要有家庭才会安分下来,该去劳动养家再不愿意也得忍着,有了妻子和孩子冲动什么的必然消失。取老婆无望可能会自暴自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前提下,进取心什么的是无缘。   想要改变国家的男女结构,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外引进女性,说通透点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吸引他国女性嫁给本国男性。   国家面积小、经济差、治安差……等等很多劣势的情况下,想要吸引他国女性会无比艰难。巨大的男女比例差距必然是会使国家陷入动荡,暴动乃至于内战就该频发,然后在大量的冲突下死上一大批人。可能会有强腕人物结束动荡,到那个时候大批的男子是在动荡中死去,男女比例重新恢复到平衡,国家也会进入到建设期,这个也是一种自然的自我复苏。   很多男女比例差距比较大的国家,大环境下的无法采取暴力引进女性,会一再宣传自己国家的生活质量,再挑选出一些出类拔萃的男子用来打造榜样,增加本国男性的魅力来吸引他国女性的青睐。一些形象工程的塑造成功之后,他们会鼓励本国男性出国旅游,为的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邂逅中配对。或是吸引他国的人来本国旅游,着重会吸引女性过来,还是为了配对。   现在并不是大环境的和平年代,汉国看上去也并不弱小,应该说军事实力还是无比的强大。只要统治阶层不要脸,想要改善国内的男女比例差距,对外掠夺女性一点都不难。   刘彦不是一个在乎脸面的人,就是在他的暗示下纪昌才有动作,下手的对象就是周边的诸国,一些敌国当然是直接使用军事手段,一些藩属国则是采用威逼利诱。   高句丽是受汉国男女比例差距太大的受害者,他们自己还在往年的几次战争中失去大量的男性。   高句丽的人口大概也就是一百来万,先后在慕容鲜卑手上遭遇几次大败,最严重的一次是被慕容鲜卑杀死和俘获超过十万青壮。对一个只有一百来万人口的国家而言,失去十万的青壮其实是离灭国不远,也不知道高句丽是怎么支撑下来?大概也只有用慕容鲜卑没有灭亡高句丽的欲望来解释。(这个是史实)   国内大量青壮被杀被俘,因为局势的紧张国家也必然再征召足够的青壮从军,大量的青壮从民间消失,乡野之间肯定是会出现女多男少的现象。   从元朔三年开始,高句丽成为汉国的藩属国,一直是到元朔四年才会有汉军进入高句丽境内,不是进行什么维稳屯驻,纯粹就是军方有意对士卒放假,再鼓励士卒去高句丽境内勾搭女人。   元朔四年那一阶段,汉国从高句丽境内获取女性资源还算是要些脸面,只有士卒有那个厚脸皮也有自己的手段才能讨到一个媳妇。但是从元朔五年之后,汉国的中枢彻底拉下脸,军方得到示意也就开始肆无忌惮,甭管是隐性利诱,还是直接采取强硬手段,只能说是成果斐然。   十万适龄女性对于汉国来说其实很少,但是要看全是成了军方士卒的媳妇,那算起来就会显得非常多。   “优待士卒是必须的。”刘彦理所当然地说:“将士们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理应该有个子嗣后代传续香火。”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地方,那些成家之后的士卒,他们在退役之后会安排在一些相对特殊的区域,比如灭掉慕容鲜卑之后的就地安置。   将退役了的士卒安置在不稳的区域是在改善当地的人口结构,军队退役的背景也会使他们下意识监视和维稳地方,可以有效地增强当地的社会次序,亦是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所以咯,不止是高句丽,连带百济、新罗、倭列岛诸国,都是我们获取女性资源的国家。”吕议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她们能够改为汉籍,想必也是非常荣幸和高兴的。”   成了汉家男儿媳妇的那些女性,有没有觉得荣幸暂时是看不出来,高兴则是必然的事情。刘彦一直优渥军方,土地和财富不吝于赏赐,军方的人社会地位也是不低,那么家属的生活物质怎么都差不到哪去。将士们有土地和有财富,懂事一点的人就会适当地支援一下媳妇的娘家,结果又是拉拢到一个群体。   对于国家来说,没有任何的举动是小动作,一件小事也必然是会影响到方方面面,单纯地要改善国内的男女比例差距,产生的效应却是非常多。   “东边这些个小国只是其一。”徐正有那么些心有戚戚焉地坏笑着:“羌、氐、黄种鲜卑,除了那些看去和怪物差不多的羯女,任何一个异族的女人都是能够成为汉儿媳妇的嘛。”   徐正口中的羯女只是一个统称,指的是那些白皮肤、黄头发、绿眼睛的白种人。   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将与自己不同面貌的人不当成人类。从审美观上来讲,中原人真的是觉得白种人跟怪物差不多,只有一样肤色、发色、眼眸的人才算是人类。羯族统治中原的这一个阶段,按照一些人的说法就是被禽兽统治的时期,不止是面貌上的禽兽,还是羯人的残暴比野兽有过之而不及。   鲜卑有分黄种人和白种人,鲜卑的黄种人其实与华夏传统区域的人在面貌上有差别,最为明显的就是鼻子上面。   靠近北极的那些区域是寒冷地带,长期在那里栖息繁衍的人鼻子会相对高挺一些,鼻孔也会是扁长的形状,这个是人类去适应大自然的一种进化。像是北欧罗巴和欧罗巴的其余区域,虽然一样都是白皮肤,可是鼻子上也会有非常明显的特征。   鲜卑的白种人并不是来自于西域。按照世系的话,那些白种人其实是哥萨克人的祖先,他们本来是属于匈奴的一支,匈奴衰败之后被鲜卑吞并,成为白种鲜卑人。   鲜卑的扩张过程是历经了数百年,原先是属于东胡的一部分,第一个吞并的对象是一样出身自东胡的乌丸,后面又是在长白山附近吞并了许多通古斯人。不管是什么人,皮肤和发色可能一样,可每个区域都会有自己的五官面貌。所以说,鲜卑是一个人种颇为多的部族,立国之后却是以慕容一族为主。   刘彦迫切是想要增加人口,尤其是汉家旧土大部分光复的脚步临近,内心里渴望的是治下人口的增加,要不然扩张的脚步会因为人口不足而停滞。   这个时候,桑虞急匆匆地迈过门槛走进来,一进来就走向主位的刘彦递上一份别着翎羽的铁盒子。   军方的捷报会在蜂蜡上面含着翎羽,会使人看到外观就知道是一份捷报。   桑虞后面还有人,看服色是一名校尉。他偷偷摸摸地向室内看了几眼,发现都是大人物呼吸不由粗重了一些,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到召唤。   “用时几天从西凉来到涿县?”刘彦还在拆铁盒子的蜂蜡,是拿着一柄匕首在刮,嘴中却是没有停止下来:“谢安渡河了吗?”   周前进来之后就是单膝跪地,听到问话也不敢抬头,恭敬答道:“回吾王,中郎将还没有渡河。”   幽州这边受于季节的关系还在备战,西凉那边却是打了一两个月,算算时日调过去的舰队也该到位,舰队一到也该如谢安所上报的那样展开渡河,进入到与张氏凉军主力酣战的阶段。   刘彦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周前,后面才又接着拆铁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卷白绢,看着看着嘴角抽动了几下,看完将白绢递向徐正。   “张冲主动出城交战,不敌后率军投降……”徐正只是简约地念出一些,得到刘彦的同意将捷报传递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有欣喜,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嘲讽:“张祚派人接触征西中郎将,竟是想要当王上的爪牙,为王上征讨西域?”   远在西凉的谢安所部,他们的确是还没有展开渡河,取得金城之后的第三天,后面征调而去的援军抵达。   谢安在派人向中枢汇报之前,受命前去的舰队还在路途之中。他一方面是在处理金城降军,另一方面不得不进行维稳,同时也在收集搭建桥梁的材料,尽可能地将金城变成汉军继续西进的桥头堡。   本就没有坚决抵抗意志的张祚,金城易手之后立即派出赵长,由赵长代表张祚求见谢安,非常隐晦地进行试探。谢安可没有足够的资格拿那么大的主意,自然是立即向中枢进行汇报。   一番传递下来,该有资格看的人已经看完,除了徐正嘲讽几句之外,其余人都是在做沉思状,没人轻易开口说什么意见。   千里迢迢过来传递公文的周前,他是在荀羡的示意下出去,有人会带他前去梳洗和用餐,也会安排住所,等待中枢有了决议会再得到召见。   “张氏一族自崛起之后,知晓自己的斤两没有向东扩张,一直是极力向西进行开拓。”纪昌说话的时候竟然是在笑,令看到的人无不侧目。他笑吟吟地说:“张骏重创鄯善,兵锋抵近车师与龟兹,逼迫西域各国联合抵抗。等待张重华上位,西凉才改变战略方向。”   话又说回来,张骏执政西凉时期,东面有看上去无比强大的石羯赵国,那个时候石羯赵国不去征伐西凉已经不错,西凉是万般不敢主动去招惹石羯赵国。   对于西凉来讲,石羯赵国不能轻易招惹,西凉治下是一片苦寒之地,要是不向外寻求扩张实力也无法得到增涨。早在张寔时期,西凉已经开始将目光转向西边,到了张茂执政时期才开始进军西面,可是张茂很快就死了,到了张骏执行才真正开始有了动作。   张重华为什么会一改前几代执政的战略?那是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崛起太过迅猛,要只是单纯的汉国强大其实也就那个样,偏偏刘彦还喊出要全面光复汉家旧土,石羯赵国眼见离被灭不远,河朔的匈奴诸部无一敢挡兵锋,张重华是傻到彻底才会不更改国家战略。   刘彦比较突然地问了一句看似与西凉无关的话:“还没有找到苻洪的踪迹吗?”   桑虞的反应很迅速,闻声而知雅意,说道:“苻洪远窜西北,该是去了西高车那边。盆地的羌人和氐人,时不时会骚扰陇西地界。”   汉国肯定是会向西继续扩张,刘彦寻思着需要有个谁先一路去犁一遍,可苻氏一族好像并没有领会意思,那么刘彦就该另外找个前驱了。 第601章 寡人需要至少一亿人   张氏一族对于华夏有些贡献,他们在司马皇室带头逃窜长江以南之后,一直是极力在抵抗胡人,一直到张重华继位之前是尊东晋小朝廷为正朔。   尊东晋小朝廷为正朔的的确确就是一种贡献,不管张氏一族在暗地里是怎么搞,名份上依然统属东晋小朝廷,是承认同一族群的“大一统”思想,恰恰就是因为“大一统”的思想才让华夏这个民族能够保持统一,并一直延续着传承下去。   地球上有着相当多的民族,可以追查的历史上述到公元前七千年,有极多的民族曾经辉煌一时,但是这些民族很快就在时间的长河中消失,哪怕是有后裔留下,可那些后裔也不会再认为自己是某个谁的后续,是会接触到新的文化变成一个新的民族。   炎黄一族从黄河源头开始征战并且壮大,历经夏朝和商朝两代不断与戎、狄、夷、蛮、越争夺生存空间,才有了姬周的基本盘。   有周一代,姬姓王族分封诸臣,用意是让那些臣子来保卫王室。那些被分封出去的臣子,他们当时所遭遇到的状况其实是无比的恶劣,不但要经受各个异族的袭击和征讨,还要面对极度恶劣的环境。姬姓周室分封出去了三千,极多封臣就是灭亡在异族的手中,能够坚持并且发展下来的那些诸侯,是在周室东迁之后成为春秋初期的诸国。   姬姓周室分封诸臣不管是一开始抱着什么样的想法,那一次的大分封是真正做到了一点,那就是为族群争夺到了更大的生存空间。   分封诸侯扩展了同一苗裔的生存空间,可是要没有秦横扫六合八荒那就不太好说会变成什么样子,毕竟经过数百年的不同国家,像是秦人、赵人、燕人、韩人、楚人……等等每个不同国家的人都有了自己的自称。要是没有秦一统天下,诸国经过更久的各国独立,可以想象哪怕是有同一个祖先,后面肯定也会变成不同的民族。   秦一统天下有大贡献,随后的车同轨、书同文、度量衡更是为民族捏合创造了基础,要是没有这些,不知道还有没有华夏民族?   秦的贡献不可抹灭,给予华夏苗裔自豪感的却是汉帝国。   是汉帝国军事的强盛给民族增加了一剂强心剂,用对外征战的不断破国亡族的鼎盛,让其余民族开始有了“汉人”这个称呼,等待陈汤搴歙侯之旗和斩郅支之首,那一句“明犯强汉虽远必诛”支撑起了汉人的脊梁骨,哪怕是到汉室灭亡都还在压着异族打,才有“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传于后世。   汉帝国的丰功伟绩有多么大的影响呢?是司马皇族无能丢了中原,匈奴人刘渊为了取得支持只能喊出自己有汉室血脉,还搞了一个臭名昭彰的“皇汉”。   多个异族建立国家想到的第一个国号就是“汉”,结果就有了刘渊汉国、李寿成汉、刘知远后汉、刘崇北汉、刘隐南汉。真正成势并列立国就那么多,取个名号却没有成功立国的就更多,汉王在各朝各代也是一个顶级的王爵。   西汉和东汉军事上的强盛是真的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一直是到杨坚代周,拿出来的口号就是恢复汉家男儿的尊严,再建强汉的辉煌。丝毫不夸张地说,杨坚终其一生都是在重新恢复汉人的地位,他还是科举的创始人。隋朝虽然短暂,可是对于族裔的贡献一点都不低,哪怕是到公元两千年之后都还在享受其余萌。   刘彦看东西的眼光与现如今的很多人都不相同,他有着明确的民族概念,知道世界是有多么大,当然有心建立一个永远不灭的帝国,可是着眼的地方却想着让汉家苗裔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最好是地球的每一处都有汉人的存在。   所思考的东西不一样,有着更开阔的目光,刘彦其实在面对同一族裔的敌人时,他会采取更加温和一些的手段,尤其是觉得那个敌人对族裔有贡献,少了一种要斩尽杀绝的狠辣。   对于刘彦来讲,世界真的很大,大到哪怕是作为敌人的同族,不用彻底消灭而是驱赶到某个地方也还行,甚至还希望那些被驱赶去的同族能够站稳脚跟,哪怕是一直作为敌人,但总好过一些异族去占着那些地方。   刘彦坚信一点,大一统思想深入人心的大环境下,哪怕是他这一代纵容作为敌人的同族,下一代也必然是会将那些游离于外的“游子”用尽手段“收”回来。再说了,他一些时候刻意放纵一下,该收网的时候也必然不会迟疑,可能就不用等着下一代人去做了。   关于是否接纳张祚,随同刘彦出征的众臣是在隔天才先后以文字来上表意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经过私下的沟通,竟是没有反对意见者,只是怎么接纳,接纳之后该给予什么待遇,一些细节上面有着不相同的意见。   张祚现在并不是凉王,他假传张重华的诏书自号大将军,没有名分代表张氏凉国举国投降,能代表的也就是他自己,可能还要带上那些愿意听话的郡县。   张氏凉国名正言顺的凉王张重华在襄国,与那些战败被俘的各国、各势力头头脑脑们一样,是处于被囚禁之中。   张重华绝食不成之后开始非暴力不抵抗,一直以来就是采取不合作态度,在所有被俘的头头脑脑中算是比较有骨气的一个。   所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有骨气的要是自己人那是一件好事,但有骨气的敌人则会显得讨厌,汉国想要得到的是一个没有被大举破坏的西凉,亦是不想在灭掉张氏凉国的过程中杀掉太多人,所以张重华的不合作真的是一个障碍。   汉国现在的人口应该是超过两千万?止于元朔五年之前,统计的人口是九百余万,男女比例差距大就是显示在已经统计的范围之内,其中包括青州、兖州、徐州、豫州和司州大部、冀州大部、关中局部,并不将原本东晋小朝廷治下、李氏成汉治下以及新占领不久的那些州郡算进去。   由于官府官员不够的关系,再加上地方上隐匿人口严重,其实现在想要统计户籍并不容易。   慕容燕国在公元三四二年的时候做过人口普查,仅是花了一年的时间就统计出比较靠谱的数据,当时得到的数据是有三十七万户,按照一户五个人来计算就是一百八十五万人。他们统计人口的时候之所以好办,那是有之前编户的底子在,另外也跟战时抽丁的军法有关联。(前燕南下攻打冉魏的时候,就是出于一户抽一丁为兵,总兵力接近四十万)   像是石羯赵国、东晋小朝廷、李氏成汉、拓跋代国、张氏凉国……等等的国家想要统计人口根本就办不到,除了官员不得力之外,地方豪强的人口隐匿就是障碍之一。   当然了,胡人政权一般是不征调汉人兵源,就算是抽调汉人也只是当民夫使用。这个习惯是一直维持到北魏时期才被打破,那是因为大批的胡人青壮在年年的战争中被消耗,胡人政权着实是抽不出更多的胡人青壮来为兵,只能是将目光转向汉人青壮头上,要不然都是有明确的分工,胡人负责征战,汉人负责生产。   必须说的是,胡人主动打破征战阶层与生产阶层的界限之后,所谓的武将世家也就那么出现,到北周的时候武将世家发展到了足以影响国家变革的阶段,比如代周的杨坚就是“柱国”之一,而所谓的“柱国”实际上就是武将世家。   汉国有大批的退伍人员到地方上作为基层官员,统计人口的事情就是由他们在办,过去几年汉国之所以不断清剿地方豪强,有那些豪强不愿意被汉国统治的因素在内,更多的是不愿意上交侵占的土地以及处于控制下的人口。   对豪强的清理从刘彦建国之后就一直在做,是正式灭掉东晋小朝廷之后,地方上的抵抗才逐渐减少,到元朔五年阶段已经没有多少敢于对抗者,也让统计人口的速度增快。   “一千八百万,不会再多了。”纪昌今天找刘彦,说的就是关于各州郡逐渐汇集上来的人口普查数据:“司州那些地方再加上并州、朔州都是人口凋零,就算是再查遗补漏,至多统计上来四十万,蜀地和巴地至多五十万,长江以南不会超过八百万。”   一千八百万并不单纯都是汉家苗裔,至少有五六百万是给自己换个祖宗……或是混血的那些人,也就是原先根本就是胡人,汉国建立之后他们一部分是早就自己完成汉化,更多是怕被宰了说自己就是个汉人,不过汉国根本没有追究,只要愿意改自己的生活习惯、讲汉语、写汉字,那除了羯人之外就能当个汉人。   刘彦模模糊糊记得一些数据……   石羯赵国末期的总人口应该是一千万左右,从石虎动不动就要征召百万大军也能看出这一点,取决的就是有多少户。而一户基本上就要出个人当兵或是当民夫,所谓的百万大军是连民夫也算进去的。   石羯统治下的一千万人,汉人估计也就三四百万,羯族自己撑死不会超过百万,倒是羌人与氐人合起来就超过四百万,其余都是杂胡。这一千万人在战乱时候锐减速度非常快,期间还爆发过种族屠杀,仅是死于种族屠杀的汉人就超过百万,其余各族也是损失惨重。   李氏成汉没有做过人口普查,李寿执政时期最大规模的征召部队是弄出了十三万大军,依然是采取一户出一丁的通俗计算法,再将可能有父、子、兄、弟同为兵的情况算进去,那就是举国百万人口左右。   东晋小朝廷长期的军队也就是二十万左右,那么也就是说在官方有备案的也就二十万户左右,但是每个世家却又能动不动就有多少部曲或是私兵,可见相当数量的人口并不在国家户籍上面,是世家的仆从或是私奴。   “我们在南方没少清理豪强,有首级记功的就有二十七万。而这个没有算上诸蛮和诸越。”纪昌蹙着眉头,有些不满地说:“不是说征南将军杀人不对,是杀人的手法有失考量。”   刘彦不是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着世家一块去死,听到光是与豪强有关的人就砍了二十七万,不由自主也是跟着皱眉头。   每个政权都分时期,刘彦只略略记得东晋小朝廷最鼎盛时期是有一千七百多万人,至于目前该是多少还真的不知道。   事实上,东晋小朝廷在永嘉之后的几年有做过人口普查,得出的人口数据是一千零五十万,诡异的是往后数十年却锐减到不足四百万。人口之所以少了一半还多,想想世家对隐匿人口的手段就知道答案了。   “若是攻灭慕容鲜卑……”刘彦露出了渴望的表情:“能再给大汉增加多少人口?”   纪昌估计是早知道刘彦会问,很快说出答案:“看战事惨烈程度,若是能迅速攻灭,该是能得到一百五十万以上的人口。”   “那还没有两千万。”刘彦沉吟着,甚至是扳着手指头,一点也不怕纪昌会泄密,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就算是有两千万人,里面真正属于汉家苗裔的也就一千万不到的样子,其余都是西贝货……要花上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让他们完全成为一名汉人……”   纪昌觉得刘彦是走火入魔了,直言劝谏:“王上,只要接受大汉的统治,愿意为王上而战,他们就是汉人。”   刘彦看了纪昌,用着一脸“你不明白的表情”的表情看了有一会,才说:“就算是那样,两千万人也完全不够。寡人现在很苦恼,兵锋足够犀利,完全有足够的力量开拓更大疆土,但深怕打下来的疆土没有百姓去利用。大汉二十年之内至少需要增加到万万人,丞相今后的首要重任便是为大汉人口增长想方设法!”   纪昌立刻就是一脸的懵逼。他近些年可是很用心在读书,之前几个朝代人口最多的是东汉,问题是东汉用了两百年左右的时间才有六千五百万人,刘彦竟然想要在二十年之内增加到一亿,就算是适龄夫妻玩命生,国家能承受起一连串的附属效应?! 第602章 治理一个国家的难度   一个国家的人口增长与许多的方方面面有关,并不是简单地国家鼓励多生孩子,那样国家的人口就能够得到增涨。   首先要有足够多的适龄男女,以一对夫妻两年左右就能生育一人,一百万对夫妻就能让国家增加一百万个婴儿,但是这一百万个婴儿不会是准确数据,要考虑到卫生条件以及接生条件,甚至是连母体的建康也要考虑进去。   一直是到现代,自然生产婴儿的母亲都会非常危险,并没有少发生死于生产的母亲,何况是在公元三四八年?   生产过程中母子平安,怎么去养育孩子又是一个难题,在医疗条件不足的年代里面,大人得了一场风寒都会没有小命,抵抗力更弱的婴儿只要得病就处于高度危险之中。   “……想要增加人口,大汉需要做的准备太多了。”纪昌是满脸的为难,不敢硬挺挺地对刘彦说办不到,只能讲难处:“首先是粮食,百姓家中要有足够的粮食,才敢多生孩子。”   刘彦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女子亦是劳力,百姓并无女子怀孕不参与劳动的资格,哪怕是临近临盆亦是该劳动依然劳动。”纪昌不是世家出身,早年就是地方上的一名百姓,对于农家是个什么生活状态非常清楚:“但孕期劳作……出意外的事不少。”   讲实在话,刘彦小的时候家里也种田,他的母亲在怀上他的时候也是劳作,挑担割稻的事情一样没少做,当然清楚百姓家庭都是怎么回事。   现代医学建议怀孕的孕妇多运动,说是多运动有助于自然生孩子,可运动和劳作是两个概念,医生建议的多运动顶多就是多走走路,劳动却是要扛重物和一些更激烈的事。   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别奢望怀孕了就能避免参与生产,那是豪强、世家、官宦的少奶奶才能享受到的福分,所以社会上出现大规模的孕妇绝对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刘彦是想到了什么,比较突然地问:“那个种豆研究,进行得如何了?”   就好像很多的现代人一样,刘彦有意无意中接触到的信息太多,知道那件事情是一回事,怎么来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就好像会使用手机却不懂怎么去制造手机的道理一样。   所谓的种豆,事实上就是研究利用牛身上的痘去弄出疫苗,刘彦没本事亲自去搞,知道个大概也就写个章程,该怎么去得出成果那就是下面的人的事了。   “死了不少战俘……”纪昌其实是满心的怀疑,怎么都搞不明白牛痘接种到人的手臂,竟是能防止被传染天花病:“不过已经初步有眉目了。”   牛痘苗?其实一开始是人痘苗,就是从一些得到天花的人身上接种,最早是在十六世纪的天朝被研究出来,到十八世纪末才由一个叫詹纳的英国医生研究出牛痘苗。一直是到一九七九年,世界卫生组织郑重宣市“天花在地球上绝迹”,是天朝人除四大发明和水稻杂交之外,为世界作出的另一个伟大贡献。   医学要进步,临床试验那是绝对少不了。医学开始进入到研究高峰期,那是在二战时期,由德国人先在战俘(大部分是犹太人)身上进行各种试验,倭人也是拿天朝人进行各种试验(731),甚至是各国都进行各种试验,其中美国佬就拿自己士兵做试验还出了大意外。   汉国想要让医疗手段进步,靠谱或者不靠谱的各种试验当然需要活体,拿异族俘虏来作为试验对象,好过拿自己同袍来开刀。   弱肉强食是真理,只有立场而没有对错,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权组织,汉国连大举坑杀都干得出来,另外一些事情根本不会当回事,真正就应了那句“吾之英雄,彼之仇寇”的说法。   刘彦当即就愣了一下,有些怒意地问:“怎么没有早说?”   纪昌赶紧请罪,然后寻找一个新的话题。   天花其实就是瘟疫,历史上瘟疫的爆发总是能够造成大规模的人口锐减,首个制造瘟疫这种“生化病毒”的民族是匈奴,他们是在连连败退下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阻止汉军的穷追猛打,有那么一段时间西汉的北疆各郡可是深受其害,连带远征草原的汉军也是损失惨重。   除了匈奴之外,对“生化病毒”运用最彻底的是铁木真时期的蒙古帝国,蒙古军遇到攻城战必然是会收集尸骸抛进城中,用原始的“生化攻势”打下了世界上版图面积最大的帝国。他们能够在冷兵器时代里杀掉至少两亿人,最大的杀戮手段就是制造瘟疫,真真是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必然是要让百姓有养育孩子的土地。”纪昌刚才谈到的是怎么去鼓励生育,一个建议就是奖励土地,他满脸严肃地说:“大汉在不断地扩张,太多的地方打下来却是没有百姓安居,此等扩张仅是在画册上增加版图面积,于国并无实利。”   汉国的疆域是在每时每刻地增加,人口分布却大多集中在腹部,其中以最早攻下的青州人口最为密集,第二个人口大州是打下不久的扬州,排在第三的是豫州,余下各州中又以关中、并州、朔州、江州、广州的人口最少。   已经统计上来的人口普查数据,仅是青州就占了四百余万,那是刘彦早期拿青州当基本盘的一种效应,等待将中枢搬迁到襄国,是带动了一些人口的流动,但是对青州的人口分流其实很有限。   扬州有一座城池叫建康,建康作为东晋小朝廷的都城时期,人口数量超过一百七十万,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最高峰可是有两百三十万的人口。   扬州仅是建康一城就有一百七十万人,作为一国都城周边的发展肯定也不错,郡县之密集远超历朝历代,整个东晋小朝廷的人口几乎是挤在一个州,其余州郡越往南和西南就越是地广人稀。   听到那句“于国无实际利益”让刘彦的脸颊不由抽搐了几下,但他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各个朝代的版图有大有小,越是帝国的中心人口肯定就越多,然后是越边疆的位置就越是地广人稀。这一点哪怕是到现代都没有改变,甚至是现代的某个大都会人口就能顶的上一些边远的一个省(州)。   目前的年代有些特殊,中原被胡人统治了数十年,胡人长期对汉人进行减丁政策,让中原核心区域不再是人口密集的阶段。   像是石虎和石勒统治时期,除了襄国(含周边)定居人口超过三百万之外,各地的人口分布其实非常不正常,最夸张的是某个区域是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除开石羯赵国,有类似情况的还包括东晋小朝廷。东晋小朝廷人口最为密集的是扬州,人口最少的就是交趾,汉国接手统治交趾之后,不算驻军统计下来的汉家苗裔,才可怜巴巴的两百一十一人。   “那就拿出有效可执行的政策。”刘彦认同生孩子给予土地奖励的政策,对人口分布的异常同样忧虑:“中枢没少鼓励百姓进行迁徙,可是效果……”   纪昌没有掩饰地露出大喜的表情,他已经开始认为汉国的军方需要得到压制,直接打压自然不是好办法,但是可以从土地上面先行入手,至少先打破非军功不可得到土地的限制。   “臣必然皆尽所能……”纪昌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说:“王上打算让退伍士卒原地安置,就是一个好办法。”   “就算是那样,才能安排多少人?”刘彦对纪昌的小心思很清楚,却一点都不打算阻止,他是整个国家的统治者,不单独是军方的代言人,两厢平衡才是为君之道:“丞相应当知晓,仅有退伍兵源远远不够!”   一国之君开始琢磨平衡,对纪昌来说就是良好的现象,但他没奢望刘彦会去将军方打压到不成样子,甚至都不觉得有那么一天文官地位能超过武将,连文武相等都没敢奢求,只因为清楚刘彦就是一个对土地野心不会停止的君王。   “给予百姓养家的资本,不止是在那一亩三分田。”刘彦从来就没有只将目光盯在农事生产上,他语气严肃地说:“咱们搞过集体农庄,除了干农活之外还有手工生产,丞相应当并重,不可马虎。”   纪昌将刘彦的意思理解得很通透,就是农工并重,既要重视农业生产,也不能忘记工业发展,甚至还察觉对商途一道的鼓励。   “王上,元朔四年……大汉缺粮缺到需要应募的地步……”纪昌说这话的时候是小心翼翼,他甚至都咽了一口的口水,观察了刘彦的脸色才继续往下说:“国家首重在于粮,无粮则人心不稳,容易使社会产生动荡,对于王上希望人口增长更是首要大事。”   刘彦的脸又在抽搐了,他懂的事情非常多,怎么去治理一个国家则完全是新手,至少并不像一些储君或是世家子弟从小就有相关的培养,清楚不能有一些事情太过想当然耳。   粮食当然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一切的发展都是建立在有足够粮食的前提之下,在那之前谈什么工业之类的事情会很不现实,甚至是该压制一切能够影响农业生产的事项,专门来增加参与农业生产的劳动人口。   “……大军在征讨林邑与扶南,是一再缴获大批粮食,利用海运送回大汉本土,可是……”纪昌今天有那么点豁出去的意思,不顾刘彦脸色难看,继续说:“若是认为单纯依靠劫掠可维持国家粮食所需,大汉危矣。”   汉国从西南那边抢劫粮食也就是一两年之内的事,早先有那么一段时间粮食除了耕种之外,是从大海获取大量海鲜和从胡人那里抢劫牧畜。   别看刘彦是已经将汉家旧土恢复了七七八八,可是重新将农业发展起来的州郡真心不多,恢复得最好的是青州,安定下来之后的兖州、徐州和豫州也不错,但兖州属于多山基本没多少产出,又以位置相对靠南的豫州粮食产量相对可观。   刘彦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知道纪昌今天的“大胆”出自于什么地方,是续石羯赵国随手可灭,拓跋代国的国不成国,张氏凉国不成忧患,慕容燕国即将遭受征讨,种种迹象都在说明汉军可以征讨的敌国在越来越少,文官想要将国家重心拉扯到内政上面来。   “大汉的可耕作土地很多,可那些地方真的没有人。草原亦不是一个没有产出的地方,可以放牧,维持军马所需,牛可用于生产、可吃其肉,羊可纺织、可吃其肉……”纪昌无比诚恳地说:“百废待兴啊,王上!”   刘彦笑了,不是什么负面情绪的笑。   现在文武的区分并没有那么大,没有实际意义上分什么文官集团或武将集团,是属于那种上马可为将、下马可治政的美好年代,互相之间的倾轧是有,可不是为了倾轧而倾轧。   刘彦之所以笑,是开心地知道国内总算不将草原当成累赘,从纺织、奶产业、肉食产业等方面知道该怎么去利用草原,那么草原对于国家来说就不再是丢了也不可惜的地方。   中原王朝一直以来的威胁都是在北方,很多朝代并不是没有能力将草原攻打下来,是着实不知道打下草原之后该怎么利用,结果是打下来之后也不珍惜,灭掉一个异族之后产生另一个异族,周而复始地遭遇来自草原的侵袭和灭亡。   “臣听闻西域以西还有诸国,先汉之时的乌孙健在,大月氏残余有立其国,另有安息后裔之萨桑国(萨珊王朝)。更远有一大海,其海为大秦内海,大秦非先秦,乃是一千年帝国……”纪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这些消息,谈论下去讲了很久,有些连刘彦都没有听过,后面才话锋一转:“臣深信王上所言,世界之大远超历代先贤口中之‘天下’,王上有志使阳光所照皆为汉土,可内政不治,又何以兵锋四出呢?” 第603章 记住这一天   真实而言,刘彦并不是一个多么勤奋的君王,他没有像始皇帝那样一天埋头于政事之中,时常能够溜达溜达,几年间用于外出征战的时间绝对要比老老实实待在宫城处理政务多得多。   始皇帝每天阅读和批阅的公文就有数车之多,每天的睡眠极少有超过三个时辰,真正是为了治理国家做到了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他会这样,勤奋是必然的事情,事实上也能解读为希望牢牢将权力抓紧。   君王过度勤奋,众臣工事实上是很坐蜡。其实君王该做的是总揽全局,什么样的人该干什么样的事进行分工,只需要进行监督也就是了。君王将所有权力一把抓,那么还要臣工做什么?也会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历史上过于勤奋的君王并不少,他们并不贪好美色却寿命不长,除开一些吃“仙丹”把自己折腾死的之外,大多数是过劳死。   这些勤奋的君王,他们当政时期国家其实也没有强盛到哪里去,国家状况甚至都比不上一些什么事都丢给臣工的君王。还有因为过于勤奋,结果把国家给勤奋没了的君王。所以说对自己的定位理解真的非常重要,知人善用才是为君之道。   刘彦不敢自认是一个优秀的君王,更不会像野猪皮的那些皇帝那么无耻和无知。他清楚自己的斤两,能够接纳建议,还尽力地让自己的胸怀更大一些,虽不敢说时时刻刻战战兢兢,但也深怕行差踏错。   最无耻的那个野猪皮皇帝,他明明是把自己老子积累下来的积蓄折腾在四处找美色上面,将国家弄得是国库空虚,朝政也是一团乱麻。可这个野猪皮皇帝还有脸在自己脑袋上扣个“十全十美”的招牌,论不要脸真是古今中外无出左右者。   要论起“千古一帝”,还真的是野猪皮王朝的数量最多,却基本都是底下的奴才吹捧,偏偏众多野猪皮皇帝还真的受用,甚至都敢作诗宣称自己远超强汉和盛唐。他们似乎也的确有自我吹捧的资格,谁让不到三十万的野猪皮就能打下一个接近一亿人口的国家,还硬硬地生洗脑洗出众多忠心耿耿的奴才,到亡国的时候受到的优待亦是历朝历代最好,与那些亡国之后被屠灭的历朝皇族相比,真的是无比的美滋滋。从中可见野猪皮的洗脑神功之厉害。   洗脑是一项很重要并且神圣的技能,刘彦现在就需要它的发挥,要不然想想整个汉国有半数左右都是挂着一层“汉皮”的家伙,那可真的是稍微想想都会觉得打从脚底开始冒凉气。   论洗脑神功哪家强,毫无疑问是要找儒家,其中又以鲁儒洗脑神功最强。他们靠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才被历代统治者喜爱,讲的就是教导人们怎么忠于统治者,哪怕是统治者要杀着玩,那也是天理伦常。   为统治着想的话,刘彦理所当然是要重视儒家……或者应该说是偏爱鲁儒,毕竟鲁儒的那一套言论符合统治者的利益。但是他却知道鲁儒会带来什么,不用过多说别的,历朝历代的鲁儒,大多数表面正人君子,背地却是男盗女娼。   儒家在先汉被独尊,可是不管西汉还是东汉,儒家实际上并无法做到“唯我独尊”的地步。   西汉时期,刘彻独尊儒家是为了需要,却没有真正重用过任何一个儒生,需要的是儒家的思想,而不是那些儒生。这个从刘彻终其一生没有追封孔丘(孔子)就能察觉一点端倪。   孔丘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物,这一点毋庸置疑。他首次得到追封是在东周的周敬王四十一年(公元前四七九年),由鲁哀公追封为尼父。此后直至西汉的汉平帝在元始元年(恰好是公元一年),时隔四百七九年之后才再得到追封,这一次孔子得到的封谥称号是褒成宣尼公。   汉平帝那一次追封有着非常复杂的历史背景,这位叫刘衎的汉帝,他的爷爷就是汉元帝刘奭。而汉帝国首次全面委任儒生为官就是在刘奭当政时期干的。   刘奭驾崩之后,西汉又历经汉成帝刘骜和汉哀帝刘欣两代。在这两位皇帝当政的数十年间,朝堂之上可谓是暗潮汹涌朝争不断,核心就是非儒生的官员对儒生的强烈反扑,刘衎后面之所以能以宗室子的身份登基,其实就是儒生的胜利。那么,刘衎怎么能不回报儒家呢?   续汉平帝再一次追封孔子,此后的四百九十二年再没有相同的事情,要到北魏孝文皇帝拓跋元宏这位汉文化的脑残粉……就是那个身为鲜卑人,当着由众多民族合起来建立的国家的皇帝,却一心一意要把治下所有民族捏把成为汉人的那位。就是他在太和十六年(公元四九二年)再次追封孔子,这一次的封谥称号是文圣尼父。   北魏孝文皇帝拓跋元宏,他肯定不知道自己那么干对后世的影响,说的不是自上而下将整个国家汉化,是追封孔子的封谥称号,可算是直接将孔子封圣,还是文圣。   当然了,因为刘彦的出现,历史从公元三四零年就走向了岔道,以后孔子会有什么待遇……那可真的说不太清楚。   刘彦讨厌的是鲁儒,并不是整个儒家。虽然他讨厌鲁儒,可是到了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还是得用。   “大汉一直在做集村并寨,除偏远山区之外,大多数的人口是汇集成镇。”刘彦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对刚刚过来不久的吕议说:“鲁派的儒生一直说寡人不愿意用他们,那是一种误解。寡人先前是找不到方法怎么用他们,现在就是到了用他们的时候。”   吕议并不知道刘彦刚才与纪昌都说了些什么,一来就得到这样的吩咐是有些茫然,趁着刘彦在翻看关于慕容燕国的情报,也就低声向纪昌讨教。   “人口的增涨问题,王上已经正式同意生育可以得到土地的赏赐。”纪昌觉得这个最为重要,他们之前就有上表过相关的建议,可是那一次被军方给搅黄了。他见吕议眼睛眯了一下,两人在对视中完成互相祝贺,才继续说:“各地关于文化乃是首要,百姓须知是谁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亦是理应知晓胡人统治之下的悲惨,不求百姓变得知书达理,却该谨记自己乃是何人。”   可能是纪昌说得太隐晦了一些,导致吕议一时半会有些理解不过来。   吕议以为是要展开全民大教育,情不自禁就是蹙起眉头,心脏也是一揪一揪,觉得那根本就是现如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已经有纸张,是蔡伦搞出的那种,可用于笔墨书写的宣纸太贵,便宜的黄纸则粗糙不吸墨,导致的是竹简还是大行其道,重要且文字多的则是会使用丝绸或是白绢。   西汉末年时期,王莽代汉建立新朝,可是很快举国陷入战乱,大批典籍被毁是到什么程度?是一些典籍需要当时的大儒来补全,导致的是有个说法,说论语、周易等一些经书根本就不是先秦原著。   东汉末年的中原先是历经百余年的诸侯混战,不知道多少典籍毁于战火,光是蔡邕被杀破家的时候就有超过两万册典籍被烧,其中孤本不计其数,其余它处的典籍并不知道踪影的则就更多。   到司马一家子篡位建立晋朝,也就是前几年稍微稳定那么一丝丝,后面司马一家不断搞内乱,又是大批的典籍失踪或是毁于战火。在历经“衣冠南渡”的特殊时期,丢失的典籍也绝对少不到哪去。   汉国草建于微末,建国也才短短的七年,底子之薄纯属正常,内心一直在一阵阵心抽抽的吕议,首先想到的就是清剿各地方的世家豪强弄到了多少典籍,其中又是大体的哪些,国朝有没有办法进行大批的印刷,突然间看见纪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言之,何事如此失神?”纪昌是真的好奇,以为那些鲁儒办不到化胡为汉,不由皱眉:“若有所需,丞相府必不会推脱。”   吕议立刻就是大喜,一连串的要求提出来,像是典籍归类以及印刷,又该怎么将师资铺开,后面苦着脸说:“哪怕如此,教化依然举步维艰。再则……恐怕会有强烈反弹。”   “什么反弹?”刘彦刚看完情报,听了一个尾巴:“为活命自称汉人,若不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汉人,寡人不介意再举屠刀。”   现如今应该是民族概念最为鲜明的时期,毕竟才刚刚历经种族仇杀不久,谁是哪个民族绝对都是印象深刻。而深刻的印象,是尸山血海所建立起来的。   刘彦说得非常坚决,是真的不介意举起屠刀。他异常坚定地有一个慨念,亦是清楚现在的社会和环境需求,讲不得什么多民族大团结,国家只要有一个民族就够了。   吕议立刻就是一阵愕然。   现在是什么年代?是知识被少数人垄断的时代,家有文化传承的人只会传教于家族子弟,任何有文化的人都不会轻易将知识传播出去,百姓基本没有获取知识的途径。是从文字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一直是到两宋才算是好一些,但那是经过了多少年?   孔子不论贫富贵贱有教无类地收徒传播知识,于当时是一种离经叛道的做法,但他打开了一道普通人获取知识的大门。他之所以成圣,绝不是单纯因为统治者的追封,也不是因为创建了儒家,是建立在对知识传播理念的贡献之上,也是首个身体力行的人。   纪昌也反应过来了,总算是知道吕议将事情理解错误,赶紧地进行一番解释。   “呃……”吕议立刻反应过来,很是爽快地说:“若是如此,好办。”   汉国一直在集村并寨,打破了一姓为一村的常态,以血缘成为一个宗族的社会结构早就被结束,是多个姓氏和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一块进行安置,本身地地道道的汉家苗裔就和那些只有“汉皮”的人是邻居。   每一个安居点,里面或多或少是有来自军方的退伍士兵,他们或是担任基层官员,或是作为普通的百姓,在军队中培养出了明确的国家与民族概念,要是有需要随时可再征召,是地方上治安的另一层保障。   “有此类人等,再有邻居时刻监督,谅谁也不敢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吕议是真的信心十足,就差拍着胸膛:“不管是不是假装,假的装久了也就成了真的。他们的下一代又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必然是会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刘彦知道就是这个道理,人决定自己是什么民族并不单纯看血脉,除非是肤色与样貌真的差别太大,要不然觉得自己是什么民族看得其实是思想。而思想是从生活的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也就是生长的环境,和接触到信息。   “一个皇帝、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纪昌说着脸色已经转为神圣,就像是在宣誓那样:“此,便是不灭帝国的基础。”   刘彦敢发誓,他真的没有给纪昌灌输过类似的言论,一听有点炸毛,随后却是嘴角一勾呈现笑脸。   “就该是这样。”吕议像是接触洗脑上瘾了,就顺着话说:“想要办到那些,教化乃是首重。”   吕议是九卿之一的典客,责任之一就是负责教化,汉国常年偏重征战,国家文风可以说是几近于无。   要说征战吧,典客也有负责外交,问题是汉国的军事实力太强,君王也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结果是根本没有伐交那么回事,搞得鸿儒馆只能在欺负那些藩属国的时候才能找到一丝存在感。   “王上,世家乃是毒瘤,杀戮手段只能一时,或许培养更多的读书人可以打破这一桎皓。”吕议看到刘彦一愣之后的若有所思,添柴加火地说:“不求成一日之功,可徐徐铺开,缓缓图之。再则,王上不是有说过嘛,开民智为强国之根本。”   刘彦才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他是说不能将民众当成猪啊、羊啊、牛啊、马啊……反正就是没智慧的动物来牧养,举国都是愚民的国家真心可悲、可叹、可怕。 第604章 于国,武重于文   儒家有一句话叫“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他们只是将人们对成为官员的渴望用文字表达出来。   实际上,自古以来有才能的人总是希望能够得到统治者的赏识,那么就造成一种现象,无论是学什么都想要参与到国家的治理阶层之中。   真的不单单是儒家才希望紧紧抱住统治者的大腿,论节操最低实际上是法家。   说法家在统治者面前没有节操并不是贬义词,律法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统治者的利益,大体来说律法被创造出来就是用来限制别人,可在限制的过程中能够使社会存在次序。   统治者就是领头羊,而有一种很著名的“领头羊的效应”,也就是说只有一名“至高者”其实有利于社会稳定。所以任何国家都只有一名最高领导人,而不是多个。   要说律法对权贵无用,那是历朝历代……永远都会存在的现象,可律法的存在还是保证了普通人的利益,没有律法的存在普通人其实才会是最大的受害者。因此一个国家的法律再是虚设,绝对要比完全没有法律好上很多。   刘彦当然渴望推广教育,但是有一点必须要正视,那就是不能只用来教育人们读书之后去做官,教育理应是方方面面,做到用于生活。   学习知识要的方法有许多,可以是精神领域的洗礼,儒家最为擅长的就是这一点,按照现代的归类来讲,儒家作为哲学是很强大的学问,用来在道德和思想上的熏陶也是极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哲学家千万别去当官。   目前的儒家并不是鲁派独大,几个学派都有自己鲜明的特点,儒生也还不像明代不识五谷。   现在的儒生,包括鲁儒对礼、乐、射、御、书、数是每样都要抓、每样都要硬,要认真算起来的话,儒生在现如今真的是当之无愧的精英阶层。而儒家的君子六艺,其实是从周室为官的基本要求中继承过来。   周王朝是一个分封的国家,那个时候的国家的周边环境并不安全,能够为官的基本要求就一定要是贵族(或子嗣),也就是先看血统再择才能。   贵族是自人聚居之后就存在的阶层,早期就是那些带领族群进行开拓的阶层,像是三皇五帝就是类似的阶层。一直是到周室东迁之前,贵族绝对不是贬义的存在,他们的社会地位是来自于保护民众,为族裔开拓更多的生存空间,责任所带来的就是应有的福利,比如社会地位或是生活质量。   每一个阶层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腐化过程,一直是持续到根据血缘关系来继承先辈的权柄成为规则,光靠“我爹是谁”就能得到不属于自己努力的东西,就为权力的腐化埋下伏笔。   每一代的开拓者总是显得睿智和能干,他们属于“开拓型”的那一群人。开拓型的贵族并不能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本身也要有足够的武力值,那么怎么来培养就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事项。   《周礼·保氏》中明确指出了培养精英的方法和方式,既是“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这个就是所说的“通五经和贯六艺”中的“六艺”。   在周室想要做官,任何官员都需要进行考核,还是那种多少年就有一次的考核,考核的内容就是六艺,并不需要六艺样样精通,但绝对不能是什么都不懂,还区分出差劲、合格、优异的几个等级。   像是很多朝代那样,一个王朝的衰败总是从内部开始,周室的衰败就是从考核官员上面开始。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有几代君王的荒唐(比如烽火戏诸侯的那位),也有东迁之后周室王族的实力损失。   中央压不住地方,实力上不足以震慑封臣,主弱臣强的后果就是诸侯不将周王族当回事,那么就是周王室想要继续执行官员考核,那些诸侯能再接受来自中央的罢免和重新任命吗?   一直是到孔子创建儒家,那已经是到了“礼崩乐坏”的年代。所谓的“礼崩乐坏”含义挺多,首先指的就是周王室无法再驱使诸侯,周王室也无法对诸侯任免官职有任何话语权,很多传统逐渐被瓦解,其中就包括对官员的考核这一项。   到春秋时期,六艺逐渐演变成为贵族家庭用来教育后代的核心内容。孔子要求儒生必须学习六艺,实际上是希望用培养贵族的方式来培养儒生,他的这个做法被当时的贵族所排斥,更没少受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嘲笑。   “若是真要推广教育,无需人人‘六艺’皆精。”刘彦从不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全才:“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更专精于什么,那就往那个方向着重培养。光是学习六艺亦是不足,知识来自生活,也应该用于生活。”   “是啊,善于打战的人,只要识字,看得懂兵书,不需要能够对诗和赋贯通,亦不需要能够作诗、唱赋。”吕议只知道自己的建议有戏就行,一副难掩其兴奋的模样。他只要刘彦不反悔,那刘彦说什么都是对的,也就不断点着头,说道:“不光要学,还要会用,知行合一乃是基础。”   纪昌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是该知行合一。”   刘彦怎么觉得“知行合一”这个词有点熟?努力想了一小会,才算是回忆过来。   知行合一,是指客体顺应主体,知是指良知,行是指人的实践,知与行的合一,既不是以知来吞并行,认为知便是行,也不是以行来吞并知,认为行便是知。这个是由有明一朝的思想家王守仁所提出来的。即谓认识事物的道理与在现实中运用此道理,是密不可分的一回事。   其实很是讽刺啊!有明一朝,读书人为了科举苦心专研八股文。而八股文除了能让读书人中举之外,其实一点能够用于生活中的技能都没有。要说历代读书人哪一代最符合米虫这一特性,除明朝和“我大清”的读书人再无其他,也就有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这个说法。   很多人提出的观点和理论,其实是历代先贤早就有相关的论点,差别就是那些先贤没有系统化地进行归纳和写出来(可能也是遗失了),王守仁在明朝那种社会环境中提出“知行合一”,估计是看到了读书人除了读书什么玩意都不会,生出了忧患意识。   然而,事实证明在有明一代提“知行合一”就是一件讽刺的事情。读书人之所以读书,那是:老子们读书和专研八股文只是为了中举。中举之后老子们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关系,有了免纳税纳赋的权力之后,有的是人眼巴巴成为老子们的佃户,老子们吃、喝、度、用有的是人奉献,并且老子们还能做官。到了该享福的时候,老子们还辛辛苦苦去学其他东西,不是纯粹找罪受又是什么。   刘彦刚刚还在思考推广教育之后的社会变革,不管是两宋还是有明一朝,要是推广教育会变成类似的情况,那不推广也罢。还没有等他将自己的忧虑放大,吕议放出了“知行合一”的大招。   读书不是什么坏事,然而不怕坏人有多坏,怕的是坏人有文化,坏人不一定非得是穷凶极恶,最郁闷也是最恶劣的是,坏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坏事,相反是认为自己在干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以两宋的那些读书人行为最为突出。   当然了,两宋是因为经历过五代十国。而五代十国就是一个武将到处肆虐的时代,两宋只不过是干得太过矫枉过正。   【宋朝的读书人,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力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包括让军队在国战中失败,然后出场以岁贡的方式服软,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什么花点钱财保证安宁,全然不顾那样的行为对于国家军民士气是何等的打击。】刘彦看模样是在注视交换意见的纪昌和吕议,可眼眸实际上并没有焦距:【绝对不要小看读书人的无耻程度……当然也不能相信武将有多少节操……】   总的来说,一个国家要是武将失去控制,造成的危害的确是非常严重,势必让国家陷入连连的割据内战,坏处当然是非常明显。   武将的危害很鲜明,文人影响到的却不单单是一朝一代。文人坏起来,造成一个国家的灭亡并不是最严重的,影响到的将是一个民族的后续,由文人来创造的思想和文化会一直传续下去,要是思想和文化错误对子孙后代可谓遗祸无穷。   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这不是歌词,是两宋之前大多数读书人真正在做的事情,像是很忙的李白,他出生于遥远的西北边疆,一生却是几乎踏遍了唐帝国有名的各处山川,足迹所过之处还大多数留下了传于后世的篇章。   要是对诗、词、歌、赋有研究,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情况,那就是国家越是强大和强盛时期,当代的作品就会越带着一种豪迈以及意气风发;若是国家虚弱,昂或是没有进取之心,当代的作品就会呈现出一种靡靡之意。   看一个国家或是民族,从文化作品里面可以看清楚脉搏。宋之前的作品大多是昂昂向上的意境,到了宋和以后的朝代则就真的是风花雪月,可以清晰地发现文人越来越没有进取之心,专注的是怎么享乐。   “一国不可专注一事,大汉武风过于……”吕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彦,几乎是用冒死的悲壮在说:“武风太过了。”   刘彦的眉头挑了挑,他刚刚才想到两宋给民族带来的影响,不止是文化上面,还有社会的男女之别。   吕议是带着强烈的期盼,用着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说:“若是王上能够劝导学文,那就太好了。”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刘彦很奇异自己竟然能够记住宋真宗赵恒的《励学篇》,用着冰冷的目光注视脸色已经开始在发白的吕议没有吭声,依然是陷入自己的情绪:【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汉……彻彻底底地打断了属于武人的脊梁。那些“好汉”在敌军来袭时只顾惶恐与逃窜,皇帝被俘纯属活该,帝姬沦为敌人玩物……可怜汴梁满城百姓。】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刘彦在笑,眼神依然冰冷,问吕议:“如何?”   吕议是被刘彦吓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纪昌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看到刘彦眼中的冰冷,第一个反应是霍地站起来,几乎是吼一样:“不妥,大大地不妥!”   刘彦眨了一下眼睛,看向纪昌的时候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问:“为何不妥?”   “若王上做此等事,大汉是文风盛行,可……”纪昌说到这里几乎是用能杀人的目光扫一眼吕议,重新看向刘彦的时候重重地跪下去:“教化自然需要,却不能如此。胡虏祸乱中原前车之鉴不远,国家之首重在于兵事,王上啊,大汉宁愿不要教化,也不能没有可战之兵啊!”   吕议刚才还只是被刘彦的眼神给吓住,嚼一嚼刘彦念的那些句子,下一刻是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只要读书就什么都能得到,那光去读书就好了,除了读书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其中又以“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这句杀伤力最大,势必会让读书人变成死读书的书呆子,不但是国家武风不再,连带专研实用技能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国可无文人,却不能没有武人。”纪昌不顾刘彦走过来要扶起,是执着于跪拜劝谏的姿势:“没有了武人,再是文风鼎盛,再是举国富庶,便如待宰之羊羔,不过为敌人徒做嫁衣。” 第605章 强烈的紧迫感   首先要能够保护自己,随后才是去进行创造与发展,要不然任何的外力都能将一个异常富庶的国家变成处处废墟。   当代人已经经历过国家破灭,栖息地涌进一大帮异族,然后黔首陷入胡虏手中,过着那种比畜生地位更低的过往,他们现在对于国家武力的追求远超过其它。   是啊,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的可怕,也让刘彦可以最大程度的穷兵黩武,背景就是现在还活着的人大多数历经过武力不足的悲惨,有了一名强力的领导人之后,时时刻刻想要将能够威胁自己的异族彻底打死,绝不是简单的因为想要获立战功得到封赏。   【没有永世不灭的国家,只有一直屹立的民族……】刘彦的态度摆的很正,看着人离去后显得空荡荡的房间,嘴角缓缓地勾起微笑:【对于我而言,既然来到这里,又有那么强大的金手指,创建国家努力完善制度,国家能够存在多少年取决于子孙后代,我要做的就是皆尽所能地为民族开拓更大的生存空间!】   任何一个国家,从她建立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就已经在缓缓地走向灭亡。那些说自己国家能够千秋万代的人,他们异常清楚那不过是在喊一种口号,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瓦匠那样在减缓国家灭亡的速度。   真正睿智的统治阶层很明白一个道理,国家脱不开灭亡的那一天,族裔却能更久地进行繁衍,任何有能力的统治阶层在像瓦匠维持国家之外,都会思考怎么来让民族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历史上看破国兴国灭的君王不少,真正着手为民族开拓更大生存空间的人却不多,要算起来汉武帝刘彻、汉宣帝刘病已、唐太宗李世民、周女皇武则天、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他们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另外,进行三大征的明神宗朱翊钧,算是倒在了成为千古一帝的半途中,还把大明的军力折腾没了。   刘彦独自静思了很久……   汉国的境外敌对势力越变越少,能有足够威胁的异族看模样也是不多,续元朔四年之后,又开始有大臣在进行新一轮的试探。   汉军四处征伐,有胜有败之下以取胜居多,战争打起来并不是完全的支出,甚至应该说缴获比付出要多一些,只是获得红利的阶层看着不广。   涿县今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抬头向天空看去,看到的是一片倒映海洋的蓝色。阳光照射起来显得温和,温度应该是在二十度左右?   幽州自古以来就是地广人稀,中原王朝没有崩溃的时候,她长期是作为边疆。石羯赵国在后期主动将幽州割让给了慕容燕国,慕容燕国仅是掌握不到两年又被汉国光复。   现如今因为刘彦要亲征慕容燕国,幽州再一次成为一座大兵营。   【是时候让百姓也享受到战争红利了……】刘彦没有身穿甲胄,出了室外随意漫步游逛时,身边是跟随着大批的甲士和武士:【只是用什么方式来让百姓享受到战争红利,还得有一个合适的方式。】   事实上百姓早就在享受战争红利,体现的地方就是随着草原被汉军所攻占,大批的牧畜运输到全国各处宰杀,肉类食物的价格急速下降,百姓的餐桌之上也开始有了肉食。另外一个,军队将敌人歼灭或是打跑,各地开始趋于平稳,百姓能够安全地进行生产。   不止是那么一些,还有许许多多看着并不显眼,却是百姓在乱世所奢求的,要说什么地方最特色,大概就是随着牧畜业带动的纺织业,布匹的价格也一直是在呈现下降趋势。   【逐渐开放土地私有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不能给军方造成冲击。】刘彦一直在维护军方的大利益,那是要培养军队的侵略性:【大汉征伐的脚步不会止步于灭掉周边诸国和异族……】   由于刘彦的一再提醒和灌输,中枢高层已经知道世界有多大,更是清楚自家君王在灭掉周边敌对势力之后不会关起门来享受。   统治阶层知道君王的打算,问题是绝对多数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还以为打完周边就算完事,会像先前的历朝历代那样进入到过安生日子的时期。   上层有天然的优势可以影响到下层,可是很多时候中下层也能左右到上层,尤其是中下层的渴望太过浓烈的时候,上层就是有再坚强的意志也不得不顺应。   刘彦非常同意国家需要进行教化,思考到的就是将自己的理念传播出去,至少让国家民众不再以为“天下”就只有那么巴掌大的一点地方,更要让所有人清楚一旦自己裹步不前,那么随时随地会有敌人能够威胁到自己。   任何一个现代的华夏苗裔都会有非常多的叹息,纳闷为什么在冷兵器时代的那么多朝代里明明有能力杀出去,却是在完成国家更替的时候稍微拓展一下版图,随后就是进行龟缩等待新一轮更替的到来。   国家不再进取,那么必然是陷入停滞,有了停滞就会开始变得虚弱,直至国家走向灭亡。国家灭亡的因素有许多,历史对中原皇朝的教训是,国内的人口激增使可用资源变少,再加上特权阶层腐化到无可救药,又在一次的外部异族侵略下或是自我内乱中国家灭亡。   有着无数人考虑过怎么来更可能地保持一个国家的延长,得出的结论就是不断从外部掠夺资源,第一个认清楚这一个道理的是西班牙,西班牙人在航海技术允许的阶段下开始了全球的掠夺征程,但他们也在不断的掠夺中走向腐化,算是被自己撑死的一个例子。   有了西班牙的教训,各种专家和学者开始进行新的研究,他们认为对外掠夺资源对于一个国家依然必不可少,却是需要用更大的精力对内部进行教育,保持内部的健康的同时,需要无时无刻地打击那些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国家。   英国人就是在击败西班牙之后成为新一任的霸主,他们奉行的是唯我独尊的平衡政策,也就是自己在不断地向外掠夺中变强,然后发觉谁是威胁之后拉上一帮小弟进行打击,谁能威胁到自己都是拉上小弟一阵胖揍。   法兰西人就是英国人平衡政策下的第一个受害者,法兰西大帝是倒在了群殴之中,自此以后法兰西人对英国人就有些发怵,那是之前“百年战争”都没有过的情绪。法兰西人又发现一点,像是英国人那样当老大好像很累的样子,得出的结论是:得了,咱们别去争着当老大,万年老二似乎也不错。   当老大的确是很累的活,英国人举步维艰地维持老大的地位,两次世界大战中可谓是劳心劳力又劳财,维持着、维持着……某天突然郁闷地发现:咦?哥的皇冠咋戴在了那帮牛仔头上?!   世界霸主的变更每次都是伴随着尸山血海,美国从英国手里完成接棒是第一一次没有两国交战的例子,从中也能看出美国的谋划之精妙,阴险程度之高绝。   【我穿越之前,天朝的国策是先当一段时间的万年老二,有点再造“法兰西”的意思。】刘彦走着走着出了涿县城池,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军营辕门处:【天朝一直想要和平崛起,大概就是看到了英国与美国的世界霸主交棒?却不知道天朝的智库有没有想过,美国与英国能够和平交棒,是建立在两边文化、意识形态、肤色冲突不大,同时英国也没有能力再大战。】   君王没有事先通知就来到军营,几个大将得到消息是放下手边的事情赶紧过来。   刘彦对于几个大将的行礼问候只是看一眼点点头就算完事,依然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同的文化基础造就了思想不同的群体,白人有自己的文化,天朝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传承……】刘彦迈步走进军营,眼睛虽然是在四处看却没有焦距:【以天朝数千年养成的思想,对待同文同种的同胞在很多时候远要比对待异族更狠,同一苗裔各自组建势力或国家极少能够亲如兄弟,相反是打从内心里认为对方必须被消灭?】   刘彦必须进行这些思考,要是没有想明白,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就会变成笑话。   某一天华夏苗裔遍布全球,因为距离的关系会有形成自己的集团,中央有强力领导者的时候会保持着整体,可是一旦稍有不慎必然四分五裂。   刘彦事实上并没有奢望同一苗裔会一直同处在一个国家之下,他就是想要让华夏苗裔成为地球上的唯一族群,为此不惜杀个尸山血海,逮住一个异族能够消化就融合,不能消化则就执行灭绝。   【只要认为是同一个民族,在“大一统”的思想下必然是想着兼并纳入统治……】刘彦突然间觉得时间非常紧迫,他已经无法扭转“大一统”的思想,也没有想过要去扭转:【有生之年,我该永不停止征程,争取入土之前消灭更多的异族,占领更多的土地!】   冷兵器时代的华夏苗裔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民,以华夏苗裔的人口而言,长期占到全球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要是有足够开阔的眼光和决心,至少是能够占领大半个“世界岛”,要是能够稍微重视海洋,将太平洋变成洗澡盆的难度也不大。   汉国目前已经开始将目光转向海洋,仅是三四年的时间就将靠近大陆的大多数岛屿发现并纳入版图,刘彦再次来到幽州之前,收到的汇报是有船只发现一处庞大的岛屿,那个时候他十分紧张地查看脑海中的地图,才发现所谓的大岛压根就是菲律宾,不是自己猜测的澳洲。   菲律宾的主体岛屿被发现,意味着距离发现周边的列岛不远,那一片海域的各个岛屿一旦纳入国家版图,海峡也就等于是掌控在手。   马六甲的海峡对于亚洲无比重要,谁掌握那里就等于掌控着亚洲海洋上的南大门,想要开拓就打开大门杀出去,面临危险也能关起大门进行布防,其价值根本是无价。   刘彦还知道一个必然的结果,随着对那片海域的探索,发现澳洲只会是时间问题。他没有忘记澳洲本身就是一个大铁矿,甚至是其它矿产资源也是异常丰富,谁能够控制澳洲并进行开发,至少数千年是不会出现缺乏金属的危机。   【在我死之前,永远不用担心海洋探索的困难……】因为系统生物智力低下,刘彦从来都没有觉得系统召唤出来的部队是人,损失多少就是一个补充问题:【在我这一代却不适合大举移民美洲,至多也就是进行不限制资源掠夺。】   刘彦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更不知道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模样,觉得过早地移民美洲最可能的就是让两个大洲在分裂之后形成对峙局面。   【至少在完成对世界岛的攻占,绝对不能移民美洲,只有先保证基本盘,才有可能打造地球村……】刘彦走着走着已经来到中军大帐,他举目看去却是看到一群人用担心的眼神望着自己,定了定神就问:“慕容鲜卑可有动静?”   徐正是后面赶过来,从同僚那里得知刘彦的异常,想不通有什么事情能让刘彦那么忧心忡忡,倒也是有问必答:“一直在加固工事。”   刘彦点点头,随口就说:“道路允许的时候,可以开启第一波攻势。”   慕容鲜卑哪怕还是冰天雪地的时候都没有安生,他们一边是玩命地进行各种工事建设,另一边则是向鲜卑草原的方向转移人口和物资,可见对与汉国的交战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西凉那边用不到系统部队,可以中途转道,从草原方向入侵慕容鲜卑。】刘彦盯着地图一阵看,由于内心里产生的急迫感,思想肯定也是转变,就严肃地说:“三个月灭亡慕容鲜卑,并做好远征鲜卑草原的准备,除非是他们能够逃往北极,不然就赶尽杀绝!”   那一刻,帐内是一片轰然的应“诺”之声,只是有一个算一个都发懵北极是哪个旮旯地方。 第606章 目光要长远   这不是全球再次小冰河时期吗?北极圈现在的范围大概是公元二十一世纪的一点五倍,长年处于冰天雪地的区域也是很多。   汉国现在的航海已经逐渐发展起来,在将倭列岛的诸国纳入到藩属国体系后,是有船只一直向北进行探索,他们利用观星手段维持航线,在倭列岛北侧却是被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给堵住了去路。   倭列岛北面当然就是白令海峡,只不过现在那片海域已经不叫这个名字,是被取名叫“冰原海”。   目前的确是没有白令海峡这么个地方,那里甚至就压根不是海,是处于被大面积冻住的状态。   刘彦收到汇报之后,他已经在招募勇士,打算尝试徒涉那片冰雪之地,很想知道能不能直接去往美洲大陆。   现代有一些科学家经过研究发现,地球的面貌并不是恒久不变,各个大陆板块就是从原本的集中缓慢演变成为分离的各个大陆板块。他们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假设人类的发源地是在非洲,经过数十上百万年的迁移前往各个大洲,之所以会有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棕种人,那是因为人类在进化过程中适应当地的环境。   生物嘛,总会因为所处环境的不同而让基因自主产生适应。就好像有人进行猜测,说星际时代来临之后,随着人类移居前往各个星球,人类的外观会因为各个星球的不同产生变化,比如重力低一些的星球会普遍身材高大,重力高的星球则会普遍身材矮小,另外就是生活在重力低星球的人类看着高大却会骨骼非常脆弱,生活在重力高的人类看着矮小却会骨骼异常强大。   一方水土养一种人,刘彦就知道北极也不是完全没人,那里生活着一批爱斯基摩人,所以肯定人就是能够适应各种环境,差别就是需要经过异常残酷的淘汰。   现在想着向北迁移的人不少,鲜卑之中的拓跋和慕容已经展开行动,刘彦所知道的是拓跋孤已经在经营鲜卑草原,就是不知道慕容鲜卑也去凑热闹之后,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是和平相处地开发,还是打出一个独有的族人。   鲜卑草原现在算是处于北极圈范围,将北海(贝加尔湖)作为中间线,往北受于小冰河时期的影响,那片土地一年之中长达五个月以上是处于冰天雪地的季节。   一年有六个月都是冬季,注定生活物资不会充足,游牧民族还极度依赖草场,刘彦可以肯定的是天气没有回暖的话,哪怕鲜卑人可以重新在那里栖息,人口也绝对会是减少而不是增加的状态。   要有足够的食物才能繁衍更多的人口,这个也让刘彦认同内政发展的必要,只是他不喜欢出现完全止戈的声音,对一些解决掉周边国家之后该铸剑为犁、马放南山的言论更是反感。   “五月上旬发动攻势。”刘彦一直是站在山川舆图前方,此时此刻是看着一帮肃立的将校:“寡人已经调动禁卫军,介时他们会先从后方入侵燕国。”   徐正是立刻精神一振,当即就说:“那着实是好。”   不止是因为禁卫军众所周知的善战和强悍,还因为从两个方向一同入侵慕容燕国才是合适的战法。   很多人总是奇怪一点,明明有足够的兵力,为什么要分为多路从不同的方向展开进行,以为将兵力集中一处才是正确的做法,可以有效地以优势兵力进行交战,但是没有将军队所需要的消耗进行思考,也没有想过兵力越是庞大对后勤的压力就越大。再来是,多路进攻其实是有一种牵制作用,同样是在分散敌军的兵力,还有更多的保险,毕竟只要有一路打开突破口,作为防御的一方肯定是更被动。   当然了,战争并不是一成不变,该将统兵将领的能力考虑进去,更是要了解军队的素质,要不然正确的作战方法却用了不对的人,或是军队没有该有的素质,明明是会获胜的战法却得到的是战败的结果。   慕容燕国的地皮不是太大,也就是占着东汉时期的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玄菟郡,自然还有草原的相当面积。   以版图来对比,慕容燕国的疆域也就是汉国的一个州,人口约是一百八十万左右,情报显示则是有超过三十万的大军,后面拓跋什翼健带着拓跋鲜卑前去投靠,又给慕容鲜卑增加了大概三万的友军。   算起来,现在应该是属于慕容鲜卑的崛起阶段,要是没有出现刘彦这么一个搅局者,他们是花了大概十年的时间将除了石羯赵国之外的周边国家都打趴下,获得的财富不可计算,人口亦是得到相当的增涨。   一个正处于崛起阶段的国家,和一个在走下坡路的国家,不同的状态呈现出来的战争能力绝对不能相比。世界历史上多的是看着疆域不大、人口不多的国家,却能在挑战庞然大物时连战连胜,乃至于能够以蛇吞象,那是一种两国从上至下精神面貌和心气所带来的结果。   从胖揍周边国家和势力中不断取得胜利的慕容燕军正是出于鼎盛阶段,慕容燕军也是多个与汉军交战并不显得气弱的唯一一个,甚至可以说汉军在多次败绩中就是失手在慕容燕军手里。   讲士气,汉军与慕容燕军相差其实并没有出现鸿沟……   汉国从无到有再发展强盛就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军队该有的信心早就培养起来,国家从疆域面积到人口完全胜于慕容燕国。   慕容燕国其实也是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他们从比自己弱小的敌军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强大,稍微影响军心士气的是,面对汉军时无法从威势上以强欺弱,顾虑的是自己输不起而汉军输得起。   “大汉有十三个常备军,有五万禁卫军,能召来不下于七十万的郡县兵,有需要完全能够组建下一梯队的百万大军!”徐正说这话的时候红光满面,下一句是:“燕国才多少人口?三十万大军打没了就没了,想玩命也就能再凑个四五万人,咱们灭他们是灭定了!”   听着很提气,却不该是由一国太尉来讲。   汉国是有十三个常备军,却只有六个是处在攻燕战场,另外是分散在多个位置。   石羯赵国只剩下一处定襄,实际上已经是灭亡,差别是刘彦什么时候下令活捉或是干掉不知道健康状况的石虎。   拓跋代国因为拓跋什翼健被吓破了胆自行瓦解,盛乐早被汉军所夺,连带漠南的那些草原也属于汉国疆域。   张氏凉国受于底气不足想的是和平兼并,加入到汉国这个大家庭来共享胜利者的红利,目前是已经进入到谈判阶段,要是刘彦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可能是会留下一个后患……或者叫历史遗留问题,但张氏凉国作为一个国家注定消失。   目前汉国需要应对的战线是一直在减少,西北除了必须保持足够兵力威慑西凉之外,对于盆地的苻氏一族是监视居多,也就是这里兵不需要再投入多少兵力,甚至还能抽调出来用于其它战线。   骠骑幕府因为石羯赵国走入坟墓的最后阶段,中枢已经将解散骠骑幕府划入进程,介时留下一些兵力作为各地驻军,至多就是再保持对西北草原的清理,需要的兵力将会有限。   南方包括蜀地,经过桓温主持的长久清剿,不服从统治的敌对势力不是被杀就是怕了,接下来也就是郡县兵进行驻防也就足够。桓温为了继续建立战功已经开始在向中枢请求南下印度次大陆,去找林邑和扶南的不痛快。   对于桓温的请求,中枢暂时是还在犹豫阶段,认为林邑和扶南根本就用不着两个常备军,顶多就是抽调一个常备军就能完成灭国占地的目标。而只南下一个常备军根本用不上征南将军的这个级别,最高规格也就是征南中郎将率部,或是干脆只出动一名郎将。   随着战线的减少,有很多新的问题需要得到解决,比如“征”字级别的几个将军在接下来极为可能要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要不要将“镇”字级别的将军治所建立起来成为新的问题。   桓温这个征南将军近期的郁郁就在于南方的对手用不上他,寻求率部南下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琢磨着是不是要将海洋给纳入幕府直辖,既然没有对手就找出一个对手。   不需要担心没有敌手的也就是征北将军李坛和征南中郎将谢安,李坛还有北方草原的西高车这个征讨对象,谢安则是需要对进军西域进行必要谋划和准备,再一个就是征东将军吕泰在解决完慕容燕国之后还有鲜卑草原和东高车,就是柔然该由征北将军幕府还是征东将军幕府负责有点不好划定。   “美阳侯多久会到?”刘彦说的美阳侯是冉闵,他得到答案才接着说:“骠骑幕府解散,美阳侯参与对燕入侵不再建立独立幕府,可以将对右北平的第一阵攻势交给他。”   汉国并不存在哪个将军麾下有固定编制,都是在中枢许可下建立幕府,有多少部队也是根据需要来抽调进入该幕府的指挥体系。这个其实是为了避免出现军镇,所以连带“镇”字级别的将军名号虽然是有,可并没有任命该级别的将军。   刘彦很清楚将军长期统率固定的军队会有什么隐患,已经在思考是不是该进行必要的改革,而不是设立一些职权而不进行任命。   要清楚一点,国家制度的框架中,尤其是现在任命什么官职,可能那个官职不出意外就是会由某个人来一当就当到死,甚至是这一代的某个官死了由下一代子嗣来继承,很多职位的任命真的是要慎之又慎。   刘彦的强势让很多明明存在的官职却没有人来当,虽然说没人敢于有什么反对意见,但隐患并没有除去。他的打算是在周边威胁清除之后,国家制度进行必要的修改,连带军制也会进行大幅度的改制,比如将“征”、“镇”、“平”、“抚”这些将军号取消,换以没有特别指向的将军号。   现代的很多国家会设立战区(方面军),事实上冷兵器时代是早就有了,比如中原皇朝某个方向的边军就是。在刘彦的一系列计划中,进攻型的国家根本不需要边军这种存在体系,反正就是一直打出去就是了,只能是即时阶段的战区,或是针对性的方面军。   汉国有十三个常备军,这些常备军不会固定是哪个常备军就该长期待在哪,就是刘彦预先就埋下的伏笔。   刘彦的计划是,不管有多少个常备军都会归于国家的国防军编制。这些常备军除了本军团的郎将之外,不会存在固定的前线指挥官,同时郎将也会进行多少年的轮换。需要的时候抽调多少个常备军组成集团军,由某个中枢委任的人来担任集团军指挥官,集团军规模的兵力不足够就增大成为兵团。   集团军、兵团……听着是不是很有现代气息?然而事实上不管集团军还是兵团,实际上就是冷兵器时代就有的称呼,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能找到记载。   其实……刘彦是想要搞出少将、中将、上将、元帅这个体系的,但这样搞就单独是军方上层的事了,连带从基层也要进行一系列的改革。   【或许是真的要这样搞了……】刘彦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怎么去布置针对慕容燕国的攻势只需要把握大方向,细节上是那些将校和那些长史(就是参谋)的事。他再次一次一边走一边思考:【马上就要进入火器时代,冷兵器虽然一时半会无法完全淘汰,但先行进行军事制度改革完全有必要。】   刘彦说的火器时代,不单纯是系统即将面临升级,其实还有他亲自紧抓的火药研究早就有了成果,只是觉得时机不对没有放大招罢了。 第607章 源远流长啊……   现在是什么年代?   地球上有哪些强国?   刘彦很清楚现在是公元几世纪,能够知晓的强国除了罗马就是萨珊,除此之外真没有太过深刻印象的强国。   罗马现在还没有分裂成为东罗马和西罗马,但是实际上早就是分区自治的阶段。大概是在公元二八六年,时任的罗马奥古斯都戴克里先,他将罗马分为两部份,后面又将政权一分为二,建立了四帝共治的制度,由此罗马开始有东西两部的概念。   事实上罗马不管国家体制怎么改变,共和制、议会制、奥古斯都制……有一点没有变化的就是,罗马从来都是贵族家族治国的状态,每个家族有自己的私人领地和私军,因此实际上罗马长久都是处于分部自治,只是各个家族遵守听从罗马的命令。   要是算起来,罗马的制度和周王室其实是一样的,差别就是罗马人的“共主”并不是没有变化。   罗马人的“共主”可以是经过选举,也能是使用暴力获得,但不管谁成为“共主”都惹不起所有贵族,只能保持各地自治的现状。长久时间形成的规则又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固定下来,因为“共主”没有对诸侯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其实只要“共主”不惹到诸侯,诸侯根本就懒得去管谁来当这个“共主”。   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是,罗马的国号一直存在,可是罗马的“共主”从来都不是由一个家族看血统来进行延续,他们也会出现统治家族的变更,那就有了“王朝”的更替,只是并没有改变罗马这个国号罢了。所以咯,罗马是千年帝国没有错,可并不是千年王朝。   刘彦依稀记得一些东西,现阶段的罗马正是统治者频繁变更的时候。   差不多是在东汉帝国崩溃的时候,罗马实际上也是陷入动荡之中,那个时候罗马统治者亚历山大·塞维鲁不断扩军,并且还持续提高军人的地位和军饷,为的是终结安息帝国(帕提亚)。   罗马的确是在亚历山大·塞维鲁统治时期把安息帝国这个百年的敌人给打趴下,安息帝国的覆灭让罗马……至少是罗马军队抢了个盆满钵溢,可罗马人并无法在灭掉安息帝国之后进行土地占领,他们灭掉安息帝国之后进行了抢劫,抢够了也就撤军。   对于罗马来说互相打了百年以上的安息帝国没有了,亚历山大·塞维鲁也成为了一个无比伟大的奥古斯都,但真正的问题是随着安息帝国的覆灭而出现。   亚历山大·塞维鲁对罗马的统治维持了十三年,他没死之前尝试过压制自己培养出来的军方,可因为罗马的制度并不是说统治者想要打压谁就能办到,直至他死后军方都没有能够被压制,也就给了罗马陷入动荡的诱因。   亚历山大·塞维鲁死后,续任的奥古斯都对军队根本没辙,他也拿不出足够的财富来继续喂饱军方,结果是军方开始暴动,出现了长达三十三年的军官统治时期,短暂的三十三年之间罗马的统治者换了十一茬,是由伊利里亚王朝来终结军官乱政,可伊利里亚王朝的统治也就维持了十六年,并且伊利里亚王朝统治期间的罗马根本就没有终止混乱和动荡。   差不多是中原地区进入到三国并立时期,罗马经过长久的混乱和动荡演变为四帝共治的政治态势,戴克里先被逼无奈之下还搞了东罗马和西罗马的两个分治格局,算是造成了罗马正式分裂的局面。   所以说很奇怪,两个相隔那么远的王朝,是在同一时间走入到末期,又是在相同的时间段进入到分裂局面,等待司马一家子正式篡位建国又走向西晋的崩溃,罗马那边的统治王朝也是因为日耳曼人、哥特人和一些成份很杂的民族……反正就是被罗马人统称为蛮人,就是被蛮人不断侵袭而又导致罗马的统治家族出现变更。   【现在的罗马皇帝是谁?】刘彦现在身处的是丘水西岸,他注视着前方,因为没有太紧要的急事还能进行一个回忆:【不管是谁,罗马很快就要面临“上帝之鞭”的调教了。】   所谓的“上帝之鞭”当然就是那批被汉帝国击败并远窜的匈奴人。事实上这批匈奴人在逃窜之后并没有直接向着西方而去,他们是先盘踞在西域,后面还一度恢复实力,才有了陈汤“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的事迹,也才让“明犯强汉虽远必诛”这句话出现。   西匈奴是再历经与汉帝国的战争之后才仓惶向西逃窜,他们先是待在贵霜帝国和安息帝国北面的界地,一度还接受安息帝国的雇佣参与了对罗马人的战争,也与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在百多年的邻居中不断互相征讨。   西匈奴在里海区域待的时间并不短,在安息帝国崩溃时期还进行了浑水摸鱼的行为,只不过当时的安息帝国已经完蛋,罗马人也顾不上西匈奴,倒是让西匈奴过了一段惬意的时期。   西匈奴再次向西迁移是发生在贵霜帝国与东汉帝国的战争爆发时期,那个时候贵霜帝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先是不断入侵东汉帝国统治下的西域,后面又派人到东汉帝国的西域都护府,大大咧咧地要求娶一名汉帝国的公主。   可能是因为二把刀的翻译错误问题,原本就对不断侵袭领地异常不痛快的西域都护班超,一听贵霜帝国要求娶长公主立刻炸毛,向国内要求增兵没有得到同意,一发狠就向西域各国征兵,还真的就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战胜了贵霜北部众贵族,可以说不但一下子把贵霜帝国打蒙了,连带一直在里海附近休养生息的西匈奴也是被吓得够呛,又再一次导致西匈奴只听到汉军的动静直接跑路。   西匈奴被汉帝国的动静吓跑,首先倒霉的却是阿兰人和奄蔡人,两个基本还处于原始时期的民族先前就被西匈奴不断侵袭和抢劫,然后又被处于恐惧心态中极度发狠的西匈奴人因为要路过给灭了。   一心想要离汉帝国远远地的西匈奴,他们向西过程中灭掉和吞并的部落非常多,除了阿兰人和奄蔡人之外,后续又解决掉苗特人和阿巴斯格人,甚至还撩了一下科尔基斯国和伊比利亚国,直至撞上萨尔马特这个庞大的部落联盟才算是停下脚步。   萨尔马特是作为一个民族,他们也被称作塞人(其实就是东伊朗人),长期是作为南俄和巴尔干东部的霸主,早在公元前三世纪前就已经存在,第一次的崛起时期是消灭了斯基泰人。在西匈奴人撞上来时,萨尔马特人其实是在与达基亚人建立的达基亚国交战,另一边是与哥特人争夺黑海附近的地盘。   西匈奴人靠近萨尔马特人地盘的时候正是最恰当的时机,他们一开始可以说根本没有遭遇到激烈的抵抗,毕竟萨尔马特人当时是在与斯基泰人和哥特人开片。西匈奴人遭遇萨尔马特人强烈反击,是在萨尔马特人解决了斯基泰人之后。   那个时候发生不少诡异的事情,也不知道哥特人给芬兰人许诺了什么,反正芬兰人是站在哥特人这边加入了针对萨尔马特人的战争,连带一些斯拉夫人也过去凑热闹。哥特人和芬兰人联军从北部攻击萨尔马特人,西匈奴人根本不知道萨尔马特人除了自己之外还在与哥特、芬兰联军交战,甚至还不断被斯拉夫人各种捡便宜。   当然了,现在并没有斯拉夫人这个民族,他们其实是生活在当时被称作乌戈尔和萨摩耶德区域的一些原始部落。   萨尔马特人在双拳难敌四手的苦逼状态下一直战败,匈奴人一直是在遭遇哥特人和芬兰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进行任何接触直接就开片,结果就演变成萨尔马特人站到一边去,同一片土地成了西匈奴人与哥特人、芬兰人的战场。   芬兰人打到一半的时候说不玩了,卷着铺盖和战争中的缴获美滋滋地回到自己的老家,留下因为击败萨尔马特人让觉得自己很牛逼的哥特人独自去面对西匈奴人。   哥特人与西匈奴人的交锋持续了很久,从公元二世纪一直打到公元四世纪,一直是到阿提拉他爹蒙杜克的时期才算是不行了。   西匈奴人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壮大,要认真比起来绝对不会比冒顿时期弱上多少,就是因为时间着实过得太久,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文字来记载历史,只有一个像是歌谣一类的东西传下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原本是生活在东边的一处草原,是因为战败才向西逃窜。   因为时间真的是过得太久,再则谁也不清楚那些歌谣是不是真的,这一批融合了多个民族的匈人一点也没有回首东顾的想法,甚至都没有继续向西扩张的念头,有的就是好好地过自己看着还行的生活。   【匈奴人是因为什么而入侵罗马来着?】刘彦其实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是入侵了,并且都打到了法国和意大利。】   刘彦为什么觉得汉国能当上世界岛的“岛主”?就是因为有那批从东方逃窜到西方的匈奴人存在,既然匈奴人能够一直杀戮到法兰西,汉军没有理由办不到!   【匈奴帝国与罗马帝国的碰撞……】刘彦情不自禁地笑了:【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让西罗马被灭,只剩下东罗马吗?要是汉军杀过去,反正是不会剩下什么国家。】   匈奴人是历经数百年才抵达欧罗马,走的是陆路。   刘彦可不光有大陆这一条路,那么多的舰队可不能浪费了,只不过需要干很多事情,比如需要先搞清楚古埃及开凿的运河(苏伊士古运河)还存不存在,要是不存在就得先干挺萨珊王朝。   【唔!】刘彦想着想着自己点点头:【总之先解除周边的威胁,好好地来进行一番内政建设。】   汉国实际上已经正式发动针对慕容燕国的灭国之战,前期是清扫丘水西岸的敌军,仅是六天就将丘水西岸的敌军歼灭或是迫使逃向丘水东岸。   此时此刻,大批的汉军是聚拢在丘水岸边,河段之上则是密密麻麻的舰船,有些舰船是在对丘水东岸的慕容燕军不断射箭,有些舰船则是配合陆军搭建可以过河的通道。   该怎么打在事先就已经有了计划,还是那种遭遇什么情况就能根据变化拿出手的相应方案,刘彦出现在战场不等于需要亲自指挥,除了现身鼓舞士气之外,就是亲眼看看慕容燕军会怎么应对。   不但是幽州这边展开攻势,屯驻于高句丽的征东幕府序列也已经展开入侵,在随后的一段时间禁卫军也会从草原方向进行入侵,慕容燕国需要应对的是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   根据斥候和探子……还包括一些觉得慕容燕国撑不住暗中投靠汉国的人,一系列的情报汇集起来,汉国这边对慕容燕国的兵力分布可能无法做到接近掌握,但还是能够有基础的判断。   慕容燕国现在采取的布置很明显。   在西面战场(既刘彦亲征所在位置)布置的兵力最雄厚,由慕容恪担任主帅,刘翔作为长史,总兵力约有十七万,以丘水作为第一道防线,后面还有无终、俊靡、徐无等城,最为重要则是令支城,又根据沿途的山川地势之险建设关隘和要塞。   在东面战场(吕泰所部位置),慕容俊统兵十二万御驾亲征,只不过之前是放弃了除辽东郡好玄菟郡之外的疆域,也并没有建设什么防御链,以首山作为军大营。看趋势,慕容俊并不是要打什么防御战,应该是要在大梁水区域的平原地带与以汉军为主的联军来一场野战?   慕容燕国除了在东和西都屯驻重兵之外,西北部靠近草原的方向是交给了拓跋什翼健。   拓跋什翼健屯驻的区域是在乌侯秦水(现代赤峰市附近),慕容俊并没有给予补充什么军力,待在这个区域的是拓跋代国的残余部队。可见慕容燕国是有防备草原方向可能出现的入侵,但并不是多么重视……或者说着实是抽调不出兵力来重视。 第608章 当世第一美男子   慕容恪嗳,公认的燕国第一战将,十四岁开始率领慕容燕军四处征战,改良慕容燕国的貂豹骑兵。   因为相貌着实是俊美,慕容恪原本是担忧对敌人没有足够的威慑力才戴上面具,后面养成习惯每战必定会带上面具,久而久之麾下也是效仿,他的一些对手也就称呼其麾下为面甲军。   现如今的慕容恪已经二十七岁,膝下子嗣众多,光是嫡子就有三个,听说子女大多继承其美貌?他此时此刻是站在一处箭塔之上远远地注视着丘水河,那里的河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汉军舰船,四条过河桥梁已经显现规模,并且已经有汉军渡水登陆丘水东岸。   驻守丘水河的慕容燕军不是没有尝试阻止汉军,只是面对汉军舰船发射的弩箭和床弩死伤非常惨重,慕容恪不想有太多伤亡也就放弃阻击登陆。   慕容恪当然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汉军轻松渡河,事实上他除了安排必要的阻击部队之外,于上游早就打造好了数量众多的木筏,本是想要引火点燃放之随波逐流地从上游漂下,却是汉军早有预防,不但及时出现舰船进行攻击,哪怕是有一些燃烧的木筏顺流而下也被汉军安置起来连跨两岸的东西拦下。   一系列尝试拦截的行动都没有取得成果,慕容燕军除了眼睁睁看着汉军不断建造过河桥梁又能怎么办?对于慕容燕军来讲情况不止如此,汉军的舰队不是单独出现在丘水,与渤海有直接通道的濡水也是频繁出现汉军舰队。   慕容燕国并不是没有水师,或者说他们本来是没有水师,是发现汉国的水军规模庞大且威胁很高开始发展水师。他们在汉元朔五年的时候接纳了一批东晋小朝廷的人,可算是有了熟悉水师的人,才算是能够正儿八经地发展水师。   现在是元朔七年,慕容燕国水师的规模大概是有大小战船将近四十艘,舟与木筏什么的则不太好算。   按理说一个国家开始重视某方面的时候,以国家的意志、资源、人力不至于两年才打造出四十艘大小战船,慕容燕国也并不是一个没有工匠体系的国家,可造船肯定是要安置在河流边上,问题是汉国会对那些造船基地视而不见吗?   “沿海差不多已经糜烂,濡水河流周边情况亦是好不到哪去。”刘翔是一副深觉痛恨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幸亏早就将人迁移,要不然……”   慕容恪现在并没有戴上面具,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满满都是阴霾。   说实在话,慕容燕国一开始对汉国并不感到发怵,甚至可以说是有信心对汉军战而胜之,只是情况在元朔四年的时候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元朔四年的时候,汉国可以说是举世皆敌。   那个时候的慕容燕国正是最为风光的阶段,东北各国无不是在慕容燕国的兵锋下颤颤发抖,准备了近十年的南征物资也是堆积如山。   那个时候的石羯赵国尽管丢失了青州、兖州、徐州和冀州局部、司州局部、豫州局部,可石羯赵国看着依然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那个时候的东晋小朝廷光从表面上看来也是光鲜无比,不但二十万大军丝毫无损,连带长江水师看着也是规模庞大,算起来人力物力还是当世各国的最富裕。   就是那个时候的李氏成汉、张氏凉国、拓跋代国不管怎么看还是那种可有无可,反正是多他们可以壮壮声势,少了他们也无伤大局。   东方各国的局面就是随着汉国兵锋南下开始出现改变……   李氏成汉虽说国家弱小,可李氏成汉的山川地势对于打防御战是占着便宜,谁都没有料到汉国会在三个月之内灭掉李氏成汉。   “桓温可称之为将,就是为人着实令人不齿。”慕容恪哪怕是露出嘲讽的表情依然看上去就是个中年的美男子:“此人不顾母国情谊,带兵参与攻灭晋国,后续主持血腥清洗,不类人子。”   汉国灭东晋小朝廷按小朝廷的中央投降时间来算,灭国之战只是花了四个月,但后续扑灭顽抗势力和各地世家、豪强却是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不论是哪个国家,除非是战事出现反复,要不然都是以中央投降来算作灭亡,无论怎么瞧都不能算是弱小的东晋小朝廷四个月就完蛋,着实是令太多的人惊掉了下巴,某方面来看也能说明汉军的强大。   慕容燕国早期是奉东晋小朝廷为正朔,可见慕容一族多少还是承认东晋小朝廷的强大。他们是在公元三四三年拒绝再奉东晋小朝廷为正朔,同年举行建国仪式立国,但不足以说明不再承认东晋小朝廷的实力,只是觉得不再需要借东晋小朝廷的名号了。   应该说西晋崩溃之后,各个胡人势力对华夏苗裔早就不再视为如强汉时的强大。从只有前赵(匈奴汉国)称帝,后面石勒和石虎先称帝又再自行去掉帝号,其余各方的胡人势力仅是称王,独独东晋小朝廷称皇帝号,多少还是能够看出胡人对华夏苗裔是否真的变得不堪一击感到迟疑(可见汉帝国余威)。   “兄长要称帝了……”慕容恪是一副苦笑的模样:“从未见过称帝之后,却是要立刻带领治下子民迁徙的皇帝。”   “大王是要鼓舞军心民气。”刘翔倒是一副庄重的表情:“刘彦仅是称王,大王称帝可以从气势上压刘彦一头。”   皇帝当然比王大,但是称帝的人真的就比称王的人实力更强吗?名份有时候真的显得无比重要,在一些时候着纯粹没有半点用处。   慕容恪却是暗自苦笑,慕容俊称帝或许是有助于提升自己人的士气,但他知道慕容俊更多的是想恶心刘彦的同时最后爽上一把。   刘翔庄重的表情一下就瓦解,脸颊不断抽搐的同时,是发出苦涩的笑声。   “什么西路军和东路军,仅仅是为了国内的大转移争取时间。”慕容恪完全理解慕容俊是什么心态,可理解归理解还是感到憋屈:“大燕为了南下可是整整准备了十三年……是十三年!”   十三年前的慕容恪第一次领兵,那个时候慕容鲜卑想的是击败宇文鲜卑、拓跋鲜卑和其余各种鲜卑,也如愿完成了从内战中壮大自己的目标,随后又将高句丽打个残废,夫余国、慎国、曲沃、娄族……甚至那些长年在深山老林狩猎的野人也没少清理,可以说一切都是朝着美好的方向在发展。   要是没有发生意外,一个十三年的前期准备之后,慕容鲜卑还要再花另外一个十年来蓄积力量也是等待时机,为此他们专门在公元三四二年的时候与石羯赵国在幽州爆发大战,当时慕容燕军是以少于石羯赵军数倍的兵力对阵亲征的石虎,还做到了战而胜之,为的就是将石虎打怕,使石羯赵国不敢轻易东望,能够有更稳定的外部环境来进行内部备战。   “若是能够重来……”慕容恪说到一半不说了,哪有什么重来,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很软弱,是他所不愿意表现出来的。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问刘翔:“准备得如何了?”   刘翔是慕容燕国西路军的行军长史,能够参与到慕容恪的整个作战行动之中,一些事情是经由他来进行安排,也就说:“已经准备就绪。”   想要将汉军挡在丘水西岸已经属于不可能,因为汉军舰船远程攻击力犀利也不好在河岸边交战,慕容恪的计划是放汉军渡河,将丘水东岸两里外作为第一个战场。   丘水是一条有着悠久历史的河流,普遍宽度是在一里左右,由于是一直延伸向古长城(战国燕时长城)之外的草原,甚至是与鲍河相连,长期是处于一种高水位的状态。   现阶段是各处冰雪融化的季节,虽说不比冰雪刚融化时期的汛期状态,但丘水的河面依然要比平时高许多,河流的水也显得相对湍急,正是因为这样慕容恪才想着从上游放下燃烧的木筏,可惜的是汉国早有布置没能成功。   慕容恪原本是在讲话,说着说着却是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忌惮:“骠骑将军·冉,是石闵吧?”   刘翔努力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由于近视的关系自模糊看到出现了一杆显眼的大旗,却是看不清旗面的字样。   汉军的军旗有分规格,从千人编制的曲开始有资格配置番号旌旗,但一直是到军这一级别都没有资格在旌旗上绣上除了番号之外的任何文字,能够绣上除了番号之外文字的是一些将军级别,一般是官职再加上姓氏,比较特别的是刘彦的王旗只会有凤凰图案不会有其它。   先前丘水战场周边只有普通的番号旌旗,慕容恪可以从旌旗上来分辨出现了哪支汉军,某方面来讲是第一时间询问那支番号的汉军都有过什么战绩,可能的话就根据该番号的战绩做出一些适当的布置。   冉闵的军旗的的确确是出现在了丘水西岸,连带新的部队也是暴露在慕容燕军的视线之内。   “桥……快可以通过了。”刘翔无法掩饰吃惊:“仅是三个时辰,敌军竟然可以修好四条渡桥?!”   是的,河面上的四条渡桥已经快好修好,那是一些战船作为平衡支点,又有众多显得非常庞大的木排分块被铁链固定,慕容燕军离得远无法看太仔细,其实就是木排与木排分别拼凑,再被外力拉扯固定起来,形成一条可以任人通过的浮桥。   由于是众多木排进行并拢固定,事先看去根本就看不出桥梁会那么快修好的关系,慕容恪之前的判断是汉军至少要耗费四五天才能修好,一看冉闵率领新的汉军出现,下一刻又看到四条桥梁已经修好,默不吭声就快速走向攀爬梯利索地下了箭楼。   “通知李洪,马上会有大批汉军过到东岸!”慕容恪矫健地翻身上了亲卫牵来的战马,又接过递来的长枪,才看向刘翔:“长史且回大营,某需得抵近好好看看敌军。”   刘翔一下箭楼就听这话,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就行礼应:“诺!”   丘水的两岸地貌都差不多,就像很多河滩附近的地形一样,是呈现一种满是杂草但地势相对平稳的环境。离开河滩之后,一些自然生长起来的树木和灌木丛显得很密集和茂盛,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也就那么些。   在丘水西岸,大批的树木是被汉军砍伐,除了防备慕容燕军火攻和便于偷袭之外,还是为了就地取材,也就让西安看上去是十足十人为破坏的一片狼藉。   慕容燕军并没有改变丘水东岸的环境,那是慕容恪人为原始面貌有利于防守,倒是汉军在登陆东岸之后进行了诸多的破坏,其中就包括清理草丛和伐倒遮蔽视线的树木。   渡河登陆的汉军有小规模地向更深入的地方进行试探,不同阵营的两支军队在林子里展开的厮杀一直在持续,总得来说汉军遭遇到了坚决且顽强的阻击,甚至是连斥候都无法穿过林子对后面进行窥探。   冉闵全副戎装地骑跨在朱龙马之上,他眯着眼睛看着丘水,用着无比嘲讽的语气对旁边的刘猗说:“密林之中必有火油,其后必是重兵待命。”   刘猗却是脸颊抽了抽,心中非议:【有没有火油不清楚。布置重兵却是得到情报窥探,那还用得着您来猜呀?】   所谓林子后面有慕容燕国的重兵,那根本就是刘彦“作弊”窥探到的,也就对慕容恪接下来是想干什么有足够的认知。   “燕军第一战将,就是一个欺负小国寡民打出来的名将,某根本不放在眼中。”冉闵那么说也没错,谁让石虎亲征慕容燕国的时候,慕容恪并没有单独领兵,慕容恪一直活跃的战场是在东北各小国。他估计是嘲讽够了,也是前方传来可以过河的旗语,就下令:“过河!” 第609章 灭燕之战(一)   冉闵以骠骑将军的身份来作为渡河首战之将,除了他本人的极力争取之外,无法排除有刘彦那种“开门,放冉闵”或是“关门,放冉闵”的恶趣味。   当然了,没有丝毫侮辱冉闵的意思,刘彦的这种恶趣味与所有穿越者一样,建立势力并招揽著名历史人物,喜欢过度使用那些历史名人。无非就是那些人“经过”了历史的考验,能力上面毋庸置疑。再来就是,驱使历史名人真的对于穿越者有一种难以述说的成就感。   四条搭建起来的桥梁,它们的宽度普遍在六丈左右,因为本身就是由众多木桩并装起来的木排带有十足的浮力,下方并没有放置小舟或是船只,只是木排与木排之间除了钉装滚木,也用铁链进行相连,除此还有大量的船只提供拉扯之力。   阵阵“呜呜——”的号角声被吹响,处于河滩附近的众多步骑开始向丘水靠近,他们会分批从浮桥进行过河。   早就过到丘水东岸的汉军,他们之前已经得到后续部队将会过河的通知,摆出了防御姿态。   “听说还是会剧烈晃动,可不要粗心大意掉落下水。”冉闵并没有一马当先,是停在了一条浮桥的边上:“听闻还要建造一条固定的桥梁?”   连冉闵都是一知半解,刘猗又哪可能知道更多?   单是四条浮桥肯定不够,毕竟光是汇集在丘水西岸的汉军就多达八万,哪怕是时时刻刻都不停止的过河,八万人用上两三天一点都不会显得过份。汉军对辎重部队的依赖程度不高,可还是要有随军的一些辎重部队,他们怎么过河也是一个关键,至少浮桥绝对受不了数量众多的马车一块堆上去,因此辎重还要等过河部队打开局面才用船只来运输。   按照刘彦的布置,丘水这边的桥梁至少需要三十条左右,先建起来的四条仅是为了让更多的先头部队过去。   为了更快速地让部队过河,也是刘彦必须知道自己的借鉴能不能成功,那四条浮桥才会是使用最新技术,但材料也真的是准备了那么些,后面的桥梁是需要用到舟船作为浮力。   华夏地区的水系众多,相当多的水系其实是没有建设桥梁,一般情况下就是依靠渡舟,刘彦很清楚那些水系是给交通带来了麻烦,有意在全国的水系加大对桥梁的建设,尤其是在一些有人居住的区域,不过这会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成型。   目前对于汉国最紧要的水系是长江和黄河。   长江那边是有建设有不少的桥梁,但只有棘津才算是一座符合规格的桥梁,其余地方的桥梁远远比不上棘津。   黄河这边则是没有类似于棘津规格的桥梁,甚至可以说在漫长数千里的河段,所拥有的桥梁数量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站在国家的角度,越是重要的水系就应该更加紧两岸的联系,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都是如此,要不然会造成一种一水相隔却是两个世界的现状,中原王朝屡屡出现南北分治,恰恰就是因为不成型的交通造成天险,形成了互相对峙和割据的空间。   之前,汉国先后灭掉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很清楚想要牢固地掌握军队打下来的地盘不光是依靠杀人,杀人只是为了保证减少危险,真正应该做的是建设道路,只有成熟的交通线才是稳固的保证,哪怕是再有反复也能利用便利的交通及时派兵前往。   “嗯,肯定是要遇水搭桥,至少保证有一座不易被摧毁的桥梁。”刘彦和几个大臣是站在修建起来的高台之上,远远地注视着丘水的动静:“交通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诸卿一定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曾经始皇帝一统天下,下令摧毁全国的城墙,更是取消国内的关隘……”纪昌用着莫测的语气说:“始皇帝的做法……是为了让国内再无有可割据之城,无可抵挡秦军兵锋之险关,可惜的是始皇帝还没有做好准备就驾崩了。”   桑虞偷偷看了刘彦一眼,他可是知道刘彦在清除周边威胁之后想要干些什么,其中就包括学习始皇帝的那些行为,也就是国内城池不再有城墙,也不再保留那些关隘。   “始皇帝是一位伟大的帝皇。”刘彦的声线不见波澜:“亦是一位高瞻远瞩的伟人,他只是太自信,也低估了那帮六国之人。”   真实而言,是有了几代秦君和秦王打下来的底子,才有了始皇帝水到渠成的横扫六合八荒,终止了诸夏长达数百年的离乱,但始皇帝并不是一个单独只吃祖辈余萌的皇帝。始皇帝还做了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他不止是为了开疆辟土,还是因为清楚异族不灭诸夏不宁的道理。   至于六国残余,当时是时隔数百年之后的再一次一统,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些规则还存在,比如不绝人后嗣(单指王族)这一点,也就让始皇帝在灭掉各国之后还允许列国王族祭祀先祖,所以不但将亡了国的那些王族好好养着,对一些王族血统淡薄的人也没有赶尽杀绝,连带一些各国的忠良之后的追杀也不是那么重视。   任何时代都会有当代的价值观和规则,一件合乎当时理念的事情,于后人在不同的时代里看着就是愚蠢。大概就是秦帝国的前车之鉴,后续各朝各代的胜利者就没那么干了,能杀光被取代的王族绝不手软。   “可惜了,长久受到氏族的压制,使始皇帝不立后、不立太子。”刘彦不回头也能想到诸位大臣都在皱眉,他现在只有刘慎一子,却是没有册立刘慎为太子:“要是始皇帝能多活个十年……”   刘彦说的氏族指的是秦国长期与楚国联姻,几代秦王的王后都是楚人,演变成楚人在秦国……至少是秦王赢姓一族有莫大的影响力。   始皇帝几乎半生都是在与后族作斗争,一开始还有吕不韦这位“战友”,最狼狈的时候还刻意放纵出了一个嫪毐,等待成蟜叛乱又不得不顺着后族的意思狠狠地削弱了一把“老秦人”,还是最后吕不韦与后族斗了个两败俱伤,始皇帝培养的山东一系也成长起来,才算是将后族和吕不韦这两个势力给镇压了下去。   在刘彦看不到的方向,几乎所有大臣都先是一愣,随后皆是看向刘彦。他们脸上的肌肉逐渐在放松,大概想的是刘彦也才而立之年,再则是刘彦的身体一直非常健康,不会有始皇帝身体堪忧之虑。他们唯一需要思考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刘彦的那些后宫。   前方已经有人踏上浮桥,走在最前面的是驱动着装载物资的马车,用意是试验浮桥的承载力以及平稳度,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人都是水性不错的士卒,周边也有舟船时刻准备救人。   木排其实被造得很平整,但车轱辘走起来不免还是会颠簸,毕竟木桩本身是呈现圆形,木桩与木桩之间肯定是会留下凹痕,另外就是车轱辘本身就是木材结构。   “分布的距离远了,让他们更加密集一些。”冉闵比谁都要重视浮桥的质量,可他缺乏足够的耐心:“等一下不止有大批步卒会列队走过去,可还有骑兵也要过去。”   说起来,那么建造浮桥真的是第一次,要是能怀有十足信心那才叫见鬼,毕竟人对新生事物都是会抱怀疑或迟疑态度。   对浮桥进行质量检测的车队,他们似乎是对浮桥质量并不怎么放心,每一辆马车都是相隔至少一丈,并排而走的马车也仅是两辆。   得到命令的车队开始逐渐拉近互相之间的距离,驱赶驽马的速度也进行加快,承重力和动静增大使浮桥开始出现诡异的声音,浮桥的摇晃程度也增加,让待在上面的士卒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   浮桥出现诡异声音是必然的事情,那是互相固定的装置在被强力拉扯,绑在浮桥和船只上的绳套以及铁链也被绷紧,不管是出现摇晃还是下沉都是正常的物理现象。   各条浮桥上面的车队有惊无险地完成通过动作,丘水两岸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待在丘水西岸不远处的刘彦,他自然也是高兴,只不过很快就将眉头皱了起来:【敌军大股汇集并且向前缓缓推动,果然不会眼睁睁看着。】   慕容恪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地光看着,之前没有进攻是渡河到丘水东岸的汉军并不是太多,抵近河边接战将会取得的成果远远少于可能出现的损失,但现在情况显然出现改变。   刘彦在有发现之后并没有通知前方的冉闵,要是他什么事都事事亲为,或许是能够避免一时的损失,但是对于整个大局和汉国的未来并不是好事。   真正的大举过河开始,冉闵的选择是三条浮桥专门用来让步卒通过,只是留出一条浮桥给予骑兵使用,差不多就是他们展开渡河之际,东岸的一名校尉派人禀告冉闵,说是慕容燕军有大举动。   “无非就是想要半渡而击罢了。”冉闵对于会发生什么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告诉来人:“要是被突破,让陈校尉提头来见。”   自己砍掉自己的脑袋还要提着来请罪?这当然是办不到的事情,无非就是一句威胁而已。   很快,丘水东岸就响彻了“咚咚”的战鼓声,各区域的汉军频繁有军官喊出命令,大同小异的是让士卒做好应敌准备。   先期渡河所部的校尉叫陈展,他们渡河之后一直都没有闲着,除了河滩必须清理之外,向前进行武装清查也是一刻未停,与慕容燕军交战最激烈的就是那些林子,就是因为慕容燕军阻击力度很强,无法更深入地进行突破。   “火箭,我们需要数量众多的火箭!”陈展表情看上去无比的狰狞:“周边的林子里至少有三万以上的敌军!他们不是事先准备了猛火油吗?就用他们的准备来给自己一场盛大的火葬!”   “可以放火?”张侯听得是一愣一愣:“烧起来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熄灭不了……”   “本校尉过河之前已经得到授权。”陈展哪怕与张侯这个直属军侯感情不错,对于质疑还是感到怒火中烧:“下令放火是本校尉的事,该怎么执行则是你的事!”   张侯立刻就不吭声了。   汉军是渡河了,并且在丘水东岸占下了一块滩头阵地,但因为环境的关系只是开辟出一个拉长的半圆形空地,周边是一种被林子环围的状态。   登陆丘水东岸的汉军,他们无法过远地离开河道,要是没有河面的舰船提供远程武器支援,以仅是三千左右的兵力直面慕容燕军不会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张侯决定射火箭引燃树林之前,是亲自过来征求冉闵的意见。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冉闵有那么些不耐烦:“大军过河是为了扩展驻兵区域,那些林子迟早是要砍伐,放火烧了就烧了,十天半个月不是耽误不起。”   张侯面对冉闵这一位在北地坑杀了数十万羯人的骠骑将军是一种很发怵的心理,再看到冉闵那么明显的不耐烦,只说一句“那职去做事了”,在冉闵不耐烦的挥手动作中小跑离开。   汉军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亲自抵近观察的慕容恪看到汉军的一些举动却是惊疑不定。   “退,立刻退!”慕容恪的视力非常好,可以看到汉军的弓弩部队在更换箭矢,虽然看不清楚是更换了什么火箭,可临战对箭矢进行更换只要是个将军就知道为什么:“加紧时间,砍出一个阻火区!”   别以为古人真的傻,发生大火……尤其是野外大火的时候,他们早就知道清理出一道没有可助燃物的空地可以阻止火势蔓延,尤其是合格的将校更应该知道这一个知识。   【原想战上一场,无论真败假败皆是退兵吸引汉军追击,再将汉军葬送于火海,没想……】慕容恪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意味着要做什么根本不会迟疑,说要退就拍马后撤,随着战马的颠簸是面甲之后一脸的苦笑:【该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吗?石闵竟是有此等果决,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此时,汉军的弓弩部队已经在发射火箭…… 第610章 灭燕之战(二)   很多时候部下做了什么都会被当成是上司干的,以至于上司总是能够得到一些莫名其妙得来的好名声或是坏名声。   冉闵对于要不要放火是一种无所谓的心态,他很清楚哪怕是真的渡河过去,以丘水东岸那边的地形,再加上周边至少有数万的慕容燕军,想要完成快速突破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统率慕容燕军的主帅是慕容恪。   汉军已经开始在发射火箭,作为背景是林子里面的动静非常大,不知道多少慕容燕军的步骑吵闹着向后方撤退。   火箭被发射之后,一开始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火,那是因为冰雪刚刚化开,植物本身都是生机勃勃,没有多少枯叶或是杂草可供助燃,再则是林子的前端并没有撒上猛火油。   从汉军开始发射火箭的时间算起,后面汉军得知慕容燕军主动撤退停止放箭,大概是两刻钟之后林子深处比较突然地开始冒烟。那是一种多个位置的冒出浓烟,不是一个地点冒烟再向周边蔓延,汉军没有采取什么举动,可见是慕容燕军主动烧林。   的确是慕容恪下令烧林,慕容燕国要争取更多的时间用来转移,能用什么手段拖延汉军的推进速度那就是用什么手段。   慕容燕国想要转移,说是举国迁徙一点都不为过,他们迁徙到新的区域之后还要进行大量的战争,能够保存多少兵力就绝对不能损耗,放火烧林子来阻止汉军的推进无疑是一件非常合适的行为。   有了猛火油的助燃,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之下,地面燃烧升起的浓烟异常醒目,并且浓烟还因为是西南风在向汉军的驻地席席卷去。   “虽说不太可能,但还是要做好十足准备。”陈展说的是慕容燕军会不会借着浓烟发起袭击,就下令:“密切注意布防,岗哨也尽可能远地撒出去。”   张侯知道陈展的担忧不是多余,慎重地应“诺”亲自下去布防。   四条浮桥时时刻刻都有步骑在过河,先批过来的人,有些是去加厚前线防御链,有些则是拿着早有准备的工具去清理草和树,为的是加大营盘的空间。   除了使用浮桥过河之外,汉军其实也在不断使用舟船从丘水西岸往东岸投送部队,使这边的河段从高空看下来就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慕容恪主动后撤并放火?”冉闵早就看到丘水东岸林子深处冒起的浓烟,没有得到汇报之前就知道不是汉军所为,毕竟汉军的弓弩射程是远,但没有远到那么夸张的地步:“这就是燕军第一战将?”   冉闵是半鄙夷和半欣赏的态度,会这么复杂是从猛将的角度觉得慕容恪没有属于武人的血性,再来就是从一名统帅的角度觉得慕容恪的选择很理智。   短暂数年之内,汉国连续攻灭数国,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拓跋代国没打就先自己除国,张氏凉国仅是丢失金城就要回归大汉旌旗之下,致使汉国从军心民气上可谓是如日中天,那么汉国的敌国则会是另一番的景象。   “那么些国家先后在大汉的兵锋之下完蛋,再有慕容鲜卑在大举迁徙的情报,不难猜测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刘猗微笑摸着下巴,说道:“也就您了,不会主动询问中枢,要是没有太尉提醒,您估计也不会去想。就是中枢没有知会您,这个……是不是该注意一下?”   冉闵听了是不断摆手:“想那么多,说那么多,做什么?面对敌人无非就是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罢了。”   刘猗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是一僵,随后脸颊不断抽搐,觉得摊上这么一位主上也真的是够了,本身就没有政治嗅觉不说,连去关注大局也兴致缺缺则会显得很致命。他不是没有提醒,应该说提醒得还挺多,但冉闵依然是我行我素。   滚滚的浓烟在西南风的席卷之下很快就将岸边的汉军全笼罩进去,渐渐地覆盖了丘水河面,甚至是向着西岸蔓延过去。   燃烧而起的烟雾是什么味道还是其次,吸多了必然是会造成危害,幸亏是汉军及早发现状况,加紧准备了湿润布条让将士捂在口鼻之上,但眼睛可就无法蒙住。   “糟糕透顶啊!”刘彦已经无法透过烟雾看到丘水东岸的情况,扭头问徐正:“燕军已经全面后撤?”   徐正也在蹙眉,回答了刘彦的问题之后,说道:“王上,要不还是只留下少数部队,其余撤回来吧?”   丘水两岸的林区很广,早在有意放火烧林之前,是已经查探好了季节风向,按照汉军这边的意思是需要风向合适的时候再烧林子,但显然不是事事会按照汉军的节奏来。   “明天才有可能更换风向。”桑虞注视着那厚厚的烟雾,说道:“也有可能风向不会改变。”   其实挺无语和令人纠结的,才刚刚投送部队过去,又要下令暂时撤回来,无疑是会对士气造成影响,但总好过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刘彦也就下令东岸部队撤回西岸。   “得嘞,要撤就撤个干净,最好让敌军发现我们撤退之后,返身回来布防。”冉闵说这话的时候周边满满都是浓烟,随着一直摆动手臂卷着烟雾,因为嘴巴捂着湿巾声音也是瓮声瓮气:“啥玩意都看不见,让将士们过河的时候都悠着点。”   撤回丘水西岸的命令很快就被传递下去,早就对糟糕环境受不了的将士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发出欢呼。   “这……”陈展是一直处于最前线,接到命令的时候满心纠结,低声就骂:“不是早有放火的准备吗?连湿巾也早就备下,大汉的将士尸山血海都蹚过来了,还怕这浓烟?”   没人听到陈展的低语,他也不敢违抗命令,就是他们作为第一批渡河的先头部队,过来东岸之后费心费力开拓出营盘,与慕容燕军的厮杀也折进去数百人,真的对主动回撤抱有不甘的心态。   常说刀剑无眼啥的,水火当然也没有眼,甚至可以说刀剑还能控制,水火却是人力难以掌控,慕容恪是有要趁浓烟弥漫的机会去袭击汉军的意思,问题是浓烟不光汉军吸多了会死,也不止是汉军被浓烟弄得睁不开眼,因此慕容恪是有安排数百人冒死袭击,但这批人仅有极少数成功趁着视线被浓烟混淆接近汉军,但根本没有冒出什么水花来。   “真的有敌军冒死来袭?”陈展是站在浮桥边上,耳朵里听着潺潺流水的声音,四周的将士除了偶尔的咳嗦声没人喧哗:“严重吗?”   张侯当即答道:“咱们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出现了伤亡,索性仅是阵亡三人、重伤两人,干掉了十六个敌兵,不太清楚还有没有剩下的。”   穿上敌对阵营的衣服进行偷袭啥的,军事历史上可谓是屡见不鲜,每一次都能造成敌军难分敌我,视野遭受阻碍的时候更是能够引起很大的混乱和恐慌。   另一边的慕容恪也在听取汇报,他们无法得知给汉军造成了多少伤亡,仅是能够判断汉军根本没有出现大乱,后续的行动也就难以展开。   “听闻汉军的军纪极度严苛?”刘翔无法掩饰可惜的表情,恨恨地说:“若是汉军大乱,虽说全歼东岸汉军很困难,但不至于没有半点用功。”   慕容恪当然也感到可惜,某方面来讲则是对汉军更加忌惮。   大概是在下午时分,丘水东岸的汉军完成回撤西岸的动作,从西岸看向东边,那里满布冲天的烟柱,浓烟几乎是要将半个天空给遮挡。   森林燃烧大火,众多原本栖息于林间的动物四处逃窜,能够看到许多惊慌失措的动物窜出林子直接就是冲向河水,它们有些是能够浮于水面,不少则是扑腾下去之后直接沉入水底。   “最少估计会燃烧十天,波及的区域要看敌军有没有砍出阻火带。”徐正看不出有什么担忧,甚至是用着相对轻松的语气说:“丘水东岸的地形相对复杂,除了当前可以开辟用来作为登岸的地点,还是有七八处合适登陆。在之前我们是刻意只开辟当前区域吸引敌军前来交战,既然慕容恪谨慎,还主动放火,接下来就是该开辟其它登岸地点了。”   说到底,先批抵达丘水的汉军是只有八万,但是从渤海而来的舰队是源源不绝,控制了丘水的汉军不但舰队横行无阻,连带地形合适想要开辟登陆点也不存在多少困难,只有想不想和对战事有没有助力那么回事。   该采取的行动实际上是已经在进行,离当前位置最近的新登陆点是在三里之外,那里有大批的舰队汇集,由舟船承载的登陆部队实际上也已经踏上东岸的土地。   “这片林区面积很广,后面有不少的山地。”徐正走到沙盘边上,指着一处山区:“这里满布敌军的营寨,可见是想要依靠地势进行固防。”他又指了指周边,继续说:“这些地方倒是平地,是最可能发生会战的区域。”   据悉,慕容恪麾下是有十多万的部队,因为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准备,凡是能够凭借的地形皆早早构建防御工事,汉军想要进攻只有突破那些防御链,突破之后抵达平原会不会发生大战则不太好说。   慕容鲜卑是游牧民族来着,相对起山地类型的防御战,他们更擅长的是骑战。   慕容恪这次过来是带来了貂豹骑兵,根据汉国内线提供的情报,貂豹骑兵在近两年又再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慕容恪命人打造了相当多的铁链,是用于貂豹骑兵之间的连接,也就是具装重骑用铁链相连起来,铁链还布满了利刃和倒钩。   “他们有很强的危机感,估计也知道大汉必定发兵灭国,不计代价将貂豹骑兵进行了扩充,数量增加到了六千。有四千就是在所谓的西线战场。”吕议管的就是邦交,那些投靠汉国的各国反骨仔也是由他主持联系:“征东将军已经在西线遭遇貂豹骑兵,事实证明他们非常不好对付。”   所谓的西线,就是慕容俊亲自指挥的东路军,他们已经与吕泰统率的多国联军发生碰撞。   慕容俊第一战就出动了貂豹骑兵,两千的具装重骑面对三万高句丽、百济、新罗以及倭列岛的部队,竟是打出了横扫的威势。   “……”刘彦略略不满地看了吕议一眼,这边还没有与貂豹骑兵交手,那样说是在提醒没有错,可也造成了众将校的心理负担。   在接下来,汉军连续开辟了四处登陆口,慕容恪那边稍微阻止了一下,可是面对丘水河面的汉军舰船远程武器,情况与汉军第一次开辟登陆口的过程一样,慕容燕军无法承受太多的损失,只能无奈地看着汉军建立的登陆口渐渐成型。   从大火燃烧再蔓延,到明火熄灭只剩下冒烟,是一直持续了十三天情况才好转。   一场大火下来,丘水东岸原本的满是绿意变成了焦黑一片,看去至少七八里方圆的一片焦土令人揪心。   绝大区域的火已经熄灭,剩下哪怕还有灰烬也没有了更多的可燃物,汉军从第一个登陆点再次进行过河的时候,慕容燕军的身影重新出现。   再一次渡河时期,可以通过的桥梁已经增加到了七座,慕容恪就是远远地看着汉军从七座桥梁源源不断地涌到丘水东岸,看到过河的汉军组织一下队形有向前推进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摆手,随后带着军队离去。   “来了又立刻走,什么意思啊?”陈展所部极力争取又得到了头批过河的部队,发现敌军出现的时候还以为能干上一场,没想敌军只是露一下脸就撤退:“请示一下骠骑将军,要不要追击?”   冉闵给的回复是“追”,但追到树林边缘就停下构建工事。   没毛病,先前是有森林大火,可慕容燕军有弄阻火带,烧毁了七八里方圆的树林,后面却还有一大片的林子,其后才是慕容燕军构建的防御工事链。 第611章 灭燕之战(三)   汉国是计划用三个月的时间来灭亡慕容燕国,采取的方案是三路作为主攻,有利用内陆连接出海口水系的几个附属配套方案。   丘水战场仅是三个主攻路线中的其中一路,要说特殊也仅是多了刘彦亲自坐镇,并不代表真正的主战场是在这边。   燕国战场已经开打的是两个,西线战场目前维持的是僵持现状,东线战场却是多个附属国大败之后迫使吕泰战术性后撤。总的来说,以两线战场的状况判定,汉国对慕容燕国的战争并不是占优趋势,相反还有一些推进不力的样子。   “事实证明因为王上的坐镇就吸引了二十万左右的敌军。”纪昌是一副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慕容一族最能打的战将亦是身在东线。”   慕容燕国的西线战场是围绕着几乎整个右北平郡来进行布置,光是汉军的锋头位置就摆下了接近十万,依靠各种山川地势之险设立防线,汉军可能进攻路线上的各处城池也是一再加固。   陆地上的防线可以依靠人力来积累,对于慕容恪来讲最头疼的是整条海岸线,自然还有那些可以通航的水系。   慕容恪每天都会接到很多战报,无不是哪一条水系的哪个地方有汉军登陆,又是汉军攻击了哪里,什么地方被消灭多少和取得多少战果,类似的战报多到汇集起来都能堆成一堆。   就说渤海的海岸线吧?漫长到足有上千里的海岸线让慕容恪想防御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是摆下部队汉军来不来又是一个大问题,某个驻地的驻军在接到哪处有汉军登陆的消息,没等这一处的驻军抵达汉军早就撤退,那些海岸线的驻军疲于奔命还是小事,等踏入太多的陷阱被埋伏的次数多了,损失到一定程度之后,慕容恪赶紧就撤了个干净。   慕容恪没办法不撤啊,他手里的兵力不少,需要防御的地方却太多,沿海需要转移的大多数转移了,留下的仅是少数,完全处于被动就真的该撤了。   设置陷阱和埋下伏兵当然双方都能做,可慕容燕军是防御的那一方,只有猜对汉军会在什么地方登陆才有布置的基础。而汉军是作为拥有主动权的那一方,行动没有固定的轨迹,又没有太过深入,作为有主动权的一方当然是占了老大的便宜。   除了丘水之外让慕容恪最头疼也是最重视的莫过于濡水,他手头的兵力大多是布置在丘水防线,濡水则是处于后方,等于是他们被丘水和濡水从两个方向给夹在中间。   “有鉴于此,慕容恪肯定时时刻刻处于担忧断掉后路。”徐正就指着令支城的位置:“敌军在这里屯下重兵,从去年年初就一直在加固城防。”   令支城从一开始就是慕容燕国在东面的军事重镇,它就在濡水的东岸,特别开辟了一条连接城内的水渠,汉军有尝试过利用水渠进行攻击,得到的回馈是那一面城墙被布置了大量的床弩。   “除了床弩,他们还别出心裁地构建了四条水闸防线,每一道都有突然的堑道。”徐正是真的佩服那些奇思妙想,所说的堑道就是类似于瀑布的突然腾空:“因此哪怕是有舟船突击进去,遭遇堑道也是造成翻覆。”   慕容燕国是有制造床弩的技术,技术含量比东晋小朝廷那边稍微差了一些,不但是单射床弩有了,连带三射床弩也有,大多是用来布置城防,似乎慕容恪也带了一些过来,被布置在丘水东岸的一些山头城寨?   一群人正在商议,却有人在军帐外面高声求见。   来人是向刘彦汇报前线情况,说是慕容燕军再次放火,这一次烧的是之前没有被波及到的森林。   “……”刘彦一瞬间就猜到关键,眯着眼睛说道:“一次大火让我们撤回西岸并浪费了十三天,慕容恪这是尝到甜头了。”   现在的岁月,大多数区域没有经过开发,是保持着一片绿意盎然的风貌,随处都能看到成片的树林,中原是如此,幽州会稍微更加严重一些,毕竟自古以来幽州的人烟就远比中原稀少。   要说起来,右北平郡真的到处是树林,尤其是以丘水两岸的林子分布要广一些,导致的是想要建立营寨需要伐光一大片的树林,想要进军基本是得摸着林子。   “骠骑将军先前有派一个曲入林,有接近两百人未能撤出来。”刘彦放下手里的战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那片树林形成火势,会阻碍我们至少七八天。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荀羡最近承担着整理情报的任务,立刻答道:“未有。”   说了,这边的情况就是那样,到处都有密林,难得会有什么成型的道路,哪怕有也是慕容燕军早就布置了防御,以慕容恪那种紧密严守的架势,想要另图蹊跷绕路偷袭几乎没有可能。   “据悉,慕容鲜卑仅是让拓跋什翼健屯驻北线,除了拓跋鲜卑的残部之外,慕容鲜卑并没有对拓跋什翼健麾下进行加强。”徐正说那些就一个意思,不管是刘彦还是吕泰,两个方向的汉军已经成了牵制慕容燕军的偏师,真正可以一击建功的就在北线战场:“王上,禁卫军的入侵可算顺利?”   刘彦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他的皱眉表情让军帐之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北线的禁卫军原先是要入侵张氏凉国,走到了接近姑臧约三百里的时候,他们扭头向着东面开拔,是进入到拓跋代军主动放弃的草原一路向东,经过八天的行军抵达作乐水(沙拉木伦河)北岸。   在禁卫军抵达之前,拓跋什翼健就已经提前发觉,在此之前他是再次联系拓跋秀,态度极其谦卑和惶恐地求自己的妹妹,说是拓跋已经除国,也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无论如何请自己的妹妹求刘彦放拓跋鲜卑一条活路。   自拓跋秀跟刘彦相识,一开始的时候各种抵抗和鄙视,等待成了刘彦女人之后可以说是一名合格的妇人,乃至于成为汉国的四妃之一亦是没有辜负德妃的封号,平时不插手国政仅是其一,涉及到汉国与拓跋代国也能摆正身为汉国德妃的立场,可以说作为妻子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但作为拓跋一族的女儿可就让拓跋什翼健等家人感到愤怒了。   拓跋代国向汉国挑衅和实际进入到战争状态,两国交战鹿死谁手是一回事,敢挑战就要有灭国的心理准备,拓跋秀很清楚这一点。她后面就开始揪心了,是冉闵在并州和朔州大肆坑杀引起的恐惧和忧虑,深怕拓跋鲜卑战败后也会有相同的下场。   国家被灭和种族被灭是两回事,在拓跋什翼健没有恳求之前,拓跋秀就好几次遮遮掩掩地求刘彦不要对拓跋一族执行灭族政策,刘彦实际上也不会像对付羯族那样来对待拓跋鲜卑,后续俘虏拓跋鲜卑没有被坑杀,拓跋秀以为是自己的恳求有了好结果,一方面是觉得对不起刘彦,另一方面是真的松了口气。   继刘彦同意一部分拓跋鲜卑的投降之后,拓跋秀非常自律不再进行干涉,连带拓跋什翼健再次恳求也没有进行回复,但拓跋什翼健很明显也对自己那么没良心的妹妹不抱希望。   拓跋什翼健这一次做得非常干脆,早期就在作乐水修建了不少过河桥梁,是不顾慕容鲜卑一再询问进行修建,等待禁卫军接近百里之内,拓跋鲜卑上一刻与慕容鲜卑是盟友,下一刻拓跋鲜卑对准先前的盟友举起兵刃。是在没有联系汉军之前,拓跋什翼健对慕容鲜卑下黑手,随后才是联系汉军。   应该说拓跋什翼健某方面的目的达到了,刘彦很乐意可以快速打开慕容燕国北线的防线,有拓跋什翼健作为开路先锋,北线战事顺利得令人惊讶,禁卫军也没有对拓跋鲜卑进行攻击。   “啊?”   有一个算一个,得知北线是什么状况基本都愣了。   “两天前的事情?”纪昌很想问刘彦为什么没有说,可君王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一回事,身为臣下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最大限度地忍着。他苦笑对刘彦说:“王上……可是给了臣等一个莫大惊喜啊?”   纪昌说完自己却愣了,不止是他,一些反应过来的人基本都是呆愣的表情。   北线战场距离丘水大营这边该是有个七八百里,就是再快马加急也需要耗费三四天才能将消息送到,期间还要有必要的核实,他们懵逼的是自己的那位王上怎么知道北线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那些知情和不知情的群体来说,刘彦身上的秘密多到永远探究不完,愣神之后是将所有疑虑给埋藏心底,迫切想要明白的是刘彦有什么考虑。   “寡人已经接受了一部分拓跋鲜卑的投降,他们会作为劳力分散在各处,期限到了将成为一名汉人安居乐业,相信他们终究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汉人。”刘彦的意思很明显,不管是因为什么真没想对拓跋鲜卑赶尽杀绝,后面补充道:“拓跋什翼健在灭燕之后会无条件接受寡人的安排。”   军帐之内只有刘彦一人的说话声,不明白的人依然是呆愣,心思活络的人则是展开了推演。   大多数人是以为刘彦看在拓跋秀的份上,其中还会思考拓跋鲜卑对慕容鲜卑的反戈一击对汉国的好处。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刘彦打从一开始真没想对拓跋鲜卑赶尽杀绝。   刘彦可是很清楚一件事情,哪怕历史没有改变,拓跋鲜卑在北魏时期是进行了自我的汉化,对于拓跋鲜卑没有无法洗刷的恶感。再说明白通透一点吧,后世天朝人的血液里不缺拓跋鲜卑的血统,那也是刘彦独独接纳身为拓跋鲜卑王族拓跋秀成为自己女人的原因,其他异族可一个都没有接纳。   过了许久,徐正第一个开口说话:“王上,北线战事啊?”   刹那间,不管是脑袋空荡荡,还是在思考的人,全部是看向刘彦。   应该说拓跋鲜卑的反水对慕容燕国的打击非常大,不说原本该作为阻击的拓跋鲜卑成了慕容燕军的敌人,就说拓跋什翼健拉了不少慕容燕国的官员一块弃暗投明,极短的时间内慕容燕国的北线是真的一片糜烂。   刘彦乐呵了一下,说道:“已经进军到了平堈(土字旁一个冈,被简化没了)。”   平堈位处渝水分叉口的上游,它距离慕容燕国的国都龙城大概是两百里左右,龙城前方仅有一座柳城可作为屏障。   在座的人都清楚龙城对慕容燕国意味着什么,知道北路军已经抵近龙城不足两百里,一个又一个开始呼吸变得粗重。   徐正既是激动也是不解地问:“王上,慕容鲜卑对拓跋鲜卑没有那么信任吧?”   意思是,慕容一家子没可能不对拓跋什翼健进行提防,肯定是会有针对性的布置,怎么会北线糜烂那么快。   刘彦其实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所知道的都是脑海地图显示的变化,但他不能表现得不知道,就说:“禁卫军乃是大汉的绝对精锐。”   徐正第一个点头表示赞同,后面所有人都是一副附和的表情。   “既然北线战事顺利到都快抵近龙城,慕容恪该是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桑虞看样子是极力在压下内心的激动,却是难以掩饰满脸的喜悦:“不但是慕容恪的东路燕军,由燕王(慕容俊)亲率的西路燕军,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回援龙城了吧?”   刘彦对此却是一种迟疑的态度。   慕容燕国已经在做全国大转移,等于是龙城属于要丢弃的状态,那样一来龙城就没有了曾经那么高的政治地位和价值。   果然,不用刘彦直白地说出来,徐正就讲出那个道理,让有心想要表现一番的桑虞满心尴尬。   “我们无法得知慕容鲜卑的转移进度。”纪昌满满都是凶狠地说:“该怎么留下那所谓的东西两路燕军,才是诸位同僚应该绞尽脑汁思考的大事!” 第612章 灭燕之战(四)   “再往后,便无林可烧了。”刘翔对烧林阻碍汉军推进当然是赞成的态度,看着蹙眉的慕容恪,说道:“我军在城寨布置了大量的床弩,又有地势之利,该是能够使汉军难以突破。”   丘水东岸的周边是约有四五里的林区,林区之后是分布不规则的山地。而所谓的山地,其实是不相连的状态,是分布成为一大片区域,山也并不险峻,很多压根就是小山包罢了。   在那一块不成片的山区中,有的是可以容纳大军进行交战的场地,理所当然也能提供足够的开阔地来建立营寨,慕容燕军的军大营就是建立其中,以军大营和周边的山地来形成联动,根据兵力分布勾搭起了多个掎角之势。   慕容恪放火烧林是为了拖延汉军的脚步,他之所以这么干也有一种“老子都要丢弃这块地盘,怎么折腾无所谓的”心态,该去为环境感到揪心的是汉国那边。   丘水这一条战线摆下了十一万的慕容燕军,双方进入到作战状态后,慕容燕军折损了两千余人,汉军那边该是有四五百人的折损。两军合起来将近二十万,将近一个月才出现不超过三千人的折损,看上去战争烈度是无比的轻,但环境的破坏却是无比的大。   就说丘水西岸,汉军开拔过来砍伐掉的林区至少是方圆十里,木材只是少数被用于构建营寨的材料,大部分是被储藏了起来。丘水东岸烧毁的林区则非常广,粗略一看至少十三四里方圆的林区成了灰烬,那一片漆黑的焦土看了令人触目惊心。   “我们……的确不太适应山地战。”慕容恪会这么说,是两军已经开始在进行攻防战:“仅是一天便被攻克了两个山头,通道很快就要被突破。”   刘翔只能是苦笑了,他们安排在战线前沿的是非鲜卑人,有原先的晋人,不少是来自东北的各民族战俘,那些人作战意志并不坚决,有些家人在后方作为人质的士兵则是想玩命也玩不过汉军。   所谓被攻克的两个山头,一个海拔大概也就是两百米左右,另一个大概是三百米的海拔。两个山头的地形非常一般,仅是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慕容恪没有安排床弩这种利器给那些注定被消耗的部队,汉军在一天之内的两次冲锋就直接一打到山顶。   指挥两个山头防御的当然是慕容鲜卑的将校,才会有慕容恪那一句不懂山地战的说法,他谨慎地问刘翔:“夫余和高句丽之中倒是有对山地战熟悉的人,只是本公不相信他们的忠诚。”   对了,慕容恪现在是慕容燕国的恒公,是公爵的爵位。恒公这个爵位是慕容俊继位之后,有感于慕容恪鼎力支持给予的回报,不是看在慕容恪战功彪炳的份上,多少是有点讽刺。   慕容鲜卑在崛起的过程中战败了不少势力,宇文鲜卑被打得自行分裂,段氏鲜卑更是看着没了影子,其余东北各国也仅是剩下高句丽在苟延残喘,过程中不止是得到财富和众多的奴隶,敌对势力的战将也没有少俘获。   东北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夫余、曲沃、慎、娄等等也是传承了很久的民族,其中夫余和曲沃、慎是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夫余和曲沃本身便是山区国家……”刘翔犹豫了一下才说:“或可以家人作为人质,胁迫他们为大燕出力?”   慕容恪眉头挑了挑,他早就想到了这个,但依然觉得不妥。   汉国现在的崛起劲头非常之猛,若仅是在中原那块旮旯地方称王称霸其实影响力的辐射还是有限,问题是半岛区域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先后投靠汉国,使汉国的影响力辐射了出去,于东北各民族也有着莫大的名声。   东北各国和各势力先后被慕容燕国攻灭,要是慕容燕国一直保持强盛也就罢了,东北各国和各势力有心反抗也无法借到外力,但现在不是汉国在入侵,且汉国在东北也有了很强的影响力吗?   “本公……”慕容恪深吸一口气,吐出去后接着说:“比较担忧的是濡水,还有北线。”   说起来,因为消息传递需要时间,拓跋什翼健反水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慕容恪这边来,连带汉军已经逼近到龙城二百里的消息也是一样没传过来。   慕容恪有理由去担忧濡水,慕容鲜卑不止一次想要使濡水成为一条无法同行的水系,什么铁索连江,什么沉船制造人工礁石,做起来的难度却比他们想象中要大。   不开玩笑,以现如今的工艺阻断河流真的非常困难,需要考虑到的不止是资源和劳力,一些技术没有掌握也只能是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慕容燕国有掌握冶炼技术,国内工匠的数量也不算少,但是他们的工匠还需要对全国全军的军械负责,划拉出人手来打造铁链就等于有一些军械的打造必然需要停止。   再来说慕容燕国的船只建造,他们从想要建设造船基地伊始就是一直被汉军盯着侵袭和破坏的状态,就算是打造出了船只,可打造好船只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试航,少有船只能够活到完成试航,绝大多数是刚一出船坞就引来汉军舰船,结果是努力了那么多年才建起一支规模四十来艘大小战船的水师。   人力所未能及的前提下,慕容燕国知道那些连通渤海的水系是大威胁,人力制造断掉航道困难重重,最后仅是搞起了建造水坝,水坝工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用一次就没了的约束下,肯定是要在紧急时刻才会掘坝。   “北线?”刘翔困惑地说:“拓跋一族被汉王逼迫除国,原代王必是恨汉王入骨……”   在绝大多数的人看来,拓跋代国是被汉国逼得放弃地盘远窜,拓跋什翼健带着残部投奔慕容燕国,那么天然上拓跋鲜卑和慕容燕国就该站在共同的立场来针对汉国。   有了共同的敌人,再加上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合起来也不是汉国的对手,先有拓跋一族撤往鲜卑草原,后面慕容一族也打算举国迁徙,已经约好接下来共同对付柔然和东高车,怎么都算是紧密的盟友了吧?   “汉国太强了!”慕容恪满满都是忌惮,严肃地说:“不止是汉国先后横扫各国,本公说的强,是指汉王刘彦对疆土无休止的野心。”   作为一个自小学习儒学而后成为大儒的刘翔,他对于刘彦的态度非常复杂,多少次崇拜刘彦可以横扫异族恢复汉家的统治地位,但又对刘彦对待各族的态度并不赞成,尤其是排斥刘彦的穷兵黩武。   在刘翔看来,汉家恢复统治地位当然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不止是汉家苗裔的地位不再是野兽不如,现实一些的是他们这些人得到了主子更多的尊重。   儒家分派别,其中就有无国界、无民族的派别。这一派别是以文化来分阵营,说明白点就是“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的那一套,不看血缘只看对文化的认同。   不能说“夷狄而华夏者,则华夏之;华夏而夷狄者,则夷狄之”的这一说法不对,是儒家的这一派别根本没有摆正立场,不管是主动去融合还是被动被融合基本无所谓,通常异族得势之后毫无心理负担投靠异族的儒生大多是这样。   拿刘翔这一些人来讲,一开始或许是被迫无奈才效力于慕容鲜卑,他们受到优待或善待后,不拿自己和那些受压迫的同袍当同类人,而后是一种趋于想要改变慕容鲜卑的心态,不管是潜移默化还是什么都好,想要的是华夏文化成为慕容燕国的主流,自上而下来将慕容燕国改变成为一个以华夏文化为主流的国家。   类似于投靠异族后想要改变异族文化和生活习惯的读书人非常多,还有些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成功了,真的很难来判定他们的功过得失,最成功的就是北魏的统治阶层自我汉化,最瘆人的大概就是“我大清”接纳文化后创造出“洗脑神功”反而来创造奴才群体。   五胡乱华的这一时期是胡人第一次踏入中原成为统治者,采取的统治手段以暴烈和残酷为主。因为胡人是第一次入主中原,那批文化人投靠异族还不像后辈可以没心没肺,多少是扭扭捏捏和有心理负担,也正是这样才又出现一个群体,那就是投靠异族后极力想要让自己的主子成为中原的统治者,用这样的结果来证明他们的眼光。   要是没有刘彦的横空出世,那些投靠异族的文化人还都先后成功了,为异族效力得到了荣华富贵和名声,给后辈们打造了光辉的榜样,使五胡乱华之后文化人投靠异族不再是一件绝对可耻的事情,区分异族成功之后的好眼光,和异族没有成功的眼瞎。   “再争取至少两个月……”刘翔现在的心理负担就挺大,他是属于竭力唆使慕容鲜卑南下的那一批人,那么干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眼光,可现在显然是干不成了。他极力掩盖失望和失意,说道:“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大燕将该撤的人撤出去了。”   慕容燕国决定举国迁徙是七个月之前的事情,是他们认清楚汉国的强势崛起,确定刘彦攻灭他们的决心,一再商讨和争论,不管愿不愿意都清楚难以抗衡汉国,才有了举国迁徙的行动。   不得不说的是,慕容鲜卑的崛起不是侥幸,除了有能力和有实力之外,还是因为能够正视自己,遇到必须决断的时候也能当机立断,反正就是绝不拖泥带水。   “若是不出现意外,应该是能争取两个月的时间。”慕容恪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大吼着求见,他脸色一变,大声喝:“进来!”   帐帘撩开,进来的人是鞠运,他看着多少是有些狼狈,脸上也是止不住地慌张:“恒公,汉军大批从濡水登陆,除令支城外,沿途多半已经被扫平。”   慕容恪怕什么?他一早就怕汉军会利用濡水断掉自己的后路,不是没有进行多种布置,一听除了令支城之外多半的布置被扫平,不信的同时是感到震怒。   刘翔立刻就问:“有多少汉军?”   濡水战线的负责人是鞠运,他是慕容燕国的参军。参军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是负责什么,他一度是慕容皝亲管的参军,慕容皝死了之后也相续得到慕容俊和慕容恪的重视。   “突然在濡水有大动作……”慕容恪思考的事情更多,对濡水那边出现多少汉军不再是关键,满是严肃地说:“拓跋什翼健和大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说到底,不管有多少汉军从濡水发动攻势,只要令支城依然掌握在慕容燕国手里,那么慕容恪就不是没有退路。他不是一个只关注局部的战将,对全局也有着超乎想象的关心,一听汉军在濡水的动作,刹那间想到的就是整个国战的战局必定出现变化。   鞠运脸上表情非常难看,他亲率部队去与登陆的汉军拼杀,毫无意外是战败,后面又被追了数十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来给慕容恪通风报信,真没顾上其它事情,甚至对濡水有多少汉军也只是猜测,不是获悉来了多少汉军。   “末将该死!”鞠运立刻就跪了,脑袋磕着地毯:“请恒公给末将一批人马,末将必将决死报效!”   慕容恪已经顾不得去管鞠运,是脸色阴晴不定地来回渡步,不知道来回转了多久,停下来的第一句话是:“鞠运,此刻起西线战事由你来主持。”   鞠运听了不敢置信地抬头。   一旁的刘翔先是迷惑,随后是出现大恐惧的表情,嘴巴里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本公给你留下四万人,尽你所能,能坚持多久就算多久。若是无法坚持,你可在十天之后投降汉军。”慕容恪说着看向刘翔:“长史,你是跟本公一同转战它处,还是留下?”   刘翔还在为慕容恪的那些话发懵,尤其是鞠运竟然可以在十天后投降的那一句,以他的想法是,慕容恪要不那么说鞠运还真可能坚持不住投降,慕容恪主动那么说鞠运就不可能投降了。   “小人……小人……”刘翔话都有点不利索,深吸一口气:“小人自然是追随恒公。” 第613章 灭燕之战(五)   “如所料,慕容恪正在收紧兵力。”   巨大的沙盘周围站着众多的人,沙盘是燕国山川地形的缩减版,上面几个区域插满了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   因为是缩减版的沙盘,可以明细地看出战局的变化,比如丘水战场这边敌我分布,再比如其它区域的“我军”和已经探知的敌军位置。“我军”方面兵力有详细且正确的数据,敌军方面只能确定统帅是谁却无法做到数据准确。   实际上这个沙盘并不是入侵慕容燕国时才做出来,是早在入侵慕容燕国的行动展开之前就被做了出来,并且不止做了一个。   太尉署在相同布置的沙盘上一直在进行推演,长期的推演之下几乎将可能发生的事情给“演示”了个遍,仅是记录军棋推演的纸张材料就有七八百斤重。   简单的说,怎么入侵慕容燕国是早就经过一再的推敲,不是等待军队进入预定位置并展开入侵才干那些自由发挥的事情,是军队早对会发生什么而有预先的方案。   当然了,军棋推演只是将可能发生的事情进行推研,并不是说战事的发展过程就真的会怎么样,遭遇到什么样的发展使用什么样的计划。若是遇到推演时所没有发生的“场景”,还是得临机应变。   在现代,富豪有自己的策划团队,国家和顶级财团有智库,就是专门来干那些对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者要进行某件事,进行反反复复无数可能的推敲和研究,做的计划并不会只有一套,是无论发生什么都预备方案。他们这么干绝不是吃撑了闲着。   很多时候有准备和没有准备就是两回事,尤其是一场战争在事先经过反复的推演和什么事都没干更是两个慨念。   刘彦笑了几声,说道:“使用第三十七套方案。”   在入侵慕容燕国这么一件事情上,汉国做的方案多达上百个大方案,每一个大方案之下还有数量众多的小方案,那是群策群力得来的成果,不是单由某个智力超绝的人来一拍脑袋。   不止是入侵燕国才会那么干,实际上在汉军南下之前,相关的制度就已经被建立起来,只是每一项新鲜事务都要有一个发展过程,于探索中慢慢来进行完善。若说汉军攻灭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时还显得稚嫩,经过两三年的发展则是已经趋于成熟。   徐正现在就有些纳闷。自战前进行推演,事先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预备方案,他就发现统帅的重要性在一再降低,很怀疑再这么发展下去还需不需要统帅这个一回事。   桑虞看到徐正的郁闷,低声说道:“虽说有进行无数种推演,可是发生了什么之后,该有什么反应,反应的速度快或慢,还是能够决定胜负。”   那话不止徐正听得见,几个听到的人有各自的表情和心态,却不得不赞同桑虞说得透彻。   很明白的事情,拿主意人的永远不会消失,战争也不会因为事先就有无数套方案而不需要统帅。毕竟不管是有了什么事先的准备,什么时候该拿出应对,拿出应对的时间有没有及时,还是能够使同样一件事情出现不同的结果。   不过,得认真地承认一件实事,那就是因为事先经过群策群力做好了相关方案,使统帅的重要性遭到降低,也预示着统帅的门槛不再那么高。   现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冉闵现在就笑得异常开心。他是属于那种临战有着敏锐嗅觉的人,可战前不一定对周边地形那么在乎,该干点什么事先也心里没有谱。对于他这种依靠直觉来干仗的人,本身就极度依赖智囊团队,汉国的军事制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自然是高兴到笑起来咧到耳朵。   汉军突然大批借由濡水的水运便利进行侵袭,是北线的战况所带来的变化,慕容恪或迟或早会得知北线的剧变,正常反应会是留下必要的阻击部队,然后进行回撤。   一样都是留下阻击部队再进行回撤,什么样的心态下去干同样的事情却会有不同的效应。得知发生了什么事进行的反应,和疑神疑鬼之下做的反应,首先心态上就决然不同。   千万不要小看基于什么心态而做出的事情,心里有数和疑神疑鬼不同的心态下来做相同的事情,坚决和迟疑就会在做事上产生时间落差和意志是否坚决,战争中哪怕是迟疑上一秒都会产生严重的后果,遑论不同的意志所带来的反差。   从濡水登陆的部队来自辽东汉国疆域的戍卫军,就是刘彦早期登陆辽东并占领半岛,随后不断蚕食慕容燕国疆土,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下的那支防卫军。   辽东戍卫军的数量一直是保持在三万以上,不论中原战事如何从未有过抽调,他们也没有被划入哪个幕府序列的经历,要说起来就是汉国唯一一支像边军的部队。这支部队长期与慕容燕军处于交锋状态,该是最了解慕容燕军战法的汉军。   目前汉国已经拉开灭燕大战的序幕,慕容燕国不再对辽东半岛有威胁,吕泰试过将辽东半岛戍卫军划入自己的幕府序列没有成功,恰恰就是因为辽东戍卫军在相关的方案中有自己的需要负责的角色。   如果算上接近五万的禁卫军,汉国在灭燕战场已经投入二十万大军,连那些附属国的军队也算上就是超过三十七万。   不过得说一点,那些附属国的军队是越来越不行,之前面对慕容燕军还能扛上一波,演变成仅是貂豹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击溃。   拢共三十七万大军的布置是,丘水战场刘彦亲率的八万,北线战长不算临时弃暗投明的拓跋代军五万,征东幕府序列下的五万,抽调加入的两万辽东戍卫军,多个附属国联合起来的十七万。   这些军队是从多个方向在入侵慕容燕国,以慕容燕国东线战场的数量最多,可就是东线战场的入侵最不顺利。   “征东将军也是难办。”徐正觉得自己需要讲一些公道话:“高句丽国内局势越来越不稳,不止是国内黔首不断作乱,军中士卒亦是出现抗拒我方指挥的情况。百济与新罗也有恶化的迹象。他们都害怕我们灭掉燕国之后连带他们一块灭了。”   其实高句丽、百济、新罗的顶级统治者不敢表现出对汉国的不敬,可他们在放纵下面的人软抵制或是用其它方法来排斥汉国。现阶段各个附属国面对慕容燕军一触即溃,就是那些小动作之一,再来是已经演变成供应辎重速度上的延迟,不容汉国这边再轻视。   “他们在放纵,我们也是在放纵。”纪昌满脸寒霜地在冷笑:“虽说他们什么都不干我们也一样会扫平,但师出有名更好。”   现在的汉国跟以往的中原王朝不是一样的心思。   以前的中原王朝可能是对疆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可能是对劳师远征心有不逮或是抗拒,更可能是喜欢留下几个小弟来跪舔,爱上了那种有人跪舔的天朝上国姿态,才对那些明明随手可灭的小国各种无视或是安抚,甚至可以说是优待。   刘彦建立的汉国是因为他的意志而在运转,他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标,全面收复汉家旧土必须干,高句丽的地盘就是汉家旧土,百济北方的领土也是汉家旧土,属于必须消灭的国家。至于新罗?高句丽和百济都要灭了,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曾经刘彦有过公开的讲话,认为强国根本不需要盟友,强国需要的是一个又一个可以消灭并抢夺资源的对象。   事实如此,老虎与麋鹿当朋友违反了自然法则,该是老虎杀死麋鹿吃其肉、喝其血、尝其骨、吞其筋,使麋鹿成为自己的养分,壮大自己的同时有力气再寻找新的猎杀目标。   刘彦要的是一个无休止侵略性的国家,趁着华夏苗裔还属于“天选之民”的时候进行没有停止的开拓,要不然迟早又会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的下场。   历史一再证明在漫长历史中,华夏苗裔一直没有认识到自己为“天选之民”的现实,乃至于陷入自己构建的怪圈无法自拔,浪费了自身一再可以成为唯一霸主的机会,自顾自地玩朝代更替的大戏,然后在虚假的唯我独尊中,猛然脑袋被远从欧罗巴伸来的棒槌,敲得那个叫一蹶不振。   不是历史学家的刘彦不太搞得清楚历朝历代是怎么了,他只管自己能不能做,做不做得到再来两说,反正无论向外开拓多远都属于赚的。   “可以动用火药了。”刘彦嘴角勾起了残忍的笑容:“三天,三天之内寡人要看到慕容燕军所谓的防线崩溃。”   火药?刘彦多少知道是什么成份,但依然不是一蹶而就,还是经过长期的实验和试验,搞出了有杀伤力的火药。   这一次汉军入侵慕容燕国,没有出现火炮、火枪这些武器,但是炸药包和类似手榴弹的这种玩意带了不少。   说句实在话,火药制造出来并不需要一开始就进入高端模式,怎么方便怎么来才是首选。接下来也不是去制造什么火枪,该是从火炮进行入手。   刘彦对怎么制造火炮或是火枪在外形上有点概念,但是要让他主持整个工序属于没门,除了没有那个时间之外,还因为他不懂冶炼技术,也不懂金属组合,更对零件的构成不了解。   毫不夸张的来讲,猪肉人人都会吃,猪体内的内脏是什么分布,由哪个地方刺入能一击必杀,该怎么来分解猪肉,知道的有几个?   更直白一些,现代人对自行车不陌生吧?但要让谁来从无到有制造一辆自行车,首先要开采金属矿来进行提炼,冶炼还得金属质量合格,再来对金属进行塑型,每一个零件的构造比例正确,支架零件搞出来了组装上还需要一再地实验。想想那是多少工序和步骤?这个就是使用者和制造者之间最大的区别。   刘彦不再藏着掖着,预示着世界战争形态迎来了一次质量的升华,世界上火药第一次应用于战争出现在丘水战场……   “预备!”   “点火!”   “放!”   一架又一架的抛石车,它们这一次抛射的不再是石弹,是一些被点燃之后的炸药包。   炸药包的导火索闪着火星,它们经过半空中的一段飞射之后落入地面,其中有一个慕容燕军的士兵被砸中摔倒在地上,他当然感觉非常疼,可预料之中被石头砸成残尸的事情没有发生,直愣愣中只感觉无比的庆幸,然后他在庆幸的狂喜中眼前闪过亮光,也在惊喜中刹那间失去意识。   仓促而又猛烈的爆炸声不断在山体工事中出现,作为挨炸的慕容燕军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感慨,直接死了的也就死了,更多的是被炸成残废和耳聋的人,下一刻却不是被吓得逃窜,是一种直愣愣呆立在原地的呆滞。   爆炸声结束之后,战场上变得诡异的安静,从汉军的角度看去,原本看着复杂且坚固的工事已经支离破碎,到处都有被爆炸带起的碎石和木头,少不了一些残尸和断肢,直接处于爆炸中心点的人则是被蒸发掉了。   “呃……呃……呃!!!”冉闵出于对火药的好奇亲临前线,仅仅是一波就自己被吓到了。他反应过来之后是脸色异常狰狞地走向抛石车的方位,过去后颤抖着双手拿起一包炸药包,语无伦次地念叨:“好东西,好东西,可是……有了这个东西,个人的武勇……算什么?”   好问题,又是再次被提起的问题,比如弩的出现对于武技的训练就是一次打击,毕竟弓还得经过训练,弩却是小孩子抱着扣动扳机就能杀人,恰恰也就是因为弩的出现才让战国从武士战争演变成为平民战争。   应用于战争的武器一直在进步,可决定胜负的永远是人,想不通透的冉闵也不多想,是狞笑着大吼:“给老子抛,继续抛!” 第614章 灭燕之战(六)   刘彦还是低估了火药出现的后果,丘水战场被留下来阻击的慕容燕军没有坚持三天,甚至连一个上午都没能坚持住,是前期还不知道火药威力的时候能待着,随着越来越多的山头和工事被炸,认识到什么是火药,直接来了个鬼哭狼嚎的狼奔豕突。   慕容燕军被新式武器吓得屁滚尿流,汉军这边却是前所未有的士气高涨。   作为被火药对付的慕容燕军,他们有绝对的理由来屁滚尿流,除了他们见识到了火药的厉害之外,内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被上天抛弃的绝望。想想看吧,人对未知的恐惧,一再看到火药爆炸之后中心点的人直接被蒸发得尸骨不存,稍微靠近爆炸的人也是肯定残废,又有谁不会心神直接崩溃。   汉军是在火药被应用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边有这么犀利的武器,迷信一点的人直接当成是上天在相助己方,不管是对火药有信心,还是对得到上天帮助,又有谁不会是瞬间士气爆棚,再胆小的人面对必胜的结局也会爆发出敢于擒龙屠虎的勇气。   有犀利的武器,再有了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汉军在后面根本不再使用火药武器,直接就能碾着慕容燕军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平了慕容恪花了一年左右辛辛苦苦建立的防线,冉闵更是率领骑兵追击还没有跑远的慕容恪本部。   “滚开,滚开!”李米尽管只是一名汉军骑士,但在这一刻认为自己就是天兵天将,面对器械跪地投降的敌军只有恼怒没有多少喜悦:“别挡老子们的路,滚到路边等后面步军上来接受投降。”   不知道是不是主干道的土路,原本待在上面的慕容燕军随着汉军骑兵的到来,聪明点就主动退往两边,傻愣在原地的人很快就会身体与大地进行血肉的不分彼此。   大象从来不会去注视行走的道路地面有没有蚂蚁,反正就是一脚踩过的事。   强者也很少会去注视对自己没有威胁的蝼蚁,觉得不爽必然是直接碾过去。   现在那些满心恐惧的慕容燕军就是蚂蚁,他们就是以蚂蚁的心态在看有如大象的汉军,深怕有任何一名汉军会目光注视到自己身上,好像稍微被看一眼就将被碾死。   李米不是一人一骑,与他一同驰骋的是三千骑士,处于最前方的叫冉闵,乃是汉国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   丘水防线被留下来阻击的四万慕容燕军,他们反应快的人先逃,反应慢的不是在汉军的突防中阵亡就是成为俘虏。   军队失去次序之后,乱起来就是神仙降临也难以短时间内再恢复次序,心怀恐惧地逃窜,然后在主要道路上拥挤成为一团。那一刻,任何阻碍自己逃跑的人都是障碍,敢于在喝骂还嘴少不了是利刃相向,他们在自相残杀汉军骑兵追击而至,又在汉军的马蹄滚滚声浪中跪地瑟瑟发抖。   冉闵胯下的朱龙马在一路驰骋中不知道撞飞多少败兵,马蹄因为踩踏了太多人满是血腥,那些都是在见到汉军铁骑到来只顾发抖而不知避让的败兵,而汉军铁骑也没有可能因为前方有败兵不避让就停下来,自然是直接碾过去。   杀败兵对冉闵来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所以他一路过来根本就懒得去挥动兵器,其余的汉军骑士要不是顺手也不会挥出兵刃,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慕容恪是在昨夜连夜率军撤离,多达七万的大军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跑得很远,掉尾的后军也只是距离丘水后端的防线五六里路。   从丘水战场撤退的慕容燕军不是要前往濡水防线,尽管那里有令支城这一座坚城,可是在慕容燕国即将举国迁徙的前提下已经无关紧要,他们是要直接一路北上。   至今慕容恪依然还不知道北线战场的动向,更不知道已经有汉军直接向龙城而去,他们向北的动机是出于慕容恪不信任拓跋什翼健能够坚持多久,倒也没有想过拓跋什翼健会反水。   “大汉要举世无敌,于西北全面坑杀羯人,听闻已经坑杀三四十万?”慕容恪当然是骑跨在骏马背上,不是冲锋姿态的马速并不太快,仅是让坐骑以一种马拉松似得的慢跑来赶路:“汉王不喜异族,大汉更有对异族斩尽杀绝的呼声,拓跋什翼健自然会掂量。”   汉国对羯族的赶尽杀绝可以说是让天下异族震惊和恐惧。   至今为止各族虽说争战不休,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哪一族要全面灭掉某个族群的事情,仅是在击败后举族为奴罢了。   羯族统治中原期间,将晋人定为野兽都不如的地位,但也从未想过要全面灭绝中原晋人,是要最大程度地进行消灭成为绝对的少数民族,不是说要完全弄死。   逐渐接受华夏文化的胡人,他们也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的理念给接收了过去,也就是说凡事不能做绝的道理,不再是生活在草原面对敌人必须赶尽杀绝的心态。这说不好是进步还是退化,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击败某族踩在脚下和击败某族再完全灭绝,虽然某族都是失败者,可为奴为婢至少能活,民族血裔也能苟延残喘,胜者为王的普世价值观里还是能够接受。可败了就要被斩尽杀绝就有点令人绝望了,但凡不是智障也会在毫无活路的时候殊死抵抗。   慕容恪没想到拓跋什翼健会反水,就是基于汉国真的在对羯族赶尽杀绝,以聪明人的角度来设想拓跋什翼健不会脑袋发昏。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从高空向下进行鸟瞰,数支由兵马组成的长龙拉得很远,就是因为没有风的关系队伍中的旌旗显得焉巴巴。   “四万大军凭借工事应该能支撑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只要令支城不失,濡水方面的汉军也不会向西进军。”刘翔多少是有些成竹在胸地说:“哪怕是汉军知道我们撤离,等待他们能追也追不到了。”   刘翔也是骑马,却不是身穿戎装,是一身文士服。骑马的时候穿松松垮垮的文士服并不美观,尤其是一身的汗粘住衣裳,他浑身的不舒服就会扭动屁股,偏偏又要做出风度翩翩的姿态,看上去无比怪异。   七万大军真的拉得很长,最前端的部队已经远离丘水战场将近十五里,最后端的部队才五六里,等于是整支大军头尾相距接近十里。   慕容燕军的撤离部队也不是不想聚拢行军,主要是受于地形的限制,毕竟得是脚下能够走路,总不能是有路不走非得去翻山钻林,或是有那个能耐踏水而行。   “到了开阔地,前军停止前进并埋锅造饭,等待后面的部队跟上来,休整半个时辰再开拔。”慕容恪说的是进入到平原地带,那里有着接近百里方圆的开阔地:“派出去的人手还没有回来?”   “未有。”刘翔忧虑地说:“我们也有两天没有收到北线的消息。”   在通讯落后的时代里,相隔数百上千里就是半个月没有消息往来也是正常,就是在那种未知的危机感中才会觉得两天没有消息是反常,可见刘翔对北线是多么的关注。   慕容恪那张俊美的脸已经变得无比阴沉,扫视着大军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阵阵有如滚雷一般的巨响却是从远方传来。   天空没有半朵云彩,响声尽管离得远听起来动静不大却是连成一片,处于赶路中的大军缓缓地停顿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是迷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股骑兵?”慕容恪举目看去,尽管有些视线被遮挡,可要是出现大股骑兵还是会出现在视野之内,至少是能够看到骑兵驰骋泛起的尘烟,问题是没有看到,就迷惑道:“是什么引起连环的响声?”   刘翔却是驱动战马到一旁翻身下来,也不顾衣服是否会脏乱就趴到地上,一边扭头对慕容恪说:“地面没有震动,不像是骑兵引起的动静。”   慕容恪不知道什么是火药,更想不到除了闪电雷鸣还有什么能够出现十余里之外还能听到的响声,看到军队停顿下来不满地蹙起了眉头。   自然是会有人重新驱使士卒重新赶路,只是包括慕容恪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比好奇是什么引起响声。   十余里之外听着声音不大,离个五六里则是声音会大一些,导致的是被落在后面的慕容燕军远比前方那些袍泽心里更好奇或者说慌一些。   一连串的响声过后不久,撤离中的部队也开始恢复行军,大概是一刻钟之后,丘水防线那边出现了一批骑马狂奔的溃兵,他们基本上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丘水方向出现骑兵,处于撤离的慕容燕军就无法无视了,殿后的将校一方面紧急向慕容恪汇报,另一方面是呼喝一部分人停下来准备接敌。   等待慕容恪收到汇报,得知丘水防线有溃兵逃窜出来,心里是恼火外加困惑。   “汉军没可能半日就击破防线的。”刘翔正处于无知的幸福之中,却多少也是惊疑不定:“该是有奴隶不甘送死,抢夺马匹逃窜?”   “既是私逃,怎么敢冲撞大军?”慕容恪长年领兵作战,不是刘翔那种半吊子,只是还没有从溃兵那里得知真相,为稳妥起见下令:“全军原地待命!”   主将有令,命令被人反复地传达下去,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有人在吼“原地待命”,部队理所当然也从正常行军中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多久,溃兵也就被问清楚,只是他们说的那种猛烈爆炸让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想象不出来,源于无知也就不信。   “呵呵呵……”刘翔就属于想象不到又不信的那一种人:“还呼唤神雷?是怕死胡捏乱造吧!”   万里无云耶!在很多人看来,哪里来的什么雷,汉军要是真的能够呼唤神雷,每战就直接用雷炸好了,用得着让将士去冲锋陷阵吗?   “……”慕容恪当然也不信呼唤神雷的那一套,他只知道一点:“逃出来的皆是我慕容一族,呼唤神雷或许虚假,防线全面崩溃的事不敢胡言乱语。”   刘翔愣住了,他刚才只顾着去揣度神雷是不是真的,没去注意溃兵所说防线已经崩溃的事情。   丘水防线而来的溃兵大概是上千,很难说控制起来就控制得住,丘水防线崩溃的消息很久会蔓延出去,处于撤离的慕容燕军开始出现骚动。   慕容恪的应对是让全军备战,也没有去进行辟谣,是将部队用最快的时间来聚拢。   “且不论真假,先做好应对。”刘翔是紧张得要死,但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此间虽不是险要之地,却是道路狭隘,可于路中布置战阵阻敌。”   周边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地形,不是险山峻岭,却也不至于是一马平川,可以依靠溪水、山包和树林来作为依托,就是没有事先建造的工事。   “留下五千步军于明面布防,其余步骑……”慕容恪一直是盯着丘水战场的方向,神情莫测地说:“若那边真的溃败,必有源源不断的溃军逃来,汉军也必然追击溃兵。”   刘翔秒懂,不论丘水战场怎么样,他们至少是该先稳定下来,要是稍微听个动静就驱赶将士加速,疑神疑鬼的气氛中极为可能出现恐慌,乃至于是让恐慌演变成为骚乱,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糟糕。   慕容恪在做认为正确的应对期间,关于冉闵率军追杀的消息被探知。他那一刻想的是怎么布置陷阱将包括冉闵在内的那三千汉军骑兵给吞了,思考的时候却是接到新的汇报,说是前方斥候紧急回报,发现了数量不明的汉军。   “不可能!”刘翔满脸的不信:“丘水防线半日崩溃已经是不可思议,我们连夜撤离也是临时决定,之前没有发现汉军绕路截击,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冒出来!”   “还是存在可能性……”慕容恪满脸寒霜:“汉军能够半日突破丘水防线,也能瞬息之间击溃拓跋什翼健所部。”   到现在,慕容恪还是不认为拓跋什翼健会反水…… 第615章 灭燕之战(七)   说到底,刘彦所建立的汉国与西汉、东汉有着明显的区别,是在对外异族的理念上面。   西汉和东汉在对待异族上面纵然强硬,可是对异族并没有全面征服的野心,甚至可以说只在面对匈奴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血仇必报的强硬,对于其他异族要么是无视,不然就是蔑视。   刘彦建立起来的汉国,是汉家苗裔从凄凄惨惨戚戚中重新走出来,再次恢复实力的时候必然仇视那些欺压过自己的异族,再有刘彦本人对待异族的态度,远比西汉和东汉在面对时铁血多了。   出于某种绝大多数人不能理解的雄心……或者说是野心吧?反正刘彦就是觉得世界上只有一个民族就够了,除了汉人之外的任何民族都应该退出历史舞台,异族要么接受融合成为一名汉人,要不然就去死好了。   那是真的,刘彦不止是在想也在做,不介意举起屠刀当一个绝世魔王。他不止一次公开讲过要全面恢复汉家的荣耀,是鼓舞了汉家苗裔的心气,也使得新生的汉国陷入举世皆敌的境地,要是没挺过去那些话就是笑话,偏偏汉国在举世皆敌中走了过来,那些敌国先后被消灭。   恢复汉家旧土只是刘彦踏出的一小步,他花了七八年的时间才让曾经沉沦的汉家苗裔有了站直身躯挺直腰杆的勇气,需要更多的祭品来喂饱重新恢复武勇的汉人。别人是浴火重生,汉人则必须是浴血重生,从一个尸山血海走向另一个尸山血海,不管那堆尸山和那片血海里面是不是有战死的汉人位处其中,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地屹立起来。   只要不是昏聩的人都能察觉到今时今日屹立的大汉与之前的任何中原王朝都不一样,至少之前的中原王朝不管内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但是现在的这个大汉却是用不断坑杀羯人来表示自己对待非同族的残忍。   “拓跋什翼健只有三万人马,负责的是北线数百里的防区……”刘翔认为自己不是单纯在往好的方向想,是很认真地在讲道理:“数百里防线只有三万人马,那些汉军必是穿过防御而来。”   慕容燕军的斥候已经探知开阔地的汉军数量,初步回报是那边的汉军不会超过万人,大约有三千左右的骑兵,余下的步军是接近五千人,不排除还有汉军没被发现。   斥候回报的消息只让慕容恪觉得更加恼火,不止一次在暗骂拓跋什翼健的无能。   北线的拓跋鲜卑是只有三万人马,若汉军数千骑兵渗透过防区多少能说是意外,可有五千步军也穿过防区则就太不像话,更可气的是拓跋什翼健竟然毫无察觉,不然怎么都要派人只会一下慕容恪。   “恒公?”刘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些堵路的汉军,会不会是濡水方向而来?”   “虽然不到万人,却使我们陷入前后被包夹的境地。”慕容恪抛开要怎么找拓跋什翼健算账的杂念,汉军是不是从濡水而来也无关紧要,将心神集中在怎么应对目前困局上面来:“我们所处的位置无法全面摆开阵势,再则若丘水防线若真的崩溃,更不宜在此地久待。”   慕容恪之所以从丘水战场撤离,就是汉军开始针对濡水的便利下手,担忧陷入被两面包夹,也是忧虑后路被断。他对令支城有信心,却是对拓跋什翼健所率的拓跋鲜卑没有多少指望,毕竟拓跋什翼健都自己除国,又能让人有多少信心?   恰恰就是对拓跋什翼健顶住汉军没有信心,也是更怕北线的后路被切断,才有慕容恪当机立断的撤军。   现在有汉军可能渗透北线而来,慕容恪只会对自己的判断更加坚信,想要离开右北平郡的决心更大。他很清楚慕容燕国的处境,拓跋什翼健以其说负责北线还不如说只防御西北一线,真正撤往北方的通道还是由慕容燕军自己在控制。他们是要撤往鲜卑草原,那么就预示着无论如何撤退的通道都不能丢。   阵阵的“呜呜”号角声被吹响,一支骑兵从树林之内而出,他们没有统一的战袍,身上却是基本披着一种貂皮的披肩。在他们出了树林之后,另外一支骑兵也出现。两支队伍会合之后,身披貂皮的骑兵在另外一些骑兵帮助下开始着甲。   出现的正是慕容恪麾下的貂豹骑兵,他们出现并开始着甲引起了其余慕容燕军发出欢呼。   对于慕容燕国来说,貂豹骑兵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长胜之军,是人和马皆有防御的甲骑具装,是慕容燕国的定海神针,只要这一支军队还在,就有战胜任何敌人的底气。   貂豹骑兵借鉴石羯赵国的龙腾甲骑具装许多,比如会穿几层丝绸内衣,先套上一层皮甲,外面再套上至少一层的铁甲。他们的戎装并不整齐,最外面的那层铁甲尤其如此,甲胄的款式呈现多样化,却是以扎甲款式作为基础,就是每一套甲胄的甲片就没一套是相同的布置。   具装重骑的着甲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光是骑士的着甲就要用上不少时间也需要有人服侍,战马的套甲也并不显得简单,尤其是貂豹骑兵并没有扣环这么一个玩意,任何的悬接点都是要用上绳套,怎么绑的紧又不使战马和人感到难受很讲究手法。   “冉闵所率的骑兵已经出现,正在攻击殿后的部队。”段龛是亲自过来汇报,身上的甲胄有染血,却不知道是谁的。他摘下头盔,沉闷地说:“至少出现三千汉军铁骑,丘水防线……恐怕是真的落入敌手了。”   那完全就是废话,要是丘水战场的防线还掌握在守军手里,哪怕是有汉军追击过来也不会是冉闵亲率,更不会一下子就来个三千铁骑。   段龛是段兰之子,属于段氏鲜卑的王族血脉。慕容鲜卑击败段氏鲜卑,战败的段氏鲜卑分为多部,有一部是前往投靠石羯赵国,另外的几部有投靠拓跋鲜卑或是宇文鲜卑败亡之后分裂而成的契丹和库莫奚。   其实段龛就是投靠了石羯赵国的那一部分段氏鲜卑的首领,等待石羯赵国快不行了的时候又归附了东晋小朝廷,问题是东晋小朝廷也很快完蛋,他就跑去投靠了大仇敌慕容燕国。   慕容一族在鲜卑内战中一再获胜,击败了曾经并立的宇文一族和段氏一族,对待宇文和段氏其实没有做到赶尽杀绝。   宇文鲜卑残部自行分裂成为契丹和库莫奚就是慕容鲜卑乐见其成的事,期间还有过物资支应,也控制了契丹八部的其中的四部,对那些想要与高句丽合流的才继续打击。   对了,宇文鲜卑与高句丽是姻亲关系,慕容鲜卑与宇文鲜卑开战的时候,高句丽是掺了一脚,等待宇文鲜卑的败局无法扭转,高句丽却是立即弄死了宇文鲜卑血脉的那个王后,却没有避免慕容鲜卑拿高句丽开刀。   高句丽首都丸都城就是在慕容鲜卑的第一次战争中陷落,此役高句丽军损失惨重,也为后面高句丽在面对慕容燕军不断败北打下注脚,一直是被慕容燕国打得国内青壮十不存三,才有了极度虚弱的高句丽被汉国轻易压服成为藩属国。   目前契丹是栖息在辽东郡以北,算区域就是后世的阿巴哈纳尔旗到吉林一带,其中被慕容燕国控制的那四部是加入到与汉国的战争之中,另外的四部有一部窜入原本属于夫余人的地盘,剩下的三部不是逃往鲜卑草原就是与慕容燕国在打游击。   库莫奚在时局的变换中一分为二,其中一分也是跑向了鲜卑草原,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没搭理慕容鲜卑,选择与拓跋鲜卑眉来眼去。   段氏鲜卑要悲惨得多。要说宇文鲜卑战败之后还分裂出契丹和库莫奚,段氏鲜卑在被慕容鲜卑击败之后是绝大部分部众被战胜者吞并,仅有少数人跟随各自的首领得以逃脱。   像是段龛这一部分人,段龛的父亲段兰至少还得到石虎的礼遇,一度还率领本部屯驻令支城,可是好景没有持续多久,石虎败于慕容鲜卑,包括令支城在内的一大片地皮也成了慕容鲜卑的掌中之物,他们再一次成了没家的孩子。   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段兰死后段龛接位,一直蛰伏到冉闵弄死石虎一族,中原大乱的时候他们跑到了青州,占领广固城之后连续扩张,先自号齐王,可又很快就投靠了东晋小朝廷,被小朝廷封为齐公。另一个段部鲜卑首领段末波之子段勤亦于绎幕自称赵帝,但是很快两个段氏鲜卑的残部就被崛起的慕容燕国所消灭。   慕容恪对段龛谈不上好感或是恶感,本来是恼怒怎么不率领军队跑过来,看到段龛身上有血迹才忍下怒气,要开口之前段龛却是先出声了。   “吾弟段罴正在率军与冉闵所部拼杀,汉军凶猛异常,恐难以久撑。”段龛满是紧张地看着慕容恪,问道:“有斥候汇报,后方还有汉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来,我等该如何做?”   以当前的地形而言,压根就没有足够开阔的地形让数万人交战,虽然两边已经开始拼杀,能够首战接敌的也就是最前面的不超千人。   冉闵带过来的是突骑兵,虽说不像具装重骑兵可以横冲直撞,但是面对轻骑的时候占到的便宜不是一点半点。   慕容恪了解了一下战况,听段龛亲口说出开战仅是一刻钟不到己方就折损千人,而汉军损失不会超过一百,刹那间就认识到轻骑失去迂回空间后面对突骑兵的脆弱。   “撤下骑兵,以步军结成紧密阵型应敌。”慕容恪下意识看向正在着甲的貂豹骑兵,又看段龛也是一再看过去,难得解释道:“甲骑具装不是要去应战石闵所部。我们前方突然出现一支汉军步骑,若不将其击溃便被前后包夹,不啻于陷入死地。”   段龛立刻就忧郁了,再次确定自己果然是霉运缠身,怎么投靠哪一边,那一边没有多久就要说多惨就有多惨。   慕容恪没给段龛乱转眼珠子的时间,要求段龛在撤下部队后立刻跟随貂豹骑兵后面。   刘翔是等段龛离去,才对慕容恪说道:“其人多姓之奴,全无半点忠诚之心。”   说的是段龛先后投靠羯族、东晋,似乎想要抱汉国的大腿却没有成功,刘翔提醒慕容恪还是悠着点。   慕容恪当然有留意,是在得知刚才折损的千人大多是段氏鲜卑的人马,才算对段龛放松了一些戒心。他现在最为重视的是,从丘水方向追击而来的汉军有多少,貂豹骑兵能不能一战击溃拦路的那支汉军,其余问题在貂豹骑兵取胜之后都能迎刃而解。   此时此刻的貂豹骑兵已经着甲完毕,骑士是在辅助人员的帮助下才重新跨上马背,数千甲骑具装聚拢在一起,看去就是一片金属构成的铁军,给予看到的人一种打从内心里生出信任感。   “只要拦路的不是汉军的那支虎贲,没人可以阻挡这支铁骑!”刘翔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他看着貂豹骑兵在号角声中缓缓动了起来,又要发表什么豪言壮语,却是听到西南方向那边一连串的爆炸声,转为困惑:“又是那种响声?”   慕容恪没有耳聋,他扭头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对身旁的一名亲卫下令:“探来汇报。”   亲卫二话没说拍马而去。   随着貂豹骑兵着甲并以十足信心而出,其余的慕容燕军是在慕容恪的一连串命令下又动了起来,该跟着貂豹骑兵的是紧随其后,该被留下来阻挡追兵的是竭尽所能布置防线。   数万大军行动起来,到处都是人马的沸腾之声,就是期间那些爆炸声十分惹人注意,更令不处于西南边战线那些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毛病,怎么原本应该死死坚守的友军像是开闸放水那样,稀里哗啦地向后溃逃? 第616章 兵败如山倒   李米是在高速的驰骋之中一手握着火折子一手拿着一个瓷罐疙瘩,瓷罐呈现一种椭圆形,有一条引信连接内部,它被点燃之后是立即被丢了出去。   慕容燕军原先是用骑兵在抵抗汉军,后面骑兵得到命令离场,又大量的步兵挤在并不宽大的道路之上。   一开始冉闵当机立断利用慕容燕军的换防进行了一次短途突击,截下了一部分敌军的骑兵,更是趁势碾压了一部分步军,是一直推进到两处树林的相拥口才谨慎地停下来。   幽州这个地方的树林真的是太多了,人烟稀少的关系也少有成型的大道,可以想象慕容恪撤退路线上的道路肯定是开辟不久,并且将怎么用来作战给考虑了进去。   冉闵亲率骑兵到来之时,才靠近有相拥口的树林,里面立刻涌出一大帮的弓弩手,虽说突骑兵对箭矢有很强的防御力,可能冲上去是一回事,冲上去了等敌军退路林子里总不能也跟着追进去吧?   决定等待后方步军到来的冉闵并没有等多久,他比较失望的是步军没有运来抛石车这种大杀器,车弩倒是弄来了二十三辆。   最先出现的爆炸是车弩发射绑着炸药包的床弩,首轮发射取得的成果最好,那是这一批慕容燕军并不知道炸药的存在,用以往的方式堆砌盾牌要来防御,结果不但盾墙被炸药的威力掀开,连带人也是倒了一片。   事实证明了炸药的威力,也将慕容燕军给吓得够呛,冉闵看到防线上的敌军乱作一团,下令麾下骑兵上去投掷瓷罐手雷,床弩部队则是开始向后方激射。   首次接触到热兵器交战的慕容燕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炸药,只知道一声巨响一阵闪光就有成片的袍泽死去,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使他们再无勇气交战,一场交战是从前方的作战人员掉头就跑,演变成为溃兵卷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友军,来个了大溃败。   军队一旦崩溃就是人人争先恐后拔腿就跑,那个时候哪怕是有一小撮人想要抵抗,也会被心理崩溃的人卷着败退,甚至可以说大溃败的局面形成之后,为了争夺逃跑的道路进行自相残杀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那玩意实在太好用了!”李米在说那话的时候却是满脸遗憾:“每人只允许携带五枚,着实是太少了。”   不管是炸药包还是瓷罐手雷,它们都是第一代应用于实战的火器,尽管原始却没有给炸药的凶名丢人,一战致使四万守军崩溃,再一战轻易击溃拥有绝对地形优势的敌军,而使用他们的人仅是折损六人,其中的两人是引信被点燃之后没有及时丢出去将自己炸死。   “推进!推进!推进!”冉闵在手不断高举之后又向下猛挥:“绝世武功,就在今朝,推进!”   可不是真的什么武功,其实就是功勋,只要能够将慕容恪这一部分敌军消灭,就等于是完成灭燕之战的一大半,功劳绝对不能算小。   汉军这边士气如虹,一阵阵“汉军威武”的战号响彻天地。   作为溃退的慕容燕军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惨惨兮兮,几乎每个迈腿狂奔的人都带着满脸的惊惧,无论是谁来挡路就是挥动兵器杀过去,可见宁愿杀出一条逃生之路也不愿意返身去被未知的武器炸个尸骨无存。   慕容恪多次派出督战队,但督战队并无法制止溃败,后面不得不从前方亲自赶过来,摆下一道厚实的阻击线又布置大量弓弩手,并让人不断喊话。   溃兵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因为看到慕容恪的战旗就停下来,他们前仆后继地向前冲,一批又一批被自己人射来的箭矢射死射伤,后面还是死的人着实太多堆叠成了尸堆,没路再往前逃跑才算是停下来。   “老子宁愿被箭射死,也不愿被那种玩意搞得尸骨无存!”   “混蛋,你们不知道汉军的厉害,赶紧让路啊!”   “拼了,拼了,再冲!”   吵杂的呼喊声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最后还是有人吼了一句“往两边的树林跑!”提醒了溃兵,下一刻拥挤在林间道路上的人才像是刚刚醒过神来,就像是滚油滴到满是蚂蚁的窝蜂之中,四四散散又零零落落地窜入林子。   慕容恪是亲眼看着溃兵不断反复冲击被箭雨覆盖,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溃兵四散窜入林子。因为着实是不敢相信,他嘴巴在不知不觉中张大,眼珠子也快凸了出来,但依然无法破坏那张天生俊脸的美丽。   “这这这……”刘翔要不是骑在马背上绝对会一屁股软倒在地上,哆嗦着嘴唇:“何惧于斯……何惧于斯啊?”   慕容恪在慕容燕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要不是士卒被吓到肝胆俱裂的地步,看到慕容恪的战旗怎么都该恢复一些镇定。   刚刚都是什么事?竟然连慕容恪亲自到来都无法制止溃败,溃兵明明知道慕容恪来了还是想着逃命!   不止是慕容恪和刘翔一时间难以接受,连那些组织起防线没有见识过火药厉害的慕容燕军都是目瞪口呆,下一刻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蔓延,人人都在下意识找相熟的人来个面面相觑。   “走,走……”慕容恪说话的时候已经在牵动缰绳调转马头:“突围,为今之计只有及早突围出去!”   刘翔软绵绵地拉着缰绳,竟是一时间没让战马掉头,一急稍微用力差点让自己掉下马背,稳住了身形再深呼吸一口,总算是让战马完成掉头,一拍马屁股来个策马狂奔。   “我们……”迷龙是看到慕容恪和刘翔这两个大人物离去,作为一名万夫长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不知道是该留下来还是跟上去,也就看向麾下的一名千夫长:“是留,是走?”   千夫长胡威艰难地吞咽口水,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您是万夫长,您来拿主意。”   从始至终一直有溃兵在向这边跑来,他们看到尸堆之后想都没想就窜入旁边的树林,是等大约一刻钟才没了溃兵的身影,但汉军却是来了。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的迷龙总算不用纠结,他很努力想要看看汉军是否每个都三头六臂,不明白前线溃败下来的袍泽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被吓丢了魂。   先批到来的还是冉闵亲率的骑兵,他们发现前方满地都是尸体不得不停下来。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亦是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个别地段的尸体堆积大约五六尺,骑兵面对这种场景冲进去无法避免出现被绊倒的现象。   “没那个叫手什么来着?”冉闵还真的没有记住新武器的名字:“找一找能不能绕路,不能就催促后方的步军。”   骑兵在树林满布的地形根本施展不开,更没有可能像步军那样随意去钻林子,冉闵现在敢去钻林子,那是因为慕容燕军已经如惊弓之鸟,才能无惧。   原本无比紧张的迷龙见汉军来了之后主动停下倒是恢复了一些稳定,不过却依然对慕容恪都无法制止溃败而满心忌惮。   “来了……”胡威抬起手指了过去:“汉军的步卒。”   一片林子是相隔一小段空地之后又是一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汉军钻出了林子,排列成为一条长线缓缓推进。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迷龙所见,汉军走在前面的是很常见的持盾战刀兵,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类似的兵种。他充满困惑地说:“就是他们吓得那些人连停都不敢停?”   有些话没明白说,迷龙无比困惑的是该受到什么样的惊吓,才会使溃兵见到慕容恪都没能够重新稳下来。   钻出林子的汉军还在缓缓向前推进,慕容燕军这边已经有军官在发出阵阵的口令,无非是让弓弩手准备射箭。   就在慕容燕军一片惊疑不定的注视之下,缓缓推进的汉军停了下来,几个黑点从慕容燕军看不到的位置激射向天空,视力好一些的慕容燕军能够察觉是床弩,就是不知道箭镞位置那个四四方方的布包是什么。   冉闵已经开始在大吼出声,命令骑兵随时准备冲阵。   “我们……”迷龙刚说了两个字,耳朵却是传来了轰然的巨响,看到的是几团什么玩意在己方阵线的头顶上爆开,被吓得只能是重复:“我们……我们……那是什么玩意!?”   被弩箭带来的炸药包,视引信的长短在不同的时间发生爆炸,每一声都能掀翻一大群人,距离近一些又不在爆炸范围的慕容燕军也会成片倒下,那是失聪之后的人体反应。   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冉闵已经一马当先发起冲锋,然后骑兵和步兵是在那一阵阵“汉军威武”的战号中向前。   死于爆炸中的人其实并不是太多,主要是爆炸的动静着实吓人,再来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爆炸,导致这一批慕容燕军与之前的同伴有了相同的一幕,那就是在恐惧中转身就逃。   重新来到队伍前端的慕容恪,他不止一次听到后方响起爆炸声,每一声都能让他的心脏随之跟着颤动。   “真的能呼唤神雷啊!?”刘翔无法掩饰内心里的恐惧,不断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慕容恪依然不相信呼唤神雷那一套,大略能猜测汉国研发出了一种新式武器,尽管是迷惑外加惊惧却能保持一个名将该有的镇定。   “闭嘴,不然去死。”慕容恪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刘翔,让刘翔瞬间闭嘴。他用悲哀的目光再看一眼西南方向,扭头之后决定不再回头:“冲,突破汉军的阻击线,进入开阔地便能发挥骑兵的优势!”   事实上北方的战事已经开始,大批的慕容轻骑正在冲击由五千左右汉军步卒布置起来的防线,貂豹骑兵则是落在稍微后面的地方。   谢艾是站在一辆巢车之上,目视着敌军骑兵在密集的箭雨覆盖下拼死冲锋。他比较重视的是那支游离在外却能反射阳光的慕容骑兵,很清楚只有身着铁甲才会使阳光出现反射。   “那边怎么雷声不断?”袁乔对慕容燕军的决死冲击感到心惊,同时对不断的爆炸声也是异常好奇,还能压住杂念注视战场:“箭阵阻断不了多长时间,轻骑冲阵之后就该是敌军的甲骑具装冲来。”   谢艾深入草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之前的身份也不足以得知在研发火药,自然也好奇不断的雷声是怎么回事,但作为这边的最高指挥官更关注的是怎么挡住慕容燕军。   “从林区涌出来的敌军越来越多,看着却是有如惊弓之鸟。”谢艾无比惊叹刘彦亲率的大军怎么能够快速突破慕容恪构建一年多的防线:“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只有我们挡住了,才能全歼慕容恪的这支西路军。”   决死冲锋的慕容燕军轻骑已经冲了上去,作为反应是汉军的军阵中有大批的具装重步兵迈步而出,他们出来之后是杵在原地,后方是不断涌出的长矛兵。   貂豹骑兵在己方轻骑冲阵之时总算不再旁观,是临时弄起了互相勾住友军的铁链,随后一线排开驱使战马向前。   在骑兵高速冲锋而来之际,敢于挺着长矛逆势反冲绝对是胆大之辈,两军的相遇是一片人仰马翻,汉军的长矛兵止住了慕容轻骑的冲锋之势,下一刻是具装重步兵挥动着陌刀有如铜墙铁壁那般整齐推进。   差不多是在貂豹骑兵开始冲锋时,慕容恪抵达了前线。他发现这一支挡路的汉军没有使用那种能发出巨响的武器不由松了口气,下一刻是命令所有的军队出击,不再管什么波次,甚至直言以突围为首要,冲出去之后再到赤城进行会合。   “时局变幻无常啊!”慕容恪之前对貂豹骑兵有着十足的信心,信心却是因为汉军未知的武器而动摇:“在窥探汉军是使用什么武器,怎么来进行针对之前,我们难以再与汉军争锋了。” 第617章 乱战之局   慕容恪的真实心态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明明很是彷徨和无助,却是不能够表现出一丝一毫,整支军队已经是惊弓之鸟,要是连他都一脸的崩溃,那可就真的只能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俘了。   所谓的开阔地是只有少数林子的旷野,但其间灌木丛以及杂草非常茂盛,亦是存在不少的水潭。   汉军过来之后是沿着广袤森林来布置战阵,与林子边缘的相隔大概是一里左右,排列成的是一条长线。   森林被开辟出来的道路只有少数的几条,看上去也并没有多么宽大。由于慕容燕军不是全部沿着道路撤退,过来之后其实是从满是树木的林子涌出来。   在森林的边缘地带,地面上早就是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密集得仿佛是草丛的羽箭也是插得满地。太多的人在流血,血液汇集起来成为了殷红色的流水,随后又流向低洼的坑中变成了满是腥味的血池。   如墙而进的汉军陌刀兵数量并不多,瞅着也就是一千左右,他们是排列成为三排每隔一段时间就交替作为前锋,所过之处人马皆斩。   要说陌刀,其实就是一种长柄的三尖两刃刀,早在战国时期已经有了类似的兵器,曾经的魏武卒就使用过。这种兵器普遍重达五十斤往上,非身强体壮者难以舞得动。五十斤的兵器,再加上身上至少六十斤以上的甲胄,等于是甲士负重达到一百一十斤,光有强壮的体魄还不够,必要的耐力也得有。   超高的负重注定陌刀兵很难持久作战,一身铁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无视箭矢,只要阵型足够紧密哪怕是被高速驰骋的战马冲撞也不至于倒下,但遭到撞击力撞伤是无法避免的事。   “箭阵,阻断漫射!”   魏骏驰是发现陌刀兵有些体力不支,也是慕容燕军的那支甲骑具装开始冲锋,果断指示箭阵阻敌。   后方的谢艾更加忙碌,他已经下令处于两翼的己方骑兵视机而动,处于陌刀阵后方的其余步军越过陌刀阵重新布阵。   貂豹骑兵冲锋的速度并不快速,要是测量大概也就是二十迈左右,但是弄出来的动静却是无比的大。   正常情况下,具装重骑兵的战马负重连人带甲也就是三百斤往上,事实上很难做到超过五十迈以上的速度进行冲锋。   一身的铁甲还能以超过五十迈的速度进行冲锋,曾经的帕提亚具装重骑兵能够办到,但他们骑跨的是异常雄峻的阿拉伯马,不过也仅是能作战不超过十分钟。   在往后,等待到了中世纪左右,欧罗马铁罐子的具装骑兵,他们的战马一般是负重超过四百斤,比较恐怖的是负重达到五百斤左右。他们是在两百米左右漫步,随后逐渐快步,再来就是一阵小跑,等待距离敌人五十米才是放平骑枪的全速冲刺,大概是能做三分钟的超人。   当然了,重骑兵因为甲胄的重量只能是依靠战马才能活动,因此一旦掉下马背,没人帮助是绝对站不起来。   貂豹骑兵之所以只有二十迈的速度,那是他们互相之间悬接着满是锋刃倒勾的铁链。因为有铁链的存在,快了互相之间会有扯动,只能是保持最合适的速度。   “妈的,那是在箭雨中的漫步啊!”魏骏驰不是第一次看到具装重骑兵迎着箭雨冲锋:“更改覆盖方位,射后方的轻骑和步卒。”   具装重骑兵除非是倒霉到一定份上被箭矢穿过面甲射到眼睛,要不然再多的箭矢射来不是被甲片弹开,就是插在身上但其实最多也仅是伤害皮肉,箭镞根本就无法有更多的深入。所以咯,要是看到具装重骑兵被箭矢射得像是刺猬,却是还在活蹦乱跳,那真的不是诈尸,是具装重骑兵的防箭能力真的太强。   处于第一条战线的汉军正在玩命地组织盾墙,一面又一面的盾牌互相扣着,一杆又一杆的长矛从盾墙的缝隙伸了出来,盾墙之后满满都是沉重的呼吸声,伴杂着军官不断呼喝的口令。   “敌军……”谢艾目光被森林蜂拥而出的敌军所吸引:“全军出击了?”   这一条战线的汉军只有八千,已经最大限度地展开防线,却不可能将整个开阔地给阻断,已经有慕容燕军在汉军没有布防的位置窜出去。   “奇怪了。”袁乔指向那些蜂拥而出,却是没有做出迂回机动的慕容燕军:“怎么是直接向北?”   谢艾也发现了相同的问题,那些不在他们防线区域的慕容燕军,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一点都没有要参与交战的意图,是不管不顾地向北而去。   “……”袁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了一小会才说:“敌军如此,我等难以尽数拦截,只能将主要目标放在敌军的甲骑具装身上。”   谢艾所思考的是战局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思来想去唯一的结论就是君王亲率大军已经打崩了慕容燕军的士气,是那种连慕容恪都无法再控制的地步,以至于慕容燕军全面失控。   说慕容燕军失控倒也没有什么错,就是慕容恪没有下令全军各自突围,失去战心的慕容燕军也会四散而溃。就是这样慕容恪还能控制住一部分,已经足够说明长期累积下来的威望还有点用处。   就在谢艾与袁乔猜测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貂豹骑兵已经冲到盾墙的位置。   貂豹骑兵没有制式的军械,每一个人不但是甲胄不统一,连带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数貂豹骑兵手上的家伙不是长枪,是以狼牙棒这种长兵重武器为主,甚至是长柄连枷和流星锤都要比长枪的数量来得多。   “稳住!稳住!稳住!”   盾墙一边的汉军,军官不断地出声,他们甚至会拳打脚踹地让士卒顶住盾牌,为的就是使盾牌能有更多的角力来抵住冲撞。   速度并不快的貂豹骑兵,马背上的骑士在靠近盾墙接近三十步左右时,阵列之中吹响了“呜呜呜——”的号角声,处于第一排的骑士才尽力让坐骑加快速度,由二十迈左右的速度缓缓提升,接近盾墙时提升到三十五迈左右。   沉重的马蹄声连成一片,战马的马蹄踩踏着地面,翻起了青嫩的杂草,泥土由于一再被踩踏也变得松软,泛起了尘烟致使弥漫。   更加沉闷的响声是在貂豹骑兵撞上盾墙时出现,那是战马直接撞向盾墙,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沉重的兵器也是猛击盾墙,以至于闷响持续不断。   在貂豹骑兵撞上盾墙之际,从盾墙空隙伸出来的长矛仅有少数刺中目标,互相扣着形成的整面盾墙在一连串的撞击下向后移动了半尺左右,局部位置的盾墙甚至是直接瓦解。   少数携带长枪的貂豹骑兵,他们的举动是直接将手里的长枪投掷出去,长枪越过不高的盾墙落入汉军步卒群中,带起了凄厉而又短暂的惨叫声。   位于远处的慕容恪看到冲锋取得成果并没有多么兴奋,从他的视觉可以看到第一排的貂豹骑兵仅仅是瓦解局部盾墙,随后便被陷在了原地,第二排的貂豹骑兵冲上去之后只能连带袍泽一块撞。不少第一排貂豹骑兵的坐骑是被撞倒,铁链拉过去的时候更是成片的倒下。   彭勇是一屯之长,加入汉军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刘彦被迫撤往庙岛列岛时期。他此时此刻是位处第一条阵线,正在大吼着让长矛兵刺出武器攻击马背上的敌军。   “不能动的骑兵,哪怕是甲骑具装也是靶子,弄死他们!”彭勇手里的武器是战剑,够不到貂豹骑兵:“几个同时刺一个目标,无法穿透甲胄也要挑下马!”   长矛的矛头自然无比锋利,可是貂豹骑兵身上的甲胄也着实太厚,刺过去的长矛无法深入,有些长矛被抱住之后直接就抽不回来。   战场之上的杂声非常多,得是很大的嗓门才能穿透吵杂声将指令传递出去,那个时候吼什么基本都只是能指挥得动身边的少数人。   貂豹骑兵的冲锋没有停止,是一排接着一排反复地进行冲撞,他们在野蛮冲锋的同时,有不少的友军轻骑兵完成迂回开始攻击汉军军阵的左右两翼,更多的轻骑则是在与汉军的骑兵进行纠缠。   “恒公,后方的汉军追得太猛,很快就要追上来了。”刘翔可以选择的话其实是想逃,但他只要还想在慕容燕国混就不能那么干:“没有多少时间了。”   慕容恪此刻却是在内心滴血,他深知貂豹骑兵压根就不是这么用的,应该是其余兵种创造出绝佳的战机,才投入貂豹骑兵这种甲骑具装来作为战斗的终结。   真实而言,具装重骑兵的的确确是极度依赖友军的一个兵种,应该是作为定海神针,用具装重骑兵进行冲阵无法持久,失去体力后的具装重骑兵连逃跑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在一决胜负的时刻才动用。   “破阵了。”慕容恪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策动战马缓缓地动起来:“汉军前阵已经混乱,吹号命令貂豹骑兵撤离战场,由轻骑尝试凿穿。”   貂豹骑兵是冲锋到第八排阵列才冲破汉军的盾阵,盾墙瓦解之后汉军一度试图稳住,可是面对本身上千斤外加速度加持的具装重骑兵,徒步的步卒再是悍勇也无济于事,只能是被践踏。   “退,退!”彭勇是一副睚眦欲裂的表情,狂吼:“让具装重步兵顶上,其余人后退!”   盾墙瓦解,具装重骑兵冲撞起来根本不是想挡就能挡住,任何想要阻挡的人就要有送命于马蹄之下的心理准备。   貂豹骑兵与其他的具装重骑兵又有点不同,他们之间有铁链相连,铁链之上还满是利刃的倒勾,一整排地向前推进不但是马在撞和骑士在挥舞兵器,拖在地上的铁链拉扯着尸体挤压倒也罢了,要是没有拉扯东西就是铁链扫倒人群,铁链上面的利刃和倒勾也能收割生命。   依然站在巢车之上的谢艾,他发现这边的战局正在往己方不利的方向发展,不但是组织起来的盾阵被破,前阵的步军在敌军具装重骑兵的压迫下也在寸寸后退,两翼敌我双方的骑兵纠缠作一团,更多位置是敌军不断往北边撤离。   “我们带来的部队太少,时间也不允许构建营寨。”袁乔认为这是非战之罪:“为今之计……仅能不计代价拖住敌军的那支甲骑具装。”   谢艾却是沉默不语,他们的责任是拦截敌军。而战略意图从一开始就没有达成,太多的慕容燕军根本就是不管不顾向北逃窜,敌军不想打,他们兵力严重不足,还真的只能侧重针对某一部分的敌军。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阵阵号角声中貂豹骑兵停止冲锋,互相连接的铁链也被解除,不断有轻骑兵穿过他们接替冲锋。   慕容燕军新的举动让谢艾频繁注视森林方向,那里的爆炸声依然不断传来,涌出森林的慕容燕军也是一再持续。   袁乔举起望远镜看了一小会,惊疑不定地说:“他们竟然在原地解甲?”   是的,貂豹骑兵是辅助人员的帮助下进行解甲,解下的甲胄被放置在驮马之上,完成一个就是拍马走掉一个。   谢艾有心拦截,举目望去却是己方军队完全被纠缠住,到处满是慕容燕军的身影,想要去拦截根本办不到。   “咦!?”袁乔有了新的发现,抬手指过去:“骠骑将军?”   谢艾顺手抄起望远镜一看,森林里面不断冲出己方的骑兵,冉闵是策马狂奔在前茅的位置。   由于慕容恪下令收起军旗,谢艾这一方是不知道慕容恪早就在场,只是用旗语通知冉闵前去攻击解甲状态的貂豹骑兵。   冉闵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谢艾命人发出的旗语,以他的视野范围看去,周边到处都有慕容燕军,逮住谁就是杀谁,一路就是碾压姿态逮着慕容燕军的后背狂杀。等待部下发现谢艾这一方的旗语,他才算是引领着麾下骑兵改变方向。 第618章 即将进入的新时代   冉闵一开始是率领三千突骑兵出战,从上午打到下午时分,身旁的骑兵数量下降到不足千人。   倒不是冉闵遭遇到什么强军折损掉两千骑,是这边的环境太过复杂,他们一路是逮着溃退的慕容燕军狂杀,慕容燕军又是到处乱窜,追击出去的部队追着追着难免会跟大部分走散。   在满满都是敌军溃兵身影的交战场地,哪怕是拥有优势的那一方在走散之后想要会合也不是那么容易,开阔地如此,满是树木的林间更是如此,还能有千人左右跟随在周边,已经体现出冉闵不俗的统兵能力。   而事实上冉闵没有多么在意还有多少部下紧紧跟随,他今天亲手干掉的敌人绝对超过三百,手里的家伙……也就是双刃矛和钩戟饮饱了鲜血,朱龙马和自己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的血色,杀得痛快了也就只顾逮着人不断杀,懒得去关注那么多。   要不是随军司马提醒,冉闵都没有注意到谢艾所部发出来的旗语。   得到友军通知的冉闵,得知战场有貂豹骑兵的存在,瞬间就热血燃烧。他有过与貂豹骑兵交手的经历,那是石虎亲征慕容鲜卑的那一场会战,当时他是在石虎率先逃跑之后作为殿后部队,以不到三千人对阵超过三万的慕容鲜卑骑兵,是作为被逮着一阵追和杀的角色。   “报仇!报仇!报仇!”冉闵眼睛赤红,挥舞着钩戟挑翻挡路的一名敌军,认准方向大吼:“冲!”   慕容燕军现在的状况很糟糕,绝大部分的人只想着逃离这个修罗场,还是那种奉命逃跑的姿态,仅有少数人还能成建制地被慕容恪调动着作战。   战场之中的人非常多,看着没有协调性可言,一些昏头昏脑的慕容燕军甚至逃着逃着又向西南方向而去,结果是被追赶而至的汉军又堵了出来。   慕容燕军的崩溃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七万人漫山遍野到处逃命,除了实在是无路可逃才会弃械跪地求降。会这样,是汉国在并州和朔州大举坑杀羯人带来的效应,慕容燕军的士兵十足害怕自己也会成为被活活埋土的对象,结果是能不投降就绝不投降。   到处是人的杀斗场,哪怕是骑兵也很难一直保持高速奔驰的状态,会在持续的厮杀中不断降速,还能跑得动其实就已经非常不错。   冉闵身边只有千人左右的骑士,伴随而行的战马却有将近六千匹左右。   汉国不缺战马,哪怕是轻骑兵都能做到一人双马;突骑兵除了两匹用于交替更换的战马之外,还有一匹负重载物用的驮马;像是虎贲军这种甲骑具装用来交替更换乘坐交战的战马也是两匹,只不过还有一匹平时代步用的战马,少不了一匹用来载物的驮马。   冉闵和一众部下大概千人,会有六千左右的马随行,是马习惯合群的天性,等于是其余走散了的袍泽,他们的备用马和驮马差不多都在这了。   没有负重的战马当然更为轻便,奔跑起来的速度绝对会快于负载骑士的战马,只不过是长期受到的训练会使它们更有纪律性,才没有撒欢了跑在最前面。它们有些是被载有骑士的战马连接着奔跑,有些则纯粹是随大流,踩踏着轰鸣的马蹄声一路践踏,任何挡路的人都会被撞倒,然后再被无数的马蹄踩踏成为肉泥。   谢艾利用巢车的高度可以纵观战场,看到冉闵杀向貂豹骑兵的位置才将目光转移它处。   此时此刻,西南方向的树林依然在不断涌出来人,骑兵的数量已经不多,徒步的敌我双方是在逃奔和追逐中出现,随处可见利刃闪过血花飞溅,然后是身体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树林之中已经能够听到“投降不杀”的呼声,谢艾听了脸上泛起笑容。   劝降是在占据优势的前提下才会发生,有劝降的呼声就代表汉军的主力也追了上来,谢艾对于己方主力那么快过来既是意外也是惊喜。   “命令步军缓缓向前推动。”谢艾说着对下面摇了摇手,巢车的板层在“嘎吱”声中缓缓地下降:“还是没有发现慕容恪吗?”   “没有。”袁乔放下一直捂在眼睛上的望远镜:“该是偃旗而来,却不知是依然在场或是已经逃离。”   “敌之甲骑具装仍在。”谢艾的意思是,貂豹骑兵是慕容燕国的重器,慕容恪哪会丢下自己跑。他见板层已经稳住,推开门走出去,一边说:“长史继续观察战场伺机下令,某亲自赶往战线。”   袁乔行了一个躬身礼:“理当如此。”   战场之所以是战场,不止是一个充满血腥之地,还会足够的乱和嘈杂,冉闵一直都在冲锋,也是一路杀戮,但实际上是无法确认路线到底拐了没有。   身在战场之中,除非是位于高地,要不然还真的是举目望去难以辨认目标。毕竟战场上到处是人,没死就会在厮杀中进行移动,可没有老实待在原地等人来杀的道理。   真实情况是,慕容恪在汉军的骑兵从西南方向林间出来之后,已经是亲自来到貂豹骑兵的位置。他知道这支大军算是完了,其余兵种无法救就不救,怎么都想着将剩余的貂豹骑兵带离战场。   位处战场进行解甲并不是一件理智的行为,但甲骑具装要是不解甲根本跑不了多远,驰骋中换马骑乘更是想都别想。只有骑士将甲胄脱掉,坐骑也该是解除马甲,那一身的负重由多匹战马分担,才能最大限度保证长途驰骋的体力。   “恒公,冉闵快杀上来了。”刘翔也不想自己显得那么窝囊,可问题是控制不住:“我们赶紧走吧!”   “不止是石闵……”慕容恪的目光是看向西南边,但其实是无法穿过那么多的人影,也无法透视显得密集的树木,深沉地说:“汉王的主力也不远了。”   还没有一天啊,慕容恪感觉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那样。   上一刻,慕容燕军还有成规模的防线,被留下来驻守防线的四万大军,处于撤离状态的七万大军,竟然是在一天之内瓦解,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逃出去。   貂豹骑兵的解甲已经有大概一刻钟,不顾甲胄损伤的前提下解甲让速度增快了不少,先批撤离的人该是有个七八百,还没有完成解甲的不会超过五百。   战场之上很吵很乱,慕容恪用最大的努力观察四周,发现有一支汉军骑兵已经接近到两里之内,周边的己方部队却是只光用后背对敌,一颗心沉下去的同时,大喝:“依然着甲的人准备应敌,其余人随某来。”   没有解除甲胄的貂豹骑兵被反复吼下来的命令搞得一愣,看辅助人员跑开,再看已经解甲的同伴一脸庆幸,那时候内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   貂豹骑兵在慕容燕军一直享有超高的待遇,以往的战无不胜也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骄傲,只不过是今天打得实在太憋屈,长久培养出来的听从命令让被留下的那一批人不管再怎么内心复杂依然习惯性选择听从命令。   “滚开!”   “别挡路!”   “滚!滚!”   因为心情复杂就会变得暴躁,摆开阵型也需要空间,五百左右的貂豹骑兵刚开始还是出声骂,后面干脆对不听话的友军挥出兵器。   一直是在杀人的冉闵冲着冲着渐渐感觉到不对劲,厮杀的时候注意力是在杀人上面,往哪边跑会惯性地对着有敌人的位置,绕圈子和在已经冲过的路线上反复折腾完全没毛病。   冉闵察觉不对劲是周边的敌人变少,视线捕捉到了溃兵在某个地方往左右两边跑,渐渐才看到在一线排开的貂豹骑兵。   “换马!”   一阵厮杀过后,千人左右的突骑兵数量又下降到不足八百,阵亡多少谁都没谱,坐骑发出的“呼呲”声却是能够分辨疲劳度。   速度降下来之后,冉闵利索地从朱龙马翻身到身侧的那批乌骓马背上。这匹通体乌黑的西极马被取名叫乌骓,是刘彦从众多雄峻的战马中挑选而出,命名之后特地赏赐给了冉闵。   战将的坐骑取名字比较讲究,一般是根据战马的毛色,比如赤兔马其实就是一匹毛色为火红色的马,朱龙马的毛色也倾向于赤红,叫乌骓的战马就绝对是一批黑毛色的马,绝影什么的其实就是四蹄踏雪。就是根据战马皮毛的颜色和个别部位色调来取名字,一般可不会乱命名,更不是什么马都会慎重其事的命名。   冉闵有在世项羽的名声,刘彦才会将取名乌骓的战马进行赏赐。意思大概就是刘彦承认冉闵的武勇,鼓励冉闵勇猛杀敌之类的。   貂豹骑兵阵型摆开之后,根本就不在意路上是不是有友军,已经开始在缓速前进,所过之处重甲战马横冲直撞,拖在地上的铁链带起的不止是灰尘。   换马完毕的突骑兵是在冉闵的领头带动下来了个拐弯,并不是彪呼呼地直接就冲撞上去。他们需要一个加速的时间,也很清楚迂回的必要性。   说到底汉军的突骑兵就是胸甲骑兵的一种,防护力最强的地方在于胸前,其余部位至多就是套上防箭的厚皮甲,比用金属包起来的具装重骑兵负重轻也相对灵活,整体重量上更是比不了。用一个现代人都比较清楚的比喻,具装重骑兵就是坦克,突骑兵则是装甲车。   貂豹骑兵互相之间有铁链,冲锋之后想要改变方向不是一般的难,比起其它具装重骑兵更加依赖其余兵种的配合,至少是两翼需要有友军来看顾。问题是现在慕容燕军大多只顾逃命,被勒命冲锋的这五百貂豹骑兵很快就抓瞎了。   身处巢车之上的袁乔看得比较分明,为冉闵率部侧击大声叫好。   那是突骑兵完成迂回之后从半腰侧击进去,无法转向又不能做闪避机动的貂豹骑兵只能被动遭受冲击,那骑兵互相交错的瞬间,兵器互相朝对方招呼,每时每刻都有骑士掉落下马。   仅仅是来回两个冲锋,冉闵就再看不到能安然骑跨于马背上的貂豹骑士,他像是出了一口恶气那般地发出狂笑,还不忘领着麾下继续痛宰更仓惶溃逃的慕容燕军。   在另一处,谢艾是亲自收拢骑兵,已经开始吊着早期撤离的解甲貂豹骑兵在追。   差不多是傍晚时分,刘彦才算是出了林区来到开阔地,他过来时这边的战斗已经进入到收拢战俘的阶段。   “王上。”袁乔在刘彦过来的时候是第一时间来觐见,行礼过后汇报:“美阳侯与新亭侯率军前去追击,此间由臣代为主持。”   为表彰谢艾功勋,亭侯是过年期间新封,与之一同被封侯的还有另外的四人,可算是让偌大汉国有了超过两位数的侯爷。   今天这一战的战果还没有被完全统计出来,防线那边的慕容燕军成为战俘的约是三万左右,林子里对慕容燕军的溃兵追击也在持续,一战打崩慕容恪的十一万大军是既定的事实。   袁乔说着命人搬来众多的甲胄,特意解释道:“此些乃是敌军甲骑具装的装备,有一千三百之数。”   干掉多少貂豹骑兵真不太好计算,只能是根据缴获的骑兵重甲来判断,毕竟重骑兵一旦失去自己的甲骑具装,以各国的国力想要再成批量打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缴获重骑兵的甲骑具装也就等于消灭了一名重骑兵。   事实上刘彦并不清楚慕容恪带来了多少貂豹骑兵,已经动用火药武器的前提下对具装重骑兵也不是那么忌惮。   对于目前的汉军来说,什么兵种都是几轮抛石车射出炸药包的事,一轮弄不死那就再来几轮。   真实而言,火药武器出现之后,刘彦都在考虑军队武装的轻便化,今后对敌将会大量使用火药武器,没有将火炮和火枪搞出来并大批列装之前,手榴弹会是士兵的杀手锏,攻城或进行阵战时将会以抛石车、床弩这种能发射炸药包的器械教敌军什么叫进入热兵器时代。 第619章 总是需要敌人的   火药应用于军事并不会一下子就将原有的军事体系打破,哪怕是列装火炮和火枪的部队成规模出现之后,某一些冷兵器其实还是会留有自己的舞台,并不是说刘彦一下子就会完全消失掉,甚至可以说冷兵器永远不会消失……比如刺刀和匕首。   历史上火枪的出现是在南宋,只不过当时的火药并不过关,再来是火枪的打造也存在缺陷,射程上短就不说了,准确度之类的更是别提。   南宋的火枪其实不是枪,是一种喷火筒,发射的也不是弹丸,是一些铁屑。它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喷火和烟来吓人的玩意,相距三五步之外不会有什么杀伤力,离得近了被射中的效果和霰弹枪差不多。   可能知道实战应用效果差,南宋并没有大规模制造喷火筒,是比较喜欢研究“一窝蜂”这种以火药为推力的火箭。   所谓的“一窝蜂”其实就是那种尾部带有火药助推装置,用某种特意打造的蜂巢来配装,点燃引信之后火药助推装置出现效果,然后数百数千支箭快速“咻咻咻”地被发射出去。   除开“一窝蜂”,南宋还有“火蒺藜”这种类似手雷的武器,只不过因为火药配方不对的关系,“火蒺藜”的威力其实非常有限。   说到南宋的火药配方,事实上是继承于晚唐时期的“药发傀儡”,成份不止是硝石、硫磺和木炭,还会加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较夸张是加入了姜或蒜这种八杆子打不到的玩意,比例上面更是不对。   “药发傀儡”的出现是源自于一些炼丹士(术士)的炼丹失败,于晚唐时期被江湖术士用“药发傀儡”来进行一些烟火表演。   南宋时期也发展出了青铜炮,发射的当然也是实心的弹丸,但由于火药配方不对带来的爆炸推力不足,射程上面并不长。   刘彦搞出来的火药是直接到了黑火药阶段,火药的威力是够了,但一些冶炼的制约让火药武器的发展并不顺利,比如铸造出来的炮管金属配方错误难以承受爆炸力,好好的手雷成了瓷罐装药。   哪怕是青铜炮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铸造出一个炮管子就算完事,还需要考虑金属耐热以及相关震力的承受力,另外炮管内的风洞也是一项学问。反正绝不是说有一个实心管子就能装填火药当火炮用,这样的玩意只会是做出一颗长形粗大的炸弹,做被炸死的机率会无限高。   汉军现阶段使用的炸药包和瓷罐手雷,其中的炸药包是纯粹地以爆炸来制造杀伤,里面没有加配用以激射的金属,杀伤范围上面其实有限,最大威力除了爆炸中心足够,之外就是以震力和被带起飞溅的石块来杀人或伤人;瓷罐手雷就是小型的炸药包,发生爆炸之后的威力并不大,爆炸波的范围也就是一两步之内,主要是以瓷片飞溅来杀人和伤人。   因为火药武器是第一次被应用于战场,对火药完全无知的慕容燕军,他们在实际被杀死和被杀伤上面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主要是让慕容燕军因为对未知的恐惧产生恐慌,会往鬼神之力上面去联想。   科学还没有被认识到之前,迷信会是一种普遍现象,尤其是华夏文化圈体系内迷信会更加严重一些,那是国家统治者为天子,连带儒学中也有“天人感应”那一套,长久培养出来的迷信氛围。   所以了,作为使用火药武器的汉军坚信自己是得到上天的青睐,被火药武器攻击的慕容燕军就会觉得自己被上天抛弃,必然是一方勇猛无匹,另一方则是不安和惶恐,会出现什么结果恐怕就不用多说了。   战争的统计数据是在隔天中午送到了刘彦手中。   此战,能够收集到慕容燕军的尸首有一万四千具,能从伤口辨认死于火药的仅是八百左右,其余还是死于冷兵器之下。肯定是有一些死者一时间没有被找到,也存在直接被火药给人间蒸发的死者,军报上只会在后面进行大概的补充。   “战俘的统计是六万三千余人,重伤患四千余人。”袁乔没有说轻伤的慕容燕军,重伤患后面也会被处理掉:“我们猜测敌军应该是有三万左右成功逃脱。”   所谓的处理敌军重伤员,无非就是给个痛快。这样做没有什么残忍的地方,不会有哪一支军队耗费珍贵的药材在敌军普通士卒身上,给个痛快就是最大的仁慈。   “包含慕容恪在内,被逃了三万?”刘彦倒是没有过多苛求什么,大胜是建立在仓促之间,虽有准备却是依然不足。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改为正襟危坐的姿势,问道:“我们的伤亡呢?”   袁乔没有去看手中的木犊,答道:“阵亡两千一百一十七人,里面有一名校尉、一名军侯、四名别部司马。重伤员有三百零一人,不影响继续作战的轻伤员没有进行统计。”   任何的胜利都是有代价的,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才是主流,歼敌一万损员不过千绝对可称得上是当世强军。   汉军前期在与敌军进行交锋,往往伤亡比例是五比一这个概率,元朔三年之后上升到七比一的比例。   “差不多是六比一……”刘彦还是能够接受这个数据:“林间作战,我们擅长的战阵未能摆开,战损比例的结果还能接受。”   事实上,华夏文明的军队与异族交战,只要能够摆开阵型,哪怕是败了伤亡也不会太难看,夸张的阵亡人数是发生在溃逃被追杀的过程中,一般还是自行践踏死的人比被敌军杀掉的多。   他们这一支军队,利用火药致使慕容燕军崩溃,后面却是在林间展开追击,很多优势其实基本没有显示出来。汉军对单兵战力的重视力度也不够,重视的是军阵的配合和协同,一些追击的士卒被逼急了的慕容燕军一口咬死也能说得过去。   真实而言,慕容燕国现在正是处于上升阶段,军队的士兵大多是身经百战之辈,尤其是在东北各国那里找到了自信,慌是慌了,有汉军大举坑杀羯人的例子在前,凶悍一点的慕容燕军觉得逃不了肯定会决死反击,大多数阵亡的汉军就是死在那些人的决死反扑之下。   “要是没有火器,于开阔地与慕容鲜卑交战,我们的伤亡会更严重。”桑虞才过来没有多久,他有资格去查阅此战的伤亡数据,看了之后用讲道理的语气说完,后面多少是骄傲地说:“但最后的胜利一方绝对会是大汉。”   桑虞说的不止是丘水战场,指的是灭燕之战的整体局势。   昨晚关于北线和其余区域的信息已经汇集过来,丘水战场的胜负远比预料中更快出现,北线的大军除了已经夺取柳城也切断了交通,东线的吕泰所部稳在了马皆水一线。   要是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刘彦亲率的这支大军不会超过两天就会与北线大军会师,将会一举扫平渔阳郡、北平郡、辽西郡,并直接进军昌黎郡(既龙城所在的郡),可能会出现意外的地方在于征东幕府上报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出现不稳。   “柳城乃是龙城前沿卫城,仅是被一战而克。”纪昌过来后十分严谨地再看一遍已知情报,抬头的时候看着刘彦,说道:“慕容鲜卑的撤离速度比我们预料中要快。”   “鲜卑本是逐草而生,择地定居的时间不长,国内除晋人之外大多保持游牧姿态。”桑虞抚摸着下巴的胡须,笑着说:“这本是我们计算之内。”   “要我说,能消灭更多就不能放过。”徐正舞动着手里的羊腿,将口腔里的肉吞咽下去,一边砸着自己的胸膛,一边艰难地说:“就是想要留下一些练手的对手,不是还有柔然和丁零嘛。”   灭燕肯定是要灭,完全歼灭的难度却不是一般的高,因此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汉国并没有奢望完全消灭慕容鲜卑,还是事先判断会有一定数量的慕容鲜卑完成撤离。   刘彦深知国家不能无敌,既然无法完全消灭慕容鲜卑,那就以最大杀伤的目标来打。   将军刻意留下敌军叫养虎为患,国家刻意留下敌国则是一种战略部署。   真正睿智的领导人绝不希望满世界都是朋友,哪怕是制造也要制造出一个敌国出来,不是用来鞭策自己,只是为了让国民不至于完全没有危机感。   在接下来很久的时间之内,汉国会进入一段发展内政的时期,却也不能是真的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就算是提醒国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是需要仍有敌人的存在,军队也需要在一连串的持续作战中保持战斗力,那么将慕容鲜卑驱赶到寒冷的鲜卑草原之后,极度虚弱的慕容鲜卑会是一个好持续练兵的对象。   当然了,刘彦也不是说放弃完全消灭慕容鲜卑,甚至也没有打算放过那支拓跋鲜卑,等待要进行西进之前肯定会将之歼灭。   不止是慕容鲜卑,盘踞在漠北的柔然以及东高车,涿邪山西北区域的西高车,自然少不得盆地那边的氐、羌和从中原逃出去的那批,刘彦一个都没有打算留下来上演“春风吹又生”的戏码。   “练手啊?”徐正撇着嘴:“不是某看不起柔然和丁零,他们与鲜卑根本不是一个级数。”   话不好听,但那真的是实话,如今东方世界越是靠近中原的民族实力越强,主要是体现在国家结构和科技技术上面。柔然和丁零是一种趋于原始风貌的民族,没有掌握冶炼技术的前提下,信不信大多数人还是在使用石器?   一点都不夸张的讲,不止是柔然人和丁零人,没有掌握金属冶炼技术的民族是大把,世界岛之上掌握冶炼的民族不超过十个手指,有技术又有足够人口的国家无一不是大国,余下基本是还在茹毛饮血,连刀耕火种的阶段都没到。   说起来可能比较搞笑,世界岛这边已经算很好,南美洲以及北美洲到了十六世纪进入青铜时代的文明都不多,结果是等白种人进入到大殖民时期,土著基本上都是完蛋,玛雅人更是被欧洲带过去的病菌弄了个灭族。所以咯,现代的北美洲和南美洲真正的土著屈指可数,混血儿才是主流。非洲?不需要说了。   “战俘执行十抽一杀,随后先运往(辽东)半岛。”刘彦不是血腥狂人,对俘虏十抽一杀是一种普世惯例,罗马人可是严格执行到灭国。他走到了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边,点着几个区域,下达了一些命令,最后说道:“接下来的战事寡人不再亲自参与。”   没人有什么意见,慕容燕国的西路军崩溃,汉军也兵临龙城之下,战局的后续发展就是进入到分割消灭阶段,哪怕出现会战也是在对阵慕容俊亲率的东路军。而慕容俊不傻的话,知道慕容恪的西路军完蛋,就该撇丫子进入逃窜阶段。   “是定襄那边的事吗?”冉闵撩开了帐帘,没进来之前话音先到,进来之后对刘彦行礼,急不可耐地说:“六天前龙腾卫士开始尝试反击,是石虎死了想要突围,还是石虎没死进行突围?”   定襄那边长期有汉军进行围困,并州和朔州战事结束后,李坛是一直亲自进行坐镇。   刘彦鼻子里闻到的是浓厚的血腥味,来源点是一身血的冉闵。   桑虞与冉闵一直都不对路,就说:“骠骑将军,至少先梳洗一番吧?”   “也就你这个没上过战场搏杀的软蛋受不了。”冉闵根本没有什么客气,喷桑虞一脸之后就不理会,重新看向刘彦:“王上,若是要前往定襄,还请容许末将跟随。”   刘彦多少是觉得有些意外,不是意外冉闵竟然知道定襄那边的消息,是意外冉闵要错过灭燕的收尾之战。只不过他稍微想一想也就释然,冉闵与石羯赵国的纠葛很难说得清楚,但绝不会错过给石羯赵国画上句号的舞台。 第620章 擅忍之辈   石虎并没有死,尽管之后修养一段时间只能说话和动弹指头,可他依然还是顽强的活着。   定襄已经被围困一年半,期间城内爆发过瘟疫,除开躲在宫城的那批人大多数活了下来,其余地方基本上成了和鬼蜮差不多的区域。   宫城里面还有多少人?汉军这边连石虎的建康状况都能得知,对于还有多少人也是清楚。   龙腾卫士满编的时候是三千甲骑具装的铁骑和八千的具装重步兵,石虎率军撤往定襄还剩下两千五百具装重骑兵和六千左右的具装重步兵,中间分派给自己那些儿子一些兵力,等待定襄被汉军围困龙腾卫士下降到一千七百具装重骑兵和四千具装重步兵。   长达一年半的围困期间,石虎大部分时间是无法做出什么指令,龙腾卫士并没有参加除了守卫宫城之外的战斗,也就是没有出现太大的折损。   瘟疫爆发之后,宫城是有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傅遘处理相对及时,并没有让瘟疫造成蔓延,龙腾卫士没有死多少,倒是那些杂役以及宫女因为与病患一块隔离的关系死伤惨重。   傅遘是石虎的太常。而太常这个其实就是主持祭祀和教育的官职,由他管理宫城也能看出一点,支离破碎外加随时可能覆灭的石羯赵国,真没多少人乐意卖力了。   刘彦要去送石羯赵国最后一程,冉闵也想给自己过去的不光彩画下一个句号,灭燕战场这边可就有点难办了。   汉国的很多官职是设立而没有任命的状态,灭国之功不是谁都能承受,尤其是灭亡慕容燕国这样的强国。   刘彦本是要让冉闵来享受灭燕的功劳,好让冉闵有足够的功勋再提升一下食邑。   冉闵可能没有体会到刘彦的用心良苦,对于他的性格和政治嗅觉来说也不显得奇怪,就是让刘彦有点不好安排接手人选。   纪昌有意提醒一下冉闵,要开口时却被桑虞拉到一边不知道谈些什么。   其余看出来的人脸色各异,都是在一片沉默的对视中完成交流,看上去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既然骠骑将军要赶赴定襄,王上或可不必亲自前往?”桑虞不知道和纪昌说了什么,纪昌后面是站在一旁,他却是靠近刘彦,一句看似合理的废话说完,表情转为迟疑:“征东将军既要面对慕容俊主力,亦是要防备半岛三个属国,恐怕也难以主持灭燕全体大局。”   刘彦迟疑的就是吕泰无法控制全局,要是冉闵不留下来主持,那只有他亲自留下来。   “新亭侯亦在燕地……”庾翼笑眯眯地说:“新亭侯率军深入草原,一战灭拓跋鲜卑威风,震慑柔然不敢掺和中原大战,又有逼迫西凉投降之功,可见能力非凡。”   说的是谢艾一连串的功劳,要是纯粹看战绩的话,还真的是合适主持灭燕之战。只不过谢艾在军方并不是征字头的将军,御史府那边有一个御史中丞的官职,虽然是个侯爷,可“重量”上面还是显得不够。毕竟吕泰这个征东将军也在燕地,哪有征东将军去当辅助战将的道理?   徐正是多次欲言又止。他这个太尉不也是在燕地吗?完全够资格来主持这场灭国之战,可就是因为资格太足够了,导致连他自己都无法开口请命。   很实在的事情,都是太尉了,再立下一个灭国之功,之后刘彦要以什么来酬谢功劳?   骠骑将军冉闵立下灭国之功,大不了就是晋升大将军,再增加一些食邑也就合情合理,身为武将第一人的太尉官职已经升无可升,只光增加食邑完全不合适,晋为彻侯也会打破汉国的贵族体系平衡。   面对庾翼讲那些话,有的是人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他们太清楚庾翼在想什么了。   原属于东晋小朝廷体系下的人在汉国只有桓温爬到军方的顶层,但桓温这个征南将军基本就不讲同一出身的情面,称不上是“南派”的一份子,倒像是“中出的叛徒”。   谢艾是出身西凉,原凉州幕府与东晋小朝廷是亲善的关系,那样一来南方出身的那一派与西凉那一派就在天然上有亲近感,同在汉国为官有的是互相照应和拉一把的机会,庾翼有机会就举荐一下真太正常不过了。   “有必要难以决定吗?”冉闵只是单纯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怪,懒得去猜测到底怎么了,彪呼呼地说:“既然王上要去定襄,那就由灌亭侯为主,新亭侯为辅。这么简单的事情,东拉西扯个没完。”   有那么一瞬间,气氛被冉闵一句话搞得变成诡异。   一片“呵呵呵”之声又起,谁看谁都是觉得尴尬,大家心照不宣地抢夺利益的时候,有处于“局外”的人没关系,可是这人直接将桌子掀了就不好了,简直是无法一块愉快地玩耍。   刘彦自然清楚众人在干什么,他早就学会像一名真正的君王那样,对于臣下的某些作态和心里所想视而不见。   身为君王还真的不用去在乎臣下在想什么,需要的是让臣下去干什么,脱离掌握无非就是罢免或清洗。   事实而言,作为一名君王和臣下双方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要真发生那种君王与臣下勾心斗角的事情,只能说这个君王只有君王之名而无君王之实。   刘彦努力地想要当一名圣明的君王,臣下有各自的利益诉求那就各显神通,他去当那个仲裁者,好好当自己的裁判而不是亲自下场与之博弈。在不违反他所指定战略方向的前提下,臣下互相之间有博弈其实就是一种平衡,文武百官真要心往一处使,要么是君臣形成对立,更坏的就该是改朝换代。   没有任何夸张的地方,任何的权力都是存在压制,从来都是东风压倒西风,君王弱臣下强,就算众臣皆是忠诚之辈,可一些与君王有冲突的治国理念怎么说?必然会出现矛盾,有了矛盾就会产生对抗。   “王上。”纪昌冷冷地扫视一眼众同僚,对刘彦说:“骠骑将军的提议合情合理。”   才不是什么合情合理,吕泰被压制在马皆水一线,然而马皆水并不是慕容燕国境内。谢艾才是身处慕容燕国境内,尤其是慕容燕国已经沦陷了半壁江山。哪有主将被压制在敌国之外,副将却是率军在敌国境内横冲直撞。这样的主副关系?真要有,那也是体现主将的无能。   身为君王的刘彦有必要去维护臣下的尊严以及威信,若吕泰为主、谢艾为辅,却是谢艾光芒太盛,吕泰却是显得黯淡无光,那么吕泰必然会成为一个笑话。   一名将军一旦成为笑话,尤其是有了仰仗他人才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功劳,于威望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名声坏了就不会有人愿意跟随作战,等于这个战将基本是废了。   所以了,冉闵这种没有什么政治嗅觉和对人际关系也不在乎的人,说出了那种基本没有经过考虑的话,大概是属于情有可原,可是由纪昌来附议就不止是附和了。   “泰安留下作为主帅,恒安与明达为副将。”刘彦其实也可以继续留下来,但那会有一种被迫留下的痕迹,为君王自然不可取。他见有人有话要说,蛮横地决断:“便如此罢!”   一时间,不管是有谁有什么话要说,都只能是躬身行礼应:“诺!”   有了新的任命,却不是刘彦长张嘴巴就算完事,需要丞相动笔写下诏令,由刘彦亲自盖印,再传达诸位官员,还需要通报全军,才算是完成一系列的流程。   刘彦不留在燕地,有了冉闵去定襄也就不用亲自去,那么回襄国就成了一个必要的选择。   在启程之前,刘彦召唤了拓跋什翼健,由拓跋什翼健快马加鞭过来觐见。   拓跋什翼健过来的速度很快,得到召见之后立即动身,于当夜就来到军大营,请求谒见的时候却没有马上得到召见。他因为赶得太急显得风尘仆仆,为了表现得恭顺也没有带多少人,被安排进行梳洗,一直是等到天色放亮的时候才得到召见。   刘彦看到的是一身汉家衣冠的拓跋什翼健,年到中年的拓跋什翼健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身体骨骼却是显得有些大,看去也就很是壮硕。   拓跋什翼健进入大帐的时候是立即双膝跪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老老实实没有吭声。   “起来罢。”刘彦没有做站起来迎接的举动,更不会带着什么亲切的笑容,甚至都没有让拓跋什翼健就坐,是盯着一脸惶恐的拓跋什翼健,面无表情地说:“若不是看在秀的脸面,你理当诛杀。”   拓跋什翼健脸颊抽搐着又是跪地,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可是知晓他以往经历的人都知道一点,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相反是有着善于忍耐视机而动的人。   事实上,拓跋鲜卑的王族不一定是多么的骁勇善战,可是讲到性格坚韧真是没话说。从拓跋鲜卑衰弱的蛰伏,再到被慕容鲜卑压迫时的避让,情势再是艰难也没有让拓跋鲜卑分崩离裂,也足以证明至少拓跋什翼健并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这一次刘彦没有让拓跋什翼健起来,帐内也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刘彦安坐在原位观看文牍,时不时会提笔写一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拓跋什翼健一动都不敢动,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帐篷里温度高了一些,很快额头就布满了汗水。   沉默是荀羡撩开帐帘走进来被打破。他进来的时候当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拓跋什翼健,只是瞧了一眼也没有多看,捧着怀中的一些文书走到刘彦身前的案几不远,行礼说道:“王上,征东将军有急报呈上。”   所谓的急报有点复杂,包括慕容俊有撤军的迹象,高句丽国内爆发动乱,联军之中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三方正在抱团。   属于慕容燕国疆域的面积不是太大,充其量就是纵深一千五百里的长度,宽度该是在七八百里之内,真要不惜跑死马的快马加鞭,丘水战场这边也就是用三四天能够通知到马皆水战场。   慕容恪崩溃是发生在两天之前,按距离来算的话,就算是再有不要命的人死命赶路,也没有可能两天之内通知到慕容俊,再来是吕泰送过来的急报是在五天之前发出,时间上是在刘彦没有击溃慕容恪之前。   “高句丽啊……”刘彦脸上出现了讥讽:“是在试探大汉有没有吞并之心,勾结百济以及新罗无外乎是在对寡人表示,他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很显然,慕容燕国肯定与高句丽、百济、新罗有暗中联系,只是汉国看上去太强大了,导致半岛那些国家不敢直接反抗。大概是也半岛那些国家不敢反抗,才让慕容俊觉得事不可为,慕容燕国的东路军才会做撤离的准备。   “你们是进军到龙城?”刘彦问话的对象是拓跋什翼健,一直留心的拓跋什翼健听到问话终于敢抬头。   拓跋什翼健跪地的位置有着很明显的一块湿润掉,他双手支撑着地毯稍微昂起来,可能是跪久了肢体麻木稍微颤了颤,极力稳住才恭敬答道:“启禀王上,进军龙城之后,又向大辽水方向进兵。”   北线的禁卫军和投降之后的拓跋鲜卑骑兵,他们在后面是分为好几个部分,主要还是切断各条道路的交通,逼近龙城只不过是附带。   慕容燕军的主力是分为东西两路,境内只留下必要的驻军,听闻是由慕容霸进行统率?   整个北线目前的战况有些乱,到处都是在围追堵截和进行突破,汉军并没有达成完全切断的战略目标。丘水战场这边的汉军随后是会直接向北线挺进,目标就是大辽水的位置,寻求堵住慕容俊后路。   “时间上可能会有些来不及了。”刘彦缓缓地站起来,示意拓跋什翼健可以起身并招了招手,先走到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边,等待拓跋什翼健离得近了,才冷不丁地问:“你可甘心?” 第621章 巡幸于南   刘彦依稀记得一首现代诗,一段是写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此时此刻就是面对着一片蓝色的大海,却比较难感受到暖意,花更是没有半朵。   灭燕之战当然还是持续,刘彦却是带着一众中枢官员走的海路,会经由渤海进入黄海,再从黄海进入到长江,先走海路再进入内河水道,期间会在扬州稍微停顿一段时间,再走长江水道到豫州,随后是走陆路到襄国,等于是绕了个大圈。   本来日程是有到倭列岛的一行,却被一众中枢官员集体反对。   中原王朝的一国之君踏及他国领土只会基于一点,那就是带着大军前去征战,和平访问什么的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存在。   汉国有些不少属国,算起来当属倭列岛的众国最为恭顺,要人给人,要挖矿给挖矿就不说了,还求着汉军前往驻扎,更加欢迎汉人登陆列岛,不管是定居还是旅游都欢迎,求的是汉人能够临幸一下倭女,倭女一旦与汉人睡了之后怀孕就会被当成宝贝供起来。   没有在开玩笑,倭列岛的诸国真的渴望倭女能够怀上汉人的种,本来这种事情是该发生在隋唐和两宋时期,却是因为刘彦带来的改变而被提前。与之一样的是,怀上汉人种的倭女立刻就会有大名(既贵族)接纳,他们根本不在乎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血脉,会从小进行培养,作为家族继承人或是继承人的伴当。   倭列岛上面的诸国实在太恭顺了,完全就是予夺予求的姿态,搞得刘彦想下手都找不到由头,众文武很喜欢恭顺的倭列岛诸国更没想进行征讨,着实让刘彦很是苦恼。   与之倭列岛诸国没心没肺相对的是,高句丽、百济、新罗可能是更接近华夏文化圈,高层有明显的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并不愿意被纳为汉国治下,小动作就不断。   高句丽国内发生动乱,不是升斗小民在起事,是一些贵族在王室的指示和允许下武装暴乱。估计是高句丽王高钊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刘彦,高句丽并不愿意成为汉国的一部分。   刘彦当然是看出了高钊的意思,却是连回应一下都懒得去做,只是嘲讽地对自己的众臣说了句:“请高钊继续他的表演。”   汉国这边对高句丽境内的暴乱没有进行任何表态,可能是让高钊多想了一些。他一面不断向征东将军吕泰陈述高句丽有多么不容易,另一方面请求汉军能够从高句丽境内撤离,连带普通汉人也不要再踏进高句丽的疆土。   吕泰在没有得到中枢回应之前只是拖着,中枢给予回复之后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再面对高钊的诉苦,是提出汉军可以帮助进行镇压暴乱,吓得高钊面色如土。   “三国的军队越来越不稳,征东将军现在的注意力很难完全集中在慕容鲜卑方面。”吕议是南方人,可是真不习惯坐船,海上漂了两天也是晃了两天,吐到脸色苍白:“丞相已经下令谢艾逼近慕容俊所部后方,以防不测。”   海风吹来了满是腥味的空气,自小在海边长大的刘彦对乘船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目光扫视着属于自己的舰队,仅是点点头没有做什么回应。   他们这一支舰队的规模足有三百七十艘,目前是航行到庙岛列岛以东的航线,到东牟郡外海会进行分割,其中的三百艘将会前往半岛,剩下的七十艘继续护卫刘彦南下。   高句丽的两代青壮在一连串的战争中死得差不多,撑死了也就再组织一支五万左右的军队,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随后也会被百济吞并半壁江山,是窝囊了将近两百年才恢复男人的数量,也就是在隋朝时期才又敢蹦跶。   百济那边倒是实力不俗,但这个“实力不俗”是仅限在于半岛各国,倾全国之力可以征召出一支二十万左右的军队,不看武器装备以及兵源素质,人数倒是不少。   新罗在半岛是一个小国,数十年之内一直是被百济、高句丽、伽揶合起来欺负,连虚弱状态的高句丽都难以抗衡,真要拼命把国内青壮征集一空也就征召八万左右的军队。   作为联军,高句丽是参战了两万人,百济是出动了五万,新罗仅有一万,合起来就是八万。   征东将军吕泰本部只有三个常备军,三万五的正兵少于高句丽、百济、新罗的两倍多,但吕泰还有一支接近十三万的倭列岛属国军,质量和数量上根本不怵三国突然倒戈相向,却又不能不提防三国从后方调兵。   “寡人倒是希望慕容俊真的与三国勾结。”刘彦说的是三国突然反戈和慕容俊中断撤离:“那样倒是创造围而歼之的机会。”   汉国在高句丽、百济、新罗有自己的一些狗腿子,核心机密可能无法窥探,但是身在马皆水的三国部队会有什么动作倒是不难得知。   那些狗腿子已经传出消息,马皆水的三国部队的确随时可能暴起,他们国内也在做相应准备,发动的时间估计也就是在近期。   “恐怕慕容俊不会留下,是蛊惑各国叛乱,好拖住征东将军,给予更好的撤离空间和时间。”蔡优地乘船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他是东牟郡人士,早先也没有少陪着船队在庙岛列岛来回奔波,迎着海风眯起了眼睛:“也就是三国那些人足够蠢,才会去相信一个早先将他们像狗一样按在地上揍的国家。”   吕议因为身体不适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蠢是蠢,也是他们别无选择。”   总说什么尽复汉家旧土,汉军也像是一部永远不会停止的战争机器,怼死了石羯赵国,碾过了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吓得张氏凉国和拓跋代国除国,眼见慕容燕国也要被埋进坟墓,真没有谁会当刘彦只是喊喊口号。   高句丽的先民喊着民族自立的口号造反建国,脚下的土地是汉帝国设立的玄菟郡,不管是国家疆土还是人,本身就有“汉家烙印”,属于没得逃的那一部分。   百济的先民倒是没被汉家烙上印子,可百济有大片疆土是汉帝国设立的乐浪郡,就算是还债,占了那么多年的便宜,总该付利息吧?只是刘彦要的利息有点大,需要百济整个国家来作为支付品。   新罗倒是没有占着汉家旧土,问题是刘彦存着搂草打兔子的心态,本着一带收拾也不费劲,再来就是不爽那帮三韩人,收拾也就收拾了。(南棒的祖先就是三韩人,目前半岛上以三韩为统治阶层只有新罗,其余在各国基本就是奴隶,以百济为甚)   但凡有选择的余地,没人会不自量力去干一些寻死的行为,是汉国让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真的没得选,只能咬咬牙梗着要跟汉国拼了。   说实在话,目前半岛的那些国家真没有一个对中原王朝有什么威胁,灭掉只是顺带的事情。刘彦会有灭掉半岛诸国的执念,多少是不想留下作为隐患,比如重现隋唐时期的祸事。他还有另外一个执念就是占领倭列岛,既然倭人恭顺到予夺予求的地步,那么大举屠刀是没办法了,但是进行“和平演变”将会是一个不错的方式,就是有些便宜倭人了。   舰队航行到东牟郡海外进行分流。   三百艘各式船舰是会到半岛的带方郡登陆,带去的是两万人马。他们的抵达让那边的驻军增加到两万七千人,算上辽东半岛的一万驻军,处于吕泰后方的策应部队就是增加到三万七千人,一旦发生变故就是威胁三国疆土的腹地尖刀。   七十艘船队是继续南下,随行的兵源不算水手也就只有三千,他们到了灵山岛的时候会靠岸进行必要的补给,接下来则是会直接进入长江水道。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船队在靠近长江出海口的时候才被岸边的人发现,不过没人对出现的船队有什么咋呼,汉国对内河水道的利用很频繁,因为有汉军南下印度次大陆征战,长期是有大大小小的船队会经由长江出海口,七十艘的规模并不是最多的一次。   “果然现在并没有崇明岛啊!”刘彦还是第一次来到长江出海口,是不管现代还是当代都是第一次,他看着长江出海口的一处沙洲,问:“那个地方可有名字?”   庾翼就站在刘彦身后一侧,见同僚都拿眼睛看来,满是为难地说:“沙洲之上并无人烟,依照惯例……并无命名。”   好吧,现在还是海上沙洲的岛屿,后面会随着海岸线不断朝大海方向延伸成为南通市,甚至是大陆线也会一再延伸出去,形成海门和启东的地表。崇明岛现在基本没有影子,初步形成是在唐朝武德年间,到了明初才真正成型。   庾翼所谓的惯例,是有人聚居形成纳税地,官府才会进行认证记名,归纳进入户籍就是这么一回事。荒无人烟又没有价值的地方,要有名字也是一种民间的叫法,官方其实是不承认的,只有官府命名才会进入相关籍册和名字出现在地图之上。   刘彦所看到的长江出海口两岸,一点都看不到繁荣的景象,入眼之处就是一片的青山绿林,倒是航道上来往的各色船只数量不少。   “王上?”徐正在适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提醒:“是否亮出王旗?”   长江出海口是一条繁忙的航道,虽是有专门的船只进行领航和监督来往航行,但是因为不知道刘彦亲来,不会有人来专门限制船只避让,那就必然会有船只傻乎乎地靠近船队,而这个是君王安全考量上所不被允许的。   一杆凤凰大旗很快就迎风招展,它展示出去没有多久,长江出海口的灯塔之上就响起了钟声。   船队出现王旗也要有人正好看到才会发现,由声音来传播的钟声却能让人想不听到都难。   钟声的出现是会令人下意识看向灯塔的位置,经常行走在这条航线上的人都清楚一点,只有在大舰队需要通航的时候才会出现钟声,他们就奇怪来的只是七十艘左右的船队,为什么要那么“大动干戈”,等待看到那支船队的王旗才算是反应过来。   “是我看错了,还是……”   “国朝王室图腾,是凤凰吧?”   “本朝王室人员稀少,王子年幼不可能外出,难道是大王亲自来了?!”   “大王不是在燕地征讨胡虏吗?”   长江出海口的驻军没有给他们多长用来猜测的时间,是大举出动来规劝航道之上的船只先行避让,但也因为这样,坐实了刘彦亲来的证据。   要说王室,刘彦这种孤家寡人的王室真是历史上独一份,赤条条地来又建立偌大基业,可是仅有孤身一人。等待成亲之后才算是增加了一些王室人口,但能够算是国朝王族血脉的男丁也就刘彦和儿子刘慎,压根就没有其余的宗室。   当然了,王旗也就统治者一人能够使用,其余人根本没有资格,哪怕是太子都没有资格,更加别说其余的宗室。至于王后和嫔妃就更没有资格,不用去谈那些外戚。   现在先汉的遗脉当然还有,就是汉末献帝那一支是真没了,可先汉四百年还是有不少宗室旁支,比如汉高祖刘邦同父异母的楚元王刘交那一脉就传承了下来(就是刘裕那一脉)。   在刘彦成势并建国之后,由于有传言说刘彦是先汉皇室后裔,不是没有自称先汉遗脉或是真正的先汉遗脉来投,却没有任何一人被刘彦承认并吸纳进入宗室,先汉皇室后裔的说法也会不攻自灭。   刘彦的作为就有人为之迷惘,搞不懂既然不是先汉后裔为什么要自号国号为汉,觉得在齐地起事并建国,理所当然要用齐国作为国号,又以青州的当地人最为郁闷。更让青州人郁闷的是,后面刘彦正式确认首都将会选择在关中的长安旧址再建新城。   钟声因为刘彦亲自到来而敲响,消息很快就传播出去,有人为之喜悦,更有人惶恐不安,谁都不知道君王第一次南下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622章 脚踩江南之地   作为一名君王,刘彦虽然时常率军出征,可是那么多年来还真的没有进行过疆域巡视。   当前的岁月可不是以后,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嬴政,横扫八荒六合之后频繁出巡,随后汉室早期的皇帝也不是一直窝在皇城,除开那些年幼登基做了没多少年皇帝没成年就驾崩的,也就是到了孝灵帝刘宏才一生没有出过长安。   其后,也就是曹魏、刘蜀、孙吴并立期间,三方的最高统治者时不时就会巡幸一下地方,甚至是到了司马一家子篡位并再次统一中原也保持巡幸地方的习惯。   每一个强盛的王朝,皇帝绝对不是生于皇宫死于皇宫,多多少少是会有巡幸地方的举动。只有到了每个王朝的末期皇帝,才真的是生于宫城死在宫城,一天都没有踏出宫城范围之外半步。   历代皇帝在培养自己的继承人时,除非就是一个立起来当靶子的太子,要不然肯定是会创造机会让太子经常外出巡视。毕竟只要头脑不昏聩都该知道一点,一直处在一个小圈子,没有亲自去看过圈子外的事物,那也就只能听到别人想说的,皇帝绝对不愿意自己的继承人是一个笼中鸟。   在培养继承人上面,可以说汉室的皇帝最为血腥,通常是拿宗室的诸侯王来下手,先汉的几代皇位继承人都有弄死过亲戚的例子,最差的也会被设计着弄死一些勋贵。等待汉室的皇位继承人不再对亲戚或勋贵下手,是对着黎民百姓尽情剥削,事实上汉室也走向了衰弱。   自东汉小朝廷被灭,后面桓温又是在长江以南大杀特杀了将近三年,必要的人口迁移也没有落下,南方在被纳入汉国统治之后只有一片的血色和哀嚎,刘彦是有必要过来宣威也是展现自己的仁慈。   清理腐朽的世家……好吧,其实就是弄死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一方面是为了安稳需要,更多是清除掉更多原有的利益既得者,好让新兴的利益集团能够扶持和补充进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汉军的开疆拓土太迅猛,有相当多的地方是完全的地广人稀,刘彦的龙兴之地青州都在不断向外迁徙人口,又怎么不会将长江以南人口密集的地方进行分流?   长江以南的人口迁徙大体上还算顺利,那是建立在众多世家被灭的威慑之下,再来是相当多的人口原先属于被隐匿的奴仆,另外就是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   “南方迁徙的人口有五成左右是被迁往巴蜀之地。”蔡优这个治粟内史是主持迁徙人口的划分以及安置,他含笑说:“巴蜀也是属于南方气候,不会有太多的水土不服现象。因为走的是水道,路途的粮食消耗并不多,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疾病减员情况。”   汉国从长江以南进行迁徙的人口总数多达两百三十万,其中建康就被迁出六十万人,其余大部分是扬州所在的人口。   巴蜀自古以来的人口就不多,属于汉家苗裔的就更少,先是在三国并立的时候被消耗掉一大批,等待司马一家子重新一统汉家苗裔的人口也没有增加多少。   后面,氐族人李雄在巴蜀之地建立政权,氐族、羌族和杂胡倒是涌进去不少,本地的巴人日子好过了很多,西南山区的南蛮也出来了一批,结果是让汉家苗裔的生存空间更少。一直是到李氏成汉被灭进行人口统计,偌大的梁州以及益州汉家苗裔才二十万不到。   汉军在巴蜀长期进行征剿,由于巴蜀的汉家苗裔不多,被清算的当地家族甚少被株连,顶多也就是按推恩令惯例进行分家,再解放众多的奴仆,被汉军带着针对非汉家苗裔。   “如果不计较学几句汉家就说自己是汉人的那些家伙,巴蜀现在基本没有异族了。”徐正其实很不满意民族政策的模糊性,但做到太尉的官职也清楚那是必要的国策:“相当一部分的氐族、羌族、巴人是退往到了南蛮的山区,当地驻军正在将他们往马儿敢的方向赶。”   所谓的马儿敢就是高原,被从巴蜀驱赶出来的那些异族,他们一部分是艰难地向高原之上迁徙,似乎是和上面的野人也开始火拼,死了不少人又被迫顺着兰苍水往南逃,有一部分是渡过周水进入到深山老林。   不管是兰苍水还是周水,实际上就是现代的云南,周水以西有一个很大的山脉,现在它没有一个官方的命名,现代是被称呼为高黎贡山。   兰苍水所在地在西汉时期被命名为哀牢,下游其实就是湄公河区域,算起来是老挝的地界。不过现在没有老挝这个国家就是了,倒是盘踞着相当多的挝人部落,东汉时期那里就有着不少族群,最大的就是挝族人、泰族人和高棉族人。   兰苍水下游区域并不属于原先的李氏成汉,那里是原属于东晋小朝廷的宁州。宁州的辖地非常大,合起来就是先秦的西南三郡之地,但是因为不被重视的关系基本没有多少治所,连带居民也是少得可怜。   狼狈逃窜的那些异族,他们先是被汉军逮着杀,后面又被彪悍的野人从高原驱赶下来,死伤惨重之后是逃入挝族人的地盘,却很神奇地反过来对挝族各部落大杀特杀,迫使挝族人向北寻求泰族人的庇护。   “南涪的县令有中枢进行汇报,挝族有几个部落派人过去朝见,还带着先汉曾经给过的册封国书。”吕议说的先汉是东汉,东汉两百多年间册封的藩属真的不要太多,光是西南那边就不下于三十个。他几乎是抽搐着脸,哭笑不得地说:“几份册封国书中最大的官是县令……”   刘彦的理解是,东汉在西南搞得是羁糜区,也就是将那些地方纳入华夏文化圈,给当地的土著随便封个官职,好让子孙后代想要那些土地的时候吼嗓子“自古以来那里就是我们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类的,至于子孙后代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土地拿下来就管不着了。   羁糜区在西汉和东汉的时候还不盛行,强汉一贯就是看上了就必须夺下来,只有觉得没有多少价值,丢在一旁觉得可惜,才会丢给土著几个连县令级别都不到的小官。   羁糜区真正盛行是在隋唐时期,又以李唐最为发扬光大,才有历史学家说李唐的疆域版图看着挺大,可是真正受控于中枢的也就是那些固有之地。而所谓的固有之地是西汉时期最大的版图,历史上也就杨隋和朱明中枢掌控的疆土超过西汉,李唐并没有。   挝族人求助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刘彦根本就懒得过问,他必需知道的是从长江以南迁徙到巴蜀之地的那批人现状怎么样。   “总的来说还算安稳。”蔡优为刘彦详细解释了一下,大体是迁徙过去的那些人原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现在虽说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可是生产出来的产出比原先能够留下更多。他后面又说:“现在多生育可以获得土地奖励,也算是给了他们盼头。”   生育奖励土地是汉国前年才正式确定下来的国策,为的是鼓励多生育来增加国家的人口。附属的政策并没有多少,除开必要的国家经济和粮食辅助之外,是延续中原王朝历朝历代的国策,也就是男子多少岁必须成亲,女子多少岁必须嫁人,要不就会有什么惩罚之类的律法约束。   汉国的土地大部分是掌握为国有,有大量土地的除开因功被封赏之外,只有那些本来就有合法田契的家族。同时,田契合不合法是建立在汉国承不承认,那么事实上造成的就是那些家族除非是早早效力刘彦,不然就是不被承认。   随着船队驶入长江水道,深入一段距离之后刘彦已经能看到两岸挤满了围观的人,不由问道:“现在长江以南还有多少人口?”   “扬州仍有接近一百三十万,与其余各州合计约有四百万。”蔡优特意解释了一下,一部分从扬州迁徙出去的人口还是安置在长江以南,只是迁往那些人口稀少的州郡:“实地考察之后,广州和荆州皆是适合开垦产粮之地,只是还需年月来进行开荒。”   广州就是现代的广东和广西壮族自治区,要说便于开垦也就是在广东一带。   荆州则是现代的湖南,可以说开垦难度还没有广东那边的难度大,要是不去管什么生态的话,放火烧林子和旷野会是很快速的手段,处理那些根须之后就是一片沃野良田,绝对不会辜负鱼米之乡的美称。   刘彦很清楚南方有那些地方合适作为产粮地,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满清期间仅是湖南就供应全国一半以上的粮食,那么不管开发多久能够成型,反正不能那么浪费放着不管。   “长江以南最为富庶的是在扬州,手工业非常发达,处处是良田。”桑虞说这句的时候却是显得有些阴测测,对着庾翼不是问话地问道:“廷尉署有搜索职权,对扬州的一些事情该是了然吧?”   汉国不是进行了一些改革嘛?其中最大的改革就是一些执法以及监督上面。诸如御史府主量刑与审判,廷尉署专诸搜索、缉拿、关押之权,大理寺行监督之职责。   庾翼本来还用复杂的心情在观看两岸的围观人群,颇有些时过境迁的意思,被桑虞突然来那么一下,开始明白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同僚对桑虞不待见了。   “这……”庾翼见刘彦看过来,先不说刘彦对那些事情知不知情,被桑虞捅出来就不能不说:“大多数叛逆被灭,家产归于国有,却有一小部分的土地……并未录入国有田册。”   刘彦对那些事情知道吗?很显然并不是毫不知情。   南方在东晋小朝廷时期是世家林立,他们主导着国家的走向,对土地的侵占以及兼并国家根本就管不了,差不多是恢复到了战国时期楚国的状态,也就是氏族分割自治,至于听不听中枢的指示和命令只看个人自愿。   不管是世家级别还是豪强级别,要被算账的时候总是能够想出手段来自救,其中就包括拉人下水,贿赂执法者会是常见的一种手段。   刘彦知道了而没有进行处理,是前去处理的官员并没有因为收了好处就手软,也并没有大肆收受贿赂,胆子最大的就是收了一千亩土地,而那个胆子最大的人是桓温。   桓温为什么去接受一千亩的土地,事后也没有极力地隐瞒,很多人其实是心照不宣,无非就是觉得自己立下的功劳好像有些过大,用这种事情来自污。   说出去其实挺丢人,先汉一个堂堂的征南将军收受贿赂没有几万十多万亩根本就不收,一些权力大的小官甚至都敢几万亩土地的受贿,桓温要自污只敢收一千亩。   “依照汉律处理罢。”   刘彦说话的时候看了几眼桑虞,后面在桑虞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将头扭开。他是越来越搞不懂桑虞到底是要干什么,怎么会卯足了劲要得罪所有同僚?   船队一直都在逆水航行,速度上并不怎么快,所过之处是由长江内河水军沿途护卫,岸边处处可以看到人影,有不少根本就是在岸上追着船队一路跟随。   到了江都边上时,江都令早就在恭迎,刘彦并没有进行召见,甚至都没有片刻的停留,是让船队直接前往京口。   京口是扬州在长江出海口附近最大的渡口,原先还是东晋水师的主要基地,等待东晋小朝廷被灭之后,它不再具有军事价值,也是原先的基础设施基本被战争破坏,修复之后是作为民用。   因为已经有人率先过来,该得到通知的人玩命地准备,刘彦所在的这支船队靠岸之前,那里的船只早就被清空,连带闲杂人等也是被劝离。   刘彦是在随行军队先登陆之后才将双脚踩在土地之上,他选择这地方登岸,不是直接航行到建康登岸有自己的理由。 第623章 三大中转地之一   建康就位处长江边上,理所当然是有渡口,并且渡口并不止一处,是多达二十余处,最大的三个渡口就在建康城北侧城墙边上。   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一直是历代中原王朝人口相对密集的区域,主要就是水源的充足,水又关乎到耕作,有足够的水源代表灌溉系统发达,有了更多的产出当然是能养活更多的人。   建康之所以会发展到二百万以上的人口,与之位处长江边上有着绝大多数的关系,除开水资源的丰富之外,也是经过多年发展对长江水运的应用发展成熟。   事实上,建康是世界上第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它一度发展到拥有二百三十万居民,比汉时长安、唐时长安和洛阳、宋时汴京的人口还要多。   东晋小朝廷曾经的官方统计的总人口也就接近五百万,仅是建康就有接近两百万的人口,那是何等夸张的一件事情。并且根据东晋小朝廷的官方户籍统计,不算建康居民的扬州人口也有将近两百万,可以想象其余疆域该是地广人稀到什么地步。   扬州的人口有相当一部分是从长江以北迁徙而来,光是“衣冠南渡”就南下了一百多万,后面又陆陆续续南逃了不少,也让扬州成为问题最多发的地区,所谓的“北人”与“南人”的冲突就没有消停过。   京口是一个很大的港口,曾经作为舰队基地,后面被改为民用。因为港口的地理位置是在长江出海口附近,汉国的内河水道以及大海航运发达,京口逐渐显示出它的商业作用,仅是七个月过去这里就变得异常繁荣。   刘彦踏上了长江以南的陆地,来到京口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商铺,就是因为清场的关系看不到市集该有的人头耸动。   “人?”京口的催官蔡显被问到人都安排到哪去,迟疑着说:“店铺和仓库都有,一大部分是临时请到了野外的空地。”   所谓的催官,其实就是市集的管理者,负责统计货物的种类以及数量,监督货物的往来。   京口不是县,没有所谓的县令,它又被独立到丹徒县之外,催官是最大的官职,下面有集丞、集尉、六曹和众多小吏。   说到仓库,舰队在长江河道上就能看到一大片整齐的仓库,它们是位于京口东南侧的一个山脚边上。   京口改为民用,从长江中上游下来的船只在出海前基本是会暂时停靠一下,许多商队是看重了京口的地理位置方便,也就让京口成为一个很重要的货物中转站,那当然是需要仓库的存在。   刘彦对于自己到来的清场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他知道那是君王威严的一部分,身为君王真要没有底线的亲民,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国家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只有刘慎一个独子,王室仅有两个男丁的前提下。   丝毫不开玩笑的讲,君王将自己陷入险地,不将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就真真正正是愚蠢。真要发生刺杀,死了国家必然陷入动乱,没死也会造成政治地震,反正只要有意外发生,倒霉的绝对是多数人,与之有影响的绝对不是君王一人。   所以咯,千万别去讲什么君王善待臣民,臣民不会去行不轨之事,等等好的方面想。用最大的谨小慎微来进行安全保证才是正确的事情,也就别说为什么要去做“自绝于人民”的那种话,尤其是在古代。   刘彦后面是亲自走了一圈,能够察觉到每一件店铺的门板后面有着相当多的人,有些门板大一些的缝隙都能看到那一双双好奇而又敬畏的目光。   “看来京口真的发展不错。”刘彦乐呵地指着街道上的各种招牌:“吃的、喝的、穿的还有住的,一应俱全。”   蔡显得以有幸能够吊在刘彦后面,是在蔡优的目光示意下,近乎于一脸谄谀地说:“皆是王上指示之功。”   那么说也没有错,京口转为民用是来自刘彦的指令,考虑的就是长江出海口边上真的需要一个货物中转站,但是后续的发展刘彦就没再关注过了。   每一间店铺边上都至少是两名以上的军士在站岗,那是必要的一种警戒。其中一间的军士是在刘彦的示意下拍击门板,向里面的人喊话让收起门板。   所谓的门板就是一种长型却不宽的木板,它们是被卡在一种卡槽。   这个时候店铺基本是使用门板,那是因为店铺开门做生意需要有比较宽大的门面,再来是合页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传统的门占用的空间着实大,用门板来拆装无疑是最合适。   里面的人收门板的时候,又来了十多名的军士进行警戒,门板稍微收起一些就已经能够看到里面的人,那是一种人挤人的场面。   挤在一起的人,他们在门板渐渐被收起的时候,大多数人脑门已经出汗,几乎每个人都是一种想看刘彦又不敢看的模样。   “小人拜见大王!”   “小的叩见大王!”   人是在催官的催促下出了店铺,到了街道上一个个跪地,口中喊出来的话也参差不齐,有的是用祭祀的跪拜礼,有的直接是五体投地,场面有些杂乱。   “汉家除祭祀以及罪犯并无跪礼。”刘彦说的是实情,声音听着很是温和:“都起来罢。”   不管是先汉,还是现在这个汉国,皆是不主张双膝跪地,百姓见官也就是躬身行礼,百官见君王也同样只需要躬身行礼,只有在祭祀场合的时候才会有跪礼,另外就是罪犯失去不跪的权力。所以百姓哪怕是见到君王,实际上也只是需要躬身行礼并转过身去,千万别傻乎乎一直盯着看。   说不上是担忧跪拜成为习惯会失去骨气的那些道理,大概就是拿治下百姓当人看的一种尊重,一直到明清两代见官必跪才形成规则。   刘彦就是想看看这间卖布匹的店铺卖的都是什么布,先有军士进去一阵详查,后面进去一看,货架上大多数竟然是丝绸和蜀锦,相反麻布倒是很少,就召来了店铺的掌柜。   掌柜是一个看着有些养尊处优的胖子,能看出他处于绝对的紧张之中,好像随时都会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刘彦是君王嘛,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摆些谱,是由荀羡代替来问一些问题。   “丝绸大多是扬州本地,蜀锦则是利用长江从蜀地那边购置。”掌柜说话并不利索,磕磕巴巴得和有口吃病一样,一边说还一边抹汗:“小的这边不是做零售,摆在货柜上的是样品,客人下单之后,是从仓库那边出货。”   看得出来,店铺里面的样品很多,多种色彩的丝绸、蜀锦、麻木林列。成衣也摆了不少,基本上是有绣上一些华丽和复杂的图案或是花纹,甚至能够看到绣有龙形的图案。   现在龙并不指天子,也就没有所谓的保重龙体之类的说法,并且龙也不止是有一种模样,比较普遍的是腾云驾雾的龙。晋魏风度嘛,怎么没有谱就怎么来,天马行空的设想很多,龙就是在魏晋时期才出现有云与雾相伴的色彩,给予龙可以飞行的设计。先秦时期的龙要么是憨厚可爱,要么就是像大蛇。先汉的龙则属于比较凌厉有威严。   对了,可能很多人不信,但历朝历代真的没多少将龙抬到绝无仅有的高度,也很少有将龙作为图腾的朝代,相反是鸟类图腾比较受欢迎。   龙是到明朝才得到官方认证,到了满清才被皇帝盖上专属烙印。   现代那个龙的传人的说法,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反正在明朝或是满清敢说自己是龙的传人,一定会被拉到菜市场咔擦掉脑袋。   “这边往来行走的都是商贾。”蔡优肯定是去了解了向西的情况,一边走一边对刘彦说:“除了吃喝以及住宿,都是大件交易。”   刘彦已经发现了,京口虽然是一个渡口,可是占地的范围真的有些大,比起一些县的占地还要广阔一些,光是建立仓库的用地就非常大。   事实上,京口现在就是作为南北的贸易集中地,不管是长江以北还是以南,包括巴蜀等地方的货物都是尽可能运到这里,然后再由各地商贾采购进行分流。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与汉国对内河水道以及海航的利用得力,走内河水道以及海运远要比陆路方便得多,也是能够节省更多的成本。   刘彦回忆了一下,问道:“寡人没有记错的话,青州的蓬莱以及广州的番禺就是另外两处大催场吧?”   蔡优管的就是资源调配,商贸也是职权范围之内,肯定了刘彦的问话。   蓬莱是在东牟郡,它距离黄河出海口也不远,既能联系辽东半岛,也可以快速进入黄河水道,作为货物中转站的确合适。   番禺其实就是现代的堪江,它其实是为了联系交趾那边的印度次大陆,运过去的商品并不多,主要是接收印度次大陆和一些海上岛屿的资源,以翡翠、玳瑁、香料和名贵木材为主。集中抓捕到的奴隶也是其功能之一。   在京口巡视了一番,刘彦重新出发,他们走后被清场的人才重新返回,谈论的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一间刘彦亲自走进去观看的店铺一时间挤满了人,基本上是被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一些本来不是做布匹买卖的商贾竟然购进,那些被刘彦亲自触摸过的布匹更是有商贾出天价求购。   扬州人口多,开发程度就高,不止是农业上面,基础建设也非常不错,道路上面四通八达。   京口这边有开挖一条水渠,名字叫破冈渎,是三国时期用以连接秦淮河和太湖的水网,也可以通往建业,算得上是扬州的运输干线。   得益于有破冈渎的存在,周边也有炼湖以及赤山塘这两处大水泊,修建灌溉系统也就有了基础,致使农桑业极其的发达。   刘彦这支队伍是沿着长江南岸不远处走,会先去高骊山登高望远,他们到山顶之上向南看去,一大片的沃野良田尽收眼底。   “至少二三十万亩的农田,难怪建康会有那么多的人口。”田朔这个太仆平时很少说话,他现在却是双眼放光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农田,后面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却开始皱眉:“怎么没有栽种树木?这样不会让风大一些吹倒秆?”   农田之间每相隔一段距离栽种树木是近些年才提倡的事,尤其是以南方最为重视,那是从沿海地区经常发生飓风、台风得来的经验。   这边是长江边上,风势并不算小,可以想象越是靠近长江的农田收成肯定就越不好,田朔实在搞不懂东晋小朝廷打仗不擅长,怎么连农桑也这样胡来,至少是应该在长江河岸边多栽种树木才是。   汉国没有设立大司农,太仆除了管理马政之外还兼管农桑,田朔此行南下并不是单纯陪刘彦巡视,他大部分时间是会被用来实地看看各地的农业,等待刘彦进驻建康,也就是他到处奔波的时候。   对了,现在南方也并不是大规模种稻米,除了麦之外,以小米的栽种最多,另外就是黍、栗、稷、菽,稻现在是印度次大陆那边的主粮。   汉国重新收复交趾,除了不断侵袭林邑与扶南进行抢劫之外,就是在干挑选稻种的事,已经在广州那边进行培育和改良试验,等待稻种过了几代,会缓缓向北进行一再培育以及改良,反正绝不是直接推广。   要说拿到什么地方的粮食就立即全国各地进行大规模的栽种,那真的是不懂农业的人才会干的事情。   比如说得到南亚优良的稻种就弄到北方去种,因为稻种不适应气候和水土的关系,颗粒无收绝不是什么稀奇和夸张的事,真的是需要有一个缓慢的培育和改良过程。   倒是像土豆和马铃薯这种根茎类的食物对气候和土质不挑剔。   刘彦趁着白令海峡那边还能直接从陆路去北美,派出队伍尝试过去,冒险为的就是了寻找到更多的物种。他还不断要求南海舰队寻找新大陆,也是想要搞到更多的物种,尤其土豆这种宝贝。 第624章 吾辈经纶万千   燕地之战如火如荼,亲征的君王在战事没有结束之前却是突然南巡,不但是让中枢措手不及,南边亦是一阵惊愕。   不知道多少人在调查南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刘彦放下正在进行的亲征突然南下,他们用尽渠道调查却无法有什么发现,对于刘彦突然南下找不到答案。   桓温在长江以南进行清洗,人亡家破的世家多不胜数。原先的四大门阀,也随着汉国将南边各州郡纳入治下而不再具有之前的势力,其中以王氏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   刘彦登陆京口的消息是在十天后传到会稽的山阴,这里是王氏从琅琊临沂南迁之后选择的祖宅之地,祖庙就是设立此处,也预示着王氏的那些族老是长期坐镇。   山阴并不是一个多么出名的地方,以会稽的整体的多山地形而言,再看山阴本身的名字,就是一个多山的地区。   有人对王氏选择山阴作为新的卧榻之地有一种猜测,说那边是多山地形有利布置防御,王氏是担忧胡虏南下才会选择那里。   一般多山的地区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山多就无法开辟出太多的良田,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就无法壮大一个家族,问题是王氏选择山阴作为“老巢”,可没有忘记在其余地区,像是建康以东的那一片沃野,将近四十万亩良田中就有王氏的二十万亩。   当然,东晋小朝廷灭亡了,汉国对所有土地进行归纳,不管之前哪个家族拥有多少田产,后面都是进行重新丈量与分配,被剿灭的世家也就那样,没有被灭的世家是得到了财帛上面的补偿,王氏在建康以东的田亩也就保存下来两千亩。   王氏和褚氏是抵抗汉军南下的主力,相关抵抗人员会有各自的惩罚,家族必然也是要遭受牵连。   王氏在清算中仅是保留下来八千亩田地,其余商铺、作坊、矿山等等存留不到百分之十,本来的十多万奴仆更是一个不少地被解放,搞得习惯被人伺候的王氏成员因为生活无法自理差点搞出被饿死的事情。   虽说家产损失惨重,但是王氏的核心嫡系却没有死多少人,那批精华子弟很侥幸地一个没死,多少是让王氏在悲痛之中存有安慰,认为只要家族的精华子弟健在,就还有再次崛起的希望。   从王与马共天下,到后面王氏被联合打压却依然是南方第一门阀,东晋小朝廷没有灭亡前的滋润,到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的打落凡尘,不光是汉国不允许那么一个大家族势力的存在,之前被王氏欺压的人也没有少落井下石。   处境堪忧的王氏很聪明地进行了收缩,重要的家族成员是集中在山阴祖宅,其中就包括已经四十五岁的王羲之。   王羲之是王氏的王旷一脉,王旷是在“衣冠南渡”之前就逝世,乃兄王籍之是在其父逝世后的第二年也辞世。他们这一脉事实上最年长的也就是王羲之本人,他却是有七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现在,王羲之是背手站在屋檐之下,遥看远处的朦胧青山。他的妻子郗璿以及二子、三子在搬动一些粟,另外的儿子和女儿是在庭院旁边的亭子里面读书写字。   粟是会稽这边的主要农作物,长相与稻很相似,却是一种颗粒小的食物,其实就是现代的小米。   不是说了吗?王氏的奴仆都被强制解放,没有搞明白会不会被赶尽杀绝之前,王氏的族长主张韬光养晦……另一个更明白的说法就是夹紧尾巴做人,也就没有再招奴仆,导致什么活都需要家族成员自己来干。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庭院外传来,紧闭的板门被拍击。   “逸少。”王荟也不管开门之后在行礼的王涣之,看到屋檐下的王羲之直接走过去,说道:“紧急族会,快随我来。”   王荟是王导的第六子,是南方有名的书法家,是王羲之的同族兄长,原先是东晋小朝廷的尚书兼领中护军。   王羲之是在保持行礼的姿势中被王荟拉着走。   王荟一边走一边说:“大王亲自巡幸江南了。”   王羲之听后讶异道:“燕国已灭?”   南方世家遭受了严重的打击,不但是王氏,连带王氏交好的那些世家也基本一样,原先的四大门阀只有桓氏、庾氏、谢氏还算是保存下了元气。   王氏现在是十足十的落魄,不想引起猜忌也没有与外界主动联系,刘彦登陆京口的十天后才由留在建康的旁支紧急传回消息。   “燕国并不弱,听闻倾全国之力征兵四十余万,该是没有那么快被灭。”王荟很清楚家族现在消息闭塞得很,说的是自己的猜测:“不过看大王从燕地离开,燕国怕是没有挽天倾之力了。”   “可用不得挽天倾这个词。”王羲之一板一眼地说:“我等现在是汉人。”   家族开会必然是选择祖庙,王荟与王羲之算是到得比较晚,来时祖庙已经满是人,叔公辈的族老坐在摆放内祖宗牌位香台的下方,主位却是空着。   王荟与王羲之是同一辈分,就是支脉不同,哪怕是私下交好在开族会的时候也不能随意坐,是应该按每一支脉该待的位置坐下,进来后也就分开。   人挺多,祖庙主室之内却是显得很安静,倒是外面那些小辈哪怕是压低声音交谈,说话的人多了就会显得有些喧闹,不知道是谁出现才让那些小辈老实下来。   王氏在王导那一代走的是文武兼修,有文化的同时也不缺武勇,后面是因为锋芒太盛,搞出了“王与马共天下”的事,不得不进行自我压制,像是王羲之这一代的子弟就偏向于文化,只有一些不重要的旁支往培养武勇方向栽培。   能够进入摆放祖宗牌位主室的嫡系子弟,看去一个又一个显得文质彬彬,因为有太多的人曾经位高权重更不缺少斯文又有威严的人。   要是看王氏子弟的质量,真不像是一个衰败的家族,可很多时候并不因为家族子弟优秀就能兴旺,比如遭遇到了统治者的打压。   目前王恬是王氏的族长,他出现后让所有人站起来并目光注视过去。他进入室内之后,是先到祖宗牌位那边跪拜行礼,起身站起来走到自己主位屈膝跪坐才示意众人坐下。   “家族不幸,以致如今戚戚,愧疚于先人。”王恬已经很苍老,经过一连串的打击身体也不太好,说话不但沙哑且中气不足:“为今之计,为家族复兴,唯有效力于大王。”   没人吭声,王氏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不就是因为力主抗击汉军南下吗?站在身为东晋小朝廷臣子的立场,他们抗击汉军自然没有什么错,错的只是作为失败的一方。   “大王仁慈,仅是处置参与之人,并未祸及亲族。处置财产,非独有我王氏,众人可心安。”王恬不是在说一些什么隔空拍马屁的话,现在每个家族基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脑子坏了才会有人祸害自己的家族。他扫视着众人,又说:“大王南下巡幸,未离建康而去,你等可有建言?”   王劭是王氏族老之一,与王恬是同一支脉的兄弟。他性格相对要开朗向上,也就首先开口:“大王此番南巡必是宣威与安抚。桓温大举杀戮,大王的威严已经足够,雷霆之后便是雨露,此为帝王之术。”   要是掰开了直说,那就是南方杀人已经杀得够多了,恐怖已经足够恐怖,汉国的统治阶层是时候来洒下甜枣,既是安抚社会安定恢复生产,也是到了收拢有用之才的时候。   不得不说的是,哪怕王氏现在足够惨,可是他们的底蕴还是有,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知识带来的价值,可以根据汉国的局势发展来进行推演,发现刘彦在接下来必定需要让国家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   国是由众多的家汇集而成,不去纠结先有家才有国那种无法扯清的事情,既然一个国有那么多的家,又怎么能够缺少管理者。   谁都想成为国家管理阶层的一份子,但又不是谁都能成为其中一员,掌握知识就是一个前提,那么以现如今知识的传播而言,世家天然上就有成为管理者一员的优势,随后才是世家眼中那些同样有一定文化传承的寒门,至于目不识丁的百姓只能靠边站。   “敬伦是明白人。”王恬不断颔首,一边说:“此番便由你带队,选出族中的良才,前去建康。”   王劭站起来躬身行礼,很慎重地说:“不会辜负族长厚望。”   下一刻是室内的所有人都站起来,却是对王劭行礼。   族会开到这里已经结束,王恬独留下王劭进行谈话,等王劭出去的时候是一脸的悲伤以及沉重。   王劭还是清楚家族的侄子辈哪些是人才,很快就选出了一批人。他后面是专门找王羲之,一见面就说:“孙绰特地来山阴,逸少不可怠慢了。”   孙绰与王羲之是好友,他在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当了一段时间的俘虏,后面却是被放了。与之同样做俘虏的很多世家子弟,很少有他一样的幸运儿,一些是直接被砍掉脑袋,不少还处于被关押状态。   王羲之是在隔天见到孙绰,两人见面之后少不得是一阵唏嘘。   “兴公因何特地前来?”王羲之没有从孙绰那里看到颓废,相反是能看出有些兴奋。   孙绰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内心的复杂,有那么一小会之后才说:“绰……是携带王命而来。”   王羲之性格寡淡,听了没有什么特别举动。他看了看已经“路过”门外至少七次的王凝之,眉头就皱了起来。   “此番前来,沿途护送绰的是百名军士。”孙绰很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停下来看王羲之的反应,才接着说:“王上闻逸少乃不可多得之贤才,特遣军士来请。”   王凝之一直路过,就是要将孙绰来的规格禀告王羲之,问题是没有找到机会。   刘彦特地邀请王羲之?这个说法一点都没有错,规格上面还显得非常礼遇。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王羲之这位书圣,除了满足自己见历史名人的爱好之外,与汉国接下来的文教兴盛也脱不开关系。   汉国会是一台不会停止的战争机器,可是也不能没有文化,文人无法开疆拓土,可是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绝不是可有可无,相反重要性还很重要。   一个武力强盛的国家很可怕,但只有武力绝对不行,还需要国家与民族有自己的精神,文化就是用来塑造精神。   除开精神之外,文化还是一个民族必须有的底蕴,华夏苗裔能够几度沉沦又重新复兴,不就是因为族裔有着相同的文化,又用文化去融合了落后的文明?才使得同一族裔不管再怎么时过境迁,都能有紧密在一起繁衍下去的基础?   王羲之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开口却是说:“难道羲之的名声现在才传到王上的耳中,之前……”   不是王羲之自负,他自己的理解是,长江南北不闻己名的人都是山野村夫,但凡是有些格调的人都该知道自己的大名,刘彦不应该到现在才知道自己。   “……”孙绰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王上崛起于长广,年年月月岁岁暮暮朝朝皆与胡虏交锋……大汉不得不偏重军事,于文事上面……”   王羲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今大汉即将一统天下,王上必是发觉文事的重要。”孙绰很是振奋地说:“我辈不擅征战疆场,却是胸有经书千万。王上开始注重文事,乃是我等之幸。”   文化人说话就是麻烦,其实孙绰的意思很简单,南方各家族被打击惨了,汉国的军事集团和利益阶层早就有一大批人,他们想要重新崛起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难得刘彦开始将目光注视到南方的俊才身上,孙绰只差哀求王羲之和另外的那些弟兄们别摆谱,该是好好想想怎么能抱住那只大粗腿。 第625章 恍如隔世   孙绰现在并没有官身,刘彦派来了百名军士却没有派出官员,以华夏的传统而言算不上是多么礼遇王羲之,不过现在是形势比人强的现实,着实是容不得有人多矫情。   会稽是西汉时期纳入汉室版图,长期以来是吴越之地,并没有经过太良好的开发,王氏要出山阴走的是水路。   江南水网密布,会稽是一个多山地的区域,有太多的山又因为道路不发达,要是泛舟行水道真的比走陆路要来得方便。   王劭选出了二十来名王氏俊杰,除了最有名的王羲之之外,当前王氏二代但凡是有些才能皆是入选,三代则是行冠礼的那些人,没有行冠礼代表未成年,按现在的说法就是童子,也就没有被带上。   山阴是在扬州的东南部,属于靠海的位置,他们是泛舟到西陵,而西陵其实就是扬州东南部一处靠海的城镇。   东晋小朝廷没有灭亡之前,汉军是有从大海不断登陆扬州东部和东南部,西陵是在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建立起了海港,一行人来到这里是要乘船走海路,由东海直入长江出海口。   便利的水网并不是每条都能航行船只,但是泛舟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王氏的二十来人,再加上孙绰和百名汉军的军士,合起来就是一百二十多人,用的舟数量也就达到了十七条。   十七条行舟一块航行并不足以惹人注目,但是队伍里面有上百名军士就不得不让人注意了。   “那些人……”诸良是南方一个小家族的旁支,来会稽山附近是收药材:“是王氏的人?”   南方的文风很兴盛,出现身穿士子儒袍的人并不奇怪。东晋小朝廷灭亡只是这几年的事情,长期养成的社会规格以及习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失,当初九品中正制的禁忌当然也还保存下来。   诸良会一眼就认为是王氏的人,与九品中正制里面规定什么样的人该穿什么衣服有关。他之所以惊讶,是看到汉军的军士竟然与王氏的家族成员同行。   有好事者就瞎乱猜:“该不会是什么事情发了,被从山阴押送出来吧?”   “呵呵!”诸良不跟没见识的人说话,是自言自语:“护送能够看成押送,真是瞎了狗眼。”   会稽多山嘛,很少有平地能够种田,可活着总是要吃粮食,那就竭尽所能地在能够开垦的地方整理出田亩。现在是春耕之后的没有多久,山腰以及旷野有着众多的农夫正在照料田地,主要是拔除杂草之类。   因为山地足够多,很多地方并没有住人,大自然总是能够有众多的回馈,趁着春暖花开进山采药的队伍也不少,就给了原本荒无人烟的山林多了一些人迹。   泛舟的队伍是顺流而行,操舟的船夫都是拿着竹子长杆,时不时会划一下或是撑一下,主要是为了控制行舟的方向。   “好山,好水,好风光。”孙绰本是要酝酿一下诗词,见王羲之呆呆地看着清澈的流水,以为王羲之心情苦闷,就笑着说:“逸少,可以此山此水,赋诗一首?”   王羲之没有抬头,寡淡地说:“大王可好诗赋?”   “……”孙绰一个愣神,却不得不谨慎地回忆,后面苦笑:“大王重征战,不重诗赋之华美。”   “大王重征战,乃有胡虏退避,汉家江山重立。”王羲之绝对不是在拍马屁,他抬头看着孙绰苦笑说道:“诗赋之华美,不足以保家与卫国,无可抵挡利刃加身。”   “逸少不可如此。”孙绰真的怕王羲之心有怨怼,怕在谒见汉王的时候出幺蛾子,紧张地劝说:“此番汉王召见,逸少当知轻重。”   “羲之并无怨恨。”王羲之很平静地说:“只是回想,江南文风之重,重中原无数。吟诗作赋者无数,却是走入了误区。”   孙绰呆住了,他也有过相似的反省,想过就是再能吟诗作赋又能怎么样,他们不就是文不能定国和武不能安邦,才成为失败者的那一方吗?   “听闻中原科教不兴,民间多有一言不合厮斗之辈,目不识丁者遍布?”王羲之像是在做总结:“大汉驱除鞑虏复我华夏,中原陆沉数十载胡风甚重,大王有意征募江南士子,是要文武并重。”   孙绰并没有想过那么多,一听王羲之的言论立刻点头:“中原沦陷年久,文化皆在江南。”   还真的是那么回事,永嘉之乱打崩了中原,胡虏趁势而起之后发生了“衣冠南渡”,太多的家族带着大量的典籍逃往长江以南,留在中原的家族被胡虏一再祸害,中原又是胡虏横行和统治,一些文化的确是遭到了惊人的摧残。   灭燕之战已经开启,刘彦开始了有了一种紧迫感,一个民族是不能忘却武力,可也不能太过崇拜武力,他想要重视文化教养的时候,发现中原的文化还真的变贫瘠了,只能是将目光转向江南。   桓温一直在南方进行清洗,世家十之五六不存,没有被灭的也大多因为土地回赎被搞得元气大伤,刘彦不太确定南方的那些文化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只能是点名召见那些名声比较大的人来作为试探。   今次得到召见的并不止是王羲之,很多有名声的人都是在召见之列,要是有拒绝召见者,少不得后面桓温又有活干。   刘彦到建康时孙绰恰好就在。刘彦是到建康城内的名胜古迹看到孙绰题的诗,一问才知道孙绰就在现场,召见之下两人也就见面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再重要,一些对话却是让孙绰看到了希望,一听刘彦要召见王羲之,孙绰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揽下这活。   出山阴到西陵需得一百二十余里,王氏很需要让排场使更多的人看见,孙绰当然是极力的帮忙,一路上走走停停,该知道王氏受到汉王礼遇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没人会笑话王氏不矜持,任何一个家族在面对生死存亡与兴衰的时候,绝对不会再去讲什么脸面。王氏极度需要有一张虎皮来遏止众多家族的雪上加霜,没有比汉王召见王羲之更好的虎皮了。   “真的有船队在等候!”王荟对船只并不陌生,不管是传统的楼船体系还是汉国的新船体,惊讶的是孙绰果然说得没错,汉王对王羲之真的有关注。他就扭头对王劭说:“若大王能够赏识逸少,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王氏现在的日子非常不好过,不止是家族的田产以及商铺那些缩减得太厉害,还因为政治带来的影响。他们是抵抗汉军南下的主力,失败了肯定是要被清算,官方清算并没有赶尽杀绝,可有了官方的清算就会让民间势力来欺压,真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刘彦派来的船只有三艘,船只并不显得大,是用来装载随行的百名军士,孙绰出面与人商议,王氏成员独承一艘,大部分军士则安排到另外的两艘。   正当要安排上船,却是有消息传来,说东海之外有大风,恐怕是无法再走海路。   所谓的大风,是海上形成的飓风,往年这个时节也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今年飓风来得更早了一些。   “风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王劭看着有些忧虑:“君王召见虽无有定下期限,却不能让大王多等。”   孙绰立刻就看向随行的汉军军官,问道:“海路不可行,可否走陆路?”   军官是一名很年轻的屯长,比较无所谓地说:“吾等只担负护卫,如何走并不干涉。”   事实上哪怕是真的有飓风,只要不是太大的飓风也就是多等待三两天的事情,狂风暴雨之下海上航行有风险,只是下雨却没有太大的妨碍,王劭提议走陆路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刘彦派人来请王羲之。   “叔父,便在此处安歇等待大风离去。”王羲之其实知道王劭是在做什么考虑,等待和王劭走到无人处才说:“过犹不及。”   刘彦又不是只单独召见王羲之,是南方有名的诗人、书法家、思想家之类的人都召见。   王羲之很清楚王氏需要扯虎皮,但认为做得太明显不好,且可能会让事后知道的刘彦心生反感对王氏不利。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王劭听了立刻苦笑:“是叔父考虑不周。”他比较惊讶的是王羲之的改变。   王羲之以往很少会掺和什么事情,更多的时候是专注于书法,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思。现在他却是变得有“人味”多了,至少是会为家族进行考虑。   这一等,就是等了七天,孙绰等得焦虑不安,王劭也是有些惶恐,倒是王羲之发现那些汉军没有一点着急去劝那些急了的人。   现在当然没有人会去为飓风命名,不知名的飓风并没有直接从西陵登陆,只是外围扫了一下西陵便往长江出海口而去,西陵只是下了两天的雨,会足足等七天是他们哪怕出海也得入长江出海口。   登船之后,三艘船花了两天就抵达长江出海口。   从船上观看两岸,能够看到飓风肆虐之后的狼藉,很多树木被连根拔起,更多的是直接歪倒,许多地方更是积满了雨水形成洼地。   “今岁扬州的粮食又要减产了。”王羲之看到孙绰错愕地看着自己,笑着问:“兴公为何如此模样?”   孙绰不得不错愕呀,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真正去关注过农耕,除了吟诗作乐就是连场的欢宴,要不就是聚在一起空谈时政,见到王羲之忧愁地谈粮食减产不惊讶就怪了。   “王氏已非昨日之王氏,余在山阴亦要下地生产。”王羲之的那个“余”,是文人一种带着自贬的自称。他说的是王氏已经没有奴仆,众多家族落井下石不卖粮食,家族子弟当然得自己耕作:“劳作有所得,方知以往之无作为。”   孙绰近日来已经发现王羲之的不一样,听着不像是王羲之在自怜自爱,倒很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羡慕。   有知识的人很了不起,可光有知识并不足够,创作文学作品能够传达后世,使文化遗产更多,但很多文人……尤其是魏晋的文人也仅是用自己的文章来作为一种宣泄。他们的文章可以流传后世,可是于当代,尤其是中原为胡虏肆虐,残喘之下无力收复失地,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进了长江水道,又是两天之后,船只在建康城西的渡口靠岸,一上岸立刻就遇到了旧识,寒暄之下得知都是被召见者,那个时候真是什么感慨都有了。   但凡是能在南方有名气的人,无一不是九品中正制下的“上品”,也就是高门子弟。不管国家是什么样子,他们总是少不了锦衣玉食还有人伺候。时过境迁之下,有些人受到的影响不大,可有些人却是变得很是落魄。   “咦!?”孙绰似乎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人,做出了不该做的举动,伸手拉了王羲之的衣袖:“此人……怎也在建康?”   王羲之看过去,看到的是一名身穿灰色沙门衣袍的人,有些不解地问孙绰:“何人?”   “常山卫氏族人,于邺城师事佛图澄。”孙绰说的那位僧人打扮的中年人僧名释道安,很是不解地说:“沙门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啊?”   沙门或许在石羯赵国作为中原霸主时得到快速发展,但汉国崛起之后却是发展无路,原因当然是胡进主张杀光中原晋人,没有被禁止传教,也没有被大肆杀戮就算不错了。   王羲之一笑了之,并不关注沙门为什么过来,规模似乎还不算小。他是离开建康两年之后重新归来,看到的建康还是那个建康,往来人群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能够发现再无鲜衣怒马,亦无华丽车驾横行。   汉军南下时,建康并没有历经什么血战,城墙看去完好无损,哪怕是有些建筑被破坏经过两年也该重新建立或是修复。   一样的地方,因为城头插的是汉军的旌旗,使得王羲之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第626章 惊闻《兰亭序》   建康到至今为止有两个王朝在这里作为都城,第一个王朝是孙吴,第二个王朝是东晋小朝廷,此后还有南北朝时期的宋、齐、梁、陈,再然后是五代十国的南唐,朱元璋时期的大明,太平天国也是,最后是党国。   要是认真算起来,建康(南京)是十朝古都,其中不乏一些很短命的王朝,或者应该说以建康来作为首都的王朝命都不长,最长的是东晋小朝廷的一百零三年。(明朝迁都了,所以只当了一代首都)   现如今而言,长江以南也就荆州和扬州算是有经过开发,其中荆州的开发历史比较早,扬州是“衣冠南渡”之后才得到长足发展,其余各州郡并没有经过多少开发,又以交趾、宁州、广州最为蛮荒,倒是江州在东吴时期和东晋小朝廷时期有过开发。   建康曾经有过将近两百万的人口,想要容下这么多的人自然是占地要广,整座城池的城墙也就不存在严格的四四方方,城墙其实是一种不规则的线条。   建康除了夯土城墙之外,还有一道呈现椭圆形围绕城池的篱笆墙,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自然水道和人工开掘的长提。会建设成为这样的多壁垒防御带,主要是东晋小朝廷选择在这里建城离胡虏的地盘并不远,还是怕胡虏真的渡过长江兵临城下。   要是建康守军意志足够坚定,凭借地形进行抵抗,任何入侵的敌军都很难大步推进,再来是建康有接近两百万的人口,真要动员怎么也能动员出数十万的人帮忙守城,想要攻克建康绝对要付出大代价。   汉军南下攻击建康只是折损了不到万人,那是作为傀儡的司马一家子不玩了,世家也并不是一条心,才导致建康轻易被汉军夺取。   此时此刻,刘彦是在建康西面的石头城,他站在女墙边上观看滔滔江水。   长江真的很长,源头是在高原,整条水道的长度超过一万两千里,奔流东抵东海。不过现在并不是整条长江都能作为运输水道,相反是很多河段根本无法航行。   荆州、豫州、扬州区域的长江河段大多可以航行,站在石头城向长江看去,江面之上船只往来穿梭,显示的是一幕繁忙景象。   石头城只是一个地名,并不是说真的就是一座城池。这边地形非常复杂,最大的山体之上只是建立起一座不大的要塞,其余地方并没有多少建筑物,亦是没有田亩。   古时候去地名很讲究,该是山多的地方就会有跟山有关的地名,该是什么土质的地方也会有相应的特色,石头城就是一个满是怪石的地方,又该怎么来开垦农田?   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徐州那边的江都战略地位就一落千丈,仅是保留作为舰队停靠基地,长江水道最大的军事用途军港改到了建康,站在石头城俯视就能看到西州城一侧的军港,那里停靠着许多战船,看去就是一排又一排。   西州城可以视为建康其中之一的城中之城,类似的城区相当之多,每个还有自己的夯土城墙。这里有着长江的支流贯通建康,肆列淮边的乌衣巷曾经是王氏和谢氏两个家族的住宅区,从石头城看去还能看到那里满是大宅。   “王上。”荀羡是站在刘彦身后的五步远,微微躬身行礼:“东林园已经做好妥当准备,众士子大多抵达。”   长江吹来的风有些大,因为是从江面方向而来,风带着凉意,刘彦身上的披风亦是在随风“呼呼”狂舞。   荀氏一族在南方是大族,他们这个氏族的历史还非常的久远,追述起来可是要从远古的黄帝时期算起,春秋时期是作为国号,秦横扫八荒六合之后逐渐演变成为姓氏。   华夏的姓氏很不简单,通常都有其值得述说的历史,更是一部民族的开拓史,只不过一些姓氏是帝王赐予,一些则是某个家族占领了某块地的地名。由于上古先秦时期的习俗,比如某个家族的封地是哪,那块地就成了该家族的姓氏,换封地之后姓氏也就改变,那么一个家族的姓氏就不固定。   荀羡所在的家族出过相当多的名人,尤其是在三国并立时期最多,当时豫州的荀氏和陈氏其实是拥有同一个祖先,另外一个同祖先的还有司马氏,那么多不同名字的家族是同一个祖先,其实就是春秋时期封地变更的原因。其中的颍川陈氏追述起来是田氏,就是那个干“大斗出小斗进”买下整个国家的田氏。   当代的荀氏一族不算是门阀级别的家族,强大的底蕴支撑起来的是一流世家,只不过家族里面不像是东汉末年拥有那么多的能人。   刘彦已经决定将荀羡外放,这次南巡之后荀羡会前往江夏当一名县令,荀羡作为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历史进入到倒计时。   江夏之前有什么郡望的世家或是豪强不为人知,随着“改朝换代”进行时,又因为吕氏一族及早投资正确的对象,吕议所在的家族成为江夏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刘彦将荀羡安排去江夏,事实上也有让吕氏一族多多帮衬的意思在内。   说白了吧,贴身秘书郎其实就是干现代秘书的活,天朝很多领导将自己的秘书下放,不管是作为嫡系还是派系的原因,都会尽可能地照顾,是自身权力的触手,亦是“开枝散叶”的一种。   荀羡作为刘彦贴身秘书郎那么久的时间,算得上是天子近臣,南方杀戮那么严重,绝对有人会找荀羡的麻烦。而因为荀羡曾经履历的关系,丢脸丢的绝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脸。   东林园是在建康的宫城之内,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建康的宫城已经不叫宫城,规格是刘彦众多行宫之一。   刘彦的行宫并不多,临淄一处,邺城一处,襄国一处,反正现在就没有确定到底哪里才是都城,也就没有正规的宫城。他南巡之后去襄国,待在襄国的时间不会太长,秋季就会前往关中,需得看看都城的选址。   很多人以为先汉的都城只有两处,也就是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和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实际上还有一处是雒阳(今河南省洛阳市)。   前赵(既匈奴汉国)定都长安,是在原有的旧城,南北朝结束之后的杨坚代周,建立大兴都城并不是在先汉长安城旧址,大兴城的位置是要靠近秦岭一些,到了李唐实际上也有挪动。   现如今关中的长安城无比破败,刘彦没想在旧有城池进行修缮,想要的是从无到有建立一座新的都城,肯定是要亲自过去查看地理位置。   “下去罢。”   刘彦说着转身迈步。   石头城上的要塞内通道很是较窄,阴暗处的墙壁两边还有火把,空气里面有着很浓的油脂味道。   穿过狭窄的通道,会有一处室内的大厅。这里是要塞集结士兵的地方,原本四边是有许多可以摆放兵器的架子,现在却是堆积着众多的粮包。   大厅有着四通八达的通道,出要塞的那一个门显得最大。走出大门是一处露天的广场,不过广场也仅是现代篮球场的大小,穿过广场就是显得很陡的下坡阶梯。   在行走阶梯的时候,向前看去就能看到一条无边无际的篱笆墙,下方是一处叫作石头津的地方,看去到处都有形状各异的石头,穿过这个地方会抵达篱笆墙的西篱门。   西篱门离宫城有一段距离,中间却是一片旷野,走这一条有两个城门可以进入,刘彦选的是西明门。   建康外围城墙建立的时候并没有开挖护城河,椭圆形的篱笆墙也不存在护城河,倒是有四四方方城墙的宫城挖掘了护城河,河水是从淮水引,而淮水实际上是长江的支流。   刘彦靠近西明门听到了一阵阵喧哗声,一问才知道不远处的西州城区正在办什么水陆法事。   “主持水陆法事的僧人是释道安,此人原为精通儒学的士子,后面前往中原拜师佛图澄。”荀羡这个秘书郎要懂的事情非常多,至少是君王有问需要能答得出来,可见秘书郎也不是那么好干。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近些日建康聚集了相当多的沙门中人,水陆法师是沙门自己出资,说是超度建康之战的将士,却无有晋军。”   刘彦听懂了,沙门专门用水陆法事超度战死汉军将士,肯定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问题是,汉国官方有自己处理阵亡将士的方式,战死的将士会先运往长广郡的烈士园,那边的道士举行宗教仪式再进行入殓。   “谁同意他们举办水陆法事?”刘彦得到答案,皱着眉头说道:“桑虞是不是太闲了?”   事关当朝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荀羡只能是装作没有听到。   汉国并没有国教,但刘彦实际上是比较偏向本土的道教。而道教实际上现在并不是这个称呼,反正称呼有许多种,起源是东汉末年张道陵在四川鹤鸣山创办,当时是称呼五斗米教。   现在的道教没有总坛,亦是没有进行信仰传播,是以术士的面目传达于世,也就给世人一种道士其实就是炼丹师的印象。   从西明门进入,去宫城就是走太仓的路线。之所以叫太仓,正如其名就是一个屯粮的地方,随处可见的就是圆滚滚的粮仓,一些陈粮也会趁着阳光充足搬出来铺在地上晒一晒。   因为刘彦并不重视建康的宫城,还是过来之前才搞一下脸面工程,该打扫的地方当然是打扫,可却依然能够看出显示破败的痕迹,比如一些地方的破损处就是拿什么玩意先挡着。   江南的风格和北方不一样,其中之一就是林园的花草种类众多,再来就是因为不缺水也搞众多的湖泊。   东林园就是一处到处皆是珍奇异草的地方,可惜的是现在并不流行假山,顶多就是开挖池塘养一些色彩奇异的鱼。   刘彦不是在南方征召有名的人吗?那些先来的人就是三三两两待在东林园,尤其是以每处的亭榭人最多,不是在吟诗就是在挥洒笔墨,相对有特色的就莫过于吃上五石散然后做奇怪的行为散发药力。   “这就是所谓的晋魏风度?”徐正是站在一处阁楼的窗户边,用一脸恶心的表情说:“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之后的行为很像是在发疯。”   吃五石散之后的散发药力的确很像是在发疯,脱衣果奔不是什么特色,骑跨在树干上耸动则就显得很丢人了。   蔡优好奇地走到窗户边一看,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说道:“那个家伙会不会把自己的‘鸡儿’给顶坏了?”   他们这群三公九卿级别的人老早就待在这处阁楼,为的是观察那些被邀请来的名人会有什么举动。至于现在为什么会有五石散,是桑虞以士子喜欢特地让人准备。众人大概清楚桑虞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要看嗑药的人出丑,乐得看一场热闹也就没有阻止。   刘彦是轻装简便来到阁楼,对着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站到徐正和蔡优让开的窗口,恰好就看见供树干的那一幕。   “已经顶了快一刻钟。”蔡优笑吟吟地说完,才问:“可要卫士驱除出城?”   刘彦知道五石散,理解的是一种能够使人产生幻觉的药物,不去问怎么会准备五石散,对蔡优的话也没有给予回应。   “王上,南方文风鼎盛不假,却是荒唐之辈众多。”桑虞抬手指着那个还在继续对树干进攻的士子:“如此辈者,不知凡几。”   好像、似乎、估计……东晋小朝廷的文人少有没嗑药的存在?但凡能够被称呼为名士的人,基本上都有嗑五石散的习惯。   刘彦依然不出声,是将目光转到另一处亭榭,那里聚拢着一大群人,一名中年人正在挥洒笔墨,旁边是孙绰正在帮忙拿住纸轴。   “那人便是王羲之。”吕议为刘彦详解:“听闻是以修禊,谱写山阴兰亭旧事。”   “兰亭?”刘彦其实不清楚修禊是什么,突然间瞪大眼睛:“你是说,王羲之是在写兰亭?”   修禊(xiū xì),源于周代的一种古老习俗,即农历三月上旬“巳日”这一天,(魏以后始固定为三月三日),到水边嬉游,以消除不祥,叫做“修褉”。   至于王羲之写兰亭,除了《兰亭序》还能是什么?! 第627章 实用之学   《兰亭序》有许多的名字,如《兰亭宴集序》、《兰亭序》、《临河序》、《禊序》和《禊贴》,是王羲之为谢安、孙绰等等四十一名军政高官各自作诗,王羲之为他们的诗写的序文手稿。   兰亭是在会稽的山阴,王羲之书写《兰亭序》的背景并不简单,是王氏身为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的风光,才会使在修禊的节日里有那么多人前去兰亭。   刘彦并不知道王羲之书写《兰亭序》的时间,也不清楚是有什么背景故事,看到那么多人围着观看王羲之挥洒笔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著名的《兰亭序》,然而事实上王羲之并不是写《兰亭序》。   “是复写《逸民帖》。”吕议特地让人过去看情况,得到回复理解报告刘彦,后面说道:“王羲之被称作南方第一书法家并不为过,其人擅长草书、行书以及楷书,万金难求一帖。”   所谓的帖并不是请帖那种款式,其实还是一种传统的卷轴,有皮轴或是其它的可卷材料来作为底,再将写字的纸张裱黏起来,十分便于保存。   刘彦知道的是,王羲之不但是东晋时期的第一书法家,还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书法家,第一的称号没有任何争议。   历史上的书法家并不少,尤其是以东晋时期的书法家最多。在东晋时期稍微有些名气的人皆有一手好书法,世家子要是不会一手好字根本进不了名流圈,有一手好书法也容易获得上官的赏识,概因东晋就是这样的社会风气。   王羲之的《逸民帖》是《十七帖》其中的一部,他目前只书写了《郗司马帖》和《逸民帖》,其余并没有被创作出来,因此《十七帖》这个总汇名称其实是还不存在。   《十七帖》的创作时间是从公元三四七年到三六一年,总历时是十四年,全部都是以草书的形式来进行书写。   《逸民帖》的字并不多,通篇只有三十九个字,王羲之写完之后,《逸民帖》没有多久就被呈送到刘彦这边来。   “呵呵,这位大书法家只想要行乐于山水之间。”桑虞并不去评论书法,说的是《逸民帖》里面王羲之一些隐世的内容。他见刘彦脸上表露出明显的喜爱,不再给王羲之上眼药,是说:“此帖乃是王羲之致于周道和。”   道和是表字,其人叫周抚,是东晋小朝廷的一员将领,曾协助王敦叛乱。王敦败后逃亡,后来获赦免并再度入仕,出镇襄阳,中后赵郭敬循环浴马计退兵,被免官。   现在的“帖”就是信的一种,名人之间的互相往来不叫信,是递帖。后面这种习惯被保留下来并出现演变,比如某某谁要去谁的家,按照礼仪是应该先呈上拜帖。而拜帖的格式有自己的讲究,不是直接写某某谁求见哪个主人家,需要写上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官身又或是有过什么著名事迹,甚至需要创作诗词。   拜帖的存在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让主人家看看拜访者写的字是怎么样,陌生的拜访者没有名声写的一手好字也能得到主人家的接见。   华夏历史到目前这一刻并没有“文字狱”产生,也就是根本不会有人去摘词别字来给谁定罪,文人写的文学作品哪怕是嘲讽当朝皇帝也不是犯罪,因此桑虞给王羲之上眼药的时候没人附和。   刘彦并不知道的是,现如今的王羲之虽然有南方第一书法家的称呼,可是作品并不算多。   历史上王羲之真正开始“发力”是从公元三四七年开始,当时的东晋小朝廷虽然还是窝囊地待在南方,可是整体国情还算安定,也就给了很多文人骚客游山玩水的时间,那些文学作品就是在那种稳定的环境下诞生。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汉军是公元三四六年南下,进入到战争状态的东晋小朝廷社会稳定不起来,像是王氏这种顶级门阀想的是怎么抵御汉军的入侵,其余世家也没有那个闲工夫让家族子弟去游山玩水,文学作品出现的数量也就少得可怜。   亭榭那边,王羲之只写了一篇就停手,换上的是孙绰尽情挥洒笔墨。   孙绰是南方很出名的玄言诗人,还是一个被列入一流行列的书法家。他现在最出名的诗是《情人碧玉歌》,看不懂的人会觉得在讲郎情妾意,懂得典故的人却会认为通篇极其怀古和含有深意。   那个供树干脑袋一歪躺在地上,差不多是他出丑够了之后,总算是有卫士出现,他们的到来是将那些嗑了五石散的家伙全部驱除。   大动静引起了很多的人注意,他们也就是站在原地看着,少不得是会有人进行交谈。   “用意何其歹毒?”袁弘绝不是现代那个明星穿越过来,他是江南有名的诗人和书法家、玄学家。此刻他看着那些出丑的士子被卫士用各种方法驱除,忍不住就说:“此些人等亦是其蠢如猪!”   魏晋嗑五石散是一种很名士的行为,文人聚会的时候必定会准备上大量的五石散,很多文人在嗑五石散之后,再荒唐的行为也被认为是雅趣,就是现在不是曹魏,也不再是司马晋,是大汉。   刘彦治下没有多少名士,中原也早就很少有人会去嗑五石散。汉国没有禁止嗑五石散的行为,但是有过一个事件,那就是某个郡的郡守举办文会嗑了五石散被罢官。   不是在办公时期嗑五石散都被罢官,那么嗑五石散在汉国是件被排斥的事情尽显无疑。今天是刘彦亲自召见南方文人的时刻,在这种场合真的是要蠢到一定地步才会去嗑五石散,毕竟谁都知道嗑了五石散之后的一些行为并不好。   “将那些人的名字记下。”刘彦脸上的厌恶无比明显:“永不录用。”   丞相不在,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在场,有资格站出来进行回应,桑虞一脸淡笑地应承下来。   “王上仁慈。”桑虞保持着淡笑:“若不然,定个君前失仪的罪名亦不为过。”   并不一定是刘彦在场的时候出丑才算是君前失仪,被他看到其实就算是君前失仪。而君前失仪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永远不能做官绝不是最大的惩罚,以君前失仪的罪名诛三族也不是没有前例。   卫士驱除嗑了五石散的文人只是一个插曲,事后该干么的人依然是做自己的事情。   被召集来东林园的文人,他们无比清楚汉国的国情,刘彦是在青州崛起,毫无疑问青州的人会占着更多的便宜,再来就是长江以北的各色人等也绝对要比南方人更具有政治优势。他们这些南方人虽然没有被贴上标签,可是想要在汉国发展的难度并不低。   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有所谓的龙兴之地,最高跟随君王的那一批人肯定会是国朝之初的勋贵群体,他们将占有绝大部分的政治资源,可能需要数代人才会得到改变,甚至是一国兴到一国灭都是这样的政治格局。   东林园要举行宴会,可是并没有被特意地装扮,张灯结彩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哪怕是原有的景色,人多了就会显得有人气,完全不缺热闹。   到了傍晚时分,园林内那一处最大的宫殿大门才被打开,里面已经摆放好了整齐的案几和蒲团,有些宫女是提着油桶在给灯架进行添油,更多的侍从是在进行最后的检查。   天色将暗,林园之内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向宫殿汇集,许多很久没见的人少不得是要寒暄一番,使得宫殿大门前的广场尽是“嗡嗡”之声。   “该来的都在场。”王述不是琅邪王氏子弟,他的祖籍在太原,是南方有名的辩论家,原先是东晋小朝廷的蓝田侯、建威将军兼会稽内史。他身边的一些人之前都有武职,现在却是白身一个,看着那些高谈阔论的人,说道:“他们或许在大汉有一席之地,我等却不知如何。”   东晋小朝廷的各种“大家”非常多,比较入品的是诗人、书法家,能够进入名流圈的还有玄学家、思想家和辩论家,倒是医学家和工家虽然也被承认入品却没有太高的地位。   说到医学家,葛洪这位有活神仙名声的人就在现场,他是与豫州的一些文人站在一起,听交谈声是在聊豫州水渠建设的事情。   葛洪是葛玄的侄孙,并没有在东晋小朝廷出仕,却是被封了个关内侯的爵位。不过后来发生“衣冠南渡”事件,西晋的很多爵位和官职到了东晋没啥用处,他又是一个志不在官场的人,跑罗浮山专心炼丹去了。   “先生。”荀羡的出现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他却是无视那些各种殷切的目光,走到葛洪身前行了一个礼,说道:“王上有请先生。”   到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刘彦早就来到东林园,有些定力不够的人不但口出无意义的呼声还四处张望,更多的人则是为那些嗑了五石散被驱除的人默哀。   葛洪现在已经是六十四岁的高龄,看着却依然满脸红光,精神状态也是非常不错。他不像大多数人是身穿士子衣袍,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优雅地对荀羡一个回礼,微笑跟在荀羡身后迈步。   汉国没有国教,可刘彦重视道家不是什么秘密。葛洪实际上也是一名道士,自号抱朴子的同时还有小仙翁的称呼,谁被刘彦请过去谈话都能有各种解读,葛洪受邀却不会有太多的政治影响。因为葛洪不但是道士,还是很出名的医学家。   实际上刘彦已经是身在宫殿的后殿,葛洪来时,他是站起来迎上去。   “老先生的《抱朴子》我有读过。”刘彦没有自称寡人,看得出来对葛洪是真的有敬意:“炼丹之学或许缥缈,医学济世与其中哲学于国有大用。”   葛洪之所以自号抱朴子,就是因为那一部《抱朴子》。《抱朴子》分别内外之篇,共有八卷,内篇二十篇论述神仙吐纳符篆勉治之术,外篇五十篇论述时政得失。   刘彦对那些神仙吐纳符篆勉治之术也就是看看,其中不少是能够作为修身养性,有些也能用来锻炼强身健体,符篆一类虽然无法证实却也是华夏文明的文化之一。他比较重视的是那五十篇论述时政的文章,是葛洪对西晋和东晋初期一些时政的得失点评。   葛洪见刘彦没有自称寡人也就行的是稽首礼。按照他的理解,刘彦大概是开始对长生不死有兴趣,作为炼丹师本该打蛇随棍上,但他却是说道:“炼丹只是小老儿闲暇情趣,至今不见有吃了丹药白日飞升之辈,亦未闻有长生不死之人。”   那些在场的众大臣原本是绷着脸,听葛洪那么讲立刻放松下来,脸上都泛起了笑容,看葛洪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汉国正在干驱除鞑虏恢复华夏的大事,只要将慕容燕国灭掉,中原四周就再无威胁,无论怎么看都是国家兴盛之时。   曾经的始皇帝完成横扫八荒六合的伟业,又北击匈奴和征战南疆,帝国本来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可他却是迷上了长生不死,仅是为了求药就浪费不少国力,也因为不断吃丹药把身体整垮。要是他能再活上个十年,秦帝国能不能千秋万代是不知道,但绝不至于二代而亡。   “不见白日飞升之辈,未闻长生不到之人。老先生是大妙人。”刘彦一阵“哈哈”大笑,看上去非常开心,伸手握着葛洪,引步向前,一边说:“大汉需要更多的人口,老先生擅长医理,可有教寡人之处?”   刘彦身上自己发生了穿越的事情,随身还带着一个“系统”,对于该敬畏的未知事物自然是敬畏,却没有想过长生不死。他比较紧迫的是,随着生育奖励政策实施,各州郡的医疗现状必须得到改善,要不然鼓励生育极可能变成杀人之策。   “胡虏肆虐多年,中原汉人十不存三,王上迁徙南方人口北调合情合理。”葛洪是医学大家,却不敢大包大揽:“医分多种,小老儿不专诸妇人之术,或有建言,却需志同道合之辈群策群力。”   刘彦立刻就感慨了,南方还是有道德大家和明白人。 第628章 最大的从龙之功哟!   关于白日飞升其实还是有些例子,最出名的莫过于西汉时期的淮南王刘安,根据记载他就是得道成仙,还留了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   刘安就是那个想要研究仙丹最后搞出豆腐的西汉诸侯王,他的父亲惨死在西汉孝文帝手中,长期就对孝文帝一脉有着深切的恨意,一直以来也和当朝的皇帝过不去,终其一生几乎就是一部与小猪(刘彻)抗争的故事会。   在很多“阴谋家”的解读中,刘安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就是被小猪来了个鸡犬不留,但是皇帝灭掉诸侯王的血裔并不太好,也就宣传刘安求仁得仁的成仙了。   另外一些白日飞升的故事是集中发生在东汉时期,比如黄巾之乱前的左慈、南华、于吉等等那些人,相传这些人中就有多个是飞升了,其中以于吉兵解成仙最为出名。   兵解成仙是什么?其实就是用兵刃自杀了,死后身体没有流出鲜血,死态安享且充满神仙风骨。其人有没有成仙没人知道,是活人给死人按上的名头。   葛洪作为一个熟读经书的道士肯定知道那些白日飞升的例子,可他拿不出什么证据,最出名的刘安很明显就是被刘彻清算死全家,肯定不敢拿出来说,至于东汉的那些仙人更多是乡野故事,自然也不能作为凭证。   事实上哪怕是葛洪能够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白日飞升真的存在,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和刘彦讲那些。   刘彦现如今才是中年,正是作为一名君王最有开拓精神的时候,对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肯定不会那么着迷。   白日飞升还有一些不是可以说道的例子,长生不死则就真的是口说无凭的事。道士当然坚信有白日飞升和长生不死,他们修道就是为了这个。   葛洪想的事情更多,中原刚刚从胡虏肆虐中挣脱出来,华夏苗裔已经历经过诸多的悲惨,但凡是心有民族之人,绝不想类似的事情再重演一次,鼓励君王多多压制异族都还不够,又有哪个有志之士会蛊惑君王去搞那些没有影子的事。   刘彦问医术,葛洪就谈医术。   在这么个年代里面,医和道其实并不分家,医生不一定是道士,而成名的道士必然会懂得医术。   上古先秦时期的扁鹊指的并不是一个人,实际上是上古先秦西秦的一个医疗组织,每一代的魁首都叫扁鹊。那个时候的医术更偏向于巫术,也就有了巫医这么一个称呼。   巫在远古时期就是一些研究花花草草用于医疗的人,社会地位非常高,且有引领族群向前大踏步前进的使命。尝百草的那位神农相传就是巫,不过他不但研究可用药的事物,还为人类文明研究出许多种可以耕种的植物类粮食。   医生开始向“道”的那一方向演变是发生在西汉,当时的社会十分迷信,尤其相信诅咒杀人的方法,也就让西汉经常因为一些“咒杀”引起大动静,比较出名的就是“金屋藏娇”的那位阿娇,还有刘彻那个被废的太子刘据。   到东汉之后,非常出名的华佗就带着道士的色彩,另外一位著作《伤寒论》的张仲景辞官之后也成了一名道士。   葛洪和刘彦讲医术的时候牵扯到道教的很多著名人物,用心自然还是想要刘彦重视道教。他说要邀请过来群策群力的那些人,大多就是有道教背景的人,少部分则是很有名的玄言家。   宣言家是什么家?就是熟知玄理又爱好老庄的一些非道教人士,比如孙绰就是其中的一名玄言诗人。   刘彦是搞不懂研究医疗怎么需要诗人,恰恰就是因为不懂也没有装懂,后面干脆让人请孙绰过来。   与孙绰一块出现的人是桓温,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过能看得出孙绰对桓温很是忌惮。   “兴公确实研读老庄著作,王上能够用得上。”桓温是在宁州那边知道刘彦来了建康,一路上舟马劳顿赶了过来。他也读过老庄的著作,尤其是对《逍遥游》最为喜爱,可庄子并不止有一部《逍遥游》,还有许许多多的作品,甚至是有着道教至高宝典的《道德经》。(《道德经》是老子与庄子的共同作品)   孙绰原先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请到后殿,一听是要与葛洪一块研究医学,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感到振奋。   是个人也清楚现在的医疗并不发达,生病了看医生是达官贵人才看得起,普通百姓生病了只能硬生生地熬过去。   汉国已经颁布鼓励生育的国策,而民间因为怀孕生产的意外并不少,相关的医疗配套不重视的话,生育政策很可能会成为一条杀人国策。   实际上刘彦对相关的生育政策可谓是印象深刻,因为生育政策产生的代价没有任何一国比天朝更有发言权,不管是当初的多生多产,还是因为要减少人口的有计划生育,要真的进行死亡数据统计的话……绝对触目惊心。   一个国家的医疗体系绝对不是一蹶而就,但是什么都不干则就永远不可能达成最终目标,刘彦的小目标是至少培训足够多的稳婆,相关的妇科医理也进行系统规划,然而就是这个还充满了无数的障碍。   刘彦不管是召见葛洪还是孙绰,都是在表现出一种应有的态度,是给世人来看,没可能只因为召见几个人就事情办成。   葛洪和孙绰在随后离去,他们已经知道了刘彦的态度,很清楚接下来自己要干的是什么事,并将这件事情视为一种难得的契机。   作为道士的葛洪,他看到的契机是道教的进一步发展。尤其是沙门在建康大搞什么水陆法会之际,君王无视沙门而表现出来的重视道教,使他更为高兴。   孙绰看到的契机则是南方士子参与国政的机会,鼓励生育是大国策,南方士子要是一时间无法做官,那就参与到鼓励生育的政策中来,改善君王对他们看法,有建功的人按照汉国的赏罚公正也必然得到回报。   “王上,他们还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桓温来建康之前已经进行通报并被允许,再来是身为征南将军有权在长江以南各州郡活动,不算是擅离职守。他笑吟吟地说:“但凡敢于表现不服之人将被剿灭。”   召见什么人只有极少数是刘彦亲自点名,更多的被召见之人是由中枢来制定名单。   这一次大举召见的用意没那么简单,主要还是试探南方这些人的服顺程度,对于刘彦来说欣慰的是在名单上的人都来了,对桑虞和桓温等一些人来讲则是没找到机会继续干掉一些人。   桑虞想干掉更多的人,是为长江以北的士子清除竞争对手。在这一点上面,他与所有长江以北的众人利益一致,就是不用商议也能互相有默契地配合。   桓温想要继续杀人就更简单,他在南方杀的人足够多了,已经背负那么多的血债,只有用更多人的鲜血来增添自己的恶名。他很清楚一点,南方的恶名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多坏的名声就能更得到重用,再来虽然是恶名,可杀的都是不臣服者,以自身的立场而言何尝不是功勋?   对的,是看什么立场去干什么事情,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就是这个道理。   夜间宴会开始,刘彦当然是等待所有人落座才最后出现。在这种场合里面,他是换上了君王该有的一身行头,甚至是有些行头超过了“王”该有的,让众人品读出一个信号。   自《周礼》出现之后,什么身份就是怎么穿衣,什么样的人在穿衣的时候不能超过自身该有的底线,甚至是做些什么事情也都有礼可寻,尤其是在等级区分之上。   在《周礼》的规定中,超过大夫一爵的人就有资格身穿冕服,并不是诸侯王和天子才能穿,只是在冕服的规格上有还能严格的区分,比如只穿“服”而不戴“冕”,又或是“服”的花纹图案上进行区分,穿“服”而不戴“冕”只以“冠”。   到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有了新的礼仪制度,需要少上造以上的级别才能穿冕服,但是“服”的纹章不能超过规格,“冕”也不能有旒。   秦帝国末年时期的章邯有画像流传后世,画像又分武将款式以及诸侯王款式,画像是在东汉末年时期被毁,却有相关的文字记载留下,说的是章邯为了表达某些尊重,穿诸侯王冕服的时候刻意去了很多该有的配套。   天子冕服与诸侯王冕服很相似,规格的不同是在“十二纹章”上面。   现代的很多影视作品中,冕服其实是考究的有明一代,结果是不管秦、汉、隋、唐很多的天子冕服就是明朝的款式。   刘彦头上的冕还是诸侯王的规格,身上的衣服则是有着完全的“十二章纹”,但凡是懂得礼仪规格的人看了无不是发愣。   对了,很多人以为皇帝就是天子,其实天子与皇帝却是两回事。华夏最高统治者在登基的时候,是先加冕天子位,随后再登帝位。   天子是天子,皇帝是皇帝。   天子除了有上天之子的意思之外,还是一族之族长。先加冕天子位,再登基为帝,所以统治者先是族长,才是国家的管理者。在古人看来,全族之长的名份比帝位重要,一族中人有无条件听从族长的义务,却不一定什么都要顺着皇帝。   “想来,灭燕之后便是称帝?”王劭右侧是郗愔,他有些复杂地说:“燕地之战该是快出结果了。”   郗愔没有回应,他非常专注地在观察徐正、桑虞、吕议等等汉国的重臣。   这一次跟着来到建康的汉国重臣并不少,理所当然是以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最为引人注意。   郗愔的出身非常好,其父郗鉴是东晋小朝廷的太尉,郗氏一族开始发达是从东汉末年,真正崛起是在郗鉴这一代。以当前知识传承的习惯,郗愔自小就是往文武并重的方向发展,东晋小朝廷没有亡之前,他是做到了光禄大夫一职,恰好是升迁到太常又兼任辅国将军的时候东晋小朝廷被灭了。   王劭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郗愔站起来并向前走去,一时间有些傻掉。   所有人都坐在原位,大多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在这个时候郗愔却抱手向前迈步,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过去。   刘彦挥手让卫士退下,看着已经站定并一副行礼姿势的郗愔。   “大王驱逐胡虏,救百姓于倒悬,重耀汉家武功。”郗愔这一嗓子的声音很大,慢慢双膝跪地,再一拜,大吼:“功在当代,惠泽千秋!”   桑虞在刹那间眼神锐利地盯向郗愔,想要站起来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宫殿之内的文人,反应快的人已经站起来做出行礼的姿势,他们在郗愔又吼了一嗓子之后,都是跟着呐喊“功在当代,惠泽千秋”这八个字。   “这帮家伙……”徐正“啧啧”有声地看着郗愔说:“很大胆,却是极有眼色啊!”   君王的是非功过只有在死后才会出现于正史的评价,一般也是以谥号来盖棺论定,一般要点脸的君王绝不会自己歌功颂德(满清除外),敢在君王活着的时候歌颂功绩的人,历史上少不得是要有个污名。   所以了,不止是桑虞用喷火的眼神,也不单是徐正满脸的怪异,猜到郗愔接下来要干什么的人,反正就没有一个能够保持淡然。   郗愔现在已经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保持跪拜之礼开始讲故事一样,从晋室失去中原之后黎民百姓在胡虏的生活下何等悲惨,再到刘彦是怎么艰苦地在长广一郡抵抗胡虏并发展壮大,总得来说就是有理有据地总结因为刘彦的奋起才使华夏苗裔重新翻身做主人,无比地肯定刘彦做过的那些事情,概括起来就是一部非常伟大、正义、光明的奋斗史。   桑虞是真的是有些三尸神暴跳:【竟然连《劝进表》都事先写好了!】   没错了,郗愔在干的就是劝进。 第629章 曾经的四大门阀再聚首   劝进在任何时代都能算是最大的功劳,也是在君王面前最露脸的事情,干成了就是大功一件,哪怕君王推让劝进者也必然被记住,可以说是绝不会折本的买卖。   刘彦穿上“十二章纹”的服装的确是一个信号,表达的就是将要称帝,事先也有想过有人会劝进,为的就是给南方士人一个机会。   在现有的汉国政治格局之下,国朝的政治人物有十分之七八是长江以北出身,长江以南的那些人显得有些势单力孤,对于政局的平稳并不有利。   汉国灭掉东晋小朝廷之后,涵盖巴蜀之地,南方人口占了全国一半左右,占有全国一半人口的南方人却是代言人不足,不管是对国家还是君王来讲,其实都是属于不合理的。   很现实的事情,谁能说得上话,该发展哪里就有话语权,有人关注和为之说话的地方,国家不管是在政策还是资源倾斜力度上,肯定是要超过那些没有被注视到的地方。   刘彦要提前开发荆州,一个正常的国家并不是君王说要怎么搞就怎么搞,起码是得有多数人的认可或是赞成。再来是哪怕君王开了口,下面的人办事用不用心,所耗费的资源和进展绝对也是不一样。   荆州就是现代的湖南,历史已经给出答案,只要将那片地方开发好,一地的粮食产出就能供应两亿以上的人。   满清的粮食来源超过一半是在湖南,主要种类是稻米以及地瓜。现在当然没有地瓜这种食物,荆州目前也不是主要栽种稻米,不过汉国已经从印度支那获得优良稻种,培育和改良几代就能在荆州推广。   南方主种稻米,北方主种小麦,这个历史是维持了很久,刘彦除了要开发荆州的产粮地之外,目光注视到的还有东北的那一片黑土地。   黑土地现在是一片蛮荒之地,那边现在生活的是高句丽人、夫余人、慎人、曲沃人,汉国想要占领不但是需要解决上述的民族,连带慕容鲜卑也必须坚决,实际上从宇文鲜卑分裂出去的契丹和库莫奚也是征战目标。   将那些民族都解决之后,怎么在那片苦寒之地生存下来就成了新的问题,不过现在汉国已经大肆利用羊毛,也从西凉那边寻求获取棉花的渠道,有了保暖的衣物再加上必要的坑头,开发黑土地就有了基础。   辽东的战事还在持续,灭燕之战进入收尾阶段,接下来就是吞并高句丽、百济、新罗的事,半岛搞定了才是进军东北,按照汉国的推算起码需要两年的时间。那么在此之前,先将荆州的发展提上日程完全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郗愔带头劝进,不管是真情实意还是满心不愿意,只要是在宫殿的人都附随其后,政治气氛有了,刘彦也按照惯例进行推辞。   宴会正式举行之前出了劝进的大戏,不会有人再搞出一些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就是在与刘彦过不去,一场宴会也就在其乐融融中开始,亦是在其乐融融中结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宴会结束并不是各回各家,今夜的建康宫城开放,不知数量的灯笼将整座宫城点亮有如白昼,一些可供人歇息的凉亭以及水榭更是准备了水果以及酒水。   从宫殿出来的人,他们三三两两而行,大多是在谈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知是何人建议,着实明显。”王洽说的是刘彦身穿十二章纹的事,认为很是不矜持:“自古以来,未见如此行事。”   还真的是没有这么干过的,哪怕是有心称帝,也是暗中让人进行舆论引导,不会是那个要称帝的人亲自抄家伙上场。   王洽还想要深谈,却是被王劭阻止。   甭管君王做了什么,背后议论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尤其是王氏已经不是之前的王氏。   孙绰满心思扑在参与医疗的事情上面,是被人呼唤几声才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王劭,听清楚隐晦在问被传唤到后殿是为了什么,没有隐瞒地说了出来。   “汉家旧土光复仅是时间问题。”王劭当然看出其中的机会,多少也有些感慨地说:“先汉人口鼎峰期有接近七百万户,如今却不知有多少户?”   对了,古时候进行人口统计,还真的是以“户”来登记,不是以人头来统计数量。会这样是一种军事传统,比如一户出一丁,当兵的当兵,服徭役的服徭役。   能够被称呼为汉家旧土的地盘很大,西汉总面积达到六百零九万平方公里,东汉时期有五百八十万平方公里,西晋时期的统计是五百四十三万平方公里,“衣冠南渡”之后的东晋仅剩下三百零二万平方公里。   目前的汉国疆域面积比西晋略大一些,却无法与西汉和东汉相比,国土面积该是有五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在这一大片的疆土里面,被统计进入户籍的人口仅有一千四百余万。   肯定还有一些并没有被统计到的人口,猜测该是还有个两百多万,还需要社会安定个数年才会吸引那些躲在深山老林的人出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历朝历代,每当战乱就会有大批的人躲避到深山老林,等待战乱平息之后才慢慢出来。   深山老林的人是被称之为野人,春秋战国时期,乃至于是秦汉一统时期,都存在很多的野人。西汉的野人并不被当成是人,杀了不算犯法。西汉初期和东汉初期,有专门的捕奴队就是抓捕野人充作奴隶。   抓捕野人在目前的汉国也是常事,抓了可以领到官府进行领赏,差别就是官府不再直接将野人充作奴隶,是会进行登记之后安排到相关的屯田区域进行劳作。   之前长江以南有多少人口对于王氏并不是什么秘密,东晋小朝廷的灭亡没有历经层层抵抗,是很快就被汉军灭掉。战争并没有使长江以南陷入太久的战乱,哪怕是后面桓温一直在剿灭不臣服者,长江以南的人口损失其实并不严重。   世家和豪族都有隐匿人口的习惯,像是王氏最巅峰的时候就隐匿着将近三十五万的人口,要不是抽调出那么多的青壮当兵抵抗汉军,后面不对也先行解放了大多数,不然清算出来的绝不单单只是十余万人。   作为长江第一门阀的王氏直接控制着三十五万人并不算多,想一想东汉末年那些家族动辄数万,陪嫁给个上万数千人的事情屡见不鲜。诸侯乱战时期四世三公的袁氏分分钟就能依靠家奴组织起十万大军,能够拉起十万大军背后的家奴又有多少?   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就发生了很新奇的事情,按照小朝廷的官方户籍人口是有四百多万人,可是后面汉国统计下来却有六百五十万以上,那些“多”出来的人就是来源于各世家和大族。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李氏成汉和张氏凉国,倒是慕容鲜卑的官府执行比较得力隐匿的人口相对要少。   汉国有多少人口不是王氏所能知道的,却能依靠没破败之前的信息进行猜测,几个人一番研算猜出来的数据与官方仅是出入不到两百万人。   “若大汉下放土地,允许土地进行交易,未来数十年是最能过日子的岁月。”王劭说的是大乱之后的大治,人少了可分配的平均土地就多,也说出了汉国打开土地分配的前提。他后面却是苦笑摇头:“听闻大汉军方无比强势,多次阻扰平乡侯提议的土地分配之法?”   平乡侯就是桑虞,他有过三次对土地分配的建议,前两次都遭到军方的强力抵制,最后一次是联合纪昌等文官向军方施压,刘彦也迫切希望国家有更多的人口,才算是让生育奖励土地的政策被通过。   刘彦是在长广郡发迹,长广郡属于青州,而青州是在长江以北。长江以南纳入刘彦统治下才是这两年的事情,哪怕仅是区分先来后到,北方人肯定也要比南方人在政治地位上更有优势,但有一点的利益绝对相同,那就是对土地的窥视。   王劭谈土地政策,本意是商讨与北方家族建立共同利益这一点上面,他很清楚现在的南方绝无可能与北方争夺政治资源,那么只能是先找到合作方式,使南方家族被那些北方家族接受,再来谈政治资源争夺的事情。   夜幕之下,临近夏天待在满是花草的地方少不了一些蚊虫的困扰,南方的众士子在东晋灭亡之后因为避讳很少进行往来,有了官方召来聚会的名义,谁都没想那么快离开。   在王劭的带领下,一群人走着走着,前方的人先停下来,后面全部站定。   “庾翼、桓温、谢奕……”王劭用着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前方聚会的人群,想了想就说:“你等且去游玩。”说着自己是向聚会的地方走去。   曾经的东晋小朝廷治下四大门阀,以当前的形式看来庾翼在汉国的官职最高,是九卿之一的廷尉,可庾翼并不是侯爵;桓温被封为新平侯,还是征南将军,不管是被封侯还是征南将军的武职,看着绝对是混的最好;谢奕是谢氏的新任家主,只不过汉国不承认晋室封的爵位,官职什么的当然也不会被承认,于汉国就是白丁一个,但谢安却是汉国的征西中郎将。   王劭的出现让交谈的众人安静下来,是桓温率先发出爽朗的笑声进行招呼,随后众人该行礼的行礼,该回礼的也是回礼。   九卿之一的廷尉在场,既是侯爷又是身为征南将军的桓温也在,哪怕谢奕是个白丁,现场的布置肯定是要有准备一些,诸如案几、蒲团、水果、酒水和侍从肯定是齐备。   王劭远远地就闻到了肉味,被邀请进去一眼就看到被架起来烤的全羊,落座之后立刻有侍从割来羊肉,肯定也是要补充上果盘等物。   桓温刚才有看到孙绰,想了想遣人过去邀请,倒是没有邀请同样看到的王羲之。毕竟王劭在场,王氏很多二代也在,只是邀请王羲之让其余二代情何以堪?   这是多年之后四个家族再一次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情,桓温肯定是意气风发,庾翼多少也会感到庆幸,谢奕心情会比较复杂,王劭绝对是内心最苦涩的那一位。   虽说都曾经是四大门阀,桓温所在的桓氏却是实力最弱的那一个,他当然不知道历史没被改变最后也能压着其余三个门阀,再一次聚首是因为在汉国这边混得最好,心情当然也是美极了。   凉亭之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这里,再一次看到四大门阀聚在一块,很多人是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慨。   “犬子是在交趾。”庾翼也不知道话题是什么时候扯到了印度支那那边,就顺着话题谈一谈自己长子庾方之的近况:“大军已经进入扶南境内,犬子留在后方转运辎重。”   现在那块区域当然不被叫作印度支那,汉国对那边的统称是叫西南半岛,汉军主要针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时候,只是调了一些战兵过去,夺回被林邑侵占的九真等地后,是由各家族自行去入侵扶南国。   由民间力量去征战印度支那还是庾氏的首倡,刘彦认可这个方略之后,最先行动起来的就是庾氏,后面中原各家族也去插一脚,搞到现在但凡是有能力的家族都有派人过去。   印度支那是刘彦想看一看民间开拓的可行性,桓温多次请调没有成功就是源自于此,众人的话题说到那边的情况就让桓温感到无比的郁闷。   “你们在那边的人情况挺不错。”桓温这话是对王劭说的,他不顾庾翼脸上出现尴尬,接着说:“王上没有打算追究,王氏打算何时主动坦白?”   王氏是搭了一个末班车,在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前抽出一万人插到庾氏那边,这件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是秘密,后面王氏被清算那些被派去印度支那的人却被可以忽视掉。   王劭知道桓温变得无比跋扈,却没想到会这么不留情面,一时间脸色就无比难看了。 第630章 君心难测   桓温光是名字在南方就可止小孩哭泣,可见是多么的凶名赫赫。   一个人能够被南方父母拿名字来吓唬小孩的人,名声上面能够好到哪去?再则是桓温一贯以来也真没给曾经那些有交情的人面子,在世家圈子里仅是有跋扈的名声,已经算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敢被过份编排。   或许是有些天生性格的原因,也可能是对自身的定位因素,桓温真不觉得在南方有好名声是一件有益的事情。他效力于刘彦之后,自参与南方战事就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与南方的世家体系肯定无法完全切割,可是绝对不能对谁都“哥俩好”,那样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南方世家都不好。   通俗一点来讲,桓温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背叛了南方世家,那干脆就背叛到底。并且历史是胜利者来书写,现在是他效力的君王获得最终的胜利,谁还能说他是叛徒?   作为南方曾经第一门阀的王氏家族,他们留有一手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只是先行抽调一万武装去印度支那还是做得比较晚了,也是大部分的家族武装折进了抵抗汉军南下的战场,要不然绝对不止剩下一万。   当然了,是战争就必然会产生损失,王氏现在在印度支那的武装肯定没有一万,剩下的是有八千余人。   汉国的各家族入侵扶南国,是由汉军打开入侵扶南国的国门,涌进去的各家族武装很有默契地选择自己的占领目标,扶南国的南部早就被切割成得零碎,王氏就在其中占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   王氏还有家族武装在印度支那的事情对汉国高层来讲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是没人提议进行清除,却是刘彦将事情压了下来。   对刘彦来讲,曾经的东晋小朝廷说灭都给灭了,王氏一族仅是小朝廷的其中一部分力量,强盛时期的王室都没有办法蹦跶,他又怎么会在乎不到一万的王氏武装。   民间自主向外进行开拓是刘彦的一块“试验田”,不止是关乎到汉国的国策制定,还将决定民族的未来,别说是王氏还有一万家族武装在印度支那,就是司马氏还有残余在印度支那,只要没有“反攻大陆”的迹象,他是决定放之任之。   说民间武装决定民族未来并没有夸大的地方,汉国的国家力量自然最大,可只能是选择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地区或方向来扩张,未来汉军的主要进军方向是朝西,肯定会与处于强盛时期的萨珊帝国撞上,印度支那那个地方满满都是原始丛林,气候上面也是非常麻烦,还不如丢给民间各家族。   印度支那就是刘彦丢给汉国各家族的美味,让那些家伙知道“天下”不止是那么一块旮旯地方之外,何尝不是用事实证明向外掠夺远比窝在家里争斗更能产生效益。   民间的力量只要在印度支那那边尝到甜头,谁还会傻乎乎地窝在“天下”内部,内部的争斗会引起国家力量的反扑,他们在外面怎么干的自由度更高,何况向外掠夺还是得到国家认可和支持?   按照刘彦的本意,民间家族折腾印度支那至少会是数十年的时间,未来还会引导着向印度次大陆(既阿三地盘)进发,汉国的国家力量则会专心向欧罗巴进军。他比较迟疑的是太平洋的战略方针,完全由国家来进行开拓会牵扯向欧罗巴进军的力量,全部给民间则根本不合适。   如果刘彦没有记错的话,印度次大陆自孔雀王朝崩溃之后就再也没有统一,哪怕是曾经西迁的大月氏建立贵霜帝国,可贵霜帝国也仅是占领了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局部和印度局部,印度支那那边还是留下十二个国家。这十二个国家以西萨特拉普和案达罗王朝(百乘王朝)大一些,次之是达萨那、纳西克达、迦陵羯,其余的西罗和朱罗等国就是眼屎大小一样的邦。   印度支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有着丰富的资源还临海,周边更有无法计数的海上大小岛屿,尤其是没有什么强国,生活在那边的土著也没有成体系的文明,是一个用来培养民族开拓经验的理想地,既是没有太强的对手,也能发展海航累积经验,更能掠夺丰富的资源。   欧罗巴西端与非洲只是相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峡,欧罗巴就人是从非洲累积了足够的向外入侵经验,等待航海技术和经验都累积足够厚,才有了后面殖民全球的手段。   中原王朝这边想去其它大陆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可扩张方向都太少。   正西边有不是谁都能适应的高原也就不说了,哪怕是能上高原也会被地球最高的山峰和那连绵的山脉挡住去路。   向北的草原历来不缺少凶狠的游牧民族,忘却放牧技能和不知道怎么开发草原,打下来也没想去守。   南边干脆就是地球上最大的海洋,别说是一直在本土玩王朝更替的大戏,就是有了足够的海航科技和经验,因为思想上的禁锢也只是宣威而没想殖民。   东边?东边还是海,过了海再继续往东干脆就是无法逾越的冰川。   终究到底华夏苗裔不是不想无限制扩张,几个强悍的皇朝实际上已经将有价值的地方都占了,才有了华夏苗裔赖以生存的“基本盘”。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扩张极限,是交通限制了中枢可控制的疆域范围,许多地盘就是占下来中枢也控制不了。因为国家制度的关系,历代中原王朝十分排斥分封,中枢无法控制的地方不会再去占,那就真的只能窝在老巢。   刘彦并不排斥分封,只是看怎么个分封法。他的奋斗目标是让整个地球到处有华夏苗裔,并不是只想着自己建立的帝国可以千秋万代,那么根本就不在乎向外开拓出去的那些势力会不会最终反噬“中央帝国”。   既然想着整个地球都有华夏苗裔,光想肯定是办不到的,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来累积向外开拓的经验,搞定了印度支那就什么经验都有了,之后再去其它地方一点都不会发怵。民间累积的经验不会缺国家一份,甚至是国家统合起来的经验会比分散的家族更充足,再来讲进军非洲、大洋洲、南美洲、北美洲、啥啥啥的,完全有那个底气啊!   对刘彦而言自己的“基本盘”不允许有可颠覆的势力存在,“基本盘”之外谁爱怎么折腾自己搞着玩。他还有足够的自信,那些势力在外折腾也就罢了,谁将爪子伸进“基本盘”就直接一指头摁死。   所以咯,王氏也罢,司马氏也好,刘彦不在乎他们还有多少残余武装在印度支那。身为君王的刘彦放纵,知晓君王态度的中枢无视,桓温提这个只是吓唬什么都不知道的王氏,除了吓唬之外其实也没什么。   恰恰就是王氏一族不知道刘彦的态度,王劭等王氏子弟内心是惶恐了。   回到住处后,王劭召集了众人进行商议,没有闲工夫去骂桓温,也不讨论该不该向刘彦坦白,中心思想就是先议一议该怎么将那些武装交出去,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交出去。最终当然不会是由来建康的这些人决定,还需要山阴那边开家族大会,王劭会先讨论是出于培养随行者的大局观。   刘彦的身份决定哪怕是知道了桓温和王氏一族的插曲也只是知道而已,压根就不会将精力倾斜过来。他现在需要忙的事情太多,对外战争仅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全国内政的规划,再来就是荣登天子位和称帝的事情。   以政治排序看,没有什么比登天子位和称帝更重要的事了,但刘彦就算是要真那么干,也不会是在长江以南,更不会是在建康。   一夜的宴会结束,很多是彻夜待在建康宫城等待天亮才离去。当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流传出去,够格知道的人不用多久就会知道。   在很多人看来刘彦早就该称帝,相反是迟迟没有称帝才使人觉得困惑。   郗愔第一个在正式的场合劝进,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郗愔的大胆,随后就是满心的羡慕、嫉妒、恨,就是没人会去在公开场合骂郗愔无耻。就是要骂郗愔,也只会在心里骂,没人会傻到公开去骂,要不然就是脑子有病。   很明显的事情嘛,劝刘彦称帝是属于政治正确的事情,骂郗愔就是反对刘彦称帝,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活腻了去干那种傻事。至于郗愔是不是无耻,或是史书上会不会记载成为佞人或是佞臣,那是后人干的事情,并且得是刘彦建立的汉国亡国之后才会发生。   南方人极度需要改善自己的地位,不乏聪明人看出刘彦在宴会穿上“十二章纹”的用意。   刘彦的行为还不至于给南方人打开“一线生机”,可是有意让南方人加入朝政是明摆的事情。先不管刘彦是不是身为君王需要达到某种平衡,君王都做得那么明显了,南方人还不打蛇随棍上就真的是傻了。   作为第一个劝进的人,郗愔发现自己竟然成了香馍馍,甭管之前有没有交情的人都会来表达一下,尤其是在收到丞相府发来的征辟文书后,他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后面更是因为桓温亲自过去,让气氛达到了巅峰。   “王氏还矜持着呢。”桓温脸上的不屑无比明显:“到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第一门阀,该多蠢才会在今次只是派人过来。”   郗愔知道桓温说的是什么,王氏是族老王劭带队,家主还待在会稽山阴,要是“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个时候也就别说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看着真不是矜持对了时机,还真的显得很蠢。   桓温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以前的很多熟人,他并没有太过搭理那些人,见郗愔若有所思和对自己到来迷惑,干脆就直接说出来意:“温此来有三件事。”   郗愔立刻抬手做行礼姿势,用身体行动表示洗耳恭听。   “温于南方清剿余孽历时三载,明面残余皆尽清剿,却不知多少暗中潜伏和蛰伏。”桓温目光炯炯地看着郗愔,停顿了一小会才继续说:“其二,南方交通多有不便,荆州需要大批劳力。其三,王上命温列一个名单。”   郗愔是将桓温说的话在脑子里嚼了一遍又一遍,认为真的品读出意思,才说:“余孽当诛,劳役当有。”最后是停下来,将未尽的行礼做完:“余替南方士子谢过新平侯。”   桓温最后所说的名单,是刘彦需要更多的南方人加入到对国家的治理。   刘彦让桓温来干这事,很明显就是让桓温来当南方士子的领袖,桓温找郗愔却是想要找个顶雷的。   一个集团的领袖可不是那么好当,看看桑虞成了北方世家的领袖之后都有什么遭遇,从君王的肱骨之臣搞到后面的里外不是人。   桓温是真心不想去当什么南方士子的领袖,除开不想与桑虞发生直接冲突之外,也不想讲精力扑在这些龌蹉事上面,要干的是统率大军征战于外。   郗愔是聪明人啊,就是没有将桓温的心思完全猜对,后面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比起桓温不是还有吕议更适合来干这些事情?   “灌亭侯?”桓温其实也不知道刘彦是处于什么考虑,但他没必要去对郗愔解释,仅是说:“方回,清除余孽刻不容缓,劳力从何而来事关你的前程,当用心。”   郗愔早就想好劳力怎么来,以他对刘彦的了解没可能去大肆征发徭役,那就只能是将目光盯在南方的诸越和蛮人身上。   要清楚一点,自先秦到如今,南方真的是不缺诸越和蛮人,尤其是以南方的山区最多,郗愔清楚桓温提出来就不会是出动汉军,根本就是希望各家族凑一凑人组织捕奴队,就是拿捏不准是不是在试探南方还能凑出多少武装。   该谈的事情谈完,桓温告辞离去之际,碰上了一大批来找郗愔再次去劝进的人,对此只是冷眼旁观,不乏嘲笑那些人真是不知死活,都干了一次,哪怕真要再劝进该是北方那边的人来干,觉得那些人是蠢到不知进退。 第631章 庄子之说《胠箧》   刘彦在建康仅是待了半个月,随后就是往荆州而去。   荆州是国家未来的粮仓之一,身为君王想要进行开发哪能不亲自看看?刘彦是走陆路,出建康走庐江郡一线,花了十六天才抵达江夏,特地选择吕议家入住。   巡视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为此刘彦多次夸奖桓温在南方干得非常不错。   君王巡视刚刚攻克没几年的地区,要是发生刺杀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刘彦所知道的是不但没有发生刺杀,亦是没有发现谁在布置刺杀,夸奖桓温是鼓励,更清楚那是因为在建康表态带来的效果。   必须留下一线余地给南方人,要是限制他们参与治理国家,觉得没有了前途的一些人肯定是要发疯,和刘彦玩命仅会是手段之一,再来就该是彻底搞乱长江以南。   对于汉国来讲长江以南乱不得,那就是明知道刘彦要开始在南方选才,政治力量显得很强大的北方各集团明明不喜欢却没有捣乱的原因。   刘彦不希望出现地域排斥,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都是国家的一份子,不能使哪个区域的人更得势,同样不能让某个区域的人绝望,讲的就是谁都国家有用的一视同仁。   江夏是吕议一家子的祖地,曾经吕氏一家子是怎么样已经成为历史,因为吕议现在是汉国的九卿之一,毫无疑问必然成为江夏的骄傲,想要依附的人无法计数,威望也必然很大。   某个家族在某个地方威望过高并不是统治者希望看到的,可是无论哪个统治者都无法避免或是根绝类似的现象,不但在古代是这样,甚至可以说只要还存在社会都不会改变。   既然统治者办不到谁成为某个地方的象征,那就让自己人去获得威望,好过一些不是自己人的势力填补空白,吕议在江夏郡是如此,桑虞在魏郡是如此,蔡优在东牟郡是如此,等等的一些人都是这样。   江夏郡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地方,城池可能是建了又再挪动,漫长的岁月也会有过无数的兴衰,唯一不变的就是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   江夏郡现在没有江夏城,江夏城是毁于什么时候没人知道,现如今的江夏郡首府是安陆,而安陆就坐落在涢水边上。   吕议的祖籍是在江夏郡,更详细的一些的说是在夏口。而夏口是位于长江边上,与之隔江相望的是武昌郡地界,东北边则是汝南郡。   荆州非常大,拥有十八个郡,刘彦看了地图的直观印象是涵盖现代的湖北和湖南,甚至是江西和广西壮族自治区都有部分是被包含进去。   如果刘彦没有眼瞎的话,江夏郡其实是算作湖北地界,要算作湖南地界该是从南平郡以南开始算。   满清是怎么将湖南建设成为一个高产量的产粮区?对此刘彦没有相关的印象,他需要让荆州成为一个产粮地,具体该怎么来开发是众臣工的事。   “需得前去洞庭湖观察。”蔡优的理解是,想要发展产粮区肯定与水源脱不开关系,考虑怎么让洞庭湖成为灌溉系统的一部分是关键。他又指着荆州境内的众多水系,说道:“此地水道与之淮南郡相当。”   淮南郡原先也是一个产粮区,包括周边的汝阴郡、颍川郡和庐江郡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有经过开发,就是漫长的岁月变迁改变了太多,尤其是以东汉末年的诸侯战乱对各种人工建设破坏尤其大。   刘彦仔细在地图看了很久,他发现竟然没有看到标注为云梦泽的地方,一问才知道因为长江改道云梦泽消失,夏口原本是位于云梦泽东侧,云梦泽没有消失之前就距离不远。   洞庭湖是在汝南郡东南方,与夏口的距离是四百余里,两地之间并没有成熟的交通线,走长江水道也不保证每个河段都能行船,刘彦想要在秋季之前抵达关中,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则是,哪怕刘彦的时间足够也不能那么折腾,要不然折腾出意外谁负责。   与在建康的政治作秀一样,刘彦亲自到荆州表达一下态度也就足够了,压根就不用真的亲自查看所有区域,那些是负责开发荆州的臣工该干的事情。   最后是刘彦在吕议的家宅住了五天,要北上豫州的时候蔡优留了下来。   现在的地理名称比较乱,石羯赵国和东晋小朝廷有许多名字相同的行政区,比如在石羯赵国的地图上汝南郡是在江夏郡的东北方,可是东晋小朝廷的地图却显示汝南郡在江夏郡的东南方。   汉国先期使用的地图是曹魏时期的划分,后面在邺城缴获了东汉时期的疆域图,但也没有拿东汉时期的疆域图现拿现用,是经过多年的探勘重新规划地图。   以历史遗留的正统划分,汝南郡该是在江夏郡的东北方才对,那么想从江夏郡到豫州需要经过汝南郡的地界。   刘彦想要征募南方人参与国家治理的消息传播得挺快,他在进入汝南郡地界的时候,许许多多的当地家族是组织起来进行迎接。   要是按照地理位置,汝南郡实际上是属于长江以北区域,以政治区分汝南郡原先是石羯赵国的地盘,算不得是东晋小朝廷治下。但是对汝南郡这边的人比较尴尬的是,按照汉国的地理分布他们就是南方人,反正是与汉国如今的北方各集团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现在可不是现代,就是现代的天朝也有官员的地域之分,哪个地方比较能出官员虽然没有人会去讲,可真的是存在。现代还有政党在淡化官员地域之别,没有政党体系的如今讲的就是出身的地域了。   北方有数个集团,比如魏郡的桑氏一系,冀州的崔氏一系,青州的蔡氏一系。   南方其实也有集团,江夏郡的吕氏一族就是其一,他们这一系集中着先期北上的大多数世家,理所当然就是代表南方的最大派系。   他们身边就聚拢着所属出身的一批人,那些人当官之后理所当然是会向最有威望的人靠拢,利益集团也就产生了。   能代表南方的除了吕议这个群体之外,随着桓氏和谢氏进入到汉国官员体系,桓氏和谢氏周边也各自聚拢起了一批人,再来就是中间入伙的庾氏。等待东晋小朝廷灭亡,大多数作为失败者一方的家族其实是有些懵,很多千年世家不管是矜持还是矫情都不会轻易找谁投靠,一些想找人投靠的则是没有被接纳或是根本不知道找谁。   刘彦没有刻意去了解前来迎接的都有谁,该是一些什么人很快就会有了解并汇报上来。   “两成为本地原先的豪强,其余为从它处迁移过来的移民。”崔宗无比恭敬地躬着上半身,很详细地介绍完该介绍的,后面请示:“如何安排,请往下示下。”   崔宗是刘彦新一任的贴身秘书郎,出身冀州崔氏嫡系,乃是往后崔婉的堂兄。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君王贴身秘书郎,履任也就只有四天,暂时还没有适应过来。   刘彦稍微皱了下眉头,君王能够注意到的除了国家政事也就是他国元首和著名战将,本国一郡之地的某些豪强根本不用亲自安排该干些什么。   崔宗看到刘彦明显的皱眉动作立刻原地向后退,额头之上也是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在封建王朝时期,别说是君王这一级别,就是郡县的官员也只是讲威严而不干亲民的事。这个是与当时的社会环境有贴切关系,威严比亲切更为有用,尤其对君王来讲更是这样。   很多时候不是君王不愿意亲民,是该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再来就是相关的安保考虑。君王当然不会无视百姓,但绝对不会轻易去接见谁,哪怕是接见乡老的机率都会比豪强高。   汝南郡的那些豪强要是以为自己来迎接会得到君王的接见就显得太天真了,他们只够资格让侍郎级别的官员出面。一些人想要献上礼物给君王,还是那种没什么特别意义的礼物,得到的只有呵斥。   刘彦在汝南郡连郡守都没有召见,只是按照传统请来一些年纪足够大的老人。   被安排过来的老人最高寿的是七十二岁,他是在三国并立末期生人,历经三国归晋,永嘉之乱和衣冠南渡当然也是亲眼所见。   “小老儿原是并州人士,伪朝大肆迁移胡虏时南迁,于野王(西晋的河内郡)安生了三载,永嘉之乱时再次南迁,逃到了陈留……”老人显然是有良好出身,年纪大了思维清晰,说话却有些不利索,讲述以往的经历:“北人大肆南逃时(衣冠南渡),小老儿跟着一块南下,进扬州却无容身之地,才来的汝南。”   衣冠南渡时期有一百多万人从中原各地逃往南方,绝大多数人是跟着当时的高官贵人前往扬州。超过百万的北方人南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普通百姓来讲更是这样,逃亡途中病死和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哪怕是到了地头许许多多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身为奴,也就让各世家的蓄奴更为严重。   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衣冠南渡”的过程,只是寥寥数笔的“春秋笔法”,更没有记载南迁的各世家是怎么使南方本地世家屈服。野史上倒是有一些说法,南逃的世家正是因为收编了一同南下的百姓对南方本土世家开战,双方死掉的人足有数十万,众多的南方本土世家也是族灭。在那一场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中,北方世家不但是抢地盘,几乎是能抢的都抢,才有了后面从北方南逃的世家,成为东晋小朝廷控制者的事实。   听完故事的刘彦有着太多的唏嘘之感,搞成这样完全就是当时的社会精英自己作死,可悲可叹是那些死于南逃的百姓,当然还有留在北方被胡虏各种凌虐的百姓,足以说明当权者要是脑子坏了会产生什么影响。   “小老儿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老人的话让在场除了刘彦的其余人都出现了紧张。他见刘彦含笑点头,就说:“庄子有过微言大义,言及‘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是出自《庄子·外篇·胠箧第十》,大意讲的就是规则的制定,而制定者是怎么从自己制定的规则中来夺取利益,更深切地直指出“窃国者侯”这一现象。   老人的一句话让刘彦脸上失去笑容,其余在场的人也是变得脸色铁青,几个涉及邀请的人更是直接昏倒在地。他可能是因为视力退化,更可能是无视众人的变脸,停顿了一下才往下说:“对天下而言,世家便是大盗。”   笑容重新回到刘彦的脸上,要是老人没有最后那一句,可是连他都骂了进去。他建立的汉国是从胡虏那里光复而来,要说得国之正之前的王朝谁也比不了,灭掉同一苗裔的东晋小朝廷也不存在道德缺失,尤其是在灭掉小朝廷的过程中没滥杀无辜,死的人也不多。   刘彦并不喜欢世家,可并不会因为不喜欢就不存在世家,灭掉一个世家还有无数个世家,灭掉了当代的世家,只要还有人当官,只要人依然需要家庭,就会出现世家。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刘彦无比清楚一点,哪怕是社会进化到可以探究宇宙的时代,可世家依然存在,无非就是改了个称呼罢了。   见乡老的活动进行到这里结束,刘彦是一直看着老人被搀扶走才将目光收回来。他清楚那就是一个受到世家之害的老者,能见到君王的时候依仗自己的高龄讲个痛快。   “那位老人家没有亲人了吧?”刘彦得到答案,还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是由当地官府进行赡养。他没有深入这个话题,挥挥手让除了崔宗之外的人退下,才说道:“寡人希望那位老人家好好活着。”   崔宗还能怎么样,只有恭敬地应:“诺!” 第632章 知道太多会被灭口   刘彦是夏季中旬才抵达邺城,需要在这里停留半个月左右,随后还将在襄国停留大概一个月,为的就是让一套管理班子进行最后的搬家准备。   搬,自然不是说将邺城或襄国搬到关中,宫殿搬不走,可是宫殿里面的奇珍异宝肯定是要搬,再来就是大量的文牍需要打包封存。至于那些锅、盖、瓢、盆、床、桌、椅什么的就没有搬的必要,以其带走还不如到了关中再打造,要不运输成本都比物件本身高出多倍。   对了,桌子和椅子是已经在流行,但民间的传播速度要比官方快,官方依然还是大量使用案几以及蒲团,那是关乎到一种官场礼仪。   夏季的魏郡并不显得炎热,应该说现如今东亚的绝大多数地区都不算热,那是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就是很多地区汇报到中枢的信息显示,该下雨的时候老天爷不下了。   “真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田朔满是忧心忡忡地说:“老天不下雨势必造成干旱。”   元朔五年的时候就有相关的推测,比如未来的某一年可能会出现干旱情况,自那以后官方可是玩了命地在建设灌溉系统,但那是取决于从各条水系疏导水源,要是大面积不下雨,水系也会干枯,大量的灌溉系统只是将对农作物的影响拖延,根本就无法最终地治本。   刘彦很确信会出现干旱,他可以忘掉许多事情,对武掉天王冉闵死后发生干旱和蝗灾却没忘。   历史进程已经走到公元三四八年,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中,冉闵是在公元三五二年战败并被杀死,随后很快就发生干旱和蝗灾,吓得慕容燕国以为是冉闵的怨气太大,给追封了武掉天王。   干旱并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形成,必然是会有一个过程,往往是在官府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爆发出来才突然成为大事件。   蝗灾是与干旱有着直接关系,一般都是先干旱再出现蝗灾,等于是自然环境崩坏带来的效应。   “征西中郎将已经率军进驻姑臧,最先回报局部干旱的地区就是在凉州。”田朔有理由紧张和忧心,历史上凉州多次发生干旱,随后就会向关中蔓延,很快就该轮到中原腹地:“朔方以及并州查勘水源,亦是发现各条水系和湖泊的水位下降,司州、冀州等地暂时没有异常。”   要只是凉州有干旱的情况并不会让汉国中枢那么紧张,朔州那边因为有黄河从来不缺乏水源,并州也有相当多的黄河支流。这三个地方一块显示出水源出现下降的趋势,那么问题就真的足够严重了。   事实上,华夏大地的很多水系要么是黄河支流,要么就是长江支流。而黄河和长江的水源基本是来自于高原,要是出现水位下降肯定是高原上面发生什么情况,再来就是河段沿途各地的降雨稀少。   桑虞问出了关键问题:“南方呢?”   田朔是很认真地查看了一下,才说:“南方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到这个时候,那些本来对刘彦想要让南方人加入国家治理体系不满的人,他们是变得有些庆幸。既是庆幸自己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再来就是庆幸刘彦果然想得比他们远。   中原大部分地区会发生旱灾,到时候肯定是遍处颗粒无收,粮食就需要从其它地方想办法。汉军会在元朔六年大举南下,那是事先就判断中原会发生大面积干旱,攻灭东晋小朝廷除了正朔之争外,不就是为了到时候从南方获得粮食吗?   汉国是成功灭掉东晋小朝廷,可是灭掉一个国家不代表就能统治那一片地皮,还得是当地人愿意接受统治。前两年桓温在南方大杀特杀,不臣服的势力不是被消灭就是转到暗处,又轮到刘彦接纳南方人为官,长江以南才算是局势稳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桑虞脸上的愁容并没有减掉多少:“一旦中原发生旱灾,南方……会否出现波折?”   这个问题没人可以回答桑虞,谁都无法保证到时候南方会不会有人跳出来。   “国朝已经从南方迁徙人口将近两百万,不臣者亦是大批剿灭,却是还要当心那些世家生出不该生的野心。”徐正杀气腾腾地说:“必须增加驻军的数量!”   “除了增加驻军,还需召集各世家的嫡系血脉一同前往关中,乃至于是让他们举家阖族搬迁关中。”桑虞怎么看都有些阴测测地说:“要是拒绝,便以图谋不轨杀之。”   本来是一件防止世家暴起的好事,由桑虞来提起就有点像是要打击南方各世家。   很明白的事情,任何时候一个家族的嫡系血脉都显得无比重要,南方各世家的嫡系血脉被招过来就等于是人质。至于说让南方的世家搬家,那些世家在南方还是一个世家,等到了关中就什么都不是了。   刘彦是站在窗口看向外面的林园,听到桑虞的话才转头看过去,桑虞是一脸的正义,其余人则是各有神态。   作为北方系,能够打压或是重创南方系,那肯定是求之不得。而作为南方系,听到桑虞的话肯定是变得脸色铁青。   “交趾那边还在持续向中枢运粮。”刘彦是一国之君,眼中不分南北,对他来讲着眼的是全国:“未来数年北方会很依赖南方的粮食。”   压制南方不使生乱是必须干的事情,一些手段肯定是要用,但也不能逼迫到使人铤而走险的地步,桑虞的建议有可取之处,也是中枢必须做的事情,但不能做得太过份,比如强制性地迁移世家到关中。   刘彦的话都听见了,桑虞是一脸的可惜,其余北方系没有那么迫切,南方系则是安心下来。   桑氏一族本身的底蕴不差,他们又是最先收编中原世家的家族,才在短暂的数年之内成为北方第一世家。   作为北方第一世家的桑氏,他们实际上已经是被推上火炉子,再不愿意也要保持本身的优势,不但要压制其余的北方系,更不能让南方系出头。他们清楚一点,要是去针对现有的利益集团,不但是要遇到强有力的反扑,连带刘彦也不会干看着,那只有将战败的那些世家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震慑其它综合实力差一些的集团。   桑虞会选择那些战败的世家,是考虑到哪怕刘彦会干涉也不会太明显,毕竟这个世界很现实,战败者要是没有遭受什么影响,战胜者的胜利岂不是没有什么价值?   刘彦在会议中途离开。   邺城的宫城是修建到一半被迫停止,刘彦没有打算在这里建都,那些没修好的工程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汉家复立胡虏逃离之后,邺城与襄国陷入相同的情况,那就是两个地方几乎都空了,还是后面有其余地方的人过来,才算是让两个地方稍微有了人气。   刘彦对于世家之间的动作其实非常反感,可是他遇上了历朝历代君王共有的难题,治理国家离不开那些世家,导致除非是要让国家停摆,要不根本动不了手。   当然了,刘彦建立国家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世家只能是作为依附者的角色,对于国政和国策根本没有太大的话语权,要是刘彦有那个决心,清理世家也仅是让国家的行政停摆,绝不会像东汉想要清理世家就会让陷入动荡。   刘秀再续大汉是得到地方豪强的倾力相助,而当时也仅是地方豪强罢了,并没有所谓的世家存在。世家的出现是在南北朝时期,除了东汉有那样的情况之外,许多朝代都是类似的情况,导致的是世家几乎控制着国家的方方面面。   东汉因为豪强而复立,也因为豪强而走向灭亡。随后的杨隋也是得到世家的支持才可以取代周,若说东汉因为没有要清理世家而延续了两百多年,杨隋则是因为想要清理世家弄了个二世而亡。有了杨隋的例子,随后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根本不敢全面清理世家,最大程度也就是拉一批、打一批、灭一批。   南北朝搞出了世家这么一个怪兽,是到两宋时期才算得到终结,而两宋之所以没有世家,那是因为知识不再被世家所垄断,知识已经得到最大的传播。更重要的是,科举这个制度被执行起来。   “子深,你……”蔡优不但在苦笑也在摇头:“何必做得那么明显?”   桑虞却是笑了,说道:“虞如此,自有用意。”   说到底恰恰是在建国的过程中世家没有出多少力气,对君王的影响力又是可有可无,那么就不能再没有存在感。世家当然不能联合起来,互相之间的竞争和恶斗才会使世家进入刘彦的眼界,而南北间隙才是第一道开胃菜。   “扶余国……”桑虞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觉得有些事情是该摊开说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说道:“王上鼓励各家族向外开拓,诸君想必看到了?”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点头,南方的那个半岛都快成为各家族的乐园,超过百个家族去撒欢,又以南方的家族最多。   “王上因何对在境外的各家族私人武装视而不见?”桑虞似乎也没想有谁来回答,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才笑呵呵继续说:“是在鼓励民间向外开拓啊!”   庾翼对这个印象最深刻,庾氏抽调去征战扶南国的家族武装足有三万,要说没有觉得提心吊胆被刘彦清算是假的,可后来却发现刘彦根本就不在乎。   东晋小朝廷亡了,没亡之前有着太多的世家亡羊补牢也调人过去印度支那,后面哪怕是刘彦知道了也没有干什么,那么刘彦鼓励向外开拓的程度就很明白了。   “虞曾经请示王上……”桑虞看向几个北方系的领头人,才接着说:“想要调人前去的请求被拒绝了。”   不但是桑虞,其实蔡优等一些贯籍在北方的大臣都有向刘彦请示过,无一例外是刘彦并不希望他们过去印度支那插手太多。   “因为发现羊毛的多样用途,长江以北的家族想必都有子弟带人进入草原吧?”桑虞的意思是,刘彦很明显是让北方的家族在北方搞。他看了几眼属于南方系的众人,问:“各位请示要前往草原,被王上拒绝了吧?”   这一下南方系的众人都是点头。   “北方经营北方,南方经营南方,但凡不是汉家旧土皆可经营,此便是王上限制我等在国内过份占有土地的方略。”桑虞算是猜对刘彦的心思了,就是有些地方并不透彻。他眯起了眼睛:“王上已经给出家族崛起之路,可……参与的家族是不是太多了?”   桑虞只差明白地讲,他们这些早早抱对大腿的人可以享受战胜者的待遇,凭什么那些战败者也能!   室内的深度交谈还在继续,已经走到后宫的刘彦恰好是得到传递过来的信息,看了之后嘴角泛起笑容。   刘彦不喜欢窝在家里斗的世家,希望的是那些世家向外走出去,那样就能将世家看成是公司一般的存在。   曾经的日不落帝国为什么能够成型?真心不是官方单独使用国家力量在不断向外侵略,那么多的殖民地其实就是各个公司占下来,后面是得到国家的站台,才有了全球24.75%的土地。   让民间的力量去开拓和侵略,国家作为后盾来进行保驾护航和支持,这是刘彦认为可行的快速扩张方案,再有国家力量不断向西进行扩张,他觉得在自己死前至少太平洋地区的绝大多数地区肯定要姓汉,肯定也能去地中海洗一下军靴,就是能不能打到欧罗巴最西端有些不确定。   桑虞的演讲还在继续,他几乎是陷入某种亢奋:“拿下西凉进军西域,可能还要继续往西,便是为了得到一种叫棉花的资源。之所以要棉花,便是为了东北的那一片黑土地!”   蔡优愣了一下,问:“子深是说,此后大汉允许民间为主力向东北开拓?”   桑虞根本就不回答,甚至是因为蔡优那么一问停止自己的演讲。他心里想的是,好像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自己那么聪明?那还是藏着一些好了。 第633章 这样很好   刘彦就是拿世家当后世的集团公司看待,就是还带着一些帝王心术也就是了。   世家可以存在,但不能在国内胡搞瞎搞,可以向外去自主开拓,国家的力量可以在后面成为后盾,世家开拓之后该是属于国家的那一份不能缺少,双方成为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对国家和世家都有利。   不但是世家,有能力的个人想要外出开拓刘彦也无比欢迎,他打从心里希望在自己这一代培养出国民向外开拓的精神,为此哪怕是担上可能政权被颠覆的风险都在所不惜。   一个民族不能没有开拓精神,失去开拓精神的民族能够生存下去绝对是侥幸,地球上有着无数个民族,为了生存空间产生的竞争从未停止过。   华夏苗裔失去开拓精神之后领土的基本盘再也没有扩展,一代又一代和一次又一次地走入朝代更替而民族没有消亡,可以说在地球上属于特例,其余失去开拓精神的民族无一不是消亡掉。所以说,华夏苗裔能够传承数千年,那真的是不知道烧了多少支高香……好吧,其实是儒家的功劳(没胡扯)。   本来可以在占据优势的时候不断扩张,却因为朝代循环而窝在祖先打下来的地盘上,后世不知道多少人为之叹息,刘彦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觉得自己能够穿越,又有那么逆天的系统,建立的国家能不能千秋万载不取决于自己,但是竭尽所能地扩张生存空间就真的是责无旁贷。   刘彦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态度,就是因为时代思想代沟的关系很少人能懂,以至于世家代言人对刘彦一方面不断清洗世家又一方面放纵世家,纳闷之中又觉得非常矛盾。   桑虞看出刘彦对世家在框架内的放纵,是刘彦开放印度支那之后。他有了发现就一直想要将更多的人清出局,毕竟利益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自己就少一份,比较可惜的是并没有得逞。   北方系能够去参与印度支那的盛宴,可是插手的力度被控制在一个限度之下,桑虞当时就很想和吕议、桓温、谢安、庾翼好好沟通一下,比如将另外一些家族清出局的事情,后面却是按捺了下来。   在桑虞看来,早就有交情的那些人远比另外一些人更能成为可以沟通的盟友,有交情的那些利益集团壮大起来,总要比那些战败者的集团壮大更好。他却是又担心那些准盟友壮大之后会挑战自己这个集团,才是放弃的理由。   作为三公之一,一件事情有了开头就不能没有理由地不了了之,桑虞只好逮着那批战败者咬,可也仅是一些语言上的攻击,还真没有做出实际的打压举动。他跟着刘彦一块回到邺城之后,会议上本来是要趁机会开诚布公一下,与在场的人达成战略同盟什么的,没想到的是竟然没人察觉到刘彦的用意,对他来讲事情就变得非常有趣了呀。   会议的话题重新转到了可能会发生干旱的事情上,可是大家好像心思都不在这里,谈是在谈,发言的时候却没讲两句。   “既然如此……”田朔是职责所在,见没有拿出什么有效方略,大家好像也都有些精神恍惚,就说:“且再集思广益,后日大朝会之后再聚首相谈?”   以当前的技术水平来说……不,是哪怕是现代科技发展的程度,各国对大面积干旱都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那得是事先就做好相关工程,又是眼光长远提前蓄水啥的,绝对没有什么临时抱佛脚。所以该谈的不是防止干旱,是知道会发生干旱之后的该怎么赈灾。   桑虞后面根本就没有发言,他是御使大夫,律法机构改革之后就等于是首席大法官还是各院之首,地位怎么看都无比超然,不管是军政还是民政想发言就能说,不想发言谁也怪不上,就率先站起来整理衣冠迈步走出。   室内的人也是各自在整理衣冠,桑虞第一个走出去之后,蔡优是快步追上去,后面的庾翼迟疑了一下也是追过去。   “子深。”蔡优很快就追上桑虞,也不顾走廊上有值班的甲士,就迫不及待地问:“方才子深言及开拓之事,可是有未尽之言?”   桑虞满是困惑地说:“有吗?”   能够混上一国高官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蔡优以前要是没有往那个方向想,会议上桑虞都说了那么多,怎么也该有了一些猜测。他被桑虞的反问堵得有些胸闷,侧站的方位眼角余光捕捉到庾翼的身影,自以为明白了什么,也就“呵呵”笑了几声,行礼不再谈开拓的事,是与桑虞闲扯起来。   庾翼本来是要走过去,他同样是因为桑虞的一些话得到启发,只是很多事情并不确定,追上来是有心与桑虞好好交流一下,看到前面两人远远对自己行礼,回礼的同时听到是在闲扯,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停下脚步。   后面室内的人都是出来,田朔与崔悦并肩而西在谈干旱的事,其余的人也是边走边交谈,庾翼也就继续迈步向前。   现如今汉国中枢三公九卿的南方系也就吕议和庾翼,至于桓温、谢安、袁乔等一些人是军方系统。   中枢只有两个南方系,廷尉对军政和民政都插不上手,典客是属于什么都能插手又什么都没有决定性的话语权。   军方倒是有桓温成为征南将军,再来就是谢安这个征西中郎将,袁乔也有了行军长史的身份,问题是份量最大的桓温一直在自绝于南方系,导致军方中的南方系也成不了气候。   【灭燕之战何时结束?】庾翼不是关注灭燕之战怎么样,他想的是:【丞相何时能够回来主持大局?】   纪昌当然也是北方人,可他并没有聚拢世家作为自己的羽翼,不管是办事还是眼光都是着眼全国,他在中枢虽然没有偏向于南方系,可不偏不倚就是对南方系最大的支持。   庾氏传承久远,羽翼还在东晋小朝廷当了很多年的官,小朝廷之前的格局就是各世家互相角逐,什么事情都会争一争斗一斗,拥有敏感的神经才能生存下来。他所在的家族是在世家竞争中被踢出局,可那是因为庾冰病逝,不是他有多么无能。   庾翼原先就奇怪刘彦怎么允许各家去印度支那撒欢,甚至连一些小朝廷的残余武装都视而不见,会议上听桑虞的一番言论就有了迷糊灌顶的顿悟,之所以追桑虞只不过是想要进行更深入地交流。   【各家到林邑与扶南是王上有意放纵,是好事还是坏事?】庾翼怎么都觉得包括王氏等一些战败一方的群体都是隐患,就怕什么时候将所有家族牵连进去:【桑虞心思深沉,其余各人不落井下石已是极限,绝无可能出事后相助……】   庾翼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来到后宫的宫门外,停在宫门之外的十来步远,看着宽大的宫门出神发愣。   也就是汉国的各项礼仪还没有健全才会发生庾翼这种出神走到后宫大门的事,要是礼仪健全不管官职大小宫城就不是能随便散步的地方。他回过神来转身要走,却是听到宫门在“咿呀”声中被打开,一身戎装的张石走了出来,后面却是羽林军打头,再后面干脆就是禁卫军,连忙退到路边。   羽林军是在今年的春季中旬来到邺城,由于禁卫军全数出战也就代替驻守宫城。当时的刘彦并不在邺城,连带王后以及众妃也不在这里。等待刘彦到了邺城,新的禁卫军被“召唤”出来,后宫不再由羽林军拱卫,是重新交给了禁卫军。   那些事情庾翼都知道,发现羽林军从后宫出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刘彦肯定是要出宫城,再看羽林军带着不少围猎相关的工具,显然就是要到林苑去打猎。   果然,羽林军打头,禁卫军之后就是王辇,还有着许多的车驾。   “庾卿?”刘彦是得到汇报才知道庾翼在路边,让王辇停下来招呼:“可是有事?”   “……”庾翼不能说自己是走神无意间来到这里,好歹是世家之主,那么多年的官也没有白当,就行礼说道:“臣忧心中原旱灾,特来请示王上。”   刘彦就邀请庾翼上了王辇,队伍才算重新动了起来。   现如今没有太多的娱乐项目,刘彦对歌舞什么的也就那样,出去围猎只是觉得有些闷想要散散心。临时要出去散散心,一出后宫就被庾翼给堵了,后面得知消息的人,觉得自己份量足够的也相续过来,结果王辇刚出宫城刘彦就看到一群大臣携家带口等着。   路上庾翼没有去谈防止旱灾的事情,是以一个了解南方的臣子身份,向刘彦介绍南方哪些地方的开发程度,未来可以向中原输送多少粮食。因为入侵印度支那是庾氏首倡,他少不得是该承诺未来几年那些家族会给国家弄到多少粮食。谈印度支那,是他深思熟虑给添加进去,算是在给南方各家族的安全找份保险。   桑虞是前来宫城门外的人之一,不但他来了,妻子以及嫡系子嗣也都带了过来,他后面被刘彦招上王辇,一看该在的竟然都在,不该在的崔幸也在。   崔幸就是崔婉的生父,也就是国朝的国丈。要是在先汉的时代,国丈至少就是一个侯爵,到了某个时期大将军也成了外戚一族必定会当的官。不过嘛,刘彦建立的汉国非军功不得封侯,崔幸只有一个国丈的身份,既没有侯爵也没有官职。   也幸亏是王辇足够大,容纳下十多人还不显得拥挤,此时的话题是发生旱灾之后的赈灾措施。   庾翼是代表自己那一系大包大揽一部分赈灾用的粮食,不算是国朝该有的粮税,只能算是国家发生灾害时的捐赠。   国家发生灾害,又或者是国家要向外用兵,国内各大家族向朝廷捐献财帛和粮食在先汉是旧例,开这个头的人就是刘彻,后面才成为惯例,但也只是在西汉,到了刘秀再建东汉之后就没这事了。   刘彻那么干,是和匈奴打得太凶了,文景二帝的积蓄给耗费光了,搞盐铁专治也是撑不住军费,后面更是搞了卖爵,着实没办法只能是向诸侯国伸手,诸侯国伸完手就该轮到勋贵,后面更是干脆让百姓义捐。所谓的“穷兵黩武”风头就是这么来的,自然还有西汉全国的户口减半(大部分其实是逃亡,不是死于战争)。   现如今的汉国也搞过捐献,就是上一次要彻底击败石羯赵国缺少粮食,由纪昌带头捐献的事,算是将西汉的“传统”给延续了下来。   这一次庾翼“带节奏”,是他临时的灵机一动,想的是刘彦将印度支那搞成了各家族撒欢的乐园,怎么也得回馈一波,证明刘彦没有养出一帮白眼狼出来。   刘彦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复杂,对庾翼的“带节奏”是一种欣慰的态度,后面各个人等也是一波捐献,他就不能不多想了。   “唔?”刘彦听到桑虞谈起灭燕之战,起先还在奇怪桑虞什么时候对军事突然感兴趣,后面听到曲沃等各族就立刻明了:“燕地之北,确实还有大片平原,那里土地为黑,极为肥沃。”   东北平原是华夏的四大平原之一,同时也是华夏最大的平原,其余的三个大平原是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关中平原。   因为历朝历代没有突破燕地进入东北平原的关系,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关中平原其实都是先后得到开发,比如先秦之所以能横扫八方六合就是仰仗关中平原的粮食,东晋小朝廷不缺粮食是仰仗长江中下游平原,先秦齐国称霸是仰仗华北平原的粮食产出。   那些先后经过开发的平原,有些是地质在长年累月的耕种中耗费太大的土力,有些则是灌溉系统被战火全面破坏,不管怎么说土质肯定是比不上“处女地”的东北平原。   刘彦那一刻其实是乐了,本来就有心推动民间自主进入东北平原,还没有行动起来却发现众人的目光已经瞄过去。 第634章 以利趋之   要是民间愿意自主去开发某个地方,只要没有搞得那个地方民怨极深或是哀鸿遍野,实际上对于统治阶层来说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某个地方被搞得乌烟瘴气,为了开发那个地方,统治阶层也会当做没有看见,顶多就是在开发接近完成的时候出来收拾一波。比如弄死几个本身有罪的官员和太过作恶的民间人士,给受害者出出气啥的,那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现在能够自主开发某个区域的集体只有那些世家,这个就是刘彦明明不喜欢世家,也能将世家连根拔起,却又接受世家这个集体存在的原因。   汉国的人口少,想要将人口调动到需要的地方还存在很大的难度,刘彦干不出将百姓迁移到某个蛮荒之地的事,就是想干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那么使用利益诱使世家主动过去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某个境外的蛮荒之地由世家出人、出钱、出粮来开发,世家又在开发过程中得到了想要的利益,且先不管世家得到了多少利益,地盘被纳入国家疆土的一部分就是国家赚到了,还是赚大了。   迁徙人口的事情在任何时代都不简单,拿上一次从扬州大举迁徙人口而出的事情来说,二百多万人在迁徙过程中直接死亡的人数就达到八万,后续间接的死亡人数还不知道多少,耗费的粮食更是能够打几次战役级别的大战。而扬州迁徙人口才只是被送到梁州、益州、宁州、广州,要是更远的地方代价又该怎么样?   刘彦同意各家族前去中南半岛(接受建议,以后就这么称呼了),过程中只是让各支舰队帮忙运输,还卖出去了数量众多的船只,非但没有耗费多少国帑,反而是赚了不少。而耗费多少财帛和赚多少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打下来的地方成了汉国的疆土。   今时今日的中南半岛,汉军驻扎的部队也就只有五千,属于各家族的武装却有十余万,非武装人员的汉家苗裔也达到了二十余万,真真是突破了华夏苗裔之前历朝历代在中南半岛的人口历史新高。   有三十余万人进入中南半岛,刘彦有理由相信那片土地从此以后再难脱离汉家怀抱,只要中枢不是病到痴呆的程度,中南半岛必将永远属于版图之内。   交趾是在公元孝武皇帝元鼎六年(公元前一一一年)首次成为汉家疆域,历史背景是刘彻挥军灭掉南越国,并在现代越南的北部地方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实施直接的行政管理。   对了,秦帝国挥军南下时,击败南方百越诸族平定南疆,属于象郡辖地的就有一部分是在越南北部,可是并没有深入中南半岛,所以被称作交趾的地方还真就是西汉才占下来。   西汉在那片地方设立郡县,可是并没有迁徙人口前往,仅是屯驻少量的汉军进行驻防。有相关史料记载,西汉在交趾的驻军数量从未超过五百,可就是这么些驻军将这片疆土一直维持到王莽篡汉。   王莽建立新朝之后,很多地皮估计是管不到就被放弃,其中就包括交趾郡,一直到绿林赤眉之乱后的东汉建立,交趾郡才被重新纳入东汉版图。   东汉重新设立交趾郡,驻军数量是有超过西汉时期,但是到汉顺帝刘保统治期间,当地的占族人区连杀死汉朝的日南郡象林县令,就此从东汉独立出去,占据了原日南郡的大部份地区(越南中部),以婆罗门教为国教,建立占婆国,与东汉以顺化为界。   当时的东汉中枢是在交趾都失去将近一年才得到汇报,那个时候占婆国已经建立起来。得到汇报的东汉中枢其实是有些懵,要不是专门翻找相关资料,压根就不知道交趾是在哪个旮旯地方。他们对要不要出名剿灭叛逆有过探讨,后面大概是觉得国库空旷到可以饿死老鼠外加跑马的穷,交趾那个地方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就当做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地方。   交趾重新被汉家苗裔夺回是东汉末年,发兵夺回的那个人叫士燮,他是当时所有割据诸侯中最弱小的一个,可就是这么一个诸侯中最弱小的一个还能将占婆国打得无招架还手之力,要不是占婆国北部有山脉隔离,估计占婆国就活不下去。   士燮这个诸侯势力是一直存活到中原各诸侯只剩下三个,一直到到三国并立初期也还过得滋润,孙吴与曹魏进行逍遥津之战,孙吴与蜀汉进行夷陵之战,士燮都没有趁机北上偷袭孙吴,后面却是老孙家来了个突然袭击,士燮的地盘此后也就成了老孙家的一部分,其中就包括交趾郡。   “大汉入交趾,远比之前的先辈更为深入。”庾翼还是后面家里人过来才换上的猎服,他骑跨在骏马之上,对着刘彦说:“后汉(指东汉)失交趾,随后失而复得仅是止步于日南(指士燮攻占婆国),东吴进军交趾亦是如此,司马氏一族同样如此。永嘉之乱后,日南被林邑所夺。现如今大汉于交趾,直通海峡。”   本来林邑国还能活到中原的大隋建立,是杨广在位的大业年间才由刘方率兵攻灭,可随后李唐建立又让林邑复立,只不过是改称占城。而占城还得是等待有明一代,才被安南所灭。   现在不用等到杨坚代周之后的杨广遣将来收拾,林邑国这个国家到今时今刻已经没了,连带扶南国也失去了沿海所有的疆土,被各家族压缩到了后世的泰国一带。   庾翼所说的海峡,不是后世印度尼西亚和新加坡的那个海峡,说海峡也不对,是后世泰国半岛与柬埔寨的海域。   说到海峡,那片海域能够被称之为海峡的着实是太多了,有两片大陆夹在中间的都能叫海峡,可是天然上海礁少的也真的就印度尼西亚和新加坡的那个海峡,其余岛屿的海峡大多是遍布小岛,有众多的小岛也就意味着吃水深很复杂,再来就是洋流也关乎到海上航行。   后世南海在现如今已经成为汉国的内海,离东亚大陆最近的菲律宾群岛基本被发现和留下人员探勘,马来西亚、文莱、印度尼西亚只要是在南海海域的也都被探索到。因为这一片海域有着太多密布的岛屿,沿海状况也是着实过于复杂,前往的船只不但发生触礁的情况严重,还有进去就直接迷路失踪的现象。   关于海洋的探索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用无数的牺牲以及损失才搞明白哪些海域安全或是危险,甚至是哪里的洋流适合航行都是一项大学问。   真的就是这样,在蒸汽机没有出现前的时代,是依靠风力来进行海航,除了季风很重要之外,洋流顺不顺亦是关键,所以就存在所谓的航线。而便于海航的航线在蒸汽机被运用之前,真真就是无价的宝贝。   汉国关于海航还是起步阶段,玩得比较溜的也就渤海、黄海、东海,朝鲜半岛和倭列岛之间的航线是直接拿来用,目前正在探索的是倭列岛到流求(湾湾那个岛),然后是抵达吕宋岛(既菲律宾)。   海上会去探索那条航线,是因为刘彦记得那边本来就有便利的洋流。   目前在汉国除了刘彦,估计没人更懂得海洋,不会有人相信某些海域是进去了出不来,更不懂为什么一样都是海面怎么就进去了出不来。   实际上是有很简单的因素,有些海域的洋流就是顺着那个方向,船只顺着洋流航行很方面,哪怕是没有多少风来吹动船帆都能航行。可是想出来就会被逆流的洋流拖住,得是船帆有足够的风力才能航行得动。   中南半岛的面积不小不大,要是再加上南海周边的岛屿那可就显得非常大了。   刘彦给各世家画的“圈”只是在中南半岛,以目前的技术而言矿产很难开发,但是不缺名贵的木材资源,再来是那边有全世界最大的翡翠矿产。   “是的,的确是在周水下游发现翡翠矿脉。”庾翼说的周水其实就是现代的萨尔温江,那边是哀牢郡以西,现在属于缅族的群居地界:“只是交通极其不便,挖出矿石难以运出。”   现在西南半岛根本就是密林遍布,陆上要是开辟出道路,信不信相隔一年又会重新长满植物?哪怕是有现成的水系,可因为当地的气候原因,河系除非是足够宽大,要不然也是覆盖着众多植物。   交通只是难以开发的一方面,密林里面的瘴气不是现在有方法解决的,再来就是那边的各种有毒生物简直多到可怕的地步。   刚才讲到香木、翡翠、等等的资源,无法大力插手的北方系各人不知道心里是多么郁闷,一听那边满布的瘴气林子,再听种类奇多的有毒生物,众人内心就平衡了呀!   被刘彦划出来让北方系自主发展的区域,草原可以发展牧畜业,东北那边肯定是用来耕作,并且东北那边的木材资源也是丰富到没边没际,最重要的是除了冷一些并没有其它什么自然障碍。   中南半岛的开发过程要面对原始丛林,搞不好被蚊子叮一口都会没了小命,甚至是走着走着直接陷入沼泽,怎么听都有些瘆人,有比较才有伤害,哪能不让北方系有些偷乐。   “所以少杀些野人。”刘彦嘴巴里是在那么说,手却是松开弓弦让利箭射出,射翻了一头麋鹿。他将弓收好,慢斯条理地说:“那些野人生于斯长于斯,熟悉当地的环境以及气候,很适合用作各种前驱。”   庾翼能说已经在尽力避免杀人吗?汉国现在是地广人稀,哪里都缺乏足够的劳力,征战于外抓捕异族当奴隶卖有很大收益,变成杀人是亏本的买卖。   “没事儿,很快就有上百万的奴隶了。”徐正咧着嘴在笑,说道:“灭掉高句丽,只要是个男的,不管年龄全部充作奴隶,该是有个二三十万?百济和新罗同样如此,不信凑不足百万奴隶。”   话说回来,灭燕之战已经进入尾声,之前高句丽还真的翻脸,导致的是纪昌负责追杀慕容鲜卑,吕泰则是脱离对燕战场。   高句丽率先发难是在马皆水,伙同百济和新罗的仆从军突然暴起,早有心里准备的吕泰指挥汉军以及倭列岛仆从军将之镇压。随后,吕泰挥军向东,军队还没有进入高句丽地界,处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汉军已经发兵攻打反叛三国。   现在,灭燕之战还在继续,汉军是追击到了鲜卑山一带。   同时,汉国对高句丽、百济、新罗上述三国的灭国之战也正式开启。   在刘彦进入邺城前,吕泰已经攻占丸都,并且杀到不咸山(长白山)区域,高句丽仅有少数残余向北逃窜进入原先的夫余人栖息地。   百济就比较可怜了,他们西北边本来就是汉国疆域,半岛之上的带方郡一带也是,被两个防线的汉军合力夹击,再有内部的公孙一族等移民过来的汉家苗裔为汉军来个里应外合,战事爆发之后仅是二十三天就宣告亡国。   以三韩人为主的新罗更干脆,汉军只是刚出伽揶地界,倭列岛新编的仆从还在海上飘着,他们的基临尼师今(第十五代君主)昔基临就派人带着降表去乞降。   “征东将军现在也能吹嘘自己是灭掉三国的名将了。”徐正是一边说一边在“哈哈”大笑,多少是有些酸味地说:“高句丽的青壮先后被慕容鲜卑和我们折腾得快没了,百济有那么多的汉家苗裔身处高位,新罗的三韩人干脆就是软蛋,灭亡他们很难有什么成就感。”   桑虞有些话很想问出口,比如灭掉三国之后,他们这些家族能不能过去享受盛宴,可刘彦从来都没有给过相关的暗示,真不好去开那个口。   “半岛三国的确能提供数十万劳力。”桑虞乐呵呵地说:“介时,是不是先将中原腹地到东北的道路先修一修?”   刘彦的指示是高句丽、百济、新罗的女童、适龄女子不被充作干活的奴隶。他是想着国家需要,也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女童养大成人,适龄女子会优先分配给有功将士,后辈们想要半岛女人是想疯了,这个时候的人先享受着。   灭掉半岛三国不但有人口资源,实际上那些土地的任何资源也算是姓汉,只要有能力向外开拓,资源根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635章 草原方略   刘彦正式前往关中之前需要到襄国,他还在邺城的时候,各地其实已经就有队伍在不断赶往关中。   关中就是一个地域性的称呼,按照行政划分是分作雍州和秦州,长安所属是雍州地界。   西晋朝廷崩溃之后,关中是被匈奴人刘渊占领,所谓的匈奴汉国首都就是在长安。后面的刘耀倒是将“汉”的国号改为“赵”……也是史称的前赵,但是并没有进行迁都,前赵也是亡在刘耀这一代。   关中自古被称为秦地,春秋战国时期的秦人便是生活在那一片土地之上,秦人有过多个都城,是等待商鞅变法才新建咸阳。后面的汉帝国第一个首都并不是选咸阳(还没叫长安),其实是先在洛阳称帝,后面听取建议认为关中有雄关这个依仗,才将目光转到关中。而长安也并不就是咸阳,是在咸阳边上重新建城。   刘彦在前往襄国的路上接到了各方回报,纪昌禀告的是慕容鲜卑脱离鲜卑山到了鲜卑草原,吕泰回报的是已经灭掉半岛三国。   还有那么一件事情,就是在燕地战场的拓跋鲜卑那支队伍跑了。   “拓跋什翼健还在队伍之中?”刘彦对燕地战场的拓跋鲜卑跑掉真的感到意外:“他可有逃跑的迹象?”   崔宗是君王秘书郎,属于什么都要替君王留神的那种人,谨慎地答道:“暂时未有异常。”   拓跋什翼健是带着三万拓跋鲜卑骑兵投靠汉国,灭燕之战中折损掉数千人。他跟着刘彦从灭燕战场离开,麾下的部队倒是留在了燕地,后面陆续折损下来也就是剩下不到两万人。   刘彦让崔宗将众大臣请过来,等人到齐将情况一说,后面问:“如何处理?”   部众丢下首领跑了,这么件事情至今为止从没有发生在华夏文明身上,从来只有部下为了君王断后不惜全数战死的事,例子还不止只有一个。   胡虏丢下自己的首领跑掉?好像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也不止一次发生部众丢掉首领自己跑路的事情。对于这么一个事,华夏文明这边的理解是,胡人崇拜强者,一旦追随的首领不再强大,背叛并不是羞耻的事情,也由此认为胡虏果然是野蛮人,没有半点忠诚之心。   “拓跋孤在鲜卑草原,拓跋什翼健亦有数个子嗣在鲜卑草原。”蔡优刚才就讲到胡虏的习性,认为拓跋什翼健是被抛弃:“现在的拓跋鲜卑该是以拓跋孤为首领了。”   拓跋鲜卑要比慕容鲜卑更早向鲜卑草原进行转移,拓跋孤监察的北部就包括鲜卑草原。   鲜卑草原是在鲜卑山以北,非常靠近北极。根据汉国这边的情报,鲜卑草原因为全球气候进入到小冰河时期,实际上一年是超过七个月处于下雪季节,稍微暖和一点的季节不到两个月。   “拓跋鲜卑该是有十来万人进入鲜卑草原,慕容鲜卑逃过去的大概有三十余万。”桑虞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既然那批拓跋鲜卑骑兵逃跑已经造成既定事实,或许是一件好事。”   无论怎么说,拓跋什翼健是在汉国进攻慕容燕国时进行背叛,或许不是汉国将慕容鲜卑从燕地驱离的最大凶手,但双方的关系肯定是要极度恶劣。   鲜卑草原的环境并不好,常年冰雪交加随处冻土,别说是对农耕民族来讲异常恶劣,极度依赖草场的游牧民族也好不到哪去。一年只有两个月是冰雪化开,才能养活多少牛羊,别说还有大量的马,无法大肆放牧就意味着粮食少,粮食少就预示着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   “鲜卑草原是拓跋一族的地盘,拓跋鲜卑的准备或许会充足一些。”桑虞笑眯眯地说:“慕容鲜卑是仓促转移,后面又被粘着追击丢弃众多辎重,却有三十余万人。”   都不是没脑子的人,哪能不知道人数多物资少的慕容鲜卑会向拓跋鲜卑动手,那样一样拓跋鲜卑实力太弱就不好了。   “丞相后面该是还会有奏章送抵。”桑虞说的是纪昌该是故意放跑那批拓跋鲜卑骑兵,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用意,又说:“哪怕是慕容鲜卑不朝拓跋鲜卑动手,是双方联合起来去向柔然或是东高车动手,对大汉也并无损失,相反是有利。”   原先拓跋鲜卑所控制的疆域,除了鲜卑草原之外已经全部归于汉国所有,使汉国与柔然部落联盟和丁零人的东高车、西高车都有了领土接壤。   全球气候进入到小冰河时期,越是靠近北极生态环境就越差,前几年西高车就有向南的举动,连带东高车也是不断南下侵袭柔然,无不说明北边的民族为了躲避严寒都开始寻求向南发展。   “我们放跑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的用意,是希望他们去与柔然和高车争斗。”蔡优说的并不完全对,要是能将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围堵起来消灭,肯定是不能放跑,问题是办不到。他笑着说:“至少能为大汉争取时间?”   刘彦听出来了,桑虞和蔡优是在帮纪昌“洗地”,哪怕无法强行“洗地”,也要将事态尽可能地往小事的方向引导。他甚至能够猜得出来,这次会议结束后,会有人提醒纪昌赶紧写来奏章解释。   御使大夫和治粟内史不断为丞相开拓,其余人没有落井下石,那是在短暂的几个眼神交流中瞬间达成的共识。   刘彦就不得不想一想了,是什么让这群臣工变得那么团结友爱。他稍微一想立刻明白过来,眼见称帝在即,中枢是绝对不能出什么幺蛾子,再来就是对国内派系之争不偏不倚的丞相,绝对是目前最合适的丞相。   两万拓跋鲜卑骑兵跑了,肯定是无法让纪昌引咎辞职,拉不下马又何必去落井下石,维护一下给点人情才是好买卖。   再则,就算是纪昌被罢官,谁接替丞相之职位?好像谁上去都会出现麻烦。北方系的上了,南方系就会惶恐不可终日。南方系上了,北方系必定难以配合。汉国现在才完成驱逐鞑虏的大业,未来将是一边对外开拓一边建设内政,中南半岛的蛋糕才在瓜分,东北的蛋糕才要端上桌面,毛病了才想要让国朝陷入派系互相倾轧的局面。   去了鲜卑草原的拓跋一族和慕容一族,他们是被汉军驱逐出去,短时间肯定不愿意再面对汉军。不管两个鲜卑是互相开战,或是团结起来对柔然、东高车动手,对汉国都有好处。而实际上汉国已经在做面对柔然和两个高车的准备,没想等他们先行南下,肯定是主动出击的嘛!   “拓跋什翼健……”刘彦转头看了一眼后方的车驾,王辇后面的第一辆承载王后崔婉,随后自然是四个妃子,其中当然包括拓跋秀。他收回目光看着庾翼:“收监起来。”   王辇哪怕是在运动状态也依然平稳,庾翼站起来行礼应:“诺!”   没人去提拓跋寔君,不是他们遗忘,也不是看在拓跋秀的面子上,纯粹就是一种策略因素。   拓跋代国崩溃,主动投奔汉国要当顺民的人数有个十五六万,其中有四万左右是拓跋秀的嫁妆。按照现在的习俗,怎么安排那四万人该取决于拓跋秀,其余的十一万是青壮劳动改造,老弱妇孺被分散安置。   拓跋秀很明事理地将四万人的嫁妆安置权当做家事,刘彦没有狠绝到连拓跋秀嫁妆中的青壮也去劳动改造,是抽出来编练成为仆从军,打算用在西征上面。   看起来编成仆从军当炮灰似乎比弄去劳动改造狠一些?可要看汉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一切以军功至上的汉国,有的是愿意去战场拼命的汉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才被认为悲惨。所以说,刘彦其实是给那些人一条成为人上人的上进之路。   拓跋寔君是拓跋什翼健的长子,不管是按照华夏文明还是胡虏的社会规则,他在血缘上有着对拓跋一族更天然的继承权。   汉国要做多种准备,其中就包括某一天将拓跋寔君推到前台,让他去和拓跋孤争夺拓跋鲜卑的统治权。   拓跋什翼健此前除非是要脱离队伍,要不然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他是按照往常的习惯,有了机会想要自己的那个妹妹,甭管拓跋秀是不是会继续冷脸相待,反正就是凑过去,多说一说亲情啥啥啥的。   上一刻,拓跋什翼健刚请示,也得到拓跋秀的同意即将上车。   下一刻,几名一看就隶属廷尉署的武士出现,他们过来之后是将拓跋什翼健包成一个半圆。   拓跋秀的车驾并不小,后车门被打开看到那么一幕明显愣了一下。   队伍没有停下来,车驾是一直向前行驶的姿态,众人也不得不是跟着小跑前进,以至于让画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正小跑要抓住车把上去的拓跋什翼健,看到廷尉署的武士出现,不似作伪的一脸错愕。他看一眼拓跋秀,后面是主动走向路边,站定之后一直是与拓跋秀两眼相对。   拓跋秀其实并不是不喜欢自己那个兄长,只是草原女儿讲的是嫁出去就该以夫家利益为重,虽说汉家女儿也一样讲以夫家利益为重,可是在一些行事作为上面草原女儿可就狠得多。她当然认出那些人隶属廷尉署,也清楚围住拓跋什翼健是要干什么,猜不透的是拓跋什翼健究竟干了什么才让廷尉署前来捉拿。   等待拓跋秀所在的车驾远去,王简才慢斯条理地从旁边的树干后面走出来。   王简是侍御史,廷尉指派干活当然要干,就是觉得当着拓跋秀将拓跋什翼健收监起来很得罪人。当着面抓人,和事后被知道,虽然都可能会恶了拓跋秀,他还是选择事后被知道。   拓跋什翼健现在的穿着和草原人没半点关系,一身汉家衣冠穿着看着颇有气度。他看到王简露面,行礼问道:“劳烦侍御史出面,某犯的事情肯定不小?”   事实上王简只得到收监拓跋什翼健的命令,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而收监,笑而不语地示意武士干活。   拓跋什翼健一点想要夺路而逃的想法都没有,试探着问:“某可否再见妹妹一面?”   王简可是在石羯赵国混过的人,还在曾经的冉氏秦国当过尚书令,十数年的为官生涯几乎该碰的事情都碰过,很清楚拓跋什翼健为什么这样,无非就是试探自己还有没有活路,也是隐晦提醒自己还有个当德妃的妹妹。   “……”王简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怎么突然收监拓跋什翼健,继续笑而不语。   拓跋什翼健被带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没有泛起什么涟漪,后面却有人发现拓跋秀的车驾停在了路边,拓跋秀下了车驾是自己翻身上了准备好的马匹向王辇追去。   王辇之中的众臣还没有走,原先是在商谈北方的事,后面话题转到了关中。   “长安无比残破,以宫城为甚。”蔡优这个治粟内史管的就是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无法无视的事情太多:“此前计议,翻修长安,不如再建一城。选址已经妥善,就是……”   刘彦脑仁有些疼,对于定都关中的事情早就定下来,连前去关中的时间都选好,可过去之前将新城建好属于没可能。   之前的商议是过去了先住在长安旧城,却没打算对长安旧城进行修葺,也确定新城什么时候建成就什么时候举行登天子位和称帝的大典。   修建新的都城是必须干的事情,其余地方的建设都要让步,可就是再怎么赶也要时间来修,根据估计是至少需要一年半。   刘彦刚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很明显的马蹄声,以为是有什么鸿翎急使,转头看去却是看到一身宫装的拓跋秀骑马奔驰而来。   拓跋秀自小生长于草原,骑马什么的小时候就会了,长时间骑马更是骑术非凡。她驰骋到接近王辇百步时,已经有骑士控马围过去,后面得到放行才算是靠近王辇,那边刘彦正要下令停车,却见她恐怕靠近王辇伸手抓住柱子利索借力一跃,直接从马背上跃到王辇之上。   这么剽悍的一幕不但让刘彦有些愣,是看到的所有人都呆了。 第636章 文武再交锋   拓跋秀那一跃的风采十分夺目,上了王辇仅是因为惯性向前两步,稍微蹲一下就又站立起来。她站稳之后并没有吭声,是默默地对着刘彦一礼,随后走到刘彦身侧不发一言地站着。   “众卿……”刘彦知道拓跋秀急匆匆过来是为了什么,对众臣工说:“先议到这里。”   崔宗已经在示意车夫停车,王辇一停,后面的车驾自然就无法动,前面的人也要停下来等待王辇重新动起来,整支队伍也就全部停止前进。   王辇停下,有侍从抬来脚蹲,众大臣用最快的速度下了王辇。   “将王后……”刘彦见拓跋秀有些不对劲,可不想陷入争吵:“……以及众妃请过来。”   刚才拓跋什翼健被廷尉署带走的画面很多人都看见了,哪怕是没有亲眼看到也会从各种途径知晓,崔婉是带着其余三妃来到王辇,她们上了王辇先向看着有些尴尬的刘彦行礼,随后却是围向拓跋秀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刘彦之所以尴尬不是拓跋秀说了什么或是撒泼,相反是拓跋秀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却不说话,这个可比起哭闹什么的更身为丈夫的人无语。   燕地战场的拓跋鲜卑跑了,不管是不是与拓跋什翼健有关,将拓跋什翼健收监起来是必须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一番问讯,不奢望拓跋什翼健会说什么,就是一套程序。之后拓跋什翼健会得到什么处置,是看拓跋什翼健的潜在威胁多大,又是拓跋什翼健还能给汉国带来什么利益。   一后三妃完全当刘彦不存在与拓跋秀说话,拓跋秀看着情绪并没有糟糕到哪去,至少是还能笑得出来。   常说大丈夫干大事不拘小节什么的,其中就包括完全不用管自己女人的感受,甚至可以将女人当成随时可以更换的衣服,乃至于是除了大丈夫本身谁都能无视或是拿来抛弃、牺牲之类的。话说,这样的人是大丈夫?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独夫吧!   历史上取得成功的人,基本上还都是足够厚黑和无情之辈,恰恰就是因为他们的厚黑和无情才能以前途和利益为首重。抛弃任何可以抛弃的,牺牲所有能够牺牲的,尤其是有志逐鹿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最终才干成伟业。   刘彦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是在逐鹿天下,是干更为高尚的驱逐鞑虏恢复华夏,因为没有遭遇到过什么生死存亡的窘境,那颗心除了对待异族比较狠之外,甚至可以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国家的统治者。   见过只对异族狠的统治者吗?历史上的统治者从来都不是看民族来决定该怎么办事,尤其是封建王朝统治者更是这样,他们的敌人涵盖所有对自己统治地位有威胁的对象,才不管是异族还是同胞。   对了,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不会有同胞这个概念,他们觉得自己是上天之子,跟其余人压根就不是同一层次。后来的封建统治者将自己视为龙,都将自己当成龙了,那就与人更不是同一物种。   刘彦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就在于,他很重视同族这个概念,亦是无法去无视自己后宫女人的感受。所以咯,哪怕他是必须收监拓跋什翼健,将拓跋什翼健收监起来也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却在面对拓跋秀的时候会受不了哭闹。   队伍早就重新动了起来,王辇加了减震器不会有太大的颠簸,再来走的是新建不久的国道,地面并没有坑坑洼洼的现象。   邺城到襄国从平面地图来看是两百里的路程,可实际上平面地图的距离与真正走起来是不一样的,比如道路根本就没可能笔直。   在邺城去襄国的路途中会经过邯郸,眼见太阳已经移到西边,巡视队伍没可能连夜赶路,就有前导部队先行前往邯郸,今夜队伍会在邯郸停驻。   邯郸是战国时期赵国的都城,秦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之后,邯郸就变成一座寻常的城池。在汉帝国建立之后,邯郸的政治地位没有得到提高,数百年过去了,作为曾经都城的风貌早就不在,再有胡虏肆虐中原数十载,邯郸的名字继承了下来,却是一座看去破败而又规模不大的小城。   中原是被胡虏肆虐了数十年,胡人只懂得掠夺和破坏,哪怕是建设也是奔着宫阙而去,压根就没有想着民生,不单单是各座城池被战火和岁月摧残得不再光鲜,甚至可以说农耕民族重视的农耕地长满了荒草,相关的灌溉系统更是悉数废弃。   巡视队伍抵达邯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夜幕中的邯郸只有零星的灯火,刘彦特地问了一下,才知道整个的邯郸城涵盖周边仅有一千多户的人家。   “此地是邺城与襄国中间地带,羯人统治中原期间,邺城与襄国是众胡的栖息地,周边是当做牧场经营。”桑虞指向了不远处的邯郸城,说道:“邯郸城墙已经不成形,事先城内完好房屋几近于无,是迁徙过来的百姓被安排住所后进行修葺。”   邯郸城破败,刘彦也不在乎有没有美宅,甚至是常年的征战生涯已经习惯住帐篷,巡视队伍是在邯郸城西边不远处搭建营寨。   “中原的确是被胡虏折腾得太惨了。”蔡优以前就是个小地方的小豪强,东牟郡是在青州的靠海沿岸,可就这样也没少被胡人折腾。他感慨地说:“各处城池几乎没有一座完好,处处荒废成了杂草丛生。”   胡人入主中原之后,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想将这一片土地弄成牧场,别说是乡野的村镇,那些有着悠久历史的城池也是可劲的折腾,晋人不是被驱离就是被杀死,还真的将中原很多地方搞成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蔡优是治粟内史,可以说权力很大的同时责任也重大,建国之后无时无刻不是在关注各地复苏,但很多时候会觉得无比苦恼,其中就包括刘彦过于重视征战而忽视民生。   “司州原本是胡人的聚居地,大汉夺回之前胡虏大肆逃亡。”蔡优后面提了一下,偌大司州的在籍人口也就是不到四十万,连辽东半岛的人口都比不上:“这是极为浪费和不正常的。”   司州有十二个郡,直观一点的来说,占地是含括战国时期的赵、韩、魏各自的一部分。这一片土地上在战国至少有上千万的人口,到了西汉也生活将近一千五百万人以上,东汉时期是将近一千七百万人口,现如今却只有不到四十万人。   曾经能够栖息那么多人的土地,仅是安置四十万人当然不行,汉国也不是不想从其它地方迁徙人口过来,障碍是在土地分配上面。   之前的谁拥有多少土地,汉国在承认与否上面的自由度无限大,分配土地则是需要有功劳的基础,再来是根本不允许交易土地。会这样比较简单,那是刘彦将二十等爵重新拿来用,想要土地拿军功来换是唯一途径。   “秦帝国的崩溃,除了上层糜烂,没有兑现有功将士的功劳才是主因。”徐正看来是没少读书,义正言辞地说:“春秋战国的秦国不是没有出现过上层糜烂,只要对将士赏罚公正却依然不失武力。始皇帝在一统天下之后,没有足够的土地兑现百万将士的军功,始皇帝在时自然无忧,始皇帝驾崩之后,秦国将士再无战心。”   没开玩笑,始皇帝称帝后的确是吝啬了,搞中央集权的同时,军队该得到的赏赐没有兑现,再来就是征募士兵和徭役也太频繁和过度了一些。哪怕是失去信用,可他活着可以依靠威严压得住,死了之后国家就崩盘了。   秦帝国北击匈奴,于长城屯军为长城军团,挥军南疆也有南疆军团,后面面对六国复立各地先后陷落,想要出兵防御竟然需要用到刑徒。   章邯的刑徒军团战败投降,关中那个时候可还有数百万人,凑一凑怎么也能凑出一支大军,再以秦人的骁勇而言,哪怕无法全面逆推,可是守住关中还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被放鸽子的秦人不再为赵氏赢姓卖命,哪怕是侵略者进入关中也没人起来抵抗。   失去信用的赵氏赢姓落魄到什么程度?刘邦的约法三章其实是作为胜利者来写的一个示例,其实当时的秦人根本不在乎由谁来作为统治者,哪怕是项羽进入关中也一样被秦人欢迎。   项羽入关中之后,几乎是怎么残暴怎么来,这一下秦人才算是懵了。后面项羽该抢的抢了,该烧的也烧了,拍拍屁股回去关东,将关中一分为三,分封章邯、司马欣、董翳成为诸侯王。   章邯、司马欣、董翳都是属于背叛秦人的投降之辈,可就是他们稍微对秦人好一些依然被接受。   等待刘邦出关中,先后击败章邯、司马欣、董翳,再吆喝一嗓子要带着秦人找项羽报复。结果好嘛,秦人参军踊跃,哪怕是刘邦连战连败也一直跟随,甚至是老子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老爹补,反正就是刘邦只要不怂就和项羽怼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瞧瞧后面项羽是被什么人击败,负责指挥的韩信是齐人也就不说了,参与对项羽分尸的王翳、杨武、吕胜、杨喜、吕马童这些人哪个不是秦人?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别像秦国到后面没人愿意效力疆场。”徐正幽幽地看着蔡优,慢斯条理地说:“生娃能够奖励土地是特事特办,没点功劳也能获得土地,百姓就该时刻什么都不干,盼着赏赐凭空而来了。”   得咧,蔡优本来还想说为了各地人口分布的正常化,撕开土地分配的口子,至少是吸引人口密集的郡县向空无人烟的地方迁徙,被徐正那么一堵什么都别说了。   “凭白获得土地自然不可。”桑虞在这一刻与蔡优是统一战线,一点不怵徐正地说:“地广人稀之地不可放任,可以土地置换。”   徐正满是无所谓地说:“只要不打破非军功分配土地,换就换呗。”   “拿出一个章程。”刘彦当然知道国家人口分布的重要性,更知道所谓的土地置换会有什么猫腻,说道:“尽快布置方案,争取五年之内完成重新分配。”   土地置换可以是坏的换好的,也能是认为置换人原本的土地很好换到新的地方应该给予补偿,有心操作什么花样玩不出来,还是那种看着都合情合理的处理方式。   “五年?”蔡优脸颊开始抽搐:“勘察各地需得一两年光景,迁徙之前需得储备粮秣,就地安置关乎地方行政……臣琢磨着这是一个数十年的大事。”   刘彦想一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他是打算对民政系统要搞什么视而不见,要是军方到时候闹起来也没打算帮忙,深深地看一眼蔡优也就算了。   该谈的事情谈完,夜已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刘彦进入自己的大帐却是看到拓跋秀在整理床铺,下意识就说:“怎么是你……”   君王有相当多的女人,从古至今就有一套哪个晚上该是谁陪寝的制度,也能是君王根据自己的喜好制定陪寝人选。   要是刘彦没有记错的话,今夜该是桑妙过来才对?   “妙妹妹身体有恙。”拓跋秀转身看着刘彦,随后走近了帮刘彦宽衣,一边幽幽地说:“妾难道是洪水猛兽?”   刘彦这不是不想拓跋秀来提拓跋什翼健的事嘛!   “妾已经知晓燕地的事。”拓跋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重新忙碌的时候继续说:“国家大事妾不过问,该如何处置兄长亦不当问,只是……”   刘彦没等拓跋秀“只是”后面想说些什么,很直接地说:“拓跋什翼健不会被处死。”   汉国灭掉的国家和势力那么多,最深觉痛恨的羯族人都刻意留下了一些身份特别的人,其余那些人也都是幽禁养着,不多拓跋什翼健一个。   没杀那些人绝不是刘彦仁慈,也不是春秋战国的不绝人后嗣的传统留下来,是华夏文明喜欢留下战败者的首领,有事没事的时候拉出来跳跳舞,哪些节日也是拉出来跳舞,说白了就是用来夸耀武功的。 第637章 行政区该怎么搞?   拓跋什翼健的事对于巡视队伍只是一个插曲,除非巡视队伍是遇到大批武装堵截,要不然巡视队伍每天该走多少里并不会轻易更变。   在拓跋什翼健这么一件事情上面,刘彦再一次看到拓跋秀的明白事理。拓跋秀可真的没哭没闹,甚至刘彦说不会杀拓跋什翼健之后,拓跋秀连提一句都没有再提。   后面刘彦细想了一下,有些恍然拓跋秀的举动,她该表示的态度已经用行动做出来,不说比说了要好,再来是察觉到他不会株连其余的拓跋鲜卑,她也就安心了下来。   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拓跋鲜卑后面可是全部自主汉化来着,刘彦可以杀光羯人,乃至于是杀光慕容鲜卑和其余各族,对于杀光拓跋鲜卑还真没有太大的兴趣。   说一个比较糟心的话,五胡十六国那么多年的岁月,当属羯族人对待华夏苗裔最为残暴,后面慕容鲜卑建立前燕并没有刻意虐待华夏苗裔,等待苻坚的前秦多少是有点各族平等的意思,但要说在对待华夏苗裔真的比较温和的也就拓跋一族建立的北魏。   当然了,前燕没过分凌虐华夏苗裔可不是善良,是冉闵带头干绝地反击的事情再次证明汉家儿郎并不是两脚羊,慕容一族是怕过于凌虐会逼得残存的汉人再次拼死反扑。   到了苻坚统治中原阶段,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行事举止就真的是讲各族平等,对待有益于自己的人不看民族,恰恰是这种理念让他轻易获取中原的统治权,也得到各族的效忠。   苻坚因为将各族平等取得霸业,后面也是因为真的执行各族平等才在淝水之战失败后,偌大的帝国瞬间分崩离裂。   说到底吧,各族平等是等到了现代,有核武器这么一个大杀器威慑着,各大流氓盯着的同时,文化和观念也得到改变,才算是有民族平等的空间。哪怕是这样,非洲那么多种族屠杀,谁真的去管过?   天朝?天朝那个是各族平等吗?   民族平等哪怕是到了现代都是一个遮羞纸片,在民族观念根本没有得到普及的封建时代,统治者自身需要强大才有讲平等的资格,那种平等也是建立在统治者那一方真的强大且愿意利益共享的前提下。   哪怕是到现代都没有真正的平等,那么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平等基本就属于不可能的。其实绝对的平等就是不平的平等,甚至可以说是无次序者、无政府主义者……反正什么反社会的头衔都给扣到脑袋上,毕竟社会是存在管理者的。   平等只是尽可能地去照顾弱者,苻坚的怀柔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成功,他一旦战败那些发誓要效忠的人,能反的根本就是全反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仅是淝水之战一败,那么庞大的国家立刻就四分五裂了。   刘彦改变了历史,别说是逃到鲜卑草原的慕容异族再难建立前燕,苻坚的老爹窝在盆地那边,苻坚的爷爷现在还在西高车那边客居,最是能屈能缩的拓跋鲜卑全族仅是剩下十余万窝在鲜卑草原。   有些历史被改变了,有些历史刘彦却是想要提前,比如将拓跋鲜卑给融合掉,只不过这一次是主动去进行融合。   当夜,蔡优过去求见刘彦。他是想要在刘彦这里得到支持,其中就包括迁徙人口的补偿上面。   “该怎么办事,诸卿自行商议。”刘彦没可能明显表态,后面还是提点了一句:“莫要让军方觉得太过份。”   目前而言,汉国人口最多的是青州,再来就是扬州,两个州的人口都快占全部人口的四成,豫州又占了一成五,肯定是需要迁徙人口到那些没有多少人口的州。   蔡优只当是得到刘彦的默许,不再谈起补偿方面的事情,却是提到了行政区的重新划分。   “数十年南北割据,以扬州为例,竟是设有幽、兖、青、豫各州。”蔡优此刻觉得自己胯下的蛋有些疼:“关中亦是有相同情况。”   东晋小朝廷是真的在扬州划出一些地皮设立了很多的州,关中也一样有幽州和并州,对于行政区而言真的是乱糟糟。   汉国灭掉了那些国家,每个国家的地图形状都不一样,许多地区明明不在控制之下也添加进去,弄了个“地图开疆”这种欺骗自己的做法。   “臣以为应当重新做出规划。”蔡优分明是有备而来,请示刘彦之后出去账外抱着一个大卷轴进来,摊开放在地毯之上,才说:“此是臣根据文献以及诸多残本绘画的先汉(东汉)疆域图,又根据大汉目前的情况作出一些变更。”   刘彦在卷轴摊开的时候就发现是一张地图,看了一下也发现有点眼熟,一听是蔡优画的东汉疆域图立刻来了兴趣。   东汉是设立十三个州,由在西域设立一个都护府,同时在草原的匈奴地盘弄了个匈奴校尉部,燕地以北的乌丸也搞了一个乌丸校尉部。   蔡优绘画的疆域图在刘彦看来并不准确,至少是与现代地形图根本不一样。   “这里是什么?”刘彦直接就踩上了疆域图,蹲下来指着中南半岛的北部:“哀牢?”   “不是啊,王上。”蔡优可不敢像刘彦直接脚踩疆域图,他解释道:“哀牢为先汉(西汉)首设,后面(东汉)并入益州。此地乃是大汉新占之地,原属缅族各部落。”   可不止缅族部落的地盘被汉国给开拓了,刘彦瞅着地图才发现后世的越南、老挝、柬埔寨和泰国仅是剩下西边的地皮,另外的地方都成了汉土。   “各家族动作这么快?”刘彦是有重视民间自主开拓,可不是亲征燕地嘛,近些日子需要忙碌的事情也有些多,似乎是有些消息延滞了?他点着后世应该是属于孟加拉还是印度的位置,问:“这是哪个家族开拓的?”   蔡优立即就答道:“梁氏一部分,陈氏占的比较多。”   梁氏与陈氏在江州都属于大族,另外还有一个萧氏也是大族。这三个大族属于长江以南的本土世家,只不过是“衣冠南渡”之后屡屡遭受北迁各世家的压迫和削弱,历史上是蛰伏到刘裕建立宋国才重新壮大起来。   刘彦对梁氏和陈氏有些印象,只不过也仅是知道,并不清楚两个家族的实力究竟怎么样。   在蔡优所绘画的疆域图中,中南半岛是被切割了数十个小块,那么就代表着有数十个家族参与到瓜分盛宴之中。   “王氏是在这……”刘彦蹲下来仔细看,找了一下又点着一个位置:“司马一家子还有能力跑到这?”   蔡优就不得不说:“司马氏先是跑到交州,后面征南将军挥军要剿灭,他们用仅存的船只先跑去了王上命名的海南岛。”   曾经刘彦对于要不要全面弄死司马氏一家子还是比较犹豫,也算是残存下来的司马氏一家子船只留下不少,更是刘彦在犹豫中给了他们跑路的足够时间,才给跑到了中南半岛上面。   蔡优所绘制的疆域图并没有给中南半岛的每个地方都标注名字,刘彦也根本没看过柬埔寨的地图,理所当然不清楚司马氏一家子所占的地方叫什么。   还真不知道司马氏一家子是怎么跑的,竟然是绕了一个弯,从海上跑到了柬埔寨的贡布省去了。看地图的话,司马氏一家子好像将贡布省占了个十分之四左右,主要屯驻地选在了白马市。   “他们本来是要深入丛林,该是发现王上并无追究之意,才在这里停下来。”蔡优见刘彦重视中南半岛也就着重介绍这里,说了各家族分布,后面才提到:“分割之时,并无分南北,乃是无规则分布。”   明白一点的说,就是不管北方还是南方的家族都没有凑堆,基本上是混成了一团。他们这么干非常明智,是考虑到刘彦会忌惮抱团,更希望他们能够互相监督。   “问一下梁氏和陈氏……”刘彦知道那边的现代都有哪些国家,却是不知道具体的地形和环境怎么样:“能不能再继续北进。”   尽管是真的记不了太多,刘彦却是有那么一个印象,比如梁氏和陈氏现在所占的地方再往北是有一个大山脉,过了山脉就是现代阿三的疆域。他当然不知道那里现在有没有国家,更不知道有没有生活着什么民族,倒是想着能不能进入。   蔡优能绘画疆域图肯定是有过很充足的准备,就提到了那边的地形,比如无处不在的山区,还有现在不叫喜马拉雅山的那条山脉。   “那边有一条大河(布拉马普特拉河),只能渡过这条大河,往北便是难得一见的平原。”蔡优停下来仔细想了一想,才继续说:“梁氏与陈氏派人探索,窥知北边有一个叫曼尼,西边有一个叫骠国的国家。”   “曼尼?”刘彦倒是记起来了,全称该是叫曼尼普尔,是不是一个国家不清楚,现代是作为阿三的一个邦,这个邦相传是有华夏先民迁徙过去,人种与天朝这边相同,还无比向往当个天朝人:“有回报生活着什么人吗?”   蔡优给愣住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似乎是先汉记载过的一种昆仑人?”   西汉和东汉都有接触过皮肤黝黑又瘦小的人种,但西汉和东汉的昆仑人和之后所指的昆仑奴并不一样。   到宋代海航发达,与阿拉伯海上贸易频繁的时候,是有阿拉伯人抓捕黑人到亚洲,当时宋人是取名昆仑奴。可是阿拉伯人见黑人奴隶贸易很有利润,后面就干脆弄虚作假从印度和中南半岛,乃至于是印度尼西亚那些岛屿上抓捕,显得瘦瘦小小的黑人也冒充昆仑奴。比如到了明朝的昆仑奴,基本上就没有正经的非洲健壮黑人。   蔡优所说的昆仑人,应该是指印度和半岛黑人?   刘彦一想也是,那边离中原王朝着实有些远,过去的路途上原始丛林遍布,再来是中原王朝历史进程到现在也就夏、商、周、秦、汉,后面的隋、唐、宋、明是没影子,应该是没有华夏苗裔跑过去,可不就是只有矮黑人和棕种人。   “本土缺乏劳力,各家族现在想的是抓捕更多的奴隶,臣所属的衙司已经接收不少。”蔡优说到这个时候很开心,后面不得不谈:“那些奴隶的身子似乎不怎么样,海上运输的时候损失极大。”   果然是有利益才有开拓动力,汉国极度缺乏劳力,第一批自主开拓出去的民间势力已经开始在搞奴隶贸易。   刘彦却是想到了其它事情,严肃地说:“只要是黑人都极能生,通常还很懒惰,尤其是以那片地方的人最懒。”   中南半岛以及周边各群岛的人懒,那真的是世界有名的事。   蔡优负责的部门是有在采购奴隶,但那边的奴隶贸易才刚刚盛行,属于那片地方的奴隶懒不懒暂时没有相关汇报。   “寡人有必要发一条政令?”刘彦想的是对那边的人种进行阉割,提出来蔡优呆了一下也没有反对。他后面又说:“大汉现在男女比例差距有点大,但是可不能搞出太多肤色混种的事。”   蔡优还没有看过那边的女人,再来是现在的汉人审美观还很地道,任何非黄种人都没当成人,玩玩白皮肤女人(羯族)还可以,对黑皮肤女人该是没有什么兴趣?听到刘彦讲肤色混种没有什么概念,也就不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蔡优今夜过来是打个前哨,为了汉国行政区划分试探刘彦的态度,真没想到会在中南半岛的话题上聊那么久。他是等待刘彦主动将话题从中南半岛扯开,才正经地问及妥不妥当。   “如今的各州郡划分的确有些乱。”刘彦却也不想直接拿西汉或是东汉的疆域划分来用,思考了很久才说:“容寡人好好想想。”   秦一统天下之后划分三十六个郡,西汉设立十四个刺史部和一个西域都护府,东汉有十三州以及西域都护府、匈奴校尉部、乌丸校尉部,西晋搞了二十一个州和大小数十个封国。   刘彦是立志当个世界岛的岛主,疆域会一再扩展,拿之前任何一个朝代的行政区划分肯定不够用,再来是太平洋上的那些岛,是真的该好好考虑怎么搞了。 第638章 没完美的制度吧?   郡县制从战国时期就存在,到了始皇帝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后,是始皇帝为了中央集团才废除战国很平常的封国、封君,全面使用郡县制。   到了刘邦建立汉帝国,他虽然称帝却不是实力最强,哪怕是韩信当时的军事实力都要比他强不少,更不用说还有彭越等等的一些诸侯王,也就继续搞分封制。   刘邦晚期使用各种手段消灭那些异姓诸侯,连一直帮他的韩信最后都死在了妇人之手,可汉帝国并没有废除分封制,只是搞了异姓不为王。   分封制得到遏制是到了刘彻时期,但他也没有全面废除分封制,只是用推恩令将各王爵和诸侯的封邑不断分割。   到刘秀再建汉帝国,他倒是很理智没有大肆分封众臣,是搞了多少户侯的制度,这些诸侯只有收益权而没有管理权,不过对宗室刘姓却继续执行汉初的分封。事实也证明宗室分封的用处,多少次就是因为刘姓的王爷实力不弱,等待皇帝没有子嗣才能成为替补,让江山没有换姓。(东汉封王的宗室都是皇位继承人来着)   刘彦当然会对自己的子嗣进行封王,也会给予该有的封邑,考虑到的就是诸如汉帝国的延续问题,只不过本土不会选择出地皮来分封就是。   对于异姓是不是要封王上面,刘彦也有过长久的思考,得出的结论是不能存在异姓王,并不全是担忧有了异姓王会一家江山不稳。那些没有异姓王的皇朝又有哪个是真的千秋万载?还不是该灭亡的时候就灭亡了。   刘彦不打算分封异姓王的道理很简单,任何国家都有自己的规则,开国之君对待国体的维护更是要慎之又慎,既然是叫汉国,某些制度上延续先汉的政策很有必要。   不分封异姓王,却是可以对有功之臣进行封侯,现如今汉国就有十来位侯爵,只不过都是亭侯,最多也就是享有五百户,少的只有一百户。   汉国的那些亭侯是延续东汉的政策,没有治理权只有收益权,不但是东汉这样,后面的各个朝代基本上也是这样,有些朝代则是给了封邑治理权,但是很少见。   在真的全面恢复汉家旧土之后,刘彦会在“基本盘”之外选择地皮给予诸侯,到时候那些地盘将会给各诸侯治理权。不但是治理权,他还会给予定税权、征兵权、建军权,只会限制立法权和外交权。   刘彦眼中的“基本盘”并不是西汉或东汉时期的汉家旧土,至少是天朝时期的版图,甚至是一些地区也会被算到“基本盘”里面,比如朝鲜半岛、新西伯利亚、越南全部、倭列岛全部、澳大利亚全部、中亚阿拉伯地区。   那些会被算在“基本盘”的地区,有些是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有些则是资源无比丰富,有了那些地区就等于是掌握未来。   刘彦会去重视中南半岛,是目光已经看向了后世的阿三地盘,他就是想将那里作为第一个用来瓜分的盛宴,不但是会让各家族去撒欢,等待汉军进入西域就该从西域南下,到时候占下地盘就能分封诸侯。   汉国的地盘会越来越大,该怎么来划分行政区需得慎重再慎重,至于目前为止华夏先辈使用过分封制和郡县制,后面增加了州这个行政单位。   要是看华夏古代的行政区划分,会发现都是广而治之的现象,比如一个州牧管理着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州牧之下有郡守也是各自管着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一个县令就要管数万人。   古时候的县令之下还有县丞,再来就是县尉,其后有六曹,再加上游徼、有秩、啬夫这些行政人员,县级单位的公务员也就数十人,他们面对的却是数万人。   县之下还有乡,乡设立三老。乡之下有里,设立里正。里之下有亭,设立亭长。   可以说,古时候一名公务员需要面对的可能是数千人,在法制严苛和地方豪强现象不严重的时候,政令自然是能下达至底层,可事实也证明后面政权仅是到了县一级,地方是被把持在乡绅手中。   刘彦的记忆中,对地方管理最没有权力的是有明一代,那并不是皇帝自己傻了,是被那些所谓的读书人慢慢架空,等待要收回又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   有明一代的县一级规定收多少税,然后是地方的乡绅帮忙从百姓那里收税,官府制定是多少税,通常到了乡绅收税的时候就要加上数倍的税。   另外,有明一代在有功名之后可以享受不缴税和服徭役的特权,乡绅一边对百姓加以重税,一边是威逼利诱百姓将自己的土地纳入乡绅名下。而能够在有明一代当一名乡绅,实际上都是有功名才行。   对了,朱元璋时期是要举人才得以免税,并且免税也是有田亩限制,可不是成为举人就完全不用交税。秀才都能免税,是那一群读书人自己搞的潜规则,搞着搞着连免税限额都被搞没了。   刘彦一开始搞退伍兵源入乡成为公务员,是为了收买军心,后面涵盖了对伤残士兵的照顾,一搞下来却发现有助于对乡间的掌控,也就长期执行下来。   现如今的汉国,只要是有人群居必然有退役的将士,他们充斥着基层各岗位,尤其是以游徼的数量最多。受限于汉国没有多少读书人的关系,只要是有知识也很大几率会被任命为某个县的县令。   连县令都能当上,县丞之类的官职更是不在话下,这个也是一些专职文官最为郁闷的一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汉国也没有规定文官不能转武职,也只有那些对自己上战场不抱信心的人才会郁闷。毕竟现在就是一个文武不分家,只要够本事想上马为将下马为相并不被限制的年代。   军方退役人员到乡间成为基层,他们这些比普通百姓更有国家和民族观念的人可以对民间施以很大的影响,同时也是加强国家对乡间的控制力,对于有些人不爽的是这批人限制了他们的伸手。   一直是巡视队伍到了襄国,刘彦还在琢磨应该怎么来确定行政区的划分,他入住宫城立刻召集众大臣。   “亭之上有里,里之上有乡,乡之上有县,此为郡县制之基础。”桑虞出身世家大族,本身就有很坚实的文化底子,身在高位肯定也没少观看典籍,对于郡县制肯定不陌生,几句话就将郡县制的体制讲了个大概,后面才说:“先汉比秦疆域更大,早期缺乏地方官员,难以办到如秦将行政权利下到基层,后又置州一级。”   西汉早期是执行无为而治,就是放任县以下自行发展,不搞频繁征发徭役的事,用最大的程度做到让百姓休养生息。汉孝文帝和汉孝景帝统治期间,汉帝国的确从争霸时期的破败,还有后面的清除诸侯以及吕氏之乱中恢复过来,人口也是在那一时期增涨最快。   一直是到刘彻开始收拢权力之前,汉帝国的乡野基本就是各种游侠撒野的欢乐园,在乡间游侠的话可是要比官方人员有用得多。对于刘彻这么一个强硬的皇帝来说当然不允许,搞了几次针对游侠的“严打”,才算是将乡野的控制权重新归拢到官方。   对了,“州”这一个行政单位就是在刘彻当政时期搞的,背景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他在元封五年(公元前一零六年)首创部刺史制,将全国分为十三个监察区。监察区的名字就取名为州,一州的最高长官叫刺史。除十三个州之外,另在三辅(京兆、右扶风、左冯翊)、三河(河内、河南、河东)、弘农七个郡设立司隶校尉部。所谓的司隶校尉部是与州同级,由中央直辖,主管京师附近地区,与十三个州合称十四部州。   “州”虽然是西汉时期搞出来,但西汉的州只是监察区,还不是真正的行政区域。真正的行政区域还只是郡、县两级,郡太守直接与中央政权联系,不必通过州一级。   州是到了东汉末年才由监察区真正变为行政区,成为郡以上的一级行政区划,形成州、郡、县三级制。全国仍为十三个州。这个制度前后延续了四百年左右的时间。   蔡优拿疆域图去找刘彦本身就是与众同僚商议过的事情,之前是做了很多的史料查阅,更没少进行沟通,不可能不知道州成为真正的行政区是在什么历史背景之下。   东汉末年之所以州变成真正的行政区,是经过黄巾之乱,中央的权威是下降到历史的谷底。州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行政区,恰恰就是后面各诸侯并立的主因。   “臣以为,可以将州的辖地缩小一些,划分出更多的州。”桑虞的建议是建立在避免出现某个州实力过强的前提。他见刘彦依然专注听着,就继续说:“或可两三个郡设一个州?”   刘彦很满意众臣的态度,为了避免地方实力过于膨胀,行政区肯定是不能太大,该是在合理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缩小。   事实上到南北朝时期州的范围就一直减小,会这样当然是中央忧虑州的范围过大形成不稳,于宋(刘裕)和魏(北魏)南北对峙的时候,当时南北合计起来就增加到将近六十个州。到南北朝末期,州更是达到了夸张的三百多个,实际上这个时候的一州之地都没有先汉的一郡之地大。   “要不,就废除掉州?”徐正见所有人看过来,大大咧咧地说:“直接恢复到秦时的郡县二级制,不就得了。”   那一刻,蔡优和桑虞直接用手捂住额头,庾翼等人是面面相觑,刘彦则是依然面无表情。   别说,到了杨广统治大隋时期,州还真的就被废除,又恢复到秦帝国的郡县二级制了。   “看我做什么?”徐正理所当然地说:“先汉末期设立州,搞了个州牧各自拥兵自重,才有了后面的诸侯割据和乱战。杀来杀去最后中原成了胡虏的牧场,不废弃留着再重现诸侯乱战的局面啊!”   这一刻,就是有再多的话谁也说不出来,州的辖地太大,还真的是实打实的隐患。   刘彦倒是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军政分离,但实际上依然是治标不治本。他甚至都知道无论行政区怎么划分,只要统治者搞得天怒人怨,怎么划分行政区都无法避免野心之辈增强自己的实力,体制就是最大限度防止出现那种情况罢了。   现在搞军政分离?那是真的在搞文武分家,以后从文就只是从文,该从武就一头陷在从武之上,再有和平的时间久了,势必是武将的地位一再降低,免不了就是两宋和有明一朝的那种局面,文官肆意爬到武将头上拉屎撒尿,那可别怪武将不卖力,甚至是国战争先恐后投降敌国。   想要最大限度的中央集权,真真就不需要“州”这一个行政单位,真正意义上恢复秦帝国的郡县二级制的确是一个好选择,前提是有足够多的行政人员。   看各朝各代,真的就是秦帝国对国家基层的掌控力最高,但也仅限于忠心于中央的行政人员足够,后面灭掉六国,大批的六国人员为官,他们一旦对中央没什么归属,哪怕是郡县二级制也是玩不转了。   所以了,刘彦该选择的是什么样的行政区体系能够最大程度减少风险,可实际上最重要的还是官员和百姓不和中枢离心离德。   【后面的朝代先后将州的范围不断缩小,甚至是出现废除州这一级的事,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刘彦一边看着徐正以一对多的互怼,一边想着:【废除州这一个行政级别既然有道理,那就废除掉。】   真实而言,刘彦还是比较习惯现代的行政区划分,但他知道每个时代都有适用于自己的制度,只能是用无数先人吃过的亏来当教训,真不能生搬硬套,要不然他对现代军制最习惯,怎么就没直接搬过来。   后面众臣的争论有了结论,那就是取消掉州这一个行政级别,可又陷入该不该恢复秦帝国的郡县二级制的争论中去。 第639章 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啊!   “军中的别部司马在非战时皆有文化课,虽说不是学富五车,可并非文盲。”徐正是支持恢复到郡县二级制,他对一些人所讲行政人员不足够是嗤之以鼻:“又不是没有军方退役将士任命县令的例子。”   汉国的疆土扩张速度非常快,一直是行政人员缺乏状态,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确是扩张一地,该地直接由军方进行军管,可以说军管制度十分有效地稳固了新占领地。   乱世用重典是被视作理所当然的规则,军管可以让历经战乱的地区很快平稳下来,可是在民政建设上面就很难有太多的建树,毕竟军方看待事情的眼光是与地地道道的行政人员有区别的。   “可以查阅文牍的嘛!”田朔刚才只是说了几句就被一阵喷,有点不服气地说:“由军方退役的县令治理地方,和经过考核上任的县令,对于民生复苏的差距摆在那里。”   刚才徐正是一对多的怼,得益于军方的强势对喷起来一点都不发怵,有些说不过的地方就靠吼,多少是让身在文职的人有些不想与之胡搅蛮缠。   汉国目前在籍的县有九百六十七个,从三万左右的人为一县,到三五千人为一县,是看地区进行分布。在县的划分上面,依然是根据传统来进行定位,如三万人左右的县是定为“上县”,超过五千至不到两万人左右的县为“中县”,五千人以下则为“下县”。   除开在籍人口多寡之外,怎么来定义县的级别还看经济与产出,不过一般情况下产出不足没有粮食养活太多人,基本上也就没有太多的人口,完全依靠人力来生产的年代,以人丁的数量来区分县的级别,虽然粗糙却还是比较靠谱。   徐正立刻就郁闷了。   军管区就只是为了恢复平稳,一切是以治安为首重,该地基本也刚从战乱中平息下来,哪怕是有心恢复生产也要有个时间过渡。总得来说,但凡是军管区民生就正常不到哪去,谈个鬼的税收贡献和粮食出产。   由军方人员任职的县,不说没有发展得很好的县,可是总体的数量上对比起来,发展起来的县还真的不多。   术业有专攻可以解释一切。   正统的文官学的就是怎么治理地方,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来使民生得到恢复,随后又怎么来进行生产,都是经过系统化的学习。可就是这样依然不缺什么玩意都不懂的文官,或是懂但是无法灵活运用的文官。   军方人员学的是战场知识,怎么去弄死更多的敌人才是本职,对于民生知识肯定是缺乏。不能说没有存在个例,比如懂得怎么治理地方的军方人员,可绝大多数肯定是对治理地方感到陌生。   徐正身为太尉决定了一件事情,身在其位就得维护军方,将士退役之后到地方官系统发展是很难得的一个退路,说什么都不能失去。所以哪怕是知道大多数退役将士不适合担任地方文官,他依然不能承认。   目前汉国的军方……不,应该说是刘彦建立势力以来,军方无论对内对外都是无比的强势,包括田朔在内很多文职的官员有很多话可以呛徐正,可他们是真的心有顾忌。   “退役的别部司马可以担任县令,觉得自己能够上阵杀敌的县令可以到军方担任别部司马啊!”徐正撇着嘴很没意思地说:“国朝又没限制不能转职。”   说了,现在就是一个文武不分家的年代,传统教育是文武并重,但凡是出身不错的人,他们在习文的同时不会将习武放下,只是家风选择更倾向于文或武,像是琅邪王氏“自废武功”还真的是个例中的个例。   以当前的岁月而言,习武又比习文条件限制更少,至少只要身体营养跟得上想要强身健体有那个基础。学文就真的是困难程度比较大,会这样是获取知识远比获取食物难上千倍万倍。   刘彦见徐正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慢斯条理地说:“军队可以组织学习,该方式是不是可以应用到其它方面?”   后世学习班可真的不要太多,天朝还搞过针对中老年人的夜校扫盲运动,先不讲干那些事情是不是形式主义之类的,可真的是有效果啊!   汉国还是延续先汉的举荐制度,却是要经过一番考核,初步有了科举的影子。就是刘彦很迟疑要不要搞科举。毕竟现在虽然是世家抬头的岁月,可汉国并不是一个世家能够撒野的国度,他所知科举之所以被执行,是世家膨胀到无法遏制的地步,科举是引入寒门来对抗世家,但实际上一开始的科举所产生的那些人也基本是被世家高门吸收当走狗。   中原历经数十年胡虏肆虐,除了那些底子深厚又投靠胡虏的家族,要不然知识份子不是南迁就是死亡,搞科举得利的是长江以南,刘彦真的要执行科举取才制度,南方是会非常高兴,可北方就真的会跳脚。   搞国民教育是一个方法,问题是刘彦哪怕真的要搞,估计是没有多少人乐意将自己家的知识拿出来公布,甚至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当教师。   识文断字的人在华夏的封建王朝……基本是作为官员后备役,在先汉时期读书不一定是为了当官,可是到南北朝之后读书就真的只是为了奔着当官而去。   汉国极度缺乏地方官,只要识字又在籍,都是有机会成为官员,能够当官又有多少人乐意去当没什么权力的教师?   “推行文风?”桑虞对这个很感兴趣,听了一会师资难寻的话题,插话说道:“一族之中有人当官,家中必有未出仕者,可使之。”   刘彦一听倒是个办法,不就是捆绑制吗?一个家族有人在朝为官,那更要为国分忧,派出家族子弟成为教师。他也想到了另外一层,在这个尊重知识的年代,学生是拿老师当亲生父亲看待,桑虞肯定是抱着一些目的。   南北朝之后,大隋是有多次科举取才,可是科举真正成为制度是在大唐。   李唐的科举制延续杨隋,一开始所遭遇的抵制非常严重,还是李世民强硬推行,门阀世家见无法抵制,他们改了一个策略,是插手科举。不但是门阀和世家在乱搞,其实李唐宗室也搅和进去,谁想要中举就必须得到他们的赏识,一种递卷的自荐的风俗就形成。结果李唐初期的科举根本就没什么公平性,科举选出来的官员基本不光是为国效力,身份背景也肯定是某个谁的门人。   刘彦察觉到了桑虞的目的,甚至不光是桑虞抱有目的,该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那样的想法,可他依然不在乎,他不是李世民也不是李治,那些世家也不是李唐的门阀和世家,大汉更不会是李唐。   大搞搜罗门人的事情在先汉早就发生。   西汉时期搞得最出色的是刘彻的姐姐长平公主,她那么搞对西汉也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甚至是有大贡献,比如门人之中的卫青。   东汉搞得最大的是袁氏,就是那个四世三公的袁氏,但当时有能力的家族都那么搞,只是有些能利用得起来,有的利用不起来,汝阳袁氏是成功利用的例子,弘农杨氏就是全面失败的例子。   当然了,弘农杨氏之所以失败,那是董卓在之前杀得太狠,不光是弘农杨氏,只要是在董卓肆虐区的世家全部遭殃,也就只有河内司马氏好过一些。而司马氏能董卓乱政时期好过,相传是司马朗和董卓逝世的儿子长得很像?   刘彦有专门查阅过现任官员的出身,仅有极少数是背后没有家族,又以战乱时家族破灭者居多,绝大多数为官者身后都有一个家族,无不说明在如今能够习得知识肯定是家有传承,还得是家里饿不死才能培养得出来。   想一想哪怕是时间一再流逝,就是到了现代得家里有经济基础才能读得起书,说明读书对很多人真就不是一件想就能读的事情。   现在多得是连饭都吃不到的人,再来是哪怕有饭吃又有财帛也难以获得书籍,那么知识被垄断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刘彦就是真的推广教育,那也绝对不是从娃娃抓起,能够办到的就是挑选出一批人来进行培养。他没有可能亲自去一一挑选,只能是列出一些条件差遣人去办,可想而知到时候被挑选出来的又是一些什么人。   “为官者未出仕亲属为师资,可行。”刘彦说完就看到桑虞眼睛眯了起来,看其他人也基本是各有心思:“待丞相归朝,由丞相来主持。”   刘彦也就将事情交给纪昌才更为放心一些,这些个背后一大帮利益群体的家伙着实不能让人放心。   废除州这个行政级别,恢复郡县二级制,事情算是确定下来。   后面加入的议题也得到通过,有限度地推广教育。   教育的事情是敲定,细节却没有谈,想要传播知识,该是教些什么,题材又该从哪来,可以确定的是纪昌回来之后肯定有得忙。   刘彦是等着众大臣离去,才幽幽地说了句:“果然,连我重视教育也是为了官员足够……可读书就是为了当官,不可取啊!”   国家肯定是要有管理者,最大的管理者是皇帝,然后就是中枢的一套班子,再来就是地方上的官员,才能够维持一个国家最基本的运作。想要成为管理者可不能是文盲,要不连最基础的书写、记事、汇报、公文都搞不了,那么识字就成了前提。   站在一旁的崔宗听到刘彦的那句话身躯哆嗦了一下,脑袋赶紧下垂。他刚才就想着把消息传回族内,怎么都要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分杯羹,心虚是必然的。   从宫城出去的众臣没有各自离去,他们也不用谁来约,很有默契地同行前往官办青楼。   对了,目前的青楼可不是妓院,甚至可以说一开始青楼是很典雅的所在。青楼原本指豪华精致的雅舍,有时则作为豪门高户的代称,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妓院的另一种称呼。   官办青楼是战国的齐国首创。没错,就是那位名唤管仲的管子。   管子乃是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谥敬,时春秋时期法家代表人物,为颍上人(今安徽颍上),更是周穆王的后代。是华夏古代著名的经济学家、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被誉为“法家先驱”、“圣人之师”、“华夏文明的保护者”、“华夏第一相”。   管子设立青楼有比较复杂的背景,其中就包括不乐意处死一些贵族或高门家的女子,本着还能利用的时候接着利用,让那些女子在青楼营业,干一些文雅的事情,给国家增加税收。事实证明青楼的利益非常大,与当时齐国的盐业共为支撑国帑的支柱。   青楼自被创建之后就没有断过,先汉也是犯官妻、妾、女充任伶人,她们并不是谁想睡就能睡。到胡虏统治中原期间,青楼的经营开始出现变化,其中就包括陪睡这个业务,毫不夸张地讲,到了杨隋李唐时期牛逼哄哄的高门女和世家女于胡虏统治之下就是玩物。   汉国的青楼,伶人的来源是被灭的各家族,是延续先汉的一种官署奴隶,她们通常是有经过良好教育,气质也不是百姓女子能比,会吸引很多人前去消费,达到了管仲创建青楼的原始目的,那就是创收。   中枢大臣到了青楼肯定有雅间,他们会来到官办青楼也是本着不闭门勾结的用意,在这里商谈原要比关在小黑屋谈,后续的政治危害更小。   “子深所谈未出仕者充当教习,是一步险棋。”蔡优有那么点愁眉苦脸地说:“王上不介意我等形成派系,却是不能做得太过啊!”   “德才是想到哪去了?”桑虞满脸诧异:“虞虽有想法,却不至于私心过甚。”   在场的人就没一个相信桑虞真是出于公心,脸色也就变得有些不好看。 第640章 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嘛   人皆有私欲,少有一心弃私为公之人,尤其是官员背后有家族,更难公私分明。   说白了吧,七情六欲人人都有,人在做事的时候首先是看事情对自己有利或有害,利多于害才会去做。那个人要是官员,他在做事前考虑的就会更多,办那件事情首先得是为自己的官途有加分,才会想一想事情办了对百姓会不会有好处,若是对百姓有好处却会危害到自己,除非官员真的是一心为民,要不然真不会去办。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家庭,很多时候哪怕是官员本身并不想违法,可耐不住有家庭成员仗着有一个当官的亲人借名或是借威,去干一些牟利的事情。   所以了,只要是当官了,真难有一身清白之人,差别就是官员本身或是家人,干的那些事情过不过份,祸害的人多与寡,危害究竟多大而已。   官场中一直有“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只要官员能够最大程度地干自己本身就需要干的事情,越线亦不是太过严重,一些事情根本就是心照不宣。怕的就是官员为了洁身自好,身处某个位置却是什么都不干,也就有了办事的贪官远要比堪比牌位的官员更有价值的说法。   封建王朝的官员,谁背后不是一大家子,一家子人多了就需要有更多的进项,再来是能够形成家族必然需要更多的收益,因此统治阶层设定一些对官员有利的规则是必然的,哪怕是最高统治者也认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比如有了功名可免除税收、徭役、等等的一些特权。   在现如今的社会,身为官员要为家族利益着想是一种共识,谋划一般还无比的深远,可不单单是盯着眼前的利益,他们讲的是目光长远。   刘彦崛起于微末之间,起初所跟随打江山的人,绝大多数的人出身是小门小户,少数是能够被称之为家族,原先为世家出身是极少。   人在发展起来之后,想要使自己更强是一种天性也是本能。   桑虞本身为大世家之子,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以家族为重,能够在壮大家族的同时还兼顾国家利益,可以说就是有节操了。   蔡优等一些人,哪怕之前他们没有到达桑虞的这一层次,可好歹也身居高位了那么些年,不管之前的思想是到了什么境界,如今该明了的谁也不会抓瞎。恰恰就是身在其中了,他们才对桑虞的说法嗤之以鼻。   现在当然没有那句“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可是经过东汉建国之初的影响,再有东汉末年家族经营的效果,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奔着成为汝阳袁氏第二而去。   五胡十六国不就是世家崛起的岁月吗?他们是总结了之前的历朝历代,再在胡虏统治之下不够强就无法自保的窘境,正是野心最大的时候。   目前为止,中原只是经过匈奴前赵和羯人后赵的肆虐,还没有历经慕容前燕、氐人前秦、慕容后燕、羌人后秦等等一些“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更替,可是羯人后赵、慕容前燕、拓跋代国、李氏成汉、张氏凉国、东晋小朝廷并立割据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春秋战国的诸国并立太远,东汉崩溃诸侯并立的事情仅是八十二年前,汉国灭掉羯人后赵、拓跋代国、李氏成汉、张氏凉国、东晋小朝廷的事就真的太近了,使人不得不看到只要家族的实力只要够强就能强到什么地步。   强到割据一方和强到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汉国武力强横的今时今日,该是没有多少家族敢割据,更没有家族会妄想建立国家,可他们已经看到实力强大的好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蔡优引用的是《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中的一句,他直视嘴角含笑的桑虞,说道:“过犹不及啊,子深。”   其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原意,并不是说天下什么玩意都是属于君王,是说君王有君王的责任,臣有臣的职责,强调的还是各司其职。   什么玩意都是属于君王的家国天下,是从刘邦建立汉帝国伊始,最出名的莫过于刘邦问自己的老爹,说老爹总是嫌弃他游手好闲不懂经营家庭,称帝之后问老爹说,他置办的家业大不大。   那可是一整个国家,家业又哪能不大,有了那么一问,“国为帝王家业”就成了事实,当时的汉国各大臣还没有一个反对刘邦的说法,让刘邦那个叫得意。   上古先秦时期,哪怕是始皇帝横扫八荒六合再一次形成大一统,始皇帝也不敢说国家是赵氏赢姓的私产,赵氏赢姓有的是最大管理权,各级官员是各级管理者,百姓的就是百姓的。   再更远古一些的年代,比如战国时期,那个时候君王同样不敢说整个国家是自己的私产,比之大一统之后的秦帝国,各个诸侯国延续的是“臣为君之臣,臣下之臣非君之臣”的传统。通透一点就是,君王是有管理权,可要是属于我的,只要我没有犯法,该是我的还是我的,哪怕是君王也不能嘴巴一张,我的东西就变成君王的。   上古先秦的社会公认规则,君王只是首领,各贵族为之效劳,国人享有对国家的建议权,只有奴隶才是啥玩意都没有。   到了刘邦之后,国家都是皇帝的产业了,所有的东西都是皇帝的所有品,可不就是能嘴巴一张,想要什么,谁都必须无私奉献了吗?就此,皇帝就是奴隶主,各级官员是奴隶主手下的员工,国家之内谁都是奴隶了。   现如今汉国走的是秦帝国的轨迹,走的是严格执法的路线,可也没少干灭掉哪些家族将财产归于国家的事,温和一点的是出资回收超过限量的名下土地。要说有什么遮羞布?那就是“被搞”的那些人算不上汉国治下之人。   包括蔡优在内的一些人不想看到桑虞太过份,是他们从刘彦的一些行事作为上有发现,刘彦走的不是刘姓汉室的家国天下,是要恢复到正常国家该有的统治之法。   君王没有想着将整个国家视为自己的私产,不搞家天下,走的是公天下路线。后面那一个,只要不是奴隶就享有“私人财产,非触犯律法,财产不可无故剥夺”的权利,这种体制对于贵族的好处最大,百姓更不会吃什么亏,只有君王不能再为所欲为。   其实蔡优只差对桑虞破口大骂“君王都在极力限制自己的私欲,你特么是不是在刺激君王,要搞得大家没得玩”,用了很大的努力才算是忍了下来。   汉国的三公九卿中出身世家的人并不占多数,桑虞所在的家族在北方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家,吕议在南方只能说是三流世家,其余各人最多也就是大家族出身。   原先的底蕴会决定他们的思路,像是蔡优等一些非传统世家出身的人,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国朝之初就发生资源分配的事,但大部分是觉得争不过,并不是真的出于为国家考虑的心思。   大家起点不一样,有限制才是大多数人乐意看到的,要真的依靠底蕴去拼,北方除了崔氏真没人可以一对一和桑氏拼。而这两个氏族,桑氏早就在干收编各家族为己用,崔氏则是仗着崔婉的王后身份。   “大汉缺少官员是不争的事实。”桑虞并不敢引起众怒,说道:“官员从何而来?从各家族而来啊。”   那就是无可避免的局面,知识掌握在有底蕴的家族,普通百姓难有获取知识的渠道,当官什么的真与普通百姓没任何关系。这样的局面是从国家被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的事情,除非是获取知识的渠道被打开,要不然垄断是必然的。   蔡优等人听出来了,事实就摆在那里,桑虞也暗示桑氏一族并不会干得太过份。   他们想要的就是桑氏一族不要太过份,一个家族出现太多官员只会让君王产生警惕,再来是一个家族掌握太多资源也不会让其余家族放心,利益在最大的程度上进行共享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桑虞做出了保证,大家得到保证也就情绪不再激动,能够平和地去谈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王上有意取消举荐之制,全面执行考核之制。”庾翼刚才就没怎么说话,以南方目前面临的尴尬局面,那些事情没得掺和。他说这个话题再次引得众人不得不集中精神:“考核之制,是如何个考核之法?”   桑虞就给出了正确的答案:“王上所言,乃是科举之制。”   其实之前考核早就存在,先汉的孝廉制度就有相关的考核,比如必须是良家子,再来就是关于名声的大小,进入官场之后也有相关的提升制度。孝廉制度有一个关键,那就是必须要有推荐人,被举荐的人要是犯了什么事,举荐人是要一同担负责任。因此某个有资格进行举荐的人,压根就不敢随意去举荐谁。   庾翼因为关注,所以迫切,诚恳地问:“何为科举?”   桑虞本来是不想说的,目前的知识无可计价,懂得别人所不懂的就是最大财富。他是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勉为其难地稍微解释道:“出身清白之人,拥有学识之人,可参与层层考试选拔,最终为官。”   听着并不复杂,却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是,只要有知识和身家清白,等待科举正式作为国家选才制度后,谁就都能当官。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以后门阀、世家、大族会大肆遭受寒门的冲击,甚至连寒门都不是普通百姓也能当官。   “原来推广教化还有这层用意。”张石该是三公九卿中最没存在感的人之一,却不代表他身后没聚拢一批人,呐呐地说:“那子深还提议为官者亲属未出仕者,入学宫教学?”   “大势所趋,何人能挡?”桑虞看得明白,国家进入休养生息阶段之后,刘彦会倾斜很大一部分精力在知识传播上面,说的话是提醒那些没想明白这一层的人:“世间不止家族之人,尚有存世的各家学派。”   话真的是再清楚不过,再不懂也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他们才不相信刘彦真找不到师资,给予各个学派好处,有的是想要振作起来的学派前去效力。   “若是我等不出力,该如何回报王上厚待……”庾翼刚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竟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对着桑虞行了一礼:“还是御使大夫明见。”   独尊儒术之后,百家并不是真的完全消亡,还是有不少学派艰难地生存着,有些学派甚至混得很好,其中就包括法家、兵家、农家这些儒家根本无法消灭的。   儒家在先汉被确定崇高地位,到现如今却再难有先汉的威势,毕竟战乱的时候儒家起到的作用真心有限,平天下靠的是兵家,治天下靠的是法家,所以儒家是先后在东汉末年诸侯并立遭受重创,中原陆沉之后又是没有壮大土壤,现在的儒家只是有其名而无其威势。   眼见刘彦扫平诸部胡虏,各部割据也被消灭,一个崭新的大一统国家又将再次屹立,感觉美好日子即将到来的不止是那些从龙之臣,觉得能够大施拳脚的还有那些早就望眼欲穿的学派。   “一旦科举之制执行……”蔡优扫了庾翼一眼,看向桑虞幽幽地说:“南方的文风,可是很盛行。”   永嘉之乱后那么多的家族南逃,留在中原的传世之家大部分被灭,讲道理北方的读书人真没南方多。   衣冠南渡还有相应的附属效应,南逃的世家带走了太多的典籍,北方的典籍却大多毁于战火,导致的就是在南北掌握的典籍上面,北方又输给了南方。   “所以虞为大汉着想……”桑虞从很多人脸上的难看看出了关键,慢斯条理地说:“迁徙人口势在必行呐!” 第641章 可别往死里作   桑虞之前已经多次有过主张,迁徙普通百姓只能说是顺带的,真正想要的是迁徙那些世家。   原先大家只是以为桑虞要至少重创那些世家,毕竟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不止是人脉以及财帛,还是因为在某个地区有着大量的土地,世家迁徙必定是会失去那些土地,再来是变个环境也会失去太多的东西。   举个例子,东汉末年董卓乱政之时,由于西凉军的暴虐使得很多三辅的世家不得不迁徙,他们在迁徙的过程中失去了名下的土地,原本的佃户也是大多失去,是有带着大量的财帛走了,但失去土地再没有了数量庞大的佃户,立刻沦为不入流的世家。   再到后面,董卓被弄死,可西凉军又有李傕和郭汜崛起,出了著名的汉帝逃亡事件。那时候跟刘协一块逃亡的大臣非常多,任何一个都是原先家世显赫的世家之主,等待曹操迎刘协到许昌,那些家世显赫的世家之主只剩下徒有其名。   家世显赫只因为掌握的资源太多,没有了那些资源就只剩下名声。而名声说有用肯定是有用,可要是别人不在乎,再大的名声也只是一个屁。孔子他老人家的后代,原先雄踞北海的孔融名声够响亮吧?曹操发兵南征的时候,说拉出来咔擦祭旗,那就没二话地砍了。   另有一个例子,东汉末年五大商贾之一的糜氏就属于那种在名声上不入流还被瞧不起的,可糜氏将妹妹嫁给当时落魄的刘备,出的陪嫁物财帛就达数千车,甚至是可以称作精兵的部队也有两千。   喏,虽然是五大商贾之一,可糜氏世家眼中就是一指头能够摁死的东西,偏偏就是这种随随便便能摁死的东西,嫁个妹妹就让刘备从屌丝中翻身,从此走向了人生巅峰。那些原先看不起糜氏的各世家,却是因为在不断的颠沛流离中成了真正光有其名的破落户,人与人的差距很明显不是讲出身血统,是看掌握的资源多寡。   要说之前,桑虞提议迁徙南方世家,可哪怕是同为北方系的蔡优都不赞成,那不但是因为迁徙的事情事关重大,还因为需要有那么一股力量来牵制桑氏。   现在嘛,刘彦很明显就是要搞那个科举之制,什么时候真正成为国家体制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是个北方系就不愿意看到因为科举取才让朝堂满是南方人为官。   大家明明是有意无意联合起来在压制桑氏,等待桑虞将科举的事情说出来,刹那间情势又变了。   “南方人口密集,又是为司马氏统治多年,为稳定计,确实应当再做安排。”蔡优说这话的时候是无比的义正言辞,仿佛真的是在为国家打算:“王上要在关中建都,关中历经多年战乱,需得人口补充。”   庾翼等出身南方的人脸上表情很难看,城府浅一些的人已经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脸色。偏偏在朝中北方系意见统一之后,他们就是有再多的MMP都不是当讲不当讲的问题,是压根就不能讲,要不就是近一步刺激南北对立,对处于弱势的他们而言太对立并不好。   桑虞在这个时候却出来当那个好人,说道:“建都关中,我等必定是长期位处关中,天长地久家业必然挪到关中,无甚区别。”   都城在哪里,那里就会成为国家的心脏,不想被排除于权力中心之外的人,谁都应该将主要的精力放在经营都城之上,所拥有的资源等一些东西,势必是会倾斜向都城。那么对于在座的任何一人来讲,除非是不当官了,要不然是否迁徙还真的没区别。   一句话而已,现场回过神来的人,他们的思想立刻又变了。   “都城为首要,何事都需得让步。”庾翼此刻才不管什么南方和北方,他们注定都要成为关中人:“为了大汉,何人敢于阻扰国家大计,皆为国贼!”   对已经反应过来的人来说,关中地广人稀成了好事,越是空旷可占有资源就越多,就是要注意一些吃相。   都要成为新的关中人了,那么不管北方还是南方,好像成了威胁他们的对象,想的是:老子们要在关中从无到有的建设,可不能让另外那些人有发展壮大的时间,赶紧捋一捋地方上还有哪个家族持有资源过多,第一批要迁徙的对象就从那些家族下手。   从刘彦建立汉国,再到灭掉东晋小朝廷,中枢众人是第一次觉得大家都成了自己人,可不得趁着气氛对头,赶紧地增进一下感情。而原本不怎么对付的人有心想要团结起来,最快速的方法莫过于一块对某个谁下手。   “梁氏与陈氏,还有萧氏。他们原先不显山露水,没想到啊……”庾翼尽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狰狞:“竟是能够组织两三万武装前去南方,又在蛮荒开拓出那么大的地皮。”   江州的那个陈氏,与东汉末年颍川的陈氏不是一家,东吴时期庐陵陈氏开始发达,后面司马一家子篡位才在南方真正地发展起来,只不过还没有开始发力就受到了南逃各世家的联合打击,也就窝在江州默默蛰伏舔伤口。   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等待刘裕灭掉东晋建立宋国,陈氏是与梁氏一直抱团,后面又加了一个萧氏,三个大家族合力灭了刘裕建立的宋,萧氏建立齐国(史称南齐)。   不管是陈氏、梁氏、萧氏,他们在东西两晋真算不上什么显赫世家,可就是这么个不显山露水的家族,等待刘彦放开中南半岛,竟然能够凑出两三万武装,连带还能花费巨大购买海航船只,真是惊得太多人差点下巴脱臼。   “南和张氏、太原王氏、太原郭氏……”桑虞点名的家族不少,皆是原先羯族统治中原时期发达起来的大族,慢悠悠地说:“此些大族理当一同前往关中。”   庾翼突然发现自己不够狠,与桑虞几乎是来了个一网打尽相比起来,他好像显得很是小家子气。   南和张氏、太原王氏、太原郭氏在石勒时期崛起,又在石虎时期沉淀下来,刘彦没有灭掉石羯赵国之前被称为中原晋人三大家族。   太原王氏在刘彦攻打徐州的时候弃暗投明,王基现在就在中枢为官,只是与桑虞等这一批能够聚在一块快乐聊天的人无法比。   南和张氏和太原郭氏,两个家族在石羯赵国没有扭转乾坤之势前也跳反,就是他们的动作太慢,没有像太原王氏抓住时机,搞得家族之中没人跻身中枢,甚至是没人位居州、郡重要官职。   朝代更替时期,要是没有及时保住准确的大腿,就是之前再强大的家族,等待新朝建立基本都是要糟。太原王氏还有王基跻身中枢,桑虞就是真的想下手也要留点情面,对南和张氏和太远郭氏下死手则一点都不会客气。   庾翼发现自己不够狠似乎有些羞愧?他后面也是点了不少家族,其中不乏东汉时期传承下来的大族,让桑虞等人很是感到满意。   刘彦要搞科举了,以现如今知识传播的程度来看,可以参加科举的群体有哪些是非常明显的事情。   普通百姓当然是有读书人,可是数量上绝对与传承久远的大族无法比,再来就是普通百姓可以观看的典籍也少,真的以科举取才的话,毫无疑问还是那些大族的盛宴。   很真实的情况,同样的制度在不同的时期,执行起来的效果也是决然不同。以当今的情况而言,科举就是各大族跻身官场的舞台,要有普通百姓借科举这一渠道为官也是数量少到可怜。   那么对于当今的各大族看来,有威胁的并不会是百姓,是与自己同一阶层的那些家族,抢先搞残弄虚那些竞争对手是当务之急,过程中还能干一些收为己用的事,没理由不去干。   桑虞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们这些在中枢的人联合起来,清理一批出局,收拢一批为己用,之后该继续竞争再接着来。   “好是极好,可是……”庾翼不得不担忧一点:“王上会如何看待?”   “所以出人出财,极力配合王上的教化大事啊。”蔡优已经琢磨过来了,他也不故弄玄虚,直白地说:“我等虽有私心,却必定尽忠王事。”   他们这些人都是抱准了大腿才有现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在一些行事作为上存在私心,但忠诚于刘彦才是保证自己地位的根本。也懂得只有国家保持强大,他们的家族才能保住富贵,甚至是因为刘彦划地盘分蛋糕,谁都认清楚只有国家稳定才能快乐地出去参与开拓盛宴。   所有人一想,还真的是那么回事,只要君王不吃独食,其实大家伙与王室的利益根本就是一致。   只是,他们多少还存在迟疑,比如要是哪天王室要吃独食,或是王室将他们养肥再宰呢?   有顾虑的人也没傻到将自己细思极恐的事情说出来,安静下来的雅间,想越多的人身上出的汗就越多。   在先汉之前可是有出现过“腹议罪”来着,死在这个罪名之下的人多不胜数。   汉孝文皇帝是有明令禁止过“诽谤罪”,与“去肉刑”一道被视为实施仁政的标志,可一代王朝一代政,耐不住他的子孙再搞啊!   那是汉武帝时代的事,与“腹诽”罪相关的大案有两起,名臣窦婴、颜异因此被杀。魏其侯窦婴曾经以平定“吴楚七国叛乱”和正直立朝而名动朝野,后来在与武安侯田蚡相争之时,田蚡加给窦婴的罪名就是“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论议,腹诽而心谤,视天,俯画地,辟睨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腹诽而心谤”是严重的政治犯罪,最终导致窦婴被杀。   汉孝武皇帝之前的汉孝景皇帝也有例子,就是那个指挥军队平定七国叛乱的周亚夫。   周亚夫是汉初名臣周勃的次子,他指挥军队平灭七国叛乱当然有大功劳,问题是刘姓汉室的皇帝都是出了名的小气和记仇,汉景帝刘启没忘记前去细柳营被拦下的事,后面有深深忌惮周亚夫的功劳太大,一直都在找机会要弄死周亚夫。   周亚夫自己也是一个作死能手,汉室有规定什么品阶就是什么的待遇,分为方方面面,其中就对府邸规格、生前、事后等一些事情最为严格。周亚夫的府邸严重超过规定的规格,屡次被警告根本没当回事,后面被汉景帝刘启一再羞辱心灰意冷了,可还是在不断往作死的道路上前进,比如私自打造大批兵甲器械。   任何时代私人囤积军需物资都不会被当成什么好事,周亚夫说那是要作为陪葬品,问题是彻侯多少陪葬规定得很严格,生前打造和死后打造亦是两回事,那么搞被弄死真的不冤。   想得满头大汗的人,估计是太多人想到一块去了,最后只剩下了面面相觑。   作死的人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在作死,谁都不确定自己某天会不会干找死的事。他们还只知道有“腹议罪”,还没见识过“莫须有”,可心里无比明白君王想弄死谁,真真有太多的办法了。   “要不……”张石最没存在感,同时胆子也是最小,细声说:“还是别做的那么声势浩大,太明显的话……”   干么,这都是干么,他们联合起来横扫一大片,该打压的打压,该清除的清除,然后就该是继续竞争到一家独大,最后是不是要将刘彦搞下去,自己坐上那张宝座?   雅间之内当属桑虞脸色最为苍白,他原先只是想着发展再发展,还真没有想过发展起来之后会不会一家独大,更没深思一家独大之后会面临什么局面。   【如真一家独大,真会出现不敢想之事!】桑虞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在抖,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曹魏和司马晋例子在前,皆是威势与实力冠盖君王,再行篡位之事……】   主弱臣强的例子太多了,能够做到安守本分的就成为周公和霍光那样的名臣,可并不是谁都能当周公和霍光。   桑虞身躯抖得和什么似得,话都有些不利索:“再议,再议……” 第642章 俺们不敢反   石羯赵国、李氏成汉、东晋小朝廷、张氏凉国、拓跋代国、慕容鲜卑,这些国家弱小吗?哪个不是佣兵至少十万以上,可他们还是被汉国先后攻灭,只能说不是他们弱,是汉国太强。   乃至于是高句丽、百济、新罗、伽揶和倭列岛诸国,只要是国家层次,就没有比单个家族弱小的存在。   曾经的长江以南四大门阀,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谁家的实力不是比桑氏强大数倍?   桑虞可以收编那么多的家族,是因为他有着汉国三公之一的身份,然后才是本身家族在中原战乱后有相对不错的实力。要桑虞不是中枢三公之一,其实别说是想着扩展家族实力,该是心中惶恐不可终日。   汉国建立起来之后,灭掉的家族真的不要太多,中原但凡效力羯族助纣为虐者,没有及时醒悟基本是被清理干净,反应慢一些的也基本元气大伤。长江以南被打击得最惨,曾经的四大门阀风光不再,人亡家破更是不计其数。   刘彦回收那些土地超过底线的家族并不是看人,是针对所有家族,能够拥有大面积田产的人都在汉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贵族。   以汉国现如今的二十等爵为例子,爵位越高名下的合法田产才越多。不管之前是拥有多少土地,“整风”过后的汉国没有一个非贵族在“基本盘”拥有三千亩以上的田产,合法持有田产最多的贵族现在是冉闵,但那都是在战场上依靠军功挣来的。   桑氏之前拥有多少田产不重要,早在“整风”期间主动进行缩小,因为桑虞也是封侯,得到合法的田产赏赐,以家族为单位的话,现如今是所有家族中田产数量最多。   不算“基本盘”之外的那些开拓地,桑氏阖族持有土地达到七千亩。七千亩土地看着很多,可要在汉国建立之前,哪个世家手中不是掌握数万亩的土地,相比起来就差距很大了。   拥有土地并不是说实力就会强大,还要掌握多少佃户,以人为本的年代里面,有人才能组建武装,以部曲为核心,再加上忠诚度和依赖度相对高的佃户,要不临时裹挟再多的路人也是乌合之众。   桑氏派遣到中南半岛参与开拓的武装有三千,准备参与东北开拓的达到六千,算上老巢必须留下的武力,整个家族的武装怎么也有个一万五左右,不过这些都是无法明明白白摆在明面的。   一万五的私人武装很多吗?东晋小朝廷统治的地盘之内,多的是能组织一万五千人部队的世家,哪怕是四大门阀中最弱的桓氏门阀也能武装起一支五万人左右的部队,最为强大的王氏能拉出十余万人。   当然了,各家族能拉出多少部队是一回事,战斗力什么的可真的就无法保证。   谁都不清楚刘彦什么时候开始限制私人武装,就是没有相关限制的如今,那些拥有多少万的世家说被灭就被灭了,可见家族武装和国家武装没可能是同一高度。   回到府邸的桑虞,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不断思考和计算,统计下来桑氏本身的武装,再加上一些会一条路跟着走到黑的盟友,应该是能凑出一支五六万人的武装。   【那又怎么样?】桑虞是想越多身上的汗就越多,身躯也抖得更为厉害:【王上驱除鞑虏恢复华夏,深得民心不提,对军方的掌控亦是严密。还有……那只神秘的禁卫军根本就是无穷无尽……】   之前任何能够进行改朝换代者,无不是因为大势创造出发展壮大的空间,再来就是原先的统治者搞得天怒人怨,要不然根本没那个登顶的机会。   桑虞没想累积实力干篡位的事,可是他又无比清楚一件事情,曹操一开始也只是要匡扶汉室,是实力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哪怕自己不想也会被追随者推动着去干。   刘彦统治的汉国会是东汉吗?这个谁也说不准。   【王上因何迟迟不限制私人武装?】桑虞没去擦脸上的汗珠,只是感觉自己一阵阵的发虚:【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还是因为需要各家族去域外开拓?】   讲真的,刘彦还真的没有搞限制谁不能搞私人武装的事,只是根据二十等爵的制度给予合法拥有多少部曲和亲兵的待遇。问题就在于已经给予合法拥有的数量,那肯定是有不合法的啊!   【难道是一个局?】桑虞直接就瘫倒下去,姿势成了躺:【王上要看看各家族究竟还能组织多少私人武装?】   现在早不是上古先秦,不是学派可以拥有庞大武装,各贵族也能合法拥有庞大的私人部队,自汉帝国建立之后,谁敢私自训练部队都将被剿灭,从未有过例外。   “不行!”桑虞想要撑着坐起来,是做了好多次才成功,对着外面大喊:“来人!”   很快外面就有人出声,被吩咐召集家中族老开会。   今天召开族老会议的绝不会只有桑氏一家,是刚才前往青楼参与计议的人都在干。他们今天都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开始迟疑要不要动作那么大地搞壮大家族。   当夜,刘彦就拿到了那群大臣谈了什么的记录,阅览了一下也就丢到一旁。   限制民间拥有私人武装,出发点就是为了防止谁对皇权发起挑战,发现一个弄死一个,发现一族诛灭一族,那是一种血淋淋的震慑。   刘彦当然也思考过要不要限制,仔细地想了一番决定模糊处理。他可不是要一统天下之后关起门来作威作福的人,想的是无休止地对外开拓下去,国家的力量搞还不够,利诱民间自己去搞也是一项,甚至民间生出自主开拓还比较重要一些。   只要没有在国内胡搞瞎搞,刘彦是真没考虑将某些家族给灭了,还指望那些家族可以自主开拓到阿三的地盘,也期盼各家族能到外面去开枝散叶,因此一些该无视的就无视掉。   与那一份各大臣都说了什么的报告躺在一起的是纪昌从燕地送回来的公文。   纪昌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又或者是得到了谁的提醒,专门写一份关于为什么放走两万拓跋鲜卑的解释回来。   刘彦对拓跋鲜卑两万人跑掉的事情早不在意,非常清楚是该增强一下拓跋孤的实力,要不慕容鲜卑对拓跋鲜卑下手将会非常轻易就灭了,不符合汉国的利益。   至于慕容鲜卑没有对拓跋鲜卑下手,是两个鲜卑联合起来去攻打柔然或是东高车,事情怎么发展反正都是对汉国有利。   “这里应该是这样的结构?”刘彦拿着炭笔写写画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是极力回想水车的构造:“应该就是这样了。”   凉州那边已经确定发生局部干旱,蔓延到关中只是时间问题,再接下来就该是中原腹地,容不得刘彦马虎大意。他之前的几年已经下令梳理灌溉系统,可光这样根本不够,还得有更大的作为,水车就是其中的一项。   水车的构造其实并不复杂,打造起来也不会太大的难度,它的作用就是用最少的劳动力将更多的水源输送到想要的地方。   “将这份图纸送到工坊。”刘彦指着案几之上的图纸,吩咐的对象当然是崔宗:“命工坊先行打造一辆,进行实地的试验。”   崔宗站着看了半天,大概是能猜出画的都是什么,恭敬行了一礼拿着图纸出去,很快就变成了小跑。   刘彦想要制造水车也不是一天半天,就是近期才有足够的空闲和精力来做。他不但是要制造水车,连带一些方便耕作的工具也想搞一搞,就是脑子里的“货”着实有些不多。   【什么样的犁铧耕作起来最省力?】刘彦有些懵,他生活在现代,接触到的信息不会少,问题是电子产品才会是主流,哪些农用品是怎么样真没太刻意关注:【慢慢来……慢慢来,现在全金属的犁铧都没普及,先尝试全金属犁铧。】   比较搞笑的是,刘彦没想起什么样的犁铧使用起来最便利,却是对打谷机这么一个玩意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该是什么结构还能回想,怎么去画却得反复来,造出来有没有相应功效也要反复实验。   典型的现代人是什么样的?就是那种看的东西无比多,了解的信息也不少,除非是很感兴趣要不真不会去研究,成为一个什么都懂一点却没有多少动手能力的半吊子。毫不夸张的讲,刘彦就是一个什么都了解一些的半吊子。   解决掉慕容燕国之后,汉国就没有了迫切需要消灭的国家。刘彦前期专注的是军事,是快将汉家旧土光复完毕,国内民生的状况却真的很是糟糕。   一个国家的军事强不强关乎到方方面面,要不是刘彦有金手指,不但有能够反复“召唤”的系统部队,还有那些能够生产军事器械的建筑物,真无法武装出太多的军队。   哪怕是刘彦有金手指,可他也不是没有遭遇过窘境,其中就出现过几次缺粮,还是依靠募捐和对中南半岛实施抢劫才凑出粮食。   刘彦当然知道抢劫抢不出稳定的强国,抢劫只能维持一时的强盛,国家要真正意义上的强大,靠的是国内有强劲的生产能力。   为了能让生产力最快最有效的恢复,也是国家产出真的有些撑不住,刘彦已经做好了打算,未来的禁卫军数量必定是会保持最低数量,该是弄出更多的农民用以耕作。   系统农民进行农业生产的效率与正常人的产出多出非常多,可以有效力弥补粮食产出的空缺,但那也只能是先支撑着,不是解决粮食产出不足的根本,还得是国家内政恢复正常化。   未来的几年中原会出现大旱,对恢复民生什么的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刘彦不知道干旱会持续多久,甚至对随之而来的蝗灾也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做的就是尽力做好预防。   眼见中原要遭灾,国家对长江以南就形成依赖,那也是为什么扬州人口向外迁徙,没有迁往长江以北的原因。都知道要遭灾了,再将长江以南的人迁往中原各地,该是糊涂到什么地步才干得出来?   翌日,刘彦召集中枢大臣,针对中原会出现的干旱再次商讨。他发现了一个比较诡异的情况,各大臣看着像是彻夜未眠,一个个都是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偶尔看自己的时候还明显地表露出畏惧。   “说说,都说说。”刘彦可没去问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直接提到:“南边两年内可以囤积多少粮秣用以支应北方?”   蔡优与田朔对视了一眼,他俩的职责有互相关联,一个管山川产出,另一个管农耕,刘彦问的正是职责之内的份内事。   南方从东晋小朝廷被灭之后,桓温可是一阵大杀特杀,虽说是针对那些世家和大族,可要说没影响是假的。   汉国将长江以南纳入统治范围之后,两年间南方的产出比东晋小朝廷统治时期下降了三成,今年会怎么样真不太好说。   田朔没做事先准备,原地计算了有一会,才战战兢兢地答:“该会有一百七十万石用以北方?”   蔡优也是给出相差无几的数量,他后面倒是说出一个方法:“各家族入蛮荒,收缴粮秣数量庞大,亦是有局部恢复生产,可供中原。”   中南半岛基本是能做到一年三熟,先不管粮食好不好吃,产出真的是不错,就看各家族愿不愿意拿出来贩售。   刘彦就将目光看向了精神有些恍惚的庾翼。   庾翼还是蔡优给拉了拉衣角才反应过来,因为刚才精神不集中不清楚刘彦看自己干什么,一刹那真的是慌了。   蔡优挪动了一下站立的位置,低声提醒:“殖民地能为国内提供多少粮食。”   “禀王上,可供千万石。”庾翼发现自己话都没说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略略有些心虚地说:“不计代价,该有一千四百万石?”   刘彦震惊了,他是知道中南半岛粮食产出丰富,但真没想到各家族能拿出那么多,看庾翼好像还是讲的无偿提供,不由深思中南半岛的粮食出产是不是出乎自己的预料,真没想过是那些大臣自己吓自己,都快被自己吓死了。 第643章 诛杀功臣?   世间上就没有不重视自己统治稳固的统治者。   若说后世国家稳定的元首做上一两届就会退休,精力更多是放在怎么发展国家上面,封建王朝的帝王则就不一样了。   封建王朝的帝王,他们基本就是坐了那张宝座就是终身制,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决不允许有挑战自己的存在。   上古先秦讲血统,得是有什么血统才能当什么官和成为人上人,并且是无比的严格,没出生在一个有好祖宗的家庭,近乎于没有成为人上人的可能性。   自秦帝国崩溃就打破了血统论,刘邦没有高贵的出身,他造反之前不过是一亭长,最后却成为偌大国家的皇帝,给了很多人一个榜样。   当然了,任何一朝的统治者,他们不管之前身份再怎么低微,等待掌握国家之后,肯定又会来讲血统论。帝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国天下讲血统,那一帮从龙之臣也会加入到当代的利益集团,就该轮到他们维护血统尊贵的说法,将自己有别于他人的同时也是在守护那块蛋糕。   纵观历史长河,非统治者的实力强大到一定份上必然是会挑战当代的统治者,那是一种近乎于无法避免的状况,关乎到统治者要消除威胁,实力过强的非统治者不反抗就会死。   甭管是田氏代齐,还是曹操之子曹丕篡汉,又或者是司马氏篡魏,哪怕是只有三个例子摆在台面上,想要壮大自己的家族就真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壮大了会不会被当成威胁清除,或是真让自己强大起来会不会干出一些原先不敢想的事。   一夜未眠的众大臣,他们不得不怕,也应该去怕。   很多事情就真的是细思极恐,他们能够看出刘彦与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一样,但绝对无法肯定刘彦一些事情上的无视和放纵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刘彦建立的汉国是依赖世家吗?很明显就不是。   刘彦又有依赖大族吗?真没有得到过大族的资助。   那么事情就很明白了,刘彦建立汉国期间没有去依赖过世家和大族,相反是世家和大族归附之后得到安全保证和发展。   刘彦在崛起过程中依赖最大的是百姓,但百姓的存在也仅是提供兵源和产出。   在这么一个年代里面,世家是世家,大族是大族,百姓是百姓,有着虽然看不见却存在的区别。   任何时代,百姓这个群体最多。尽管他们一旦爆发起来足以毁灭一切,可又是最容易被忽视,对国家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一批人。   任何人都会想要发展并壮大自己的家族,先汉之前的各家族却相对显得理智,他们在发展壮大的同时绝不会让统治者觉得有威胁,可不像先汉之后的那些家族。   五胡十六国包括南北朝时期,各家族的发展就显得相对粗暴,甚至能干出几个家族联合起来完全架空国家的事。在此后,就进入了哪个家族最强就成为皇室的轮回。   刘彦所在的这个时代,中原先后被匈奴和羯族统治并肆虐,却没有历经那么多的不足百年的朝代更替,各家族有发展的野心,却是没有丧心病狂到发展并壮大自己是奔着干翻现任统治者,自己坐上那张宝座。   不止桑虞想太多,是所有人都有进行思考,刘彦是驱除胡虏得到的统治权,被从胡虏肆虐中拯救出来的百姓哪怕是不感恩戴德,也要保持足够的敬意。   一个国家只要百姓对统治者的感官不恶劣,就是有再多的野心家,得不到百姓的拥戴,无论干什么也只能是泛起小浪花,敢起兵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肯定是要被镇压下去。   所以了,且翻阅史书,内部竞争中的改朝换代基本是统治者失去民心,才有了那些野心家可以争取民心的空间,最终完成朝代更替。   得民心而又被推翻的皇朝,那也必然是统治者治理国家走错了路线,对内无法富民强兵,对外威胁认识不足又在邦交中干了不止一次蠢事,最后统治者死于异族之手,举国臣民也成了下等人。   汉国建立的时间是七年,刘彦虽然对内民生重视不足,却一直在干向异族复仇的事。   对于当代的百姓而言,中原的百姓经历过胡虏肆虐的悲惨,长江以南的百姓也时刻活在胡虏可能南下的恐惧,甚至是长江以南的百姓还要被世家尽情剥削,刘彦崛起并建国解救了中原百姓,灭掉东晋小朝廷也让长江以南的百姓生活环境得到好的改变。   要说百姓对于刘彦是什么感官,肯定不会是百分百的爱戴,却不会有太多的人存在负面看法。这个形式上面,不但代表着国家的稳定,也代表着几代之内刘彦这个家族统治权的稳固。   细思极恐的众人,他们不确定刘彦抱着什么想法,反正是不敢将一些事情做得太过份或是过于明显,心思总算是从怎么来发展家族,拉回到该怎么去治理国家上面。   想多了的情况下还有一种效应,就是怕刘彦真的挖坑等着埋人,生起了“无私贡献”的念头。   “募捐之事可一不可再。”刘彦当然不会愿意凭白不付出从各家族获取千万石以上的粮食:“以当地粮价进行易买。”   汉国讲的是不付出就没有回报,那就不能没有回报地让人去付出,一旦这个规则由刘彦来亲手打破,一时间是得到了好处,可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不是什么好事。   前两次的募捐,后面刘彦都给了相应的回报,极大限度演示了什么叫作公平,甚至有些人还得到了所谓的机缘。   庾翼是很有把握说服前去中南半岛进行开拓的各家族无偿拿出粮食,他们在开拓期间虽然依照规定缴纳各种该交的利益,可获得的好处依然是巨大。   要是没有刘彦开放中南半岛让各家族去撒欢,甚至为了他们的撒欢创造无比多的便利,各家族哪怕有那个心思也办不到。   前往中南半岛进行开拓的家族,他们与待在国内的那些家族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不止是因为在外面获得了庞大的好处,还因为所闻所见让眼界和思想达到了另一个层次。   作为第一代得到国家支持向外野蛮开拓的众人,他们不但见识到了世界有多大,还体会到了身为强国之人的各种好处。他们在汉国之内是可以随意被剿灭的存在,到了异域却是能仗着身后强大的祖国为所欲为,光是这样的体会就足以认清国内那些人看不到的现实。   要说现在哪一批人对汉国的归属感最强,去中南半岛各种欺负土著的那批人为最,恰恰是知道了身后有何等程度的靠山才能撒欢,庾翼真有十足把握说服他们无偿捐献。   还有另外的一层,到了中南半岛撒欢的各家族,他们多少也是怕进了什么陷阱,甚至是被当成猪在养,能够体现自己存在价值的时候,谁都不敢落后于人。   粮价会因为所在区域不同而价格不同,比如长江以北的粮价需要一百钱才有一斗,长江以南可能才是七十钱或是八十钱一斗,到了中南半岛那种一年至少三四熟的地方一二十钱就能购买一斗。   “王上所言极是。”庾翼无视掉区域不同带来的粮价区别,甚至讨好地说:“若需担负运输,吾等可全权负责。”   进行数量庞大的运输从来都是一件无比麻烦的事情,不光是时间上的消耗,也不止是运输工具的准备和磨损,还有相应的配套运输人员薪资以及粮食消耗成本。运什么东西消耗最大价值比又最低,估计就是粮食。   庾翼现在不在乎的东西多了去了,都愿意无偿捐献巨量粮秣,就更不会在乎运输的消耗,只求自己的良好表现被刘彦看在眼里记进心里,真要发生什么清算的事情,就跪求放一马。   桑虞、蔡优、等等一些仅是小小插一脚中南半岛的家族,看庾翼尽情地表演绝对没什么看不起,相反是羡慕庾翼竟然有能表现自己的舞台。   昨晚众人琢磨的事情太多了,有人甚至还翻出了史记进行阅读,看到西汉的功臣被各种杀戮太吓人,阅读到刘秀各种优渥功臣无比羡慕,他们无法确定刘彦建立汉国之后,是会走西汉对待功臣的酷烈,还是走东汉的善待功臣。   没错了,刘彦也是以“汉”作为国号,要是史官进行记载,为了区别于西汉和东汉可是要绞尽脑汁。   西汉是因为立国之初建都于长安,东汉则是复立建都于洛阳,才有了西汉和东汉的区分。刘彦建国之后长期所待的地方不少,临淄算一个,后面在奉高也待了一段时间,再来是有邺城和襄国,可最终确定的都城却是要在长安。   新汉国要建都长安,史书该是怎么记?总不能是还叫西汉吧!快愁白了头发的史官可不敢建议改个国号,最后询问各大臣的意见,问能不能称呼第三王朝(皇朝)。   众大臣可不敢拿主意,他们可是知道了刘彦并不是先汉皇室后裔,那来个第三又是几个意思。迫不得已只好一块去找刘彦,该是怎么个记载法,由刘彦来确定最恰当,不合适也是刘彦自己来背这个除了他之外谁也背不起的锅。   刘彦是随着身份的改变才知道史书记载的重要性,很清楚在这一点上容不得半点马虎。他问都有了什么意见,听到第三王朝(皇朝)的时候就拍板,不是先汉皇室后裔继承个第三不是什么问题,认同汉家文化这样的记载正当合适,只不过给出要叫第三帝国。   第三帝国什么的,不是穿越者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联想,众人相反是因为不叫王朝(皇朝),直接以帝国称之觉得无比顺耳和兴奋。   好嘛,第三帝国都出来了,那刘彦究竟是会像西汉那样对待功臣,还是学习刘秀好榜样善待功臣,可没人敢要求刘彦给个说法。   灭掉石羯赵国时,众人还没想到会被怎么对待,迅速灭掉李氏成汉和东晋小朝廷倒是已经有人在思考,等待拓跋代国和张氏凉国相续除国,再到近期就要将慕容鲜卑驱除到鲜卑草原,思考这么一件事情的人就越来越多。   要是刘彦有心弄死功臣,完成对慕容鲜卑的驱除之后,大概也是到了该动手的时刻,那也是各个人等迫切要壮大家族的原因。   要自保得有实力,可众人之前没少思考,昨夜做了一次深刻的比较,好像再怎么壮大实力,他们还是随时能被刘彦一指头摁死。   那得了,没那个给他们壮大到令刘彦忌惮不敢动手的时间,相反是继续壮大下去更危险,一定要收敛,一定要存在感低一些,就看那些跳得最欢快的人谁先倒霉,然后该辞官的辞官,该跑路的跑路。   对了,想到跑路的人,还是刘彦扩展了他们的见识,知道天下不止华夏先民生活的一隅,中南半岛再往北有一大片地盘,海上有着数之不清的岛屿,西域再以西更是有广阔的大陆,听闻脚下的这颗球也有其余的大洲?   刘彦在一开始就发觉不对劲,会议开得沉闷就不说了,谁面对自己时都有着过去所没有的大恐惧,搞得他莫名其妙的同时不得不重视。   会议解决了粮秣的事,散会之后刘彦心情郁闷就去林苑游玩改变一下心情,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必然,他遇上了桑妙。   桑妙是桑虞的族妹,她过来还真不是巧合,陪伴刘彦游玩林苑,要是刘彦没有进行问话,她也会找机会进行述说。   “嗯!?”刘彦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桑虞借桑妙的嘴巴,试探的事情可大可小。他却是没有给予桑妙正面的回应,又是走了一段路,才说:“你继续玩,寡人前去处理政务。”   分别之后没有多久,刘彦就问崔宗:“你家同样如此?”   崔宗立刻就跪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后面,刘彦干脆就只带着禁卫散步,内心里是既郁闷又觉得荒谬,他当然不会容忍各家族肆无忌惮的壮大,可也没有想过要诛杀功臣啊! 第644章 告一段落   刘彦今年才三十二岁,中枢众大臣以及那些战将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岁左右,大部分是四十岁以上。他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健康,没病没痛要以正常寿命而言,怎么都能熬到比跟随打江山的那一批更长寿。   西汉最大的功臣韩信会死,其余什么都是虚的,主要是韩信比那些在战乱中获得江山和高位的人们都年轻。刘邦等人谁都是五六十岁,韩信却只有三十来岁,换谁不会怕老一辈死后,韩信这个同样是老一辈却那么年轻的人,到底是不是会鼎革江山。   诛杀功臣一般的内情都不会那么简单,基础是统治者忧虑统治权不稳固,开国之君弄死跟随自己打江山的那批人,通常是因为开国之君怕自己死后子嗣压不住,还有就是那些功臣自己过于跋扈。   刘彦现在没想弄死哪个臣工,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谁也拿不准,说不定有哪个臣工自己找死,或是刘彦垂垂老矣怕子嗣压不住某个谁。   因为众人自己胡思乱想,刘彦专心致力于中原会发生的干旱和蝗灾,巡视队伍归回的襄国非但没有重新变得热闹,气氛甚至是比之前要压抑和沉闷。   就是在那种气氛下,该先期前往关中的队伍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到时节进入到夏季的时候,纪昌从燕地回到襄国。   纪昌回到中枢的背景是,汉军已经全面占领原先属于慕容燕国的地盘,他是得到诏命,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吕泰,与冉闵、谢艾等一些人同时踏上归途。   回到襄国的众人没有多久就察觉到异样,以冉闵为例,得知众同僚在忧虑可能发生的清洗,他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对自己的家臣说:“吾先立国为王,后走投无路投奔王上,依然能获得高位率军征战。”   冉闵的意思是,该最害怕的人是他,他却觉得刘彦不是一个那样的人。   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刘彦要是没有足够广阔的心胸,哪能接受冉闵的投奔,而后又一再给予大军的指挥权。   身为家臣,家主可以乐观,他们却是不得不谨防,刘猗就说:“天下眼见就要安定,内外八荒六合再无可威胁大汉之势力,却不知大王可否仍有大胸怀?”   蒋干、缪嵩和戴施同样是表露出相同的担忧,冉闵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简单。”冉闵当即就从屈膝跪坐的姿势中霍地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说:“吾立刻就往宫城,当面问问王上。”   一刹那,一众家臣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里满是:“……”   冉闵没等家臣反应过来已经大步而出,后面被连声呼喊也没有停止脚步,还真的就直接前往宫城,吓得自己那些家臣胆子都快破了。   襄国能够被视为宫城的范围很大,冉闵抵达宫门求见,守门都尉一层层地上报,等待刘彦同意谒见,时间都过了将近两刻钟。   冉闵是在林苑见到的刘彦,当时刘彦正在鼓捣一个看上去长方形的机器。   “永曾,来。”刘彦招呼冉闵,自己却从打谷机的位置让开,指着踏板说道:“踩这里。”   冉闵远远地就听到一阵“轰隆”的响声,本就好奇究竟是什么玩意,依言靠近踩踏,发现踏板竟然有回力,机器上那个圆滚滚的什么玩意是随着踏板的踩踏在动。   “这圆滚滚木桶上面的金属环是做什么?”冉闵伸手要摸,却是被刘彦阻止,要不然绝对没什么好结果。他踩得很欢快,有着十足的好奇:“打谷机?”   这台机器是刘彦下令研究后的第十三台样机,之前那些不是承轴容易脱掉,就是齿轮很容易被卡住。   刘彦不知道冉闵为何而来,干成了一件事情后是带着炫耀的情绪对打谷机进行介绍。   最新样品机只用了很少的金属,对工艺的考验却是很大,比如齿轮和承轴。   先秦时期就对模具有成熟的利用,以秦国的工艺最为完善,大批的军事器械就是使用模具进行浇灌成型,随后再进行打磨,误差能够限制在一毫米之内。   秦帝国之后,模具的成型之法利用技术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技术丢失,或是汉帝国有自己的工艺技术,可以确定就是汉帝国的制作工艺远不如秦帝国的误差规格。   刘彦的汉国都已经在制造青铜炮,模具的利用肯定是再一次被捡起来,只是在大范围的运用上一时间还无法做到秦帝国时期的误差一毫米之内。   模具浇灌法,包括流水线制作,等等的一些生产技术和理念,有些是将先民创造出来却丢了的重新捡回来,有些则是刘彦的“首创”。无法追赶秦帝国的标准,不是出现在技术的偏差上面,是管理的问题,比如秦法对制作物品的刻名,谁不合格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甭管干什么其实都是依靠人,就是现代有了智能生产线,可要是人操作不当依然会生产出废品,以人为本可以指很多的方方面面。   源于各种工匠的数量太少,汉国军械制作超过七成是依赖系统,刘彦哪怕是能够狠下心来像秦国那样严苛,实际上一时间的效用也真的不怎么样。他当然有心针对生产人员的工艺严格,但那需要有更多的工匠,要不然最可能发生的就是工匠要被杀光……   冉闵很明显是没有干过农活,所接受的教育也发现不了打谷机对农耕的重要性,刘彦还在谈打谷机大规模应用之后的好处,他却是急不可耐地提到过来的目的。   “领兵?”刘彦稍微蹙了一下眉头,会这样是知道冉闵为什么那么问,随后说道:“正有战事需要永曾前往。”   在刘彦还没有巡视之前,冉闵就在燕地提到要前往定襄,后面是耽搁了下来。   “臣就说嘛,那些家伙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冉闵也不知道是真的耿直还是给谁上眼药:“竟然说王上要清洗功臣?着实是荒唐!”   或许冉闵根本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过以他能在石羯安然混那么多年的经历来看,该不会是耿直到这地步。   刘彦的脸色变得很精彩,他当然知道近期众臣在想什么,敢过来大大咧咧说出来的就单单属冉闵一个。他还真不知道冉闵是没有政治智商,还是冉闵大智若愚。   “……”刘彦目视冉闵,多少是有些恼火地说:“他们就是这么为寡人分忧的?”   冉闵是放完炮就不管了,问起了统兵多少的事。   “定襄已经有两个军。”刘彦说的是李坛麾下的兵力,对冉闵说:“永曾此次前去,带一个火器曲便可。”   汉国已经改建兵制,由上往下就是,兵团、集团军、军、师、曲、屯、队、什、伍。人员编制是两个伍为一个什,五个什为一个队,五个队为一个屯,四个屯为一个曲,五个曲为一个师,三个师为一个军。   所谓的火器部队,其实就是使用火药武器作战的部队,目前应用的也就青铜炮、炸药包、手榴弹。   源于瓷罐手榴弹真心不靠谱,后面瓷罐手榴弹已经不再生产,是后续研究出了木柄手榴弹。只不过木柄手榴弹肯定是无法与现代工艺相比,该有的拉环、防险纸、拉火绳、导火索、炸药、弹壳都有,可雷管、铜丝簧、铅管、螺套真就不是目前能大批生产。   对了,刘彦已经下令将作坊研究枪械,但必须承认制造枪械真比青铜炮困难无数倍,除非是系统升级到帝国时代可以生产火枪兵,要不然短时间内是看不到枪械大量列装部队。   还有,刘彦对于系统可以召唤的火枪兵没半点概念,暂时不清楚召唤出来的火枪兵手里的家伙会是什么。   “这个好。”冉闵很是欢快地说:“用火炮来轰甲骑具装和重步兵的场面肯定很壮观。”   定襄那边已经围困了将近两年,周边挖了无数条壕渠就不说了,陷马坑更是惊人的密密麻麻,龙腾卫士的甲骑具装几次尝试突围都被打了回去,倒是那些具装重步兵限制不多发挥的作用比较大。   躲在宫城的那些羯族残余,他们突围的行动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月,李坛麾下原本是有三个常备军,剩下两个是有一个在拼杀中折损过多。   龙腾卫士突围是为了求生,拼死而求生的部队比什么哀兵绝对要凶悍,尽管是有诸多的不利因素,可是拼死的意志一点都不缺。   汉国的青铜炮,伺候它需要一个什的士兵,大多数是有轮式基座,依靠畜力来进行拉动。但是火器部队不像其余部队能够使用仓库便捷补给,那就需要数量庞大的后勤人员来保障补给,一个曲真正操作火炮的士兵也就三百人,保障三十门青铜炮却是需要七百人。   “只有一个曲是不是有些不够?”冉闵当然是希望携带的火炮越多越好:“要不就一个师吧?”   刘彦当即笑骂:“只有一个曲了,爱要不要。”   目前汉国的青铜炮数量也就是近百门,先期制作出来的青铜炮是被投入灭燕之战,刘彦调给冉闵那一个曲所在的三十门是后面制造。   有总比没有好,冉闵笑嘻嘻的同时更对刘彦要进行清洗嗤之以鼻,火器部队在灭燕之战可是耍尽了威风,见识过的人无不知道炮火一轰所向睥睨,那么重要的部队刘彦说给就给,有点像是要诛杀功臣该有的样子吗?   “给予羯族最精锐的部队最热闹的葬礼,定襄战事结束之后,永曾便率军进入西凉。”刘彦不是要冉闵去抢谢安的活:“羌、氐参军以盆地为休养生息之所,安敢不断袭扰陇右等地。寡人不愿意再听到他们的消息。”   冉闵是更放心了,打完了定襄还要继续统兵征战,那真不是君王要清洗会指派的事情,要真清洗的话,不会让人统兵在外。   得到了想要的,甚至比自己所想的还更多,冉闵乐滋滋地出宫城,回去之后痛骂了那些危言耸听的家臣一顿,很快他这边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君王觉得天下定鼎,想要清洗谁的话,绝对当属那些统兵之将,不统兵的人其实危险系数最低。   各色人等一听冉闵前去宫城,知道是要问什么的人被吓得半死,不缺少已经做好自杀心理准备的人,只求自己死后家族不被牵连。   等待得知冉闵不但屁事没有,还得了一个统兵终结羯族的任务,定襄完事还会继续统兵去陇右,那一瞬间关于刘彦会进行清洗的传言就不攻自破。   清洗什么的本就是那些心思够大的家伙,他们自己因为自己的野心进行各种思考延伸出了恐惧。   刘彦哪怕不愿意人心惶惶,可也不能没有因由地去进行安抚,也就让事态发展下去。他召回纪昌、冉闵等人,是有着无法述说的目的,冉闵这一次没来,过几天得到示意的纪昌也会来。   原先侵略中原的各族被灭的已经被灭,远窜的也远窜,国家正是该进入发展建设阶段,官场人心惶惶不是好事,没人有心思干活的同时,继续发展下去无法排除出现逃亡,甚至是爆发叛乱。   这么一件事情也给刘彦提了一个醒,那些人如果没有生出该出的心思,不会自己吓自己吓的那么惨。他就该好好思考一下,一些该有的限制是该有了。   人心重新稳定下来,冉闵也率军前往定襄,刘彦却是开始频繁召见在野人士。   所谓的在野就是不在朝当官,能够被称为在野人士的那批人绝不是在指普通百姓,一般是指拥有名声的群体。   刘彦召见的不是各个家族未出仕的人,是各学派众人。   最先响应的是儒家各学派,他们早就盼着这么一天,能够得到君王的亲自召见求之不得。不管儒家是分作多少个学派,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目标,那就是统治者继续独尊儒术。   正值新朝定鼎之时,一些幸存下来的百家比儒家更为急迫,他们要改变自家学派的命运,绝没有比朝代更替之际更好的机会。 第645章 野望无止境   刘彦最近一直在偶然间听到李延年在西汉孝武皇帝时期创作的那首《佳人歌》,曲调还难再有重复。   听到一次两次是碰巧,三次以上则就是有人刻意,刘彦事先只知道《佳人歌》,却不知道是谁所创作,更不知道《佳人歌》的创作背景。他问出了相关的背景故事和创作者,又探知并不止一人在运作,心里剩下的就是冷笑。   历经可能发生的清洗风波,众臣心中惶恐可想而知,尤其是刘彦根本未被谁所节制,连道德约束也没有,一切就是靠刘彦自己来约束自己,他们当然是要怕。   纵观历史长河,越是雄心壮志的君王,那肯定是越加冷血无情,只要能够达到目标,该君王眼中没有不可杀之人,无不可牺牲之人。   为达目的可牺牲和杀掉一切人等的君王,只要他秉承的理念和志向能够强大国家,最终能够办成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而言肯定是一件好事,可对于当代人就不是那样了。   西汉孝武皇帝为了消除匈奴这个祸害,一生之中几乎是连连征战,战死疆场的汉家儿郎不计其数,国内也由文景二帝大治下的富足走向了萧条与凋零。   在刘彻当政时期,北方草原的匈奴从绝世霸主的地位中跌落,曾经匈奴对于周边任何一国予夺予求的日子一去不返,汉室北疆不用再忍受匈奴每年的打草谷,亦是不用相隔几年就要送出公主以及巨量的陪嫁。   汉帝国将士的流血不但换来了北疆的安稳,民族自尊心上面也是得到了满足,随后汉宣帝给予了匈奴终结一般的沉重一击,打得匈奴分裂成为两部,北匈奴远窜向西,留下的南匈奴成为汉室圈养起来的恶犬。   一百多年的恶战,汉国从一个对于各国来说默默无闻的国家变成霸主国,但凡知晓汉帝国存在的国家无不惴惴不安,华夏文明也是首次迎来了它国异族的朝贡。这个朝贡体系在西汉诞生,随后进行了将近两千年。   刘彻成了千古武帝,刘病已亦是果决之君,他们统治期间打出来的武功,使得世界上出现了一个民族,并且一直传承下去。   刘彦在没有穿越之前看过一部连续剧,《汉武大帝》片头是这么评价汉武帝的: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号成了一个伟大民族永远的名字。(这样的评价实属难见)   且不管连续剧拍得怎么样,刘彦屡屡观看片头的时候,每次都是看的浑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遥想强汉风光,再看天朝处处受制之下的忍让,刘彦有那样的心态并不奇怪。   果然处在劣势之中再观阅历史,可以从祖先的辉煌中找到自信,并因为有这样的自信而坚信自己也必然达到那样的高度。所以说,一个民族的历史并不是可有可无,除了可以炫耀自家民族的源远流长之外,历史的本身就是一个民族的底蕴。   有一句话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另一个说法是“弊在当代,利在千秋”,其实后面这一句说明了一切,西汉的刘彻牺牲了一代人换取后代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勇气,杨隋的杨广挖运河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让运河惠及了后世之人。那些不甚广传之事更多,有些还被刻意地扭曲,比如商王朝的帝辛一直致力于消灭夷人。   很多事情明明就是对的,可是在一些未能言的影响下,正确的事情因为不合适的时期,会被进行负面的解读。   刘彦知道的,那些臣工是害怕了,开始希望他的雄心壮志不要那么大,驱除胡虏光复汉家旧土之后,可以带头好好地进行享受,也让众人能够喘喘气,让他们干一些诸如壮大家族的事。   没有什么比酒色财气更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其中当属美色最为有效,刘彦冷笑之时是对跟不上脚步的臣工感到失望,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些能被《佳人歌》称颂的没人到底是多美。   “若有倾城倾国的美人?”冉闵身上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话说得非常应景:“当即杀之!”   冉闵站立于襄国西城门之外,将被刘彦送别前往定襄,给予羯族最后的落幕。   刘彦知道冉闵一直是处于被多数人排斥的现状,仅有极少数的人愿意与之交往,那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代表不管谁在谋划什么都跟冉闵没瓜葛。   “臣此去,必定尽诛所见羯人。”冉闵目光非常坚定,后面却是咧嘴笑问:“前往陇西不止多少年光景?”   “可进军盆地。”刘彦之前交代了一些,送别之际冉闵问那一句,是在询问战略目标,不得不再谈:“盆地之上有高原,永曾入盆地可收编适应高原之野人,先行探索高原。”   如果刘彦没有记错,高原还是在元蒙才被征服,后面大明设朵甘都司和乌斯藏都司,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止步于高原之下,强汉盛唐中的那个唐还一直是被压制?   因为海拔高度的关系,真就不是谁都能适应高原,刘彦所知道的是草原海拔大概是三千米左右,高原那边的海拔却有四千米,元蒙能够征服高原与草原人相对适应海拔高度有关系,后面大明也将高原纳入疆域是借了草原的不少力。   “永曾前去陇西时,寡人会再增兵。”刘彦看到冉闵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笑着说:“后续部队由草原降俘组成,永曾可使之为前驱,却不可忘常备军做适应高原训练。”   冉闵没有海拔的概念,不止一次听刘彦谈到汉人可能适应不了高原,早就一颗心无比不服,认为只要是陆地就没有汉人无法征服的地方。他听刘彦慎重其事说了太多次,哪怕是再不服也不敢马虎,一听后续还有草原人组成的奴隶军,情不自禁就有了好奇。   “草原胡人亦是常年生存于高海拔,相比汉人常年栖息低海拔,他们对高原更能适应一些。”刘彦一看冉闵一闪而过的狰狞表情,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后续部队中,有些部队慎用一些。”   将近十年的战争中,不管是建国之前还是建国之后,刘彦的军队没少俘虏胡虏,属于羯人的那一批男人是随着冉闵在并州和朔州坑杀也清理干净,却有数量庞大的胡人战俘依然作为劳力,后面更是接纳了拓跋鲜卑将近三十万人的投降,燕地之战也俘虏了将近十五万降兵。   “臣知晓。”   冉闵当然知道刘彦是提醒别无意义消耗,尤其对属于拓跋鲜卑的那一批人优待一些。他非常郁闷刘彦因为拓跋秀的关系对拓跋鲜卑区别对待,却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刘彦善待拓跋鲜卑只是因为他们后面自主汉化。   慕容燕国已经没了,却有慕容一族前往鲜卑草原,此后无慕容燕国却有慕容鲜卑。   汉军攻占燕地,战阵俘虏降兵是一回事,攻城掠地之后肯定也是获得了非军事人员,吕泰目前在干的就是区分民族,不止是慕容燕国旧地,连带高句丽、百济、新罗和原属于夫余、曲沃、慎等等乱七八糟地区,是军管状态下全面在进行户籍登记。   送别了冉闵,刘彦回到宫城。   纪昌没有前去参与送别,是和另外的中枢各大臣在议政殿等候刘彦。   襄国这边,宫城该拆下搬迁的贵重物品基本没留下,都是被各支队伍带往关中,没有动的地方很少,议政殿算一个。   石虎在建造襄国宫城的时候极其奢靡,什么玩意值钱就往上整,就说进行朝会的大殿,地面的砖都是金砖,柱子上亦是镶金带银地弄了不少雕刻版。   黄金和白银现在并不是流通货币,铜和布匹才是主要的流通货币,才有了财帛这个称呼。乱世之时,铜的价值为次,布匹都比铜更受欢迎,而最受欢迎的是粮食,以至于各大族进行交易首选各类粮秣。   纪昌这一次要提及的就是关于市面交易,他只有一个意见,那就是恢复正常交易,主要以铜钱作为流通货币。   “大汉恢复五铢钱,成色堪比诞生之初。”纪昌很明显是做足了准备,进入正题之前讲了不少的史,后面却是提出难处:“大汉有水压之法,可以最少劳力造出最多的铜钱,可是缺铜。”   都说华夏大地地大物博什么的,可疆域广阔真不代表各类资源丰富,只能说是生存空间大。   华夏先民发现铜的用处,进入青铜时代之后大肆探勘铜矿,能找到的铜矿几乎是快挖光了。后面又进入铁器时代,结果又像对铜矿的无尽开采那样,发现一个基本就是挖光一个。   实际上华夏这边的冶炼技术从来没有处于世界第一过,不管是青铜冶炼还是铁的冶炼都是落后于同一时间的各帝国。   到秦帝国时期,华夏这边的青铜冶炼技术达到顶峰,可别说是希腊文明,连阿三那边的文明都已经将铁的冶炼技术发展成熟。   汉帝国有一件事情相当有名,那就是刘彻有鉴于汉军的铁质兵器竟然在对匈奴作战时没有优势,听说被匈奴打得逃窜的大月氏获得了良好的对铁冶炼技术,本就有意联合大月氏一同针对匈奴,对张骞的指令却是联盟可以失败,但一定要带回铁的冶炼技术。   汉匈交战之初,匈奴人手里的家伙大多是青铜武器,是冒顿开拓了西域才获得铁质兵器。   匈奴获得了西域的管理权,真的从西域得到了太多的东西,其它或许是次要的,足够多的金属武器才是关键。而必须说的是,当时匈奴人手里的短兵器绝对不是弯刀,是直剑。   西域人的冶炼技术是从哪获得?他们就是从阿三文明那里学习到了冶炼技术,连大月氏人也是从阿三那里获得的冶炼技术。   不止是西域和大月氏,本身就有冶炼技术的希腊文明也是从阿三那里获得技术并进行改良,结果西汉是从大月氏那里获得冶炼技术改善己身,说起来阿三这个文明的贡献还真不小。   纪昌现在就面临一个难题,源于系统这个逆天的存在,汉国对铁矿的需求并不迫切,可是系统真没搞出铜矿。   丞相府想要让国内交易正常化,前提是有足够多的铜矿来制造五铢钱,恰恰汉国对铜的需求根本无法得到满足。   “中南半岛探勘之后发现储量丰富的铜矿,臣请求在当地设立造币坊。”纪昌说的是后世老挝那边的发现:“亦是需要开林劈山,学先秦直道,再设立专门的舰队进行运输。”   火药不是被搞出来了吗?不止是可以应用于战争,其实很多地方也能用到,其中就包括在建设道路的开山上面。   秦帝国时期的直道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还存在,研究表明秦直道有着太多的秘密,其中一个就关于建设完成之后植物难以在道路上生长。   刘彦知道市面交易对国家内政的重要性,一直是以物易物不会有正规的经济体系。他更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是到近现代的时候,华夏大地也根本不存在规范的经济市场。   真话,以物易物的现象一直到民国都还存在,哪怕是随着地球进入到地球村都存在。现在的交通并不流畅与发达,很多地方都无法有效治理,还能去管怎么进行交易了?   刘彦却没有泼纪昌的冷水,有心去做就是一件好事,再来是中南半岛那边的资源也的确应该尽情掠夺,国内的资源却是可以先存着。   想要掠夺资源,不是光人去抢就足够了,最大限度的掠夺还要有成熟的交通,刘彦眼光不止盯着中南半岛,后续向阿三地盘进发更关乎大利益。   【虽说发现海峡可以从海路进发,只有海路却是不够。】刘彦对着纪昌一个点头,想的是:【抓捕当地的野人进行交通建设,有利于人口消除计划,亦是可以使殖民地更加稳固!】 第646章 老子不服   冉闵率军出襄国,耗费了将近二十天才抵达定襄。   他们五百里路走了将近二十天,是队伍之中的火炮和相应的辎重拖慢了行军的速度,若全为骑军五百里只是四五天的事,步军耗费的时间可能要比骑军更短一些。   并不是骑兵就真的会比步兵行军速度快,得看是什么样的道路,再来是骑兵的马照顾起来不易。   战马事实上一直都显得无比娇贵,定时停下来定量的喂食,还得给予足够的休息时间,甚至需要洗刷和进行按摩。   人要忍一忍就能进行不停息的日夜行军,大不了就是战后修养一下,可战马真要进行不停的日夜急赶可真的就是会废了。   早就得知冉闵会来的李坛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作为征北将军的李坛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悲催的存在,好像一直处于冉闵的阴影之下。   上一次征北幕府负责征战司州,中途冉闵就插了一脚,后面征战并州和朔州更是由冉闵为主导,明明就是征北将军应该干的活,却是每次都被冉闵接手。   这一次,李坛率军将羯族最后的残余死死堵在定襄城内,到了最后的收割阶段冉闵又来了。   “来,别哭丧着脸,给大爷笑起来。”冉闵看到李坛没有掩饰郁闷不但不以为意,相反是开始有些喜欢李坛这个人。他说:“徐正什么功劳都立了,得封侯爵,官拜太尉,却是要一直待在中枢。那样的日子你过不过?”   身为武将,要是不能率军征战疆场,远离了熟悉的兵戈铁马,不再见鲜血狂飙,不闻腥味尸臭,只能是终日埋首于文牍,那得是多么了无生趣的事情?   “您说的对,可……”李坛还真的笑了,就是有些勉强:“可老这样谁都会郁郁吧?”   冉闵大手一挥:“带本将军去瞧瞧。”   围困定襄的汉军,营寨是围着定襄来建设,面向定襄的营寨之前挖了一条条壕渠,看着壕渠的宽度该是有一丈,深度也是一丈左右。   “那些是陷马坑?”冉闵指的是一条条壕渠前方密密麻麻的黑点:“数量可真是多啊!”   “不是之前没事干吗?”李坛一想到这个就更加郁闷:“围了将近两年,之前无论怎么挑衅敌军都不出来,可不就只能挖挖壕渠,再挖挖坑。”   为了围困定襄,李坛没能参与收复并州和朔州,后面的草原之战和燕地之战都没他什么事,以前多少是有能够给羯族最精锐的部队最后埋葬这一点来自我安慰,冉闵过来把什么事都抢走了。   冉闵亲自来到壕渠边上观看,只看到壕渠里面的积水,就问:“敌军屡次突围,没能攻击至最后防线?”   “三个常备军装备的抛石车、床弩、车弩、强弩等等利器不是摆设。”李坛收敛一下心情,指着远处:“再有如此防御链,如何攻来?”   冉闵是发现李坛真的恼了,却依然是没心没肺,前线溜达了一圈,带着李坛去观看带来的青铜炮。   “这……”李坛看着轮式基座上那粗大又长的青铜炮,咋舌地问:“此便是可远击三四里的火炮?”   原先一里也就是现代的三百米,刘彦进行过修改,改为了五百米一里。   事实上刘彦不止是对里数进行修改,参考了秦帝国的统一衡量度,将现代的长度单位都进行规范统一,军方是第一个全面执行。   衡量度的重要性无与伦比,任何的科技发展都在数学之上,可衡量度混乱还谈什么数学。   为了重新规整衡量度,刘彦没少花费功夫,一再确认才搞出标尺,有了原本才能进行推广。他在军方第一个铺开新衡量度,是考虑到火器运用的时代已经到来,可不能像以前那样。   以前是怎么样?最小的长度单位是寸,再来就是尺,尺之上是丈,丈之上有引,引之上是里。   每个朝代的长度单位可能都叫那个名字,但实际长度是一直存在变化。在长度单位上面,秦帝国进行过统一,可是秦帝国之后就又混乱,中央有自己的衡量度,每个地方又有各自的衡量度。不止是长度单位,其实重量啥的也是一样,自秦之后的封建王朝都没再统一过。   秦之所以能够保证衡量度不混乱,是秦法严苛在支撑着。后面的历朝历代也虽然都有各自的律法,可执行起来真没有秦的力度,再来就是不统一的各种计数方便各级官僚贪污。   随着时代的进步,尤其是军工器械上面的进步,真不能最小的长度单位为一寸,拿制造青铜炮来说,炮管差一寸和差一毫米就是天差地别,弹丸的制造上也同样如此,技术含量越高的产品越不能容忍太大的误差。   “这玩意发射的弹丸约十一斤,口径一百二十毫米。”冉闵拍着脱去炮衣的十二磅炮:“这玩意某带来了三十门。”   李坛发现这个世界变得让他有些不懂了,斤和毫米有专门学过,但是从未听过“口径”这个词。   冉闵特地走到炮口处,比划着介绍什么叫口径,后面卖弄自己刚得知不久的消息:“除了口径一百二十毫米,还有八十三毫米、九十四毫米、一百毫米的各种口径型号。”   李坛不是一直待在定襄吗?是有听过火器部队,可没亲眼看过没有太多的概念,听冉闵炫耀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真特么有点脱离时代进步了。   汉军有新的部队开拔而来,被困于定襄城池之内的敌军很快知晓,他们见来的只是一千左右的汉军并没有多么当回事,忧虑的是还会不会有新的汉军增援过来。   “陛下归去,留下我等坐以待毙之人。”张曷柱是石虎原先的司虞,他完全就是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在环视同样倒霉的一群人:“多次求降未成,突围亦是艰难,该将如何?”   石虎死了?的确是已经死了,还是被自己的几个儿子一同弄死。   石羯赵国崩溃,手中有兵权的各个封王不是战死就是远窜,石虎一些年纪小没有封王的儿子是被留在身边。   定襄一直被汉军围困,压根就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他们一直没有突围一方面是因为石虎,另一方面是还抱着某种幻想。   要不是真的发生,谁又相信一个庞大的国家会那么轻易就崩溃,就因为不相信才会抱着希望,等待有谁前来解围,他们一等就是两年,之前还有半死不活的石虎压着,石虎被弄死可算是解放。   石虎又不是没有弄死过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也没少想弄死他,身在定襄的几个儿子将他弄死之后,却没有谁想干登基的事,不干是不想成为那个最终的背锅之人。毕竟是不是为王在战败后,获得的下场真的不一样。   “还能怎么样呢?”朱轨脸色阴霾得可以,低头说道:“只能寻求突围。”   朱轨是石虎在任时的尚书,官职可要比张曷柱高得多,不过现在再谈官职高低根本没用,讲的是谁对龙腾卫士最有影响力。   “虽无奈……”张豺发狠地说:“只能毕其功于一役。”   还是那句话,他们被困在定襄两年,真对外界没有什么消息,大多数人觉得最坏的情况,是统兵在外的几个王子还在据守某地抵抗,大赵还没有亡,要是突围出去怎么也能找个地方栖息一下。   石虎没有死之前,将龙腾卫士分割为几个部分,张豺就获得了三分之一的指挥权。石虎死后,可算是众人没有昏了头再搞内乱,几个有权指挥龙腾卫士的将领得以保全权势,就是他们并没有觉得多么开心罢了。   “只能这样了。”朱轨最后拍版:“敌军能有一千增援,就能增兵更多,是不能再拖了。”   此时的定襄,长达两年的时间之内,大多数的城墙段早就豁口处处,保持有完整城墙的也就宫城。   之前定襄城内爆发过瘟疫,汉军可不敢随意进入,离瘟疫爆发相隔至少半年之后,能不踏入也是绝不会进入城池之内。   “他们既然敢从宫城之内出来,该是疫情已经终止。”冉闵可不想在这里拖太多时间,召集众将进行议事:“城内敌军有无突围可能,若无可有方案主动进击。”   李坛又再一次成了特么的副手,表示完全没有心情讲话。   一样是长期被拖在定襄的众将,他们其实也受够了没完没了的围困,能够脱离这个泥坑真的是求之不得,也就先后各抒己见。   “做出撤离的假象,吸引敌军出城突围?”冉闵表示这个好像有些不靠谱,是建立在被围敌军对外界丝毫不知情的前提之下:“敌军知不知晓外界犹未可知?若是知情或许将弄巧成拙。”   “我军现在完全不怵强攻。”李坛觉得自己是受够了:“何不以绝对强势攻坚而上?”   冉闵表示对这种不需要费脑子的打法很喜欢。他不止带来了三十门青铜炮,灭燕之战先期发挥巨大效果的炸药包也没少带,定襄这边更不缺可以发射炸药包的抛石车。   一方面想要强攻而上,另一方面是想不计代价突围,只是汉军想的是用至少三天的时间来进行准备,定襄城内的被困之军要一天的准备再在深夜行动。   汉军是列装了火器,只是能够掌握并使用的并不多,冉闵也没有想着会不会打草惊蛇,决定当天就给众将来一次深刻的眼见为实。   青铜炮有轮子,骡马拉动就能方面抵近前线,冉闵不想小家子气只拉出一门放炮,一次性全给拉上。   除了三十门青铜炮被拉到前线,近百辆抛石车是经过一番折腾也拉了上去,连带各式的床弩和车弩更没落下。   已经决定决死突围的羯族势力残余,他们前一脚才进行各种最后准备,得知汉军那边有大动作,还以为是消息走漏,原本就互相不信任更为加剧。   可不能只是各种远程部队上去,必然是要有相应的部队护卫,动静自然就不会小,动起来的汉军很快就在定襄城以东铺开。   人一满万便是无边无际,军队各个方阵的旌旗随风招展,各种各样的口令更是传达遍野。   张豺上城墙一看,有着太多看不懂的东西,对于汉军将抛石车等器械摆在前方更是迷惑。   定襄的城墙早就有豁口,不需要再对城门进行攻坚,步骑可以快速冲锋进城,再将笨重的攻城器械摆在军阵前面完全不合理。   残破的城墙早就没有固守价值,屡次突围龙腾卫士也熟悉了依靠城内废墟进行巷战,张豺等人并没有将部队拉出来。   后面,不止是军队将领过来实地观看,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过来,只不过他们都抱着一旦汉军冲锋立刻骑马逃回宫城的打算。   朱轨指着从未见过的青铜炮,问张豺:“大将军可知此为何物?”   张豺要是知道就有鬼了,再则是距离着实远,真看不太真切,只能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城外军阵之中,冉闵放下双筒望远镜,很是得意地对周边同僚吼:“某就说吧,大动静必然引得他们前来窥探,说不准不用再行准备,轰死他们立刻终止战事。”   李坛等不知道火器威力的众人不理解什么叫轰死,对于终止战事却无比感兴趣。   冉闵对自己被评价为只懂闷头蛮干的莽夫是很不服气的,很多次找机会施展计谋成功的不多,为今天能够露脸自然兴奋,他可知道并不是谁都能一次性弄死一大帮敌国身处高位的人。   三十门青铜炮一条直线摆开,每门留下必要的间隔带,该有的射击诸元和装填弹药忙活完,就等着开炮的指令被下达。   “等会不管有没有全部轰死,都当试探性冲锋。”冉闵丢下一句话,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始迈步,他还招呼:“都过来近距离看看,就是等一会记得捂住耳朵。”   没错,冉闵虽然已经不止一次亲自点火开炮,可很是迷恋那种一点火就能听响的事,对自己可能亲手炸死一大帮敌国众臣更是兴奋得呼吸沉重。   位处城墙之上张望的朱轨、张豺等人,他们是发现汉军没有抵近的迹象才继续待着,还在谈论之际却听到一声闷响,下一瞬间是诡异的呼啸声传过来,身侧二十余步之外不知道被什么玩意砸中,那个叫土石飞溅和一片狼藉。   “直贼娘,赶紧重新校对。”冉闵咋咋呼呼趋势炮兵:“动作要快,可别被跑了!” 第647章 以后都能这样来   青铜炮发射的刹那,没见识过火器爆发的李坛等将领已经懵了。   那一声巨响非常突兀,青铜炮的炮口闪过一阵黄光再冒出大量烟雾,一股巨大的推力压着基座的双轮往后倒,下一瞬间才是城墙那边一片土石飞溅。   站在周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还没有从发懵中反应过来,出现了略略的耳鸣现象,不是那么真切地听着冉闵不知道在大吼大叫一些什么。   “仰角再向上一度,炮口往左调试两度。”   “射击诸元调整完毕。”   “开炮!”   众炮兵喊出的口令很急促,主要是冉闵担忧城墙上那一帮人逃跑正在那边跳脚,让那一帮不知道情况的人,有一种虽然听不明白在干什么,却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一连串的炮响很快又爆发,并不是所有火炮在同一时间点火发射,是一门之后就是下一门。会这样是跟射击会产生振动有关,青铜炮互相之间有间隔,为的就是防止发射之后产生震动,但哪怕是有间隔带也不能靠得在边上的火炮一起开火,要不产生的震力会更大,必然使调整好的炮口发生改变。   二十九门青铜炮先后点火发射,阵地上很快就被烟雾所笼罩,那一边冉闵正在大声问射击效果,得到的回答是大部门青铜炮全部命中。   第一门开火的青铜炮,它有着进行校对的使命,使用的是实心弹。   刘彦可不止搞出实心弹,经过研究也已经将开花弹给弄出来,就是相比起实心弹制造难度更高,还发生过不止一次意外。   冉闵对三十门青铜炮发射弹丸的分配是,二十门发射实心弹,另外的十门发射开花弹。   三十门青铜炮相续开火过后,并非所有弹丸都落在同一个落点,看去分布是在十米范围之内。   “这……”李坛真的是被惊到了:“太厉害,太恐怖了!”   被集射的那处目标,城墙之上的女墙已经被削平,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影肯定也是消失不见。   聚在这边的人刚才被巨响弄得耳鸣,脑子在刹那间也是懵掉,再有烟雾阻挡视野根本看不到发射之后的效果。   排布成为方阵的汉军将士把刚才的全程看了一遍,见识到了非常震撼的一幕,那是夯土墙在几个瞬间闪过一阵阵的轰鸣,实心弹落地之后砸得任何玩意都是起飞,再有开花弹发生的爆炸。   要不是事先有得到通知,让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稍微有心理准备,哪怕是作为拥有火器的部队都要发生骚乱,没少人想着是不是天神发威什么的。   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嗓子“汉军威武”,随后就是和“万胜”交替着被呐喊而出,全军立刻就进入到士气爆棚的阶段。   “幸亏是将骑兵安排得远远的,咱们也没有骑马观望,要不然……”李坛是又喜又怕又惊,反应过来的瞬间想到的就是会发生惊马,眼睛注视着左右两翼已经出动的骑兵,对冉闵说:“那个布包包威力更大?”   冉闵是确定落弹点分布相对集中,很确定想要干掉的人哪怕不死也肯定残废或是震晕,咧着嘴保持神秘:“睿才很快就知道了。”   续两翼骑兵发起冲锋,处于战阵正面的部队除了炮兵也开始向前推进。   炮兵正在干的是清理炮膛的做业,能够看到至少一人拿着包有白布团的擦炮杆在反复捅炮膛,另外的人则是将拆开的弹丸箱重新封闭,该将火药炮搬上马车的人也在忙碌。   要说起来,抛石车的体积真比装有轮式基座的青铜炮大,移动起来也比较麻烦,它们是慢悠悠地被人和畜力拉动着向前,有专门的人会在壕渠假设提供通过的木板。   “这宝贝比抛石车还重!”冉闵就试过扛起来,能扛得抛石车移位,却是扛不动带着轮式基座的青铜炮:“今天就了结敌军,赶紧让人夯实过道,要不然肯定是要塌下去。”   这事在发动进攻之前就应该干了,只是冉闵兴奋过头,其余有话语权的将领基本不懂,懂的人也没敢越级建议,就给搞成要临时做业。   李坛现在的心思就没在指挥部队上面,缠着冉闵在问青铜炮会不会列装所有常备军的事。   “这个某怎么知晓?”冉闵是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列装全军,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如今各口径青铜炮全国只有百门,听闻是花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制造出来?”   被冉闵带过来的那一个曲就不在常备军序列,前去参与灭燕之战的火器部队,只要是列装了青铜炮也是作为附属部队,是暂时挂钩在某个常备军,亦不属常备军固定序列。   一年半能制造出百门,那还是有系统给各部队提供冷兵器的前提之下,要是各工坊需要制造冷兵器,以汉国目前的工匠数量而言,再以成品率定论,一年能不能制造出二十门还是一个未知数。   城外的轰然巨响早就传入定襄宫城,就是一时半会没人知道出去观察又聚在一块的那些人已经报销。   有那个几个没有聚在一块的人,他们非常幸运没有被炸死,就是被吓得浑身发软耽误了下城墙骑马逃跑的时间,被入城的汉军骑兵堵了个正着,成了俘虏。   没人知道那些巨响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决死突围好像在准备阶段就破产,城墙四面皆有冲锋进城的汉军骑兵,汉军步卒也是随后入城。   被安排在城池废墟各处的龙腾卫士,他们失去自己的最高指挥官,待在部队的中层指挥官只能执行原先就有的命令,是依托废墟与入城的汉军打起了巷战。   认为自己有天神护佑的汉军众将士正是处于士气爆棚的阶段,龙腾卫士充分发现今天的汉军比往常要凶悍,竟是在接敌之后招架不住。   战场之上的龙腾卫士,他们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兵器刺或是砍中一名汉军,那名汉军竟会在临时前留下一句“战死成神”的话,看那眼神绝对是对自己战死后会成神坚信不疑。   源于无知,再看到那震撼的场面,真就会和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联系上。因为相信有天神相助,可不会就对自己战死后能成神坚信不疑?   宗教狂热当然是要不得,刘彦也没有想过搞兴盛宗教的事。   关于信仰当然不可避免,就是一定要有一个适度,再加上正确的引导,汉国没禁止宗教,但也没有任意让各宗教进行传播。   东方和西方都有因为宗教而陷入的黑暗年代。   东方这边还算好一些,一些沙门中人要搞佛国,也真的让一国的皇帝和权贵都成为教徒,其中还不缺乏狂信徒,就是沙门中人因为自己的贪婪给搞砸了。东方因为神权和皇权产生的冲突次数并不少,不过一般神权玩不过掌握武力的皇权。   西方那边的宗教玩得比较溜,编故事的能力也比东方的同行高明且真实得多,最重要的是西方的宗教不但富有且掌握了武力,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宗教凌驾于王权之上,做到了各国的国王想要坐稳宝座都需要得到神权加冕的地步。   汉军将士战死之后会被收敛,骨灰将会运往长广郡的烈士园,民间私人一年四季都能前往祭祀供奉香火,官方每年也会进行一次祭奠。在能够享受香火意味成神的当今年代,得到亲人的祭拜和国家行为的祭祀有很大的区分,后一种从某个角度来说就真的荣登神位。   之前的战死成神只是说说,见识到火药武器发威就让不懂科学的将士在理解上变味了,他们在没搞清楚相信真的能战死成神,必然是变得无比悍不畏死,比平常更为凶悍也就理所当然。   冉闵带着众将领进城之际,得到回报说是已经将敌军打得溃退到宫城,一听多少是有些惊讶。   “困守了两年……”冉闵总算还知道压低声音:“龙腾卫士战斗力下降那么厉害?”   李坛听了是觉得无比的逆耳,他们之前可是与龙腾卫士交战了将近一个月,一个常备军折损了两成退出作战序列,什么叫龙腾卫士战斗力下降那么厉害,简直是不能与之愉快聊天!   “唔……”冉闵还是要给李坛留点面子,“哈哈”一笑说道:“懂了,是被那宝贝吓唬住了,也是失去上官之后的茫然无措。”   李坛作为回应是用鼻音给出一个“哼”字,别开头不愿意与冉闵说话。   是冉闵等汉将入城,宫城之内的残余羯人势力才预示到事情的严重性。   张曷柱是司虞,也就是工部头子,没出宫城去看汉军搞什么动静,其余没有出去的人大多也是原先身份地位不怎么样的人。   在汉军大肆入城且围向宫城之际,他们下意识就觉得大事不好,就是没人去寻一寻石虎的子嗣,只按照往日交情各自聚了起来。   “太常,这可如何是好!”张曷柱之前理所当然是抱张豺的大腿,命人找了满宫城找不到张豺,寻思着得找新大腿抱一抱,就给找了傅遘:“各位将军一出不回,如今汉军兵临城下,还得靠您来主持大局哇!”   傅遘手里面有龙腾卫士四分之一的指挥权,石虎被弄死的事就有他参与,还是处于主谋地位。他原本也是想要出宫城去亲眼看看汉军搞什么动静,按照习惯出门前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大凶就老实待在宫城。   “他们出去不回,汉军却突然杀来,是不是……”张曷柱已经失去方寸:“是不是跑去投降了?”   傅遘还没将事情搞清楚,有一点却是能够确认,要是汉国愿意接受投降之后既往不咎,甚至是还能给个官当一当,包括他在内连犹豫一下都会立即投降。   “汉将李坛多次明言不接受有条件投降。”傅遘的话是那么说,内心里却是惊疑不定,就说:“若不在乎归降之后如何,你大可去试试。”   张曷柱当然想过,也真的不止一次派人暗中前去试探,问题是去了的人都是一去不回,没那个胆子自己亲自去尝试。   就在两人又惊又疑的各种互相试探之际,两人的心腹却是先后跑过来汇报,说是汉军已经摆开了阵势,抛石车等攻城器械被推到了前沿,还出现一种从未看过的武器。   傅遘和张曷柱结伴上了城头,一看该来的都在,就是场面静得有些可怕。   “咦!?”张曷柱抬手指向汉军的方向:“骠骑将军,冉?”   当前时代,只要是身份够格的战将肯定是都会有自己的大旗,张曷柱会惊讶不是确认了冉闵的身份,是两年来汉军的将旗首次出现变化,不再是“征北将军-李”,再来是这年头冉这个姓氏并不多,能够成为骠骑将军的更少。   话说回来,他们被围困了两年,真的是有太多的消息不知情,其中就包括不知道冉闵成了汉国的骠骑将军。   傅遘同样看到了汉军的主将大旗,几乎瞬间就猜测到真相:“那个乱臣贼子竟然成骠骑将军了!”   他们的印象中,两年前汉国还没有什么骠骑将军,就是“征”字级别的将军也没有凑齐,比较不可思议的是连一些重要文官也是空有其职而无其人,还因为这个笑话刘彦建立的是一个草头王朝。   羯人残余众人口中的那个乱臣贼子,脱离石羯赵国跑到关中自立冉氏秦国,又混不下去举国归附汉国,后面亲自下令坑杀数十万羯人,有在世霸王之称的冉闵,他是举着双筒望远镜又在乐呵。   “好多熟人。”冉闵还真就认识很多石羯赵国数得上号的人,转头对李坛说:“既然他们不吃教训,要不这一次你来点火开炮?”   啥教训?也得敌军先搞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懂让他们怎么记教训!   李坛心里有无数的MMP很想对冉闵讲,摆明了就不想接这个嗟来之炮。   “不乐意?”冉闵换平时谁敢摆脸色,最轻的也是一挂子耳光过去,今时此刻是心情大好,笑嘻嘻地下令:“还真就非睿才莫属了。”   玩笑是玩笑,命令就真的是命令,李坛黑着脸过去按照炮兵的指点,拿着火把对着早就校准射击诸元的青铜炮点火,一声巨响过后听到的是正中目标。   那一刻,虽然射击诸元啥的没李坛什么事,可他立刻扭头看向有些意外的冉闵,想的就是:【至少老子你比准!】 第648章 还有点玩不转   续李坛亲自点火开炮的一发入魂之后,其余火炮也是先后点火发射,一阵阵连续的巨响又在战场之上出现,伴随的是汉军万众将士口中呐喊而出的“万胜”之声。   一天之内,羯人残余势力的高层连续两次被青铜炮点名,死了多少又残了多少不太好说,守城的龙腾卫士在一瞬间失去指挥却是事实。   炮击还在一直持续作响,抛石车则是在缓缓地向前推进。   尽管是一直在进行训练,可操作一百二十毫米青铜炮的炮兵发射效率真快不起来,每一门青铜炮在发射之后必须将炮膛清理干净,随后还将重新装填火药包和弹丸,射击诸元也需要进行重新校正,一刻钟之内仅是能够发射三四次。   守城的敌军,他们从未见识过火药武器的爆发,有一个算一个是被惊得都呆了。   不得不说龙腾卫士能够作为石羯赵国最精锐的部队还是有其可称道之处,他们失去了最高指挥官,又被没有见识过的武器吓得心神不宁,可仅有少部分拔腿而跑,大多数人还能坚守岗位。   “跑什么!”   “不要乱跑。”   “困守孤城,跑不能活命。”   “只有守住方能求活!”   实际上那些逃跑的人很快就被正法,各级军官呼喊出来的话也有道理,让尽管依然心惊肉战的龙腾卫士依然能够待在城墙之上。   “放箭!”   “所有远程器械,发射!”   青铜炮在间隔开火,战场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阵轰鸣,再有就有太多的人在呼喊,让战场充满吵杂之声。   石羯赵国本就有强弩,只是数量不多罢了。他们还有床弩这种利器,是继承于匈奴赵国的遗产。   城头之上的各种箭不断向外激射,可这时候哪怕是离得最近的汉军也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就能够看得出是慌乱到何等程度。   守城之军不得不慌乱,他们时不时就要挨上一发从三里之外射来的弹丸,若是实心弹也没什么,其实就当做是力道更猛一些的石弹罢了,可开花弹就不一样了。   汉军的开花弹并非华夏体系的任何一种,是刘彦以前因为好奇有专门研究过西方火药武器,对于法国技师亨利·佩克汉斯根据原有的开花弹进行改良无比好奇,去专门查找文章和视频,才印象异常深刻。所以,汉军的开花弹其实就是爆破弹的一种。   在忙碌的汉军炮兵,他们要发射开花弹和实心弹是进行不同的操作。发射实心弹只需要安置助推炸药包,再将弹丸充填进去。发射开花弹同样需要安置助推炸药包,可是开花弹的底部却有一个木质弹托,木质弹托不仅封闭了炮膛,而且增加了炮弹发射的稳定性,可使其命中率更高。   开花弹的外壳与实心弹一致,内部中空放置炸药以及铁珠,引信却不是导火索,是一种木质的引信。在火炮点火发射之后,助推炸药包的爆炸不但提供弹丸发射的推力,其实也是将木质引信给点燃,就避免了提前爆炸的意外。   不管是爆破弹还是开花弹,实际上都有同样的一个术语名称,那就是榴弹。这玩意爆炸起来能够蒸发周边,激射而出的铁珠更是能进行横扫,处于爆炸中心的人肯定是会成为一具破碎的尸体,被铁珠扫中的人模样也好看不到哪去。   龙腾卫士能够忍受实心弹的轰击,却是对开花弹压根忍受不了。实心弹扫过去的地方还会有新的龙腾卫士充填空白,开花弹爆炸后的地方却没人愿意凑过去。   耗费了该是有两刻钟?笨重的抛石车可算是即将进入敌军远程器械的射程,他们停在敌军射程边缘,按照惯例是在等待强弩兵组织箭阵进行压制。   抛石车的射程当然没有强弩远,仅有三十门青铜炮在开火,青铜炮的射击间隔也着实是长了一些,能够压制的城墙段其实有限,只要守军没有被吓得自行崩溃,真无法慢悠悠地继续推进。   “还是有底子的。”冉闵说的是龙腾卫士竟然没被青铜炮吓得崩溃,他扭头对李坛说:“王上曾言,火炮需得集中使用,最好一次集中百门以上对某个区域进行覆盖,方能展现火炮之威势。”   刘彦说那句话的背景是,包括冉闵和徐正在内的一些将领为了争夺青铜炮指挥权,他们就建议将现有的青铜炮进行瓜分,哪怕每个人的指挥序列下有一两门也能接受。   不管是青铜炮还是火炮,肯定是要数量足够多才能显示出威能,仅是一两门的作用真心不大,只能是当另类的狙击枪来使用。必须说的是,狙击枪至少还能保证准头,哪怕是现代的电控火炮都不能保证指哪打哪,就更别提刚刚出现的青铜炮了。   “不用再炮击城墙了吧?”李坛指向了城门处:“理当集中起来轰击城门。”   冉闵看一眼已经组成箭阵再向前迈步的强弩兵方阵,再看看紧随周边的其余兵种,颔首道:“正当如此。”   火药出现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反正华夏系和欧罗巴等各地的将军,他们好像都没想过可以用来进行爆破,导致火药应用于战争依然各地城池拥有城墙。   到近现代之后,欧罗巴是不再建造什么城墙,倒是一直到二战时期东方依然有依托城墙打保卫战的战事,事实也证明城墙在火炮面前有多么脆弱,城墙能够起到的依仗非常有限。   冉闵也是第一次指挥火器部队,对火药的运用只是停留在远程发射上面,真没有想到只要有敢死队带着炸药包突进,抵近城门再将炸药包点燃就能破坏城门,甚至是在城墙边上挖坑囤上足够多的炸药包也能炸毁城墙。   任何的新鲜事物都需要时间去理解,只有了解是什么玩意,才能开阔思维,让那一件新鲜事物有更多的用法。   强弩兵推进到射程,一阵阵的口令从军官嘴中吼出,急促的梆子声敲响之际,每一个箭阵都是激射出密密麻麻的弩箭。   守卫城墙的龙腾卫士,他们在青铜炮轰击之下没有撤离,看到汉军摆布箭阵却是大部分退下城墙,仅留下少部分人依托女墙或是盾牌留守。   龙腾卫士是见识到了青铜炮发射的威力,可正因为第一次看到,尽管知道其恐怖也心生畏惧,可正没有对箭阵的理解那么通透,怕箭阵覆盖比怕青铜炮更多并不是奇怪的事。   就好像都发展到火枪时代,白人入侵北美洲,可是印第安人明知道火枪的威力,可他们的意识中对组织多数人一同发射的密集箭矢更加害怕,却能对武装火枪的白人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组织箭阵对敌军固守的城墙进行覆盖,其真正用意真不是期望能杀死多少人,是要用密集的箭雨逼迫守军进行躲避,使己方的其余兵种能够在更安全的环境下靠近城墙。   抛石车重新动了起来,他们在推进过程中还是会迎来冷箭,时不时就会有士卒中箭退出作战序列,不过这算是正常损耗范围之内,身在战场就没有所谓的百分百安全。   “第一次发射这玩意。听说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爆炸?”斗阿对于一阵巨响能把人炸得尸骨无存是一种发怵心态,尤其是操作不当极可能把自己真给炸没了:“拉绳固定好,千万记得别提早点燃引信!”   手捧炸药包的士卒小鸡一般地点头,另外一个持着火把士卒的手甚至都有些抖。   因为是要发射炸药包,抛石车的摆布比平时的互相间隔更远,甚至是需要被发射的炸药包存放地也安排得远远的,真就怕某个操作组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也祸害其余人。   得到发射指令,机械的摩擦声中是炸药包被抛射出去。   那些被抛出去的炸药包,它们在半空中是在进行翻滚,侧脚的引信燃着火星子,有些没有落地之前就炸开,有些是落在地面有一会才被引爆,甚至都有没有爆炸的炸药包。   冉闵耳朵里听着频繁响起的爆炸声,再看城墙之上不断闪现而过亮光,亮光之后就是一阵烟雾腾空而起,对李坛吹嘘:“睿才是没去燕地战场,鲜卑蛮子组织起来的步骑屡屡被炸得血肉横飞。”   “步军被炸得血肉横飞我信。”李坛略略嫌弃地说:“骑兵的战马听响必定乱窜,溃不成军炸药还会跟着跑?”   冉闵心情非常好,屡屡被甩脸色一点都不介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抢了李坛的主官位置忍让,然而他真的只是因为心情好没计较,愧疚什么的一点都不存在。   抛石车发射是一种抛射弹道,有落在城墙脚下,有落到城墙之上,更有直接就被抛进城中。不同的落点可算是让躲避在城墙背后的龙腾卫士倒了血霉,他们是按照旧有的观念进行躲避,炸药包落下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被砸中的人没爬起来就有旁边的人捡起来好奇在看,然后是在无知和没反应过来前,与周边的袍泽一块完蛋。   真有炸药包落在密集人群之中,爆炸之后中心点的人被蒸发得什么都没留下,一片的血肉横飞之际,稍微外围的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得抛了出去,就是城外汉军被城墙挡住视野没瞧见。   青铜炮只有三十门,每门一刻钟最多也就是发射四次,虽然是能吓得守军两股战栗,却并不多么密集,更多是起到了心里震慑作用。   投入使用的抛石车多达五百架,主攻城墙段就有三百架,每架抛射间隔也就是一百来个呼吸左右,可见密度该是多么密集。   箭矢密集可以使得受到攻击的敌军损失惨重的同时心里崩溃,有甲胄护身其实被射死的人并不会太多。   炸药包一旦密集就是另外一回事,从抛石车抵近开始发射炸药包,一刻钟过去之后宫城的城墙已经不成样子,城内什么情况城外的人看不见,看去那边就是陷入一片烟雾之中。   青铜炮刚才一直在调整射击诸元,口令下达之后开火,冉闵看到有一辆抛石车瞬间散架,木质结构四处横飞,一时间就愣住了。   散架的抛石车是处在青铜炮射界弹道,幸亏击中的是一颗实心弹,要不然不会只是扫得木头横飞。   射界,包括弹道,这些知识不是汉军能理解的。就是到了近现代,没有专门学过相应的知识,还是会出现前面士兵跑进己方机枪射击弹道之内被射杀的情况。射程较远的火炮因为不知道那区域有自己人出现误击,就是在进入网络时代都时有发生。   恰恰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冉闵发愣了一小会才算是反应过来,却也没有命令炮兵停止射击,甚至都没有让前方的抛石车挪位置。   战争之所以是战争,就是冷血的杀斗场,尽可能地杀死更多的敌军,乃至于是必要的时候连己方士兵都能干掉。别说是青铜炮横扫,两军混在一块再下令箭阵覆盖一块攻击,只要有利于大局,那样干的例子真不要太多。   城门当然是被青铜炮轰得破碎,目标达成炮兵组才算是停止射击,在那之前却有三辆抛石车毁于他们之手。三辆抛石车车组的死伤只会被归于意外,操作青铜炮的炮组根本不会被追究。   碍事的城门没了,任何的远程攻击武器听了下来,远远游弋于外的汉军骑兵接到指令冲锋入城,后续的步军也开始小跑前进。   离得远了只是看,到近了就能闻到浓烈的硝烟味,可以看到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城墙,破碎的尸体以及四肢更是随处可见。   首先入城的汉军骑兵,他们本来是做好了恶战的心理准备,进城之后却是看到有如修罗场的画面。   那是地面之上满布残尸,太多的鲜血汇集起来流向低洼处成为血滩,死了的也就死了,残了的在发出哀嚎和呻吟,一些没死的则有着千奇百怪的举动。   爆炸会发出巨响,离得近了耳膜会被震裂,那些失聪的人或是无意义地跑动,或是坐在地方发愣。   被吓得疯掉的更是不少,导致入城的汉军根本就没有遭遇抵抗…… 第649章 坏事也能变好事   定襄并非真正的都城,石虎是在战略后撤时来到此处,宫城的范围与之正常都城无法比。   宫城的城墙不高也不厚,宫城之内没有多少的宫阙与楼台,却是有一大片面积不小的广场。   事实也是那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宫城,里面又驻扎了一两万的军队,有军队的地方肯定是要有广场供做操练。   杀入城中的汉军看到犹如修罗场的血腥画面,不少心里承受能力低的人已经在呕吐,早就适应的人却是将注意力放在敌军可能的反扑上面。   马蹄践踏的轰鸣声就如事先将校预料中响起,向宫城中心范围看去,那里泛着浓浓的尘烟,轰鸣的马蹄声便是从尘烟中传来。   羯人残余屡屡尝试突围,因为汉军在定襄城外布置诸多针对骑兵的陷阱,龙腾卫士的甲骑具装经常是损失极大战果却小,作战的主力变成了具装重步兵。   汉军突入定襄城池之内时,两军在处处废墟之中交战一波,抵挡不住的守军退入宫城。后面守卫宫城城墙时又损失了一波具装重步兵,甲骑具装的损失却是有限。   “就知道不会束手待毙。”冉闵此时此刻是率领众将校上了被轰得残破的城墙,远远地目视席卷而来的尘雾,听着那震天响的马蹄:“早早将车弩吊上城墙,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吊臂这玩意在先秦就有了,汉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消失,按照正常历史是需要到两宋才会重新被搞出来,可不是还有刘彦吗?   汉国常备军经年处于作战状态,与胡虏打得多了对于怎么来应付骑兵有足够的经验。   在发现敌军的骑兵杀来时,各领军将校不是命令麾下士卒迎上去,步军往城墙边上后撤摆出密集阵型,骑兵则是分队开始进行游弋。   步军往城墙方向后撤是有道理的,骑兵本来就十分需要足够大的空间才能灵活机动,步军比较害怕骑兵依靠本身的速度从正面和后背发起攻击,城墙的存在就是背后的依托,少一个可以让骑兵游弋的位置,等于少了一面威胁。   同时骑兵进行分队也是正确的考虑,宫城之内的面积有限,以轻骑和突骑向甲骑具装发起迎面迎击十分不智,真的要分散进行游弋和拉拽,能够将敌军拉扯四散最好,不能将敌军拉扯四散也可以寻机抽空从不同的位置突袭一下。   “该是有近千?”李坛是征北将军,听动静来判断敌军数量是必要技能:“青铜炮与抛石车抛射炸药包凶猛,床弩如何?”   被吊上城墙的床弩该是有两百余架,它们被吊上来之后就一直在忙碌调试,大部分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用于床弩的炸药包体积较小,自是没有抛石车的炸药包威力大。”冉闵说的是实话,床弩与抛石车的发射张力真不一样:“应付血肉之躯的敌军却是够了。”   其实抛石车抛射炸药包一开始的设想真不是单纯为了炸人,更多是考虑到摧毁敌军建造的工事,也有利用炸药包爆炸的威力清扫障碍的思考。   “哦?”李坛就在看床弩操作组安装弩箭,看到了弩箭那粗大的箭杆上绑住的炸药包:“会影响射程吧?”   冉闵点头,简单应:“自然。”   马蹄践踏而出的滚滚尘烟已经越来越近,马背上的龙腾卫士肯定是一边冲锋一边呐喊,却是被轰鸣的马蹄声掩盖过去。   “四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预备——”   “点火!”   “射!”   重锤敲击在那硕大的扳机之上,弓弦嘣动之声响彻,尖锐的呼啸破空而出。   李坛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若是再将体积变小,弓弩也可发射爆炸物。”   这样的理念当然是有,到五代十国就有弓弩部队进行这种操作,就是当时的火药只能听个响和冒些烟,真没有什么杀伤力。   恰恰是火药杀伤力不大,将火药装存绑在箭矢作为爆炸的做法被放弃,后面是专门研究出了火药助推的箭矢,给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一窝蜂。   刘彦搞出来的火药配方正确,还经过特别加工变成颗粒火药,爆炸威力虽然没有黄色火药大,杀伤力却是不差。   床弩发射,很快滚滚的尘烟中就传来了阵阵的爆炸声,声声的巨响中伴随着的是战马的嘶鸣以及人的哀嚎。   尘烟在声声的爆炸声中,是一种烟柱腾空而起,爆炸产生的气爆将马蹄践踏而出的烟雾卷开,一股因为爆炸而起的烟雾又很快覆盖。   因为有烟雾的遮挡,实在是难以看清具体情况,不过从动静上来听,马蹄声已经不再那么浩大。   “瞧。”李坛指向稀稀落落四散而出的敌军:“就说巨响会吓坏战马,造成惊马现象。”   众多的骑兵一块策马奔驰会卷起浓浓的尘烟,数量一少虽然也会践踏起灰尘,可就无法造成大面积的浓烟。   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观看,挨了一波爆炸物的龙腾卫士完全乱了,是那种人哪怕没有被吓懵,坐骑被惊之后也会不听使唤的乱窜场面。   “王上搞出了了不得的武器啊。”冉闵说的是火药,他虽然对己方掌握这样的利器高兴,却免不了有一种萧索:“此武器出现,作战不再依靠武勇。”   不要说是血肉之躯,就是巨石被炸也会粉碎,个人武勇不是完全没用,却因为火器的出现作用被无限降低。   “大汉亦有数量众多的骑兵。”李坛皱眉问道:“难道要全部刺耳,使其耳聋?”   战马被爆炸声惊得乱窜的场面就在下方上演,本是需要耗费巨大代价与之交战才能消灭的甲骑具装,仅是一波爆炸就失去次序,他们正在被重新靠近的汉军骑兵肆意追杀,连汉军步兵都能围杀那些因为惊马而落单了的甲骑具装。   冉闵当然也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他所想到的与李坛一样,就是可能要让战马耳聋,要不真没法用了。   在火药武器投入战成的初期,不管东方还是西方,第一个考虑到的还真的是将战马弄聋。后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才研究出一套训练技巧,事实也证明经过训练的战马不会再惧怕爆炸声,骑兵得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大规模投入使用,乃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骑兵都还有一席之地。   怎么来训练战马适应爆炸声?刘彦以前是海军陆战队,可不是骑兵,再来是没有专门查阅过相关资料,还真的是不懂,得慢慢来研究了。   “那个……”冉闵有些不确定地说:“爆炸会有闪光,再则是场面也着实恐怖,恐怕不是单单刺耳可以避免惊马。”   所说的场面,是爆炸之后产生的冲击波。   骑兵作为陆地战场之王的岁月不知道是有多久了,中原王朝就是因为本身没有足够战马,才会在与草原游牧民族交锋的时候处于被动。   其实骑兵的优势真不是单纯在交战上,他们真正的优势是移动速度够快,哪怕只是短途上面的优势,交战之时打不过就能跑,步兵基本是追不上。   再来是,骑兵因为机动优势往往可以更灵活地选择作战目标,经常可以让步兵疲于奔命,等待步兵疲惫的时候发动突然地袭击。   两人能这么悠闲地聊天,是羯族残余组织的反扑被瓦解,都不用城墙上的床弩部队再发射第二轮,仅是骑兵和步兵就解决掉了千余甲骑具装的反扑,更有部队已经杀进宫阙之内。   等待下级将校来汇报已经掌控局面,冉闵以及一众将校就进了宫阙。   他们发现哪怕是到穷途末路,羯族那种极其奢靡的本性还是没变,宫阙各章台和楼阁没有多么大,内部却是被装饰得非常华丽。   “这就是胡酋?”冉闵连石虎的名字都不愿意说出口,指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尸体:“都发臭了,还满身的蛆虫,怎么进行辨认?”   石虎被弄死之后,他的儿子和那帮大臣还真的就是丢着不管,目前是小冰河时期不假,夏季没有那么炎热,可尸体放上个三五天也真的该膨胀,时间更久只会腐烂掉。   看满身爬蛆虫的尸体对冉闵和一众将校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每个都是尸山血海中走过来,谁也没少看见各种各样的尸体,之所以一个个皱眉,只是因为无法辨认是不是石虎,又该怎么向自己的君王邀功。   无法从尸体上辨认出是不是石虎会是一个大麻烦,那样就无法真正确认石虎死了没有,哪怕是有再多的人证,于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上,人证真不能作为铁证。   那么,包括冉闵、李坛在内的任何一人,他们别说是向刘彦邀功,前途不受到影响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很多末代王朝的帝王,或是一些雄踞一方的枭雄,他们走投无路之后宁愿自焚也不愿意被活捉或是被杀,除了知道真活不了了,临死前也是在给敌方大将造成麻烦。   生不见人,死了无可辨认尸体,指挥作战的将领该怎么向自己的君王保证敌酋已死?他们会担忧自己的君王会不会怀疑是放跑敌酋,哪怕是效力的君王大度,可没办法证明敌酋已经死了,功劳肯定是要打折扣,更严重甚至是君臣之间产生间隙。   “将军……”李坛死马当活马医地问:“可要进行全面搜查与辨认?”   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问题是他们刚刚见了石虎的子嗣,一些没死的石羯赵国残余大臣也见了,从他们的口中听到的就是语言上的信誓旦旦,说石虎绝对是死了,还是被儿子和大臣一块合谋毒杀的。   “将胡酋子嗣押解前往王上处。”冉闵脸色异常的阴沉:“知晓其中过程的人,也一同押送。”   看着那一具腐烂到爬满蛆虫的尸体,真真是没人能够笑得出来。   冉闵真要是要抓住石虎,自然是没可能弄死,但是会当着石虎的面,挖坑将石虎相识的某些人丢进坑中活埋,再来就轮到那一批龙腾卫士,最后是普通的羯人。现在他当然是干不成了,不但无法杀,重要一些的人立刻启程押送,另外的那一些要关押起来以备讯问。   定襄非汉军,是在龙腾卫士崩溃之后,主动投降或是被围迫降,解除武装是必然的事情,冉闵却是下令全部捆绑起来,显然是不想再出一点意外。   战事结束之后的当夜,既然是得胜,理该获得犒劳,分轮流当值放开了吃,包括冉闵在内的那批高层却开心不起来,倒是中下层将士没受什么影响。   应该开怀大笑的时刻,中军大帐之内却是显得沉闷。   “全辨认了。”李坛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不管石虎死没死,反正没找着。”   钟兴放下手里的叉子,闷闷地说:“此事他们不敢说谎作假,那具腐烂的尸首该是石虎。”   李坛看傻子一样地瞅了一眼钟兴,没好气说:“都知道腐烂了,哪怕是真的也变成假的。反正本将军是不敢在战报上写石虎死了。”   钟兴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傻,有些事情极度依赖证据,没证据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是事关敌酋上面。   “不做评论,只写所知晓巨细。”冉闵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阴沉,他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说道:“由王上自行判断。”   后面随冉闵而来的王基,他小心翼翼地说:“或许,应当……启奏失踪。”   一瞬间,帐内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基,不少是没掩饰怒火。   “没捉到,尸体无法辨认,勇于承认不失臣子之忠诚,不该麻烦于王上。”王基忍着犯众怒的惧意,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起:“石虎可能是逃往了柔然,也可能是丁零人那边,甚至可能是逃到任何地方,大汉完全可以追捕到天涯海角,所处之处交不出石虎皆为敌国?”   冉闵还有些没转过弯来,李坛却是一拍大腿。   “虽说大汉想要攻伐何处无需理由……”李坛有点欣赏王基了,赞赏地看一眼,对冉闵说:“可师出有名也很重要啊!”   按照冉闵的真实想法,只要够强想打谁就打谁,要那么多的理由做什么? 第650章 真要消停点了   师出有名重不重要?很明显的废话,师出有名当然重要,并且是无比的重要!   很多时候哪怕就是使用一个一捅就破的借口,去发动一场战争,也要相比没有任何的理由来发动战争更好。   师出有名之所以重要,首先是向本方军队表明属于正义,再来是透露作战目的使之不会迷惘。再则是,师出有名有利于宣告本国人民为什么而打,好让后方人员能够最大程度的支援战争,不要去搞什么闹事的事。   可以这么理解,宣传条件好的现代,某国要打一个国家都会事先进行宣传战,反正就是将要攻打的国家宣传成无恶不作的垃圾国家,从舆论上进行全面的压制,使之战争爆发后寻找不到盟友,得不到国际社会的同情,自己也是在拉拢更多的盟友来伸张所谓的正义。   不要小看舆论,有多少国家就是人民被有倾向性的舆论,弄得自己国家的人都不相信本国政府,连带军队都怀疑要为什么而战。战争爆发之后国内不断的暴动,军队没有任何抵抗意志连连投降,本来还能稍微抵抗一下,变成像泡沫一样被一撮就破。   世界上当然没有绝对的正义,就是看所处的阵营来分对错,可控制舆论依然显得无比重要,至少是让自己的士兵不会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李坛说得很对。”刘彦已经离开襄国,走邺城一线进入洛阳地界,对坐在一侧的纪昌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师出有名很重要。”   刘彦可没少见掌握舆论的重要性,美国随便找了一个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借口,就能拉上一大帮根本不在乎真假的盟友,呼啦啦上去就是对着伊拉克一阵围殴。   伊拉克因为舆论早就沦陷不但军无战心,本国民众想的也是怎么将统治阶层推翻,谁都不在乎美国的开战借口是不是真的。   结果好了,美国找了很久没找到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伊拉克人自己的家园也被打烂了,等待美国拍拍屁股走了后,之前美好的生活一去不返,亲自栽种的树开花结果,就是结出什么苦果也得咽下。   “王上所言极是。”纪昌有看过那些战报,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觉得前线将校完全是在推脱:“不论石虎是否真的死去,已经无法对大汉再有威胁。”   汉国的军事实力毫无疑问是目前的东方最强,想攻打或是灭掉周边的哪个国家不难办到,可还是依然需要有一个看得过去的借口。   刘彦从长广郡崛起于微末,先期就是有抵抗胡虏的大名分,再来就是喊出光复汉家旧土,迅速收拢了中原汉家苗裔的心,哪怕是在清除那些世家的时候,普通百姓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才没有发生世家裹挟大量百姓一同抵抗的局面。   后面汉国先后灭掉高句丽、百济和新罗,明明是随手可没却也是先让这三个国家发动攻击,找到了灭国的借口才算是将之灭亡。   强大的实力再加上正当的理由,汉国灭亡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后,很容易就能寻找到一批愿意合作的对象,就是三国百姓也觉得是本国领导阶层自己找死,事后的反抗决心并没有多大。   石虎死了或者没死对刘彦和汉国当然很重要,只有石虎真的死了才算是给这一场反抗暴政画下完美的句号,也给数十年间受害的汉家苗裔一个欣慰。只不过真的无法辨认尸体,那么延伸出作为日后攻击某些国家的借口也算是一种好事。   “征西中郎将已经抵达敦煌。”纪昌说的当然是谢安,他摸着下巴的胡须,眯起了眼睛:“西域自司马氏一族手中丢失,西域各国不闻汉家久矣。”   现在的敦煌沙漠化没有那么严重,那边绝大多数地区实际上是一片草原,仅有少数地区才是戈壁。   谢安带着一个常备军进入敦煌是为了接收张氏凉国的疆域,部队是分别驻扎在玉门、昌蒲和阳关。   目前的玉门只是一个边疆城镇,还不是雄峻的关卡要塞,谢安写回的奏章禀告,玉门之外的草原十分适合放牧,就是要先解决掉时不时会出现的鄯善游牧部落。   昌蒲是敦煌郡南面的一个城镇,没有多少人口,亦是没有丰富资源。它位处高原北面,时常会有高原野人下来进行偷盗。正常的交易在每年也会由官方与高原大部落举行一次,倒是成了一个皮草贸易小镇。   阳关是在西汉年间修建,起初就是作为关隘而使用。西汉没有将西域纳入统治之前,阳关的战略地位仅次于雁门关。后面西域被纳入汉家统治,经年有大批西域商队入阳关到中原,就成了一个主要以收税为主的关卡。   “现在西域没有三十六国那么多了吧?”刘彦早就有派队伍前往西域,就是路途遥远通信艰难,收到的消息还不多:“鄯善?是楼兰吧?”   “是。”纪昌随口就来,介绍道:“鄯善原是汉初匈奴右贤王之名,楼兰为鄯善驻地后,以右贤王之名更换。”   匈奴有左贤王和右贤王,左贤王是在东边经营放牧,右贤王则是在西边经营放牧,规矩还是匈奴一代雄主冒顿给定下的。   说楼兰改名还真的是那么回事,冒顿入侵西域各国,匈奴的主力除了单于廷精锐之外,就是右贤王账下的牧民组织为兵,后面西域各国也就成了右贤王管制之下,楼兰也就成了右贤王的驻地。   汉初时期,经常入寇边疆的就是匈奴左贤王管理的那批部落,后面匈奴左贤王有些招架不住,匈奴右贤王就从西域转到了河套并建城高阙,要不原先是一直待在楼兰地界。   “说来也怪,匈奴没落久矣,楼兰人却不起复旧名,仍以鄯善为名。”纪昌说这个只有一个目的:“可见西域之人何等怯弱。”   怯弱吗?刘彦也找不到其它的解释。   强者本来就有强加一切给予弱者的权力,楼兰只是一个例子,就是半岛那边要叫什么国家,不也是中原王朝说了算,让叫朝鲜就是朝鲜,半岛人自己取名字不被中原王朝承认就不算数,连带倭列岛也是那个样子。就是等中原王朝不再强大时,人家就不再用那些名字,认了新爹搞去汉化,还处处恶心自己曾经千人的主人。   “三十六国灭亡多数,一些国名已经转为地名,如且末、精绝、拘弥等国。”刘彦说的这些是在鄯善周边已经灭亡的国家,他看向王辇之外的田野,幽幽地说:“倒是乌孙竟然还健在。”   “乌孙一度灭国,由冒顿扶持再次复立,后在匈奴与先汉之间摇摆不定。”纪昌显然是有做过很好的功课:“匈奴强大之前,有派兵参与攻击先汉。等待匈奴势弱却蚕食助己复国恩人,向先汉进行讨好。”   国家与国家哪有什么恩情的说法,乌孙那样干只能说统治者非常合格,匈奴强大时就抱匈奴人的大腿,等汉室成为汉匈之战的胜者又抱汉室的大腿,不就是依靠这样才能威慑西域诸国,常年坐稳西域霸主的地位?   “先汉与乌孙有过和亲。”纪昌说这话的时候是先看了一下刘彦,果然见刘彦皱眉,说道:“远嫁之刘细君一生凄惨勿论,先汉亦无得甚好处。”   细君在先汉时期可以理解为小姑娘,刘细君就是一名年纪很小的小姑娘,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留下。她是刘彻侄子江都王刘建之女,翁主晋级成了公主,被送往乌孙进行和亲,嫁的还是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头。   刘彻为了拉拢乌孙是做到了不留余力,刘细君早逝之后,为了保持姻亲之国的关系又从宗室选了一名翁主,那人就是起兵参与同姓诸王“七国之乱”的楚王刘戊之女刘解忧。   刘解忧同样是年纪轻轻就远嫁乌孙,嫁的对象还是一个即将入土的老头,还是作为妾室,不是正牌妻子。老头死了之后,她遵从草原人的习俗成了续位者老头弟弟的媳妇,后面还要屈从三嫁,每次都是迫不得已,一生又能好到哪去。   纪昌冒着大风险说那些,是并不认同先汉的和亲政策,说那些话自然也是有理由。   刘彦在今年又多了三名后代,两位妃子一前一后生了两名闺女,倒是被临幸的一名女官给生了个儿子。   纪昌说那些当然不是觉得刘彦会生起远嫁和亲,是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西域某些国家会不开眼,乌孙尤其可能干出求和亲的事,毕竟是有先例来着。   刘彦是孤家寡人,并没有血亲,和亲找不到宗室之女,就是能随便找个人赐个公主名头,也绝对干不出和亲的事来。   以纪昌对刘彦的了解,一旦西域有某个国家不开眼求下嫁公主,就是想娶个光有名头的公主,刘彦真能干出那种因怒兴兵的事。   刘彦十年之间消灭那么多国家,真正去搞过内政的地方也就是青州,其余各地只能说是进行维稳,整个国家现在基本和烂摊子差不多。   打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那是清楚不消除这两个鲜卑的威胁就留下大害,觉得应该转头过来关注内政的人也就忍下来。可要是消除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这两个威胁之后,国家还不用心发展内政,那可真的是忍不了。   包括纪昌在内的一些人,他们对刘彦现在就叫谢安窥探西域是一种迟疑心态,真心怕刘彦不理会国内糟糕的内政立刻进军西域,所希望的是能消停上几年。   “泰安说的这些,寡人清楚。”刘彦有巨大威望,倒是不忧虑国内百姓造反,但清楚光有军事强悍等于是一条腿走路。他却是要先提个醒,也就说:“便是西域无法传檄而定,仅凭一个常备军该能横扫。”   纪昌却说:“北疆草原还未完全平定,鲜卑草原的残余需要威慑,半岛亦是一时难以治理。”   “寡人已经让谢艾重返柔然山。”刘彦可没想放弃草原:“郁久闾跋提会是一颗好棋子。”   郁久闾跋提是现任的柔然可汗,知晓汉国在南边横扫诸国后,是很想与汉国建立良好关系。   拓跋一族和慕容一族逃窜到鲜卑草原,而鲜卑草原就在柔然疆域边上,再来就是与柔然比邻的东高车和西高车也不安份,柔然现在极度需要一名朋友。   按照谢艾的汇报,郁久闾跋提想要交好汉国,是想从汉国这里获得物资,甚至都想要组成联军一同应对东高车、西高车、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   汉国中枢正在推演时局,暂时与柔然结成盟友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是要不要派遣军队,或是物资该怎么个提供法,都需要近一步商议。   “半岛之民的安置是一个大工程。”纪昌没回来之前,吕泰就已经在干人口登记的事。他说:“以之前定议,半岛男子皆为奴隶,适龄女子优先许配有功将士。想要完成此事,征东幕府所在之军,需得是常年处于戒备状态,所属仆从军补给耗费颇大。”   当然了,目前半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对人口登记还算是配合,就是对将被内迁很是抵制,不少地区是发生了暴动,却是被征东幕府序列下的倭人仆从军轻易镇压。   没有动用本国常备军和郡县兵进行镇压,是使用仆从军去镇压,那是一种仇恨转移策略,反正坏事都由仆从军去干,汉军偶尔出来当一当仲裁者施舍一些仁慈还能被当成好人。这坏到冒泡的主意可不是刘彦提出来,是御使大夫桑虞的建议。   说到桑虞,刘彦现在想的是桑虞到各地巡察的事。   汉国进入到内政建设阶段是必然的事情,想要干事先将官场梳理一遍是程序,既是清除害群之马,亦是进行必要震慑,才能使地方官员悠着一些。   “敲一棒子,打死一些,也该找些典型竖立榜样。”刘彦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老祖宗早就玩腻了,却无比有效:“委任各学派为官者,该去书桑虞多多观察。”   纪昌自然是应承下来,就是有些担心桑虞能不能秉持公心,可别因为世家大族要被学派分摊权利干一些龌蹉事。 第651章 上国人   李石听着是一个汉名,可实际上是一个百济人,还是混血的百济人。他的父亲是早年间从燕地逃到半岛的流民,有了一手不错的打铁技术,逃到百济后被一个使者抓捕为奴,后面也因为打铁技术真的不错给赏赐了一名韩人女奴。   所谓的韩人,指的是马韩,辰韩、弁韩,他们在半岛有属于自己的政权,也就是新罗和伽揶,不过真正作为主人的是在新罗。在高句丽和百济地位异常低下,基本是作为社会的最底层。   百济的使者就相当是中原王朝的一个县令,只不过百济的使者可没法管数万人的县,能管上数十上百人就算是颇有家业了。   没说错,百济的政治体系与中原王朝不同,百济比中原王朝的“家国天下”执行得更彻底,君王归君王,各级贵族归各级贵族,虽然有划分行政区,可是那些行政区其实就是各贵族的封地,贵族对封地有完全的管理权。   百济之国,君王下职官主要以六畜名命官名,如马加、牛加、猪加、狗加;还有称大使、大使者、使者的。诸加均辅佐君王,参议国政;王城以外的道,皆属于诸加。道大者数千家,小者数百家。道下有“邑落”,各由“豪民”管理。邑落内的“下户”,皆属奴仆。   使者理所当然也是贵族阶层,只不过他们一般是某个诸加的封臣,地位在豪民之上,能够有自己的封邑,有下属豪民,少不了还有一帮下户和奴仆。   对于李石来说,前面的十八年就是奴隶生涯。等待汉国灭了百济,他的生活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一切是建立在他有一个汉人血统的爹。   百济不复存在,汉军带着仆从军行走各地,每到一地就是解除当地武装,人口的登记也随之进行。   李石还能清楚记得自己的登记流程,负责登记的汉军问的问题并不复杂,就是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双亲为谁,落户何方,谁人之下。他在被问及有无汉家血统时还有些懵,原因是真不知道血统是啥玩意,老实回答自己的爹是从燕地而来。   就因为有一个汉人的爹,李石还被特意问及有没有配偶,他一时鬼使神差就将倾慕对象的名字给说了出来。而那个倾慕对象可是高高在上的豪民之女,并不是他这个奴仆所能垂涎的。   就是那么个流程,李石在户口登记上被填了一个汉籍,生活轨迹也神奇地有了改变,先是被人带去军营。他到了军营其实被吓得半死,还以为是要当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奴隶兵,可看配送的衣裳并不是那么回事,再看配套有一柄很锋利的战刀,下意识就觉得奴隶兵不会有这样的武器。   李石因为不识字没文化,十八年来也基本是活得浑浑噩噩,算不清楚在军营待了多少天,只是在汉军的约束下不断进行一些军事训练。不过,他总算没完全浑浑噩噩,发现同处一个军营的人,除了汉军之外,基本都是一些混血儿,不是爹就是娘,反正都是从汉家就地来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聚在一块。   时间一久,李石甚至发现一点,有些人身上压根就没汉家血统,是在登记时偷奸耍滑。他不知道汉人……不,自己都也是汉人,称呼汉军该是叫王师,反正就是不知道王师有没有发现。   李石后面被放归回乡,他其实是十分不愿意走,除了在军营有吃有喝有穿还有赏钱之外,从一些文化课上也听到了属于汉人自己的辉煌,更能感受自己是真的被王师所接纳。   一回到原先的地方,李石惊奇地发现原来的主人,也就是那一家豪民被迁走,只是有些发晕那个之前倾慕的豪民之女被留下来,还从名义上成了自己的媳妇。他更惊奇的是,原先同样为奴隶的一些人,就是有汉家血统的人,竟然成了豪民一些财产的主人,他同样也有了一部分的财产。   百济人都不见了,李石后面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听闻不是被迁往海边等待船只运走,就是被送往北边原先属于高句丽的地界,还是那种将男女分开的押送。   因为一时间还没有适应奴仆翻身把歌唱,李石日子过得依然有些茫然,甚至都还在依照惯例伺候那个名义上属于自己媳妇的豪民之女,其余人见了也没说什么,那是他们也没从新身份中适应过来。   直至某一天,李石那连碰都没有碰一下的媳妇,是在夜里脱得赤条条爬上他的床榻,女方主动之下来了一场共度巫山。没等他从初经人事中完全回味过来,名唤解幼的媳妇忍着疼痛跪地请求,说是请他将解老……也就是那个豪民救回来。   只要是个男人,还是刚刚开荤的初哥,都会因为一时对与自己发生关系的女人有求必应,李石就是其中之一。   李石答应下来,解幼好像是无以为报那般,又是在女方的主动下来了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到第七发则是他主动,搞得场面血淋淋不说,隔天都有点爬不起来,起来后腰更是像要断了,双腿走路都有些飘,解幼则是真的爬不起床。   起来之后的李石啥玩意都没吃,就是喝了一点凉水,走出家门没有多远是傻愣愣地站在路边。他昨夜如梦以求地与自己的倾慕对象一来就是七发,正是精神和肉体上最为满足的时刻,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完成对媳妇的承诺。   “李二?”李四也姓李,与李石有了正经名字不同的是以家中排行来有个名。他对李石的称呼是用家中排行,见其傻愣愣站在路边有一小会了,就靠在门边问:“做甚子?”   这一旮旯地方,男人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羡慕李石,真没想到登记户口的时候胡说八道就能有一个原先身份高贵的媳妇,等待发现还有这样的操作已经追悔莫及。   能生活在这旮旯地方还有家业,基本上都是原先豪民解家的奴仆,之前哪怕不熟也混了个脸熟,李四与李石之前没有多熟。他在羡慕李石的同时,对李石还要像原先一样伺候解幼多少是有些羡慕之外的笑话,想的是大家都奴仆翻身把歌唱了,李石却还依然是干奴仆的活,尤其是看得出李石压根就没碰过解幼。   正不知所措的李石被招呼就扭头看去,看见李四惬意地靠在门边,缓缓走过去将情况一说,后面就问:“我应该怎么办?”   李四一听就愣了,那个豪民之前虽然没有刻意虐待他们,甚至是对有一技之长的奴仆也还算不错,可地位的差别依然摆在那里,身为奴仆只要不是有受虐倾向,谁愿意头顶上有个能决定生死的主人?   百济灭亡没有多久,他们恢复自由也就是三两个月内的事,可是生活上的改变真的很多,起码是有了自己的财产,也不同担心触怒主人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或是干脆被弄死。   “别说能不能找回来……”李四怪异地盯着李石看,问了一个颇为深奥的问题:“就是找回来,你要怎么办?”   那可是原先的主人来着,李石还是解家的家生奴仆,懂事起就在伺候解家上下,真能找回来双方该是怎么个相处法?一时间真的被问住了。   “咱们不再是奴仆,是汉人了。”李四脑子比李石活络多了,也真的不愿意解老回来,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都不想,就讲了些军营里现学现用的想法:“咱们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大王,已经将中原从胡虏那里抢了回来,百济也是因为对大汉不敬而被灭国,汉人又重新成为比异族更高贵的人。你难道是想将他找回来,重新当你的奴仆?”   李石从来就没有自由过,头顶上一直是有主子,身在军营依然是听从指令还没觉得什么,回乡之后没人使唤真的有些不习惯,搞得解幼说什么他还是下意识做什么,还没有觉得那有什么不好。   所以咯,李石没考虑过将解老找回来该怎么过日子,甚至都没觉得继续听解老使唤有什么不对。   “你听清楚,现在咱们是汉人了!”李四不是家生奴仆,原先是在冀州,后面被慕容鲜卑抓去燕地,再后来一再辗转被卖,到半岛也就是五年前的事。他的经历复杂,碰上这么一个傻子心情也就更复杂,几乎是吼:“现在天下又是咱们汉人说了算,该是异族给咱们当奴仆,懂么!”   中原的汉家苗裔当了数十年野兽都不如的下等人,只要是个胡人就能对汉家苗裔予取予夺,就是到了半岛汉家苗裔因为国家破灭和南方小朝廷窝囊,于半岛的地位也是低下到可以。   现如今的汉国,是历经与中原诸胡的血战才得以建国,驱逐胡虏恢复了尊严,甚至将兵锋挥击域外,很多人因为汉国的重新崛起而不用再野兽不如,之前不管是什么身份也能成为强大一族的族人。   李四就搞不懂了,都已经站起来了,还能在异族面前站得腰杆挺拔,怎么明明是能站着,却有人还想继续跪着。   “是是是……”李石不知道李四怎么会发怒,甚至都不懂李四怎么一直强调汉人二字,赔笑了有一会,见李四消气了,讨好地问:“我该找什么人,才能将事情办妥了?”   李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唠嗑了半天,几个深呼吸,既是嫌弃也是觉得丢人,晦气地摆着手:“滚滚滚。”   一脑门莫名其妙的李石多次想说话,得到的依然是“滚滚滚”,也就垂头丧气真走了。   走了有一段距离,李石才回想起一些什么,抬手就是给自己脑门子一下:“军营的官长似乎说过,归乡遇到难事可找当地驻军?”   他们这旮旯地方连该有的亭长、里长、乡老啥玩意的都没一个,整个半岛目前就是军管状态,有事可不得去找军方?就是李石真要找,得走上四五里路。   征东幕府现在正大批大批地从半岛往外运走人,往后一段日子则是会从中原运人过来,现阶段半岛人基本是被集中看押,李石走到哪都没瞧见几个人,哪怕是有人也是被解放了的汉家苗裔。   说汉家苗裔,然而事实上很多是假的,这些假的可能有些只会那么几句汉语,偏偏汉军连深究都没有,只要在登记户口时说自己有汉家血统,之前的身份不是太特殊,那就给登记个汉籍。   那些蒙混过关的人,他们现在是能不说话就绝不说话,可不想因为身份暴露而像其余非汉人那样被押走。他们在庆幸自己蒙混过关的同时,是拼了老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汉人,时间一久不说他们自己会怎么样,只要这旮旯地方一直是汉家疆域,子孙后代受到的教育也是汉家模式,可就不真成了汉人?   李石昨夜勇猛地当了七次郎,醒来之后只是喝了点凉水没吃什么,一开始只是感觉身体虚得很,走的路途长了身上就开始冒冷汗,开始有些支撑不住才看到军营,被外围的巡逻队拦下来已经是一副像生了大病的满脸苍白。   “我、我……叫李石。”李石怎么都觉得眼前的士兵不是王师,说话断断续续不是吓,是有些虚,双手撑着大腿喘几口气,稳下来才继续说:“来找官长办事。”   拦住李石的其实是出云国的倭兵,他们是汉国的仆从军,半岛目前数量最多的也是倭列岛各国的仆从军,每地仅是留下数十或数百的汉国郡县兵。   “官长,哪个官长?”看着像是倭人小队长的矮个子,一听李石讲的不是汉语,自己操刀不说,招呼其余人将李石围了起来:“百济人?”   李石自小就生长在百济,老父活着的时候还能和人讲讲汉语,老父一死因为所处环境的关系都是用百济话,当然就是百济话讲得最溜。   倭列岛各国的仆从军,他们除了听从汉军指挥维稳半岛之外,平时抓捕半岛三国子民可是能够得到赏赐。   看到士兵将自己围起来,李石一瞬间就慌了,总算还记得一些重要的事,伸手就将脖子上挂的身份牌掏出来,慌张地一边退一边用不是那么熟练的汉语喊:“汉人,我是汉人!”   倭人小队长上前检查一下,一看身份牌是真的,上面的特征描述也不差,凶狠的表情变成了和善的笑容,一个九十度弯腰:“真的是上国人,请原谅我们的不敬!” 第652章 春风一样的温暖   李石当然知道倭兵,他不止一次亲眼看到倭兵在乡野间抓捕百济人,印象中是倭兵无比的野蛮和凶狠,还在小心肝乱颤,对方却突然来个九十度弯腰致歉,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身份牌上面有姓名、户籍、面貌身材特征和号码,半岛登记为汉籍的人基本上都有一块,为的就是辨别身份。   半岛现在到处都有倭兵在乡野里抓捕半岛土著,现在半岛之民与中原王朝的百姓,双方在衣冠穿着上并没有差别,该是麻衣就是麻衣,只有在一些盛装上面存在差别。   百姓的衣冠没有什么不同,皮肤颜色自然也是一样,倒是面部五官认真辨别还是不一样的。比如半岛之民大多单眼皮,两目内眦间的山根会宽一些,鼻子也大多是猪鼻。   每个地方,因为环境以及气候的不一样,事实上人的长相真的是会存在区别,最简单的就是冰寒地带与温和地带的人鼻子就是不一样的。除了鼻子这一点之外,皮肤的毛细孔大小和身上的体毛多寡也会存在很大的不同,甚至是在皮肤上面都会存在粗糙和细腻上的差距。   很多微小的特征并不是几眼能够看得出来,要不是事先知晓那些特征,压根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要不是印象深刻到一定份上,其实黄种人看白种人和黑种人都差不多一个样,白种人和黑种人看黄种人又都是一样的脸。   中原以及长江以南并没有号码牌这个玩意,半岛上有大批的仆从军,又在大肆抓捕半岛土著,别奢望倭兵能够分清楚到底谁是汉人,那么身份牌的存在就很有必要。   小野当汉国的仆从军已经有四个年头,从最底层的士兵混成了小队长。他作战未必有多么勇猛,该获得的赏赐却是从来没少,有了一些积蓄寄回去让家人在家乡买了些田地,对目前的现状感到非常满意。   目前倭列岛诸国除了极为少数的人有姓氏,要不然绝大多数人是没有姓氏的,甚至是大部分人根本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财产,说白了就是某个武士名下的奴隶,那个武士又会是哪个贵族的士兵之类的。   倭列岛诸国的现状其实就是春秋时期的中原,只有士族才会有姓氏,士指的是武士和一些有爵位的人,也只有士才有资格参与战争,普通百姓是不允许持有兵器上高贵的战场的。   倭列岛的人以前想要改变自己的境遇几乎没有什么途径,该是农夫就会一辈子都是农夫,武士身份讲的是家族继承,是不是贵族看得是投的什么胎。而这一些因为汉国需要仆从军,列岛诸国的上层就从民间大肆招人,也就给了原本是普通人的群体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中原也有自己的演化过程,比如普通百姓能上战场,是由于弩的出现。毕竟不管是近身兵器还是弓都需要经过长久且专业的训练,训练有素的武士宰百姓就和玩一样,百姓还真的没有多少资格参与职业战争。而弩只要孩子抬得动都能扣动扳机杀人,科技改变了战争,使没有长年累月训练的百姓也能持弩参战。后面战争的规模越变越大,大批的武士先后战死,不想亡国只能让百姓上阵。   第一个大规模征召百姓参军的国家是秦国,战争是秦与楚跨境之战,后面秦与楚修好掉头去攻晋。那个时候中原霸主晋国正号召一帮小弟一块围殴楚国,秦军入晋境因为军纪败坏大规模屠杀平民,打破了战争由军队与军队解决的惯例。此后中原战争不再是为了征服迫使敌国交保护费,进入了总体战阶段,周室分封各国也是从那之后大批灭亡。   对了,春秋数百年的“默契”战争就是被秦军打破。所谓的默契所指方向太多,其中就包括不杀百姓这一条。毕竟抓捕百姓当奴隶卖了获利更多,哪怕不卖也能充作劳力。   春秋战争的默契还有一个极具英雄色彩的“致师”,也就是敌我双方各出一车,于两军将士的观战中进行战车与战车的单挑,有些时候一场“致师”甚至都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打下去。   有一个阶段的楚国就相当喜欢“致师”,那是因为楚国有一个叫养由基的神箭手,他使用的箭矢甚至都要被楚王供奉在宗庙,战时经过祭祀才会取出。   养由基的“致师”相当简单,站在战车之上等待“致师”开始,号鼓之下驭手驱马拉车而出,他来个张弓射箭就立刻叫驭手收工,通常在他收起弓的时候,对面的敌将就已经中箭载倒。   比较诡异的是,敌方死了战将,死去的战将不但连人带甲会成为养由基的所属物,那支箭也必然会被归还。   这种极具英雄色彩的“致师”还是被秦军打破,当时的庸国就是要按照惯例“致师”,庸军一切都还在准备时刻,对面的秦军明明答应要“致师”却无耻地发动了冲锋。庸军是在从上到下的懵逼中大败,之后国家也被秦、楚、巴三国所瓜分。这一场秦军与庸军的战争传达周室分封诸国,以后战阵上也没有“致师”。   秦国打破的规则太多了,其它国家还在打“征服”之战,为的不过是压服统治者让老老实实地交保护费,秦国却已经开启了不为保护费而为攫取土地的灭国模式,其实是让中原各国极度的不适应。   知道暴秦是怎么来的了吧?真就不是因为商鞅变法后的秦法,其实就是因为太多原有的既定规则被打破,早就让中原各国对秦国的信用值持负数印象。   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倭列岛的很多规则是要到明治维新才被打破,其中包括普通人不能有姓氏,当然也不能当武士老爷才能当的士兵。   小野原来就是一个农夫,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那双拿农具的手在某一天能摸到兵器,被征召到半岛成了仆从军的一员,是从最廉价的炮灰慢慢熬成了老炮灰,随后是走了运因为资历老替补成了基层小队长。   因为本身命运的改变与汉国有关,小野天然上对汉国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如果仅是感激汉国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小野哪怕知道李石是汉人也不会弯腰九十度,其实是在战场上看了太多汉军的悍勇以及善战,又知晓汉国疆域之广,感激之余是异常敬畏,哪怕是对上普通的汉人心里面也是先矮了一头。   李石看对百济人那么凶狠和野蛮的倭兵对自己甚是恭敬,害怕和不安多少还有一些,却会下意识将自己的腰杆挺直一些,就在小野的亲自领路下到了辕门。   看守辕门的是汉国郡县兵,小野多少是记得规矩让李石站在辕门十步远的位置,他自己则是踩着小碎步过去,人还没有到腰已经弯了下去,脸上带着谄谀不断边走边鞠躬,到了更是弯腰不起地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余章是戒备辕门的伍长,一开始就在好奇打量李石,听小野讲了个大概就对李石招手,等人离得近了,和煦地问:“可是遭遇了什么难事?”   小野还在一旁弯腰不起,被一名郡县兵拉到旁边也不知道细声说什么,就不断鞠躬,嘴巴里也不断“是是是”应承个没停。   李石看倭人军官对王师的士兵那样子,脑子里生起了自己都没搞明白的情绪,听到余章问话才赶紧扭头看去,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该跪拜,或是该行什么礼。   余章已经开始在内心里皱眉,半岛被解放的同袍其实并不多,就是大多都卑躬屈膝习惯了,真没多少精神气。他们驻扎在这里,隔三岔五就会有同袍过来,通常还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不是上头严令以春风一般的温暖对待,真没谁有那个耐心听唠嗑。   “啥?”余章听李石讲的断断续续,话语上也是东拉西扯,逻辑听着更是能让人绕晕,才算有那么点明白:“找回你的翁丈,然后你的翁丈是个百济人,原先还是一个豪民?”   现在没岳父这个称呼,翁丈就是岳父。   陈朝就在旁边嘀咕:“不是来找媳妇,就是来找翁丈,还特么都不是汉人。”   余章听到袍泽的嘀咕脸色都黑了,他有听过一些未经官方证实的传闻,包括登记户口的时候刻意各种放宽,其中有一些为的就是让那些同袍看看什么是汉人的地位,压根就不管谁是不是谁的媳妇,只要不是汉女,谁爱把谁弄成自己的媳妇都从官方上承认。   那么一搞真的搞出很多事,原先作为奴仆的汉人抢了半岛某个土著的媳妇变成自己的,半岛的一些贵女(通常就是豪民阶层)从高高在上变成了奴仆之妻。   翻身的汉人其实还是最谨小慎微的,知道还有这样的操作之后,也没有多少人敢过来“补救”,一些假冒汉家苗裔的人才是大胆,只不过这些假货通常未能如愿。   现在可没有联网的网络,想要确认一个人的身份千难万难,确定了身份就是想知道在哪也不容易,本来就对“资源”被抢了有气的余章,类似的事情遇得多了真有些恼火,可上头有严令不好将火发出来。   异族女性还真的就是资源,军方的有功将士都能申请,为妻为奴是将士自己说了算,却不是所有单身汉都能在这一场灭掉半岛三国的战争中获得福利,对于资源被分配肯定心有怨言。   “简单咧。”余章也没想使太大的坏,表情依然和煦,就说:“参军啊,战阵之上取一颗敌方首级,可以赎回一个奴籍的人。想将你的翁丈领回去,这是最直接的做法。”   李石从未想过要参军入伍,想的就是好好跟解幼过小日子,一听之下就有些傻眼,怔怔地问:“没其它法子吗?”   余章一阵“呵呵”轻笑,脸上的和煦微笑被收起来,变得有些冷漠:“什么都没干就获得自由,还得到了一个媳妇,已经是王上开了天大的恩,还想怎地?”   “我、我……”李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人不会杀人。”   这一下不但是余章在“呵呵”,是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呵呵”,没有离去的小野赔笑着心里却是感觉怪异。   【果然每个国家都是有孬种和废物的。】小野这个想法刚生起来就被自己掐灭:【这个家伙原先好像是百济的奴隶?不是上国出身,没有上国其余人的胆魄以及武勇,好像也很正常。】   每天来军营寻求帮助的汉人并不少,他们是真的将解救自己的汉军当成了王师,就是过来的目的真相当操蛋。   余章还没有解决李石的事,碰上一个来寻求帮忙找丢失了的鸭子,要不是内心里不断催眠自己要像春风一样的温暖,真很想操刀砍死这帮啥屁事都来劳烦军队的家伙。   找鸭子嘛?小野觉得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候,讨好地请求一定要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后面又小声地解释:“他只想要找回鸭子,大可随便找一只鸭子充数。”   半岛上的汉国郡县兵只是起来管理和威慑作用,真正干活的还是那帮仆从军,余章就挥挥手,就是让小野干活前先进行报备。   站在旁边没人理又自己踟躇半晌的李石,他重新凑了上去,没那个眼色看余章其实已经非常恼火,期期艾艾地问:“小人该在何处报名?”   “啥玩意?”余章都忘记刚才调侃李石的事了,重新问了一遍,不耐烦地对陈朝说:“带他进去找黄队率。”   陈朝惊讶地说:“咱们这里没有谁能征召兵源呀!”   余章当然知道这个,汉国想要当兵的人大把,导致的是军方能够对兵源挑挑拣拣,除了出身之外还需要足够的身体素质,他就对瘦弱的李石成为袍泽没报希望,看李石这人脑子好像有些不正常,只是想要履行职务,该怎么去处理就是上官的事了。   这么件事情后面其实发展得颇为精彩,包括李石一听半岛没谁能征兵,千辛万苦跑去乘船到中原,后面还真成了汉军一员,数年之后是没找回解老,他自己也战死在汉国对萨珊的战场上…… 第653章 一样米养百样人   “这特么不是找媳妇就是找翁丈。”余章不当值就免不了和几个同僚聚一聚,说起在辕门当值的经历就一肚子的火:“找人还算好的,找豕、找鸡、找鸭……几乎没什么不让帮忙找的。”   豕其实就是猪的另一种称呼,一般是称呼驯化了的家猪。   人以类聚,尤其是军队这种阶级非常明显的集体,士卒受不了与军官一块侃大山,军官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也不会与士卒嘻嘻哈哈,军队里的人平时聚会都是与自己阶级差不多的人一块。   余章就是个不算军官的伍长,这个职务在军队起到的就是上呈下达,是接触和领导士卒的基层职务,能混一块闲聊的人,职务最高顶多就是个什长。   在军队,现代的军队要到尉级才多少算是个军官,古时候起码是要队率往上。   汉国军队内部的制度相对复杂,分常备军和郡县兵也就不说了,地方上还有挂靠地方官府的维稳部队也算军方系统,可维稳部队其实就是后世的武警。   常备军自然是不用说了,各项待遇绝对是顶级,又以那些有特殊番号的“军”更高一些,类如虎贲军和羽林军就比没有特别番号的常备军待遇更好。   非职业化的郡县兵在武器装备上差一些,士卒不像常备军的战兵可以每月领到军饷,只能算是服徭役的一种,队率以上那种能领俸禄的军官,相较起常备军的军官是下降一等。不止是在俸禄上面,是郡县兵的军官遇到常备军的军官,职务相同的情况下郡县兵的军官需要听从常备军的军官指挥。   如果说常备军的士卒是职业军人,郡县兵的士卒是服徭役,地方维稳部队就是雇佣制。只不过地方维稳部队不会踏上战场,他们是担负起地方郡县兵的另类责任,比如不需要大股出动的前提下执行剿灭某地百人以下悍贼或悍匪的任务,超过百人依然是需要用到郡县兵。   说白了,就是刘彦有意借鉴后世的警察系统,日后还会将游徼这个职务融合进去,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来针对地方上的犯罪。   “那帮人,的确令人受不了。”徐前不断苦笑:“咱们虽然是郡县兵,可也是军方部队,并不是打杂的。”   半岛那批被解放的汉人,他们当然对解救自己的汉军无比亲近,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讲了一套什么叫王师,结果王师不但成了他们救苦救难的菩萨,还成了解决他们鸡毛蒜皮小事的杂工,就差无所不能。   “幸亏咱们手底下真的有一帮打杂的。”余章苦闷地将酒盏一饮而尽,苦中作乐地说:“那帮倭人恭顺听话,蛮好用的。”   快乐往往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比较甘甜,自豪也源自于自己比起他人更强大,骄傲则就是存在他人因为自己身份而产生的恭顺。   因为汉国兵锋强劲,可能还有一点就是汉国疆域辽阔,倭列岛那一帮小国真的非常恭顺,大有一种要死死抱住大腿,能被兼并就更幸福的作态。   有人死皮赖脸地巴结上来,似乎本国还有点傲娇难以答复,作为亲自领导仆从军的那一批人,他们最能直接感受到那种打从脚底板爽到天灵盖的体验。   倭列岛的仆从军不但恭顺并且听话,用起来顺手的同时,很多时候还不用在意伤亡,向中枢打报告请求增加倭列岛仆从军数量的文公就没断过,后面也的确是一再增加,才能让常备军离开已经征服的半岛,由少量郡县兵主持,使用仆从军维稳半岛。   既然是仆从军,汉国就不必进行列装,支付军费什么的也是没有,甚至是军粮都需要倭列岛各国自己来出大头,可以给汉国节省很多的支出。   有一点不知道好坏的就是,倭列岛对大陆的商路却是打开,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从倭列岛运到大陆贩卖,大陆的商品自然也是卖到倭列岛。最近倭列岛多方还在请求汉国不限制人口往来,中枢正在进行评估。   “中原被打烂了,南方算好一些,倭人的一些玩意才有销路。”徐前虽然也只是一个伍长,可祖上也风光过,祖父当过一地的县丞,家族传承是他比其余同僚眼界更开阔一些:“等各地恢复起来,倭人的那些玩意不会有什么吸引力,就等着大汉的货物将列岛填满吧。”   余章并不介意卖弄自己的一些消息,就说:“听闻是有代价的。一船的商品,需得拉上两船的各类原料,要不无法靠港。”   别笑话,现在的倭列岛真没有什么高端商品,一般也就是一些金或银的首饰,再来就是妇女贩卖。   倭列岛的金银储备是亚洲最多,尤其是银最多,只不过目前被发现的金矿和银矿数量稀少。要是再过上一千年,到了大明一朝时期,倭列岛的银产出可是占了全球的一半以上,剩下的几乎是被美洲给包了。当时的大明能让银子作为市面流通货币,就是利用贸易从倭人那里赚取了海量的银子。   对了,大明从倭列岛赚取的银子,后面是野猪皮战败,以赔款的形式又大量回到倭人手里。   汉国缺少适龄妇女不是秘密,军队为了掠夺女人挑起的战争比比皆是,没灭掉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前是以相对平和的手段弄到手,就给倭列岛诸国对汉国灭亡高句丽、百济和新罗有自己的独特看法,认为汉国发动灭国之战根本就是为了三个国家的女人。   按照倭列岛各国的想法,中原天朝地皮那么大,该有的自然资源肯定不缺,之前又各种手段从高句丽、百济、新罗那边弄女人,好好的灭国战争被看成对女人的掠夺真有点道理。   后面汉国的一些做法让倭人坚信自己的想法没错,半岛的男性土著全部当奴隶,女性土著公然被分配,倭人觉得这个新的天朝有点无耻的同时,是羡慕到求加入。   倭列岛上面的那些国家,他们对自己会不会被汉国灭掉当然会恐惧,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哪怕是在当国王都不比在中原天朝当个县令舒服,就造成想要主动靠上去又忧虑自身下场的矛盾心理。   中原虽然一再战乱,可一些技术和文化还是倭列岛比不了的,他们无比渴望能够获得更先进的技术和文化,后面能不能成为天朝一小民先不谈,能购买就绝对想购买,什么派遣使节带人学习之类的没少搞,更千方百计要讨好天朝,那么天朝缺女人,他们不就可劲地送或是卖。   众人正在各种调侃倭列岛诸国,余章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黄米走过来,不得不收敛笑容站起来。   聚会的一群人中,隶属黄米的下级并不少,呼啦啦就站起来一大半。   一个队率管着五十多人,就代表有五个什长和十个伍长,军人聚会依然也不会瞎凑合,基本上就是看建制的。   “坐,都坐。”黄米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过来就坐在被让出的位置,胡侃了几句才说出来意:“调令下来了,五日后咱们会从带方的军港登船回到中原。”   郡县兵的兵源来自徭役,而徭役的服役是有时限,作战状态下时限什么的没法讲,不再是作战状态就能进行正常的遣回。   汉国的徭役是恢复到东汉时期的常态,一年最少也需要服徭役一个月,不过一个月限时的徭役一般是在家乡,超过一个月的徭役不是被召集起来到某处干活,就是成为士卒到某地成为戍卫军,或是干脆到边境进行戍边。   余章所在的部队本来是戍边部队,后面才成为半岛地区的戍卫军。他们由于是从戍边状态进入到入侵敌国的状态,徭役该有的时限当然是失效,这种失效会在归乡之后得到补偿,进入到戍卫状态则是继续服徭役的一部分。   “算一算时日,是该回去了。”陈朝不是在插嘴上司的说话,是对旁边袍泽低语:“去岁冬季出家门,一出便是半年,不知道家中可还好。”   古时候的人很难得会出远门,很多人连自己的家门口都没走出过五十里,一般是在服徭役才会长途跋涉走远。   到半岛成为戍卫的郡县兵,他们来自中原各地,有人的家乡离半岛甚至超过万里之远,也就造成大家服徭役的时间都不一样,有一点都是相同,那就是想家了。   黄米能在郡县兵当一名队率,是他原先就是一县的游徼,负责将所在县的青壮送到军方,还需要留下来进行服役。   并不是所有游徼都能当队率或者以上军官,但原本就有官方身份肯定是受到更多的重视,比如黄米在县里的上司,也就是那个县尉,留在军方后就成了一名别部司马。   很难说得清楚当县尉好还是别部司马好,那得是看什么地方的县尉,也得看是哪一支部队的别部司马。   留在半岛当戍卫军还是有许多的好处,其中就包括对半岛进行搜刮,搜刮到的物资进行登记上缴之后,回乡能够分到战利品中一成的收益。   得知五日后要回到中原,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到高兴。对很多人来讲,他们在家乡的时候是普通的一员,甚至很多人在家乡根本就是被人欺负的对象,可他们在半岛却能是人上之人,对半岛土著就甭说了,使唤起仆从军也会从心灵上感到无比的快乐。   不管是想走还是留念,军队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而有什么改变,众人在后面很忙碌,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临走时也想再发一笔,各即将轮换的驻军地区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军队轮换有自己的程序,需得是进行轮换的人进驻军营,将走的那一批人才会真的离去,要不就会造成真空期。   在论调期限的第三天,已经有从国内新过来的部队入驻,余章发现一个很怪异的现象,那就是新来的同袍好像都是南方人?   “啊?是,我是江州、桂阳、临武来的。”曲三同样是家乡的游徼,对同样是游徼的余章天然感到亲切,又很想知道在这边当值是怎么样,对余章主动套近乎还是很高兴的。   余章是徐州人,他却知道汉国现在已经取消“州”这个行政单位,大家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还会提起“州”,纯粹就是一种长久的习惯。   曲三看着瘦瘦小小,矮余章足足有一个脑袋。其余来自江州的郡县兵,看起来都身材不高,就是瘦瘦小小也并非病恹恹,皮肤相对黝黑却大部分看着肌肉很是扎实。   “那些啊?”曲三看着余章所指的另一批人,说道:“听说是从扬州东阳来的,与俺们常年在山区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每个地区其实真的都不太一样,余章就能明显区分山区来的人哪怕看着瘦小也是剽悍,一些来自相对富庶地区的人哪怕体格较为壮实也是气质偏弱。   聊了一会,余章回到自己的群体,说起新的驻军全部来自南方,哪怕是不对,可有些人就真的免不得嘀咕。   “南方的兵普遍不行。”陈朝连伍长都不是,说话哪怕有影响也不会大:“打了数十年没能光复中原,更是不到三个月被咱们灭国。虽然说现在都是汉人了,可真怕他们丢大汉的脸。”   余章觉得自己应该说公道话:“每个地方都有不行的兵,别光看体格来判断强不强。”   “他们又听不见。”陈朝觉得自己的话根本没什么错:“那些江州来的看着还行,那些扬州来的看着就有些孬。”   孬吗?余章扭头看过去,来自扬州的郡县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仆从军凑到一块,面对仆从军点头哈腰的讨好,扬州郡县兵似乎非常不适应。他又看向另一边,来自江州的郡县兵对仆从军的讨好是另一个风格,就是不知道这什么情况,可不像扬州来的那批郡县兵有些虚。   余章虽然不是常备军,是一种服徭役性质的更卒那一类,可真的是对军方有归属感,看到扬州的郡县兵连应付仆从军都会发虚,真有点忧虑那帮人会丢脸了。 第654章 任重道远   中原王朝只要不是偏安一隅,于疆域上历来是有点大,甚至应该说自人类政权产生之后,疆域面积很少跌出全球前五过,更多的时候是位列全球前三。   要算疆域面积,夏、商、周时期就甭说了,那个时候全球不是部落制,就是城邦制,少有占地超过百万平方公里的政权。   秦一统之后,在疆域面积上超过秦的屈指可数,也就一个马其顿人亚历山大建立的王国在疆域上超过秦帝国。   西汉初期,比汉帝国疆域面积大的国家有些多,边上的匈奴控制的疆域大约是汉帝国的两倍,阿三那边的孔雀王朝疆域面积大概是西汉的一倍半,甚至是中亚的塞琉古帝国在疆域面积上面都超过了汉帝国。   对了,所谓的塞琉古帝国,是马其顿人、希腊人、色雷斯等一帮跟随亚历山大东征后裔建立起来的国家,他们不但建立了塞琉古这个政权,还在中亚和天竺那边建立不少地区强国。   刘彻搞死了闽越、南越、夜郎、滇国、哀牢,汉帝国的疆域增加了差不多一倍,但北边的匈奴也没有消停。匈奴人在冒顿的领导下干服东胡,连带西域也被纳入匈奴人的收税区,导致匈奴人控制的疆域依然还是汉帝国的两倍。这一时期的塞琉古帝国发生叛乱造成分裂,被地中海人种统治的波斯人重新雄起,波斯人建立了帕提亚帝国,只不过疆域面积上面变得比汉帝国少了。   在刘彻时期,至少是前半叶,疆域面积超过汉帝国的也就只有匈奴,汉帝国排列全球疆域面积的第二,孔雀王朝作古并且连尸体都没留下,排在第三的罗马,新建立的帕提亚排在第四,其余国家的疆域面积零零碎碎。   到东汉之后,初期东汉的疆域面积爬到了全球第一。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南匈奴成了被东汉圈养的恶犬,其中的北匈奴在草原依然还有不小的控制区,匈奴人掌控的疆域面积还有东汉的三分之一,疆域面积排行第四。排在第二的是雄起了的罗马帝国,地中海成了罗马人的内海,他们边上的帕提亚帝国疆域面积排行第五,从东亚逃到中亚的大月氏建立了全球疆域面积排行第三的贵霜帝国。   东汉并没能占据全球疆域面积排行第一多久,汉末诸侯并立到处割据,丢掉了西域都护府,哪怕还是将诸侯割据的地盘算作汉室疆域,东汉疆域面积的排行也跌到了第五。这个时候位列全球疆域面积第一的罗马帝国,第二竟然是踩着匈奴人尸体崛起的鲜卑,贵霜帝国坐稳了排行第三的位置,帕提亚虽然被罗马帝国揍得满头包却有更可怜的东汉排行变成了第四。   到西晋时期,中原王朝得以再次一统,虽然还是没有能够夺回西域,比西晋更惨的却比比皆是,比如续孔雀王朝之后的贵霜帝国和帕提亚帝国都先后作了古,帕提亚帝国至少还有后裔建立萨珊王朝,贵霜帝国的大月氏则是被阿三那边的土著给融合到连残渣都没剩下。   保持强盛的罗马人的疆域面积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鲜卑人正值高峰期也守住了老二的排行,西晋总算从第五重新爬到了第三,萨珊王朝捡回了罗马人侵占之后又不要的诸多行省依然是第四。   西晋之后,全球进入了比惨的历史阶段,任何一个政权好像都无法安稳过日子,司马一家子搞家族诸侯王政权乱战,罗马人陷入了军队频繁暴动,萨珊王朝的贵族不断搞幺蛾子,鲜卑也进入到诸部落兼并时刻。在这一时刻,贵霜帝国的残余与孔雀王朝曾经统治的贱民相爱相杀,特别喜欢弄个什么邦来搞互相伤害的游戏,一搞就是将近一千五百年,等待一帮在欧罗巴混不下的家伙来帮忙,过上了幸福的下等人生活,但总算又有了一统的迹象,虽然是被人施舍的。   到了司马一家和中原各世家唉唉叫逃窜到南方,进行了一场美其名曰的“衣冠南渡”,中原王朝的疆域面积丢份到曾经各帝国中的最小,在各胡虏的铁骑下颤颤发抖中保存文明不灭。   曾经疆域面积排行第一的罗马帝国在军人乱政下分裂再分裂,后面军人乱政被平息却分成了东罗马和西罗马,依照政令无法通达的制度来算,已经实际上成为两个国家。一直在窝里搞贵族祸乱party的萨珊王朝,他们在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变成了全球的疆域面积最大的帝国。   后世的伊朗一直喜欢讲萨珊王朝的历史,可不就是因为萨珊王朝有一度在全球疆域面积排行上是第一?落魄的时候,喜欢讲祖宗的辉煌不但可以聊以自慰,也是一种激励嘛。   必须说的是,伊朗人是波斯人,其余各中亚国家是阿拉伯人,而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在历史上的恩怨情仇不要太多。并且要说的是,伊朗人极度不喜欢别人认为他们也是阿拉伯人,所以将伊朗算作是阿拉伯世界一员听了必然被伊朗人揍,阿拉伯人听了也会暴怒。   再接下来,全球疆域的历史变更绝对会闪瞎无数人的狗眼,那是进入了游牧民族大肆圈地的时刻,中原进入南北朝对峙,北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柔然成了全球疆域面积的第一。   在这时,西罗马被一帮蛮子分了尸,东罗马在萨珊王朝的咄咄逼人之下浑身发抖,但双方可是僵持了将近两百年。一直到萨珊王朝被阿拉伯人摧枯拉朽消灭之后,残存的东罗马还有派遣使节到杨隋和李唐,到武周时期还建立盟友关系共同对付一手经书一手弯刀的阿拉伯帝国。   一手经书一手弯刀的阿拉伯人其实挺牛掰的,强横到建立跨越亚洲、欧洲和非洲的强大帝国,西边肆意欺负东罗马和欧罗巴诸国,东边欺负各种阿三的同时还能欺诈武则天建立的大周。   所以了,现代的阿拉伯人一直在寻求阿拉伯大团结,为的就是重现横跨亚、欧、非的大帝国,就是欧洲人不乐意,远在北美的牛仔更不乐意,东方的兔子也是心中惴惴,没谁招呼就一块上去捣乱。   也不是谁都去捣乱,毛家天然气石油公司就很希望阿拉伯人能雄起一把,问题是沦落到卖资源的毛熊真有心无力,后面演变成牛仔、腐牛和众圣母国逮住谁就是冲上去一阵群殴,厚黑的兔子闷声发大财。   说到了毛熊,刘彦手里就有相关的情报,他带着一大帮人已经到了关中,入驻长安旧城已经一个多月。   长安成了国家中枢,任何消息都是汇集而来,其中远在草原的谢艾谈到与西高车发生局部冲突,西高车之中竟然有不少类似羯族的兵源。   谢艾压根就分不清哪是哪人,只是单纯以皮肤颜色来辨别,后面才搞清楚丁零人是什么模样,新出现的那批白人是更西方的一些土著。   刘彦收到谢艾的汇报,根据相关描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毛熊的先辈,大概能猜到北极圈那边冷到连毛熊先辈都受不了,该是有部落南下被丁零人给整合了进去。   现在可没有斯拉夫这个民族,毛熊的先祖们压根就没有建立国家,连自己是什么民族都没有概念,还是一帮使用石器的茹毛饮血之辈,分作不知道多少个部落栖息各地,通常还被哥特人和萨尔马特人欺负得找不到北,甚至是被汉帝国打得远窜的北匈奴都能肆意欺负。   羯族人是中亚的白皮肤人种,西欧的白人远要比羯人更加高大的健壮,搞清楚这一点的谢艾专门写回奏折进行澄清,却让刘彦对东亚出现西欧人种很感兴趣。   “世界之大令人炫目。”纪昌作为丞相免不了是会看很多公文,各处边疆送回的情报没少看:“白皮、碧眼、彩发之辈,没想是如此之多。”   碧眼就是眼眸非黑的各种色,彩发指的是所有非黑色。   说起来中原王朝和罗马帝国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眼眸和头发都是黑色,皮肤在晒黑之后都是古铜色,以至于东罗马的使节团到了中原一度认为双方是同一人种,是老天和各种神灵安排的天然盟友。   关于罗马消息,汉国这边也从西域获得了一些,而西域是从萨珊王朝那边获取消息,等于是消息是经过多手,令人不知道能不能信。   刘彦并不知道现在的罗马分裂了没有,想到的却是武周时期的一些传闻,比如双方在一些特征上的一致,好像真的能从这一点作为依据,搞一个世界岛的东西联盟,至少是联合起来先把萨珊王朝搞残。   “一切非我族苗裔皆为必征之异族。”徐正手里的公文就是一个总汇,拼凑起来的哪里有一些什么人,反正都不是黑头发和黑眼睛,有些地方倒也是黄皮肤:“第一个要灭绝的就是敢侵犯大汉边疆的西高车!”   说西高车侵犯汉国疆域不是胡扯,全球陷入小冰河时期让靠近北极的各民族都要找生路,那可不得离北极圈远远的,往温和地带迁徙成了必然。   汉国消灭了旁边的草原势力,一大部分的草原成了汉国疆域,其中就与西高车成了比邻。草原还不是汉国所有的时候,西高车就和原先的那些游牧民族过不去,只不过现在变成和汉国过不去罢了。   徐正感觉被打脸是必然的,他们光复中原之后,历来就是逮住谁上去一阵欺负,真没谁敢主动将手脚伸过来。现在倒好了,西高车不但伸了手脚,还是驱使一帮白人作为先锋,触动了汉人被羯族凌虐数十年的仇恨点,不弄死所有能看得见的白人,连睡觉都会觉得不安稳。   刘彦很清楚哪怕是汉国建立,可汉家苗裔对白种人还是有“特色感情”,之前是怕,后面是恨,任何一个历经过羯族统治的人,是由怕发展到因为怕所以应该想都不想的弄死。   “弄死是必然的。”刘彦才不管为什么要弄死,反正与他希望汉人栖息全球的理念一致:“就是要弄死的人……会多到超乎我们的想象。”   没开玩笑,目前的岁月虽然不像后世白人占据全球三分之二的生存空间,可世界岛从目前汉国控制区作为划分,西域以西到世界岛的末端都特么是白人。会这样划分很简单,中亚以皮肤系来算也是白人,甭管波斯人、阿拉伯人、希腊人……杂七杂八的什么人,都属于白皮肤系人种。   世界岛之上,也就东亚、南亚生存着黄皮肤系人种,罗马人虽然是黑头发和黑眼眸但也是白人。世界岛之外的地区,非洲与亚洲板块处早随着罗马的扩张白人满地走,连带北非也是相同的情况。   北美洲那边倒是黄皮肤系的地盘,可那帮印第安人数千年都活到狗肚子去了,还将继续活到狗肚子一千多年,等着白人过去像宰杀牲口一样,数千万被宰得差不多,圈地美其名曰自留区,实际上是还是当牲口一样圈养。所以了,可别说印第安人是殷商后裔啥的,与这样的人同一苗裔真是糟心。   南美和大洋洲则不是白就是偏黑的棕种人,反正不是黄皮肤系。他们现在连青铜都没研究出来,等白人拿着火器去殖民的时候才刚进入青铜时代。   “杀呗。”徐正听了刘彦一会的讲天书,不问刘彦为什么知道那么多,满不在乎地说:“男的,不管婴儿还是老人,全部杀掉。女的年纪太大也杀了,留下能够孕育后代的女人。”   纪昌听得脸颊直抽抽,他好不容易说服刘彦进入到大体的内政建设阶段,知道西高车南下就有些忐忑,来的时候果然看见徐正,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徐正看着很不正经却在蛊惑刘彦。   那话刘彦喜欢听,日后继续征战除了攫取土地,可不就是为了掠夺更多的子宫?最好一个汉人除了一名同为汉人的正妻之外,配上数个异族小妾,要不打下的地盘谁去充填! 第655章 令人开心不起来的信任   夏季的关中本就不太热,再有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关中的夏季甚至可以说是舒适。   刘彦要将都城选在关中,并不是说一句话就算搞定。他的计划中是在秦岭附近建设新的都城,不建城墙以各处关隘为防。   “西凉干旱已经是既定事实,正因如此都城建造更是势在必行。”刘彦近期关注的并不单是军事,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盯在各地降雨上面:“中原各地降雨偏少,以靠北降雨最少。南方暂时没有发现异常,荆州发展需得盯紧了。”   到了长安,刘彦等一众王室成员自然是入住宫城,得说的是宫城非常残破,几乎就是处处破败,只是进行简单的收拾。   整座长安城都显得破败,却因为各处有人迁徙过来增加了人气,大家伙到来之后干的就是清理废墟,每日都有大量的垃圾被送出城。   作为核心地带的宫城没比城区好到哪去,甚至正因为是宫城遭到的破坏最严重,匈奴前赵亡国之后遭遇以羯人为首的各族冲进来劫掠和放火,后面根本就是谁胆子大就能进来寻宝,处处的残垣断壁也就不说了,排泄物更是随处可见。   刘彦确定要入驻长安城之前,秦州都尉干的就是先期清理宫城,排泄物和一些被破坏的东西能清理掉,被破坏的建筑却难以短时间内修复。   现在,堂堂汉国的大朝会,就是在一座破烂的大殿内举行,内部倒是被整理的很干净,就是抬头好些破洞能看到蓝天白云,殿内的柱子能看出被剥掉点什么的伤痕,要不是地面铺着地毯绝对能看到一些用泥土填满的坑洞。   地毯是一种毡,主要用料是羊毛,以现在的工艺压根就无法完全去除牲口的味道,导致的是哪怕殿内处处有通风口,要不是点上檀香遮掩,空气里还是会闻到一种明显的异味。   荆州是刘彦南巡时确定下来的发展重镇,主要是凭借当地本来的便利,多多开垦新的农耕区,进驻屯田兵团的同时,以租借模式将土地租百姓。   发展荆州当然是为了应付未来几年中原将会发生的大旱,除了荆州之外,南方只要是环境合适的区域都在加紧发展农耕,本来是在北方梳理灌溉系统的奴隶大多南调。   北方灌溉系统的梳理已经进行了至少三年,后面评估下来的答案比较残酷,哪怕是将原有的灌溉系统恢复过来,中原各地的粮食产出依然会堪忧,也就将建设力量调度到受干旱影响最小的南方。   一个国家疆域大的好处就是这样了,不会因为疆域小一个突然的天灾就亡了国,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从其余的地区调配资源,用以支援受灾地区。   当然了,疆域大也是有一些难言之处,比如疆域越大中枢的统治压力就越高,不单单指国防方面,还有民生方面的发展,导致的必然现象就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不少,穷困的地区也必然有。   “建设都城,可使以工代赈有效进行。”纪昌是丞相来着,未来要真的发生干旱,他的压力会非常大,该怎么进行赈灾就是一个大难题:“未来关中便是大汉的核心,亦可吸引更多的百姓入关中定居。”   要发生干旱了,会有太多的地方颗粒无收,仅是调动粮食前往各地施舍,哪怕是真的调动粮食前去各地,怎么来执行赈灾,又该怎么防止贪腐,导致天灾之下的人为灾难更大,对于统治阶层从来就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刘彦不是闲着无聊才要建造一座新城,现有的长安太过残破几乎没有修复价值是其一,更多的是开启大工程来进入更有效的监管。   将人都集中起来编队管理,参与劳作的百姓有稳定的粮食来源。因为是监管状态,就会保证更多的社会次序,最大程度上保证天灾之下的社会治安。再来是,有所劳有所得才是根本,人但凡是有些尊严就不想得到施舍,用劳动来换取生存下去的物资,起码是能让人认为得到的东西是劳动所得,更心安理得的同时,不会觉得卑微。   建造新都城会是一个大工程,大可以将关中的百姓吸引过来,甚至关外的河东、河内、河南等区域百姓也能过来,等于是不是用强制的行政命令进行大举迁徙。   干旱发生之后,到关中参与建设就能获得稳定的粮食来源,必然会吸引庞大的人群进入关中,他们日后会成为关中本地人,填补关中缺失的人口。这种作为不带什么行政强制,压根不会造成民怨,相反他们在大灾之年入关中活下来,多少是要有点感激之心。   “除关中都城建设,各郡县亦可如此。”蔡优说的是以工代赈:“灾难自然是坏事,既是各地需要赈灾,何不全国范围恢复地方建设。”   刘彦就看向了田朔。   以工代赈自然是好办法,可一切都有一个基础,那就是粮食要跟得上,没有足够的粮食一切都是假的。   甚至可以说粮食只是基础物资,衣服、被褥、瓜碗瓢盆和相应劳动工具等等,需要的物资简直是海量计算。   刘彦可是红旗下的新生代,还是属于八零年代的那一批,对某一些事情并不会像零零年后那么陌生,对一些事情非常门清。   九零后和零零年后,他们成长阶段正是天朝的高速发展期,至少是在成年之前都是处在被呵护的环境,接触到事和物基本和全球接轨,对于电子产品和一些娱乐更熟悉一些。   八零年后以及再往前的一些人群,哪有那么多的电子产品以及娱乐,甚至是七零年后从小都是参加各种劳动,对新时代的了解可能比不上零零年后,问题是他们了解的层面不同,所造就的思想也不同。   说一句可能被砍死的话,零零年后要真的穿越,大部分只会玩电子产品和对娱乐更熟悉的群体,到了没有电子产品和娱乐的古代,能干的事情肯定没自己的前辈多。他们想搞“高科技”,可任何的科技都是建立在有一系列配套工艺和技术,真想搞还得从基础干起,想要干还得有实际动手能力,但任何的基础所涉及到的知识可以用无量来计算。   简单的说吧,懂的制造一辆车,可是合格的相关钢材和铝材要能生产,再来就是内燃机、配电、塑料,任何东西都要从无到有的搞出来,因为古代压根就没那些,就是个人有全套的知识,可他没有相应的团队,一个人搞,一辈子能搞定不?真把车给造出来,想开动还要油,那接着去搞化学吧!   八零年后至少对农耕不陌生,七零年代往前的那些人更懂,任何发展都是建立在不饿死的前提下,要不饿死了还搞个什么玩意。   种花家的天赋技能止于绝大多数的九零年后人群,有的人可能连亲眼看过农田都没有,没有实际的动手能力,古代真就没有高科技的土壤,一些简单的土玩意反而更合适。   汉国征服了草原,为了使草原有它的价值,农耕不好搞也不能搞,那么放牧自然不能断,自元朔五年起草原就在为腹地提供大量的纺织品,驱赶着进入各地的牛和羊也使餐桌上有了肉类。   因为刘彦的大力推广,再来就是各地气候也真的是在变冷,羊毛制衣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更换麻衣市场,少不了床上的用品亦是风卷残楼一般地得到适应。   “大汉有成熟的冲压技术,只要原料跟得上,相关器物完全不成问题。”蔡优最舒心的就是这个,以前连造钱都是个麻烦,现在只要将模具琢磨出来,就没有不能造的玩意,尤其是一些不需要强调尺寸微差的工具:“也许真的能够坏事变好事的。”   蔡优说的是举国体制,国家迫切想要完成什么,由官方到民间的全体动员,为了完成以工代赈,相关的生产肯定要跟上,哪怕只是制造勺子,那也是推动了一个产业。   全国规模的以工代赈,需要的物资简直就是无底洞,压力不会小。   “再困难,也要全力完成。”刘彦被众臣的发展内政早就耳朵听出了茧,他所生长的岁月没少听大跃进啥的,先不去管大跃进闹出多少笑话,但那真的是建设起一个完善的工业基础:“粮食等物资,国内无法满足就出去抢。相关作坊,不懂就去搞懂,反正是必须建!”   中南半岛那边有大批的人在撒欢,他们干挺了林邑和扶南抢了地皮,就该将那些地皮的产能发挥出来。要是中南半岛不够,官方甚至能支持他们到阿三的地盘,只要能够抢来国内所需要的,就没有官方不能支持的。   站在班列的庾翼嘴一咧就笑,他们早就拿定主意,才不管会饿死多少猴子,君王要粮食,那就从中南半岛不断搜刮粮食。他一听刘彦讲那些话,就知道会有新的撒欢地区,才不管去了哪里会遭遇上什么人,有一个强大国家为后盾,反正怼就是了,甭管是怼的过程怎么样,遭受了多少损失,少不了他们赚的。   不止庾翼开心,纪昌、蔡优、田朔等等一批职能上牵扯到民政的官员都很乐呵,牵扯到内政建设的时候,怕的就是君王什么都不想干,该是怕君王什么都不干。   中原都要干旱了,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民不聊生,做了且不管有没有效至少是在做,他们对刘彦的很多安排并不是那么了解,听着却能在脑子里勾画一下蓝图,不限范围的以工代赈,那么庞大的劳动力干点什么都对地方的基础设施有好处。国家大肆支持民间作坊,作坊的产出有固定而稳定的销路,干什么几乎都是白捡的。   大殿很残破,屋顶时不时还会灌风下来,大部分的人心中却是一片火热,有些抑郁的就该是军方。   要以工代赈,那肯定是需要监管人员,包括徐正等一批军方抑郁的是,国家动作那么大,别想着还能对外有什么大动作,没有战争军方就无法建功立业。   身为武人,纵横沙场是本份,本份之余博取封候拜将是理想,真要和平对大部分人肯定是有好处,可对武人就真的是悲哀。   徐正感到多少有些安慰是,刘彦多少是答应军方能保持两个常备军处于战争状态,导致他一直都在寻思着该怎么来利用,是针对鲜卑草原,还是对敢伸手伸脚过来的西高车亮出獠牙。   “咱们……以后就成了监工头子了?”桓温是在两日前从南方来到长安,就站在徐正后面,压根就无法掩饰心中的郁郁:“中原那样完全可以理解,南方却也要如此。”   集中庞大人群肯定是要有一套有效的管理制度,由军队来进行管理绝对比地方官系统更加合适,那中枢的各个军方众将还真的就是成了监工头子。他们既要管人,还要管理海量的调配物资,以他们的理解是日后少不了一大堆狗屁倒炉的破事。   桓温抑郁的不止是要当监工头子,主要是他向中枢申请大肆造舰被驳回,率军进入中南半岛更是被否定,只带少量的战船纵横大海,与率领大量战船纵横大海就是两回事,不能去中南半岛欺负猴子更是令人失望。   “咱们是武将啊,是武将!”桓温偷瞄了一眼刘彦,又再忿忿不平地瞅了几眼都在乐呵的文官:“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事,建设的事不该是他们去干吗?”   徐正听得翻了一个白眼,他之前其实也很绝望好不好,为此还专门找刘彦申诉过,可并没有什么卵用,甚至是因为刘彦的几句话还让他激动得差点休克。   “王上那是信任我们。”徐正也不收敛声音,说道:“还不是文官出了太多龌蹉事,真就不能掌握物资调动权,要不还不知道会出多少贪腐的破事。”   桓温理解了,刘彦对文官掌握海量物资并不放心,对军方的信任更大一些,可他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不造反的前提下,物资越多才是麻烦越多好不好!】   徐正的声音并不小,周边的文官听到了立刻就是一副臭脸。 第656章 粮食不够?去抢啊!   得益于有明一代那些烂到比屎还不如的文官给予后世天朝人的印象,天朝人对文官产生不信任是一种必然的现象。   再来是一国的军队是保证国家不亡的存在,哪怕军方真有些什么狗屁倒炉的事情,关于军队的信息其实是处于被闭屏状态,压根就不是普通人所能知晓的,也就让普通人对军队印象更好一些。   事实上,一国之中的文官哪怕是再贪,甚至是干些天怒人怨的事,他们祸害起来也比不上军队的威力。   军队一旦糜烂,国家就进入到有国无防阶段,有外敌入侵会造成亡国。若是军队发生叛乱,可就不是民不聊生那么简单,该是国家陷入战火连天。   只要是一个脑子正常的统治者,他可以容忍文官的贪腐,却绝对见不得军方糜烂,一切无外乎是文官无兵权,仅是几个衙役就能轻松收拾掉腐化的文官,一旦牵扯到军方则就没有小事。   刘彦虽然已经成为一名君王,可长期养成的思想并不会只因为数年的时间就改变,还需要遭遇到什么事件才能醒悟。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只要不是迫不得已就不会将军队喂的太饱,做的是让军方掌握的物资处在最低限量,使军队哪怕真的发生叛乱也会缺乏物资无法持久作战。   身为统治者的刘彦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名君王,做不到冷血无情也就罢了,由于没穿越前对军队的眷念,一些行事作为上面真的是太过倾向于军方。   汉国上下并不是没人看出军队掌握巨量物资的风险,应该说中枢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来,暂时却是没人向刘彦进行劝谏。   没人去陈述其中厉害关系的原因有点复杂,桑虞作为御使大夫亲自到各郡县进行巡视,仅是三个月就揪出一大帮干尽坏事的地方官,着实让中枢的文官系统脸红不好说话。再来是国家将要进入到内政发展阶段,军方因为无法启动大规模战事正有火没地方发,谁跳出去都可能遭受军方的仇视与攻击。   事实上还有一个连文官都无法辩驳的缘由,只要是作为一名文官,上述到三皇五帝,下面讲到现代,身为文官很清楚只要有油水,必定存在伸手之人,是那种无论风险有多大都会有人伸手的必然,差别就是大贪还是小贪罢了。   并不是说军方就不会伸手,任何一个群体都有害虫,问题是军方因为荣誉感和纪律的关系会伸手的人比文官绝对要少。   纪昌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君王的忠心狗腿子,别人不敢讲或不愿意讲的话,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讲出来。   大朝会结束之后,刘彦按照惯例是到后殿坐上一小会,等着有谁来私下谒见,讲一些不好在大朝会说的事项,可能也会有谁打小报告。   “唔?军方贪腐怎么办?”刘彦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听纪昌说出来就不得不摆在台面:“物资由军方管理和调度,却要中枢与地方各套班子进行监督。”   “军队保管巨量物资……”纪昌有点豁出去了地说:“恐怕会发生不敢言之事。”   说了,历朝历代就没有统治者乐意让军队掌握物资,哪怕物资是多到国库装不下,但惯例是给养只限定在三个月可用范围之内,为的就是卡住军队的后勤,让叛乱部队缺乏给养,可以更好地将其镇压。   汉国的军队是刘彦一手创建,他在军方是绝对的权重望崇,真就没有忧虑过军队会爆发叛乱,导致听到纪昌提到军队可能会爆发叛乱,脸上的表情非常之怪异。   纪昌怕的是刘彦对军方的完全放心,见刘彦脸上出现了怪异的表情不由心里松了口气。他不会讲一些物资该由文官系统来保管和调配的话,大朝会上刘彦已经一锤定音,商讨来怎么进行监督才是正经事。   要进行全国范围的基础设施大建设,首先粮食的储备要有,纪昌来之前已经找了庾翼,作为前往中南半岛殖民的群体是以庾氏为首,至少名义上各家族是尊重庾氏,那么有什么问题找庾氏就对了。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龙头,庾翼对成为首领还是一种担惊受怕的心理,就怕刘彦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再来是等于竖立起一块受人攻击的招牌。源自于此让他在能够配合刘彦的时候从不推脱,对于各种事情也是能低调的时候绝对不装逼。   在纪昌找来之前,庾翼就做好了最大的心理准备,纪昌只是问了几句,他就表态就算将中南半岛的猴子全部饿死,亦是会保证搜刮尽可能多的粮食回国。   汉人进入中南半岛已经快要两年,对于当地的产能多少是能做到心里有数。上一次谈论到粮食问题的时候,庾翼一开口就承包了一千五百万石的份额。   一千五百万石粮食听着很多,实际上数量也真的是非常庞大。以两晋的计量单位,一石就是现代计量单位的一百六十斤,那么换算下来就是二十四亿斤,按照刘彦规划的计量单位是一百二十万吨。   一百二十万吨的粮食并不算少,可要是吃的人多了平摊到一千七百万人,不进行压制的话最多也就够吃三个月左右,那还是有各种辅食的条件下。没有辅食的话,古人放开了吃,青壮一顿饭能吃上个一斤往上。   一千七百万人的可用粮只有一百二十万吨,这样的国家肯定是分分钟药丸,因此中南半岛哪怕真能提供这个数量的粮食也是车水杯薪。   “若中原真颗粒无收,仅是计算南方产出,再结算税收……”纪昌眨巴了一小会的眼睛,颇为艰难地说:“至多约四千万石?”   以东晋小朝廷原有的疆域,全国官方可收税耕田止于小朝廷灭亡之前,一年能有个两千万石就算是顶天了,纪昌数据中翻了一倍是南方世家被灭不少,世家原先瞒报的耕田浮出水面。   刘彦的算数还算合格,默算了一下得出四百四十万吨的数字。这一下换他不断眨巴眼睛,心惊全国可得到的粮食,懵了一小会才问道:“大汉如今的储备粮如何?”   纪昌倒是张嘴就给出了数字:“合约三千五百万石。”   会有这个数字,一是桓温在南方大杀特杀,从被剿灭的各家族中搜缴上来;另外就是每年的税收累积,自然还包括中南半岛那边的劫掠。   “去岁,大汉可供统计的消耗,总计七千万石,其中七成用于战争,其余供应民间。”纪昌提到这个就感觉胯下疼得厉害,军队从来都是粮食消耗大户,爆发战争更是张开大口不断吞下粮食。他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大汉驱除胡虏有先后。山东各郡县光复得早,先行恢复生产。余下中原各地依靠中枢调粮供应市场居多。”   刘彦对这个心理倒是有数得很,粮食收上来或买上来,仅有很少的一部分是能够储存下来,更多的是直接调动起来供应各方,结果手里的粮食就显得异常堪忧,压根就办不到储存什么战略储备粮。   中原被各族胡虏一再祸害,人丁锐减是其一,胡虏是真的在将中原搞成牧场,诸夏先民开拓出来的农田大多荒废,想要恢复农耕必然需要时间,缺乏足够的劳动力,灌溉系统几乎没有,再来是生产工具也缺乏,给恢复生产造成很大的难题。   过去的三年,中枢一再强调疏通原有的灌溉系统,地方上能动弹的人,不管是服徭役还是被雇佣都是在干这事,还有大批的奴隶也是被投放在这项工作上面。   大多数人饱含热情在劳动,想着灌溉系统修复就又该是遍处沃野,可老天压根就不想让人安生,中原大地迎来了干旱,还有干旱必然随之而来的蝗虫之灾。   就是到现代对旱灾都没有太好的方法,哪怕是提前侦测到会发生干旱,就是水库蓄水也是没多大用,压根不是水库的水就不会被地层吸收或蒸发,水库的水也要有相同的子系统才能输送到需要的地方,能补救的只是将不缺水区域的水利用原先建设到的水利系统输送过去。(南水北调就这个用途)   想要建设一套用以调配水源的系统,那真不是没机械的年代能办成的事情。想一想始皇帝为了搞都江堰动用的人力和耗费的时间,再看看杨广这个急性子挖条运河动用两百万人死伤多少,清楚其中的过程少不了是头皮发麻。   要是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刘彦咬一咬牙也就干了,大不了就是做好死掉数十万奴隶的心理准备。问题是他有那个时间的时候,中原还不是在他统治之下,等待他雄踞中原时间已经不够,面对大范围的旱灾只能干一些微末的补救措施,后面各项考察还证明那些措施没鸟用。   “今岁中原无税,仅以南方计算……恐怕难以保证所需。”纪昌可没说南方要加税,南方才纳入统治没两年,正是收拾人心的关键时刻,加税会搞得南方人离心离德,对统治南方显然不利:“所幸大汉并无大规模战事,可去除大部分的军队用粮消耗,拿出更多的粮食投入以工代赈大工程。”   刘彦正要说话,崔宗来禀告说徐正、冉闵、桓温求见。   军方在进行的大规模战事基本停了,正儿八经的高阶将军可不得大部分回到中枢,要不是有监督以工代赈的责任,少不了是要闲到走马章台和斗鸡玩狗。   三个人刚参加大朝会,穿的是武人的束身礼服,并非是一身戎装。他们进到后殿走近了排好队,恭敬对刘彦行完礼,然后对着纪昌瞪眼。   “丞相可是在言及物资保管之事?”冉闵没等纪昌给出个什么回应,大大咧咧地说:“吾等小小商议了一番,认为由军方保管且调配物资不妥,还是理当归于丞相府。”   徐正不断点头,有那么点光明磊落地说:“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我等武人只会杀人盈野,哪会那么细的活。”   纪昌刚才就被瞪眼瞪得莫名其妙的同时略略恼火,听完徐正与冉闵的话就有些愕然,叫屈道:“昌与王上商议大汉储备资粮,不曾谈起此事。”   三个军方大佬给纪昌的回应是一阵的“呵呵呵……”,看脸上表情分明就是打死不信。   本来的事情嘛,军方就真的是干杀人放火和杀人盈野的事,牧民和物资管理、调配等等是文官的事。汉军光复各地的速度够快,汉国目前可是有大量的军管区域,哪怕是乱世的不得已,可无论怎么算都是踩过界。   即将发生大面积的天灾,君王要做好赈灾的准备,从古至今只要和百姓扯得上关系,好像都是文官系统来办,极度特殊的前提下才会让军方入场。必须说的是,一般是文官系统搞砸了,赈灾赈得让地方百姓活不下去暴发混乱,军方的出场是去杀人的。   “谁的活,谁来干。”冉闵就是要将糙进行到底,才不管话好不好听和该不该说:“掌握那么多的物资王上放心,可俺们自己不放心,就请王上收回成命。俺们细细想了一下,琢磨着仅是依靠大汉的产出,粮食怎么都不够用,应该杀出去抢,能抢多少算多少。”   刘彦听明白了,三个军方大佬就属于静不下来,军方也不甘心只能动用两个常备军用于征战,想要的是建功立业的途径不要停。   纪昌弱弱地说:“中南半岛是各家族殖民地……”   “俺们不去那里掺和。”冉闵讨好地看着刘彦,贼兮兮地说:“那个什么梁家和陈家,他们的北边不是还有大批国家?王上亦是说过,那个什么阿三那边的恒河流域是产粮大区。如今大汉缺粮,家里的粮食不够用,俺们就觉得应该去抢阿三一把。”   阿三那边同样是刘彦划定要给国内民间撒欢的地方,就是现在吃下中南半岛有些撑,没消化之前没法将手伸过去,预计还要等上个数年乃至于数十年。   “那个什么海峡不是找到了?”徐正同样是一脸的贼兮兮:“臣等以为,对跨海作战不熟就不搞灭国亡族的大动作,以合适兵力劫掠却是很合适的。”   这一刻,刘彦就看向纪昌,觉得是该好好参详一下。 第657章 无主宝库   通往阿三的海上航线随着海峡被发现似乎真的是打开了通道?可很多事情并不显得那么简单!   海上的航行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没有进行完整的勘探之前,任何的航线都是存在巨大的风险,就是在勘探完毕之后也并非百分百的安全,谁都不晓得在航行时会遇上什么事。   甭管之前有哪个朝代已经进行过航海,新生的汉国驰骋大海也就是几年间的事情,虽说是培养起了大批的海员,但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近海航行,航线至多也就是数千海里,真就没有出过深海。   刘彦对马六甲的情况并不熟悉,印象中是一个遍处海岛的地方。   一个海域,但凡是海岛的数量极多,就代表着那里的水域简单不到哪去,海礁什么的并不是最大的障碍,是有海岛的地方海床吃水普遍不深,涨潮时可以容纳吃水十米的船只航行,退潮后却是吃水两三米的船只都能搁浅。   靠近海岸线的大海用一个术语来称呼就是海军以可航行时长来区分,能够进行中、远海洋航行的被称呼为蓝水海军,只能航行不远的海军就是褐水海军,另外还有内河海军和绿水海军两种。   汉国目前的各支舰队充其量也就是褐水海军,活动范围基本是靠近大陆,跑得最远的是到马六甲区域,不过那也只是在南海逛游。   过了海峡就是阿三海洋,需要在蓝水海洋进行航行,一直是到阿三东南部都是蓝水海洋。   说起来,阿三的东南部和中南部天然良港真的不要太多,并且那一片海域都是属于深海区,可不像绝大多数大陆架那种平缓的海床,压根就是出了大陆架就直接是深海。   海虽然都是海,问题是不但深浅不一,各处海域的海况也各有不同,比较简单一点的区分,有些海域会相对风平浪静,有些海域都是一个最普通的浪都能卷个五米以上的高度。   “南海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复杂。”蔡优还是有充分的话语权,谁让他的职权牵扯到山川资源:“交趾中南区域的外海,经常会出现暴风季节,哪怕是我们最大的船只,都有被风浪掀翻的事例。”   以目前汉国的造船水平,能够造出长度七十六米、宽度二十五米、不算船桅高十二米的船只。这种船只吃水深七米,处于水平面五米,分为五层结构,只不过其中的三层是在水平面之下。   汉国的造船工艺是继承于诸夏文明,属于福船类型,也就是那种梭形船头,却有一个胖胖的船尾,整体看上去会显得相对肿大。   当然了,源于刘彦可以“召唤”战船的关系,再加上造船工艺也不成熟,汉国造船就是奔着民用而去,利用最多的却是先秦的技术。   始皇帝为了长生不死好几次大规模打造过船只,也真的有舰队出海航行并顺利返航的成功。   秦帝国的工艺和海量知识是被放火和抢劫狂魔项羽捣毁和掠夺,比方说流水线工艺传闻就是被项羽搞没了,连带这位放火狂魔还烧掉了大量的典籍,一些文献以及工艺文本都被烧掉,倒是他掠夺而出的一些东西流传了下来,却是被民间瓜分,并没有落到汉帝国手里。   汉国打造海上用船,资料是来自于一些被剿灭的世家,也有不是剿灭对象的世家主动敬献。那些资料当中就有不少秦帝国的造船资料,更多的却是汉帝国兴起的楼船工艺。   楼船也就是在内河那种相对风平浪静的环境能愉快玩耍,别说是到了大海,就是内陆大一些的湖泊楼船都有被吹翻的事例,真不是一种好船只,汉国也就进行放弃。   汉军重新光复交趾,刘彦开放民间过去中南半岛进行殖民,有太多的物资往来,导致南海的确是进入到了船只穿行不断的海域。   刘彦对于大海有着浓厚的兴趣,乐得看到海上航线被充分利用起来,也真的是看到了来自中南半岛的各种资源被运回本土,对航海产生的一些事故却并不了解。   “有上报的翻覆和失踪,两年之内有一百四十六起。”纪昌显然是有做过功课:“基本是损失在暴风季节。”   所谓的暴风季节,该是台风或飓风之类的。现在并没有什么手段来探测大自然的天气,海上什么时候会形成台风或飓风卷过来,得是飓风或台风离得近了才能发现,一般就是船只并不知情出海,等发现却来不及躲避了。   “我们正在归纳相关信息。”蔡优满脸严肃地说:“每年什么季节有暴风袭来,可以做一个总汇。”   中原王朝雄踞的大陆沿海,每年其实也会出现台风或是飓风袭来的现象,就是与中南半岛相比就显得极少。   中南半岛那边的的确确是台风和飓风频繁席卷的地区,夸张的时候一年能反反复复来上个十几次,差不多从春季到秋季是啥都不用干,等着暴风席卷再收拾残局。   刘彦就问:“大汉航行于南海的船只,可有数据?”   船只出港需要报备,同时进港也需要进行登记,不排除有人从某个隐蔽地私自出海和登岸的可能性,但官方还是能掌握绝大多数的船只航行记录,管理这方面的蔡优也就给出了一个数字。   “最繁忙时期有两千余艘?”刘彦愣神了,不知不觉中汉国竟然有那么多海船?他追问:“都是什么类型的船只?”   小船根本无法在海上长途航行,得是吨位到一定份上才行,不过这年头估计没人讲究这个,利益足够就是小舟都有人敢用于航海。   “大汉近些年贩卖于民间的船只有八百余艘,皆是五百料以上的大船。”蔡优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大部分进行海航的船只,是内河船。”   一料换算下来就是零点三二五吨,五百料就是一百六十二点五吨。   现代用于海航的一百六十二点五吨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海船,不是小型游艇,就是在近海捕捞的渔船。可在当前时代而言,一百六十二点五吨就是庞然大物,反正内河基本看不到相同吨位的民用船,要有也是军方的内河平底船。   内河平底船压根就不适合用于海航,海上还是得用吃水深的尖底船,要不然稍微一点浪都能将平底船给翻了。   刘彦一听讶异道:“两年仅有一百四十六起事故,真的很少了。”   “各家族每次都是大规模出动,会将各条船相连用于海上还行。”蔡优讲的是铁锁连横,方法是笨了一些,可相连之后体积庞大将减小海浪的颠覆:“就是速度本来就不快,那样就更慢了。”   瞧瞧,真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他们知道平底船在海上非常危险,没有尖底船用就将平底船互相连接起来,增加了浮在海平面的体积,产生更大的浮力来增加安全。   【南宋末期,躲到海上继续抗争的朝廷也是这么干的。就是大陆全面沦陷缺乏给养,去找藩属国(当时的大越)寻求帮助被拒绝。】刘彦的思想飘忽了一下,拉到当前需要解决的难题上面:“大汉要大力鼓励海航,理当增加各船坞的产能。”   纪昌一脸赞同,却不得不讲难题:“胡虏肆虐之下,工匠十不存二。南方倒是有大批工匠,却……”   东晋小朝廷造船产业还是相当不错的,光是服务于造船的工匠就多达六万,可后面小朝廷崩溃,工匠大多是逃亡,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给各世家给吞了。   现在还没有士、农、工、商这么明确的阶级划分,士族阶层的高贵是必然,其下都属于百姓,没什么贵贱之分。   工却分官署和个人,一旦成为官署工匠就和奴隶差不多,不但自己要当奴隶,子孙后代基本也逃不过这个宿命,也就导致没有人想成为官署工匠。   “若想大力建设……”蔡优就明白提出来:“恐怕是要允许民间私建船坞。”   “寡人从未限制民间不得造船。”刘彦真没这想法,说道:“发展什么,仅是依靠官府不足凭。大汉若想纵横四海,需得是民间参与。”   欧罗巴开启大航海,那是海盗文化盛行下的产物,各条航线上充斥海盗,还一度有了崇尚海盗的文化,却吸引了普通人对大海的兴趣,真就不是依靠官方来搞的大航海。   刘彦当然不允许海盗找国家的麻烦,连带本国海上船只也不能被海盗侵袭,但要是自己人去其它国家航线或是临海当海盗,他还是很乐意看见的。   “民间可以建造自己的船坞,却是要规范管理。”刘彦觉得这一条要落实,南方就该是一片欢欣鼓舞:“造什么船只,下水多少艘,都要进行严格记录。”   回到中枢不久的吕议就双眼放光,与同样神情激动的庾翼对视了一眼,两人就异口同声道:“制造海船的技术,以何等方式提供?”   说了的,内河船只与海航船只的体系存在区别,不但是船底结构,实际上龙骨该怎么来铺设都是一个大学问。   内河船只对龙骨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格,就是多段拼装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一切就是因为内河给船只造成的压力并不大。   大海却不是内河那么一回事,浪花时时刻刻都在考验一条船只的龙骨,不讲究就等着龙骨断裂,船也顷刻之间沉入海底。   除开龙骨之外,内河船只与海航船只在其余结构也有区分,比较明显的就是船底类型。再来是内河和大海所依靠的动能也存在讲究,虽然都是依靠风力,可船桅和风帆的布局又是一个大学问。   “自然不能无偿。”纪昌是大管家,对于汉国的现状来说就是穷未必多穷,缺的是物资:“可以技术入股方式,亦可后续物资偿还。”   刘彦本来是要搞专利,一想没有那个大环境,觉得纪昌所提的方式更靠谱一些。   多年来的航海并不是没有收获,以前仅是大陆通航渤海、黄海、东海与半岛往来,这一阶段就是在培养海员和累积经验,后面东南以及南方就是在大范围海航。   南海对于大海的面积就是一个洗脚盆,可南海却又比大陆与半岛之间的海沟大了不少。   南海北面是大陆架,南边却是数量多到密密麻麻的各种岛屿,仅是汉国目前所掌握的数据,对于小海岛和海礁的探勘数量就达到了近百,只不过大多数都是没有淡水的岛屿,大海岛就是吕宋之类的那种。   汉国已经发现后世菲律宾的众多岛屿,连带文莱、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等列岛也进入视野。   若说发现岛屿是关于土地的发现,有着附属的各种资源,对于寒流的发现就真的是大发现。   地球有寒流和暖流的流动区域,在海航上就关乎到季风的形成,机械动力技术形成之前的航海,手段依靠的就是季风。虽说每年的季风也就那样,导致海上远航一年也就能有个来回,没赶上季风还得等下一年,可对季风的发现真的很重要。   “有人发现满是香料的岛屿,有人上岛之后发现轻易能捡到的黄金,有人……”庾翼满满都是振奋地提了很多例子,最后总结:“大海就是一座宝库,还是无主的宝库。”   不止是香料、黄金、名贵木材之类的陆地资源,海洋还有丰富的海鲜产品,目前汉国就在东海、渤海、黄海大肆进行渔业,连捕杀鲸鱼的事情都在干,就是当前保鲜手段缺乏,海产的大部分产品也就是惠及沿海,很难保鲜运往内陆,内陆要吃海产基本就是各种加工的咸鱼、鱼干啥的。   “还是有主的。”纪昌认为这一次聚会谈及了很多振奋的事情,可不光商讨军方入侵阿三的可行性,好消息太多也就心情不错:“各处岛屿之上有野人,就是不经打。”   一阵“哈哈”大笑也就被发出,纪昌并没有说错,各处岛屿之上是有人,那些野人基本茹毛饮血阶段,有些连石器时代都没有进入。 第658章 大佬们的急躁   “那帮子蠢货,老是叫嚣军方耗费,却没看见数年之间疆域的扩张,亦是看不到有威胁之异族消亡。”冉闵是将所有文官都给骂了进去:“瞎子,都是瞎子!”   军方只能动用两个常备军,对任何一名军方大佬都是一个沉重的枷锁。两个常备军也就是三万战兵,会有附属的郡县兵,可是动用的常备军数量太少根本干不了太大的事,少于十万大军的运用在任何军方大佬看来都是小打小闹。   汉国现在的侯爵仅是刚刚达到两位数,在非军功不得封侯的国策之下,多的是渴望军功封侯的武人。已经是侯爵的那批人,他们并不觉得是个侯爵就能混日子,往上不是还有个国公,就是谁也不嫌弃自己的封邑再大一些,麾下邑户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封邑和邑户是怎么来的?当然不会是人在家中坐的天降,得是哥几个逮着敌人一阵揍,揍地越狠功劳越大,得到的酬劳自然也就越丰厚。   “说什么大汉已经没有威胁?”冉闵将酒盏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往案几一拍,酒盏直接碎了:“要某来说,非汉人,全他妈都是威胁。”   冉闵最近一直在找书看,尤其是喜爱看史书。   史书有分列传和国史,另外一个就是帝王本纪。关于帝王的那些史书并不是谁都能看,国史也是相同的情况,列传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列传就是历史名人(臣)的传记,又分官方和野史。历史上能够留下列传的无不是一时豪杰,要么是对国家和民族有过大贡献,要么就是在某个历史大事件中影响深厚。   陈胜作为第一个公然喊出“公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别管他早就在酝酿起事,找了个逾期蛊惑徭役一同造反,就属于在历史大事件中有重大影响,就有属于自己的列传。   实际上根据秦律判罚徭役逾期是有等级的,并不是说逾期就会被砍头。秦律上规定逾期多少日有多严重的惩罚,多少期限下是执行鞭挞多少,真就没有逾期就要被砍头的规定。所以陈胜说徭役逾期会被砍头是一种恐吓,裹挟随行众人一块起事。   对国家贡献被肯定的是张良与韩信,两人都有人专门进行列传,张良是《留侯列传》,韩信盖棺论定的是《淮阴侯列传》。   在写韩信相关列传的时候,司马迁肯定是无比烦恼。韩信先被册封齐王,后面又被搞成楚王,其中有太多老刘家的黑历史,怎么就变成淮阴侯的黑历史更多,怎么都回避不了韩信为刘邦打下三分之二疆土的事实,更回避不了韩信那么大功劳却有一个悲惨结局的下场,导致《淮阴侯列传》里面有太多模糊不详的地方,篡改和修饰就免不了。   因为刘邦是击败项籍(项氏,名籍,字羽),关于项籍的历史定义,尤其是老刘家的臣子来写,公允什么的就更别太奢望了。   古时候表字不是谁都能称呼,除长辈和好友之外,直接叫项羽就是一种蔑视,后世称呼西楚霸王都是叫项羽,连官方命名都叫《项羽本纪》,其实这就是最大的侮辱。   项籍会是本纪,那是老刘家怎么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刘邦受项籍分封乃有汉中地,争霸时期双方都为诸侯王,那就必须得是本纪而不是列传,列传那是臣工的。   冉闵能够看到的列传并无太多,往前数能被列传的也就那么多,以先汉最多。   实际上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也没几个,冉闵最喜爱的还是那些与异族有过血战历史的列传,那么当属《蒙恬列传》和《李牧列传》。   “先秦,除诸夏皆为仇敌,他们是戎人、狄人、夷人和诸蛮、诸越。”冉闵当然没有看过夏朝和商朝的相关历史,他们这么个年代挖坟会被没理由砍头,可没什么考古,相关传说却不少。关于先秦的记录,冉闵是看过一部分《周书》,就有周室在异族逼迫下迁都的那一部分:“事实证明一点,能将所有能看得见异族消灭到一个都不存在时,千万不能手软。”   西周时期,周室分封的诸侯王其实还是比较听话,历代周王时不时就会下令各诸侯王调兵遣将,将周边异族压着打。西周被迫东迁,不就是诸侯王开始不听话,而说什么“烽火戏诸侯”就是一个政治正确的论调,该是周室对诸侯王的约束力和影响力无限下降了。   民族与民族之间,无时无刻不是在为了生存空间而交锋,强了就是攫取更多的土地用以族群繁衍生息,弱了自然会丢失疆域减少族裔的生存空间乃至于被灭亡。   后世说到农耕民族的时候,总会有农耕民族是没有侵略性啦、是守势民族啦、是羊群种族之类的论调,其实那些都是狗屁!   夏朝的时候,诸夏的生存空间只有山东局部一隅,到了商朝却开始进军后世被称呼为中原的区域,到了周朝由于大肆分封则是进入开拓期,秦帝国建立一统之后更是没有停止向外开拓的脚步,汉帝国将可以用于农耕的周边土地是见一处就占一处。   要说农耕民族没有侵略性,那些被消灭到连残渣都没剩下的戎、狄、夷哪怕在阴间都会再哭死一次,一直被压制到连喘口气都艰难的诸蛮和诸越必然叫嚷谁那样定义是眼瞎。   后世总讲“战斗民族”,论起“战斗民族”就会说是毛熊,大概都是见多了毛熊喝多酒容易发酒疯吧!   要说“战斗民族”啥的,一个屹立于世界之林数千年没有被灭亡,从一隅之地历经无数血战,打出一个霸主地位,文明长期处于世界巅峰,诸夏比任何一个民族都更有资格讲自己才是战斗民族!   没瞎扯,自有诸夏以来,灭掉的种族数不胜数,虽有波折却是一直传承下来。一样有过灭国灭族无数的罗马,只有不是罗马人的意大利人张冠李戴,事实上是早躺进了棺材。   历史既是底蕴,就算稍微落后,也能在历代先人的辉煌事迹下被鞭策,很快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巅峰。   冉闵看了史书觉得自己上升到另外一种层次,逮住机会就要显摆:“诸夏第一勇士没谁不服,乃是知晓异族威胁的大丈夫!”   冉闵所说的诸夏第一勇士真不是蒙恬,讲的是帝辛。   帝辛就是那位被周室定义为“纣王”的商朝末期君王,可他真没有周室定义的那么不堪,相反资聪颖、闻见甚敏、才力过人,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他继位后,重视扩张领土,发兵攻打东夷诸部,西征黎部,把国土则扩大到后世的山东、安徽、江苏、浙江和福建沿海,比之前开拓最为疯狂的武丁更狠。   关于帝辛的评价最为中肯莫过于“统一神州肇此人”,可帝辛却被周室黑为“暴君”,一直黑了三千年。连太祖都为帝辛平反,那一句“把纣王、秦始皇、曹操看作坏人是错误的,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可是明明白白写在毛选之上。   成王败寇嘛,帝辛将军队全部调动到边境与异族血拼,家里却有诸侯王造反。姬周获得了统治权,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确性,可不得将帝辛往死里黑。其实能黑的也就制度,也就是奴隶制,问题是姬周自己也是奴隶制啊!这就很尴尬了,所以就甭管帝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反正往死里黑就对了。   “如此类者……”桓温可比冉闵更懂历史,见冉闵已经开始不管不顾在胡扯,点了一句:“有始皇帝。”   帝辛在位时,军队基本是在边境与外族作战,腹地仅是留下极为少数的部队。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绝大多数的军队同样是在边疆与异族血战,腹地是以少数的秦人统率六国的徭役兵。桓温说的就是军队在边境与异族血战,国内造反来不及调动平叛。   冉闵听了表情一滞,很明显的僵住了。   谁都知道异族是威胁,前提却是要内部能稳得住,要不异族是被逮着杀,可内部爆发叛乱却颠覆了国家,为开拓民族生存空间做了多少事,后面还要被无底线的抹黑,换谁都受不了。   有了“前车之鉴”,自秦帝国之后的历朝历代,基本都是将强军安排在中枢,采取强干弱枝的政策。中央不动的时候,边疆哪怕是有边军数量也不会多,导致防线处处漏洞遭受异族不断的侵袭,得是严重到一定地步中央的军队才会开拔前往征战。   将强军摆在边境与异族交锋,国内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叛乱不断,自秦之后是发生在明,明也是在内外交困下亡了国。   要说读书,桓温读得绝对比冉闵多。有知识的人想法就多,他是在提醒冉闵别犯傻说一些胡话,比如去向刘彦提倡边墙厚实而腹地虚弱。   “内政建设是大事,亦是必做之事。”桓温在讲道理,让冉闵听了非常不高兴,他说了一些为什么必须发展内政的理由,后面站在武人的角度却又说:“止戈为武,并非罢战不征,乃是打到敌人拿不起兵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穷兵黩武不可取,忘战却更危险。某以为,止步于五个常备军才是合情合理。”   “去喷啊。”冉闵满是怂恿:“在这说个什么劲,去吐丞相等人一脸,用你的道理将他们喷服了,少点说服王上的障碍。”   桓温才不愿意扯一些胡话,讲解道:“大汉缺粮,仅以本土产出必然不足,取(中南)半岛之粮亦是不够。将军所言及外出掠夺,王上听后已然动心。我等却是要选定目标,既要跨海而战,总该知晓如何去,去了如何打。”   都是在陆地上历经血战的人居多,哪怕桓温懂水战,可那也是在内河,对于海战啥的没一个了解。   他们听刘彦讲过阿三的一些历史,孔雀王朝啥的早就作了古,注意到的就是那边的海军历来不弱。相对清楚想要到阿三地盘走陆地现在是没条件,跨海作战比陆路长途跋涉远要靠谱,他们就不得不对海上作战展开探讨,就是没人能讲出一点什么来。   要从中原走陆路去阿三地盘,一条是高原的路线,另一条是走南亚丛林。   汉国将巴蜀纳入统治范围,蜀地就是连接着高原,问题是军队压根就无法大规模上去,能够适应高原气候的人太少,少了等于无法采取大规模的入侵。高原都难以上去,就算是探勘到能够入阿三地盘的路线,好像也没啥用。   南亚那边比高原的难度少不到哪去,原始丛林密度惊人,到处都是崇山峻岭,过去殖民伤亡最多的不是在与猴子交战上面,是各种自然环境产生的大量伤亡。十万军队开拔进去,估计还没有踏入阿三地盘,自己先伤亡过半,以这种现象下的士气低迷,去了少不得是送人头。   算来算去,现如今要入侵阿三地盘走海路几乎是唯一的可行性?但这个其实是错误的,还可以从西域由北向南进行入侵,但从西域开打,得是先啃下克什米尔,还得一路啃上个数百里才能打到恒河流域。所以了,以抢劫粮食为目标,走跨海登陆作战真的相对靠谱。   “先摸清楚航线肯定没错。”徐正一直在默默的听,等待总算是讲到了点子上,不得不开口:“海峡已经发现,航线却是还没有摸清楚。”   就是航线摸清楚也不是说就能过去,华夏文明对军事讲究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们对阿三那边的了解仅限于刘彦偶尔的闲谈,那些就不能作为实据,必然是要先搞明白那边有哪些国家,海上力量又是怎么样,最后才是登陆之后该干些什么。   “摸啊,可劲的摸。”冉闵一脸理所当然:“下达严令,三个月内要有可行性报告,逾期砍了主官,完成任务重赏!”   冉闵觉得刺探阿三有什么国家和那些国家陆上军力多强都是没必要的事,他坚信只要是被他们盯上的,就没一个是怼不过的,差别就是代价有多大罢了。 第659章 竟然想吓唬老子!?   刘彦讲“天下”之外的故事多了去了,不光讲阿三地盘,对北海(贝加尔湖)以北,西域以北,草原以北,零零落落的故事讲了蛮多。他唯一没讲的是北美和南美,这两个大陆离世界岛有大洋,就算是船只能横渡大洋过去,也不是他们这一代人有生之年所能纳入疆域的。   在讲阿三的时候,刘彦从来不缺少一些冷嘲热讽,给予朝臣的印象就偏向于,阿三那边的人好像什么都不是,汉国要征服阿三的障碍是路途,克服路途的艰难之后,军队到了阿三地盘必然能予取予夺。   实际上阿三在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力并不弱。   马其顿人亚历山大一生征战,最后就是在阿三手上折戟沉沙,退到波斯之后再也没有卷土重来再次向东的机会。   大月氏人入侵阿三区域,是先在克什米尔地区击败了阿三的骑兵集团,后面又在恒河流域附近干翻了战象集团,打着打着双方进行联姻,其后才被大月氏人使用蚕食手段逐步推进,但大月氏人也未能完全消灭阿三的本土力量,北方属于大月氏贵族,南方却依然是阿三土著主导。   贵霜帝国采取的政体很像是二元制,比较类似辽国那种分设两都的结构。大月氏是占了阿三地盘,可也掉进了阿三种姓制度和宗教的大天坑。后面是贵霜帝国发生南北内讧,双方打得狗脑子都出来,偏偏还是南方的阿三土著获得最终胜利,只不过大月氏人还是留下北方栖息地,阿三土著却是战后四分五裂。   阿三自行分裂为大小数百个邦和王国,之后就再没有自主统一过,目前处于东北部有一个还算强大的笈多王朝,中部有一个伐迦陀迦王朝,其余都是零零碎碎的邦,尤其是以东南部沿海的小邦最多。   当然了,刘彦并不知道阿三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没有什么大国,甚至是阿三西北部基本是萨珊的附庸。   要说的是,笈多王朝的海航非常发达,他们主要的贸易对象涉及到东罗马、希腊诸城邦和波斯人、阿拉伯人,连埃及人也是主要贸易对象之一,甚至早早就发现了马六甲海峡的存在,与东晋有着海上贸易。   海上丝绸之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很难说得清楚,有些相关的文献以及遗迹事物却表明更早于汉代,也就是先秦时马六甲海峡就有来往船只。   官方对海上丝绸之路的定义是,海上丝绸之路由隋朝变得兴盛,发展到唐朝时期连东罗马人都是通过海路与唐人进行贸易。   隋朝就有海上丝绸之路,可中原这边的人压根就没有在意,甚至只是知道那些商人从海上而来,却不去考究从哪个地方来或海上有什么航线。   到两宋时期,因为阿拉伯人的崛起,阿拉伯人实际上是切断了中原王朝与地中海各国的贸易。这一场战争是关于丝绸之路控制权的较量,阿拉伯人的海军占据绝对优势,可因为战争也让宋人的海上贸易被迫停止。   有那么个说法,南宋之亡,亡于冗兵冗官。可北宋时的冗兵冗官现象就已经非常严重,尤其是只要是个官就能身兼数个领工资的“衔”,一直到海上贸易中断之前很少出现缺钱的窘境,是等到海上贸易断了才陷入财政危机,最终也让南宋亡国。(海上贸易税收是南宋重要的收入来源,一度占到了20%以上,相关商税占到总收入53%。海上贸易断了,相应商业肯定也受影响,简直是要了亲命。)   目前的阿拉伯人不是被东罗马统治就是被萨珊王朝统治,不但中亚的陆地上没他们什么事,海上也不会有他们的话语权,可以肯定是笈多王朝因为海上贸易兴盛绝对是富得流油。   刘彦并不知道早在东晋之前就存在与阿三那边的国家存在海上贸易,他是等到海军上报,说是发现不明船只,早先是击沉,后面是俘虏,才算是得到相关信息。   “据俘虏交代,笈多与诸多国家有贸易往来,国家极度富裕。于军事上,有六十万的步兵、十万的骑兵、三万的战车兵以及两万头战象,船只超过五百艘以上。”纪昌说实话是有点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他满是慎重地说:“笈多还有一个邻国,名曰伐迦陀迦,兵力与之仅是少了一些。”   光步兵就有六十万?算上其他兵种可不得超过百万!刘彦说实话也有些懵,真不知道阿三那地方除了孔雀王朝和贵霜帝国,还有这么一个军队数量这么多的王朝。   “俘虏为了活命必然夸大实力。”刘彦得稳下来,另一方面是压根就不信:“那地方气候宜人,适合农业生产,人口是不少。寡人却不信一个国家能长时间养活百万军队。”   就算是曾经“爆种”的西汉,最夸张到的时候也就征召兵源建立七十万左右的军队,历朝历代的军队一直是维持在三十万以内,还基本都是徭役兵,职业兵有个一两万就算是顶天。   汉国有十三个不事生产的常备军,拢共也就二十余万人。他们背后却是有数量多达三十余万的屯田军团和将近四十万的奴隶专供粮食生产,可就这样都有点要养不活,还不算兵器以及器械的支应。   笈多王朝有多少人刘彦还真就不清楚,考虑到那边太好种粮食,再根据贵霜帝国时期的一些数据,有个两三千万人该是靠谱一些的猜测,可就算那边粮食出产好,怎么都无法长期养得了百万军队吧?!   “王上,战兵职业化……”纪昌可没敢直说刘彦也被吓到了,却不得不提醒:“组织多达二十余万不事生产的军团,独独您这一份。”   过去,养职业兵的朝代太少太少。   西汉初期有北军和南军,后面刘彻着手逐渐职业军,又分三部八校。三部就是侍从军、期门军、羽林骑,每部其实也就是一千余人的建制,由阵亡将士遗孤甄选而来的羽林骑也就七百人。八校其实就是所谓的禁卫军(中央戍卫军),他们是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每一校的编制只有七百人。那么就能看得出来,到刘彦逐渐职业军之后,西汉不事生产的职业兵也就堪堪八千六百人。   东汉可就只有五校,那是裁撤掉认为没什么战斗力的南军,对北军八校进行整合,缩编成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这五个营。每个营的编制都不相同,比如由汉人编制而成的步兵营就多达三千余人,长水、越骑这种由乌丸人和南匈奴人组成的营就是七百人到一千人。由于东汉职业兵的编制时常改动,有时候还是空有番号没有实际的士兵,要算养多少职业兵还真不好说,但总归是不会少于万人。   一养就是二十万不事生产的职业兵,不光是追述之前的朝代,就是往后算也要到近代才出现在华夏文明身上出现,刘彦这么搞不理解的人太多,要不是有着胡虏的威胁,反对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大汉百姓仅有一千七百余万……”纪昌早就想逮住机会劝一劝刘彦,羯人已经完蛋,鲜卑不再有那么大威胁,可以说周边真没有能够给汉国太大压力的国家,真该缩编一下。他话说到一半,见刘彦不善地看过来,将后面的话咽回去,转移话题:“若笈多这个国家真的有百万大军,可见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   生产力不怎么样的时代,十户人家养一个士兵是比较正常的比例,纪昌才不相信笈多王朝有一亿的人口,可他又不得不多想,自己家那位君王在百来万人口的时候就敢募兵二十多万,什么事都会有个例,那就只有往笈多王朝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来想。   “可惜没有更多的情报。”纪昌现在就想知道笈多王朝是不是在和哪个国家交战,要是笈多王朝处于战争状态,拥有百万大军或许是一件真事:“他们会不会是在和那个伐迦陀迦交战,并且是进入决战阶段?”   刘彦怎么知道的嘛!   贵霜帝国崩溃之后,阿三那边分裂就开始互相征战,笈多王朝和伐迦陀迦王朝是贵霜帝国时期南边的贵族建立,互相征战应该是有的,但大国之间相对和平,基本就是大国在欺负小国。   “绝对没有什么百万大军。”刘彦并不觉得每个统治者都是石虎那样的疯子,更不是谁都能有苻坚的魄力:“不考虑笈多动员之后的兵力,砍掉一半再一半,能有个一二十万处于待战的军队就算多了。”   这一下刘彦就土鳖了,人家笈多王朝还真没那么小气,旃陀罗笈多一世时期处于待战的军队就没少于三十万,沙摩陀罗笈多也是维持相应数字,到了旃陀罗笈多二世(超日王)统治时期真爆出百万军队的规模。   现在笈多王朝是沙摩陀罗笈多在位,他没超日王那种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气魄,可是为了应对北方塞种人和西南边伐迦陀迦王朝的威胁,也是笈多王朝因为兴盛的贸易不缺钱,再加上占据着恒河流域的产粮区,养活三十万军队真跟随便玩玩一样。   “就算只有二十万,大汉该出动多少军队才能有效入侵?”纪昌稍微想一想就脑仁疼,那不是走出国门就能逮着打,是要航行上万里的大海,要用到多少艘船?   刘彦心里也是苦,真要入侵阿三地盘,去少了哪怕不是送菜也效果不大,想投送大部队对运力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他就让崔宗找来地图,等待铺开了踩踏上去一圈巡视。   “这个什么骠国下方……”刘彦停下来的位置属于后世的缅甸和泰国交界,指着后世命名安达曼海边上的位置:“这里必须建立港口,开辟出一块屯兵地点。”   被指的沿海是缅甸的土瓦,后面刘彦却是又摇了摇头,重新指向仰光:“看情况,要是这里会惊动阿三诸国,那就退到在这里(土瓦)。”   纪昌好歹也是干了几年的丞相,眼界开阔了不少,国家一直都是处于战争状态,让他对于战略战术不想学都难:“的确是需要有中转站。”   “让梁氏、陈氏,乃至于司马氏,有一个算一个都动员起来,力量集中到开拓这里,军港以及屯兵区由他们来完成。”刘彦才不管那样会对那些殖民军团造成什么影响:“寡人允许他们外出殖民获得大利益,国家有所需就该竭力完成!”   作为丞相的纪昌当然是赞同,他甚至想到刘彦是故意的,不想那些家族有喘息的时间,更不允许那些家族太过蓄积实力威胁到本土。   “大汉的一个士兵能抵上五个胡人。”刘彦回忆了一下,说道:“曾经的大月氏,他们不到两百万的人口就能统治三四千万的阿三。才过去多少年,阿三难道一个个吃了神油就硬起来?一名汉军怎么都能抵得上七八个阿三吧!”   人家大月氏能统治两三千万阿三,是大月氏人充分尊重阿三的传统和宗教,结果大月氏人也掉进了天坑,但大月氏还真的就完成了大业。   按照中原王朝的尿性,不管是虚弱还是强盛,历来只有异族来习惯中原的习俗,对于宗教啥的也是竭力压制,反正中原王朝每到一地最爱干的就是推广汉化,美其名曰给一帮茹毛饮血的家伙带去先进文明,真就没想过依然遵从当地人的习俗啥的。   先入为主的刘彦真没多瞧得起阿三,他的印象是谁都能去阿三那里撒野,冷兵器时代的大月氏、波斯、阿拉伯是轮流来欺负阿三,到了火器时代西班牙人和法国人先去殖民,英国人其实是捡西班牙人和法国人的便宜,偏偏西方人一两万人还真就能压得住数千万的阿三。   谁都能欺负一把的阿三,刘彦理所当然就认为汉国欺负起来没难度,就算是再慎重一些,不干那种派个数千人就期望能赢的事,一次投入五万大军总能将南部沿海的阿三按在地上摩擦吧? 第660章 世界的门户   青山绿水?那是丝毫不存在的,海上有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水,没有任何疲惫一浪又一浪没完没了地卷着。   “还有多久才登岸呐!!!”   伏伟从庙岛列岛那边乘船,到京口的时候稍微休整了一天,带着一支合起来三十二条船的舰队出长江口,沿着海岸线不远的航线抵达夷州,却只是在夷州那边补充淡水和一些生果、蔬菜,船压根就没靠岸就继续出发。   “该是还有个五六日?”司宏壮一副身体很虚的模样躺在甲板之上,细声道:“忍一忍吧。”   司宏壮感觉自己是到了血霉才会被划入第一批前往中南半岛,他们要去的不是已经开拓出来的殖民熟地,是要穿过海峡进入大洋,向北再行走上个上千里,于一处海湾靠岸,登陆后就是着手查勘地形,主持为后续部队建好安营扎寨的设施。   “忍?”伏伟完全是不能忍:“你们还能登岸,哥哥我是只能待上两天缓一缓,接下来要反复在海上进行勘探,一个月能上岸一天就算是烧了高香。”   汉国是在元朔二年就开始组建海军,问题是在消灭东晋小朝廷之前,海军除了系统部队其实并没有多么大的规模,等待灭掉拓跋代国和张氏凉国才得到扩张。   元朔六年,刘彦下令组建两支舰队,以长广郡(青岛)为基地设北洋海军,以番禹(广州)为基地设南洋海军。   北洋海军一开始的规模就比较大,主基地是在长广郡,另有辽东马石津(旅顺)、半岛海冥(海州)、倭列岛九州国(佐世保)、倭列岛野比国(石川金泽)这一些附属军港。不算系统战船的话,北洋舰队大小战船只有一百余艘,各类非战船三百余艘。   南洋海军主基地是在番禹,夷州有基隆和淡水,朱崖洲(海南崖县)一处,交趾的日南郡(越南岘港)是作为中南半岛主军港,扶南(泰国曼谷)亦有一处。不算系统战船的话,南洋舰队大小战船拥有一百五十余艘,各类非战船五百余艘。   北洋周边的势力不是被消灭就是附庸,实际上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敌人,海军最大的任务是进行各种例常巡航,再来就是对北极圈的冰洋那边进行探索,要不是还有护送从倭列岛往来本土的运输船,舰队规模必然是要遭到缩减。   对了,刘彦已经派人前去倭列岛,自然是为了寻找那些著名的金矿和银矿,也真的勘探出矿产进行初步开挖。   南洋是汉国未来的主要经营范围,那边的岛屿远比北洋多得多,并且每个岛屿之上都有土著。那些土著的文明程度很落后,但因为当地环境的关系,哪怕土著是在茹毛饮血阶段都会泛舟出海。   针对南海周边海军进行探索会是一个长期的事情,需要足够多的船只来进行服役,找到岛屿之后还要上岛勘探环境,对于资源也必然是要进行探索,需要用到的船只不会少。   实际上光是探索和经营南海就是一个数十年乃至于是上百年的大工程,可汉国的胃口并不止这么大。目前太平洋基本都是无主之地……或者说哪怕土地有主人,谁也无法阻止汉国对土地的攫取,不趁现在去占有,难道等着土著发展起来,还是其他地方的人过来占?自然是尽可能地将脚步迈得更远更快,就算是立个界碑就丢着不管,也是宣布所有权。   除了对太平洋的进发之外,怪刘彦提到阿三地盘的富足,汉国即将进入艰难的时刻,不止是军方首先想到去抢,知道那么件事的人无不是抱着掠夺他国弥补自己的想法,进军那片还没有名字的海洋(阿三洋)也就成了必然。   “看到陆地了!”   船桅之上的瞭望手吼了一嗓子,可甲板上的人其实是还没有看到,那是因为他们真的就是生存在球体之上,近了看不出来,可足够远又没有障碍物就能发现地平线的幅度,比如两船相遇互相之间最先看到的就是对方的船桅。   伏伟看了一眼船桅上瞭望手所指的方向,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   司宏壮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一样是用着渴望的眼神盯着瞭望手所指的方向。   舰队应该是航行到后世的南沙群岛附近,相对靠近马来西亚海域,即将进入曾母暗沙海域,远远地是能够看到东南方向地平线上有陆地,可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海上的大岛。   看到后世马来西亚的大岛,那么离海峡其实也就不是那么远了,只是他们的航行似乎出了点问题,比计划中的航线相对偏南,要不第一个看到的陆地该是大陆架的半臂湾(泰国与马来西亚交界)。   “要派人登岸看看吗?”   “不,我们不是探索舰队。”   他们的任务是尽快穿越海峡,前往君王指定的海域进行沿海勘探,找到所画下的两个地点,先行驻扎之后就该等中南半岛各家族派人过来,携手建造军港和用以屯兵的基地。   在海上航行久了对陆地的渴望真的会超乎想象,问题是伏伟这支舰队也就在海上航行了五天,时间真就没有多长。   诸夏并不是一个善于航海的民族,祖祖辈辈所看到的就是陆地上的利益,次数不多的探索海航是统治者为了长生不死被一帮术士忽悠着找那不存在的仙岛,偏偏术士还没完全忽悠成功,要不以寻找仙岛对海航展开探索和征服也是极好的。   待在满是水的大海五天看不到陆地,对于没有类似经历的人来讲,心情真的会产生抑郁,出现渴望陆地的想法并不奇怪。因为思想所带来的效应,使人没精打采是一方面,精气神虚了身体也就会虚,明明没病也会觉得自己病了,然后就真的生病。按照老话就是会出现思想上的负担所产生的水土不服现象,后面病恹恹,乃至于是病死,基本上就是源于思想所带来的。   伏伟和司宏壮来到舰桥,走到摆放司南(原始指南针)的台子边上,盯着那个摆在四四方方矩阵(罗盘)上的汤匙。   “果然还是不靠谱。”伏伟表示航线偏移绝对不是他的锅,分明就是工具不靠谱:“应该搞一些更精确的工具。”   司南是春秋时期的造物,到战国才逐渐形成体系,到西汉的汉军进入草原被重视起来,还真没有运用于航海过。   目前来怎么确定航线的办法并不多,靠谱的指向工具是一个方法,再来就是观察星象。   地球上,处于不同的位置看的星象其实并不是一样的,例如身在北半球和南半球所看到的星座方位就不同,再来就是一年四季星象的位置也是存在移动(毕竟地球是绕着太阳在转)。因此还得是先判断自己到了什么位置,再根据所了解的方位星象来做判断。   幸亏是华夏文明源远流长,没有明显辨别方向的物体时,除了指南针和星象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叫测量辨远术。其实就是画上一个满是格子的图纸,根据自己航行的时间和航速,再根据太阳的朝起朝落,阳光的折射来大概辨别自己会是在什么方向。   古时候将航海技术发展到巅峰的不是欧洲人,就更不是天朝人,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从天朝获得了指南针的技术(宋朝时期),又从希腊获得了一套理论(三角定位法),再有老天给的星象,结合起来就是一套非常靠谱的航海技术。   其实真不能吹古代天朝的文明有多么先进,一些礼仪、吃、喝、穿,包括一些工具创造,是有能说的地方,可更多的是研究哲学。除了四大发明之外,古希腊、古埃及、古印度在一些造物和理论上面真的完爆古天朝。   不吹不黑,古希腊对天文的研究一直都在做,查阅到相关典籍,古代希腊(非指四大古国)是先于其他文明有成套天文理论的存在;古埃及在集成农业上的成就也是惊人,包括工程学也是几乎独占鳌头,农业方面惠及的人太多,工程学被法老搞去修墓(金字塔)了;古印度在冶炼上面就真的是滋润世界,他们在搞乌兹钢的时候,绝大多数文明连对铁的冶炼都还不合格,更多的文明是还处于青铜时代。(就是便宜了波斯人和阿拉伯人,欧罗巴人则是从阿拉伯人那里二次引进,天朝人也得到好处)   古天朝有一个既定的发展方向,研究什么都是为了最高统治者服务,比如天文研究被搞成了观察天象判断凶吉。诸如此类比比皆是,更令人郁郁的是明明一些可以用于革新军事的造物,偏偏搞着搞着成了娱乐大众。   在目前的航海技术上面,以阿三的技术最高,那是贵霜帝国时期留下的遗产。要说罗马,他们主要航海是在地中海,而地中海与太平洋、大西洋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其中就在浪的高度上面。天朝走的一直是大陆军的方向,对海洋基本都是无视。至于将航海技术发展到巅峰的阿拉伯人,他们还在波斯人、罗马人,乃至于是亚美尼亚人,反正就是作为次等人在苦苦熬着。   作为拥有最高航海技术的阿三,他们想的是怎么来进行贸易,跨越数万海里的贸易也真的是在不断累积财富。另外一点就是,因为阿三的航海真的不赖,后世表明南亚各群岛和大洋洲,有相当多人是有着阿三血统。   要是阿三不幸福地沉溺在种姓和宗教,像那帮“海盗文化”的欧罗巴人搞殖民,各个国家或许是能够依靠陆军优势守住大陆,但阿三族裔更加开枝散叶肯定是必然。   伏伟确认偏移了方向,舰队停下来,派遣小船登岸查看树的年轮。   从树的年轮能够辨别方向?还真的是有这种操作!一般来说,树木背阴的一面(北面)容易长出青苔,而树木的年轮在南面会更疏散一些,不如北侧的年轮来得致密。树墩的年轮,朝南的一半较疏,而朝北的一半较密。植物的树干南面向阳,年轮可见排列稀疏,而北面稍紧密些。是由此来判断方向的。   确认方向之后,舰队重新开拔,他们航行半日又再一次看到陆地。   这一次伏伟总算是知道没有走错,相对靠近海岸线航行,各个瞭望手努力进行观察,肯定是要先找到设立的据点,由据点提供正确的航线。   后面据点是被找到了,双方也进行了联络,甚至是据点派出船只进行领航,伏伟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后面的第二天才正式抵达海峡入口。   “搞不懂王上为什么将这片海域命名为马六甲海峡。是有什么特别含义?”   马?谁都对这个不陌生,可“六”是什么含义,“甲”又是几个意思,一个字一个字分开能懂,连起来却完全不懂了。   舰队已经没有三十二艘船那么多,他们在曾母暗沙那边有一条触礁,靠近半臂弯又折进去三艘,剩下的二十九艘船排成了阵列线,哪怕发生了什么也是前面的船只倒霉,后面就得赶紧停下来进行探测。   从南海进入马六甲海峡,入口处并不宽大,甚至是存在零零碎碎的许多小岛和三个相对大一些的岛屿。   伏伟站在舰桥向海峡两边观察,入眼的地方除了一片绿色之外,却是能够看到左右两边存在不少的建筑。   “大汉需要经营好这里。”司宏壮摸着下巴,说道:“会建立城镇,必要的灯塔、海港也少不了。听说还要建立炮台,安装新搞出来的青铜炮?”   伏伟已经能看到忙碌的人群,望远镜还能看清楚那些人看着皮肤比较黑,就说:“这地方应该是不缺乏奴隶的。”   “有个传闻。”司宏壮不太确定地说:“说王上将这里称为‘世界之门’,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听听就感觉好厉害。”   刘彦还真的是有说过“世界之门”的话,无外乎就是这里是海上的门户,从西边而来就是进入东方世界,反之则是亦然,谁掌握这里就等于掌握门户。 第661章 和平还是战争?   丝绸之路是世界上延续最久,创造财富最多的商路,并且还不需要加上个“之一”。它是分为陆地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丝绸之路是世界上延续最久,创造财富最多的商路,并且还不需要加上个“之一”。它是分为陆地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   路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自然是在中原王朝,一般是走河西走廊进西域,可以是出阳关或是玉门关,中原的商人一般到西域的乌孙就算是很远了,他们会将货物在这里进行贩卖,由西域人转手卖给中亚的一些国家。   中亚的那些国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在充当“倒手”的角色,他们获得了中原王朝优质的商品,有一些是本地进行消化,更多有价值的货物,比如丝绸这种东方独有产物,是转手翻上数倍乃至于是数十上百倍的价格,卖给更西边的一些国家。   曾经的帕提亚帝国光是做转手倒卖就活得异常滋润,他们将丝绸的定价增高非常多不断卖给罗马人,等待罗马人知道帕提亚其实是无法生产丝绸,能够生产丝绸的是东方的一个帝国(他们称呼赛里斯),就要求帕提亚人必须降低丝绸的价格。   帕提亚人做倒手转卖的利润无比之高,他们所希望的是增加价格而不是降低,罗马人一个不高兴就发动战争,双方一开始是为了丝绸,也被称呼为“丝绸之战”,一打就是百多年。   罗马人获得了与帕提亚战争的最后胜利,可实际上因为百多年的战争也让中原王朝的丝绸之路断掉,搞到最后其实谁也忘记百年战争的由头是什么,就是罗马人并没有忘记那穿着凉凉的、薄薄的、滑滑的丝绸,一直是那么念念不忘。   为了丝绸而展开的战争并不止帕提亚与罗马的那一次,等待帕提亚被灭之后,没多久曾经作为帕提亚帝国战将的阿尔达希尔重新复国,一直到后面的公元571年,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为了摆脱位居东西方之间的波斯人高价垄断经营中国丝绸的局面,联合突厥可汗与攻伐波斯,战争长达二十年之久,未分胜负。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丝绢之战”。   中原商人走陆地丝绸之路最远的是到唐朝,不过那个也是因为唐军进军抵近中亚(其实是武则天的武周时期),有不少商人是到了君士坦丁堡(为东罗马所有)并写下传记,更多是停留在后世伊拉克地界(为阿拉伯帝国所有)就没在往前。   历史上陆地丝绸之路断掉的次数非常多,全部都是因为西方国家和中亚国家为了丝绸的价格而展开大战。能够被定义为“大战”,时间长的就多达百年,时间短的不下于二十年。要说陆地丝绸之路断掉时间最久的就当属是两宋,那是因为不管北宋还是南宋都没有掌握河西走廊。   海上丝绸之路相传在西汉时期就有,可是并没有相关的文献以及遗迹实物,有官方记载的是到唐代,当时的官方将航线称呼为“广州通海夷道”。   海上丝绸之路真正兴盛起来是到了两宋时期,当时的宋朝廷特别在沿海设立三个贸易主港,他们是现代的广州、泉州、宁波,其中以泉州的吞吐量最大。   因为泉州的吞吐量实在是太大了,朝廷派遣进驻的官员级别并不低,有大量的阿拉伯人定居在泉州当“倒爷”,阿拉伯人为了使自己的居住地更有阿拉伯风味一些,不但大肆建造清真寺还引进不少梧桐树,使泉州有了“梧桐之乡”的称呼。   必须要说的是,宋国对待阿拉伯人真的不错,不但没有任何刁难,二代的阿拉伯人还可以参加科举,甚至宋国朝廷都有任命阿拉伯人为官的记录。可是阿拉伯人给予宋国的回报是,蒙元入侵时爆发叛乱,直接投靠蒙元的多不胜数,当官的开城迎来蒙元军队对宋人的屠杀更多。   诸夏并不是一个记仇的民族,对于仇敌的事后清算几乎是没有。明驱除蒙元之后,阿拉伯人在泉州并没有得到清算,就算是他们建造的清真寺也被保留,其中的麒麟寺(又名艾苏哈卜清真寺),创建于北宋大中祥符二年(一零零九年)——伊斯兰历四零零年,是阿拉伯穆斯林在中国创建的现存最古老的伊斯兰教寺。一九六一年列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中国十大名寺”。   海上丝绸之路其实也断过不少次,还是因为中亚国家和西边国家为了争夺丝绸贸易商路爆发的战争。   第一次为了争夺海上丝绸商路的战争其实就是罗马与帕提亚“百年战争”的一部分,那个时候罗马舰队是从埃及出发,出亚丁湾在后世阿拉伯海与帕提亚的舰队交战。因为罗马舰队是从埃及出发,等待到了交战地点其实已经是劳师远征,也是罗马的战船真心比不上帕提亚的战船,罗马舰队经常性是被帕提亚舰队教做人。   后续还有相当多次的海上丝绸之路争夺战,打得最激烈的当属东罗马和阿拉伯帝国时期。就算是过了数百年,罗马人在战船上依然没有什么革新,阿拉伯人却是将石油应用于海战。   喷火船的投入使阿拉伯人在海上战场全部压制罗马人,就算是东罗马与图伦王朝联合起来依然不是阿拉伯人的对手,可他们之间的战争受到影响最大的却是东方的宋国。宋国也因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财政断绝陷入财政危机,要不然最后就算依然不敌元蒙,可怎么也能撑更久一点。   伏伟看着两岸的风景,虽然不知道之前或者未来会发生什么,却不影响他认识到这一条航线的重要性。   “不知道的时候是不知道,知道了却不得不心生感慨。”司宏壮说的是海上丝绸之路:“要说那些世家也真不是东西,肯定早早知道有这么一条航线的存在,却一直捂着。”   目前的纪元,随着东汉政权的崩溃,陆上丝绸之路是早早就断了,海上丝绸之路却是维持着不大的丝绸贸易。   伏伟多少是知道一些,就说:“那些已经消亡的世家,他们面临征南将军的清剿不可能说,其余世家要么是没当回事,要么就是想继续把持。”   估计是没有当回事的成份多一些,庾翼事后被问及的时候,回答是知道有那么一条海上贸易航线,可实际上贸易份额小到可怜,并且是以朝贡方式存在的贸易,很多自海上来的商人报上的国家根本不存在。   “这里很重要,无比的重要!”伏伟是屁股坐在什么位置,思想必然要跟得上:“不管是打出去,还是防止被打进来,这里都非常重要。”   历代的中原王朝压根就是对海洋的认知眼光没三寸远,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历代中原王朝受到最大的威胁是来自于北边,国家统治阶层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北边的威胁实属正常?   到有明一代的朱棣当政,他就充分认识到海洋的重要性,前提是当时的明军已经在吊打北方。北方没有了威胁,他对南方产生好奇,再来是自己那侄子传闻是逃到了南边,就用寻找自己那侄子的名头搞出了一支大舰队。   要说朱棣为了找到侄子赶尽杀绝,完全没必要去搞出一大支舰队,更多是为了宣威。   必须搞清楚一点的是,中原王朝所谓的朝贡其实就是一种官方贸易体系,就是很多时候是在做亏本买卖。   朱棣让郑和下西洋,除开宣威带来的政治影响力之外,每次都是带回巨大的利润,就是那些利润没百姓和百官什么事就对了。到朱高炽这个被儒家忽悠“瘸了”的当政时期,百官极度痛恨海上贸易被皇家吃独食,偏偏还是那种国家出钱却进了皇帝私库的独食,受到朱高炽百般恩宠的百官搞了个由头想要废掉那支下西洋的舰队。   到朱瞻基登基,他一样是被儒家自小忽悠“瘸了”,完全就没有认识到自己非常有好感的那些百官会无耻到何等地步,废掉下西洋的舰队还不算,他还傻乐呵地最后一次派郑和率领舰队下西洋。   郑和这一次下西洋是为了去告诉南洋各国,让南洋各国以后不要再来了,俺们的舰队以后也不会再下西洋。   此后,大明的国家力量是没再去南洋,船只毁掉、造船图纸毁掉、通通毁掉,全给毁了还得写书说朱棣下西洋是怎么怎么的不对,另一方面百官养起来的代理人(通常兼任海盗)倒是跑得非常欢。   伏伟目前是在南洋舰队任职,有权观看关于马六甲海峡的信息,日后南洋舰队会逐步地向这片倾斜,第一步就是在海峡关口建立军港,并且会迁移一些人过来建立城镇。   目前南洋并没有国家,都是一些没有开化的野人,汉国的劳动力来源就是到处抓捕野人,用他们的尸骨来垒砌相关的设施。   马六甲海峡从地图上看去很窄,到了实地一看却不会有窄的感觉。它之所以会成为地球上最为繁忙的航道,自然是因为从海上沟通着东西方,再有一个就是这里的天然海况不差。   “几乎每个岛上都有野人。”林宣是领航员,经常在海上漂难免是会被晒一身黑,身上着装也是怎么随意怎么来,为众人介绍:“有些岛屿的野人很温和,更多的是凶悍的野人。他们存在猎头的习俗,各个部落每年都会出去猎头一次,相当多的野人有吃人的习惯。”   猎头只是一个简称,其实就是各个部落一年中的一些季度会对敌对部落进行杀人减丁,不会耕种的原始部落食物来源是大自然。每个部落会有自己的狩猎区,一般情况下狩猎区就是一个部落的禁脔,为了争夺狩猎区自然是会开战,不想敌对部落太强肯定是要时不时打击一下。   “咱们在这边的人不太多,光是靠自己人捕奴效率太低。”林宣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很有深意的微笑:“后面咱们发现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就能收买一个部落,让他们为咱们捕奴。”   这个伏伟还是比较清楚的,汉国到南洋这边大部分是军队,少部分是在中南半岛各家族捕奴队来凑热闹,正儿八经的百姓还真没几个。   对于南洋这些没有开化的部落来说,汉人的到来就像是猛虎扑进了羊群,甭管各部落之前的实力怎么样,连青铜文明都没有发展起来的原始野人,面对进入铁器时代且不缺杀伐战技的士兵,除了能利用复杂环境躲避之外,正面交锋是被分分钟教做人。   “人会多的。”伏伟指了指舰队,又指了指在建设的区域:“王上非常重视这个地方。”   林宣赞同地点头:“可以看得出来。你们要过海峡去中南半岛西部沿海,要在那里建设基地。”   华夏文明讲的是不光要有稳固的后方,凡事还得按部就班,对前进路线一再地稳固和建设就成了必然,那么一来马六甲这边肯定是要发展起来。   伏伟见林宣这个领航员都知道这个消息,错愕地说:“不是秘密了?”   林宣却是会意,直接就说:“放心吧,咱们本土的民间没船往这边跑,化外之人过来也走不了。”   这个就是掌握门户的好处,再加上足够的船只,除非是对方没进入前就察觉到不对劲,要不像马六甲海峡这种地方,只要进来拦住首尾就逃不了。   伏伟所在的舰队是耗费两天才进入阿三海,由于担心迷航是尽量靠着大陆架在航行,很神奇的发现每天清晨陆上的密林就会是一片雾蒙蒙,浓雾有时候还会飘出海岸数百米,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得出浓雾区,要不看不清楚海面极易发生触礁。   “我们之前,是有舰队来过了?”司宏壮会问这个,是在航行时有看到触礁船只。   “是啊。”伏伟颔首道:“不是什么大规模的舰队,是伪装成商贾过去,去阿三那边先行探查。”   东晋也是有船只会到阿三地盘的,就是数量非常少。两地相隔那么远,阿三应该还不知道小朝廷完蛋,再来是阿三也想不到会有人跨越数万里走海路来入侵,只会当成是寻常的海商。   司宏壮呐呐地说:“我一直没搞明白,就算是那边真的有数之不尽的粮食,该怎么运回去?”   伏伟有想过这个,他想的甚至更多,既然阿三粮食多,那就代表不值钱,不一定是要付之武力,做买卖也是一个方式,但也只是想想,该拿主意的是君王和中枢。 第662章 平蛮校尉   刘彦有特殊的转运方法只被少数人得知,并不是像司宏壮或伏伟这种中层所能知晓的。   阿三那里究竟是会有多少粮食,多是多到何等程度,一切还需要有人实地进行考察,派出先前人员进行伪装,以海商的身份踏上阿三地盘就成为必然。   像刘彦一开口,没有任何有效情报下,国家开始建设前进基地准备入侵,只说明刘彦的权威无比之重。不管是之前的朝代,还是之后的朝代,真没有帝王能够像刘彦这样一言而决,哪怕是权威最重的始皇帝都会遭遇过否决。   中枢无条件执行刘彦的决策,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刘彦出过错,再来就是刘彦许多手段显得很神秘。若说刘彦的权威是一方面,中原即将面临大旱的前提下,入侵阿三地盘也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迫不得已。当然了,还缺不了军方的推动。   原始密林,尤其是中南半岛这种常年处于潮湿的区域,每日清晨出现浓雾是普遍现象。以春季发生的浓雾最多,有些地段在一天之中的整个上午都会被浓雾所笼罩。   目前是夏季阶段,浓雾到上午九点左右就会散去,舰队的众人一再看满是绿色的陆地,看到的除了树还是树,少不了一层又一层的群山。   “真是活见鬼了。”司宏壮过了马六甲海峡不能再整天懒洋洋,时常是上了船桅的斗亲自拿望远镜进行观察:“这鬼地方不是林子就是山,偏偏植物非常茂密,绝对是个一年四季多雨的地方。”   没有错,中南半岛一年之中下雨的时候非常多,充足的雨水就是植物为什么会生长那么好的原因之一。植物非常茂密,雨季也是太多,给这片地方有太多能够制造沼泽的因素,探索起来的难度不是一般大。   “所以适合耕种啊!”伏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天上飘着像棉花糖的云朵,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水稻知道吗?那些家族拿出一千五百万石,全是水稻。”   水稻目前在汉国只是西南沿海局部栽种,并不是主要粮食,汉人的主要粮食是黍、稷、麦、菽和各类豆子。现在麦还没有分大麦和小麦,产量上面也不大,是达官贵人才能吃得起,百姓吃得最多的是各类豆子。   汉国入侵中南半岛,得到的粮食基本是供应军方,不过以北方人居多的军队实际上是吃不惯稻米。   北方人喜欢的是面食,稻米偏偏无法做成馒头或面条,甚至包子也是糯米做的。而糯米虽然是稻的一种,问题是水稻和罕稻又是不同。要说的是,糯米其实早在中原被栽种,就是数量少到可怜。   人类在驯服“食物”的道路是经过一再的研究和改良,不管是家畜还是植物类。   家畜是抓捕野生动物来进行圈养,人为地改变野兽的生活习惯,经过常年累月的经营之下,猪虽然都是猪,家猪和野猪就逐渐变成两个物种,至少家猪没野猪的獠牙。   植物类的食物,先民不知道付出多少代价才知道哪些植物可以耕种,是经过一再的探索和试验,才有了后辈子孙觉得的理所当然。   汉国现在就在干驯服水稻的工程,不是搞什么杂交之类的,其实就是先在各个区域进行试种,也是先行在南方区域培育。   培育过程没什么高科技的地方,就是逐步让水稻适应水土,一代又一代地出产新的稻种,总有那么一代水稻适合在北方进行耕种。   司宏壮听到稻米,第一瞬间是想到米饭配红烧肉的美味程度,只不过红烧肉出现的次数太少,更多的时候是米饭配咸鱼。   “大汉在异域得到的并不止是稻米。”伏伟可是知道中南半岛包括南洋各处岛屿的香木非常之多,其余上千年的木头更是多不胜数:“征南将军已经上表中枢,提议在这边建造船坞。”   那些所谓上千年的木头,是各个种类的参天大树,随随便便挑一棵都能作为房屋承重梁,用于建造船只的木材也绝对不缺。   司宏壮对于那些倒是知道一点,比如在关中要造长安新城,已经提出从中南半岛大肆伐木的计划,并且已经在做相关的水道勘探做业。   在钢筋水泥被广泛利用之前,造房子当然是需要大量的木材,其中又以建造宫阙所需的木材最多。   想要被用于宫阙的木材,很自然而然是越名贵越好,之前的历朝历代是本土取材,实际上经过那么多年的砍伐早没多少名贵木材,甚至是符合规格的大树都不多。   除了用以建筑的木材之外,更多的是关于各类家具。华夏文明有几个鲜明的特点,喜欢玉,以玉来形容君子。除了对玉的追求,对于名贵木材又是一个方面,还得再加上漆。   “中南半岛没有发现玉矿,那种叫翡翠的玩意倒是非常多。”伏伟所在的家族也掺和了殖民中南半岛,了解的信息远比司宏壮多得多:“听闻南方的一些家族在带动翡翠审美?”   翡翠和玉在外观上差不多,其实都是玉石的一种,只不过翡翠被分为硬玉。华夏历史上从不缺少以翡翠充作玉的骗局,要不是玩玉的行家基本是分辨不出来,两者的价值存在落差,玉更值钱一些。   中原并没有翡翠矿产,很长时间里一度是被认为天朝并不产翡翠,这一认知是随着云南和内蒙古发现翡翠矿被终结,但那是现代的事了。   另外有一点,汉人还没有深度探索中南半岛,要不然他们会发现很多神奇的自然造物,比如缅甸境内有着非常多的化石,许多树木是经过时间的演变,有的是没有价值的木化石,但存在不少的玉化树木。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资源,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土地占下来,疆域越广的国家资源就越多,族裔的发展前景自然是越好,就算子孙不孝也能依靠大自然的恩赐活命。就像是北方那个天然气石油公司,衰弱之后不就是依靠自然资源在续命?而那片地方是从天朝抢的。   海上航行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没有一个聊天对象,整天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广阔到没边的蓝天白云,闷都能把自己给闷死。   伏伟和司宏壮之前并不能算是朋友,两人实际上也是舰队南下之后才认识,身在船上看着陆地却不能登岸,要是不一阵乱侃他们担心自己会因为极度渴望双脚踩在土地上而疯掉。   枯燥的航行一直都在进行,他们是在进入阿三洋第七天才算找到预先建立的据点。   那是一处建立在山地一侧的港口,一眼看去看不到沙子构成的海滩,长到海边上的植物倒是显得密密麻麻。   “没办法啊!这破地方除了植物就是植物,我们也是很艰难才发现这里的水域可以提供吃水深十米的船只抵岸。”张力是这个据点的主官,军方官衔为军侯。他此时此刻是赤袒着上身,下身只是穿着一条裤衩子,没丝毫的不好意思,抱怨道:“这里的天气很闷,穿一身正装绝对是遭罪。”   长时间让太阳直晒,后果就是身上的皮肤出现烫伤一般的情况,导致皮肤又黑又会发生褪皮,看着模样绝对吓人。   舰队的人员在外观上也没好看到哪去,没谁会每天穿着一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正装,能够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子反而是一种享受,下场当然也会出现晒伤,他们这种沾了海水之后的晒伤还会更严重一些,毕竟海水是有盐分的。   舰队的船没有完全入港,据点建设的时间不长,没有那么多的泊位是一方面,再来就是他们身处异域等于是进入作战状态,肯定要有战船时刻准备投入战斗。   从船上下了陆地的人,他们每一个走路都会有点颠,狼狈一些还会双脚刚踩踏在陆地就整个人晃倒,得缓上一缓才会重新适应过来。   张力并不需要对舰队了解太多,引领着伏伟和司宏壮到了一处由竹子搭建起来的阁楼,坐定下来就张口问:“有带来家乡的什么东西吗?”   伏伟能够理解张力的心情,离家乡太远的话,整个国家就成为家乡,哪怕时间不长也会想要看看家乡的产物,哪怕是听到一些消息都好。   司宏壮“哈哈”一笑,揶揄地问:“清酒算不算?”   张力立刻就舔了舔嘴唇,小鸡一般地点头:“算!当然算!”   这里说的清酒可不是倭人的清酒,实际上这玩意早在西周的时候就被创造出来,一般是用优质的水和谷粟来酿造,诸夏的正式称呼是“浆”,会取上许多好听的名字,比如玉浆之类的,但实际上就是清酒,还通常会有食疗效果。   远航船只有酒不是什么稀罕事,相反进行远航的时候必然会携带大量的酒,酒会选择比较清淡的种类,果类的酒才是极好的。   伏伟就对外面喊了一声,让亲兵上旗舰搬下来酒桶,一些经过处理的蔬菜干以及酱类更是不能少。水果啥的就真的不能取,远航就靠这个提供丰富的维生素,让身体不至于得败血病。   汉国海军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充足?那不是因为有刘彦的存在嘛!   关于海洋远航需要做什么准备,要不是有刘彦,实际上包括汉国在内的所有国家都不懂,还需要一千多年后才有相关的知识,使跨洋远航有了先决条件,要不船能经受起风浪,船上的人绝对受不了缺少必要维生素所产生的疾病。   伏伟率领的舰队,所携带的水果有许多。南洋这旮旯地方极度盛产香蕉,他们在吕宋那边成堆成堆地搬上船,椰子啥玩意的也是蛮多,最重要的橘子却是从本土携带。   一阵畅聊之后,司宏壮率先站了起来,他这一站张力也立即起身。   三个人很清楚接下来是要干什么,先后离开去换上正装,重新见面时气氛没了之前的轻松,是变成肃穆。   司宏壮的官衔是校尉,他的到来就是成为这片地方的主官,有个好听的名头叫平蛮校尉。   官名如其职,西汉设立平蛮将军就是专门用来宰蛮人的,司宏壮这个平蛮校尉的责任就是将这片地盘纳入汉国的有效统治,少不得是要扫平周边不服的异族。而南方异族在诸夏的官方定位上不就是诸蛮吗?   军队的交接没多少套路,司宏壮拿出统兵的半面虎符与张力所持有的另一面虎符确认真伪,太尉府签发的委任公文反倒没有虎符重要,一切只因为虎符是由君王保管,太尉署的委任公文只不过是写字盖印。   军方的委任公文需要盖印的数量极多,牵扯到校尉任命时,全套的程序并不简单,需要君王信玺(皇帝信玺)、太尉印玺、大将军印玺,可以说是缺一不可。要是在本土疆域委任校尉级别以上的军官,还需要根据驻扎地点的不同,由该郡的军镇主官进行背书。   皇帝信玺就是用来发兵的,与虎符是配套关系。刘彦还没有称帝,皇帝需要的行头却是一个没少,因为没有任命大将军连大将军印都是由他亲自掌管。   张力一一进行查看和确认,一切没有错之后,他就成了司宏壮的下属,理该召将士集合,当面交接军权的同时,确认署从关系。   站在高处的司宏壮扫视着下方的人头,发现据点驻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整肃好穿戴,铜鼓敲完之后唱名没人缺场,讲了一些鼓励的话,并按照套路赞赏将士身在异域还能克忠职守,最后鞭策不能让君王失望,亦不能使百姓失望。   “平蛮校尉了呐……”伏伟是等待回到楼阁才调侃:“讲话的时候很有气度,像个能扫平不服的校尉。”   张力没有跟着回到这间本来属于他的阁楼,随后会有人过来收拾,这里将变成司宏壮的。   司宏壮佯装失落:“哥哥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要是没有什么大功劳,大概后半辈子就要待在这地方了。”   本来还想开些玩笑的伏伟立刻就说不出话来。   有带头衔的校尉,像是东夷校尉、南蛮校尉、西戊校尉、护羌校尉之类的,还真是都要长时间在本土之外镇守一地,某些异族太过剽悍的驻区,死上些有特殊前缀的校尉更是稀松平常,真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第663章 见面说“你好”?   有道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讲的不止是遭遇入侵时的悲壮,还有进行开拓时所要流的热血。   任何族裔都有慷慨悲歌的时候,那是民族在遭遇入侵时,将士与百姓奋起抵抗,为了使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不至于丢失,前仆后继地与敌人展开厮杀。   进行疆域开拓也在每一个民族都有过,有些民族开拓得异常艰难,不但要与敌人拼命,更需要与大自然搏命,几乎每一寸土地的开拓都是用鲜血来浇灌。   纵观历史长河,为了生存空间而战的战争多不胜数,竞争的残酷之下不知道多少民族被历史长河这条洪流所淹没,并且是真正意义上消失掉,成为其他民族壮大的养份。   不想在激烈的竞争中消失就要一直保持血性,不单单是在遭遇入侵时的敢于拼命,还要亮出獠牙敢于攫取所能见到的土地。   每一个民族都有属于他们的开拓期和保守期。开拓期的民族最有进攻性,他们会对任何所能看到的敌人发起入侵,极为可能是不断的胜利却一次性输个干净,那是该民族没有将侵占来的资源进行有效消化。   停止开拓而进入保守期的民族(国家),他们实际上就是踏入衰弱期,通常在这个时候还会被周边异族不断侵袭,要是没能奋起再次进入开拓期,事实上该民族(国家)就已经进入灭亡倒计时。   “我们是有计划地进行入侵,并非想要一蹴而就。”伏伟将在明天登舰离港,需要与司宏壮进行密切的沟通:“这个据点的重要性勿需多言,还请子俊尽快步入正轨。”   司宏壮的回应是庄重点头。   汉国在阿三洋这边会建立非常多的据点,以司宏壮所在的据点为主基地,向周边不断进行扩张,再分设诸多的子据点。   入侵路线上的据点有很多作用,主要功能之一就是为入侵部队提供后勤保障,作为中转站的用途自然不必多讲。还是舰队的维修和维护基地,更是停靠港口。另一个作用是作为屯兵点,使远航而来的部队可以喘口气。   “半月后,第二批舰队会从番禹出港,该是两个月左右会抵达此处。”伏伟笑了一下,提醒:“子俊当前之急,乃是多多建设囤物仓。”   从番禹到对笈多的眼前基地耗时两个月是在顺风的前提之下,若是逆风时间会更长,用六七个月的时间才抵达并不显得夸张。而那是用船桨,不是依赖风力。   伏伟这一次出港,是探索这片海湾的周边,至少是先将海况给摸个大概。等待第二批舰队过来,也到了他们回到据点补充淡水等物资的时间,尤其是对各类能提供维生素的物资最为需要。   得益于该处据点有天然的深水港,船只并不需要在海岸线之外远远地停下来,对于装卸货物是一个极好的便利,也预示着司宏壮对港口的建设应该摆在首位,要不舰队过来而难以找到泊位,对于一个军用港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我看了日志。”司宏壮说的是据点关于船只往来的记录,那些是张力之前的成绩:“已经多次发现不明船只在附近海域活动。”   “嗯?!”伏伟没有权利观看据点日志,就问道:“什么情况?”   “大汉在这片海域的船只数量突然间增多,该是引起了周边国家的注意力。”司宏壮对海航真的不熟,却不代表推测不出一点东西:“再则,我们在沿海的动静想捂都捂不住。”   他们所选择的据点,位置是在骠国的西南部沿海,虽说这片地方不是骠国的疆域,可谁能保证没有野人在面临入侵时向骠国求援?   这片区域,以笈多王朝的实力最为强大。一个实力强大的国家肯定是会将影响力辐射到周边各国,弱国遭遇到来自远方的强国入侵时,向地区强国进行求援,似乎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暂时还没有非我方的船只抵近观察。”司宏壮拍了拍文牍,用一种必然的口气说:“但那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海军方面可有应对方案?”   汉国的海军并没有建设多少年,相比起一些早就在近海玩的民族和国家来说,汉人海军才是婴幼儿时期,又因为在海上并没有对手,可以说极度缺乏相关经验。   所谓的缺乏经验是,包括中枢在内的指挥体系,全部都没太搞明白海战是怎么回事,进入他国势力范围的海域又该来怎么进行操作。   伏伟眨着眼睛,说出了应对方法:“见到,便是俘虏一艘,或是击沉一艘?”   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很是有点后世破交战的味道,却也足以说明刚刚进行航海的汉人对自己的力量有充足的自信,就是会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的敌人,但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司宏壮脑子里蹦出的词是“果然”,一副无语的表情面对伏伟。   “有什么不对吗?”伏伟也知道接受的命令很霸道,却是没有任何的迟疑:“大汉有能力消灭任何敌人,不管是陆地上的,还是海上的!”   “虽然会打草惊蛇,却好像没其它更好的办法。”司宏壮多少是有点无奈地说:“消灭船只能够起到战争迷雾效果,确实比他们能探查到真实情况好。”   事实上会进入这一片海域的国家绝对不多,目前而言也就是笈多王朝的船只。不过这一片海域并没有笈多王朝太过重视的海上商路,对于笈多王朝最为重要的是通往埃及的航线。   笈多王朝主要的海上贸易对象是东罗马人统治疆域下的希腊人和埃及人,对与之有陆上通道的萨珊王朝贸易份额反而不多。   笈多王朝与萨珊王朝的外交关系究竟怎么样,汉国这边还没有官方的确切情报,但是从贸易份额能够判断出,双方哪怕不是水火不容,关系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国家与国家的贸易份额会提供很多的信息,就算是双方存在竞争,也是谁都奈何不了谁,谁都有是有依赖对方的地方,贸易份额才会占两国出入口的大份额。这种情况下,存在互相依存的国家不会轻易使竞争演变成为战争。(类似天朝与美帝)   古时候国家与国家的贸易没有现代那么复杂,笈多王朝既然与东罗马的贸易份额大到夸张到的地步,又与萨珊王朝的贸易份额低到可怜,可以推测出相关的地缘政治关系。   笈多王朝与中原王朝的商路或许有,却是可以肯定比对萨珊王朝的贸易还低,司宏壮手中的据点日志谈到有不明船只出现在这一片海域,极可能是该片海域汉国的船只增多,引起笈多王朝的注意力,不会是发现这边已经有汉军据点,更不是因为笈多王朝的船只到马六甲海峡就有去无回。   说到底,当前的航海的往返并没有那么快速,但凡是跨越数万里基本是以年计算,汉军掌握马六甲也才是近半年的事情,笈多王朝对往东而去的船只没有返回察觉端倪至少是要到明年。   止于目前为止,季风并没有被多少人发现,航行于海上的船只基本还是会依赖于人力船桨动力。一艘船的人员配备,战士可能只占其中的三成,相应水手却会占到七成。   许多国家在船只人员配备上面还有一个共同点,分为战士、水手、奴隶。战士自然是用来拼杀的武力。水手除了操作船只之外,必要时也会参与拼杀。奴隶的存在是用来作为劳力,也就是划动船只的船桨,为船只的移动提供动力。   有了前进基地,伏伟这支舰队可以卸载掉更多的物资,仅是保留本次航行的所需,使船只减少负重能够跑得更快。他们离港之后,是以三艘船为一个编队,依照事先划分的区域进行探索。   阿三洋这边的海域与南海差不多大小,有区别的是阿三洋不像南海有那么多的岛屿,进行探索必然无法轻易发现岛屿,能做的就是记录该海域的基本海况。   “根据之前的探索情报,位于甲三十二区域有一个岛链。”梁敏是旗舰大副,他说的那个甲什么,是海军格子图的一种编号:“除此之外,周边三百里方圆再无发现。”   所谓的格子图挺简单的,就是现代的一种战术地图。将某个区域的地形进行格子划分,横线有前缀代号,竖线也有前缀代号,第一个格子的编号自然是一,以格子编号确认位置。会玩战略游戏的人对这种战术地图并不陌生,就是用来向友方通报敌人是在哪里的。其实这种战术地图的出现,起初是炮兵用来更容易进行覆盖炮击的。   汉国海军使用格子图而不是经纬度图,那不是中原王朝到现在还没人搞明白经纬线嘛!   不管是叫经纬度,还是经纬线,又或者是子午线,其实东方和西方在公元前就有在做相关的研究。   东方搞出来的就是初始子午线,以本国的都城为世界中心,再以皇宫所在的位置来定线,这个就是中央王朝的由来。   西方第一次出现类似的理论是在亚历山大时期,比中原王朝这边有相关理论更早,一样是依照日照来进行相关的判断。   事实上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两者的初步理论在后面都被证实为错误,真正有成熟的经纬线,是在卫星发射之后的事了。   平蛮校尉部的基地是在后世的仰光,离阿三地盘的笈多王朝并不近,由于本方前往笈多王朝的船只还没有返回,伏伟连两者之间的距离都难以进行判断。   海上航行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但枯燥就是没有出现状况,没有状况既是好事。   枯燥的航行会使时间过得很慢,每个昼夜都好像是漫长的煎熬,但伏伟宁愿这种煎熬持续更久一些,绝不愿意碰上海上的风暴。   汉国将这一片海域称呼为阿三洋,那是刘彦的一种随口称呼,要是没人进行更正,阿三洋真会成为官方称呼。实际上这片海洋有许多种叫法,阿三自然是叫印度洋,西方人却称呼为厄立特里亚海。   后世的联合国制定地图时,承认该片海域的称呼为印度洋,那是因为古印度真的一直在这片海域纵横,它数千年间就是属于印度的势力范围。   能够被某个势力纵横数千年,就算是文明再有断层,只要没有停止出海,就算是一些资料遗失也会很快补全。   “我们并不知道那里在发生什么事。”卡皮尔·马里克当然是阿三,还是高人一等的刹帝利,只不过是小贵族。他受命搞清楚东南部海域的新状况,暂时并没有收到船只失踪的报告。   关于阿三的种姓就不多赘言,首陀罗这一阶层在阿三的任何王朝都不会被记录到官方户籍,只有首陀罗以上的阶层才算是国民,因此阿三各个朝代的人口统计其实都是不完整的。   在阿三的王朝中,吠舍这个阶级才有经商的资格,就是由他们来担负国家资源流动的责任,当然也就负责对国外进行贸易。   “近期发生了怪事。”迪让·库马尔同样是刹帝利阶层,他看着外面的大海,说道:“以前数年都没能看到一艘来自东方的船只,半年内却有多达十三股的东方商人从海上而来。”   笈多王朝的建立是在公元三二零年,如今是公元三四八年。他们是在贵霜帝国的废墟之上建立,而贵霜帝国现在其实还没有灭亡,还有一个寄多罗王朝在后世的阿富汗区域苟延残喘,只不过这个寄多罗王朝自称并非大月氏,是小月氏人。   建立至今二十八年的笈多王朝,前几年一直在与周边国家开战,是近些年才相对和平下来搞内政,继承了贵霜帝国多数海军的他们,对大海利用正开始在走向巅峰,主要是开展海上贸易。   外面突然传来喊声,好像是瞭望手发现了船只。   “除了我们,还有谁在这片海域?”卡皮尔·马里克见副手摇头,振奋地说:“看来,我们并没有再次白跑。” 第664章 我来,我见,我发射   “方位,十刻度!”   “间距十三里。”   “敌舰数量七!”   现在并没有时钟,海上难以辨认方向的前提下,刘彦是搞出十二大刻度,提供海军通报发现目标的方位,也就是通常的几点钟方向。   船桅之上的瞭望手,他手持拉长的单筒望远镜,站得高看得又远,没有发现也就罢了,要不然观察视野可达二三十里以上。   海上能不能发现目标的因素挺多,波涛汹涌的大海,有些海浪可以卷起十数米,那就代表某个区域是凹陷下去数米。简单一点的说,大海并不是一直处于平坦状态,是会随着海水的波涛而改变高低度。   不管是叫印度洋,或是厄立特里亚海,还是汉人称呼的阿三洋,该海域的海况在夏季时分,相比起太平洋和大西洋真的相对平静一些,比该海域还更平静的当属地中海。   汉国海军初到阿三洋,任何非己方的船只都属于敌舰,得到通报的伏伟立刻下达备战命令。   “敌舰只有七艘,可以相对抵近进行观察。”梁敏作为大副还是能够提出一些意见:“我们需要更为详尽的情报。”   伏伟也是这个意思,他们的到来是为了摸清楚周边的情况,未名势力的船只一出现就是七艘,属于商队的机率无限降低,只有军舰才会编队航行,那就更有必要看看战舰是什么模样。   “调整一下位置。”伏伟的知识库并没有季风的运用,但他至少知道风是从哪边吹来,战船该待在哪个方位更为有利:“迂回到风头位置!”   舰队长的命令会一层一层的传达下去,战船之间是用旗语来沟通,本舰则是利用通风管来吼着传达。   伏伟的旗舰是一艘长达六十米、宽十六米、吃水深七米,分为五层结构的战船,载重量为五百吨。它拥有四个船桅,舰首有两架床弩,船舷两侧各有三架床弩,船尾依然两架床弩,总装备十四架床弩。   两艘编队战船自然比不上旗舰,它们是一种长达四十五米、宽十三米、吃水深五米,分为四层结构的战船,载重量三百六十吨,船桅只有三个,舰首和舰尾各自一架床弩,船舷两侧各自两架床弩,总装备六架床弩的战船。   现在算航速比较麻烦,顺风和逆风就是两个样子,依靠人力船桨的速度更不平均,总得来说最快航速可达八节左右。   在伏伟这个编队发现笈多王朝战船编队之前,信息是处在不对称阶段,也就是汉国舰队发现了笈多王朝的编队,笈多王朝的编队却依然还没有发现汉国的舰队,那是汉国舰队拥有望远镜,而笈多王朝的瞭望手还只能依靠自己的肉眼没有辅助工具。   在进入待战状态后,战舰上的各家床弩已经褪去遮盖的布包,各种口令之下装载弩箭。处于船舱的战士也大多上了甲板,他们人手一部强弩,做好了装箭工作就盘膝安静坐着。   不用过多刻意地进行观察,包括床弩和强弩装载的都是带着可燃物的箭镞,毕竟目前所有的船只都是木材结构,不放火的用箭射来射去只能是杀伤人员而无法击沉,想要将敌方战船弄沉除了放火烧只能是展开接舷战。   然而,接舷战既然能杀到敌舰底层的通海阀位置,那就等于是可进行俘虏,还弄沉做什么。   海上的交锋耗费时间一般都比较长,经常需要一再进行迂回地抢占风势有利方位,双方在这个时候也会不断拉近距离,可能会互相眼瞪眼上个大半天才会展开拼杀,甚至眼瞪眼了一整天都未必会发生交战。   所以了,海上的交战很少有一天就能决出胜负的战例,两支舰队交锋基本是按月来算,哪怕是正面决战打完了,后续的追击歼敌耗时数个月都是常见,还总能有漏网之鱼。   “可以了。”伏伟还是第一次指挥编队进行海上接战,内心里还是有很大的紧张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握了握手掌才下令:“向敌舰前进。”   在这个时候,以伏伟所在战船为旗舰的三艘汉国编队,已经抢占了有利风势位置。他们是接近到敌方编队到五(陆)里左右,笈多王朝方面才有瞭望手察觉到。   笈多王朝肯定也有旗舰的存在,是以战船挂上的风帆图案来进行区分。   可以看得出来,笈多王朝七艘战船中最大的是一艘长度二十来米、宽度四五米、吃水深未知,水平面上却有两层的战船,余下的战船显得更小,怪异的是小小的战船却至少有四个船桅。   “看起来是一种扁长的款式。”伏伟已经发现敌舰比己方小很多,看那一杆杆伸出船体的船桨,瞧着很像是一条蜈蚣:“没有发现船体之上安装大型远程攻击器械?”   汉国的战船是经过刘彦干涉之后的一种变异船,船只从款式到结构大体倾向于公元十二三世纪,甚至是引进了一些现代才有的成熟理论,比如在大型远程攻击器械的布局方面。   目前各个国家和民族的船只,实际上都还没有完全区分内河用船和海上用船,相似的一点就是会将船只的打造牵扯上一些陆地建筑物,比如船只水平面之上通常会有屋顶的屋檐结构。   被伏伟这支编队发现的七艘笈多王朝战船,处于大海之上却有着亮眼的黄色,却不知道是木头本身的天然色,还是后面的上漆。   船只肯定是要上漆,还是一种防腐的漆,古时候研究漆的民族(国家)并不少,率先将漆应用于海船的民族(国家)却是不多,古印度绝对是其中的一个。中原王朝早就制造出漆,却是应用在一些家庭皿器之上,反正没有用在海航上。   “他们的战船很像我们的内河楼船。”梁敏手中的望远镜就没有放下过:“每层都有防箭女墙和箭垛,看去相对矮一些。”   当代的战船基本都是一个款式,船上防御设施是采用陆地城墙方式,自然是存在女墙和箭垛,只不过都是木头结构的。   双方相距一千米左右,汉国这边有望远镜可以观察得更仔细一些,还能进行评头论足,笈多王朝那边可就没法在一千米之外看得太详细。   “有相关的印象吗?”皮卡尔·马里克看去没有丝毫紧张该有的样子,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三个模模糊糊的战船,问完副手迪让·库马尔,又扭头问测量员:“他们的速度怎么样?”   “看不清楚。”迪让·库马尔也没有什么紧张感,他摇着头:“距离太远了。”   这个时候那个皮肤相对黝黑的测量员才报告:“目测航速应该是三十三‘杼’。”   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文明,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计量单位,像是诸夏的寸、尺、丈等等,古罗马的罗尺(pes)、罗步(passus)、和罗里(mīlle),人家阿三的长度单位就是怎么复杂怎么来。   阿三受于宗教的影响,很多计数单位听起来非常玄乎,模糊、逡巡、须臾、瞬息、弹指、刹那、六德、虚空、清净、涅盘寂静都各自代表着一个计量单位,极、载、正、涧、沟、穰、杼这些当然也是。问世间有多大,阿三回答“一沙一世界,一水一海洋”,就问怕不怕!   “不明船只风帆全张!”   等待双方靠近到七百米左右,笈多王朝的瞭望手总算是汇报了有效的观察情报。   海上不知敌我的遭遇,用什么来判断对方是什么态度?首先看的就是对方的船只状态,也就是船帆是不是全速,再根据船头指向来判断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动作。   “敲钟!”皮卡尔·马里克大吼:“他们有敌意,立刻敲钟!”   一阵的钟响就那么出现,没有多久七艘笈多王朝的战船开始从船舱涌出人到甲板,水手更是在监工的驱使下忙碌着捣弄风帆和绳套。   现在还不流行“阵列线”这玩意,七艘笈多王朝的战舰尽力调整位置,一个半月形的编队逐渐成型。   每一艘笈多王朝的战船之上,可以看到相当多手持弓箭的战士抵近女墙和箭垛,一些人则是提着火炉子在旁边待命,显然也是准备发射火箭。   准备作战的同时,皮卡尔·马里克没忘记海上交战最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抢占风势有利方位。   笈多王朝每一艘战船都配置相当数量的奴隶,此时此刻一些监工就拿着鞭子不断抽,还要一脸狰狞地催促奴隶们快、再快、更快一些,谁敢动作慢一点就是一鞭子过去。   伏伟远远地看到敌舰编队转变为半月阵型并不知晓对不对,反正就是觉得敌方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阵型改变很厉害。   “还有多久能够进入射程?”   “以目前的速度,再加上有利风势,快了。”   伏伟曾经想过很多次,来到这片海域要是与为名势力的船只碰头,那应该是怎么的一个接触画面,每一次的想象都是以床弩发射为开始,差别就是最后能不能抵近俘虏,见到异族之后又该说些什么,真没考虑到语言不通这一点,也不需要去考虑,他只会说上一句“初次见面,请你去死”,就命人捆绑起来丢下海。   梁敏汇报:“敌舰正在争夺风势有利方位。”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近,从七百米到五百米之内,每时每刻都是在缩短距离。   “领头的是白皮肤系人种啊?”伏伟可以借望远镜清晰地看到对方都是什么人,又说:“还有不少长得黝黑的人。”   阿三那边的种姓区分不一定是要按照皮肤,但白皮肤的雅利安人肯定是上等种姓出身,除非这些雅利安人自甘堕落去与下等种姓通婚,要不然再落魄也是上等人,再富有的首陀罗也天生比吠舍以上的种姓低人一等。   汉国这边并没有阿三种姓的相关资料,但是没有任何关系,伏伟只要确认敌方编队的旗舰是哪一艘,指挥官所在位置就足够了。   “抵近之后优先攻击那艘船帆花花绿绿的。”伏伟不认识什么是橄榄枝,也不想搞懂橄榄出自哪里,橄榄的图案上那条蛇又有什么含义:“集中火力进行覆盖,争取一次瘫痪该舰。”   在很多的文艺作品中,海战从来都是紧张而又激烈的,实际上根本就是无比枯燥的追逐,过程通常还无比漫长。所以为了不至于书籍看起来太没意思,描述双方指挥官当时在思考一些什么,基本是最大卖点。而写书的作者本事非常大,竟然还能知道都在想什么,延伸出无数的情操以及伟大,或是犯晕而愚蠢。   一千米说长很长,说短其实也挺短,双方不断地改变位置进行脱离与追逐,却是耗费了足足四个小时才拉近到两百米之内。   “测量风速!”   “床弩调整刻度!”   “准备——”   “射!”   三艘大小不一的战船,排成“阵列线”的时候,甲板上的床弩必有船舷的一边不处于射击方位,齐射之后是十七杆床弩激射出去。   “他们发动攻击了!”迪让·库马尔有些吃惊:“他们竟然发动攻击了!”   双方在进行互相追逐的时候,敌对关系早就确认,有一方发动攻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笈多王朝这边惊讶的是汉国战船竟然在两百米之外就发动攻击。   古阿三当然是有床弩,也有将床弩装备到战船之上,类似的弩船早在贵霜帝国时期就是常备战船,他们奇怪的是竟然也有文明会这么干。   “不管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我们遇上对手了!”卡皮尔·马里克肃穆地说:“是据有强烈攻击性的未名势力!”   伏伟下令各舰齐射,十七发床弩实际上是全部落空,射击最精确的一杆床弩是接近敌舰五米之内。   第一次海战的首次齐射全部落空,上到伏伟下到编队的一名水手,他们都会感到羞耻,各种口令再次急促喊出,等待下一轮的齐射命令。   “让‘哈曼’号脱离编队回港。”卡皮尔·马里克很认真地说:“让我们来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有什么能耐!” 第665章 这,只是开始!   大海不比陆地,床弩是在载沉载浮的战船之上发射,齐射没有一杆命中真就不是什么太夸张的事情,就是沮丧再所难免。   大概是一百来个呼吸左右,汉军战船那边再次展开齐射。   这一次十七架床弩发射的弩箭命中四发,其中的两发各自命中笈多王朝的非旗舰,另外两发是命中那艘有风帆有橄榄和蛇图案的战船。   床弩命中的位置不同产生了不一样的伤害,带着燃烧物被激射而出的床弩,它们由于距离的关系,箭镞钉在木头上并未造成穿透效果,只有在射中船帆的时候才会穿透而出。   皮卡尔·马里克见未明势力的战船在第二轮齐射就能命中再一次吃惊,他这一次带出来的战船在笈多王朝并不属于主力舰,是一种巡视海疆的中等战船。   笈多王朝的海洋舰队继承于贵霜帝国,理所当然是有自己装载床弩的战船,很清楚从战船上发射床弩和陆地上发射床弩是两回事。   “不管他们是谁,绝非某个地方的小势力。”迪让·库马尔并不认为自己是在讲废话:“他们的船只很大,还能装载床弩,一切都在说明是一个有文明底蕴的国家。我们周边没有这样的国家,他们的船只外观也不是我们所熟悉的罗马或萨珊款式。”   不管是强大且强盛的罗马时期,还是衰弱下来的罗马,实际上罗马人在船只体系上一直都是在吃希腊的老本,顶多就是在希腊原有的设计上将船体增大,没有什么开创性的新成果。   萨珊是在帕提亚帝国灭亡之后的另一个波斯人王朝,某些方面来讲帕提亚和萨珊的主体都是波斯族裔,文明的继承上面不会出现太夸张的偏差,陆军以及海军的建设也是一脉相承。而波斯人实际上是玩不太转海军,数百年过去也没有得到跨越性的进步。   每一个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烙印,通常可以从文明造物的外观上来进行鲜明的区别,皮卡尔·马里克和迪让·库马尔有了相同的认知,他们对眼前的三艘战船都没有什么印象。   海上的敌我双方间隔一直是保持在两百米左右,那是笈多王朝的战船想要拉近,而汉军战船有意识地保持距离。   “他们显然没有超过两百米的远程武器。”伏伟内心的紧张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人欺负小孩子的自信:“就先保持这个距离,消磨他们的作战意识。”   每一百个呼吸左右,汉军战船都会来上一次齐射,有些时候是随着双方的位置改变,船体两舷的方位出现变更,由不同船舷的床弩单独进行发射,处于船头和船尾的床弩则是保持齐射姿态。   梁敏发现了什么,报告:“敌舰编队有一艘船进行脱离。”   伏伟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他思量了一下并没有下令进行追击,本来还稳如泰山的自信却是出现迟疑。   汉人来这一片海域的时间并不长,对于很多事情的认知并不清晰,没有掌握该片海域有多少国家能够玩得动海战,不清楚笈多王朝拥有多大的海上力量。   笈多王朝的战船编队单独脱离出一艘,它显然是要脱离战斗回去报信,缺乏足够的情报之下,汉军战船编队无从猜测它什么时候能够回港,它回去多久之后又能带来多少援军。   天上的太阳已经是处于正中偏西方位,按照刘彦新颁布的计时,目前应该是下午的三点左右?   夏季的白天比其它三个季节更长,落日会延长大约一个小时,没有任何遮掩物的大海,阳光要到完全落入另一头的海岸线才会使光线完全消失。   “我们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伏伟不能表现得迷惘,决断道:“以三个小时为最后时限,到时间立刻脱离战斗。”   要说笈多王朝的编队有战船脱离出去找援军,伏伟也能够指派一艘脱离出去找后援,问题是双方的情况真的有些不同。   这一片海域是阿三的传统势力范围,笈多王朝本身的海上力量并不弱,他们的军港还离得比较近,港内肯定是有众多的战船停靠。   汉国在这一片海域是新力量,对海域还处于探索阶段,称得上是军港的一个都没有,有效据点也就是平蛮校尉部的所在据点。   伏伟本来是带着三十二艘船从本土而来,路途中折进去了五艘。三十二艘船也不全是战船,是有着四条装载后勤物资的补给舰(运输船),数千上万里的航行也使得一些船只必须进行检修或维护,实际上还能处于利用阶段的也就十七艘,留在据点五艘,余下是三艘一个编队,分为四组外出执行任务。   “我们目前是处于庚六十三的方位。”梁敏专注地看了一会航海图,拿着一些标尺比比划划,一边说:“撤退方向可以选择壬方位,那里有我们的第二组战斗编队。”   他们是相对靠近大陆架的位置,第二组编队则是离大陆架更远。目前是夏季,阿三洋刮的基本是西南风,伏伟不想暴露据点位置当然不能直接撤回据点,要是笈多王朝的战船进行追击,他们还能寻找第二组编队,联合起来进行战斗。   外面的瞭望手在汇报:“敌舰着火!”   正在干未料胜先寻找后路的指挥体系闻言就向外看去,的确是看到有一艘敌舰的船帆燃烧大火,是那种不知道哪里先烧起来,随后引燃全部船帆的火势。   “船帆风力丧失,他们还有船桨动力。”梁敏话是那么说,脸上却露出笑容:“它要跟不上速度了。”   两支编队一直是处于运动状态,可不是停在原地。随着运动,不同的航速会将友军战船之间的距离拉开,得是刻意保持相同航速才能协同运动,多数战船不会单独为了照顾其中的一艘,就牺牲掉航速,注定跟不上的战船会被抛弃。   战斗从一开始就是汉军战船单方面的攻击输出,未能有效还击的笈多王朝战船编队其实是窝火而又沮丧,他们一直想要拉近与汉军战船编队的距离,可惜的是逆风之下,哪怕船舱的监工再卖命对奴隶抽鞭子,奴隶将船桨给划得断了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卡皮尔·马里克自然是无比的愤怒,他握紧了拳头:“敌军明明占据全面优势却显得很保守,我们可以将编队解散,牵着他们的鼻子来走,创造合围迫近的机会!”   迪让·马库尔早就想到了这个,他之所以没有提出来,是贵族等级制度的压制。他是得等待顶头上司下决定,再来将计划进行完善补全。   汉国这边有一套成熟的旗语来进行远程非声音的有效沟通,就算是没有刘彦的干涉,事实上旗语也早就出现在诸夏文明,就是能够沟通的很有限就是了。   其他文明也不是猪脑子,他们在文明发展的过程中肯定也有属于自己的创造体系,类似于旗语的体系肯定存在,皮卡尔·马里克命令下达之后,是旗舰上挂起了一些旗子,用不同颜色的旗子来颁布事先就有的方案。   很快,汉军战船编队就看到笈多王朝的战船在做四散动作。这个新情况让作为指挥官的伏伟认识到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南海诸多岛屿上的那种野人。   “敌人旗舰的运动姿态是配合其余敌船。”陈谭在旗舰的职责类似后世的情报官,正式职务是随军宣赞(参谋之类),他笃定地说:“敌人正在设置阴谋,想要用已经暴露的旗舰吸引我们进入圈套。”   要说皮卡尔·马里克怎么知道自己暴露,不是船帆上那橄榄和蛇的明显图案,笈多王朝的每一艘战船船帆都有不同的图案,主要是他所在的战船一直在被集火覆盖。   摆在伏伟面前的没有太多的选择,他们的战船少于笈多王朝两倍,个体战船看着远比对方强大:“耐心,再多一些耐心!等他们互相的距离拉得足够远!”   陈谭刚才已经进行汇报,己方战船水平面的高度远远超出敌军战船,要是发生接舷战是处在绝对有利一方。   用事实来摆明的敌我差距让伏伟并不惧怕发生接舷战,他所迟疑的是被多艘圈起来围攻。   “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用意吗?”迪让·马库尔是看到汉军战船依然不慌不忙地编队逮住机会远射,没有明显追击的意图,也不知道是该嘲笑还是失望:“敌军的指挥官太谨慎了。”   “是啊,明明他们的船比我们大,可他们依然谨慎。”皮卡尔·马里克是从一名上位者的角度在看待事情:“不管他们是谁,或者是来自哪里,强大使人畏惧,时刻谨慎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很多时候,强大的一方总是会因为轻敌而葬送自己。这样的敌人虽然难以战胜,却不至于令人心生绝望。   皮卡尔·马里克在笈多王朝算不上有多么高层,他却知道在与萨珊海军的交锋中,明明萨珊海军的数量众多,笈多王朝却依然能够胜多败少,正是因为指挥官的优劣。   “波斯人的海军比我们多,但他们瞧不起我们,所以总是能够让我们找到机会给予他们重创。”皮卡尔·马里克觉得有义务教导关系还不错的迪让·马库尔,满是严肃地说:“碰上足够谨慎的敌人,我们应该给予更多的重视,不是去嘲笑他们的胆小。”   迪让·库马尔自然是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却清楚皮卡尔·马里克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属于笈多王朝强大海军的骄傲。   说到底,他们这一支力量在整个笈多王朝的海军里是比较普遍的战船编队,比未知敌人更大的战船笈多王朝并不缺,数量上还比较可观。再来是,经过一番的挨射,他们对比之下认为未知敌人的经验不足。   双方的流窜和追逐一直在上演,战况是随着伏伟下令抵近强弩漫射准备接舷战而出现新变化。   互相之间进入到弓弩射击射程之后,海上就是一副箭矢如蝗的画面,分属两边的弓弩手玩命地朝对方发射箭矢,未必是会对船体造成多大的即时伤害,主要是杀伤敌方人员为主。   互相射箭之下,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闷哼声以及呻吟声被波涛的海浪声所淹没,直至两艘战船撞到一块爆出一声属于木头的呻吟才算动静足够。   战船相撞的刹那,身处两艘战船上的人员都是感觉到巨大的震动,各种喊叫声随之吵杂而起。   笈多王朝的战船这边,他们所处的高度要比汉军低,源于这点就不得感到惊恐,还算镇定的人没想着攀岩而上,是招呼着准备对露头的汉军射箭。他们在下一刻却是被一些圆滚桶砸得不知所措,木桶砸下来碎裂后是流出一些油脂,很快就有火把从上而下被丢来,猛火油碰上火立刻燃烧起来。   伏伟是随着时间在逐渐掌握海战的战法,用抵近抛下装有猛火油的圆滚桶的战法摧毁了三艘,想要如法炮制的时候却发现双方所处的方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变,对方剩下的三艘战船,包括那艘旗舰已经在脱离战场。   “这算什么?”伏伟看着早先那艘失去船帆的敌船停在原地,问的却不是这个,是略略自嘲地说:“果然与陆地不一样?”   说的是关于抢占风头位置,还有作战时未能纵观全局。   皮卡尔·马里克一样是在看那艘停在原地不动的船,是他下令该船投降,原因是失去船帆想跑肯定跑不掉,不如投降之后进行接触,也许能在缴纳赎金之后得到自由,回去后能搞清楚这股未知敌人来自哪里,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笈多王朝这边没有想到的是,伏伟压根就没有想要俘虏,是让本方的其中一艘靠过去投下猛火油,丢下火把直接点火。   夕阳西下,远远看到那一幕的皮卡尔·马里克脸色无比的铁青,他愤怒于未知敌人的不文明,张口就是一串破骂,后面咬着牙说道:“我们遇上了野蛮的敌人,是无法进行沟通的蛮人!”   或许野蛮,伏伟却认为那只是他的言出必行,也就是一开始想好的:初次见面,请你去死! 第666章 闻“汉”之名   也许是不甘心,又可能是小胜一场后信心得到增强,伏伟在后面选择远远吊在失败离去的笈多王朝残存编队后面。   两个来自不同文明的战斗编队,他们一整天的较量是在后世的孟加拉湾区域,从后世靠近斯里兰卡的岛屿偏东,到交战结束是到了偏北区域。   夜幕降临之后,伏伟原以为敌军会进行灯火管制,没想到的是敌军并没有那么干。   “依然还是一个陷阱。”陈谭并不觉得有什么复杂的地方:“该区域应该是离他们的本土不远,留下灯火让我们继续追随,是希望我们继续跟下去。”   伏伟就走到摆放海图的台子边,亲手标注海图后,下令:“放弃跟随,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航线修正!”   白天的交战,他们的三艘战船并没有遭受损伤……如果被箭镞射中不算损伤的话,其实是没有必要回到据点。   一场仓促的遭遇,几乎一整个白昼的交锋,处于作战状态下的编队连进食的时间都没有,解除作战状态,改为警戒巡弋之后,一身的疲劳立刻就袭来,很多人是连吃饭都没有直接睡去。   笈多王朝残存的三艘编队这边,皮卡尔·马里克的确是想要将汉国舰队吸引跟随,由于汉国舰队是进行灯火管制,他们没人能够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跟着。   “只是小小的尝试,跟没跟都没有关系。”皮卡尔·马里克面对迪让·马库尔的疑问,耸着肩膀:“四艘船的损失对我们来讲并不算什么,幸运的是只用四艘船的损失就让我们认识到有了新的威胁。”   不管是贵霜帝国时期,还是到了笈多王朝的建立,阿三洋一直都是阿三的海洋,从未有人能够从阿三的手里将这一片海洋的控制权夺走。   皮卡尔·马里克真的没有将损失放在心上,他们进港靠岸之后,他甚至是心情非常不错地去喝了一点小酒,隔天重新与迪让·马库尔会合,才去见自己的上司。   “你是说,昨天遭遇了一支从未见过的船队,他们没有任何沟通的意图立刻展开攻击?”   卡特鲁克·卡普是一名婆罗门,理所当然也是一个贵族。他并不是一个体态肥胖且面目可憎的模样,相反看去是一个很是有贵族气质且充满威信的中年大叔。   事实上大多数婆罗门在贵霜帝国时期和笈多王朝时期很是自律,他们认为自己是天选之民,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比无数人更加高贵,自小会接受成体系的教育,包括文学知识以及用于厮杀的武技,比较重视的则是管理学。   在阿三这边,婆罗门只分为贵族和僧侣两种,贵族并非都是对等,要区分血脉(姓氏)的上系祖先来区分谁更高等。阿三从孔雀王朝时期就承认“邦”的存在,每一个高门的婆罗门实际上都是“邦王”的子嗣,逐渐又演变成为社会的管理者。   阿三的服饰看上去很是花花绿绿,只要允许绝不愿意身上的布料只有一种颜色,能够佩戴更多的金子器物也绝不愿意失去风尚,各种如戒指、项链的挂件更是会镶满宝石,怎么看都很是有土豪范。   卡特鲁克·卡普就是上述的模样,阳光照射之下浑身闪着金子和宝石的反光,很是困惑地盯着前来汇报的两人:“他们在我方船只已经明确停下表示投降的时候,对方依然展开一场并不荣誉的屠杀?”   也许很扯淡,但绝对是事实,罗马人统治下的欧罗巴,阿三这边的各国,包括萨珊王朝,他们这个时候远比中原王朝更加讲交战规则。也就是,身份足够高贵的前提下,觉得一场战斗没有获胜的可能性,也没有逃跑的希望,投降并不是耻辱的事情,相反认可投降之后以赎金的方式赎命。自然了,接受规则保护的人只限于身份足够高贵和能付得起赎金,其余人该死还是得死,一般是成为奴隶。   “是的,我向婆神起誓。”皮卡尔·马里克是刹帝利才有资格向阿三的至高神之一的湿婆神发誓,刹帝利以下的种姓还没有这种资格。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绝对是一帮具有高度文明的国家,只是行为显得极度野蛮。”   皮卡尔·马里克在发誓的时候,是右手点了一下自己额头的那个红痣,然而那并不是痣,是刹帝利才有资格点上的一种装饰。在右手点了一下之后,他是双手高举之后再向下摊开,双腿也会微微交叉下屈,是一套很有宗教色彩的礼仪。   “我会重视的。”卡特鲁克·卡普完全就没想问卡皮尔·马里克的编队损失了多少,他只是一再点头,后面像是施舍那样,说道:“一旦情报有用,你会得到应有的赏赐。”   阿三的社会制度并不简单,他们接受官职世袭,中央却对地方从来未有过多强的控制力,也就存在一名最高统治者的国王,可是下面还会有数之不清的邦王。在他们的社会制度下,只要是身份足够都能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但是从人员的军饷到列装的装备都是由私人出资。在执行国家任务出现损失,一般是上报多少全凭良心,后面会不会得到补偿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了,皮卡尔·马里克只需要上报损失掉多少高种姓的人,并且需要支付那些牺牲高种姓的抚恤。下等种姓的那些人,包括损失掉的战船,他不去支付抚恤也是理所当然。要是国家不补充战船,他最多是少了几条船的指挥权,后面要不要补充则看他的财力。   在汇报的全过程中,迪让·马库尔是作为背景墙的存在,他虽然一样是刹帝利,可家族破败之后并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是因为马库尔家族和马里克家族世代交好,才在皮卡尔的战斗编队能混个职位,也就没有直接与卡特鲁克·卡普这个婆罗门说话的权利。   两人后面是在一大队的奴仆带路下出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他们到了大街上是站定下来。   迪让·马库尔早就想问了,但他懂得看场合:“为什么不将另一层猜测说出来?”   “你是指,他们可能是来自远东大陆吗?”皮卡尔·马里克反而是一副“你很逗”的表情,耸着肩膀说道:“我们没有证据,卡普也不会相信那个保守的国家会不远万里过来。就算真的是来自远东的那个国家,你不觉得不说出去反而更好吗?”   迪让·马库尔既是愣神又是困惑,全完没听懂皮卡尔·马里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我的兄弟,我们的先辈早就说过,国家归于国家,家族归于家族。”皮卡尔·马里克一副教导的模样:“马里克家族已经在那一场厮杀中为国家尽到义务,我也已经上报所知道的事实。现在我要思考的是,在这一场前所未有的事件中,马里克家族会获得什么好处。”   不是只有中原的世家才会将家族利益放置在国家前面,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在内的家族,他们首先考虑到的会是家族利益,再来才是国家利益。   马里克家族在克塔克这边发展了数百年,时间越久就代表与本地各家族的关系越是盘根错节。皮卡尔之前已经对迪让·马库尔说过,克塔克这边出现了一些来自东方的商人,他认为里面肯定是有关联,或许会是马里克家族的一个机会,重新获得来自东方丝绸的机会。   陆上丝绸之路从东汉末年就已经断了,萨珊王朝和笈多王朝还能从海上丝绸之路获得少许的货物,自萨珊王朝所在地盘以西则一点都没有。   海上丝绸之路并不兴盛,甚至可以说只有极少的笈多商人会经由海路前去东晋小朝廷的地盘,也就让东晋小朝廷时常能够接待到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国家。   东晋有史记载的朝贡次数并不算少,长江以北几乎全面失陷的前提下,那些前来朝贡的人基本是走海路,上报的国家名字千奇百怪,其实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外国使节团,是一些商人冒充使节团。   东晋小朝廷的脸面早就被丢在地上践踏,压根不会去调查有没有那个国家,每次都会慎重其事地进行接待,还要给予朝贡的数倍回馈,以此来证明自己仍然是天朝上国,还是有一帮小弟愿意前来问候。   “那个国家不是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压迫在南边吗?”迪让·马库尔多少是知道一些信息,但绝对是过时的。他猜测道:“难道是他们已经解决了外部危机,重新恢复到先前的强盛?”   似乎也只有这一点才能解释得过来?要不然一个面临外部危机的国家,自保的力量都显得不够,哪有那个力量向外部进行扩张。   笈多王朝还是知道东方曾经有一个强大帝国,也知道那个强大帝国陷入内乱最终被推翻,之后该是怎么样子则很少会去进行关注,毕竟双方离得太远了。   “不管东方变成什么样,除了他们,我真的想不出会有谁能将触手伸到我们的海洋。”皮卡尔·马克里在街道上停下脚步,笑呵呵地说:“不过那是大人物的事,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那些东方商人。”   克塔克在笈多王朝多少能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城市,人口究竟有多少谁也不清楚,只因为笈多王朝和之前的贵霜帝国一样没将贱民当成人,只会记录首陀罗以上的人丁户籍。   克塔克就在海岸之边,有几处对外的贸易港口,外来人口基本就是从这里登岸,有些外来商人会前往华氏城(笈多王朝的首都),有些则是会在本地将商品贩卖并采购再次出海。   阿三出产的商品还是非常多的,最大的出口份额却是颜料和金属,以优质钢的出口获利最多。他们当然不是直接卖钢,是制造成为武器,还不是那种制式的武器,是作为奢侈品向外贩售。   作为地头蛇,皮卡尔·马里克还是耗费了将近半个月才收集到东方商人的信息,足以说明到了笈多王朝的汉人十分小心。   “他们并不在克塔克,最后离开的一股是在七天前。”迪让·马库尔接受皮卡尔·马里克的雇佣并不止是在军务上面,平时更像是一名助手。他不得不怀疑:“一定是知道有人在探查他们的信息才走掉。”   在这半个月里,阿三洋上面发现更多未知船队的消息已经增多,卡特鲁克·卡普还多次找皮卡尔·马里克进行询问,原因是笈多王朝这边的损失一再增加。   作为本地最高管理者的卡特鲁克·卡普重视起来,首先干的事情是排查港口船只,还真的给扣押了一艘来自汉国的船只并羁押了一些船员,其余的汉国船只却是早早离港。   皮卡尔·马里克有去过监牢看过那些被羁押的船员,他还特地带上了翻译,如卡特鲁克·卡普相同的是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我已经散播关于羁押船只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联系。”   皮卡尔·马里克至少知道东方又出现了一个统一的国家,国号还是极负盛名的“汉”,他分不清楚当前的这个“汉”与贵霜帝国时期的“汉”有什么区别,却知道卡特鲁克·卡普只是因为听到“汉”这个国号就决定带着羁押人员前往华氏城。   阿三当然知道先汉,毕竟强大的贵霜连续多次在先汉那边吃过亏,曾经的大月氏一众贵族更因为求娶汉室公主的事情遭受奇耻大辱,虽然那并不关南方阿三什么事,甚至是拿这件事情在当笑话,可至少知道谁不好惹。   “城主邀请我一同前往都城。”皮卡尔·马里克指了指安静站在旁边的管家,后面对迪让·马库尔说道:“我已经决定与城主一块去见国王,若是真的有人过来联系,需要你来进行接洽。”   迪让·马库尔答应下来,后面却是无比迷惑地说:“为什么城主只是听到对方的国号就那么重视?”   这一刻,皮卡尔·马里克多少是有一些优越感,一切只因为他所知道的信息真的不少,满是感慨地说:“因为‘汉’代表着强盛和灭国、灭族无数,不光城主会重视,相信国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第667章 为什么一定要战争?   对于自认拥有历史底蕴的国家,尤其是一帮自命高人一等的贵族,阿三的高等种姓怎么能表现得那么无知?   阿三在历史上没有雄起过多少次,文明底蕴却真的一点不差,他们曾经建立起强大的国家,一度还差点一统喜马拉雅山以西的地盘,就是自孔雀王朝之后就一再被外敌所入侵,到大月氏人来了之后更是沦为异族统治。   笈多王朝是建立在贵霜帝国的废墟之上,当时的贵霜帝国分为南北两部,北方是大月氏贵族集团的地盘,南方则是阿三土著的地盘。   在长达三百七十年的贵霜帝国时期,阿三尽管是被大月氏人所征服,可说实话未必是真心服气,南北之间经常性会爆发一些冲突,双方拉起人马摆开阵势,以恒河为界展开的次数并不算少,通常是北方的大月氏贵族集团能够很彻底地教阿三土著集团做人。   阿三在征战上面或许不行,可是他们搞宗教和享乐很有一手,武力上干不过大月氏人,却用宗教将大月氏人拉进了大坑,最后也因为大月氏人进行反扑真的展开南北大战,输了大半辈子的阿三却在那一次大战中胜了一次,贵霜帝国也就走向了末路。   “月氏人的历史记载中有许多关于汉国的记载。”   “是的,是的,他们引以为耻,我们是幸灾乐祸。”   贵霜帝国有那么一段时期也是在丝绸之路上收过路费的流氓,真正与先汉爆发冲突却是因为汉军再次进入西域,双方其实也没有出动大量的本国军队上场厮杀,是扶持西域国家进行代理人战争。   后面,贵霜帝国因为南方的阿三闹腾是有点不想打下去,考虑到恢复关系就想到了联姻,派人到西域都护府转交国书,却没有明白汉室长公主的重要性,也没搞清楚汉室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出嫁公主谋求发展时间的国家。他们更加不是盛极一时的匈奴,理所当然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而当时的汉室仅是出动西域都护府的驻军和调动西域各国的仆从军。   大月氏人在西域大败的确是被南方的阿三土著当做笑话,也恰恰是因为大月氏人惨败在以仆从军为参战主力的汉室手里,才给了阿三土著更大的胆子纷纷搞独立。所以认真算起来,贵霜帝国的崩溃多少是有一点汉室的功劳,另一个推手则是波斯人复国之后的萨珊王朝。   “出现在‘我们的海’是不是那个汉,目前无从得知。”卡特鲁克·卡普摇着手里的琉璃杯,里面装的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嘴角勾起笑容:“他们在‘我们的海’攻击船只,是因为什么更无法知晓。是应该重视海上航线的安全,所以我们的舰队在行动。但那些都是次要的……”   一城的城主,还是一个婆罗门,卡特鲁克·卡普出行的排场不能太小,队伍前列有手持大砍斧的壮士,两侧是手持盾牌和长矛的武士,几辆大马车周边是一身华丽铠甲的骑兵,少不了一些扛着旗子的人手,最重要的是随行仆从的数量更不能少,一众享乐的物品也要拉上个好几车。   这支队伍当然还有被羁押的汉人,他们是被关在铁质的牢笼之内,从外观看去暂时并未遭遇虐待,精神看来也并未萎靡到哪去。   克塔克到华氏城需要走上个几百里,中间会路过很多城市,镇子和乡村更是不少。在这十三天的路程中,李明至少亲眼看到了笈多王朝的一部分,关于这里农耕发达的传闻一点不假。   李明当然是一名汉军,还是被俘众人中职位最高的那个。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享受到的待遇要比同袍好许多,可以乘坐还算舒适的马车,甚至还有两个皮肤黝黑的阿三服侍。   安排仆从照顾俘虏很夸张?那要谈起阿三的社会文化,卡特鲁克·卡普从翻译那里得知李明是一名贵族(其实是二级的上造),是按照阿三的社会传统给予必要的尊重,李明那些没有爵位的同袍则就没这待遇。   笈多王朝位处东印度,目前阶段是已经占领北印度,多少算是一个崛起了的区域性强国。他们与周边的国家相对和平,不怎么对付的也就西南部的伐迦陀迦和强势崛起的萨珊王朝,不过萨珊王朝和笈多王朝还隔着几个国家,有边境压力的也就在伐迦陀迦的边境。   因为占据着恒河流域的黄金区域,笈多王朝的农业发展有着天然的优势,再来是因为国家情势相对稳定,李明所看见的自然是一派平和的景象,就是有些事情不是看那么懂。   李明不懂的是一个国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种,皮肤越白在笈多王朝显然是身份越加高贵,皮肤越是黝黑就越显得下贱。他通常看到的就是在乡间劳动的人都是黑皮肤,那些人通常看着极为瘦弱,且从穿戴来看也非常贫穷。他还不止一次看到黑皮肤的贱民需要为比自己更高贵的人让路,还会出现贱民跪在地上吻高贵人种脚丫前土地的情况,哪怕是挨打也没有反抗,显得极度恭顺。   社会现象往往能够直接说明一个国家的现状,不同区域的人都有自己的社会规则,李明极度不明白的是笈多王朝的上层是用什么方法来调教,才会是那些被定义为贱民的群体温顺得有如羔羊,甚至连贱民都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若说所见的社会现象让李明搞不懂,随时随地能够看到的僧侣,还有能够随便乱窜的牛,这两者在阿三这边似乎也有着令他搞不懂的地位。   李明所看到的僧侣分为两种,一种僧侣一看就是极尽奢华,另一种僧侣时刻处于自虐状态,两者却是都能够得到很高的尊重。   有一次在一座城市停顿,李明因为贵族的身份还被邀请参与一次聚会。   那是一种在露天场所的辩论会,没有谁是主持人,能够参与的群体有很明确的阶级限定,反正不会出现贱民。参加的人也是千奇百态,有的是准备好所有能够享受的东西,有的只是干坐着。他并不懂梵语,是在翻译的解说下才知道是辩论什么玩意,由此也知道了阿三对宗教的痴迷,会因为某个神干什么能够讲上好几个昼夜,还谁都无法最终说服谁。   历史上的诸夏其实也是有在露天举办聚会的习惯,只不过是由乡老来主持,讲的是村子当年的年景,通常是与耕种的事情有关,合计该怎么向官府寻求有利政策,还是一种民间的吃喝文化。一般情况下这种聚会还相当有效,至少基层官府不能无视,能够起到民间向中枢发声的作用。   要说李明还有什么发现的话,那就当属见识到阿三对黄金的持有量,稍微有点身份的人身上从不缺少各种黄金首饰,就是那些所谓的贱民也会极力收藏黄金。他并不需要刻意地进行计算,光是从看到的黄金普及量而言,能够看出阿三这边的持有量真的相当惊人。   李明的这一次“观光旅游”是伴随到达华氏城而抵达终点,将近两个月的学习让他会了一些基础的梵语,对于自己到达地点依然能够保持良好待遇……也就是有舒适的住所和仆从,真不知道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到了华氏城,李明再一次被区别对待,他甚至是被接进了阿三的宫城,被安排在一处环境非常不错的地方,平时还能够有限度地逛游。   华氏城位于恒河下游,约在今阿三的比哈尔邦巴特那附近。它在《佛国记》被称呼为巴连弗邑,《大唐西域记》称呼为波吒厘子。不管是贵霜帝国时期,还是到了阿三独立时期,它一直都是古代阿三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而它之所有有这样的底蕴,是因为阿三曾经的“大统一”孔雀王朝的首都就在此处。   李明住进了阿三的宫城,第一个迎来的却是路上有过多次接触的卡皮尔·马里克。   “我们的接触会随着分别而结束。”卡皮尔·马里克在克塔克还算一个大人物,到了华氏城就变成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来找李明只有一个目的,进行最后的尝试:“我本以为将消息散播出去,长达两个月的路程会有你们的人来解救,然而并没有发生。似乎你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从海上的袭击在加剧也能够看得出来。”   “刹帝利是你们的武士阶层,对吗?”李明早发现眼前的这个阿三抱有某种目的,他也有意进行接触,就是语言不通很难进行二人之外的交流,等待掌握一点梵语才能磕磕绊绊地沟通:“我也是类似你的这种阶层。虽然不明白你们的习俗,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在大汉并不显得太过高贵,仅是有符合爵位的特权,但绝不像你们的刹帝利有那么多的特权。”   “哦,你终于讲了一些关于国家的事情。”卡皮尔·马里克似乎很喜欢耸着肩旁说话?他摊了摊手:“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而来吗?”,他看到李明无动于衷,继续耸肩又说:“总是有带着目的,不是吗?或许你们所想要的并不需要以兵戎相见的方式。”   李明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自己所理解的,却是听出了一些关键,比如卡皮尔·马里克根本不在乎大汉对笈多王朝造成多少损失,卡皮尔·马里克想要的是获得利益。   “我们是一个富庶的国家,一切是源自于昌盛的贸易。”卡皮尔·马里克说到这个多少是感到自傲,后面却又做出一副像是嘲讽的表情,说道:“你们或许不明白昌盛的海上贸易代表着什么,那是一旦我们认真起来,会有铺天盖地的战船填满‘我们的海’,你们绝对无法凭借武力达到所想要的。”   李明完全不知道近期的局势发展,沉默了有一小会,问:“你知道大汉吗?”   “当然。”卡皮尔·马里克昂起了脖子,骄傲地说:“马里克这个姓氏有着四百多年的历史。”   李明还想说李这个姓氏的历史有数千年呢,但他才不愿意去扯这个,接着问:“那么你知道的大汉是什么?”   “历史悠久?曾经击败强大的匈奴?能够蔑视月氏人?”卡皮尔·马里克摇着头,笑说道:“那些对我们都不重要,你们的陆上武力强大,却威胁不到我们。”   笈多王朝的认知没有错误,他们自己都无法跨越喜马拉雅山。而哪怕汉国重新踏入西域,汉军还要击败匈尼特人和诸多民族,更可能的是直接与波斯萨珊扛上,真没多少余力再一路南下入侵笈多王朝。   海上?继承贵霜帝国海上力量的笈多王朝,他们的贸易就是建立在对大海的利用,长期保持数百艘战船就不说了,战争爆发随时能够“暴兵”,源于海上贸易的发展还不缺熟悉大海的兵源。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对自己海上力量的自信也并不是源于自大。   李明的知识库有限,甚至都不知道汉室曾经教训过贵霜帝国,多少也知道要是能从陆路入侵阿三,就不会去玩并不擅长的海上入侵。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丝绸,那种只有你们能够制造出来的丝绸。”卡皮尔·马里克拍了拍手掌,一直站在旁边的一个阿三掀开了手中盘子的盖布,露出的是一种透明的布匹:“我们会纺纱,却是造不出丝绸。我们需要丝绸,波斯人需要丝绸,罗马人、埃及人、希腊人……没有人不喜欢丝绸。”   关于生丝目前的确只有华夏文明掌握,其余的文明一直想要探索这个秘密,阿三甚至研究过用蜘蛛丝来制造丝绸。   “你懂我的意思吗?”卡皮尔·马里克摆出了明显的不解:“或许你们汉人击败了游牧民族重新崛起,可没有理由万里迢迢来发动一场关乎土地归属的战争。所以我们一定是有你们想要的。如果你们不是要土地和水,只要提供丝绸就能够获得一切可以交换的商品。” 第668章 神奇的脑回路   一名俘虏能够住进擒住自己一方国家的宫城,听上去似乎是很扯淡的事情,然而这么件事情就真的发生在了李明身上。   李明在来到华氏城的路途并没有被蒙住眼睛,能够对笈多王朝的地方有充分的观察,他看到的是一个文明程度并不差的国家,社会存在鲜明的阶级,可社会阶级并没有让笈多王朝显示出水深火热的一面,相反贵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各种特权,被划分为贱民的那些人也是尽着身为贱民的责任。   要是在中原王朝,绝大部分群体生活在时刻属于被欺压的状态,无论王朝武力有多么强悍,各地爆发民变也绝对是频繁。这种频繁的民变必然会拖垮王朝,不是由新的家族来成为最高统治者,就是有异族趁势杀入中原取而代之。   愚民?不不不,阿三的贱民群体连人都算不上,广大贱民兄弟对于今世受苦来世享福深信不疑,只当做是在进行修行。   李明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见闻写下了,有这个念头却是苦于识字不多,后面只得放弃。   在中原王朝,识字率低不是奇事,知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想要获取知识的途径并不多。就是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相同的情况,知识被少数人垄断,并且极力阻止更多的人获得知识,才能使原先掌握知识的人巩固既得利益。   要说中原王朝那边的知识是被世家和大族所垄断,笈多王朝的知识更具有明显的划分。   笈多王朝这边什么样的种姓阶层才能学习什么知识,比如婆罗门虽然什么都能学,可婆罗门比较倾向于管理学的研究;刹帝利则是专注于军事技巧,又分个人武力和“万人敌”的两种;吠舍则是因为主商业的关系,会学习一些怎么经营和贸易的知识;首陀罗就是专门来学怎么去伺候人,怎么把自己的主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才是主要。   要是明眼人,只要观察笈多王朝的社会结构,会发现笈多王朝已经形成一种固化,各司其职的同时又因为宗教影响,其实是很难爆发什么内乱,亡国现象只会是外来势力的征服。   大概是抵达华氏城之后的半个月,李明惊奇地发现自己那些同袍被放了出来,他本人则是被带离宫城,到了一个姓氏为雅度的家族庄园做客。   华氏城是一座古城,它的整体环境与许多国家没什么不同,有区分贵人区、商业区、贫民区,一些高等种姓的家族还能在城郊有大片的土地,通常是修建成为庄园。   雅度在阿三这边是一个高大上的姓氏,传闻是某位神灵的后裔,庄园的主人是笈多王朝的财政大臣,全称有点长,叫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   被安排来安置李明等一些汉人的庄园,是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众多庄园中的一座。他们到来时,看到的一座被修建得很是典雅的庄园,建筑偏向于希腊风格的同时,有着广阔的林苑,花园是以喷水池来作为主体分布。   庄园之内有着数量众多的仆人,李明得知他有权对那些仆人下达任何命令,却是要受到庄园守卫的监控,也不能出庄园。   还是作为联络人的卡皮尔·马里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直白对李明说:“任何命令包括让他们去死。”   李明看到的不止是皮肤黝黑的阿三,还有明显是中亚的一些人种,一些妖娆的波斯女人和阿拉伯女人,甚至还有白皮肤、金头发的希腊女人。   “你们可以尽情享用。”卡皮尔·马里克知道李明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并不介意给予一些提醒:“我们已经在集结舰队,下一次海战的结果,将会决定你们的命运。”   说起来,李明等人从被俘之后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没有出错从本土到前线的第二支舰队已经到位。   显然,笈多王朝也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简单,发现的汉国船只数量并不少,汉国也在骠国疆域之外的西部沿海建立据点。   李明所不知道的是,两边在海上的战况怎么样,或者说双边有没有建立什么沟通渠道。他比较倾向的是并没有建立沟通渠道,也许笈多王朝一直善待自己不单是因为社会习俗,还有想要拉拢和软化的意图,使他本人成为一道沟通的桥梁?   “你并没有猜错。”卡皮尔·马里克并不否认,说道:“我们一再尝试,可是每次都没有获得什么成果。我们需要有一个对话的窗口,而已经多少了解我们的你,是不是能够来避免这一场或许并不需要发生的战争?”   笈多王朝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一点,那就是重新在东方屹立而起的汉人为什么要来发动战争,双方距离太远太远,压根就没有什么纠葛,更不用谈什么利益冲突。他们不想发生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可是也并不惧怕战争,打算集结足够多的舰队打上一场,获胜和失败将会用不同的策略来应对汉国。   李明已经知道笈多王朝并不是什么未开化的落后文明,他却是鄙视阿三没有血性,明明海上贸易航线已经被破袭得不成样子,双方实际上已经进入战争状态,可阿三还想在思考有没有必要进行一场实际上已经爆发了的战争,不得不讶异阿三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阿三是一个神奇的民族,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经常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处理事情的态度也通常不走寻常路,才有了被坑千百次依然痴心不改的精神。(没错,指的就是毛熊)   卡皮尔·马里克见李明有些发呆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地说:“知道为什么让你离开宫城吗?因为我们很认真地探察史料,发现你们汉人有进入他国王宫行刺的爱好,而你并没有那么干。”   李明是完全不知道卡皮尔·马里克这个笑话是什么意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著名的荆轲刺秦王。   然而,卡皮尔·马里克说的并不是荆轲刺秦王,是汉人出现在西域之后,屡屡干出数十人就敢冲进他国王宫,宣读一份压根不存在的讨伐诏书,再弄死这个国家的国王。   笈多王朝这几个月不是干坐着,他们在尽可能地探知更多关于东方的消息,首先干的就是派人到西域,看看汉人是不是又再次进军西域,很显然还真的有汉军重新进入西域,只不过是止步于鄯善。   阿三在探索汉国的消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其中当属萨珊王朝最为关注,位处西域的那些国家在知道后少不了一些添柴加薪。毕竟汉国的再一次崛起,最紧张的就是西域各国了。   西域人干得不错,他们是将汉人的各种劣迹(丰功伟绩)说出来,有必要的时候还得夸张地修饰,将汉人描述成为一个极度野蛮且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民族,就没什么比汉人敢于几个人就冲杀进一国王宫诛杀国王更野蛮的行径了。   李明不是什么世家子,汉国建立之前就是一个被胡人任意欺凌的百姓,走出家门三十里之外还是成为一名汉军士卒之后的事,虽说是在军队里受到一些教育,可并没有人会去进行历史详解。   “数十人就敢冲进一国王宫,大呼战号干掉敌国的国王……”柴雄立刻就咧嘴笑说:“听着很带劲啊!”   卡皮尔·马里克听不懂汉语,因为李明已经多少会一些梵语也没有带翻译,可他看柴雄的神态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被笈多王朝羁押的汉人有二十六人,其中有十三名军士,另外的人是水手。他们在被俘之后多少是被拷问过,却没有出现减员。在他们与李明重新会合之前,有十二名军士一度是被安置在笈多王朝驻军营地,每日就是与笈多王朝的士兵对练。另外的十二名水手,他们是一直处于被关押的状态。   笈多王朝的官员拿汉军的军士来对练,无非就是想要看看汉人的战斗力,他们也的确看到汉人……至少是汉军有自己的组织度和配合。虽然笈多王朝并不知道包括柴雄在内的军士在汉军之中属于什么等级武力,却是能够从屡次对练中发现汉人陆上的配合能力不差,至少同等装备和人数情况下,笈多士兵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我将会回到克塔克,会率领其中的一支舰队参与战争。”卡皮尔·马里克笑着问李明:“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为你带去信件?”   李明想了想还真的觉得有需要,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立刻有仆从端上来羊皮纸和炭笔。   对了,纸张是早被发明出来,可是只有少量经由路上丝绸之路被贩售出中原王朝。除了华夏文明之外,其他文明实际上还没有掌握对纸张的制造方法,羊皮纸还是各文明的主要记录承载物。   炭笔就真的是木炭做的笔,比较巧的是汉军在内部也是普及使用炭笔,与之不同的是阿三提供的笔有经过加工,是用一种皮革来进行包裹,将笔尖给做了削尖处理。   李明认识的字有限,写了不大的篇幅,主要是述说自己被俘之后的一些经历,谈一谈自己的一些见闻,再提起一众被俘同袍暂时安全。有些无法写的字,他是用图案来进行描述,就是画起来没什么美观。   卡皮尔·马里克得到李明的信件看去很是高兴,他一再保证一定会将信件递交汉国一方,甚至是询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后面才离去。   “这是一个奇怪的国家。”邓良笑嘻嘻地说:“换做我们对待战俘,哪是这个样子。”   对于这点所有同样被俘的汉人都是深以为然,没有被虐待就已经是很不错,能得到一日两餐就显得特别,反正别想着有超规格的待遇,他们被俘之后尽管有着不同经历,可真算不上有多么凄惨。   “所以咯,要是征服这个国家,反正我是觉得可以按倭人的待遇来管理。”柴雄是个有见识的人,多次来往倭列国享受超国民待遇。他略略好奇地问李明:“队率,你信上写了啥?”   李明就是一个队率,有些特别的只能说是有上造爵位。他所在的一个队,留守船只的两个什在抵抗过程中折损了八人,剩下的除了被俘就是伪装进入笈多王朝各地进行情报收集,损失最多的反而是船只自沉后没来得及出船舱的水手。   “只是给予他所想要的。”李明说的是卡皮尔·马里克要的接触由头。他挥挥手让大家随意一些,等待都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先询问一下各自的遭遇,后面说道:“显然,我们没死是因为阿三想要留下余地。”   对于这点只要是汉人就觉得搞笑,他们不理解阿三的思维,想的是换做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干。   “也许是半个月,可能也是一个月,海上的大战必然爆发。”李明与众人到了笈多王朝所处的阶层不同,他了解的情况会更多一些,没去谈他们将要做什么,比如柴雄提议的学先辈勇士杀进笈多宫城干掉国王。他扫视着众人,后面咧嘴笑说:“不是老子胆怯,是老子有必要将自己所看见和了解的,带回大汉进行呈报。”   每一个人在面临一个抉择的时候必然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个时候就需要有领头人来下达决议,李明不管是从职位还是爵位都有作为领头人的资格,只要在场的人不叛乱,他的决议就是最终命令。   【这是一个奇葩的国家,有着一帮想法奇特的统治者,有数量众多的受欺压者,我是想不出更多……】李明走到室外观看着花园,那里看去一片绿色,还能看到众多美姬在喷泉水池戏水:【肯定有很多文章可以做,我一定要回去,将自己的见解进行上报!】   到了李明这个阶级,就是掌握的知识再有限,可身为二十等爵的利益获得者一员,他总是能够模模糊糊抓住一些什么,说不准大汉对阿三的征服之战还能起到关键作用。 第669章 没想象的那么弱小   大海之上波涛依旧,平蛮校尉部却是经过数月的发展完全改头换面。   原先的平蛮校尉部只是开辟出沿海的一片空地,虽有建造房舍却并不太多,更多的是临时性的军帐。   此时此刻,军港已经初显规模,港内泊位停靠连成一排排的战舰,外部临海亦是船帆影叠,纵观下来各型号船只不会下余两百之数;陆地之上开阔出更广袤的空间,深入内陆十数里,原先的原始丛林变成了建筑群,各处宽广的校场之上操练之声不绝,各条道路之上军士与水手的身影随处可见。   这个地方空气潮湿且降雨频繁,汉军是入乡随俗建造不少以竹子编排为主体的房舍,通常是以大木支撑,于房子底座留出一个隔空层,一楼基本不住人,只在二楼以上进行安居。   “笈多纠集战船,欲与大汉一较高下?”桓温到平蛮校尉部已经两个多月,他理所当然成为这片区域的汉军最高指挥官:“此,乃是乐见其成之事。”   房舍留下隔空层有相当多的用意,多降雨很多时候会形成水汪汪的一片,不想房内入水自然就不能像在中原那样建屋。再来是这个地方的各种虫子和蛇类着实太多,隔空层也是起到一种防护作用。   汉国新占该地,短时间内无法按中原习惯建设,只能是将这个地方改造,至少是不再有那么多的虫子和蛇,中原建筑才会大肆建造。   人类是一种破坏性极强的生物,只要有足够多的人群居,必然会使当地的面貌出现改变,不止是在自然风貌上的改造,实际上各种人类认为有害的生物也是被迫迁徙或是被灭杀。   桓温没来之前,是由李迈接替伏伟来进行指挥对笈多王朝的海上破袭战。   李迈本是东晋小朝廷的水师高官之一,于汝阴之战归降汉国,后面参与了汉军对小朝廷的灭国之战,在寿春之战和京口之战立下功勋,任海军郎将。   汉国海军针对笈多王朝的海上破袭战,是从伏伟率领舰队到来开始。一开始只有十来艘战船游弋于阿三洋的孟加拉湾海域,等待李迈带来第二支舰队才在整个阿三洋展开破袭战。   破袭战对笈多王朝造成的打击自然不小,却办不到完全封锁笈多王朝对外的海上贸易,只是随着汉国战船的一再增加,笈多王朝距离海上贸易完全中断也不远了。   为了不使汉国海军横行无忌,也是要保证海上贸易航道,尽管笈多王朝真不愿意进行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可是他们也没有干坐着,是调动本国海军对汉国海军展开反击,双方也多次展开海上交锋。   笈多王朝不愿意开战,那是上层的一种思想,他们看不到战争会带来什么好处,本着进行沟通来停止战争的意愿,却也不是蠢到只挨打而不进行反击的地步。   汇集到克塔克沿海的笈多海军一直在增加,他们还组织了多次护航编队护送商船,使海上交锋的规模一再扩大,双方参战战船最大的一次,规模已经超过百艘。   那一次百船会战,汉国这边的指挥官是伏伟,笈多王朝的指挥官是一个叫加瓦拉·库纳勒·杰定的高种姓贵族。   百船会战只是打了一个下午,是以伏伟下令撤离作为结尾。此役,汉国战沉十六艘,笈多方面战沉十七艘,双方战船无一不是受损状态。会是伏伟选择撤退,是因为后面笈多有了新的援军。   “我们已经知道笈多的海上战船格局。”桓温多少是有些兴奋:“他们最大的战船比我们的还大,总体而言却是我们的战船更有优势。”   不是说假话,笈多王朝出现了一艘非常庞大的战船,长度该是接近百米,宽度该有个四十来米,吃水深不明,不算船桅的水平面船体最高度少说有个八九米,这么一艘船摆在海上就好像是一座大山。   汉国这边最庞大的战船,长度也就是七十六米,宽度十七米,吃水深七米,不算船桅水平面建筑最高度六米,真比已经发现的笈多大舰小了不少。   笈多王朝超过三十米长度的战船却是不多,基本是长二十米左右、宽五六米左右的战船,更小的就只能算作战舟的类别。   根据汉国这边的情报窥探,笈多王朝的舰队正在编组之中,那艘巨舰配属八艘六十来米长的大舰,余下就是三十米以下的战船。   汉国这边的战船,制式弩船普遍在长三十米和宽八米,以此类仿照系统的战船数量最多。往下就是一种以冲撞为战法的艨艟战船,余下其实也只能算战舟。   艨艟战船长度有十二米、宽四米,船首有专门的撞角,却没有装备床弩。它们其实是以往内河水军的主力舰,往往是依靠人力船桨的动力来驱动,将敌船撞个大窟窿就该倒车撤离。   现在的海上战船还不是以吨位来计算战力,是按照战船的大小,肯定也是要算上防御力以及航速、承载力,来区分战船是否足够强大。   在战船方面,桓温已经得知的是,笈多王朝不乏可以称为海上巨兽的战船,可绝大多数在船体大小上却是劣于己方。   “他们自然也将床弩装备到战船之上。”李迈多次亲自处于前线,他在这一次入侵之战将负责指挥海军,绝对不能对敌军一知半解:“以探知情况而言,装备床弩的敌船还不少。”   桓温过来是要主持对笈多王朝的入侵之战,虽然有着最高指挥官的职权,更多是将在展开登陆之后踏入敌国疆域,海上舰队依然会是以李迈作为指挥。   汉国的军队想要登陆笈多王朝沿海进行入侵,理所当然是要发生在获得制海权之后,要不然陆军上了岸却没有制海权,可不被断掉后路了吗?   跨海作战真的不太简单,尤其是远赴本土数万里之外作战,所登陆的土地就是敌国,一开始就是深陷敌境作战,举目四望别奢望能有友好之人,就是想退也只能撤向海岸线。那么制海权肯定是要掌握在手里,要不然不但要心里惴惴不安,失去制海权也就等于将登陆部队丢下陷入死地。   “以数量而言,笈多已经纠集将近六百大小战船。”李迈带头走向悬挂墙壁的军事舆图,指着克塔克的位置:“敌军战船主要聚集此处,超一半船只是民用改为军用。目前敌船的数量仍然还在增加之中。”   以现在而言,船只上面的军用和民用界限其实并不明显,无外乎就是使用船只的人是军队还是民间,一切只因为还没有进入到大炮时代,海上交战除了远程的冷兵器互射之外,就是进行碰撞后的接舷战(也叫跳帮战)。   事实上,就是到了火炮主宰胜负的时代,许多民间商船进行改装,安装上火炮也能成为一艘战船,就是民用商船的船体在建造之初就没军用战船坚固,再来是船体结构也不是真正的军用。真正展开互射之后,民用商船改装的战船从火炮数量和船体牢固上面肯定无法与真正的军用战船相比。   真正进入军用和民用的大区分时代是到了大型舰炮上场之后,那是战舰列装大口径舰炮,安装防护装甲的舰炮还通常要有牢固的基座,基座还得是能够进行转动。在这么一个巨舰大炮的时代中,军用战舰和民用船在一开始的船体结构上就不相容,别说是挨揍的防护力方面,关于火力点布局、装甲的加固、航速方面,改装民用船的工期以及成本还不如加紧建造真正的战舰。   一直是需要到航母出现,民用邮轮的改造才再一次上场,只是民用邮轮改造的航母真上不得什么台面,反正大舰队的对决不会有这些改造航母什么事。民用邮轮改造的航母,它从舰载机容量、吨位、航速上面肯定比不上真正的航母,一整支战斗编队没可能在进入战斗状态后,刻意做一些降速的行为。因此民用邮轮改造航母,一般是被用在护航和一些破袭战上面。   笈多王朝是一个海上贸易异常发达的国家,他们常年拥有一支数量在三百艘左右的海军。源于笈多王朝海上贸易的兴盛,他们民间拥有的船只数量不会少到哪去。以正常的比例而言,笈多民用船的数量必然是海军所属战舰总吨位的二十倍以上。   “也就是说,等待敌军发动决战时,他们的船只不会少于千艘?”   “职以为,会达到一千五百艘以上。”   中原王朝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海上强国,其实对于海军什么的就是处于初步摸索阶段。以往在计算战船时,算的是内河可参战船只,少有的几次长江大战有史可查,最大规模的也就是赤壁之战,三方陆军就不说了,参战船只也没有超过千艘。   能够参与海战的战船,每一艘都要能够经得起海浪的考验,也就代表战船就是小也不会小到哪去,桓温已经在想象一千五百艘战船铺开的画面,脑海中是船只的重重叠影,想到的形容词汇也就是“铺天盖地”这四个字。   汉国有派探子到笈多王朝进行情报收集,笈多王朝的海军汇集是路上探子以及海军船只的总汇,必然是会存在数据不详的情况,却也能做最大的参考。   “关于笈多的陆上军力,我们目前掌握的是他们不会少于四十万。大体是分为各种步军,骑兵区分战马骑兵和战象骑兵。另外,敌军还在大量装备战车。”   笈多王朝的步军还是有比较严格的等级,不着甲的步兵占了绝对的多数,又以近战轻步兵和弓箭手两种,其中弓箭手绝对是一大特色。他们的着甲步兵是以刹帝利武士集结而成,配以各个刹帝利的精锐私人武装,也就是所谓的贵族部队。   说笈多王朝的弓兵有特色,是取决于当地环境因素给弓和箭带去本地的鲜明特征,他们的弓是一种长弓,由金属或竹子所制成,箭是长的竹杆加上金属头,又以金属长弓最为强悍。阿三长弓和西方或中亚的复合弓不同,后者在潮湿的环境下容易翘曲,而阿三因为气候影响,阿三长弓被誉为有长射程及强大穿透力的武器,也可以对抗骑马的弓骑兵。   关于笈多王朝的弓箭手,汉军这边已经有充分的认知,那是双方在海上交战时没少互射,汉军对于笈多弓箭手的射程多少是有些讶异,也研究过笈多军队的箭矢构造。   汉军这边当然有弓箭手,分为步弓手以及马弓手。步弓手的制式弓其实就是硬弓,大多是一石左右的张力,射程最远也就是一百五十米。马弓手使用的当然是骑弓,分长弓以及角弓,长弓最远射程达到两百米,角弓最远射程只有七十米。   汉军对笈多弓箭手会讶异,是发现笈多弓箭手可以将箭射出三百米的距离,哪怕是在三百米之后还是有着很强的穿透力。   “常备陆上军力四十万,进入战争状态必然更多。”   桓温手中的陆上兵力只有两个常备军,算上附属仆从兵的话,陆上总兵力也就七万。他来之前还不太理解刘彦为什么会说无法一次性消灭笈多王朝,刘彦所要的是一次性将笈多王朝打疼了,使用强悍的武力来使笈多王朝屈服,从政治上获得想要的敲诈。   要说之前桓温多少抱着一次性将笈多王朝灭掉的想法,得知笈多王朝的现有实力,再估算其战争潜力,理智上明白一战灭国是真的没指望,接下来就该想着怎么将笈多王朝打疼,能够将笈多王朝打得越疼,军事较量之后的政治谈判也才能更好敲诈。   “首战在于海上胜负。”桓温眯起了眼睛,像是思索了一下下,后面才看向李迈:“若大汉邀阿三进行会猎,郎将可有信心?”   李迈必须要问清楚:“以当前三百战船,与敌方千艘战船,进行会猎?”   桓温做出哑然失笑的举动,大气地说:“战船?大汉会缺战船?!”   李迈一想也是,北洋舰队和南洋舰队,有哪一支舰队的战船少于千艘,他有顾虑的是后续战船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第670章 铺天盖地而来   汉国在太平洋并没有遭遇什么威胁,整个太平洋之上没有可堪一战之敌,不管是北洋舰队还是南洋舰队执行的是对海洋的探索与开拓,还真没有遭遇到有威胁的海上敌人。   明明没有可堪一战的敌人,北洋舰队和南洋舰队的规模却是各自超过千艘战船,并不是汉国富裕到战舰能够像饺子那样下,是刘彦有着逆天的系统部队,说是各自有千艘战船,实际上非系统战船也就一两百艘,其余皆是运输用途的船只。   汉国将军事触手伸到马六甲之后,北洋舰队和南洋舰队的非系统部队是改编成了南方远征军的一部分,到了阿三洋的三百余艘战船就是这样的由来,他们被调走之后,北洋舰队和南洋舰队看似没有少了多少战船,可实际上全是系统部队。   由于汉国的造船能力有限,对北洋舰队和南洋舰队的非系统战船补充速度并不快,再来是现阶段汉国的军事红区是在阿三洋,哪怕是真的有新的战船下水,也会被划分到南方远征军序列。   桓温并不清楚笈多王朝那边什么时候大举出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向中枢发去公文,第一个请求调动的就是离得最近的南洋舰队,要是阿三洋这边战况进入胶着少不得需要北洋舰队来援。   建造系统船坞造船?那是建立在刘彦有那个心思的前提下,他入关中之后注意力转向了新长安城的建造,还有即将爆发的干旱,没有得到通知哪怕是平蛮校尉部周边已经建立起系统船坞,没有执行建造也不会有战船出来服役。   地球分南北两极,每个区域的环境和气候也不一样,要是按照纬度来算的话,平蛮校尉部是处于亚热带,春季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闷热,还是那种空气潮湿的闷热,到了夏季还是闷热,哪怕是已经进入秋季依然是又闷又热,倒是冬季有点像是中原区域的春季。   对于远征军来说比较麻烦的是,一到秋季这个地方的雨就会下个没完没了,有时候会是一下就停的过云雨,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月之中至少有二十天是在下雨,等于是将士们除了躲雨就什么都别干了。   没完没了的雨势还给了远征军新的考验,除了雨水过多造成哪里都是水的窘境,储备的干柴数量是在每日消耗,要是干柴消耗干净,将士们的饮食就会出现问题,至少是别想吃上热餐。   “最新的消息,南海出现飓风登陆,交趾沿海严重受创,马六甲暂时也无法通航。”   秋季出现台风或飓风在那片区域是再正常不过了,不但会使海面变得非常可怕,陆地沿海也必然会被风吹得一片狼藉。   “相比大汉,笈多对那片海域的了解会更多一些。”李迈耳朵里听的是雨水拍在竹排上的“啪啪”声,外面正在下着大雨。他忧虑地说:“职以为,若笈多正在寻找战机,正是当时。”   大批汉国海陆军屯驻平蛮校尉部,对于笈多王朝绝对不再是秘密,只是汉军战船封锁严密,笈多王朝的战船难以靠近观察,致使笈多王朝知道这个地方是汉军的重要基地却对情况不明。   桓温立刻就反应过来,问道:“宪和的意思是,敌军会来突袭?”   “若职为笈多将领,便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李迈在做的不过是一种换位思考,他用着推研的语气说道:“笈多对此地已经知情,却是难以靠近观察,不明我军实力如何进行交锋。我军后方出现断层,敌军为大战计算,前来决战的信心或许未有,却会渴望知晓此地状况。”   之前桓温就有相关的思考,只是对海上作战陌生不太确定,见李迈说的笃定,就颔首:“如此的话,便是几日之内了?”   交流靠吼和通信靠跑的年代,信息传递上的时间延迟是看距离的长短。且不知晓笈多王朝有没有船只在马六甲附近窥探,他们会根据往年的经验来做出推断,对南海以及马六甲海域肯定不会陌生。   桓温到平蛮校尉部之前有停靠在海峡几日,了解到当地的半岛和周边的岛屿之上不缺阿三,既然那边是有阿三的移民,没道理阿三对那边陌生,甚至应该说至少比初来乍到的汉人更熟悉才对。   “大汉的战船可以在雨中航行,风浪太大却是无法。”李迈尽力回忆笈多王朝的战船款式,说道:“目前海上风浪不大,仅是处于雨季。敌军不乏大船,想知晓敌军会否来袭,可查阅近日敌军动向。”   简单点说,任何军事行动都是需要准备时间,海军出战之前肯定要对船只进行相关的检查、维护、保修,更要备下足够多的物资。这样一来的话,只要观察笈多王朝近一段时间海军的出动就会发现端倪,尤其是看对方的大舰是否出现更能有准确判断。   每一艘船只都有自己的航行日志,不但是记录航行的航线,还是本船的状况,以及所发现的信息,想要窥探笈多王朝海军的状况,查阅前去破袭的各舰日志最为直观,就是工作量有点大。   作为上位者的桓温不需要事事亲为,他嘴巴一张自然会有人去忙碌,半日之后就得到一个相对详尽的信息。   “宪和立功了。”桓温平时并不是一个和蔼的人,对于有能力又能帮自己大忙的人却不吝啬笑脸:“笈多的大舰近几日果然没有出现,想必正如宪和所猜,他们要趁此大好机会前来窥探。”   李迈就是吃率领水军的那碗饭,别人能不敏感,他必需要有敏锐的嗅觉,要不然舰队驻港受袭,丢了面子事小,舰队遭受重创却要担负责任。   桓温在海战上面需要仰仗李迈的能力不小,给予了最和煦的笑容,问道:“宪和既然料到敌军动向,可有应对之策?”   远征军战船三百余艘,时常出动前去进行破袭战的战船在百艘左右,临时的作战任务肯定是无法通知到那些正在展开破袭战的编队,毕竟现在根本没有无线电这玩意。停靠军港进行维护、检修和等待补给的战船数量不固定,处于指挥链可调动范围的船只不下于一百五十艘。   李迈一直坚信自己的猜测不会出错,心中早有腹稿,却不能不尊重桓温,就以请示的口吻,说道:“敌军会来多少战船并未可知,职以为不会少于三百之数。大汉在军港之内可参战的战船约有一百三十艘,与之正面交锋自然不怵,却难以给予敌军最大的教训。军港建有完善水寨,哪怕遇袭也非敌军可轻易攻破,是否将舰队指派出港,以水寨为诱饵,吸引来犯敌军?”   让舰队出港在外隐蔽,以军港作为诱饵让笈多海军杀进来,等待笈多海军进入包围圈,隐蔽的舰队再围过来,桓温一瞬间就开始评估可行性,思索下来觉得可行。   “敌军虽不知晓我军战船数量,却不可使港内看去一片空旷。”桓温对于李迈这种不将话说完,留下一些补充照顾上司颜面的下属,是一种很欣赏的态度:“便由宪和来做安排。”   李迈自然是行礼应:“诺!”   别看李迈和桓温都是东晋小朝廷的降将出身,可他们真的是亲近不起来。桓温的名声并不算好,至少是在南方负面居多,与人相处上面更不是什么谦谦君子,甚至多少是有些跋扈。那些或许是桓温的本来性格,或许也是给予君王把柄,可也让同僚产生忌惮和惧怕,少不了有一些同僚还会厌恶。   李迈自然不会表现出对桓温厌恶的一面,得到命令也不拖沓,向桓温告辞之后找到伏伟,两人都是海军高层,接下来的那一场交锋还需要同心协力。   雨自然还是一直在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处于军港的战船在一片雨点遮盖的朦胧之中分批出港,他们不会是向北而去,是到南部海域进行隐藏。   汉国在这片区域并不是只有平蛮校尉部(仰光)临海的这个基地,位处后方的还有大基地(土瓦),就是另外的这处基地建设完善度比较差,一般是作为受损严重的战船维修地使用。   战船受创越严重,维修周期肯定就会越长,通常是不会安排在前沿军港维修,那样会占用船坞。前沿军港的维修船坞,它们应对的是受创较轻的战船,用最快的速度进行维修,使受创战船恢复过来重新投入使用。   正在汉国远征军这边忙碌应对可能发生的被袭之前,笈多王朝那边的的确确是在做突袭准备。   汇集起来准备加入这一场莫名其妙战争的笈多船只,仅是在克塔克沿海就多达八百艘以上,民间被征用的数量一多款式也就复杂,卡皮尔·马里克就管着一支五十艘各式船只组成的编队。   “杰定的命令已经下达。”卡皮尔·马里克说的是笈多王朝总指挥官加瓦拉·库纳勒·杰定的以牙还牙突袭。他现在就待在新接管不久的战船之上,遥望着周边密密麻麻的风帆,对自己的副手迪让·库马尔说:“我们被划分在第二批次的编队,在今日便要出航。”   卡皮尔·马里克的新座舰是一艘长二十四米、宽六点五米、吃水深三点五米的三桅战船,船上列装了两部床弩,都是处在船首甲板位置。他的新船,看款式很是有萨珊王朝的风格,实际上就是一艘俘虏后维修好的被俘舰。而它实际上也不是萨珊王朝的本土战船,是萨珊海军从东罗马海军那里俘获。   萨珊王朝的战船风格又很是希腊化,船首撞角还有着一座海洋女神的雕像,就是卡皮尔·马里克没搞明白那位海洋女神,究竟是俄刻阿诺斯之女,还是涅柔斯之女?   加瓦拉·库纳勒·杰定并不会直接参加这一次突袭,他作为一名高贵的婆罗门只需要下达命令,然后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消息即可。   指挥突袭舰队的当然也不会是卡皮尔·马里克,是主动请命的卡特鲁克·卡普将会指挥这一次突袭战。   笈多王朝动用于突袭战的船只达到五百的数量,就是民用船的数量占了其中的三百,真正算得上是战船的不到两百。他们这一支突袭舰队的准备工作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月,除开海上交战的准备之外,还做好了突防登陆的兵力调配,准备登陆作战的士兵大多被安排在最后突袭编队的民用船上面。   绵长的“呜呜呜——”号角声是从城主府那边首先吹响,随后是各处连续传达,等待港口的大钟被敲响,出现了一支由僧侣组成的庞大队伍。   僧侣并不是要随军出战,他们是要来港口祝福即将出战的军队,一阵阵的梵音被咏颂,配合着不断被敲响的钟声,再有大量僧侣以及信众张罗出来的场景,倒是有点佛国降临的意思。   等待出港的舰队,不知道是谁先呼喊了一声“婆神”,随后就是万众齐声的高颂之声。   阿三有自己成熟的宗教体系,佛教啥的其实是被阿三自己所抛弃,取而代之的是印度教,而印度教有三大主神,既梵天(Brahma)、湿婆(Shiva)和毗湿奴(Vishnu)。梵天为创造之神(宇宙之主)、湿婆是三只眼的破坏之神(鬼眼王),湿奴是宇宙与生命的守护神。   刹帝利这个阿三群体的主神理所当然就是破坏之神,出战之前举行宗教仪式来进行祈福(祈祷)是必要的程序,越是声势浩大军队的士气就会越高。   一阵阵的梵音与钟声之下,卡特鲁克·卡普手臂一挥,他所在的旗舰也就率先离港而出,紧随其后的是旗舰护卫编队。   作为第二梯次的卡皮尔·马里克,他是一脸肃穆地看着岸上的载歌载舞,等待第一梯次的编队出港,才一声大吼:“婆神将保佑我们战无不胜,出发!”   当然也不是所有船只都是从港口而出,实际上大多数的船只是早就下锚在海上排成编队,一眼看去连成大大的一片,真有点铺天盖地的盛景。 第671章 全中亚、南亚都在关注   阿三洋以面积来算实际上非常广袤,又区分各个小海域,比如孟加拉湾之类的。   汉国的前沿基地是设立在后世的仰光,取名为平蛮校尉部,它距离笈多王朝的近海足有数百海里,以目前船只的航速绝不是短时间能够来往。   克塔克并不是笈多王朝最大的沿海城市,实际上另一个叫维沙卡帕特南的沿海城市才是,只不过维沙卡帕特南是处于偏西南区域,维沙卡帕特南并不适合作为笈多王朝对汉军的作战前沿基地。   阿三的领地意识很强,说强是强在各区域的贵族对地方的掌控,笈多王朝应该选克塔克还是维沙卡帕特南作为对敌基地,事实上是经过很激烈的内部博弈。既然笈多王朝的各式船只是集中到克塔克,显然是克塔克这边的贵族集团在博弈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地球是一个很大的球,平蛮校尉部所在区域是连绵雨势的时节,克塔克包括周边海域却是一片晴天,庞大的舰队编队开拔,是直接选择远离海岸线的航线进行航行。   “我们对汉帝国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卡皮尔·马里克一直都没有回避这个事实,他是站在战船甲板之上迎着海风,看着周边的友舰,对副手兼好友迪让·马库尔无比感慨地说:“可以说,我们对目前的汉帝国几乎一无所知。”   谁都不会去无视那个事实,恰恰就是笈多王朝对新生的汉国一无所知,他们才会妄图寻求和平交流,只不过他们也知道一件实事,交流是建立在有平等地位的前提下,也就是双方都认可对方的实力,要不然谁见过猛虎与麋鹿商谈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就是汉帝国,那是西汉用击败不可一世之匈奴打出来的霸主国地位,匈奴分裂之后的北匈奴可还在随后的数十年不断肆虐西域,不但西域各国深受其害,连带还没灭亡的帕提亚以及强盛之中的贵霜帝国也要时不时被打草谷。   现如今的北匈奴后裔还有余部待在西域各国以西和萨珊王朝以东,那些北匈奴后裔与各族进行杂居,分别建立了悦般国和匈尼国。另一部分一再西迁的北匈奴人,他们是已经到了后世的乌克兰区域。   悦般国的北匈奴残存后裔并不算多,主体是嚈哒人,不少是亡国后的贵霜大月氏人,还有一些数不上号的民族。这个国家是一种游动放牧的生活习惯,时不时会与乌孙和匈尼国发生冲突,他们再往后一两百年一度雄起过,对波斯萨珊和阿三各邦国造成不小的危害,后面逐渐形成突厥的一支。   匈尼国实际上也是以嚈哒人为主体,他们是坚定五百年与波斯人过不去,一直都是波斯人东部的忧患。比较神奇的是,一直与萨珊王朝打生打死的匈尼国是在随后与波斯萨珊议和,随后共同组成联军入侵罗马东境,此役死了一个王子,又让匈尼国和萨珊王朝闹翻。到后面,匈尼国是逐渐被崛起的突厥同化,也成了突厥的一支。   正是因为残存的北匈奴依然能够肆虐一方,导致的是曾经的汉帝国声名远扬,要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但凡是被匈奴人肆虐过的地方,就没一个不对能够彻底击败匈奴的汉帝国心生向往,下意识就认为汉帝国必定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   “现在的这个汉帝国是不是曾经的那个汉帝国当然是关键。”卡皮尔·马里克幽幽地说:“不会有人愿意随便与一个强大帝国为敌。”   迪让·马库尔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没有打听到汉帝国有强大的海军。”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出战了。”卡皮尔·马里克指着漫无边际的战船:“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摩擦,我们将获取胜利,使汉人知道‘我们的海’一直会是我们的海,让他们明白我们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被征服。”   海面之上,战船是排列成为编队在风力的作用下航行,可以看到每一艘船上的甲板都有人在活动。   克塔克的海外,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船队吸引了海鸥靠近,不少船上人员正在逗弄,就是没人干一些射鸟的举动。   笈多王朝的大舰队向东北航行,随着越来越远,他们能够看到天空的一个奇景。   那是天空好像被划成了两半,一半是阴云密布,另一半则是晴空。阴云密布的那一半,有些区域的云层被卷开,阳光从空隙照射而下,仿佛是上天给了人间一道可以迈腿而上的阶梯,看去十分的美丽。   海上其实比陆地更时常下雨,就是会不会形成风暴罢了。海上非风暴的下雨并不会让海浪增高,对船只航行是会造成影响,却不会增加什么危险。   笈多王朝的舰队没有贸贸然继续向阴云密布的海域接近,他们在钟响之下纷纷降下主风帆,降低速度依然在前进,速度却是降低了不少。   卡皮尔·马里克得到旗舰的召唤,对迪让·马库尔嘱咐了一番,乘坐战船放下的舟就来到卡特鲁克·卡普所在的旗舰。   卡特鲁克·卡普的旗舰是一艘地地道道的阿三战船,长度该是有六十米左右、宽在二十米左右、吃水深五米,有六个船桅之多,除开直排的四个位列船体正中的大船桅之外,另外的两个船桅布局是分在左右两侧,每一个船桅都有着大大的分段船帆。   阿三与希腊人一样,喜欢在船上布局各种雕像,有些差别的是希腊人基本是布置在撞角区域,阿三却是布局在船首之后的舰桥顶上。   乘坐渡海舟的卡皮尔·马里克远远地就能看到那一座在阳光下发出金光闪闪的雕像,行礼念念有词地祈祷一番也就抵近战船,船上是丢下结环的绳套,想上船只能是抓着绳套攀爬而上。   现在除了汉国海军应用网状攀爬网,其余各国还真就没有应用这一工具。而汉国会应用,根本就是因为有刘彦的存在。   笈多王朝出动了五百艘规模的舰队,大舰队之下还有小编队,每一个编队的船只数量并不相同,像卡皮尔·马里克领导的编队有五十艘,可他的编队却不是最大。最大的编队是多达百艘,少的可能十艘不到,是根据阿三的传统,每个刹帝利有多大的影响力或是财力,就能收罗多少手下。   “阿普已经前去观察。”卡特鲁克·卡普是在船舱接待过来的编队指挥:“希望没有形成风暴,要不然……”   作为笈多王朝出战的旗舰,它不但要足够船体庞大,还要在一些布置上做到阿三习俗中的尽善尽美。从外观来看,它船体之上被涂上了各种颜色和图案,该有的雕刻是一点都不能少。内部的话,地面当然不能直接就是木板,得是铺上萨珊那边名贵的毛毡,墙壁上能挂装饰品的全给挂上,还得都是一片的金光闪闪。总体来讲就两个字,那就是奢华!   他们是抱着突袭的目的前来,要是航线之上出现风暴,却也不能傻愣愣地冲上去,要不然就该上演波斯人曾经的惨剧。   波斯人什么惨剧?不就是大流士入侵希腊,前导部队登陆之后在与坚守温泉关的斯巴达人较量,后续舰队却是一头闯进了风暴区,好好的入侵部队都还没有上岸,大部分却是喂了鱼。   作为承载婆罗门的旗舰,该有的极尽奢华必须有,享受上面也是一点都不能少,卡特鲁克·卡普安坐在一张罗马款式的半躺椅之上,半躺椅被包裹着名贵的皮毛,一些边角却能看到一片金黄,显然就是一张至少是镀了金的玩意。   黄金半躺椅只是一部分,摆在卡特鲁克·卡普身躯前方的矮桌子上面,一应皿器无不是金就是银,每一样皿器都有着复杂的花纹,少不了是要镶上宝石,皿器装着各种类型的食物。最夸张的是一柄被横放的弯刀,手柄显然是象牙,刀鞘绝对是名贵木头,上面还镶着大大的宝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其实刀也是乌兹钢所铸。   被召唤过来的众人,他们也有着各自的半躺椅,就是规格上比不了卡特鲁克·卡普的那一张,比如皮草的价值上面。其余一应工具却没有太明显的区别。   高种姓在任何时候都少不了伺候的仆从,说句丝毫不夸张的话,高种姓就是拉粑粑都要有专门的仆从来擦屁股,包括卡特鲁克·卡普在内的众人,身份最次的也是刹帝利,只需要半躺下去等着被仆从伺候也就是了。   “如果不是风暴,仅是下雨的话……”赞普特·华伦是一个百船编队的领导者,华伦家族还是笈多王朝南部的大族,他十分夸张地舞动着一条手臂:“反倒是有利我们悄声无息地靠近汉帝国的驻地。”   堂堂笈多王朝南部的大贵族,尽管是个刹帝利,可家族极度富裕之下,赞普特·华伦肯定是要有一些格调,他是完全按照阿三的装饰审美,身上的甲胄必然是要金灿灿,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耳朵上的耳环、鼻子上的吊饰、手腕和脚腕,能够佩戴的地方除了金子就是一颗颗的不同颜色的宝石。   当然了,甲胄看着是金灿灿,有着复杂花纹和宝石点缀,却不是全由金子做成。金子是一种软金属并无防护力,实际上是一种钢材镀金的甲胄,却不是柳叶甲,是一种板甲款式。   派遣船只前往探查需要时间,卡特里克·卡普将人召唤过来是进行交流,也是阿三逮住机会的一种呼朋唤友享乐习俗。   阿三的享乐又少不了载歌载舞,他们就是一群逮住机会就要唱上一曲舞上一段的民族,宽大的船舱里就上演了男女混合的舞乐,不管男女还都是穿得五颜六色,蹦蹦跳跳中的男性尽力表现阳刚之美,女性则是会不断以肢体做出一些妖娆并带着强烈诱惑性的姿势。   就在一片载歌载舞中,阿三极度喜欢的“叠罗汉”开始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前往探查的人回来,禀告的是前方并无形成风暴。   卡特鲁克·卡普是一脸欣赏地在观看“叠罗汉”,船舱没有足够的高度让人互踩肩膀,舞者干脆就是平躺着来叠,还得是四肢不断地颤动,人一多看着就是一堆手脚乱颤怪异物体,可耐不住阿三真的喜欢。   既然前方没有形成风暴,舰队自然是重新挂起主帆全速前进。他们却也不是挤在一起航行,周围必然是会有小编队进行游弋警戒和探索。   从克塔克到平蛮校尉部,走海路的话,要是顺风,老天又给面子,一个白天其实是能够抵达。   由于外围船只没有传警,舰队离汉国军港也还有一段距离,各支编队的指挥并没有离开旗舰,他们虽然不会喝的宁酊大醉,却是乐意看着一群男女舞者各种蹦跶。   “什么?”卡特鲁克·卡普看得正是满心愉悦的时候,接到了报告:“外围船只发现汉帝国的战船编队?”   笈多王朝是浩浩荡荡地出海,压根就与保密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们似乎也没有想要保密的意思,所求者就是用最快的速度,依仗规模庞大的大舰队,哪怕是被发现也将堂堂正正地推上去,就是能越晚被发觉当然越好。   汉国在阿三洋还在执行破袭战来着,通常是三艘战船为一个编队,游弋在阿三洋各海域袭击任何非汉国船只,不止是笈多王朝的船只遭殃,事实上周边有能力出海的各国都是倒了血霉。   对自己实力有自信的笈多王朝暂时没想着去与各受害国组成讨伐联军,那个也与笈多王朝想要消弭战争有关,要是能够在海上战胜汉国,他们还想着能够展开海上贸易,打不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止是汉帝国?”卡特鲁克·卡普嘴角翘了起来:“也好,就让他们见证笈多的强大!”   行踪被发现?汉帝国有几个编队尾随,连带两萨特拉普(塞种人的国家)、卡拉巴拉斯(最西端阿三人国家)、波斯萨珊和一众小邦国都有船只在尾随,卡特鲁克·卡普真没太紧张,就像他说的,笈多的海上实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大。 第672章 以强汉的名义(上)   汉军旌旗重新出现在西域,尽管是止步于鄯善,可是对西域诸国的震动绝对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   西域从西汉开始被中原王朝所控制,西汉阶段实际上只是一种名份,并没有太强的控制力,首建西域都护府驻军其实并不多,最少的时候只有数百戍边将士。当时就算是设立“州”委任刺史,可实际上刺史也只有奏报之权,在地方上的权利并没有多少,中枢是采取绝对的中央集权之制。   从东汉重新控制西域再次建立西域都护府,可算是增加了常备驻军的数量,但很多时候也就是三千人左右,时而会达到两万。西域都护府的驻军数量足够,对西域各国的控制力当然就越强。干出数十人就敢冲进一国王宫杀死国王,基本上就是频繁出现在东汉时期的事情。   中原被游牧民族所统治是西域各国所知道的事情,他们讶异的是羯族的统治崩溃得太快,汉人重新的崛起也够迅猛,更加担心受怕的是汉人既然重新崛起再次将西域纳入控制。   有了西域各国加油添火地渲染“汉人威胁论”,关于东方再次屹立起一个汉人帝国的消息也就被广为传播,首先正视这个消息的是悦般、匈尼和乌孙。   悦般和匈尼会重视,是有北匈奴后裔与汉人是不死不休的大敌。曾经的汉军只是知道北匈奴在哪,就不远万里和不计代价进行远征,他们的单于被手刃,还被割掉脑袋传檄四方,充分展示了那一句“明犯强汉虽远必诛”的真实性。   源于知道对方存在就不计代价地讨伐,残存的北匈奴后裔绝对有紧张的理由,只是他们在悦般和匈尼虽然有话语权,可是无法影响两国国策,能做的事情并不太多。   乌孙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他们是先抱匈奴人大腿崛起,后面又紧抱汉帝国大腿成了西域霸主国,匈奴和汉帝国先后崩溃,没有大腿可抱的乌孙先是遭遇西域各国的联合反扑,后面又遭遇到东进的波斯人和阿拉伯人打击,不但是疆域一再减小,连带整体实力也是下滑得厉害。   要说西域地界有谁对东方的汉人再次崛起最为兴奋,那么真的当属乌孙人无疑,他们甚至都在酝酿再一次的联姻。   西域各国和悦般、匈尼都在咋呼,波斯萨珊想不注意都难。   目前的波斯萨珊已经恢复过来,开始在对罗马的战争中能够获取优势,他们本来对重新崛起的汉人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不管汉帝国再强,两国也是相隔数个国家,路途上也真的是遥远得有些没边。   让波斯萨珊感兴趣的是,他们发觉罗马与笈多王朝的海上贸易份额一再下降,没几个月甚至到了几乎断绝的地步,一打探才知道笈多王朝正面临汉帝国海军的侵袭,可以说一瞬间是乐不可支。   波斯萨珊原以为汉人再次崛起和他们完全没什么关系,所想到的也就是路上丝绸之路有望恢复,稍微琢磨该怎么收取路上丝绸之路的过路费,可是汉人的武力伸到了笈多王朝就有些不一样了。   笈多王朝与罗马的贸易份额真不少,甚至是罗马一再向笈多王朝大肆进购兵器,那么波斯萨珊理所当然就敌视笈多王朝。   另外,波斯萨珊的海军实际上也经常与笈多王朝海军发生海上冲突,那是波斯萨珊的海军要切断罗马的海上贸易,笈多王朝重视与罗马的海上贸易自然不能无视,发生较量也就理所当然。   波斯萨珊知道阿三洋状况的时间是有些晚,他们实际上也没有猜到规模会那么大,以至于刚过来就发现笈多王朝纠集了超过一千艘的大舰队要和汉帝国拼命,说实话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此时此刻,厄古泰·巴赫拉姆就率领着一支十二艘战船组成的舰队,远远地吊在卡特鲁克·卡普所率大舰队外围。   “不止我们,有实力过来窥探的国家都派出了舰队。”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是厄古泰·巴赫拉姆的副手,他指着远处的黑点,说道:“塞种人的船队就在我们不远处。”   现在的塞种人国家可不算少,他们最开始是栖息在西域,甚至有在河西生活过,可是被大月氏人一再驱赶逐渐向西迁移。塞种人是一个白皮肤系的人种,一度被融合进入贵霜帝国,后面贵霜帝国崩溃再次独立建国,目前最大的塞种人国家叫两萨特拉普。有许多的塞种人是分别生活在阿三的各个邦国,包括萨珊王朝的东部和东南部也有相当数量的塞种人。   “五百艘的大舰队啊!”厄古泰·巴赫拉姆注视着远方一大片的笈多舰队,多少是感到忌惮地说:“他们(笈多)还有更多的船只没有出战。”   “笈多是海上强国。”库思劳·索罗德亚斯觉得这一点包括他们在内和罗马都有些比不上,他感到不解的是:“汉帝国重新崛起,没有在西域大动干戈,反而是从海上入侵笈多,很不平常啊。”   关于汉帝国的传说实在太多,仅是拿击败并迫使匈奴向西逃窜就属于史诗级别的伟业,没人能够否认汉帝国陆地上的强大,可真没人听说过汉帝国海上有什么动静。   “我们能够在被罗马人肆虐后重新恢复过来,作为曾经四大帝国之一的汉帝国当然也能。”厄古泰·巴赫拉姆在出发前被沙普尔二世召唤,临时恶补了不少关于汉帝国的了解,就说:“在远古的时候,我们与汉人有建立过盟友关系,也从未有过交恶,对于汉帝国入侵笈多王朝是一件乐见其成的事情。”   帕提亚和汉帝国是有过建交,不过那是刘彻在位时期的事情了,汉帝国这边是张骞出使,帕提亚帝国为了迎接汉使可是弄出不小的动静,光是甲骑具装就派出两万,一众步骑接近十万,算得上是历史上迎接他国使节团规模最大的一次。   刘彻与帕提亚接触是为了结成盟友,是发生在无法说服大月氏人东返的前提下,渴望在西方有一个盟友能够夹击匈奴。不过那个时候帕提亚和罗马都打成了狗脑子,帕提亚帝国压根就没有兴趣去打什么匈奴人,相反还想着与汉帝国结盟之后,有汉军可以加入到针对罗马人的战争。双方面想要的一致,可谁都没兴趣听谁的,也就留下友好关系而没结成实际盟友,不过在帕提亚官方记载上面的确是将汉帝国视为盟友。   帕提亚亡国,波斯萨珊重新建立并崛起,不管是为了雪耻还是处于利益需要,波斯萨珊和罗马的战争并没有停止,与帕提亚时期不同的是波斯萨珊现在是处在有优势的那一方,就是优势并不明显,波斯萨珊潜在的敌人也比帕提亚时期要多得多。   “因为罗马无法从笈多得到军购,我们在叙利亚战场上再次击败罗马人。”厄古泰·巴赫拉姆深吸了一口海风,大笑道:“我是真心期盼汉帝国能够击败笈多人的舰队,并且一直将笈多封锁在陆地上。”   如今的汉帝国已经不是曾经的汉室,包括波斯萨珊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却无法分清那一点,除开波斯萨珊之外也没人对新生的汉国带有好感,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态度,谁都不清楚汉国究竟有何等的实力。   大海远要比陆地辽阔,航行于海水之上的船只能够活动的空间更大,还不用被大山遮挡视野,指挥笈多王朝大舰队的卡特鲁克·卡普并不驱赶尾随的各国船只,想要的是让各国再次见识笈多王朝海上的力量。   五百艘各式船只的大舰队坚定不移地向着预定目标航行,包括笈多舰队在内的任何一方都在猜测汉国舰队什么时候会出现,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汉国在海上有多少力量。   事与愿违的是,一直到笈多大舰队一再推进,都能够看到远方的海岸线,众人所期待的汉国海军也就是一些尾随的小编队,看不到有大舰队出海应战。   “我们所知道的是,汉帝国在这一片海域的战船最多不会超过三百艘。”卡皮尔·马里克没有回到自己的战船编队,他被卡特鲁克·卡普留在旗舰作为情报官。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出动了五百艘的大舰队,他们的战船远远少于我们,不应战是理智行为。”   远方的海岸线已经肉眼可视,笈多王朝这边的大舰队已经在做编队准备,对于汉国没有战船迎战心有困惑,大多却是觉得汉帝国自认为打不过才没出海应战。   “那么……”卡特鲁克·卡普摸着下巴,笑吟吟地说:“我们是应该停在外面,派出使节登岸谈判,还是直接袭击上去?”   “以过往的事例来判断,汉人并不显得好说话,相反是表现出野蛮无礼的一面。”卡皮尔·马里克说的也是事实,汉国海军明明能进行俘虏却每次都是击沉。他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要让汉帝国正视我们的实力,只有先击败他们,然后再来进行交流。”   五百艘各式船只排开就是一大片,卡特鲁克·卡普做出决定之后,一支数量在七十艘左右的编队也就脱离大编队独自向前。   出战的七十艘笈多海军编队,他们在向前推进的过程中缓缓变成一个三角形,大战船基本是被安排在前锋位置,两翼则是一些船体小却灵活的船只。   赞普特·华伦就是这一支编队的指挥,他所在战船就是摆在锋矛位置,睁大眼睛注视着前方,随着逐渐靠近已经能够看到水面之上的水寨。   平蛮校尉部这边的水寨显得很庞大,直接向大海延伸出将近一里,宽度超过三里。此时此刻看过去,水寨到处都是在奔跑的士卒,从外向内看也能看到一排排停泊的战船,就是高度足够向里面看,除了前方有停泊战船之外,后面压根就是一片空虚。   此时雨势并没有停下,大雨之下使视野有限,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的朦胧,赞普特·华伦耳朵里听着阵阵的战鼓之声,也能听到水寨彼此起伏的喊话,就是看不到有汉国船只出来迎战。   “床弩准备!”   笈多海军当然不缺装备床弩的战船,要不然哪有资格号称什么海上强国,他们的三角形编队随着越来越靠近汉军水寨之后,没有遭遇阻击的前提下又逐渐排成一条直线,随后是成了并排的阵列线,装备床弩的战船被安排在前方。   赞普特·华伦就要下令施放床弩,却见汉军水寨那边有相当多的亮点腾空而起。   汉军水寨没可能不安排远程攻击器械,现如今并不缺少列装床弩的国家,可作为床弩的发明国(文明),汉人的床弩射程依然是位居前列,理所当然是率先发声。   笈多王朝前导舰队这边,他们在看到汉军水寨亮点腾空而起,一片“发射床弩”和“准备防箭”的口令混杂着被吼出来。   一片雨势的朦胧之下,位处远方的各方势力所能看见的,就是那一片海域的天空中不断划过流星一样的亮点,那不止是床弩发射,实际上弓和弩也是加入战场。   “真是梦幻一般的场景啊!”厄古泰·巴赫拉姆目视远处天空密密麻麻的亮点,也看到了笈多王朝前导编队和汉军水寨已经发生火势,极其赞叹地说:“这样的画面难得一见。”   库思劳·索罗德亚斯却是一直在关注早就现身的汉国海军编队,提醒厄古泰·巴赫拉姆,说道:“汉帝国的战船编队正在会合。”   一路尾随笈多大舰队的汉国战船编队有个五六组,以每一组三艘战船的编制,最多也就不会超过二十艘。他们的确是在进行会合,各艘战船的舰长也依靠火把在进行旗语交流。   这些外出执行破袭战的汉国海军,他们并不知道平蛮校尉部的打算,之前一直尾随没有发动攻击,是在等待母港有舰队出来,等了那么久,笈多海军也向母港发动攻势,明知己方战船数量太少发动攻击无异于送死,可真没打算就一直旁观下去。   “十五艘战船就敢对数百艘敌舰发动进攻?”厄古泰·巴赫拉姆已经猜出外围的汉国海军想干什么:“不愧是喊出‘明犯强汉虽远必诛’的民族啊!” 第673章 以强汉的名义(中)   “全速前进!”   米远在放声狂吼,不但是自己脚下的战船正在破开大浪向前,左右两边还有着一同愿意决死一战的友舰。他们十五艘战船在冲锋时一样是摆出了三角形,这是当前时代战船冲锋的标准阵型,等待将要接敌之前要改变成为什么阵型则是看需要。   十五艘战船面对的是数百艘敌舰,在他们向前冲锋之时,笈多王朝的大舰队很快做出反应,卡特鲁克·卡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派出相同数量的战船迎战。   两支同等数量的舰队很快就发生交锋,那是进入射程之后床弩的率先激射,等待进入弓和弩的射程,该片海域又多了一处半空总是划过流星般亮点的区域。   下雨的天气普通的火根本无法长久燃烧,但是战争使用的火箭并不是绑上布条点燃就算,基本上都是会进行一些油脂加工,汉军那边是使用猛火油,笈多王朝则是用没有经过处理的原油(石油),不过不管是使用什么油,只要一再被雨点弄到都会很快熄灭。   想要在雨势之下让某处燃烧起来真不太简单,通常是射中了敌方携带油壶的士兵,或是干脆射中敌方储藏油脂的设施,才会让火势足够到与大雨抗衡的地步。在这种状况下,别看双方互相射来射去射得很是热闹,可实际上对战船(建筑物)产生的破坏力很有限,对于人员的杀伤力却没有什么不同。   另外一点,受于雨势的影响,各种远程攻击武器的射程必然缩短,再来是弓弦和弩弦被雨水打湿之后,弦会逐渐变得松软,很快就会失去张力,哪怕是还能射,可实际上也射不了多远。   “冲过去,直接撞上去!”米远看到己方母港的前沿水寨火势不小,已经有笈多战船开始迫近水寨,内心是紧张而又困惑,真不太明白这到底都是怎么了。他心里一急,就没有那个耐心与交战敌舰磨蹭:“进行接舷战!”   舰长下达命令,自然是有大副以及相关人员一层一层地将命令传达下去。战船之上,士卒放弃了手里的弓或弩,换上了小盾牌和近战武器,抓牢周边能减少冲撞力的物体,等待即将到来的接舷战。   “丁二十六号发来信号,他们即将展开冲撞跳帮!”   “照做!”   “诺!”   进行破袭战的这些汉军战船,他们真不知道母港的一系列打算,对于水寨前沿那么快就被突破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一种悲愤的心情驱使下,真要与敌军拼了。   雨势一直是在不大不小地下着,相隔上数十米互相看起来,对方的轮廓实际上是会有些模糊。在这种天气下,风势显得飘忽不定,双方在进入战斗状态后,船只实际是降下了风帆改为船桨动力。他们降下风帆除了风势飘忽不定之外,其实也是防止张开的风帆被火箭射中点燃。   船桨拍击海水的声音在战场上被太多的声音掩盖,笈多这一边在发现汉军将要发起冲撞,实际上已经来不及进行规避。   “稳住!稳住!稳住!”   沉闷的撞击声在船只碰撞中响了起来,随后就是一阵木头的“嘎吱”声传递着船体的扭曲。   米远所在的战船是用船头撞击笈多战船的半腰,一撞之下是直接破开船身钻进去。   两船相撞之时,身在船体之上的人都能感觉刹那间自己像是被一股巨力推了一把,有抓住物体固定还好一些,触及不妨的人真的会摔倒在地上进行滚葫芦。   “倒车,立即倒车!敌舰船体破损,没有跳帮战的价值了,另寻目标!”   船只一旦水平面之下出现破损,海水就会水压的作用下倾斜灌注,能将破口堵上自然是还能抢救一下,可用木头构成的船体一旦破开,有大量的海军浇灌进来,没有防水舱门,再加上想堵不容易,很快船舱就会灌满海水,顷刻之间就该发生倾斜,没有多久整艘船就该下沉。   “船首漏水?堵啊!堵不上,就战斗到战船沉入海底!”   说到底都是木头船只,船体结构再坚固也经不起冲撞,不管是主动去撞人还是被动被撞,必然是会出现漏水现象,差别就是用哪个部位承受撞击力。   这一片海域的撞击之声是接二连三响起,一瞬间到处能看到用各种部位互相挨着的两艘战船。   并不是所有汉军战船都能像米远这艘那么好运,一撞就撞中敌船半腰,更多的是船首互撞,随后开始了近距离的互相漫射,两艘敌我战船的士兵都在尽力向敌船进行过渡,通常是丢出带钩的绳套到敌船,像猿猴一样荡过去,也就出现士兵不断掉入海中的画面。   战争就是将所有能用的暴力手段给用上,只要能够消灭敌方就是好手段,到了拼命阶段的两支战船编队,能够看到就是互相挨着,还在操控床弩对着敌方发射,能够向对方丢燃烧罐子就拼了老命的丢。   “真是激烈啊!”厄古泰·巴赫拉姆是特意让舰队靠近,看着混着一团拼杀的场面,沉吟了一下说道:“放下小船,靠过去之后看到汉人士兵就救起来。”   任何在海面的战斗,少不了是会有人掉落水,一时半会肯定是死不了,看海水温度能够撑多久,不管敌我都是要等战斗结束才能得到拯救的机会。   波斯萨珊这一方敌视笈多王朝,是潜意识地对汉人友好,厄古泰·巴赫拉姆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汉人一把,更多的是想要接触一下汉人,最好是从汉人嘴中得知东方的情况。   笈多王朝那边早就发现波斯萨珊的舰队靠近,却是没有做出什么举动,甚至是没有派出战船增援陷入激战的己方编队。   “不管胜负,十五艘船在这种大战场根本无关紧要。”卡特鲁克·卡普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对汉军水寨的攻打上面,问道:“前锋已经杀进去了?”   由赞普特·华伦率领的笈多编队的确是已经足够靠近汉军水寨,他指挥编制下的战船在挺近过程中并没有出现重大损失,就是每一艘战船之上都钉满箭矢。   笈多王朝这边没有远程交流手段,赞普特·华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比如汉军水寨燃烧点也太多了点,再来是抵抗只有在一开始很激烈,后面却是逐渐减弱。最为重要的是,他没有发现汉军有出动任何战船抵抗的迹象,对于后面这一点其实是非常诡异的。   军港遭遇袭击,任何一支海军都会竭尽全力使港内的战船进入作战状态,哪怕仅是让战船动起来也绝对比待在原地要好得多,能不能做出有效抵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今天是下雨,汉帝国没有及时发现我方舰队逼近?】赞普特·华伦觉得也就这个能够解释得过来:【可是……就算前面没有反应过来,后面也该有动作才对!】   还有另外一个疑点,就是汉军水寨的火势在雨天也不该这么大,要是赞普特·华伦能够发现军港内泊位只有前排停泊战船,他倒是必然反应过来,可因为水寨大面积着火烟雾实在是太浓了。   卡特鲁克·卡普在接收到前导编队进入汉军水寨并且没有遭遇有效抵抗时,他虽然对战况发展顺利觉得有些轻易,却想的是笈多王朝果然是实力强大,并没有往其它方向思考。   卡皮尔·马里克见卡特鲁克·卡普有意让全舰队加入战斗,适当地说道:“汉帝国的战船看来无法发起有效抵抗?他们的战船可能大多是外出,是不是要留下必要的战船防备外出的汉帝国战船突然归来呢?”   卡特鲁克·卡普刚才也是那么想的,认为汉国的战船大多是外出执行破袭战,对他们前来突袭缺乏情报支撑才没做好准备,一听就赞赏地对卡皮尔·马里克说:“你很不错。”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牵扯到军事的行动再谨小慎微都不为过,在卡皮尔·马里克的建议下,卡特鲁克·卡普干脆就留下卡皮尔·马里克所属的编队,下令区域船只参与战斗。   卡皮尔·马里克对于被留下来是一种非常郁闷的心情,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多话。   也许是老天作美,其实是大自然的一种善变,就在卡特鲁克·卡普下决定要突入并展开登陆作战时,雨势竟然是停止了下来。   在发生交战的沿海线,水寨前沿设施基本上已经完蛋,水里面到处有着随波逐流的木头,必然也是有阵亡将士的尸体。最多的却是因为燃烧而冒出的黑烟,尤其是箭塔设施燃烧,直接变成一个庞大的火炬。   “情况不对啊!”赞普特·华伦已经足够深入汉军的水寨,他总算是发现港内停泊的战船数量不对劲,再来是汉军的抵抗力度也太小,到最后干脆就没看到有组织的抵抗:“能够观察陆地吗?”   战场之上到处都是烟雾弥漫,想要进行观察难度并不算小,汇集到赞普特·华伦这边的有用情报太少,却是显示汉军正在陆地上大肆集结兵力,很像是要阻击登陆。   赞普特·华伦收到后面的情报才算是去掉了一些疑虑:“汉帝国几个月来表现出的海战仅是依靠强势器械,战法毫无技巧可言,证实了传言中汉帝国只有陆上作战能力强悍的传闻。”   已经率领大舰队在做抵近动作的卡特鲁克·卡普却是受到了来自后方的消息,先前派出同等数量与那支汉军战船编队作战已经有结果,己方被撞沉三艘、七艘在跳帮战中落败,只有五艘进行撤离。   “汉帝国只是沉没两艘?”卡特鲁克·卡普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意外:“对方有六艘停在原地,剩下的七艘又朝我们追击而来?”   那六艘停在原地的汉军战船有的是因为发生漏水,有的却是在交战中发生火势不得不灭火,才迫不得已停在原地进行维修,也在与波斯萨珊的小船同样干救助落水人员的救援。   卡皮尔·马里克不是留下了吗?他就在亲眼看着仅有七艘的汉军战船向自己迫近,对迪让·马库尔说道:“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愚蠢还是勇敢?尽到最大的职责,得胜一场可以已经交代得过去,却还不自量力继续冲锋。”   发出同样感慨的还有厄古泰·巴赫拉姆,早先十五艘的数量向数百艘发动攻击就已经足够证明勇气,后面只剩下七艘战船却还不放弃攻势,作为波斯人的他更愿意评价是勇士的行为。   库思劳·索罗德亚斯阻止了厄古泰·巴赫拉姆要与汉国战船并肩作战的意愿,带着十足惋惜地说:“他们的战船有敢战之心,可是数量真的太少,显然汉帝国在海上并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战场上已经出现的汉军战船从始至终也就只有十五艘,能够在同等数量下取得胜利,可是双方的数量差距也着实是大到没边,战况的发展又随着汉军水寨被突破显示出一边倒的趋势,真让观战的波斯人对汉国海军没多少信心。   “汉帝国的本土离这里太远了。”厄古泰·巴赫拉姆远远地注视着浓烟滚滚的海岸线,又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编队前行的笈多王朝海军:“要是汉帝国没有足够的战船,守住陆地又有什么用?”   在陆地之上,桓温位处一处山顶之上,随着雨势的停止可以将战场一览无遗。他甚至还能看到己方仅有七艘的战船被笈多海军五十来艘围着在发射远程攻击武器。   “先让敌军登陆。”桓温掌控的是整个战局,对于己方会损失十五艘战船乃至是更多,其实都算在可损失范围之内。他举着望远镜看向深海的方向,波澜不惊地说:“让滩头部队尽力抵抗再后撤,有必要的时候还能放弃第二道防线。”   水寨没了可以再建,有限数量的战损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桓温想要的是创造一战歼敌的环境,除此之外皆是次要。 第674章 以强汉的名义(下)   赞普特·华伦得到后方进行登陆的命令多少是感到迟疑,他这支前导舰队虽然没有战沉多少艘船,可是多多少少是出现了减员,再来是一开始汉军的床弩覆盖还算有准头,相当一部分战船是出现破损情况,最为重要的是编队里面都是作战船只,没有运载登陆士兵。   “登陆吧。”赞普特·华伦不违抗军令的前提下没有选择:“让船体破损最严重的那些战船冲滩。”   平蛮校尉部所选择的地方是一处天然海港,不过得说直接抵近到海岸线的深水区范围并不大,水寨大多数地方还是有海滩的。   水寨本来是有建设延伸出海岸的渡口,可那不是被大火烧干净了吗?赞普特·华伦会对登陆产生迟疑,就是得知水寨内该烧的都烧毁了。另一方面来说,他能猜出是汉军刻意为之,也对汉军被突袭打得触及不妨深信不疑,烧毁渡口就是要给笈多舰队造成登陆难题的嘛!   海岸线陆地上的汉军开始在发射各种远程攻击武器,一时间天空再次上演“流星雨”,那是每个几个呼吸就有箭阵覆盖,火箭大面积覆盖之下,不但赞普特·华伦所在的战船编队订满了燃烧的箭矢,海面之上也是落满了箭矢。   就在那种火箭如雨的环境下,二十来艘笈多战船以一种决然的速度冲向滩头,船底触碰到海床先是一阵响动,随后是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没过多久这些战船上就被丢下一条条绳套,笈多王朝的士兵从船只两侧利用绳套滑下,少不了是有士兵一再中箭发出惨叫或是闷哼。   后方更多的笈多战船是在下放小舟,每下放一条就是承载士兵,随后喊着号子声划动船桨向岸边卖力挺进,他们还会让持有盾牌的士兵在前面组织盾墙用以防箭,可实际上盾墙也就能够庇护前方的人,后面的人就该自求多福了。   山顶之上,桓温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刚才给出的命令是别让笈多王朝太轻易登陆,该给予的重大杀伤还是要做,不然太轻易被登陆既是显得汉军无能,也会使敌方察觉陷阱的端倪。   说起布置箭阵,中原王朝这种大多数时间依靠步兵为主力的文明,对抗游牧民族依靠的就是弓弩的犀利,长久与游牧民族对抗下来早就对箭阵的运用刻到文明军队的骨子里,该是什么时机发射,又是覆盖哪个方位,多少时间覆盖一次,一切都很有讲究。   平蛮校尉部的这个基地驻扎着将近八万人马,除开两个常备军的战兵之外,来自倭列国的仆从军有四万,余下就是属于平蛮校尉部的常驻人员。   汉国的常备军满编只有一万五千人,编制是有很详细的分配,比如三个师,每个师的五个曲之中会是至少一个弓弩曲,剩下的才是近战兵种,近战兵种又区分很多种的步兵,除开骑兵军之外,步兵军会在每个曲配属一个斥候队,而斥候队一定是有标配数量的战马。   划在南方远征军序列的两个常备军都是步兵军,光是将他们连人带附属物资运到平蛮校尉部就动用了超过五百艘运输舰,要是骑兵军所需的运输舰起码要再乘于七倍,毕竟骑兵军除了人和装备之外还有大批的战马。   两个常备军所属的弓弩部队,再加上平蛮校尉部本身的弓弩兵,少不了倭列国仆从军的弓箭兵,他们少有知道上头是什么打算,都是卯足了劲要将来犯之敌歼灭在滩头。在他们发狠之下,发射频率多少是增加了一些,针对滩头的箭矢覆盖又快又急,就没让任何一个来犯之敌靠近陆上寨垒。   “被彻底压制了!”   赞普特·华伦有眼睛可以看,己方的士兵不能说不勇敢,可是血肉之躯面对密集的箭阵覆盖,真不是有勇气就能避免被箭矢射中。他还观察到汉军的箭阵非常有讲究,除了直飞的攒射之外,还有从头顶落下的抛射,令人能顾得了前方就顾不上头顶,自然是要死伤惨重。   笈多王朝这边庆幸的是,可能是汉军的床弩皆被毁于水寨,岸上至少是没有发射床弩,才能使战船足够靠近海岸线,乘舟冲滩的部队看着是被射得挺惨,可至少不会被一发床弩直接击沉。   “停止下放勇士。”赞普特·华伦心在滴血,他们不是陆军,送上去挨射的都是战船服役的海员,损失起来真不值当。他大吼:“向后方请求撤离!”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不但是冲滩部队在死,战船上面也因为一再被箭矢覆盖发生伤亡,赞普特·华伦带来的都是他们家族的部队,要是能够冲得上去出现多少死伤都是值得的,后面卡特鲁克·卡普肯定会给予补偿,可冲不上的徒增伤亡就没什么功劳可言,会得到补偿,但与立功后的补偿就不是一个级别。   “让他们撤下来吧。”卡特鲁克·卡普很快同意的赞普特·华伦的请求。他刚才所处的位置能够看到战况,知道赞普特·华伦是真的在卖力不是偷奸耍滑就足够了。他大手一挥:“命令阿普特拉加入战斗!”   阿普特拉在阿三命名上很倾向于女性,但卡特鲁克·卡普口中的那个阿普特拉其实是一个黑人的壮汉,还是他所在家族的卫队长,是他这一次出征的得力助手。   阿普特拉的先祖来自非洲,他们是被罗马人俘获,经由贸易被卖到阿三那边,从他的爷爷开始成为卡普家族的奴隶武士,到他老爹那一代成为卫队长。   因为是奴隶的关系,阿普特拉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不但他会是奴隶,要是没出现变化子子孙孙都会是奴隶。   阿三的奴隶分为很多种,实际上奴隶比贱民的社会地位还要高一些。比如阿普特拉这种能成为一个婆罗门家族卫队长的奴隶,某些程度上权力比刹帝利还高,但身份等级肯定是无法与刹帝利相比。他们的权力除了来自于自身的优秀之外,更多是得到主人的信赖和赏识。   一支由民船组成的编队就在阿普特拉的率领下开始突前,他们一样是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覆盖分别抵近滩头,每一艘船上都会抛下绳套供人下船,与之不同是这些船还会掀下木板触地,一些自认为身手好的士兵干脆就是一纵跳下船。   箭阵覆盖之下,抵近滩头的笈多登陆部队并没有比稍前的同袍好上多少,到处都能看到中箭倒地的人,以至于滩头增添了更多尸体,尸体留出的殷红血液汇集起来流向大海,染红了滩头的海水。   “组织盾墙掩护!”阿普特拉身上套着锁子甲,一手持盾,一手拿着一柄大弯刀,脸色满是狰狞地大吼:“不要乱跑乱动,借由盾墙掩护下船!”   阿三的文明程度真不差,再来是笈多王朝因为海上贸易兴盛接触的文明也多,甲胄上面的款式有太多的选择,金属铠甲上面比较常用的是板甲和锁子甲,绝大多数的阿三却是比较喜欢锁子甲。   船上倾斜的木板直抵地面,这个当然是为了登陆事先做好准备,也才能让笈多的登陆部队组织盾墙从战船下到陆地。   也许是笈多王朝的登陆部队盾墙战术生效,也可能是汉军那边的箭矢补充速度跟不上消耗,箭阵的覆盖速度降低,密集度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高,阿普特拉双脚踩在陆地上的时候,笈多的登陆部队已经在盾墙的掩护下缓缓推进。   山顶之上的桓温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旁边的传令官吩咐:“命令仆从军出击。”   汉军有成熟的远程通信手段,可以是旗语交流,也能是依靠战鼓或号角的节奏下令,桓温的命令很快就被执行。   倭列国仆从军上阵之前,组织箭阵的弓弩部队自然是要移动让开位置,致使箭阵覆盖的强度又被降低。   来自倭列岛的仆从军,他们并没有资格穿上汉军的战袍,会因为所属贵族的不同拥有各自颜色的战袍,身上的甲胄有的来自于半岛三国,有的是从家乡携带,看去也是五花八门,又以竹甲的数量最多。   对了,目前的倭列岛还没有从中原获取冶炼技术,倭刀实际上也还没有出现,与各个文明一样是使用战剑或是战刀、长枪、长矛之类的兵器为主。   “天子万岁!”   “天朝万岁!”   数千人呐喊而出的战号,那个“天子”并不是倭列岛上面的任何一人,是暂时还没有登基的刘彦;他们呐喊的“天朝”自然是身为宗主国的汉国。   话说回来,倭列岛现在也没有天皇,大和目前是作为列岛诸国的一国,而倭列岛能够称得上国王的也只有一个,其余都是酋长来着。那个国王是得到曹魏册封的倭王。   倭列岛上面的大和是怎么成为一个民族,就是大和国先后击败并吞并其余各国之后。一开始大和这个民族是延续中原王朝册封的国号“倭”,一直是到隋唐才改名为日本,可并没有被杨隋和李唐(武周)承认国号,是要到两宋才被承认其国号。   仆从军的战号并不是汉军要求,是他们在半岛三国被灭之后,由各个国家进行严正商讨和研究,此后就一直作为倭列岛各国的战号,哪怕是发生内战,交战方不管敌我都是那么喊的。   数千倭人一开始还能喊得整齐,后面肯定是乱了,他们越过寨垒冲了出去。   阿普特拉看到汉军(仆从军)将要进行冲锋反击反倒是觉得高兴,他高举大弯刀吼了一句什么玩意,笈多弓箭手开始射箭。   仆从军看到笈多王朝的军队射箭并没有停止冲锋,手中有盾牌的都举了起来,有甲胄的倭人护着要害继续冲锋。   笈多王朝的弓箭手基本是使用长弓,长弓又以竹弓为主,因为弓弦淋水失去张力,发射出去的箭矢射程远不如正常之时,仅有极少数是落在冲锋中的仆从军那里,更多的是没飞多远就落到地上。   仆从军见笈多弓箭手发射的箭矢仅有很少落下,大部分都是早早坠地,刹那间又是一阵“天子万岁”的呐喊,士气瞬间又提升了一些。   “再杀三个,只要再杀三个啊!!!”犬郎当然是倭人,是个九州国仆从军,一边冲一边念念有词:“只要再杀三个,我也能成为天朝人了!”   汉国是有接受优秀倭人入汉籍的事,拢共要上缴五颗首级,要是甲士(军官)只需要一颗,崇拜天国上朝的倭人对于能成为一名“上国人”还是很热衷的。   笈多登陆部队发现己方远程攻击无力,又迫切想要在滩头阵地站稳脚跟,是在阿普特拉的亲自率领下发动起了反冲锋。   滩头之上,两个不同阵营的士兵很快就互相冲撞并展开肉搏,更后方的位置则是笈多王朝的战船和小舟源源不断投送兵力。   山顶之上,桓温看到笈多王朝的舰队大多靠近海岸线,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远方,说道:“约定是天空布满浓烟和火势冲天当即出动,他们应该快到了?”   司宏壮无声地点头。他一样是有望远镜可以远距离进行观察,一直在看的是己方七艘战船与笈多五十来艘的激战,那边打到现在还悬挂己方旗帜的仅是剩下一艘,另外幸存的破损舰却是和一帮未明(波斯萨珊)船只合在一处。   从开战到笈多王朝进行登陆,耗时已经将近三个小时,李迈为主、伏伟为辅的汉军舰队是隐蔽在列岛(安达曼群岛)周边,他们发现军港已经开战立即拔锚出动,却是需要四个小时左右才能抵达战场。   要是笈多王朝不登陆,桓温还真有点难办,问题是笈多王朝登陆了,一旦陆地上有人,笈多想撤退就不会那么果决,笈多的舰队又自主进入水寨范围之内,给了汉国海军堵住歼灭的机会。   “经此一战,大汉便可在此处站稳脚跟。”桓温要的并不是这样,他脸上总算不再是面无表情,是换上了狰狞:“大汉之名久未传闻域外。便以此些敌军祭旗,以正声势!” 第675章 撤退?那是不可能的!   笈多王朝对于登陆作战会遭遇极强的阻力心里有数,他们并不是一个不敢死人的国家,尤其死的基本是贱民阶层的话,死再多也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阿普特拉带着精兵占下滩头的一块阵地,后面被送上滩头的就全是那些被武装起来的贱民,他们上了滩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鞭子驱赶着加入战团。   早先被投入滩头肉搏的仆从军,他们在面对笈多精兵时打得非常艰苦,一度还被压着打,后面随着参战的对手换成阿三贱民,才算是稳下战线。   倭人是一个混合的民族,本列岛的倭人身材非常矮小,普遍是在一米三到一米五左右。说倭人是混合民族,自然是因为有许多渡海而居的现象,尤其是扶余移民最多。   扶余人目前的栖息地是在后世的东三省,说实话人种基因相当不错,身高普遍在一米七以上,身材还十分健硕。   倭列岛现在有相当多的国家,越是靠近朝鲜半岛的区域,身体素质相对更好一些,比如九州这个国家。真正意义上是倭列岛土著的士兵,身体素质就会显得很堪忧,可他们并不缺乏一股子的狠劲。   被派出来打滩头肉搏战的仆从军并不知道高层没有死守的意愿,他们是在尽最大的努力想要将登陆敌军赶下海,几度击溃阿三贱民部队又撞上阿三的精兵,来来回回的争夺滩头死伤极其惨重。   犬郎腰间已经悬挂两颗头颅,他身上的竹甲却是全烂掉,肩膀处还挨了一枪,作为伤兵退到弓弩部队的后方。   弓弩部队实际上一直在向笈多的登陆部队射箭,是针对战船以及载人的小舟,他们取得了重大战果,滩头海边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亦是将海水染成了一片红色。   “我要成为上国人了!”犬郎大声地对周边的倭人宣告,舔着嘴唇兴奋地吼:“再有斩获,也能让家人成为上国人!”   听到犬郎宣告的倭人,全是露出羡慕的表情。   倭列岛诸国阶级是固定的,该是什么身份就永远是什么身份,在汉国介入之前根本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甚至是非武士阶层都不能参与战争。   落后的民族一定会向往强大,有机会成为强大者的一员肯定将为之努力,尤其是本民族根本没有自己出头机会的前提下。   伤兵,哪怕是仆从军的伤兵,皆是有人会进行照料。伤重的人自然是被担架送到后方,不重就是原地包扎,包扎后的伤兵(仆从军)还愿不愿意参战是看个人意愿,显然犬郎还想再接再厉立些军功。   事实上出战的三千仆从军伤亡已经超过三成,可是从小兵兵到指挥作战的贵族,他们谁也没有出现作战意志动摇的情况。小兵兵需要敌人的首级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贵族又能凭借小兵兵的斩获来获取丰厚的赏赐,各取所需之下又对汉军有着极高的信心,认为一定会取得胜利的战争付出死伤是值得的。   “折损到五成就让他们撤退。”桓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仆从军的坚韧,他本以为仆从军不堪用,伤亡一成就会溃退:“看来可以给予仆从军更好一些的待遇?”   仆从军一直是在辽东战场服役,长期归属于征东将军幕府,桓温与吕泰虽然认识却没有深交,吕泰也就不会多和桓温说些什么。   滩头战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笈多王朝那一边尽管对登陆有困难做到心里有数,也不是那么在乎贱民死多少,可没有取得重大进展还是会感到急迫。   “加快兵力投送的速度!”卡特鲁克·卡普才不会对贱民有任何许诺,比如立功之后改变社会地位什么的,是满满怒火地说:“四五千人打不过对方一两千人,贱民果然就是贱民,真是没用!”   笈多王朝这边已经知道投入滩头阻击的并不是汉军,究竟是什么人难以知晓,却能猜出大概是属国还是仆从国的军队,以阿三的习惯是推论为奴隶兵之类的。   现如今拥有奴隶军团的国家并不少,或者应该说算上是个强国就有属于自己的奴隶军,又以当世的霸主国所属奴隶军团最多。   擅长使用奴隶军团的国家当属罗马,罗马扩张迅速征服了相当多的民族,每次要发动大战都会征调被征服的民族青壮。   波斯萨珊正在学习自己的老对手罗马,只不过波斯萨珊征服的民族没罗马多,就将目光放在统治疆域下的阿拉伯人和埃及人身上。要说起来,波斯人后面会被阿拉伯人干翻,就是因为过度武装阿拉伯人。   各个强国都有一个共性,谁都不会在乎奴隶军团死多少人,毕竟不管是奴隶兵,或是仆从兵,反正就是用来当炮灰的。   作为婆罗门的卡特鲁克·卡普怒火滔天,麾下的刹帝利集团就越加不将贱民当人看,他们不断驱使贱民冲锋,溃退下来一波就全砍了脑袋,并且宣告溃逃贱民死后无法进入轮回,只有英勇战死的贱民才能得以轮回。   贱民对于轮回的重视超乎想象,他们能够忍受今生今世的苦难就是建立在来世会幸福的基础上,因此上了战场对于死亡尽管害怕却不会完全失去胆子。不能轮回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比死还恐怖的事情,有贵人的恐吓,再加上战死才能够重新投胎转世,就由不得他们再退后了。   “差不多了……”桓温才不管笈多的登陆部队为什么瞬间爆发出那么强的决死意志,看到仆从军真顶不住,就下令:“让出第一条防线,第二道防线稍作抵抗即可。”   所谓的第一条防线不过是一道篱笆墙,第二道则是多道篱笆墙和土矮墙构成的防线,在其后就是一大片竹楼构成的营区。   卡特鲁克·卡普在知道攻克汉军的第一条防线后恢复了贵族的优雅,慢斯条理地对周边的人说:“立即进攻第二道防线,争取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占下可以驻军的地皮。”   纵观整个战场,随着笈多的登陆部队占下汉军第一道防线,没有汉军箭阵的威胁之下,更多的船只和小舟可算能舒心地投送兵力上岸;海面之上的笈多舰队划分成了三大部分,第一个是进行登陆的船队,其余一支舰队看样子是在对水寨进行游弋探索,最后的一支舰队则是放下船锚停在原地;水寨之外,汉军战船与波斯萨珊战船结伙正在向外退出,卡皮尔·马里克的这支编队也没进行追击。   笈多王朝这边已经在出现欢呼,他们认为这一次突袭取得了成功,不但攻破了汉军的水寨,还有部队登陆并站稳脚跟,离获取此战最终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大概是在夕阳西下时分,卡特鲁克·卡普又接到了前线的报告,说是阿普特拉率军成功攻破敌军的第二道防线,请示是否继续进攻。   “快天黑了。”卡特鲁克·卡普尽管高兴却没有得意忘形:“我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敌军驻扎,对于敌军战船没有出现也非常疑惑,先站稳下来。是时候接触汉帝国在这里的贵族,商谈和平的可能性,要是对方依然不肯认输,明天再继续攻打,一定要打到他们认输为止。”   夜战什么的,还真就不是现如今时代谁都能玩得转,哪怕是真的打夜战,基本上也是小股精锐部队对敌军展开偷袭,并不是不看兵源素质胡乱打。   笈多王朝并没有想要与汉国死磕,他们想要的是以战促和,再让汉国正视笈多王朝的实力,让汉国别将手伸得那么远,退出这一片海域的同时,双方进入到海上贸易阶段。   一众“围观群众”,他们看到笈多登陆部队站稳脚跟,基本是认为这一战笈多一方取胜。   力主救助汉军战船的厄古泰·巴赫拉姆,他很特意地带着翻译来到米远所在的战船,见面之后就给出承诺,说是会尽最大的可能保证幸存汉军的安全。   米远到目前为止都还满心困惑,有对波斯萨珊态度上的疑问,更多的是奇怪己方的舰队哪去了,对于敌军成功登陆更是感到吃惊。   “不不不。”米远对厄古泰·巴赫拉姆保证安全什么的给予礼节性的道谢,该拒绝还是拒绝:“我们只是退后进行维修和休整,并不打算撤离当逃兵。”   “可是你们的军港已经被攻陷,像蚂蚁一样多的信度人还在继续登陆。”厄古泰·巴赫拉姆嘴巴里的信度人当然就是阿三,他规劝:“你们连后面归回的战船合起来只有二十四艘,信度人却有五六百艘,为什么还要发动没意义的进攻?”   是的,后面的确是有外出的破袭编队陆陆续续返回,但谁也不清楚征南将军桓温究竟是拿的什么主意,可并不能阻止他们再次发动进攻的意志。   米远却是笑了,斩钉截铁地说:“大汉只有奋不顾身的汉军将士,没有怯战的逃兵!”   厄古泰·巴赫拉姆真是一种日了狗的心情,他是好心好意在劝,架不住这一股汉人想去死。他后面思考了一下下,问道:“你们如果这一次失败,还会再继续回来吗?”   “失败?”米远昂起了头颅,笑说:“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战局竟然是这样的展开方式,但我们不可能失败!”   南方远征军可是有三百多艘战船,外出执行破袭战的也就百艘左右,看水寨也没多少战船,保守估计是有一百五十艘左右行踪不明。再来是他们在平蛮校尉部有将近八万的驻军,就算是笈多王朝登陆成功,汉军哪怕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道理在后面的反扑中无法将笈多的登陆部队赶下海。   厄古泰·巴赫拉姆不知道汉军的实际情况,可他却不傻,能够从米远的态度中察觉出对取得胜利的信心,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说道:“那么,请允许我的舰队与你们一同对信度人发起进攻。”   米远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这帮波斯人为什么会这么友好,就问:“你们与阿三是敌国?”   “阿三?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含义?”厄古泰·巴赫拉姆却不太纠结于这个,爽朗地笑说:“不不不,不是交战国,只是想要完成祖先没有做到的,与你们(汉人)并肩作战。”   啥?米远不知道翻译过来的是不是听错了,竟然是扯到了先祖的意愿上面去。   在西边,太阳已经半个身躯下降到了水平面之下,大海被夕阳余晖照射得一片暗红色,米远有一些时间来闲扯,就想问清楚汉人先祖与波斯先祖是什么关系,话题正讲到一半,却听友舰响起了一阵钟响。   “东南,东南出现舰队!”   “我们的舰队!是我们的舰队!”   厄古泰·巴赫拉姆是听翻译说了才知道汉人在喊什么,他扭头朝东南方向看去,因为水平高度以及肉眼可视范围,其实是无法看到什么。   “我们的舰队回来了!”米远的头颅昂得比之前稍微高了一些,一直以来的压抑也被解放掉:“我就说嘛,大汉哪有被压着打的时候,必定是将军设局!”   等待汉军的舰队进入到肉眼可视范围,厄古泰·巴赫拉姆看到的是一支数量庞大的舰队,不但是他们这边看到,笈多王朝那边实际上也是发现。   卡特鲁克·卡普为自己先前的谨慎感到庆幸,他之前将舰队分为三个部分,有一支就是处于游弋警戒状态,汉军舰队出现之后,那一支舰队已经开始调整船头航出水寨,有这么一支舰队先迎敌,下锚了的其余战船会得到更多的时间。   “初步判断在一百五十艘到一百七十艘之间。”赞普特·华伦看上去还算镇定,疑惑地问:“我们的登陆还要继续吗?”   卡特鲁克·卡普刚才也在深思这个问题,他们的登陆部队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也成功地在滩头位置站稳脚跟,不管是不是要放弃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将人收拢回来。   “我们的战船数量远超对方!”卡特鲁克·卡普多少是知道上当了,却依然对己方海军拥有绝对信心:“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消灭他们的海军,既然他们出现,就消灭他们!” 第676章 真正的较量才开始   “真是……四处烽烟啊!”   “是啊,敌军竟然情况不明都敢登岸。”   李迈和伏伟在开战之前是同处一船,其余各编队的指挥也是汇集开会,等待要开战会各回各船。   他们起锚开拔将近四个小时才抵达战区,航行路线上有一片海域是在下雨,稍微耽搁了一下下,却未有太大的影响,战船减员什么的更是没有。   从舰队的角度看向平蛮校尉部,夜幕之下的那里处处火光,也是充满了密集的烟柱,显然是历经过惨烈的大战。原先的水寨之内,位于水面之上的光点也是很多,那是笈多战船上的灯火,另有一支舰队正在向己方运动。   “收到己方灯语,海面有我方战船编队。”   “数量二十四,幸存战力十九,另有善意势力战船十二。”   李迈不断得到情报汇集,就是灯语虽然可以进行沟通,但灯语实际上能表达的信息与直接面对面交流无法比,只能得到一些概况。   “善意势力?”李迈并不知道是哪个,他知道有萨珊王朝这个国家,却是无法想到会有波斯萨珊的船队来到战场:“这是我们的战争,命前方编队指挥将那支势力带离。”   汉国从来没有所谓的盟友,哪怕是有并肩而战的势力,也是藩属国。   盟友,那是互相承认对方的实力,是一种平等的结盟(哪怕是表面上),许多汉国的武将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国家或势力有资格成为自己的盟友。   到来的汉国战船数量为一百五十七艘,除开李迈所在的旗舰和伏伟所在的战船皆是超六十米的大船之外,余下三十艘达到四十米以上,剩下的除了七十艘艨艟之外皆为三十米的弩船。   他们是从东南方向而来,并不会全部直扑军港敌军,部分舰队会进行一段迂回,目的自然是切断笈多王朝海军的退却方向。剩下的战船必然是要围向正在出水寨的笈多海军,用最大的努力将他们堵在水寨之内。   今天按农历计算是初九,天上哪怕是有月亮却也被阴云遮蔽,夜幕之中想要发现对方依靠的是船只的灯火。   熄灭灯火,借夜幕的掩护接近敌船?少数战船的编队拉开或许可以这么干,战船一多却不会熄灭灯火,不然肯定会发生相撞意外,双方也就明晃晃地展露自己的存在,都在朝着对方前进。   天空依然阴云密布,稍微停了一段时间的雨势又在继续下,是那种蒙蒙的细雨,风却是诡异地停了下来。   海面之上船桨拍击水面的声音非常频繁,那是一艘艘战船的水手划着船桨,每一艘战船的船舱都有着震天的号子声,战船一多就让这一片海域除了船桨的拍击声就是连成一片的号子声。   在大海上,哪怕是互相都能看到对方,可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互相抵近,顺流或顺风的那一方速度会快一些,逆流和逆风的那一方则会行动缓慢。   大海还讲顺流或逆流?水流不止是内河水系有,大海也有自己的海水流向,海水的流向是一种洋流作用,比之内河的水流要复杂上千倍万倍。大海和内河倒是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存在旋涡,只不过大海上的旋涡绝对要比内河更多、更大、更凶险。   依然待在山顶的桓温自然是发现己方舰队的到来,他发现登陆的敌军没有撤回战船的动作,知道布置的战策已经在发挥效果,却一点都没有当夜就将敌军驱赶下海的想法。   夜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缺乏即时远程沟通能力的时代,任何的夜战哪怕是得胜己方的损失也绝对小不到哪去,除非迫不得已没有将军会去进行大规模的夜战,就是有夜战也是以小股部队对敌军进行袭击和骚扰。   说到夜战,就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能够避免夜战各国也从不会在夜幕下进行大规模交战,理由依然是会出现大量的误伤。夜战的盛行是到了特种部队的尖刀战,可执行特种部队是利用夜幕渗透和破袭,他们自己的人数也没有多少。   桓温当然不会让已经登陆的敌军安安生生渡过黑夜,他的选择是派出精干小队进行袭击和骚扰,弓弩部队利用地形优势朝每个区域时不时地覆盖上那么几次。   阿三洋一直都是阿三的海,可他们对海域周边的陆地并不是每个地区都熟悉,过来袭击的阿三在事先有过查阅,资料却是极度有限。他们还无法在汉军到来并对地形进行改造之后有效侦察,实际上对这一片沿海地形是一种未明状态,就是再不稀罕贱民的小命想打夜战,也真不知道该往哪边突破。   登陆后的笈多部队,他们只向内陆推进了三里左右,前沿自然是处于交战区,还是一种扇形的交战区,后方的中间位置正在加紧建设营寨,人最多的却是滩头位置。   “东北面的那座山一直射来箭矢,我们的士兵无法进行还击。”   每一场战争都会出现对高地的争夺,那是有敌军居高临下不但能将己方的布置一览无遗,还有敌军的远程攻击武器射程将得到增幅。   现在笈多的登陆部队就遭遇到恶心事,位于高处的汉军弓弩部队肆无忌惮地不时来上几次覆盖,处于地势低的笈多弓箭手就算弓弦没湿射程也够不着。   整条战线并没有随着夜幕降临而消停,双方的远程兵种互相射箭,作为坚守一方的笈多还要遭遇汉军小股部队偷袭,使得作为防御的笈多一方不断惊惊乍乍,身体已经非常疲劳,精神更是无比疲惫。   陆地上是以骚扰战为主,有大变化也是随着新一天朝阳的升起。源于是一场登陆战的关系,海面之上却不会只有小动静。   “必须将舰队拉到海上!”卡特鲁克·卡普作为婆罗门并不是一台造粪机器,相反正因为是婆罗门经过精英教育:“有活动空间的舰队才是有效的舰队,被围困在港内的舰队只是存在舰队!”   要不怎么说笈多王朝海军强大呢?不止是他们船只数量多,还因为长久在海上的行动累积了大量的经验,“存在舰队”什么的可能没有成系统的理论,相关的认知却是知晓。   “是的,是的。”赞普特·华伦绝对不是在拍马屁,极度赞同地说:“只要我们能够击败汉帝国的海军,登陆依然能够继续。一旦我们无法击败他们,成功的登陆也是失败。”   止于目前,中原王朝根本没有打过海战,中亚以及欧罗巴的文明却是有过相当多次的大海战,其中还不缺乏渡海登陆战。   笈多王朝是建立在贵霜帝国的废墟之上,不但是得到贵霜帝国的诸多遗产,实际上也吸纳了不少大月氏人种。最为重要的是笈多王朝与罗马的海上贸易非常盛行,真没少从罗马身上吸收营养,对于地中海区域曾经发生过的战例不会陌生到哪去。   跨海登陆作战的关键真就不是陆军,是海军能不能掌握制海权。进攻一方控制制海权,不但能够源源不断地向陆地投送兵力,后续的辎重补给也才能够得到保证。防御一方掌握制海权,不管进攻方向陆地投送多少兵力都是在送人头。   海上交战的节奏不比陆地,舰队交战的容错率绝对要比陆地交战低,那是交战双方所依赖的工具所产生的不同后果。   夜幕之中两个不同阵营的舰队,他们皆是盯着对方的灯火在进行动作,沿海区域的海浪本身就不高,再加上目前没有大风,航行于海面上的战船实际上并没有出现大颠簸,可以使互相之间都能看清对方的灯火。   “我们不敢熄灭灯火,怕的就是发生战船相撞,他们也是亦然。”伏伟也借战船灯火对笈多的战船数量有可观判断:“对方数量比我们多,如无必要必需掌握好交战距离。”   伏伟是带着五十八艘弩船和三十艘艨艟作为先期投入交战的部队,弩船与艨艟之间又拉开了距离。在他的指挥下,五十八艘弩船分列成为两支编队,都是摆出了“T”字阵型,艨艟则是分散游弋在弩船阵型周围。   汉军战船的床弩布置与现代战列舰的舰炮布局差不多,只有在横列对敌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火力,“T”字阵型恰恰就最能发挥出侧舷火力,不管是在前战列舰时代,还是进入到无畏舰时代,基本上都是使用“T”字阵型。   对了,汉国虽然已经有青铜炮,可是并没有投入到海军战船的使用上面,除了是因为陆军对青铜炮的“划分”严重之外,还与海军没有可以让青铜炮发挥威力的战船存在有关。   海军想要使用火炮,首先是要船体能够经受住震力,吨位上面也绝对要足够,后面就是关于炮位布局了。   刘彦已经下令各船厂研究可以部署青铜炮的战船,他本人还给出一种思路,那就是给予盖伦船的设计草图。   汉国海军短时间内无法得到装备青铜炮的战船(非系统),最快估计也要三年之后,甚至有可能更久。毕竟一种新生事物都是需要一再验证,尤其是海船更是如此,需要在验证中不断积累经验,才会有成品,而这个成品甚至都还要经过一再的改善。   “发射!”   因为战船之上都有光源,可以判断双方之间的距离,对寻找目标并没有太多障碍,汉军战船在敌军战船进入己方射程之后,各战船就相续发射床弩,手持劲弩的弩兵也是随之发射,瞬间海面之上又是在上演“流星雨”的画面。   这个时候的海上交战,远了就是拿箭来射,通常意义上很难对战船造成致命损伤,是以杀死杀伤对方船员为主,再来就是火箭可能会引燃敌方战船。   海面上的“流星雨”再次上演之后,该海域的天空不断来回激射火箭,一时间就是光亮大作,使双方皆能看清楚对方战船是什么款式。   笈多王朝是一个海上强国,他们的战船却没有突破这个时代的桎梏,比如床弩的布局上面,不像汉军战船布置在船首以及船尾、两舷,基本上就是哪里的空间比较大就摆在哪里,通常会是布置在船头。   因为床弩布局的关系,笈多王朝并不会排列一字型战列线,是采取船首对敌的方式,整支舰队看去是使用传统的三角形冲锋阵型,将船体最大的战船摆在三角前锋位置,导致被集火也就更为密集。   都是使用船桨动力,大型战船速度上的差距并不太大,只要是有心拉开距离,大船想要冲向对方进行接舷跳帮战无疑非常困难,在这个时候显得灵活的战舟(艨艟)就有了展示身手的机会。   双方开始使用远程武器对射的时候,两支舰队的指挥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达艨艟(战舟)冲锋的命令,可以看到在大型战船拼命对射的同时,体积较小的艨艟(战船)以船桨极快划水的速度窜上去。   “床弩改变攻击目标!”   同样的指令又在两个阵营的不同战船之上被下达,不管是艨艟还是战舟,都是以撞击敌船水平面之下船体为目标,要是被撞上必然是会出现破洞,介时海水肯定是要灌入,没有及时堵上就等着船体倾斜沉没。   床弩射中战船时,会破开船体钻出大洞,可是通常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它们要是能够射中体积小许多的艨艟或战舟就不一样了,强大的贯穿力量必然是会击碎顶层,给予上面的士兵沉重的杀伤,甚至可能一击穿透船底。   在双方派出以冲撞敌船为目标的艨艟或战舟之时,又都是做出相同的举动,那就是开始更变船头,都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一时间双方也都放弃攻击彼此舰队中的大船,是将所有远程攻击用在针对艨艟和战舟上面。   大海之上新发生的激战吸引了战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本就是来做一个“围观群众”的中亚和南亚各国肯定不会放弃就近观看大战机会,更清楚今晚的海战只是开胃菜罢了。 第677章 谜一般的自信   厄古泰·巴赫拉姆没有回到本方战船,米远也不觉得船上多两人有什么威胁,就那么待在汉军战船之上。   波斯萨珊是真的想要加入这一次海战,对于完成祖先未完成之事,也就是与汉军并肩作战,的确对厄古泰·巴赫拉姆很有吸引力,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未雨绸缪的考虑。   能够被认可为当世大国者(帝国)没有一个是徒有其名,不会因为一次局部战争的失利而就沦落到即将亡国的地步,会因为一场局部战争有亡国之忧的国家只会是小国,真正的大国不到半壁江山沦陷随时都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厄古泰·巴赫拉姆不知道现在的汉国与曾经的汉室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一点,哪怕现在的汉国不是曾经的汉室,只要目前的汉国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建立起来,那么底蕴绝对差不多哪里去。   波斯萨珊就是在帕提亚帝国(安息)的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曾经的帕提亚帝国被罗马打得遍处废墟,连带都城(泰西封)也被劫掠一空,可他们重新奋起之后,只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罢了,同样的土地和一样的人种,有了不同的领导阶层,却开始在与罗马的交锋上获得优势。   有底蕴的国家不会因为一场战争有太大的影响,相反是会在一次失利后进行更加凶猛的报复,厄古泰·巴赫拉姆坚信汉国就算这一次失败了也必将卷土重来,打算与之共同对敌是要结下一些情份,为日后两国打开一个友好的交流窗口。   厄古泰·巴赫拉姆本以为汉军要在这一次与笈多王朝的交锋中落败,随着汉军舰队的出现却是有了新的转机。   “你们是故意让信度人登陆的吧?”厄古泰·巴赫拉姆虽然是在用问句,可内心是异常笃定。他满是赞叹地说:“一定是这样子的。现在信度人已经登陆,舰队也进入浅滩区,夜幕之下哪怕想要突围,调度上也不允许。”   为什么埋伏战那么好用,不就是因为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任何军队在遭受突然袭击的时候,一瞬间绝对是慌了。遭遇埋伏的那一方哪怕是比埋伏一方兵力多,内心因为出现惊慌和迟疑,战斗力必然是会出现下降。所以了,埋伏战打得就是一个摧垮敌军心理的战术。   在任何未确定的因素下,被袭的一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踏入了对方设置好的陷阱,既然对方布置了陷阱就绝没有那么简单,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上层能稳得下来,士兵却是不会,导致上层就算想打也只能选择不打,胜负在踏进陷阱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米远哪里知道那么多啊!他却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怯,笑着说:“指挥此战的将军,是一名灭国将军。”   说桓温有灭国之功绝对没有说错,他率军三月之内灭亡了李氏成汉,汉国之内有灭国之功的统帅那就那么几个。   作为武将最值得炫耀的莫过于有灭国之功,这个是在每个国家都公认的事实,厄古泰·巴赫拉姆一听立刻肃然起敬,见米远打开话匣子也就借机问起了汉国的事情。   只要是个人就没有不乐意被奉承的,米远虽然不知道波斯萨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波斯萨珊有多强的实力,已经从厄古泰·巴赫拉姆那里知道巴赫拉姆家族在波斯萨珊也算显赫,汉国已经发生的战争没有保密的必要,也就讲了一些。   尽管是依靠翻译,厄古泰·巴赫拉姆却很专注地在听,他听到汉国进行的数十万人间的战争不下于十次,灭掉的数百万人口之国不下于八个,已经统治过千万平方里的疆域,不由对于汉国的赫赫武功感到极度震惊。   目前已知的国家之中,超过百万人口的国家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过千万人口(不算奴隶)的国家也根本不会超过三个,她们是汉国、波斯萨珊、笈多王朝。罗马统治下的人口当然不止千万的数量,可真正的罗马人也就数百万,差不多就是一个罗马人与数十个奴隶的比例。   现在的时代中,真正建国的民族也不多,更多的是以部族(部落)形态的存在,真正算得上国家的基本是在“世界岛”和非洲,其余各个大陆上面真没有多少国家。   曾经的罗马与帕提亚进行了百年战争才决出胜负,厄古泰·巴赫拉姆很想知道汉帝国灭掉那八个数百万人口的国家用了几年,听到仅是耗时十年不到,脸上满是懵逼,内心除了震惊就是不信。   米远才不管厄古泰·巴赫拉姆信不信,只知道向异族炫耀本族武功很是爽快,后面得到通知,大舰队那边命他们加入到西北侧的封锁,才没功夫搭理厄古泰·巴赫拉姆。   伏伟所率舰队与笈多战船编队的较量依然在继续,就是因为双方艨艟和战舟入场,大船编队都是拉开了距离,战况进入到极力击沉艨艟或战舟的阶段。   不管是艨艟还是战舟,它们的体积都不算大,设计之初就考虑到灵活性,毕竟就是专门用来进行冲撞战术的。   大编队交战的时候,预示着不管那一方的远程攻击都会非常密集,大船可以最大程度地承受床弩和箭矢的攻击而船体没有致命损伤,像是艨艟和战舟则就没有那么强的防护力。   汉军的艨艟有坚固的顶层,除了船尾的出入口之外都是密封,仅是在前方和两侧留下观察孔。每艘载员也就二十二人,其中的十六人是操作船桨,剩下的六人包含一名船长和五名作战人员。不过得说实话,艨艟的作战人员其实没多大用,他们这种船只十分低矮,就是逮着敌舰冲撞而去,并且是撞完就跑。   笈多王朝的战舟,长度该是有个十二三米,宽度在四米左右,顶层有遮掩物,却是规格不一,有些是木材结构,有些则干脆是布质结构。除顶层结构之外,四面并没有遮拦物,每条载员该是有个二三十人,与之汉军艨艟有区别的是弓箭手数量较多。   像艨艟和战舟这种“小船”也就在相对风平浪静的水面有作用,要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掀上个十数米高海浪的海域,大船都不能保证不被颠覆,它们就该是分分钟要完的下场。   海战的节奏都不会太快,不管是在冷兵器还是热兵器时代皆是如此。双方从接触到开战,又经过不断的厮杀,人员的损失必然是有,可没有发生接舷跳帮战真没折损战船。   后面是双方的“冲撞舰”上场,艨艟和战舟却是各自被针对,真正能够冲进战船编队的数量少之又少,成功冲撞的就更少,打得热闹却是效果不大。   汉军艨艟成功冲撞了两艘笈多大船,可这两艘艨艟随后也被击沉。   笈多一方的战舟则是没有成功冲撞,它们靠近到汉军大船编队百米之内就被密集覆盖。   海战打到这一阶段,原本是被派出进行冲撞战术的艨艟或战舟,它们实际上更多是互相之间进行纠缠,撞来撞去的互相伤害不提,逮住机会也会不断向对方射箭。在艨艟与战舟的互射之中,却是艨艟这边更多时候是在挨射,这个却与设计的理念有关。   陆地上和海面上都在发生交锋,该片区域的夜幕火光处处,老天也是细雨、小雨、中雨、大雨来回折腾,从夜幕刚刚降临一直到深夜,又从时间的流逝中来到凌晨。   秋季的白天会来得稍微晚一些,处于战争状态的两支军队,笈多王朝这边是压根没人能够休憩,汉军作为“东道主”倒是因为战略纵深的关系只有前沿部队没消停。   平蛮校尉部是该片区域的汉国官方命名,其范围拢括了现代缅甸的沿海陆地和近海,主基地是在仰光这个位置,分属基地则是分布在各处,其中主基地延伸到内陆越是二十里左右。   笈多王朝进行登陆,他们所抢占的阵地也就是滩头向内延伸三里左右,纵宽该是有个五六里的扇形。超过一万五千笈多部队上岸,几乎是舰队装载的部队七成兵力投送上去,剩下的人员也在陆陆续续投送之中。   “的确是一个海上强国。”桓温并不否认这一点,他依然是待在山顶位置纵观全局,用一种思索的表情说道:“大概三个小时能够投送超过一万的兵力登陆,这一点我们办不到。”   事实上汉国海军是有干过跨海投送兵力的事,那是汉国重新光复交趾之后,对林邑沿海进行入侵。恰恰就是因为有干过才会出现对比,汉军对林邑的入侵次数不少,跨海登陆最快的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投送两千兵力上岸。   “他们战船冲滩的举动可以借鉴?”桓温说的是笈多的船只直接冲向浅滩,后面又说:“有必要专门研制向滩头投送兵力的船只。”   大船冲滩是一个细活,对船只也是极大的考验,再来是得搞清楚潮汐,要不然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只要牵扯到战争,很多时候消耗讲的是有没有意义和价值,不是说会损失多少的问题。   “将军。”司宏壮不是海军,关注度并不在海军上面,瞅了眼东方,那里现在并没有朝阳升起的迹象:“再有一个小时便是白昼,末将是否下山进行最后准备?”   桓温知道司宏壮是什么意思,他们的作战计划中,新一天的到来就意味着战争的升级,一直憋着的陆军将会大规模参战,陆地上必然是将已经登陆的敌军赶下海喂鱼,交战场地是在平蛮校尉部,那么作为平蛮校尉的司宏壮理当是该参战,并且是作为前线指挥的存在。   “敌军舰队必然想要离港,却不知道是否心够狠?”桓温说的是卡特鲁克·卡普会不会放弃已经登陆的笈多军队。他思索了一下,说道:“攻击力度看本将给予的信号。”   司宏壮没什么好说的,行礼应“诺”也就冒雨下山。   一夜未眠的卡特鲁克·卡普已经是满眼的血丝,他当然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陷阱,要说一开始产生多大的恐慌倒是没有,一切是源于对己方海军的信心,可是后面的发展却没有他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笈多这一边先行出战的海军编队与汉军的编队陷入纠缠,双方的交锋已经进行了十多个小时,各自战沉多少艘,又有多少艘失去战斗力,实际上作为两支交战军队的最高指挥官都没能那么快得到战报。   卡特鲁克·卡普忧虑的是海上交战没有取得绝对优势,最先投入海上交战的舰队一再获得增援,可是依然被汉国海军拦在沿海一线,他们是一种被堵住的状态,甚至还有另外的一支汉国海军游弋在北侧海域。   不用过多的猜想,卡特鲁克·卡普很清楚北侧的这一支汉国海军是为了拦截他们的退路,有必要的时候还会加入战场,不过那是在他们抓住机会给予笈多海军致命一击的时刻,他怕的也就是这个。   雨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云层似乎也在缓缓地散去,初九的半月偶尔能够露出,随着云层的散去东方也出现了鱼白。   “突围不要停。”卡特鲁克·卡普尽量保持着一名婆罗门该有的雍容,脸上还要带着自信的微笑,嘴中却是说道:“却是能够派出使者与汉帝国进行沟通,你们谁愿意前往?”   旗舰之上汇聚着不少刹帝利,他们都知道自己踏入了汉军精心准备的陷阱,关于能不能获取最终胜利暂时没有多想,却依然认为至少在海战上面哪怕落败也不会太惨,值得忧虑的不过是投送到滩头的部队会有什么下场。   “尊敬的卡普。”赞普特·华伦站了出来,行礼之后说道:“我愿意为您效劳。”   “很好。”卡特鲁克·卡普颔首道:“你的前去与正在交战无关,是两个强国之间建立沟通渠道。”   赞普特·华伦也明白这一点,他们虽然是在南亚大陆,可是与中亚乃至于非洲、地中海、欧罗马都有密切交流,而这些地方都是奉行打归打,但交流不能停的准则,是该有个足够份量的刹帝利到汉国那边,就是他们没搞明白中原文明并不讲那一套。 第678章 军靴所踏皆为汉土   新一天的来临,东方的阴云已经散去,朝阳升起之时满天肚腩之色。   一眼看去,滩头以及内陆升起一缕缕的炊烟,那是两支军队在凌晨时分埋锅造饭,朝阳升起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开饭,只是柴火还没有完全熄灭。   赞普特·华伦便是在朝阳的照射之下带人出发,他没敢直愣愣地前往汉军那边,是先派人进行接洽,得到回复才正式上路。   吃早饭的时间点,陆地上的战斗是处于暂时停止阶段,倒是让闹腾的陆地有了一丝的停息,海面之上的交战却仍然还在继续。   交战场地自然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丢弃的杂物,地面之上也少不了一些倒卧的尸体,尤其以两军交战前沿的尸体最多,再有就是插满地面的箭矢。   面见赞普特·华伦的人是司宏壮。   司宏壮第一眼看到赞普特·华伦的时候是眯了眯眼睛,赞普特·华伦是笈多王朝的一名刹帝利,而笈多王朝的刹帝利中不缺乏白种人,被羯族肆虐数十年的汉人对白种人可以说是有一种天然的仇恨感。   赞普特·华伦的穿着在阿三看来很正常,一身衣袍花花绿绿,身上不缺黄金挂件,镶着宝石的饰品更是能装多少算多少,任谁看到都不得不心里蹦出“土豪”二字。他外在看来并没有穿戴甲胄,其实是在衣袍之内穿了两层锁子甲,胸前要害部位也是有板甲,腰间皮带上悬挂着一柄弯刀。   两人见面是在汉军前沿阵地的一处帐篷,赞普特·华伦来的路上很仔细进行观察,汉军营寨的工事显得密密麻麻,再来是看士兵情绪显得很轻松。   有点军事常识都明白一点,一支军队的士兵情绪轻松是关键,至少预示着军队的士气尚可,而有士气的军队想要落败并不容易。   赞普特·华伦还正视到了一点,阿三文明、地中海文明、中亚文明互相之间因为存在交流,各自都有对方的影子,是穿着到认知上面多少是有些相识点,中原的文明却是处处显得“独立”,是不管从穿着,还是头上发饰,至少目前会束发的文明只在中原王朝。   “我的主人来自伟大帝国的南部,是当地最大的贵族,有着大片的土地以及奴仆,有着比沙硕还多的财富,可以与雄狮力搏……”   司宏壮听着翻译不断吹嘘赞普特·华伦的身世以及能力,听得是脸上一抽一抽,真不知道该评价脸皮厚还是不要脸。   问题是不管阿三文明还是中亚、地中海的那些文明,还真的通常会往自己的身上套各种各样的“光环”,炫耀身份地位、财富、武力、名声是一种流程,头衔越多通常也越加显得牛逼哄哄。   “本官乃是大汉平蛮校尉。”司宏壮微微昂起了下巴,只是介绍官职而没有谈起爵位,面无表情地问:“两军交战之时,尔等前来所为何事,可是要降服?”   赞普特·华伦是等翻译好了,确认翻译内容没有出错,说道:“这是我们的海,缅国(骠国)也是伟大笈多庇护的属国,你们侵犯了我们的海,还占领缅国的土地,是一种不文明且野蛮的行为。”   “我们来了,我们战了,我们占了。”司宏壮扯了一下嘴角,满是不屑地说:“不说可否有主之地,大汉军靴所踏之地便为汉土。”   赞普特·华伦可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刹帝利,他听完翻译愣了愣,想到的是罗马的凯撒那一句“我来,我见,我征服”。   凯撒一直在向外进行开拓,同期的克拉苏和庞培也是在干这事,罗马三巨头都说过类似的话,总体皆是认为实力强大的一方天然能够占有更多的土地,扯不上正义与邪恶。   司宏壮见赞普特·华伦愣住,不耐烦地说:“既然非是前来投降,尔等可以离去了。”   “帝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统治着印度河以及恒河流域,国家富庶且人口众多。”赞普特·华伦皱眉看了司宏壮,继续说:“我们拥有四十万的大军,随时随地还能再组织一百万的大军。”   赞普特·华伦好像也没有吹牛,以国力来进行计算的话,笈多王朝因为有着大片的产粮地,国内粮食真的是不缺。再来是,笈多王朝除了和伐迦陀迦不对盘,与周边各国和罗马也是保持着兴盛的贸易,财力上面也绝对能够称得上富有。他们连贱民一起算上该是有个两千五百万左右的人口,对于不将贱民当人看的背景之下,将贱民武装起来去送死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别说是武装一百万贱民,再来一个一百万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汉国对笈多王朝的了解有限,却多多少少是探知到一些信息,包括笈多王朝的富庶,以及笈多王朝的确是南亚一霸的事实,对于能不能组织百万大军却难以判断。   “如此甚好。”司宏壮没半点被吓到该有的样子,相反是舔着嘴唇,难掩兴奋地说:“大汉已经清扫周边胡人,我辈正愁未有疆场立功之地。”   赞普特·华伦觉得眼前的这个汉帝国将军有病,并且是病得不轻的那一种。   在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看来,战争从来都不会是一件小事,相反是关乎到国家兴衰以及民族存亡的大事,要是没有必要没谁会轻易发动一场战争。   笈多王朝位处南亚,不算贵霜帝国时期的话,他们与远在东亚的汉国根本没有什么冲突,就更加别谈什么利益纠葛。而贵霜帝国要是与汉人有冲突,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笈多王朝是在贵霜帝国的废墟之上建立没有错,但笈多王朝并不是贵霜帝国的继承者。   在赞普特·华伦看来,汉国与笈多王朝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该是发了什么疯才会想着劳师远征,就算打赢了顶多也是勒索一下,难道还能把笈多王朝打得灭国还是怎么地?   “任何一场战争总是有动机的。”赞普特·华伦极力忍耐怒气,是本着好好沟通的意愿,就问:“汉帝国发动这一场战争是想获得什么?”   司宏壮倒是知道想要什么,只是说出去好像有点丢人,也会显得有些小题大做,面无表情地盯着满脸不解的赞普特·华伦没有给出答案。   汉国和笈多王朝过不去,起因是知道笈多王朝这里盛产粮食,而汉国即将面临大旱,旱灾之下绝大多数地区将会颗粒无收,就是想着向外掠夺来进行止损,要说一开始就抱着将笈多王朝打得灭国,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心思。   后面汉军来到阿三洋,又在骠国南部沿海建立基地,陆陆续续打探到笈多王朝更多的情报,发现笈多王朝并不是一个一打就能灭的国家,相反笈多王朝在这片区域是霸主,并且还真的盛产粮食,还是一个极度富庶的国家,原先抢一抢捞一捞的想法发生改变了。   任何区域的霸主国都不能小觑,该拿出足够谨慎的态度来对待,所以不但入侵部队得到增加,从原本的一个常备军增加到两个常备军,本来只有两万的仆从军也增加到四万,作为征南将军的桓温过来,代表汉国是真的将笈多王朝当盘菜,而不是视作随手可拔的小草。   这个时候,帐外传来通报之声,司宏壮允许来人入内,关于海上交战的情报也就被说出。   汉国舰队与笈多舰队从夜间开始打,到了清晨依然是在交锋,夜间的交战双方大船没损失多少艘,倒是两边的艨艟和战舟损失比较大。   新一天到来之后,打了一夜的两边海军不管承不承认都非常疲劳,尤其是负责划动船桨的那些人最惨,不少压根是连手臂都不听使唤,可就是因为大船的航速下降,让战局变得越加凶猛。   刚刚两边的舰队发生了大规模交战,先是远程武器的来回招呼,后面干脆来个战船相撞接舷跳帮战,等于是爆发了局部决战,司宏壮得到的禀告是己方损失十七艘,笈多舰队那一边损失十六艘,两边受损战船还在统计与估算,以笈多舰队主动撤退宣告局部决战的胜负。   目前的海战,战船想沉没并不太容易,哪怕是船只都烧了起来,可要是船体的船舱没破洞,就该是水平面烧得差不多损害到船底才会导致沉没。   伏伟指挥的舰队损失十七艘,沉没的其实只有四艘,余下是跳帮战落败导致船只被俘,后面十二艘被烧毁,仅有一艘被撤退的笈多一方带回;笈多那一边损失十六艘有七艘沉没,被俘九艘。   笈多舰队主动撤离,自然而然是无法带走俘获船只,连带落水的己方人员也没可能进行救助,汉军这边却能办到以上那些事情。   从互相之间的损失来看,是汉军舰队这边处于劣势,可不管怎么说是笈多舰队选择撤退,局部决战是汉军这边取得最终的胜利,卡特鲁克·卡普所希望的打破封锁意图失败。   赞普特·华伦听完翻译,既有对己方在损失上少于汉帝国而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却也对打破封锁失败而失望。他其实很清楚一点,任何的交锋都不能只看损失,有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才是关键。   突防失败对于一支被堵在沿海的舰队无异于是陷入困境,接下来的笈多一方肯定还会继续组织突围,直至舰队战船损失到一定程度,或是没有了突围的信心,才会承认失败。   “可还有未言之事?”司宏壮也就是随口问问,摆着手:“本校尉军务繁忙得很,没功夫闲扯。”   “我将留在这里。”赞普特·华伦至少知道汉帝国不会杀死使者,直白地说:“不管这一场战争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将代表帝国留下。”   司宏壮就奇怪了,没搞懂这个阿三是个什么思路。他转念一想,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来转达己方的意思,笑了笑说:“如此,你且候在本校尉左近。”   军队的朝食早就吃完,陆地上的汉军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作为此战指挥官的司宏壮自然不会待在帐篷,却也不会去干带头冲锋的事,他毕竟是本战指挥官,冲锋是前线将士该干的事情,他的责任是总揽全局进行兵力调配。   赞普特·华伦就跟着司宏壮走出帐篷,看到周边站满了脸色肃然的汉军,又看汉军的数量真不少,立刻察觉到汉军这是有大动作。   司宏壮需要足够的高度来纵观全局,却又不能寻个山头,得是和参战部队保持距离,必要的时候还能亲自站在前线,三四楼高的巢车也就成了观察场所。   汉军对滩头笈多部队的攻击是在一阵的战鼓的擂动之中爆发,一声整齐的“汉军威武”战号过后,处于前列的仆从军开始迈步向前,后续队列则是常备军的战兵。   同样是站在巢车之上的赞普特·华伦,他有足够的高度来进行观察,关于汉国仆从军是在昨天已经看到,对于这一帮什么穿着都有的奴隶兵没什么好奇感,倒是对上红下黑战袍又穿戴甲胄的汉军有着十足十的好奇。   常备军的战兵再差也会有一身皮甲,身上的标配是看作为什么兵种,一再择优之下,不管是从身高还是身材都属于优等,一个个至少也是身经数十战,看着皆是剽悍之兵。   “具装步兵?”赞普特·华伦最重视的是一大队浑身铁甲的方阵,再看到那些重步兵手里那柄陌刀或是阔剑,脸颊就抽了抽:“一个又一个跟个铁塔一样。”   汉军的具装重步兵都是选取身材高大之辈,平均身高是一米九,看着的确是非常有威慑力。   要说起来,华夏苗裔……尤其是以中原的华夏苗裔,战国到三国的平均身高真的不差,想要找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的青壮真心不难。   就在赞普特·华伦还在继续观察的时候,耳朵里被不知道多少人高呼的“天子万岁”和“天朝万岁”给震得起了长鸣,扭头看去,看到的是汉国弓弩手进行覆盖,同时位处前列的仆从军也发动冲锋。 第679章 来自不同文明的碰撞   来自倭列国的仆从军本就是炮灰,能用的时候自然是要用上,司宏壮给予仆从军的命令是一冲到底。   冲锋自然也讲战术,并非是乱糟糟地乱冲,数千仆从军呐喊着奔跑,对上的是早有准备的笈多守军。   笈多一方的的确确是对汉军的反扑早有准备,是从心理上到行动上,他们虽然在汉军的袭扰下无法建造多么强大的防御工事,却能摆上必要的拒马以及构建障碍物。   汉军那边的弓弩手在发射,笈多一方的长弓手自然也没有闲着,两个阵营的远程部队无法射到对方,却是能够射到对方的近战肉搏兵种。   战场之上箭矢互射,天空几乎要被密集的箭矢所遮蔽,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哀嚎、呻吟从受伤的人嘴巴里发出。   犬郎如愿地再次踏上战场,只是这一次不再身穿竹甲。他已经经过军功核实,成为一个归化民,虽然依然还是属于仆从军序列,却从汉军那里得到一件皮甲以及一柄战剑。   此时此刻的犬郎就是身穿汉军制式皮甲,手里的家伙也是一柄汉军制式战剑,还因为他成了汉国一民摇身一变成为仆从军的一个小头目,带着麾下的近百仆从军奔跑冲锋。   小头目自然是要有点不同,就在于他们背后会有一杆小旗子,所属士兵就是辨认旗帜知道小头目在哪,不用有其它的理会,只要跟着小头目就行了。   毫不夸张地说,倭列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列岛之上的高层基本是外来人员,他们吸收和保留了相当多的外来文化,其中就包括先秦文化。   先秦时期,战场之上的军官也会在背后插着小旗子,用不同的图案来区分建制,使同建制的士兵不至于跟丢长官。这种习惯一直到西汉时期还被保留,到王莽的新朝之后倒是没再那么干了。   倭列岛会将这种习惯一直保留到近现代的明治维新才被废弃,所以后世总能在影视作品和一些游戏里面看到倭军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军官头目总是会在背后插着数量不等的小旗子。   箭矢乱飞的战场,身在其中的将士能不能活很多时候是看运气,再警醒的人也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被射翻,就是时刻警惕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刻被一发流矢结果掉小命,犬郎的运气很好,他就亲眼看到一发箭矢向自己射来,没反应过来之前却有一个仆从军跑得太快挡住箭矢,该名仆从军自然是中箭向前摔去,他则是被惊了一下毫发无伤。   “天子万岁!”   “&……&……%……%¥”   两个不同的战号被高喝而出,双方的近战肉搏兵种发生了碰撞,那是两股洪流一刹那间的互相冲击,不同阵营的士兵相撞是以挥动武器作为开端,战剑、战刀、长枪的锋刃破开了衣甲,皮肤裂开兵刃入肉,如花的鲜血随着兵器的进入肉体而绽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为一名上国人的关系,犬郎觉得自己变得非常武勇,手里的战剑已经捅死两个敌兵,却是连挨上一下都没有。他保持着干掉对方就会割取首级的良好习惯,不但是他,是每一个仆从军都会在杀死敌兵之后割取首级悬挂在腰间。   “这些该死的家伙为什么是短发啊!”   会抱怨,自然是因为短发想要绑在腰间不容易,而现在“天朝文化圈”基本是以长发为主,通常还会有束发的习惯,“天朝文化圈”之外的文明却没对头发有特别的讲究。   腰间悬挂血淋淋的头颅,士兵脸上又是满布狰狞,任何与这样的一支军队进行交锋肯定多少会有些发怵。   被安排在前线的笈多贱民,他们面对的就是一支腰悬头颅的军队,一张张黝黑的脸庞布满了恐惧,想退却害怕被督战队砍死无法进入轮回,只能是颤抖着手脚用发软的身躯去迎接锋利的武器。   “你们的奴隶兵求战欲望好强。”赞普特·华伦看到己方的阵线没打多久就被打得凹下去,心中破骂贱民无能的同时,嘴上也给出了称赞。他后面却是又说:“不过没有用的,这里的贱民死光了,我们还能拉出更多的贱民。”   司宏壮得承认一点,仆从军在杀敌报功能加入汉国的诱惑下的确是很有求战欲望,每次派出去都会在刹那间进入疯狗模式。   有些民族是很奇特的,他们为自己而战的时候也就那样,可是要成为某个强悍民族的仆从军就会得到实力上的增幅,求战欲望和战斗意志有多强看得是背后站得是什么主人,不是他们本身有多少战斗力。   用数据化的方式来解释,倭列岛的仆从军就是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为自己而战的时候会是一百的战斗力,跟随强大主人而战却能得到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战力增幅,可要是让他们对自己的主人动手,战斗力又会下降到二三十左右。   这种奇特的民族还有非常多,比如阿三也是这样的一个民族,只是阿三的这个“种族天赋”还没有被开发出来。   司宏壮不得不考虑一点,他觉得倭列岛的仆从军很好用,是不是也能将这种模式套在半岛那些民族上面?这一点却是他想多了,有些民族属于天生废柴,比如三韩这个民族就是。   三韩并不是同一个民族,是三个大部族,百济、新罗、伽揶没有灭亡之前,他们是分散生活在这三个国家,可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不管是为自己而战,还是成了别人的狗,最擅长的就是仗着主人的威风进行叫唤,让他们上战场除了绝对优势情况下的无恶不作,稍微有点挫折立马一溃千里。   刘彦乐意将倭人纳入仆从军,是倭人真的有点用处,再来就是温水煮青蛙的兼并需要。他除了没忘记那些废柴在二战时期对本民族的伤害(比倭国更甚,为政治需要天朝官方没提),是真的一点都没瞧得起三韩人。   汉国征服了半岛,高句丽、百济、新罗灭亡之后,生活在那些土地上的人,除了女的(不含高龄女性)都被打成了奴隶,正在分批运输,不是被送往东北平原垦荒,就是被运回本土进行各种建设。   司宏壮是不知道国家中枢已经做好处置方案,是要从精神到肉体完全抹掉半岛民族的存在,对于赞普特·华伦的叫嚣,平淡地说:“你以为大汉会缺炮灰?”   赞普特·华伦听完翻译沉默了。   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强国,怎么会缺少被征服的国家或是民族?强国在有需要的前提下,随时随地能够拉被征服的民族出来当消耗品,赞普特·华伦已经知道汉帝国攻灭了至少八个数百万人口的国家,理所当然地认为汉帝国真有能力拉出无穷无尽的炮灰。   强国驱使被自己征服的民族上战场为自己服务真不是在胡说八道,罗马一直都在干这事,曾经的帕提亚和现在的波斯萨珊也都在做,甚至是曾经强大过的国家(民族)也都干过,像笈多王朝这种拉本国贱民当炮灰根本就上不了档次。   对了,中原王朝也极少会拉被征服的民族出来当炮灰,哪怕是拉炮灰也是拉了很少的数量。司马一家子重新一统中原之后倒是那么干了,却也被自己武装起来的炮灰给干翻在地,估计就是因为有司马一家的前车之鉴,才让随后的历朝历代不敢那么干。   事实上罗马也是被自己武装自己的炮灰干翻在地,只是目前还没有发生,不过要是历史没有发生改变的话,离这一幕发生也不远了。   战场之上,两支炮灰用着不一样的精神面貌在交锋,不到一刻钟胜负就明摆出来,是汉国这一边的炮灰击溃了笈多一方的炮灰,让笈多一方的正规军不得不顶上。   “撤退轮换了,立刻执行命令!”   犬郎最后还是挂彩了,只不过因为有皮甲的保护只是皮肉之伤,手里的战剑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弄没了,换上了一柄阿三那边的弯刀。   汉军在使用仆从军上面没有显示多么酷烈的一面,该让仆从军用血肉之躯蹚出一条血路的时候不会犹豫,该让仆从军后退休整的时候也很干脆,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仆从军打从心理上更乐意卖命?   新一批的仆从军接替冲锋,他们撞上的是笈多一方的正规军,战况立刻是僵持了下来。   笈多王朝能够成为区域性霸主并非侥幸,至少是很舍得耗资武装自己的正规军,没可能是每个士兵都有甲胄,手里的武器却一定是制式铁质兵器。   仆从军撞上的是一支武装了甲胄的笈多正规军,那些笈多士兵一个个身穿板甲,有着一面上下牙月的盾牌,又有一支瞧着像枪又像矛的长兵器。   “举盾!”   “刺!”   笈多的盾牌,上下的牙月都有锋利的锯齿,显然是能够作为防御盾牌又能作为攻击武器,看他们排列成为密集队形,一踏一顿举盾刺出兵器,战法上面很是有种曾经斯巴达人的(希腊)作战风格。   赞普特·华伦看到己方的部队牢牢守住战线,甚至是还能向前进行反扑,汉国的仆从军被杀的尸体倒卧一片,骄傲地说:“换上我们真正的士兵,战况立刻不一样了。”   司宏壮自然也能看到那一幕幕,仆从军的冲锋依然凶猛,可是真拿排列密集的笈多正规军有点没办法,扭头看一眼得意洋洋的赞普特·华伦,下令:“仆从军左右两翼散开,命令具装步兵出击。”   汉国在平蛮校尉部并没有正规骑兵,让斥候组织起来去冲阵的事情太蠢又不会干,使用其他兵种冲阵效果会有却不免伤亡太重,让具装重步兵上场正合适。   笈多这一边带过来的也都是步兵,仅是带了极少的马匹以及大象给特殊阶层使用,战场之上自然也是看不到笈多一方的骑兵。   得到向两翼散开的仆从军,他们内心是什么想法并不重要,正在做散开动作的时候,听到后方爆发而出的那一声“汉军威武”战号,下意识就随着吼了一声“天朝万岁”的口号。   一些仆从军扭头向后看去,看到的是一片钢铁丛林踩着沉重的踏步声在如一面墙壁那样推进,那沉重的踏步声非常整齐,甚至都将战场上的吵杂声给掩盖了下去。   由一千五百具装重步兵组成的长形方阵正在向前,单次一千五百只脚丫子同一时间踏到地面,发出的动静就好像是几十个战鼓的擂动。   身在战船之上观看战场的卡特鲁克·卡普,他已经有点不顾自己高贵婆罗门的身份,刚刚召集各战船编队指挥商议完突围战术,爬上了船桅的站斗观察滩头战场。   “啊,一片金光闪闪……”卡特鲁克·卡普看到的是清晨阳光照射之下,有如一面钢铁墙壁的汉军具装重步兵身上甲胄的阳光反射:“甲具步兵!?”   每个文明都有自己对事物的称呼,就好像汉国这边是称呼阿三,波斯萨珊那边是称呼信度。   一再向前迈步推进的汉军具装重步兵方阵,他们没有做小跑冲锋的举动,就是缓缓地向前推进,笈多一方的长弓手一开始还会射箭,几波过后连一名汉军具装重步兵都没射倒也就放弃。   弓箭的确是对身穿重甲的重步兵没什么办法,箭矢除非是射中关节无甲部位,要不然不是被弹开,哪怕是射开甲胄也不会有什么致命伤。   “举盾!”   具装重步兵就是再行动缓慢,迟早也是会抵近敌军,他们靠近到笈多军队,笈多一方的那声“刺”就被喊了出去。   战场之上立刻就出现了金属交鸣的声音,那是矛尖与陌刀(阔剑)的磕碰,或是矛尖与板甲的接触。   不知道谁一声大嗓门,几乎是吟唱而出的“起”,汉军具装重步兵这边的所有士兵皆是随之吟咏“起”,下一刻是陌刀的刀光不断闪现,阔剑也是抡圆了不断地挥舞…… 第680章 连老天都站在大汉这边!   所谓的陌刀其实就是一种长柄的三尖两刃刀,此军械的前端有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相传是从戟演化而来。   汉军陌刀总长度两米五十厘米,刀身长度一米,余下皆为握柄,刀身宽度是三尖刃宽向后变窄,该种款式的设计会增加劈和挥舞的力道,也意味着没有足够的力气根本就玩不转。毕竟兵器的长度太长,重心又都是在前端,武器的威力是得到增强,可无形之中是增加了使用的难度。   随着“起”的吟唱,排列成为直线阵型的汉军具装重步兵已经开始在挥动兵器。   手持陌刀的汉军具装重步兵,他们是双手紧握陌刀,长柄其实是跨在腰间,每次挥舞皆是利用腰力在做“绞”的动作,屡次踏步皆是陌刀的一片利刃的寒光闪动,挡在前方的人只要被命中,有盾是盾裂人亡,还必定是拦腰而断。   手持大阔剑的汉军具装重步兵,他们手里的家伙总长度一米五,握柄六十厘米,剑身九十厘米,剑身在握柄前端宽度最大,向前则逐渐缩小宽度。他们在向前推进之时,每踏一步都是在轮动大阔剑进行抡圆劈砍的动作。   笈多的甲胄步兵完全是被打懵了,他们刺出的短矛压根就无法对汉军具装重步兵产生什么肉体伤害,面对汉军具装重步兵像是墙壁一般挥舞兵器的杀戮却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只能是在伤亡惨重中苦撑着。   “这……”赞普特·华伦简直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的单方面屠杀,问道:“这是什么兵种?”   司宏壮对具装重步兵取得优势压根就没有什么意外,面对赞普特·华伦的问题,先是发出“呵呵”两声,后面才说:“具装步兵罢了。”   具装重步兵不但在步兵的对决中占尽优势,面对骑兵的时候也是一点不怵,甚至是能够直接与铁骑进行硬撼。装备了合适兵器的具装重步兵,相反来说骑兵还要避开具装重步兵的锋芒。   笈多王朝一边,他们只是占据滩头三里纵深,肯定是不会轻易后退,不但没有撤下模仿希腊战法训练的甲胄步兵,还进行了增援。   汉军的具装重步兵自然是持续推进,处于前列的士卒却是开始喘粗气。他们身上的甲胄重量达到六十斤,手里的家伙也有十五斤,作战的时候还要不断舞动兵器,对体力的消耗十分惊人,作战时长支撑个十分钟都算是长了。   因为体力的关系,汉军具装重步兵尽管基本是没有出现什么伤亡,前列却是需要得到轮换,他们在轮换的时候会出现攻击空档,笈多一方抓住了机会进行反扑。   战场正面的厮杀激烈,处于两翼的两边军队也没有在当看客。   汉军的左右两翼前沿是刚才从正面撤开的仆从军,最先与他们进行厮杀的是笈多的贱民。   要说起来,笈多一方的贱民并没有经过系统化的训练,都是从乡野间征召起来,随随便便给些武器就拉上战场。他们的对手虽然是汉国仆从军,可仆从军里面真有不少是从小被培养的武士,哪怕是倭人农民也是历经过半岛之战,笈多贱民自然是要被汉国仆从军压着打。   从战场全局来看,战斗开始之后就是笈多一方在不断被压着退却,虽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溃退,可情况看着真的是异常的糟糕。   “信度人的贱民没有什么战斗力,胜在怎么杀都杀不完。”厄古泰·巴赫拉姆对汉军表现出来的陆战实力并没有多么吃惊,他在来之前已经从一些文献上看到汉人陆战的实力:“信度人真正有战斗力的是由各个刹帝利自主训练的部队,又以战象部队和战车部队实力最强。”   “战象部队?”司宏壮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过战象部队,倒是从一些袍泽那里听过林邑和扶南都有自己的战象部队,似乎还真的不是那么好对付,交锋起来需要一些取巧:“战象怕火,胆子也非常小,可以用各种噪音来进行恐吓,没什么不好对付的。”   其实波斯萨珊也有战象部队,包括罗马那边也有战象部队,那是亚历山大东征时在遭遇战象部队吃了前所未有的大亏,也让战象在中亚和欧罗巴彻底是出了名。后面的波斯人最先训练自己的战象部队,与罗马人交锋的时候又让罗马人正视到战象的恐怖,结果罗马人也开始搞战象部队。   当然了,大象在南亚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生物,其实东亚在春秋时期乃至于是东汉都还能看到,可在中亚和欧罗巴就真没有,波斯人和罗马人搞战象部队都是经由贸易采购的。   中华大地真的是有大象,远古时期的黄河流域满布野生大象,是从什么时候逐渐变少并消失真不好考究。东亚这边的大象是从黄河流域不断向南边进行迁徙,随着中原各王朝不断开拓栖息生存地,大象在越后面是越往南亚和东南亚迁徙,到秦一统时期还能在楚地看到野生大象,可是到了东汉末年就只能是在岭南才有,目前(汉国)的交州和宁州也还有野生大象。   中原王朝并没有研究过怎么将大象驯服的事,基本上是以杀死和驱逐为主,倒是东南亚和南亚的民族早就在研究驯服大象也取得成功。   目前是公元三四八年,诸夏栖息地还能看到野生大象,到了两百多年之后则就再看不到野生大象。   还有另外一种生物也是被诸夏先民竭尽全力在消灭,那就是鳄鱼。周处除的“三害”之中就有鳄鱼(扬子鳄),东西两晋的时候扬子鳄非常泛滥,可是到隋朝就真难以找到。   农耕民族嘛,除了能够耕作的土地,就以能够驯服并成为肉食来源的动物能被瞧在眼里,一切都是以好驯服和“能够吃”作为出发点,不能吃的就消灭,会祸害庄稼以及威胁到人身安全的则是属于必须消灭。   保护动物啥的?是人衣食无忧之后衍生而出的一种理念罢了。   陆地之上的交战激烈,海上也有了新的交锋。   那是李迈根据既定计划进行的举动,汉军战船排成纵队逼向笈多舰队,打乱笈多舰队的突围布置的同时,是施加更大的压力。   面对汉国舰队的逼迫,卡特鲁克·卡普没有多余的选择,他只能是派出舰队进行交锋,顿时海面之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笈多一方大部分的战船是被堵在汉军原先搭建的水寨之内,只有卡皮尔·马里克这一支原先留在外面,后面又见机不对早早航出包围圈的编队,并没有被堵在汉军舰队的包围圈之内。   汉军这边对付那支不在包围圈舰队的是以早先归回的破袭编队组成,后面又有外出进行破袭的小队陆陆续续回来,形成汉军以三十七艘对上皮卡尔·马里克四十六艘的局面。   “陆地之上的交战毫无悬念可言。”厄古泰·巴赫拉姆比米远对汉军陆战还有信心,他却是说:“如果你们没有后续战舰的增援,大海上的交锋还有得打。”   米远并不过多评价什么,瞧着的确是他们这一边的战船数量处于劣势,以之前交锋来判断的话,笈多一方在海上交战能力上面也真的不弱。   “克塔克距离这里只需要数天的航程。”厄古泰·巴赫拉姆不相信汉帝国会忽视这一点,就问:“你们的战船已经全在这里了?”   笈多王朝可是集结了一千五百艘各类型船只,集结点就在克塔克。这一次过来交战的笈多舰队也就五百艘左右,还有一千艘是在克塔克,谁也无法判定这里的笈多舰队会不会得到增援。   “开什么玩笑?”米远只是在实话实说:“大汉的战船怎么可能是只有你看到的这些?我们只是远征军,大汉本土还有北洋舰队以及南洋舰队,任何一支的规模都超过千艘。”   厄古泰·巴赫拉姆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信,却至少明白了一点,汉帝国在本土还有两支舰队,至于每个舰队都有千艘以上的战船,他就是当听个笑话。   海上的交锋开始了,陆地上的交锋却是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随着汉军具装重步兵的上阵,正面战场的交锋根本就没有出现令人意外的一幕,是汉军具装重步兵尽管速度缓慢却一直都在向前推进,倒是两翼的仆从军随着笈多正规军的上阵出现了波折。   “顶不住了!”   “真的顶不住了哇!”   被指派上场的笈多陆军,他们是一群刀盾兵,盾是小圆盾,刀是弯刀,身上有着一种不知道什么皮革做的皮甲,瞧模样作战十分灵活,倒是有点像汉军之中的跳荡兵。   来自倭列岛的仆从军良莠不济,不缺素质不错的武士,武士通常还都至少有一件竹甲,可更多的是近几年才接触厮杀的农夫。在身体素质上面,倭列岛身高能超一米六真的不多,普遍是在一米五以下。   冷兵器时代的拼杀对身体素质的要求非常高,总是身材高大且壮硕的人更占据优势,仆从军并不缺乏一股子狠劲,可是真要面对长期有良好训练的正规军,真就不是一股子狠劲能够将劣势弥补回来。   “命令!”司宏壮没有撤下仆从军,直接对站在旁边的旗手下令:“战兵向前。”   巢车之上本来就有旗手,不止是在创造出一套成熟旗语的当今汉国,是上古先秦就有这个习惯,只是上古先秦没有成熟旗语只能事先做好相关约定,有专门的旗帜摇动来下达事先约好的不同指令。   汉国正规军加入到两翼战场,很快就将之前仆从军退却的位置争夺回来,并且配合着正面的具装重步兵一致向前平推。   “这种滩头阵地战没有任何可以取巧的地方。”桓温还是待在那座山头,观看到陆战顺利心情也就不错,说道:“一切就是看硬实力,而陆战上面的实力,我们并不缺。”   张乾这个行军长史原本是冉氏秦国的左仆射,冉氏秦国举国并入刘彦麾下之后成了汉国官员,原本是在代郡做郡守,后面却是转调进入军方。他对己方的陆战自然是信心十足,一直关注的是海战交锋。   “笈多聚拢千艘战船,仅是前来五百。”张乾其实不想说丧气话,但有些事情必须提醒:“此地距离敌军舰队集结点并不遥远。”   桓温听后眼睛就眯了眯。他当然知道笈多王朝集结了一千以上的各类型船只,只是来了五百艘左右,后面可能还会再来。   海上已经爆发大战,交战地点是在水寨周围,天空之中布满了箭矢,从他们的这个方向还能看到两边都有不少船只发生大火。   天气变得晴朗,由木头打造的船只没有了雨势扑灭箭矢上的火,没有及时灭火的确是会发生火灾。   “本将自然知晓。”桓温说的是笈多王朝随时会有援军从克塔克增援过来,他举起望远镜看向正在交锋的海面:“李迈向本将保证,必定会将敌军舰队堵在水寨之内,本将且先信着。”   两人都没有去谈向本土请求援军的事,平蛮校尉部到交趾走海路需要十天左右,那边因为风暴的关系暂时走不通,就算是通知到位,南洋舰队还要请示中枢,得到允许又要花上至少半个月才能有舰队过来。   张乾抬头指向正在交战的海面:“火船攻势!”   说起来也是李迈来了运气,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大风,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是风头,他想都没想就下令准备火攻,经过短暂的准备立刻付之行动。   “上天站在大汉这一边!”李迈无比的兴奋,大吼:“敌军船只密集,正是火攻的大好机会!”   双方本就有不少船只发生大火,觉得没救了都是尽力在向对方冲阵,意图以自身拉更多的敌船陪葬,大风出现之后汉军连犹豫都没有就开始了火船攻势,让处于后方的卡特鲁克·卡普脸上首次出现了死灰色…… 第681章 真特么有钱   木头船只的年代,发生交战要说最害怕什么,毫无疑问就是火攻。   不管是陆地上的火攻还是水面,其实火攻都不是那么好玩得转,天时与地利压根就是缺一不可。   海面突然出现了大风,风势还对汉军舰队有利,原先只是一些自身着火的战船奋起向敌冲击,后面有准备的船只发起火船冲锋,要是风向没有发生转变,此战的结果其实已经显示出来,差别就是双方各自损失多少船只。   “结束了。”桓温对水战并不完全陌生,他看到笈多一方的舰队在火船的攻势下混乱起来,下完评语才接着说:“下山罢。”   海岸线又开始有密集的烟柱升向天空,那是燃烧的船只冒出浓烟,处于第一道交战位置的双方战船,它们船体燃烧的大火让处在远方都能清晰瞧见。   李迈后面不但让艨艟出击,连带本舰队的战船也是不断向前推进,不断压缩笈多舰队活动空间的同时,船只密集起来在火势攻击下笈多一方就显得更惨。   发生燃烧的船只数量太多,后方的人员只能看到密集的浓烟,笈多一方越来越多的船只开始冲滩,一些弃船的士兵以及水手,不管是乘坐小舟还是游泳,也是没命地向滩头位置移动。   陆地之上的交战,汉军不断向前平推之下,消耗大约是一个半小时左右,笈多一方被向大海挤压了一里左右。   汉军具装重步兵的体力耗尽已经退到后方,是由盾兵组织盾墙缓慢推进,由一些近战步兵掩护,数量众多的弓弩手则是在盾墙后面不断放箭。   小小滩头阵地本来就有一万五千多人,后面又有人不断上了滩头,就造成一种人挤人的现象,他们在汉军弓弩手的不断覆盖下死伤惨重,太多的人身体在流血,地面都出现鲜血汇集的殷红色流水向着大海而去。   卡特鲁克·卡普已经上岸,他怔怔地看了海面有一会,扭头向陆地看去,天空箭矢如雨,耳朵里满满都是惨叫以及哀嚎,闭了一下眼睛,再次张开的时候咬牙说道:“向汉军请求停战。”   没办法了,海面战况突变,陆地之上的交战一直处于劣势,卡特鲁克·卡普已经看不到此战获胜的希望,突围眼见也破产,滩头上正在面临单方面杀戮,支撑已经没有价值,不如光棍一些承认失败。   司宏壮看到阿普特拉的时候,阿普特拉是立刻跪地说了一串话。   经由翻译,司宏壮才知道眼前的黑炭是代表笈多此战最高指挥官而来,找的是赞普特·华伦。   “我们承认失败了,请您下令停止进攻。”赞普特·华伦的腰彻底弯了下去:“也请引见你们的将军,商讨赎金事宜。”   司宏壮笑了一下,说:“命令你们的士兵放下武器。”   赞普特·华伦已经没有什么好矫情的,对阿普特拉说了几句什么,阿普特拉离去后,才对司宏壮说:“我们是文明国家,遵守文明世界的交战规则,也请有着悠久历史文明的汉帝国尊重交战规则。”   要说起来,阿三文明的发展时间真不比诸夏文明少,相反阿三文明发展起来的时间要比诸夏长一些。不止是阿三文明,事实上被誉为四大文明古国的四个国家中,古巴比伦的历史最悠久,再来是古埃及,阿三文明和诸夏文明时间点相差不大,但诸夏文明绝对是没比阿三文明更悠久。(事实)   古巴比伦是建立在公元前三五零零年左右,是已知中最为古老的文明,正式建国是发生在公元二零零六年,此前却是已经发明出了文字。作为最古老的文明,古巴比伦有着相当多的第一(还是有考古文字证明),甚至是创造出一个堪比神话的建筑物(空中花园),后面却是被亚述所灭。   目前虽然还有埃及,但必须说的是埃及早就没落,从托勒密王朝之后,埃及就是一再被征服的文明。埃及作为一个古文明,被罗马人征服之后就失去自主性,后面更是沦为被殖民文明,阿拉伯人崛起之后甚至是将埃及文明给融合,作为一个文明的埃及实际上已经死去,就是到现代也没有什么“诈尸”。   阿三文明最为辉煌的时期是在阿育王时代(孔雀王朝),可阿三也就辉煌了那么一次,随后陷入分裂,又被大月氏人(贵霜)征服,贵霜帝国崩溃之后又分裂成为大大小小十数个国家。阿三的孔雀王朝不算,以巽加王朝的疆域最大,也是开创巽加王朝的普西亚米陀将军在阅兵时杀掉了孔雀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普里哈多拉达,巽加王朝才被建立起来。(公元前一八五年)   巽加王朝其实没有风光多久,很快就失去两河流域,甚至在阿三的这片土地上连百乘王朝(案达罗王朝)都不如,而百乘王朝实际上是东汉的属国之一。   差不多是在东汉政权灭亡的时候,甭管是百乘王朝还是其余各国其实也先后覆灭,率先崛起的是伐迦陀迦王朝,笈多王朝只能说是后来居上。   诸夏文明的起起落落也非常多,西汉和东汉称得上是文明高峰期,历经东汉末年诸侯乱战,再来一个三国并立,诸夏文明实际上也在内乱中走向沉沦,作为诸夏掘墓人的罪名真不能全往司马氏脑袋上套,各世家的责任远比司马氏大,不过谁让司马氏是皇族。   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所改变,诸夏文明的沉沦会持续上数百年,一直到杨坚代周建立大隋才得以重新复兴,虽然历经隋末战乱,可是李唐建立之后依然是屹立于世界的东方,只不过李唐的辉煌并没有持续多久,五代十国的战乱又彻底改变了诸夏文明。   说五代十国的战乱对诸夏文明影响深远并非胡扯,恰恰就是因为五代十国武将乱国的原因,才致使北宋建立之后一直打压武将,而武将也没有认为被打压有什么不对,那是因为从史书上了解到五代十国那些武将的跋扈。   有了两宋的重文轻武,也彻底让儒教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崛起,此后中原文明只在朱棣一代重视武将,随后的各个皇帝无不是在所谓读书人的诱导之下竭力打压武将,哪怕是国家将亡武将的地位也没有得到提升。   说到交战规则,实际上诸夏文明从春秋结束就不再是古典文明,开始走向“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道路,而其余文明多多少少是保存了古典时代的交战法则,其中就包括战败一方只要身份足够高贵会得到优待,战败者也能耗费赎金重赎自由。   司宏壮不是世家子出身,其实哪怕是世家子也不再讲什么交战规则,赞普特·华伦讲什么尊重交战规则之类的东西基本是没有什么用处。   随着笈多一方放下武器,这一场战场的胜败也就毫无疑问的显示出来。   陆地上,汉军收拢俘虏得到笈多一方的配合,就是笈多再配合也一时半会没完。过程中还发生一些在汉军看来很搞笑的事情,比如笈多的一些刹帝利要求得到与身份匹配的待遇。   “啥玩意啊?”   “需要舒适的住所,还要配属伺候生活的仆从。”   没有错,阿三的贵族就是这么傲娇,他们承认战败也愿意配合被收押,但要有舒适的房子,伴随伺候的人更是不能少。   汉军对于战败者还有那么多要求除了觉得搞笑就是恼火,诸夏文明早就不讲交战法则,只有在统军将领的特别允许下,一些战败者才会得到特殊优待,但通常是一种个例。   “什么?”桓温了解到情况先是苦笑不得,后面是略略恼火:“至少一千七百个所谓的贵族发出抗议,要求给予符合身份的战俘待遇?”   阿三的贵族是分阶级的,不是官职的阶级,是种姓的区分,哪怕都是高种姓也有明确的阶级,该是什么阶级就不能进行逾越。   桓温恼火就在于俘虏提的要求又多又杂,要是将要求细分一下,绝对能够看出战俘各自的地位。   “一千七百个贵族?”司宏壮事先还真不知道,听到数据多少是有些发愣:“笈多的贵族全来了?”   其实一千七百个贵族真不算什么,阿三文明只要是个高种姓都是贵族,他们的种族中刹帝利就是用来带兵的,军队中真就不缺刹帝利这个阶层,全国上下所谓的贵族是以“万”来作为基础单位。   桓温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了解了一下阿三的文明和习俗,知道一个概况,尽管恼火却更多是哭笑不得:“按照他们的习惯,大汉公士以上也都是贵族,那么一算大汉至少有个十数万的贵族。”   后面,卡特鲁克·卡普等一些人被带到桓温这里。   “我们的要求非常合理。”卡特鲁克·卡普当然是没有受到什么虐待,甚至因为他是笈多一方此战的最高指挥还得到优待。他讲道理一般地说:“我们对你们被俘的贵族给予了良好的待遇。”   卡特鲁克·卡普说的是汉军前往笈多王朝将于进行情报刺探而被捕的那些人,他很特别地提了一下李明被俘之后得到的待遇,桓温等汉军将校听到李明甚至都被安排住进笈多的王宫就愕然了。   李明只是一个队率,爵位为第二等爵的上造,像他这样的人在汉国虽然不至于多到烂大街,可是与之相等的人没个数十万也有数万人。就这样,他被俘之后是被伺候得好好的,甚至都住进笈多的王宫。   诸夏是一个礼尚往来的文明,说白了就是好面子,桓温虽然不知道李明是谁,却知道以卡特鲁克·卡普的身份不会乱说话,尽管是心里依然不痛快,却下令给予笈多的贵族与身份相匹配的战俘待遇。   “很感谢贵方的文明对待。”卡特鲁克·卡普内心要说不忐忑是假的,极力争取得到与身份相匹配的战俘待遇也是一种试探。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又是处于战败的一方,态度上也不敢不尊敬,进行一些近乎于闲聊的交谈,没刺探出汉军为什么要攻击笈多王朝,后面也就说:“按照交战规则,我们的每一个刹帝利会交付与身体同等重量的黄金赎回自由。我本人会交付一百辆马车的财宝。”   桓温多少是从司宏壮那里知道一些消息,阿三战败了想要以黄金赎回自由啥的不是不能考虑,对卡特鲁克·卡普提起一百辆马车的财宝赎回自由又愣了愣神。   “交战规则?”桓温爱黄金,对于卡特鲁克·卡普的理所当然却是嗤之以鼻:“从来只有大汉能够制定规则。”   卡特鲁克·卡普蹙眉问:“那么,贵方想要多少?”   桓温纠结的不是获得多少赎金的问题,他就是对卡特鲁克·卡普战败之后还一再装逼看不过去,给予的回应是一连串的“呵呵”笑声。   “一百辆马车的财富超过二十万枚金币。”卡特鲁克·卡普是婆罗门,哪怕是战败,只要没有战死,交赎金也绝对要与自身的身份地位匹配,他觉得自己开出的价格非常合理:“是二十万枚金币!”   笈多王朝有自己的货币体系,分为铜、银、金三种。这种货币的三进位体系实际上要比现如今的各国都要完善,中原王朝比之相比真的是比较落后。   先不去纠结多少铜币换取多少银币,又或者是多少银币换多少金币,之类的事情。笈多王朝的货币自然是有着浓烈的阿三特色,图案上面十分美轮美奂,每一枚金币的重量在十五克左右。   简单的说吧,卡特鲁克·卡普要交出二十万枚金币的赎金,每一枚十五克,二十万枚就是十五吨,是十五吨的黄金。   桓温不悦地让人将卡特鲁克·卡普带下去,很是不爽地说:“他这是什么态度?究竟是我们赢了,还是他们赢了?”   司宏壮刚才没干别的,是在计算一千五百个笈多贵族能提供多少赎金,计算出来的数据是至少七十五吨黄金,后面又在算卡特鲁克·卡普的赎金是多重。   “呃……!!!”司宏壮脸部表情略略呆滞地对桓温说:“将军,若他们真的缴纳赎金,合起来有九十吨的黄金……”   桓温刚才只顾恼火,真没有去算,一听嘴巴情不自禁地张得大大的。 第682章 万国来朝啥的   身在关中的刘彦接到来自桓温的战报已经是冬至节之后。   “全歼笈多包括五百舰队在内的六万人。”徐正对于这种战事早就没有多余的感慨,汉军在东亚这边一胜再胜,最为辉煌的时候可是歼灭数十万的敌军:“我们的陆军损失不大,战船折损好像有点多了。”   汉军其实没有多少海战经验,阿三洋的那一场战争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海上作战。在该次入侵战的第一阶段,截止于中枢收到战报,汉军战沉的达到五十七艘,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的战船多达六十八艘,等于是远征舰队的战斗力差不多没了一半。   远征军不算附属运输舰、补给舰的战船也就三百艘,他们从抵达阿三洋就开始进行破袭战,其实在破袭战过程中损失的战船非常有限,出现重大战损的是在后面的两军海上大战中。   “俘虏了敌军二百三十四艘各式船只,远征军的船只持有数不降反升。”纪昌心情非常不错,却不是因为俘获笈多的各式船只,是:“征南将军所提,笈多贵族愿意缴纳赎金,粗略计算价值可达一百二十七吨黄金。”   卡特鲁克·卡普说贵族会缴纳与自身同等重量的黄金来赎身,可并不是每个贵族都那么富有,有能力缴纳与自身同等重量黄金的人只是占了少部分。   阿三那边是不是盛产黄金没人清楚,但阿三对黄金异常痴迷却是事实。战败被俘的那些笈多高种姓,他们已经得到通知,拿不出与自身同等重量黄金的财富,会被送往汉国本土当奴隶,不想面临悲惨命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足赎身财富。   黄金在目前的汉国并不是流通货币,汉国只是恢复了五铢钱的流通,包括白银也不是流通货币,倒是布匹和粮食在以物易物中占了不小的比例。   “桓温已经向笈多一方派出使者,会将黄金更换为粮食。”刘彦得知对阿三的战争取得获胜自然是高兴,已经批准身为前线总指挥的桓温可以便宜行事。他不得不提一些事情:“对阿三的第一战获得胜利,我们对阿三的实力确实评估不足。”   “是啊,那个名为笈多的阿三国家,比我们想象中要更有实力一些。”身为太尉的徐正得知笈多能组织起好几个百万大军多少是感到吃惊:“再来是,我们是跨海远赴万里入侵,恐怕很难几次就将笈多灭国。”   笈多王朝能不能组织好几个百万大军没人清楚,可就以笈多当前不少于四十万的大军,汉军在远赴万里之后又要跨海入侵,真不是轻易就能将笈多灭亡。   终归到底就是汉国离笈多王朝实在太远了,笈多王朝的海上实力也不弱,汉军能击败笈多的军队,可是对于汉国目前的现状来讲,铁了心要灭亡笈多王朝也会让自己十分难受。   “灭亡笈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纪昌最为重视的是:“如我们先前所知,笈多是一个盛产粮食的国家。若是他们承认战败,除各个愿意交付赎金的贵族之外,国家层面也当给予惩罚。”   关于中原会出现大面积的旱灾已经得到确认,之前没有过多的时间来进行防灾准备,比如水利设施的建设等等,只能是在旱灾爆发后做好赈灾方案。   “我们需要粮食,非常多的粮食。”纪昌作为丞相,在确定会爆发大面积旱灾之后的压力可想会有多大:“中南半岛已经搜刮了近两百五十万吨,这个数字远远不够。”   以东晋的重量单位,一石是一百六十斤,两百五十万吨就是三千一百二十五万石,其实在数量上已经是非常恐怖,但对于要支应一个国家而言真是不够。   按照汉国多方考察和计算下来的数据,大面积干旱至少会持续三年,介时长江流域的北面多的是颗粒无收的地区,仅是长江以南还能保持生产。   汉国目前的人口为一千七百二十六万,以长江作为界线的话,长江以北人口为一千万一百左右,剩下的人口全在长江以南。   即将爆发的干旱,受灾区域包括整个西北,关中也被包含进去,再来就是取消州这个行政单位之前的并州、代州、司州、兖州、幽州和冀州局部、豫州局部、青州局部,等于是偌大个汉国的三分之一全是受灾范围。   在整个元朔七年,汉国中枢忙碌的事情太多,最为关键的却是估算本土可产粮区,长江以南大力开发荆楚之地(湖南以及湖北),对于荆楚之地的开发效果是有,可能够得到多少产出真没有多少普。   除开不受干旱影响的长江以南之外,对于原先的徐州也是重视水利建设。   徐州在东汉就是一个大粮仓,后面虽然一再遭受战争破坏,可是等待归属刘彦管辖之后一直都在恢复,在这一次即将爆发旱灾的特殊时节下,也是一个被期待的产粮区。   再来,巴蜀之地也确定不会遭遇干旱影响,只是巴蜀只有一处平原是产粮区(既成都平原),基本是作为巴蜀自给自足的保证。   对于汉国来讲,没有什么事情比即将爆发的旱灾更加值得重视,想方设法获取粮食也就成了关键。   任何一个中原王朝对于天灾的抵抗能力都不强,很多朝代都是因为爆发天灾而导致灭亡。在天灾爆发的时候,历朝历代极少能够拿出什么有效的方法,哪怕是有足够的储备粮食,实际上因为道路的原因,再加上官员贪腐,真正能够送往灾民手中的基本也没多少。   细数下来,中原各朝代对天灾抵抗力最强的是被称作弱宋的那一代,两宋在面对天灾时是以收编灾民组建厢军为主要手段,厢军其实就是将灾民集中起来进行有效管理,减少天灾爆发后流民泛滥,也是遏止野心之辈蛊惑和收拢灾民干些改朝换代的大事。   两宋是不是被厢军拖垮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两宋有着很盛行的海上贸易,有相关数据证明两宋期间不断从海外购进粮食,这个也是两宋人口爆炸和商业发达之后,国内却是没有出现明显缺粮的原因。   刘彦没有准备去干收拢灾民组建厢军的事,他拿出的方案是组建建设兵团,说白了就是将受灾区域的人集中管理,雇佣他们进行各种建设,达到以工代赈的目标。   “灾难无可避免,自然是要借此机会完善国内交通。”纪昌说的是对于国内交通规划,主要是丞相府牵头,太尉署、御史府、廷尉署、大理寺……等等一应部门都有参与:“初步的规划是,东、西、南、北个边疆都将建设一条直抵都城的国道,南方通常都城以及西北通往都城的这两条会最先建设。”   在规划中,南方的起点是在建康,横跨长江经由庐江郡、汝阴郡、陈郡、颍川郡、襄城郡、荥阳郡到弘农郡,在潼关与各条枢纽道路会合,再往关中方向就是直抵长安新城,总长度超过三千八百里。   另一条的起点是在敦煌郡(阳关),将会贯穿晋昌郡、酒泉郡、张掖郡、武兴郡、武威郡、广武郡、陇西郡、南安郡、略阳郡、扶风郡直抵长安新城,总长度超过四千五百里。   要是由南到新长安和由北到新长安的国道建设起来,一条贯穿西北到东南的国道也就出现,预示着汉国对西北和东南统治的稳固,也将开创历史上的第一个伟大成就,那就是建设一条总长度超过八千里的国道。   “我们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纪昌今年三十九岁,本来看着就显老,太多的政务压在身上,操劳多了就更显老态,精神头看着却是不错:“计划以各郡分段建设为主,最后再将各段道路进行相连,预计能在十五年之内将两条道路建起来。”   旱灾当然不会困扰汉国十五年,初步猜测是三年左右,先行投入道路建设的人员将是以六百万人为起点,后续必然会逐渐减少建设人员。   丞相府做出十五年规划,前三年人力最充足的时候会是建设高峰期,灾民的主要投入是没什么危险性的平坦地段,开山劈林之类的将由军方和奴隶来完成。用十五年来建设,考虑到的是灾民后续会逐步遣散,将会是使用奴隶作为建设主力,以徭役人员为辅。   光是东南和西北两条国道就是耗时十五年,另外的东北到新长安和西南到新长安,后面这两条的耗时会更久,基本是以国家工程的级数来进行看待。   刘彦对于有了粮食之后的调度不会有什么疑问,有“金手指”的前提下压根就不用耗时费力地进行运输,比较重要的还是关于用水上面的考量。   “已经在竭力蓄水。”纪昌在这一方面不敢做出什么保证,只能说:“臣会竭尽全力。”   现如今的汉国做什么都是以获取粮食为主要目标,不但是派遣远征军外出侵略和本土各产粮地的建设,对于大海的渔业也是在开发最大的潜能。   汉国的海岸线非常长,暂时是办不到远洋渔业,可是对近海渔业的发展其实已经是成熟,有着大量的渔船在近海做业,能够提供大量的海产。   “王上。”吕议一直想插话就是插不进去,等待有机会了,立刻问:“征南将军提及萨珊等国之事,如何安排?”   桓温率军在阿三洋获得胜利,笈多王朝那一边虽然还没有彻底认输,可胜利是在多个国家的见证之下取得。   那一次战事结束之后,厄古泰·巴赫拉姆是跟着汉军战船登岸,相隔几天之后才见到桓温,提出自己来自波斯萨珊的同时,提到了“再续前缘”的述求。   除了波斯萨珊之外,后面两萨特拉普(塞种人)、卡拉巴拉斯(阿三)、兰巴建纳(斯里兰卡)、拔罗婆(阿三)、阿拉干(孟加拉)、骠国(缅族)都有派人与平蛮校尉部取得联系,皆是提出派遣使节团到汉国的述求。   在更后面,也就是“汉笈阿三洋之战”传到罗马,罗马一方也掺和进来,提出派遣使节团到汉国的请求。   目前除了罗马之外,其余国家的请求已经送到汉国中枢,只要刘彦点头,来年开春各国的使节团就会走海路经由马六甲抵达本土。   吕议对于那么多国家派遣使节团过来是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他这个典客的职责就有负责外交一项,可是长久以来除了递交战书,真没有干过其余有建设性的事情,极度需要有一个可以表演的舞台。   对了,关于“万国来朝”之类的活动,先秦(秦一统)时期少许地搞过几次小规模的,西汉更多是在向外进行征服,东汉在刘秀时期有过一次,此后是需要到隋唐才又出现。   东晋小朝廷一直在讲什么“万国来朝”粉饰脸面,不过那些所谓的“万国”的使节其实都是冒名,真正的身份就是个商贾。   在目前为止,中原王朝对于“万国来朝”基本是没什么兴趣,源自于只要是真有那么一个国家,后续都会被汉人所征服(比如西汉和东汉来自西域的“万国”),吕议的兴奋点是总算有点正事干,可以增加对外界的了解,也是想着将各国搞清楚,好在后面的征服路途上对国家有更多贡献。   “萨珊人就是安息人吧?”徐正真不知道有波斯这么一个民族:“征南将军提起他们和我们曾经是盟友,可是真事?”   吕议想要有所表现,该查阅的典籍肯定是要查,还真就在一些典籍上找到相关的记录,就是西汉时期张骞出使的那么件事,就是没有任何文献能够证明双方是盟友关系。   “是波斯人。”吕议提醒了徐正一下。他还在等着刘彦做出回复,见刘彦点头,才说:“那臣就派人平蛮校尉部与之接洽。”   刘彦想到了一点,不管是帕提亚还是萨珊,波斯人也是掌握着广袤的平原,似乎也是一个盛产粮食的文明,接触后也许该商谈一下粮食贸易?他也没有忘记统治埃及的罗马,既然波斯萨珊都接触上了,尝试接触并开通贸易或许也能尝试一下。 第683章 天国上朝的脸面   当今时代是以冬至的到来作为新一年的开始,翻阅新的篇章则是以日历的正月为起点。   按照道理来讲,小冰河时期没到冬季之前就会开始下雪,元朔八年(公元三四九年)却是出现了反常,东北区域汇报到中枢的信息是只下了几场小雪便停止,代郡和雁门郡的汇报是干脆就没下雪,北疆都护府(草原)汇报的信息倒是有下大雪。   靠近西域方向的西北,雪也是下了一场就没再下,有相关信息表明西域只是下了几场小雪。   关中到冬至之后依然没有下雪,甚至连雨都没有下一场,几条河系的水位出现下降趋势。   北方各地汇集到中枢的一切信息都在表明一点,今年的气候反常现象非常明显,猜测中的旱灾已经显露端倪。   南方汇报向中枢的信息倒是令人松了口气,东部以渤海郡为线,中部以魏郡为线,一直到荥阳郡和巴蜀之地,该下雪的地方依然有下,哪怕是有些地方的雪比往年少,雨却是要丰足一些,尤其是颍川郡、琅邪郡、南阳郡以南天气与往年一样。   “至少今年的南方没有什么不同。”纪昌最近向临时宫城跑得很勤快,除了对全国各地的气候进行汇报,还有关于建设兵团的组建:“各地百姓并无抵制,相反非常配合,建设兵团已经逐步成型。”   到元朔八年,汉国正在进行的战争已经一再减少,除开针对阿三的入侵之外,也就是中南半岛和东北还有局部战争。   中南半岛的战争主力是各家族,正规军只是作为压阵的存在,一直是在向更腹地的地方进军。另外梁氏和陈氏是按照要求向他们所在殖民地的位置向西北扩张,艰难地翻山越岭不断迫近骠国(缅族)。   东北战争是对燕之战的后续,主要交战点已经推向辽河,汉军最前沿的前进基地都建设到了密林(大庆),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树林(不是大、小兴安岭)。   与之往年相比,元朔七年之后汉国的军事动作已经算非常小,几个方向总合起来动用的常备军只有四个,包含郡县兵和仆从军,用于局部战争的总兵力也就是二十万人左右,其中仆从军的数量最多。   “我们一直在将半岛的人口往中原腹地和东北迁徙,中原腹地主要是加入到两条国道的建设,东北则是在开垦大平原。”纪昌说的东北平原是后世的辽河平原,那里目前是绝对的蛮荒区域,无论干什么都是需要从头开始:“对于辽河平原的开垦,预计两年之内就能够得到成效。”   原先高句丽、百济、新罗的总人口数量应该是有个四百五十万左右,除去适龄女性和孩童之外,可作为劳动力的数量有个一百七十万。这一百七十万人口只是一个粗略数字,迁徙过程中必然是会出现损耗。   “已经到位的奴隶,东北合计为四十六万,迁往中原腹地为七十二万。”纪昌说到这个还是可以小小骄傲一下,当前时代百万人口的迁徙能够在一年之内到位,真的就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就是……死掉的奴隶不少。”   四十六万再加上七十二万合起来也就是一百一十八万,与之前统计的数字相差了五十二万。这五十二万肯定是有些还没有到位的人数,必须说的是死在迁徙路途的人也绝对少不到哪去,就是需要奴隶全面到位之后才能有个准确的数据。   “两年?”刘彦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半岛奴隶,他问道:“所谓的会有成效,是开垦多少亩?”   “最保守估计,不会低于五十万顷。”纪昌给出了一个相对有把握的数字,后面见刘彦眉头挑了挑,补充道:“那片区域的山林多有野人,需得军方进行肃清。”   东亚的东端的确是长期生活着一批猎人民族,历史给予东亚东端猎人民族的命名是通古斯,他们主要以捕猎和采集作为生存手段,人种上面相对驳杂,有黄种人也有白种人。   东亚的猎人民族(黄种人)大概是后面被契丹征服的那一批,后面又转过来灭掉契丹辽国,也就是建立了金国的女真人;另外那些白种人,他们的头发颜色以黑色居多,又有棕色和红色头发,该是哥萨克人的祖先?   纪昌说需要军方去肃清,主要还是希望能够大批抓捕,充作奴隶来增加辽河平原产粮区的劳动力。   甭管是女真人的祖先还是哥萨克人的祖先,他们在面对汉国势力进入栖息地都采取了相同的手段,那就是使用武力来保护自己的栖息地。他们在几次成规模与汉军的较量中损失惨重,各部落向更深的林子退去,却依然会小规模地进行偷袭,对汉国开发辽河平原的确是一个大麻烦。   “我们在巴蜀之地抓捕到了不少蛮人?”刘彦没等纪昌有什么回应,径直往下说:“可以武装起一部分,投入到对野猪皮的肃清战中。”   说起来汉国其实没有专业用于山林战的常备军,用郡县兵又会出现难以估量的伤亡,倭列岛的各国仆从军后面主要是投入对笈多王朝的入侵战,半岛三国是打算从肉体到精神给予消灭。   巴蜀之地的非汉人数量并不少,包括西南区域也是。   巴蜀是山地居多,林子也少不到哪去,汉军对巴蜀异族的肃清进行了将近四年才进入收尾阶段,俘获了相当数量的战俘。   汉军对西南区域也是一直在进行肃清,只是西南区域的异族总得来说比较温和(软弱),但仍然不缺少敢抵抗的部落,汉军亦是抓了不少战俘。   西南区域和巴蜀的那些战俘体格相对矮小,小身板也没有多大的力气,作为建设劳力起不到多大作用,刘彦倒是很清楚那些异族在山林作战上很有一套,完全能够按照梯队进行武装,投入到对野猪皮的交锋,死多少是完全不用心疼的。   纪昌略略愣神,他所知道的东北野人基本都是大块头,脑海中想象着矮小奴隶兵和东北野人的战斗场面,脑中画面情不自禁就变成了猴子和大熊的交锋。   刘彦不知道纪昌是在想什么,看见纪昌嘴角勾了起来也没在意,随口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纪昌立刻集中精神,主要汇报各个郡县的情况,哪个郡收拢了多少百姓,对工程的展开,相关的安排,讲完了这些,后面才说:“算算日子,各国使节团就将到来,王上可有安排?”   从桓温上报,到中枢同意,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各国会是前往平蛮校尉部进行会合,随后在桓温的安排下由汉军战船进行护送,没出错近些天是会抵达汉国沿海。   后面刘彦又接到桓温的汇报,要前来的国家中增加了罗马、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本着一国来也是来,多国来也是来,都是一概同意下来。   必须说的是,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都是属于日耳曼人的一支,只是目前日耳曼人并没有进行过统一,哪怕是到现代也没有统一过,比如多代德意志、瑞典、丹麦、挪威……很多国家其实都是属于日耳曼人体系,但因为分支之间各自独立的时间太久,压根就演变成为不同的文化(民族)。   日耳曼这个民族名称是罗马人的命名,包括凯尔特和斯拉夫都是由罗马进行命名,合称为欧罗巴三大蛮族。罗马人对三大蛮族的战争耗时将近一千五百年,从公元前二百年左右就开始,一直是随着东罗马(拜占庭)的覆灭作为落幕(公元一四五三年)。   目前的罗马经过军官乱政已经进入衰弱期,欧罗巴部分(西罗马)的西线是一再向后退,后世的比利时区域有日耳曼的法兰克一系建国,比利时与卢森堡区域有勃艮第一系建国,法国与德国交界处有阿拉曼尼一系建国(马奇诺防线位置),南欧区域(原南斯拉夫地区)则是被哥特人一再侵袭,而哥特人是被(北)匈奴人一再挤压生存空间。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西域各国也向敦煌郡守发出请求,说是要派遣使节团朝贡天朝上国,由于时间先后的关系,比罗马、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送来的消息略晚一些。   总的来说,因为有太多的国家发出派遣使节团来汉国的请求,是真正意义上让除了刘彦之外的其余人首次知道世界那么大,尤其是知道罗马和萨珊的疆域一点不比目前的汉国小,原先就是再骄傲也起到了警惕之心,再来就是明白了刘彦一再提起“征服无止境”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中原文明并没有绝对的自大心理,什么中原既是全世界的观点有人提起过却没人在乎,经过胡人的肆虐让“中央帝国”的理念也是出现一些动摇。   有自信心自然是好事,可是过份的骄傲就会变成井底之蛙,中原王朝就是在故步自封中走向落后,刘彦欣喜于各国的请求派遣使节团过来让一众人等开始看到真正的“天下”,是有心要大肆宣扬,却不是炫耀什么“万国来朝”,是浓重地写下一笔,至少让子孙后代不要愚昧地认为中原就是一切。   “要不要派人前往西高车、柔然以及东高车?”纪昌的意思是,通知一下那三个国家,最好是三方都能派人来参与盛会。后面想了想又说:“各仆从国要不要召来?”   汉国目前的仆从国只剩下倭列岛上面的那些,毛毛虫一样的列岛竟是有六个国家,不属于六个国家的小部落更多,列岛东部还有虾夷人和阿依努人,另一个大岛上也有茀曼克人和尼夫赫人(库页岛)。   刘彦是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随意地点点头:“泰安看着办便是了。”   柔然目前与汉国的关系是友好,西高车前面还在蹦跶被教训一顿也消停下来,东高车则是在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两支残部袭扰之下。   倭列岛上面,建国的国家已经被汉国渗透不成样子,主流意识是渴望成为汉国的一部分,另外那些没有见过的部落也不会被汉国瞧在眼里。   纪昌会有那些意见,不是出于一种“万国来朝”的炫耀,却多多少少是想让西边各国看一看汉国也是有一众忠实小弟,说到底还是一种好面子的心理。   “西边各国使节团(不含西域各国)从海上而来……”纪昌必须进行请示,好对吕议进行安排:“应当在何处登岸?”   汉国在南方的港口是一再增加的现状。马六甲那边正在大肆建设,只不过马六甲并不是本土。交趾沿海是能够登陆,可是总不能让各国使节团走深山老林再一路向北。连带朱崖岛(海南岛)也是想都不用想,倒是西南沿海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入长江水道,让他们在建康登岸。”刘彦实际上也是会有一种好面子的心理,想着让那些使节团好好见识一下统治疆域的辽阔,就是从西南沿海登岸看到的都是蛮荒,从建康登岸至少是有城市:“安排他们在建康休息一段时间,春季中旬再上路。”   到目前为止,建康的的确确是东亚的第一大城市,不管是从占地面积还是发展来讲都是。尽管刘彦从建康进行人口迁出,但是随着汉国对中南半岛的入侵,很多走海路的船队都是会进入长江水道之后在建康休整一下,建康的人口是有减少,可相对来说繁荣程度并没有下降,相反是因为海航的盛行而更加繁荣。   “这……”纪昌想到的是另外的事情:“东南国道由建康作为起点,沿途满是工程……”   这就没错了,刘彦是个很正常的人,国与国的交流上面好脸面也是正常的,他就是要让各国使节团看一看汉国的行政能力,没有比集中数百万人进行工程更直接的体现。   “臣明白了。”纪昌也想炫耀,慎重地说:“御使大夫恰好在南方,可使之亲自监督。” 第684章 抵达   作为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桑虞,他是在去年就到南方,主要是针对地方官府进行各种整肃,着实是勘察到了不少官员贪赃枉法之事。   因为时代的限制,能够做官基本出身就不会低,基本不是世家就是大族子弟,桑虞巡视南方各郡在南方世家(大族)来看,是一种近一步打压南方士族的做法,受于南方士族自身的分裂,再有就是南方作为战败一方,他们有心反扑却是没有领头人,绝大部分能当领头人的那些人是想着要低调。   中枢发来公文的时候,桑虞是在寿春。   “入侵之战旗开得胜,却是未有获取粮食。”作为三公之一的桑虞自然是够资格得到一些重要信息的邸报,已经知道桓温首战取胜,可笈多王朝并没有屈服。他刚刚看完另一份邸报,讲的是西边各国派遣使节团到汉国:“不是作为接待使,是监督各地工程?”   汉国要建设两条国道是早先就经过商议并确定的事情,元朔七年的时候就已经展开先期工作,对百姓进行组织的同时,各项物资也是调度到工程路线的各县。   桑虞巡视南方,多多少少是有心要打压南方士族,前提是他们真的有干犯法的事,要是各地士族安安分分,他就是想动手也没有由头。   南方有桑虞在巡察,北方也有崔悦在巡察,中枢摆出来的态度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犯法被捕的官员南方和北方都有。   汉国建立已经有八年,一统南北的时间却是不足三年,去年才刚刚灭亡东北和草原的国家,整体国势看来是蒸蒸日上,要说有不开眼的家伙想搞事是真没多少。   官员贪腐在任何时代都无法完全禁止,相对来说世家子当官出现的贪腐情况还是比较少,相反是读书人阶层崛起之后出现的贪腐最为严重。   目前的汉国并没有出现巨贪,官员在贪腐情况上面也是以挪用物资居多,要是时间允许还会补上。这种情况基本是建立在家族暂时有所需的挪用,家族缓过来就会弥补,毕竟世家子更重视的是前途而不是钱途。   “现在的建康令是王猛吧?”桑虞问话的人是袁乔。他南巡的路线还没有经过建康,先前是着重在原豫州区域,问道:“侍郎今次南下,是要前往建康?”   袁乔就是那个给桑虞带来中枢文公的人,他还将负责接待各国使节团。   王猛之前是在原冀州当官,后面被调动到建康成为县令。汉国的官职没有分品阶,是以牧守城池的人口多寡来区分俸禄,人口多一些的县可就是“令”,人口少一些的县则是“长”,也就有了县令和县长的区别。   近期刘彦已经在考虑借鉴九品中正制的制度来规划官职,也就是那个一品、二品……到九品的制度,同时还将执行三省六部体系,就是需要有一个过度的过程。   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看的只是合不适合,三公九卿这个制度被淘汰必然是有它的原因,三省六部被执行可能是一种历史趋势。   相对于三公九卿的“大而化之”,三省六部是在各部门的职责上面进行更加的细化,也是统治者对百官的近一步分权。事实上三省六部被执行之后,光是宰相就变成了三个,不再是三公九卿制度的单一丞相,然后因为有六个部门还会有六名尚书,的的确确是权力上的一种弱化,达到巩固皇权的目标。   一个国家的制度并不是因为统治者的一句话就开始改变,每次制度的更变都是一次权力的角逐,刘彦已经有那个意思,给出足够的时间让百官去竞争,官职任命却还是由刘彦说了算。   刘彦不但是要搞三省六部,连带内阁也会建立,再来就是对外入侵的职属部门,全部都是需要时间来过度。   桑虞在考虑是不是要提前到建康,想了想放弃那个想法。他并不觉得那些国家经受得起自己的接待,原本就有职责要巡视地方,后面又被加了一个监督工程的责任,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袁乔将公文送到桑虞手上,当夜与之饮宴,隔天清晨就启程向建康而去。   “御使大夫虽然有心打压,却是没有滥用职权。”王彪之与王羲之是同一家族,他是王羲之叔父王彬的次子,是王羲之的堂弟。这一次他是以吏司的官职跟随袁乔南下,而所谓的吏司并不是多大的官。   “桑公何人,怎容你背后编排?”袁乔对王彪之没有恶感,看在同为南方出身才训斥了那么一句:“既然已是大汉官署一员,不可再以旧朝(小朝廷)行事。”   袁乔实际年龄要比王彪之小一些,可他官职比王彪之高,的确是有资格讲那些话。   王氏一族现如今的状况早就不是东晋小朝廷四大门阀之一的盛景,他们因为支持小朝廷对抗汉国,家族实力折进去不少,后面也必然是会遭到清算,家族子弟是没玩完多少,可是家财上面的损失真的挺大,家族奴仆除了远在中南半岛的那些是被解散个干净。   原先的东晋小朝廷四大门阀,他们在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有各自的境遇,在土地持有上面基本都是一样的状况,区分是能够留下多少奴仆。再来,家族有没有人还在当官,当的又是什么官,也是区分状况的衡量之一。   庾氏有庾翼在当廷尉,桓氏有桓温是个征南将军,谢氏有谢安成为征西中郎将,王氏却是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官员。从各家族的状况来看,原先的四大门阀无疑是王氏最惨。   “王上很是欣赏逸少,莫要为逸少多惹事端。”袁乔说的逸少自然是王羲之,刘彦将王羲之征募成为博士,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刘彦经常会召去谈话,却是王氏可能再次崛起的机会:“今次得了接待各国使节团的差事,叔虎可要用心办事。”   王彪之自然是恭谨地应了下来。   寿春到建康有将近三百里的路程,沿途有些路段是走水路最好,到了梁郡之后只能是陆路。   汉国消灭东晋小朝廷,对南方说有针对的也是世家,尤其是一些坚持抵抗的世家。那些世家是被桓温率军清剿了个干净,可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好处大于坏处,收归国有的土地很大一部分是租借给了百姓。   新一年到来,春季是耕作的时间,袁乔一路南下能够看到乡野之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对比了一下南北的景象,就感慨道:“北方气候突变,春耕难以进行,倒是南方与往年一样。”   在北方,百姓自然也是想要耕作,可老天既不下雪,雨也没有下多少,对于春耕的影响无比之大,谁都在忧虑就算春天播种,到了秋季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收获。   汉国中枢十分肯定旱灾即将到来,却是没有阻止北方的百姓进行耕作,只因为会不会发生灾害是一回事,阻止百姓春耕却必然是会出事。   北方百姓在耕作之后,是被官府以徭役的方式进行征召,各郡县征集了壮劳力的同时,还颁布征工布告,吸引更多不属于徭役的百姓,而不是以强制的行政命令来对百姓进行集中。会这样当然还是因为害怕出事,只能是以正常徭役和劝导方式进行,到了灾害真的发生后,百姓有的只会是感激。   得益于汉军一再击败游牧民族,汉国不管是马还是牛方面都不缺,借鉴了先秦的耕牛租赁方式,北方主要是以马来耕作,南方则是以牛来耕作,各县都有属于官方的耕马和耕牛可供百姓租赁。   袁乔看到正在耕作的乡野,基本就是人驱赶着耕牛在犁田,田野之上正在劳动的人不是固定年龄层,基本是一家子的男女老少都在干活。   “北方要遭灾,南方的担子更重了。”王彪之见袁乔一眼瞪过来,不得不解释:“职不是说增税,是地域职责。”   灾害之年,对未遭灾区域进行增税什么的历朝历代都有那么干,纯粹就是拆西墙补东墙的做法。   刘彦自然也得到过类似的建议,比如对未遭灾的区域进行增税之类的。他经过很严谨的考虑没有接纳意见,却也没有堵死这个建议,含糊提起要根据面对的情况,再来做下一步动作。   “大汉征讨笈多,正是为掠夺粮食而去。”袁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叹一声:“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粮食,不然……”   不然?对外掠夺无法保证粮食,对内的增税就会成为必然,到那个时候南方肯定是要哀声载道。   进入梁郡地界,袁乔得到来自建康的通知,说是第一批使节团已经在京口登岸,由建康令王猛进行安排,是让使节团入了建康城。   第一批抵达汉国的使节团,他们是来自波斯萨珊、两萨特拉普、卡拉巴拉斯、兰巴建纳和季多罗(贵霜残部),其中的季多罗使节团根本没有事先通报。   “贵霜后裔的残部?”袁乔当然知道曾经的贵霜帝国,对于还有残部是比较惊奇:“建康令并未安排居所给季多罗?”   王猛得到的名单中并没有季多罗王朝,事实上季多罗使节团也是被波斯萨珊给临时拉上,真没有对汉国这边进行通知,那就别怪王猛没有以官方礼节来接待。   庾龢是已故庾亮的第三个儿子,目前是建康县丞,他受王猛的指派过长江接待袁乔一行人,一些事情也是需要事先进行沟通。   袁乔并没有觉得王猛那么干有什么错,汉国是当世大国,没有必要去看谁的脸色,相反该是别人来看汉国脸色才对。   “季多罗使节团目前是被萨珊使节团收留,龢的上官没有干涉。”庾龢看上去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他其实是谢尚的女婿,娶了谢尚长女谢僧要,然后因为谢尚另一个女儿嫁给殷氏的殷歆,因为连襟的关系与殷氏也非常不错。   世家之间的联姻非常频繁,各个家族基本上都有些亲戚关系,恰恰也是因为这样世家才更为统治者忌惮。   波斯萨珊使节团的正使出身王室,名叫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副使是厄古泰·巴赫拉姆。他们整支使节团的人数达到六百人,光是承载人和货物的船只就多达三十艘。   规模第二大的是两萨特拉普,除正副使节之外有三百余人,乘坐的船只却是汉国提供。剩下的各国使节团人数从数十到上百不等,除开卡拉巴拉斯也是乘坐自己的船只之外,其余都是乘坐汉国的船只。他们相同的是都携带了大量的货物。   袁乔听说波斯萨珊来了一个王室成员并没有感到吃惊,对于异国的王室什么的,要是国王亲自来还会重视一下,王子过来也会得到重视,王室成员什么的哪个国家没一大票人?   “各国使节团携带大量的货物,除少量贡品之外,余下皆是要与大汉进行贸易。”庾龢对这个是耿耿于怀:“化外之人太过愚昧,未经我们允许,已经将货物拉到市集贩卖。”   每一个国家都是有自己的特产,阿三那边象牙、宝石之类的玩意不缺少,波斯人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毛毯。   “他们拉到市集的货物并无卖出多少。”庾龢完全就是当成笑话在讲,说了一些趣事,后面才接着说:“各使节团到集市之后大肆购买,几乎是看到什么就买什么,尤其是丝绸。”   中原王朝不会理解各国对丝绸的痴迷和渴望,实际上民间交易丝绸的数量也不大,基本是各个用得起的家族批量购买,再来就是皇室的特供,所以市面上就不存在多少丝绸。   那些使节团带到汉国的货物没有遭到追捧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象牙什么的还会有人买,宝石之类的因为民族价值观的不同基本卖不出去,毕竟诸夏喜欢的是玉,不是什么宝石,哪怕是珍珠都会比宝石受到更多的追捧。   “只要有交税,管他们怎么买卖。”袁乔是真的不在乎,倒是因为各使节团的举动产生一种瞧不起的心态。 第685章 瓜分世界   长久以来,中原王朝知识阶层所接受的教育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认为中原既为“天下”,除了中原之外的任何敌方都是属于蛮荒,不单单是瞧不起中原之外的诸夏之地,也就是长江以南、巴蜀之地、辽东之地、西北之地等等的那些区域,对诸夏之地外的那些区域就更加瞧不在眼里。   中原的精英分子瞧不起的不单单是地域之别,实际上更加看不起各族文化,实际上东亚在长久的时间里也真的是中原文化处于领先地位,诸夏苗裔开枝散叶将中原文化带到各处,对于同族苗裔延伸出来的文化都瞧不在眼里,对异族的那些文化就更瞧不上。   在“衣冠南渡”之前,中原各世家看待其余区域就是在看蛮荒野人,瞧谁都是认为是在茹毛饮血。哪怕是楚地本身就有不输于中原文化的前提下,中原各世家也依然瞧不起南方世家的文化传承。他们从北方逃到南方,明明实力上全面劣于南方,可竟然能够轻易压服南方,心理的优越感可想而知就会更浓厚一些。   有些够资格列传的人,他们的书中行文基本有一个观点,那就是无视掉自己被胡人逮着杀才逃到南方的事实,将逃亡美化成为将文化带到南方这个知识贫瘠之地,史书上也就有了因为“衣冠南渡”给南方带去先进文明的说法。   对于同为诸夏后裔的同胞都是那样,怎么还能奢望那些精英分子正眼去看其余国家(民族)的文明?再来是源于无知,比如不知道除了诸夏文明之外还有更古老的文明,更不知道其余民族有过什么辉煌,那种高傲是一直存在着。   中原文明的确是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哪怕是历经过“神州陆沉”,可是占领中原的胡人也是照搬中原政治体系,不知道多少人在自我安慰,认为胡人武力再强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学习先进的中原文化。   谜一般的自信是到近现代随着科技的发展被打破,随后就是进入到全面否定自身文明的阶段,那些所谓的精英分子开始认为自己什么都是落后的,洋人连拉出来的屎都是香的。   诸夏苗裔的故步自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确的说就是从儒家全面崛起之后,视任何科技发展都是奇技淫巧,只有上古先贤的话才是真理,对时代的进步视而不见。再来就是禁海完全断了与外界的沟通,没有看到那些原本落后的民族赶超过来,甚至是越超越远。   说起来会有很多人不信,诸夏文明是长期处于世界之林的前列没有错,可要说完全领先那是在自欺欺人,比冶炼技术比不上阿三,比农业比不过埃及,要说征服的国家和民族之多也比不过罗马,似乎也就在那些玄之又玄的哲学上能与希腊并肩,可希腊文明至少有不少在现代还有研究价值的科学理论,能比的好像只有存活力了?   其实能存活(传承)下去才是胜利,很多能够在历史上领先诸夏文明的民族先后做了古,哪怕是没有完全消亡的民族也沉沦不能自拔。   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民族并不少,诸夏文明就是一直在这个过程中反复轮回,另一个就是刚刚重新爬起来的波斯人。   “这个城市……”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看着车水马龙,再看一眼望去有些看不到尽头的建筑物,发出了由衷的感慨:“真大啊!”   厄古泰·巴赫拉姆完全赞同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话,他们的首都是在泰西封(现代巴格达东南三十二公里处),要说起来也是非常大,人口接近五十万人,不管是在中亚还是欧罗巴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城市。   现如今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城市压根就没有几个,人口超过百万的也就一个,剩下的有个十来万人口就能自号是一座大城市,阿尔达希尔在前来汉国的时候是有经过一些了解,原本根本不信汉国这边有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是亲眼见到才明白什么叫所言非虚。   “听说这座城市原本有两百万以上的人口。”厄古泰·巴赫拉姆感叹地说:“整个世界也就这么一座城市。”   现在的建康没两百万的人口了,先后被迁徙出去将近七十万,后面哪怕是因为得益于地理位置成了海贸货物囤积地,是增加了不少流动人口,但真的没有再突破两百万人。   新长安还在初步建设当中,建康依然是汉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世界上常住人口最多的城市,并且没有之一。   东晋小朝廷是在汉军兵临城下之后很快投降,建康城实际上没有经受战火的摧残,保留着原本该有的密集建筑群,来自各国的使节团到了建康惊讶于世界的东方竟然有这么一座大城市,先后是登山进行观看。   来自波斯萨珊的一众人等所处的位置就在石头山,能够看到绝大部分的城市面貌,还能看一下长江水道上的船只往来,他们之前已经游逛过市集,没人否认建康城的巨大,也见识到了这座城市的活力。   “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汉帝国对海峡的建设,他们显然是下了大决心要踏及信度。”阿尔达希尔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波斯萨珊已经重新开启了对罗马的战争,笈多王朝与罗马的贸易很频繁:“有汉帝国去入侵信度,对我们非常有利。”   笈多王朝败了一次,可并没有承认总体上的失败,原先还有呼吁和平的声音,等待卡特鲁克·卡普所率的部队被全歼,竟然是开战的声音压下了和平的声音。   汉国的远征军一直都在进行破袭战,对于登陆笈多王朝本土倒是采取谨慎态度,双方就在阿三洋那边不断进行海上交锋,大规模的舰队会战则是没有再出现。   说起来,波斯萨珊就是在帕提亚帝国的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在帕提亚被罗马攻灭期间,大半个帕提亚的疆域是被洗劫一空,波斯萨珊目前的首都泰西封就被罗马人洗劫之后用火烧成一片废墟。   帕提亚帝国亡于公元二二四年,同年帕提亚的战将阿尔塔泽尔西斯建立萨珊王朝,他一开始的交战对手并不是罗马人,是帕提亚帝国的末代君主阿尔达班五世。   阿尔塔泽尔西斯打赢并建立萨珊王朝之后,其实没有去找罗马人报仇,相反是将兵器挥舞向了原先帕提亚帝国的六大贵族,先后消灭和吞并六大贵族进入潜伏期。   在接下来的数年里,原属安息帝国的各地仍有零星的抵抗运动,但阿尔达希尔一世仍将他的势力继续向东及向西北扩张,征服锡斯坦、戈尔甘、霍拉桑、马尔吉亚那(今土克曼斯坦境内)、巴尔赫及克兰斯米亚,他又占领了巴林和摩苏尔。一些萨珊王朝时代的铭文显示,贵霜帝国、图兰及莫克兰的国王都归顺阿尔达希尔,不过从钱币上的考证发现,他们更有可能是归顺阿尔达希尔的儿子沙普尔一世。   萨珊王朝向西讨伐哈特拉、亚美尼亚及阿迪亚波纳的成效不显。   二三零年,萨珊王朝袭击罗马帝国的领土,罗马帝国在两年后反攻,虽然罗马皇帝亚历山大·塞维鲁在罗马庆祝凯旋,但战事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便结束。   此后,萨珊王朝的第二轮大扩张是到了二九三年才又开始,开战的对象是陷入衰弱期的罗马帝国,前三年的战事基本是僵持,二九六年于幼发拉底河上的卡利尼古姆附近击败罗马皇帝伽列里乌斯。   伽列里乌斯在二九八年春季得到在多瑙河召集的一支援军支援,纳尔斯不能在亚美尼亚及美索不达米亚再进寸步,伽列里乌斯于是在二九八年经亚美尼亚对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发动攻势。纳尔斯撤至亚美尼亚迎战罗马人,地势崎岖的亚美尼亚对罗马步兵有利,反之对萨珊王朝的骑兵不利,加上在当地人的协助下,伽列里乌斯在接连两次战役里击败了纳尔斯。   萨珊王朝是在二九九年与罗马帝国展开和谈,这一次波斯人主动挑起的战争是以萨珊王朝承认失败并割让土地作为终结,随后的不久锡斯坦以及贵霜先后爆发叛乱,当代萨珊君王也在一次围猎中被阿拉伯人袭杀。   现如今的萨珊王朝君主沙普尔二世,他在尚未出生的情况下便被加冕,王冠置在母亲的肚皮上。在他的幼年时期,萨珊王朝由他的母亲及贵族们掌控。成年后的沙普尔二世马上上台,并证明了他是一位活跃、有影响力的君王。   沙普尔二世上台后领导一支规模少而精锐的军队抵抗南方的阿拉伯人,保障了萨珊王朝南部的安全。他又在西线对罗马人发动攻势,虽然波斯人在一系列的战役里获胜,但由于他们未能攻陷尼西比斯以及罗马人重夺辛格拉和阿米达,他们始终未能攻占罗马帝国的领土。   萨珊王朝也受到东线游牧民族的牵制,他们威胁着丝绸之路的战略重地中亚河中地区。沙普尔二世于是亲自领兵转向东方,让旗下的军官继续向罗马人发动骚扰性的攻击。沙普尔二世制伏了中亚各个民族,并将他们的领土并入萨珊王朝,征服了现今称为阿富汗斯坦的地区。   现阶段萨珊王朝与罗马的战争正是重新开启的阶段,互相之间在会战没有爆发之前是采取袭扰和破坏为主,问题是萨珊王朝内部的阿拉伯人再次爆发起义,中亚河中地区是一片糜烂趋势,极大牵制了萨珊王朝对罗马的战争进程。   “我们的确是需要一个有份量的盟友。”阿尔达希尔在来到汉国之前就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与汉国建立同盟关系:“汉帝国不止是出现在信度,他们还在朝西域方向进军。海面上能够完全封锁信度与罗马的贸易,陆地上能够加入到阿拉伯人以及匈尼特等蛮族的战争中来。”   经由上一次阿三洋的一战,萨珊王朝已经看到了汉国的海上实力,以一贯的印象也坚信汉人陆战实力不会差到哪去,历史又出现了重复,只不过这一次汉人对波斯没人需要,波斯需要汉人加入到他们的战争中去,海上继续与笈多王朝硬刚,陆上变成帮助他们打压各个不服的民族。   萨珊王朝这一次派遣使节团过来只有索求,阿尔达希尔作为正使首先要搞明白的是汉人有什么需求,用最大的诚意打动汉人的君王。   “瓜分世界就是一个很大的诚意。”阿尔达希尔不是在开玩笑,他很认真地说:“我们需要需要击败罗马人,可以承认汉帝国对笈多王朝的攻占,也能承认汉帝国重新获取西域的控制权。海上以及陆地上,我们与汉帝国都能够成为并肩而战的盟友。”   厄古泰·巴赫拉姆与阿尔达希尔这个自小锦衣玉食的王室成员不同,看待事情没有那么的理所当然,就说:“事情恐怕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样顺利。汉帝国在信度洋是占据优势阶段,有没有我们对汉帝国没有区别。汉帝国所称呼的西域原本就是他们的控制区,仅是用承认汉帝国对西域的重新控制不是筹码。”   “两国之间需要一个国家作为缓冲带,可以最大程度地虚弱匈尼特,灭亡则不允许发生。”阿尔达希尔笑着说:“匈尼特不能灭亡,想必汉帝国会对康居、悦般和乌孙感兴趣?”   “……”厄古泰·巴赫拉姆很想说哪怕没有他们,汉帝国该灭上述那些国家还是能灭。他想是那么想,话却是不能直白说出来,只能委婉地说:“听说汉帝国进攻内海半岛(中南半岛)和信度都是为了获取粮食。”   阿尔达希尔也知道这个,立刻笑着说:“虽然搞不懂汉帝国为什么远赴万里之外寻求获取粮食,那么远就算获得粮食又该在运输途中损耗多少。汉帝国想要获得粮食,我们恰恰并不缺少粮食,这个也是我们的筹码之一。”   厄古泰·巴赫拉姆这才觉得这一次双方的同盟商讨,他们多少是有了汉帝国所想要的。 第686章 波斯人的手段   地球上能够孕育出帝国级别的土壤并不算多,古时候缺乏科技工具的情况下,拥有一块肥沃的平原来作为产粮区,平原有多大,平原又有多少可以用于灌溉的河系,基本上就决定了这块土地孕育出来的帝国将拥有多少底蕴。   说起来,历史上能够被称呼为帝国的国家真不算太多,众多能够被称呼为帝国的国度只有极少没有占据广大平原产粮区,像是罗马就因为先后征服了西班牙、埃及和北非,获得广大平原产粮区才真正崛起成为一个大帝国;帕提亚是经过扩张占领了伊拉克这个产粮区,后面又征服了叙利亚又有了一块产粮区,随后向东扩张占领了后世的伊朗平原,拥有这些产粮大区之后才崛起成为帝国级别的国家。   若说罗马和帕提亚都是先后征服一些国家和民族才得到产粮区,阿三就是天然上拥有广袤产粮区的民族,可是阿三也就在孔雀王朝风光了一代,坐拥广袤产粮区却是没再雄起一把,还是等大月氏人用武力灭掉诸多阿三的王国和邦国,那一片土地才有了一个帝国级别的贵霜。   诸夏民族一直都没有罗马、帕提亚、贵霜所拥有的相同级别产粮区,诸夏是栖息在一个多山的地理位置,像是后世定义的三大平原,也就是东北平原、华北平原和长江中下游平原,其中的东北平原压根就没有开发过,华北平原以及长江中下游平原哪怕是经过开发,与之罗马、帕提亚和贵霜所拥有的产粮区也不在一个同等级别上面。   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事实上诸夏文明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显得有些“先天不足”,粮食的产量从来都是维持在一个警戒线,风调雨顺的时候倒是能够国泰民安,可要是出现大面积的灾害绝对是让国家陷入动荡,压根就不像那些拥有多块超大产粮区的帝国,哪怕是某个区域有天灾也能从另外的大产粮区调粮,或是用原先储备的巨量粮食来撑过难关。   要是翻阅史书能够发现一点,除开中原王朝之外,极少国家会出现大饥荒的情况,那些国家的灭亡基本是被敌国(异族)所攻灭,不像中原王朝因为天灾所带来的动乱出现改朝换代。   中原王朝的很多改朝换代都与人口的增加有关,就拥有那些可提供产出的土地,大量的百姓在土地兼并中失去自己的土地,再来是人口增多产出却依然是那个样子,吃不饱乃至于是要被饿死,国家怎么可能安稳。   在目前,汉国有经过开发的产粮区有两个,华北平原按照先前的行政划分就是冀州、兖州、青州的各自局部,以冀州和青州占地最广,兖州只有极少的一部分;长江中下游平原就是徐州、扬州、荆州、江州和豫州局部。   因为要爆发旱灾的关系,实际上华北平原是指望不上了,倒是能对长江中下游平原有一些期待。   长江中下游平原中经过高度开发的徐州和扬州是目前汉国本土的最大产粮区,荆州某些程度上来讲只是经过中等程度的开发,江州则是处于初步开发阶段。   各国使节团是在扬州正式踏及汉国土地,他们所看到的几乎是目前汉国最繁荣的区域,不止是商品贸易方面,还有耕作区的劳动画面。   扬州的农业多少能够算得上发达,也就让各国对汉国向外寻求粮食渠道产生困惑。   “这么说,贵国愿意向大汉出售粮食?”   “当然!”   袁乔抵达建康已经两天,并没有一开始就去见各国使节,是需要先行了解各国使节都带着什么目的而来。   绝大多数派遣使节团过来的国家,他们实际上都是为了贸易而来,尤其希望能够从汉国这边购买大量的丝绸。   就目前为止,各国也就对中原王朝的丝绸有兴趣,像是陶瓷和茶叶这种中原王朝大肆出口的货物,事实上各个国家还没有产生购买欲望。   在陶瓷方面,自先秦到两汉崩溃,又走到了五胡乱华时期,中原的瓷器并没有得到长足发展,外观上面基本上是各种“壶”和“罐”的类型,色泽上也绝对谈不上什么美轮美奂。与之相比的是,埃及人、希腊人、塞种人和阿三,他们在陶器的发展上面,单纯从外观设计和彩绘上,现阶段是完爆中原文明的。   在茶叶方面,目前的茶是被当做药,而不是一种闲暇的消遣品。所谓的饮茶,是各种大族或世家才有的习惯,茶也是经过磨碎了煮汤,压根就不是泡茶。茶有助于去油腻,目前是没有这个说法,因此要是看到西汉时期的匈奴人就强烈需要茶基本就是假的。   在唐宋时期中原王朝才盛行饮茶的习惯,也就是在这个时期茶叶才传入草原,要是游牧民族真的对茶叶产生渴望,那也是从突厥开始,而不是从匈奴开始。   茶叶成为一种东方和西方的贸易产品是到中世纪才开始,必须说的是喝茶并不会去油腻,那是一种谣传的美好错觉。茶的作用是降低胆固醇和血压,喝茶倒是能够起到减肥效果,可并不能去油腻,喝茶作为养生却是非常不错的效果。   所以咯,再说一遍,草原的游牧民族或许有向中原王朝索取茶叶,但绝对不是什么战略物资,要是游牧民族认为茶叶能有去油腻效果,那也绝对是中原王朝的一种战略欺骗。(没胡扯)   阿尔达希尔和袁乔的见面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外交场合,波斯萨珊希望在正式展开外交之前,试探汉国这边究竟是有什么需要。   到目前为止,尤其是阿尔达希尔看到建康周围的广袤农田,都没理解汉国为什么那么急迫需要从国外获取粮食,但他想来想去觉得承认汉军踏及阿三,或是承认汉军重新控制西域,都是属于没什么说服力,也只能是提到关于提供粮食的话题。   萨珊王朝目前已经夺回了曾经被罗马占领的中东地区,认真而言是真的不缺粮食。波斯人有自己的文明,可要说有什么各国追捧的货物,算来算去也就毛毯和女奴,其余真的是拿不出手。   波斯毛毯从帕提亚帝国时期就是波斯人的一种拳头产品,风靡周边各国和民族就不说了,连带罗马统治下的各民族也是极其喜爱,就是在西域各国也得到追捧,比较可怜的是中原王朝有自己的审美风格没瞧上波斯毛毯。   女奴也真的是波斯人一贯的拳头产品,说起来还是因为萨珊王朝一度征服了贵霜帝国,培养性奴的手段是来自于印度教,总结了属于波斯人的爱经(与印度爱经差不多),用爱经来培养一些女奴,国内的贵族要是没有经过爱经培养的性奴根本算不上真正的贵族。并且必须说的是,正儿八经经过爱经培养的女奴,价格上可是异常昂贵的。   袁乔听到来自波斯萨珊王室的阿尔达希尔说得那么笃定,试探地问:“有数量限定吗?”   阿尔达希尔的想法是,波斯萨珊与汉国相距那么遥远,觉得汉国哪怕是不惜运输成本采购粮食也不会多到哪去,微笑说道:“我们两个民族有着深厚且渊源的友谊。如果汉帝国愿意在一些商讨上与我们达成协议,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做限制呢?”   袁乔不算汉国的顶级高层,对于一些真正的秘密没有渠道得知,倒是因为多次作为军方行军长史有自己的一些察觉,比如军队的某些辎重总是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可运输队极少进行粮秣运输。   向外采购粮食就是袁乔这一次的责任之一,他只管向各国使节提出购买粮食的要求,至于用什么手段或是方式将采购到的粮食弄回国内,不是他所要去操心的事情。   “贵国已经走海路到信度,完全可以通过海路抵达波斯,相信在未来我们成为一个很好的互通有无的友好国。”阿尔达希尔还没讲瓜分世界的提议,是厄古泰·巴赫拉姆一再劝解下才有的结果。他有些事情倒是可以信心试探,就问:“在贵国进军信度方面,或许我们也能达成一些协议,比如组成联军?”   “信度?”袁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每个国家对外都有自己的称呼,汉国这边可以称呼阿三,波斯人也能称呼信度。他之所以发愣,是关于阿尔达希尔提及的组成联军:“阿三是你们的敌国?”   “不,我们目前与信度的关系不好,但并不是交战国。”阿尔达希尔举起了案几上的茶杯,小口抿了一下下喝起来略略苦涩,回味之后却会出现甘甜的茶水,稍微沉吟了那么一下下,说道:“我们与罗马重新开战,信度与罗马有着很昌荣的海上贸易,贵国切断了罗马与信度的海上贸易路线,对我们很有利。”   事实上汉国是知道波斯萨珊重新与罗马开战,却不清楚自己进军阿三洋是间接帮助了波斯萨珊,哪怕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特殊感想,汉国入侵笈多王朝有自己的目标,不会因为间接帮助到波斯萨珊就觉得双方有什么友情。   “我们可以出动舰队以及陆军,与贵国一同攻打信度人。”阿尔达希尔换上了真诚的表情,非常认真地说:“在攻打信度人方面,土地我们一寸不取,战利品方面可以进行商讨。”   袁乔被阿尔达希尔的这个提议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并没有与他国建交的相关权力,更加没有与他国达成军事同盟的权力,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除了信度方面,贵国重新进军西域,我们在某些方面也能互相合作。”阿尔达希尔见袁乔只是沉吟而不说话,下意识觉得光是针对阿三对汉国的诱惑力不足:“西域是贵国的传统控制区,我国完全赞同贵国重新控制西域。贵国或许不知道一些事情,比如现在对西域各国有重大影响力的国家叫匈尼特……”   袁乔还真不知道匈尼特是什么鬼,再听出了匈尼特之外还有康居国和悦般国,然后是乌孙和西高车,也就知道后面的两个国家。   “对了。”阿尔达希尔很突然地换上慎重其事的严肃表情:“匈尼特和悦般虽然大部分是嚈哒人,可是有着不少匈奴人后裔。”   袁乔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他的这一个动作让阿尔达希尔看到,后者大概是在心里冒出一句“果然如此”的话。   “匈尼特和悦般有匈奴人。”阿尔达希尔继续严肃着表情:“在我们称呼为里海的西部,那里有着一个庞大的部落,他们是你们先辈驱赶向西的匈奴人。”   说的是已经西迁到后世乌克兰区域的北匈奴,而实际上波斯萨珊是很乐意看到北匈奴后裔跑到乌克兰地区,更乐呵的是北匈奴人不断驱赶哥特人向西,而被北匈奴赶跑的哥特人是不断找罗马人麻烦。   【果然与传说的一样,汉人与匈奴是不死不休的死仇……】阿尔达希尔表面上一脸严肃,内心里真的是异常的乐呵:【只要提起匈奴人,汉人就会不管距离有多远想要进行追杀。】   汉人与匈奴人自然是血仇,历史上已经发生过汉人知道北匈奴停在西域以西就不远万里过去追杀的事,那一句“明犯强汉虽远必诛”就是发生在那次追杀的背景之下。   阿尔达希尔还知道一点,除了北匈奴之外,被汉室圈养了几百年的南匈奴,汉人的另一个王朝(西晋)就是灭亡在南匈奴手上,等于是旧仇加新恨都有了。他觉得汉人对匈奴人的仇恨肯定比大海还深,光是以匈奴人作为诱饵吸引汉人西征,可能就足够了。   袁乔对着阿尔达希尔行了一礼,慎重地说:“多谢使者相告!”   阿尔达希尔还是第一次接受袁乔慎重的行礼,按照波斯人的礼节进行回礼,内心里却是更加乐呵。 第687章 死对头   在后续的接待中,袁乔先后从各国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善意,无一例外是想要达成互相友好关系,建立贸易渠道。   袁乔对于那些国家所谓的友好关系是一种比较嗤之以鼻的态度,想要的是各国答应汉国前往购粮。   至于平等关系什么玩意的压根就不存在,只要是自己周边的国家,中原精英对那些国家的一贯态度只有两个,那就是选择臣服或被灭亡。   中原王朝知道一个国家,就会想着打到屈服成为小弟或是直接占领该国土地,这种思想从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到秦一统也是如此,西汉更是将这种霸道思维付之行动,对于鞭长莫及的国家则是一种理都不想理的态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和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不是说说而已,是中原王朝历来说得到办得到的事情,一贯以来历代中原王朝除了分裂时期和两宋时期,基本上也真的是那么干的,朝贡体系也是在这种思维下出现。   袁乔当然不会把一个受中原文化教育的精英心理表现出来,就是或多或少会在接待各国使节的时候露出一些高傲的举动,偏偏包括波斯萨珊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不含没到的罗马人),他们对袁乔的高傲哪怕是觉得不习惯或不服气之类,大多数人竟然觉得是理所当然。   一个强国就该有强国的样子,强者对弱者不假以颜色是一种法则。身为弱者接受来自强者的轻蔑很多时候甚至是会欣喜,毕竟强者态度上蔑视弱者总好过直接施加武力。   袁乔对来自波斯萨珊的正副使是最大程度表现得平等,那是建立在波斯萨珊不是一个弱国的前提下,这种态度上的表现很是让阿尔达希尔受用甚至感到骄傲。   “我们有和汉帝国平等对话的实力。”阿尔达希尔其实对目前这个汉国的了解并不多,更多的是西汉和东汉的了解,尤其是将强大匈奴打得落荒而逃的西汉:“汉帝国明显也知道这一点。”   厄古泰·巴赫拉姆在看马车之外的景色,他们已经离开建康城,目前是抵达梁郡地界。   建康城作为现如今世界最大城市给予各国使节团的印象异常深刻,来自东方文明的各种事物都能让他们感到惊奇,见识过了东方文明的建筑,再看到汉人是怎么生活,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关于道路。   在东晋小朝廷时期,建康作为小朝廷的都城就有连接各处的交通,道路原先就比较宽大,后面纳入汉国疆域又经过左右车道的改造,给各国使节团看到的就是一条整洁且宽大又充满次序的道路。   可以说在目前的世界各国中,道路分左右的并不多,基本上就是一条路上要前往不同方向的人混着走,人少的时候没事,可是人多的时候就极容易互相拥挤。   汉国早就执行左右分行,单方向的单行道给予没见过的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的好处,瞬间就能看出次序感。而说实话,道路拥有次序和没有次序就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情况。   “不知道类似的道路有多少和多长。”厄古泰·巴赫拉姆说的是国道级别的道路:“行驶了那么久,我连一次颠簸感都没有感觉到,可以想象道路是何等的平整。”   阿尔达希尔就不得不进行回忆,波斯萨珊自然是有宽大的道路,可没分左右行道就不说了,道路平整什么的要有也不可能是很长的路段。   他们行走的这一条国道,是在原有的道路上进行改建,按照规格国道总宽是十六米,左右各自宽八米,中间有隔离道,两边建有护栏,类似的道路除了在汉国能够看到,哪怕是以交通便捷闻名的罗马都没有。   都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谁不清楚一个国家的交通意味着什么,身份越高见识越广的人,越是能够从一个国家的交通来判断该国的实力和对地方的控制力。   在进入梁郡之后,有些明白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将心给提了起来,那是因为从建康延伸出来的道路到梁郡也就终止,可梁郡境内却看到动用庞大人力和物力在建设道路。   “条条大路通罗马,便利的交通不但保证了罗马人对各个行省的控制力,还可以扩展更大的疆域。”厄古泰·巴赫拉姆有亲自去过罗马这个国家的境内,对罗马的交通有着无比深刻的印象:“与罗马相比起来,我们的交通远远不如,才会有各行省不断叛乱。”   “我刚才得知,汉帝国要建设一条长达万里的国道。”阿尔达希尔是从鸿儒馆官员那里得到消息:“是我们从建康城出来时走的那种国道。”   “真是一个有魄力的国家!”厄古泰·巴赫拉姆所知道的是,波斯萨珊的历代君王也有类似的想法,可是受于国力以及周边环境一直没能付之行动:“或许……我们回去后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建议陛下将计划变成行动。”   阿尔达希尔却是苦笑了,波斯萨珊历代的君王之所以有想法而没有付之行动,不但是因为国力和周边环境,主要还是各行省贵族排斥。   实际上谁都知道交通便利之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会得到加强,恰恰就是因为这样地方上的掌权者才会排斥,他们想要的是中央对地方控制力弱,才能给他们更多的便利,比如发展自身家族实力之类的。   不管是在帕提亚时期,还是到了萨珊王朝时期,波斯人的中央对地方历来就没有太强的控制力和约束力。   帕提亚时期除了中央王族之外,还有六大贵族,后面以其说罗马人强横到可以将帕提亚灭掉,不如说是帕提亚的中央与六大贵族矛盾到了总爆发点,搞得沃洛加西斯五世破罐子破摔要抱着六大贵族一块玩完,也真的是玩完,但没想到的是信赖有加的阿尔达希尔家族会叛乱。   到了阿尔达希尔家族成为波斯人的王族,第一代君王阿尔达希尔一世和第二代君王沙普尔一世都在致力于消灭曾经六大贵族的残余,可是更多的时候是不得不妥协,再来是六大贵族或许是消亡和虚弱,但总有新的贵族会出现,波斯人的政治体系又是那么回事,导致萨珊王朝虽然没有帕提亚那么悲惨,可要说对地方的掌控力也好不到哪去。   “哪怕是交通无比发达的罗马,罗马(指首都)对各个行省也无法完全掌控,事实也证明便来的交通并不是万灵药,要不然就不会出现军队乱政(军官乱政)。”阿尔达希尔对罗马并不陌生,甚至应该说比对自己的国家要更了解,要不怎么说可以不了解自己却一定要了解死敌。他指着正在劳动的庞大人群,说道:“听说汉帝国的重新统一只是近几年之内,他们的皇帝是在去年才终止对外的大规模战争,可是仍然有很多的局部战争,国内却大兴工程。”   刘彦当然还没有称帝,对外却不会用王号,是用高大上的皇帝称号。   关于会爆发大面积旱灾的消息并没有被披露出去,仅是极少数的人知情,那是担忧爆发旱灾的消息会引发动荡,中枢是采取按部就班的方式先将百姓集中管理,等待建立足够的控制力和次序,才会将消息引爆。   在完成对百姓的集中管理之后,给予不至于饿死的酬薪,再公布即将爆发旱灾,会使百姓在产生恐慌的同时团结在国家这一边,不给有野心的人有更多裹挟灾民的机会。所以透露消息的顺序也是一个大学问。   包括波斯萨珊在内的第一批使节团是到寿春才暂时停下来,他们经过的沿途各县都能看到大量的人被集中起来劳动,对那种有序且分工明确的劳动方式极度惊叹,万分惊讶汉国的组织能力。   “可以看得出来,尽管汉人再次复国仅是八年,可是他们(百姓)对统治阶层十分服从。”厄古泰·巴赫拉姆是个明白人,说道:“只有爱戴统治者才会乐于被驱使,也只有信赖统治者才会愿意接受指派,证明现如今的汉人皇帝受到拥戴。”   阿尔达希尔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还有自己的看法:“也证明汉帝国有着高效的行政体系。”   事实上启动国家级别的工程并不是那么简单,并不是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就能启动国家级别的工程,关乎到的还有至关重要的组织能力。很多国家明明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却无法启动国家工程,就是因为组织能力不够,而组织能力什么的在历代中原王朝压根就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充足的经验。   “罗马人来了。”阿尔达希尔是在寿春停下来的第二天才得知消息,心情变得阴沉的同时,也顾不得在去对汉国有更多的感慨:“他们已经从建康出发,我们之所以停下来就是为了等待包括罗马在内的那些国家使团。”   如果说汉人与匈奴人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那么波斯人与罗马人同样也是其中有一方必须被消灭的死敌。在阿尔达希尔出使之前,是有打探到罗马也有派出使节团到汉国的行动,甚至是波斯萨珊的海军奉命进行拦截,可罗马人终究还是来了。   目前的罗马虽然已经是四帝共治,可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分裂,只是有着西部和东部的概念,分裂成为西罗马和东罗马是发生在公元三九五年。   罗马经过军官乱政之后,国家因为长久的动荡是陷入虚弱期,可是到伊利里亚王朝时期又稳定了下来,好景不长又因为四大家族的先后崛起进入到第二次的“四帝共治”时代。   罗马的第二次“四帝共治”是终结在君士坦丁手里,但是经过十四年的内战才重新形成统一,君士坦丁也成为罗马唯一的奥古斯都。   现如今的罗马奥古斯都是君士坦提乌斯,他走向奥古斯都的道路充满了罗马特色,那就是必须与自己的兄弟决出胜负才能坐上奥古斯都的宝座,问题是他这个奥古斯都真正能够控制的地区也就是后面分裂后的东罗马,欧罗巴部分的西罗马则是在各个家族的自治之下。   罗马与波斯萨珊的重新对抗中,实际上就是罗马的东边部分在对抗完整体的波斯萨珊,哪怕是这样都还能长期压着波斯萨珊在地上摩擦,原因是波斯萨珊统治下的阿拉伯人和贵霜残余时不时会爆发大叛乱,以及东北部的游牧民族也会经常进行入侵。   “汉帝国知道我们与罗马正在交战,为什么会让我们停下来等待罗马人?”阿尔达希尔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恼火地说:“我们已经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了!”   阿尔达希尔不光只是对同行的波斯人发火,后面更是干脆找到了袁乔表达不满。   “本官亲自接待你们就是最大的诚意。”袁乔面对阿尔达希尔表达不满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本官是大汉的侍郎,前往接待罗马等国的只是通事。”   阿尔达希尔压根就不懂汉国的官职,一听接待自己的袁乔比接待罗马的汉国官员官职高,顿时觉得好受许多。   “信度人是罗马人的朋友,而你们已经与信度人进入战争状态……”厄古泰·巴赫拉姆是用着迷惑的语气,说道:“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敌人的敌人才是朋友,不是吗?”   袁乔听了翻译立刻就笑了,波斯萨珊与季多罗其实也是敌人,偏偏波斯萨珊来之前拉上了季多罗,国家之间是不是敌人或者朋友哪是那么简单。   阿尔达希尔就说:“我们与汉帝国有着渊源流长的友谊,于需要上也会是天然的盟友,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接待罗马人,应该将他们驱逐离境。”   袁乔脸色立刻就黑了,十分不悦地说:“大汉不需要任何人来教导应该怎么做。”   阿尔达希尔还想继续说什么,站在一侧的厄古泰·巴赫拉姆顾不得影响就赶紧拉扯制止,袁乔却是拂袖而去。 第688章 伟大的赛里斯   “这是我们第一次踏及Sinae(赛里斯)这个国度吧?”   “是的,我们早就想要来到这里,一直没有机会。”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就是这一次罗马的正使,与他进行对话的人叫马里乌斯·乌格里。   就像历朝历代称呼远方的区域叫大秦,所以中原王朝所说的“大秦”并不单指罗马。而罗马的各个王朝都是叫中原王朝为赛里斯。   赛里斯一种音译,文字翻译过来就是“丝国”,西方世界对目前中原王朝的称呼就是“丝国”,原因当然是因为丝绸的关系。   当代罗马人认为他们之中并没有人到过中原王朝实属错误,实际上在公元一零零年的时候就有罗马人的商团到达过当时的洛阳,并且得到当时的汉和帝(刘肇)接见。这么一件事情是有记录在《后汉书·和帝纪》之中,也是首批罗马人从陆路来到中原王朝。   赛里斯这个称呼是古希腊人的命名,罗马人继承了希腊人的某些文化,同时也将对中原王朝称呼为赛里斯的这个称呼给继承下来,一直到契丹辽国和北宋时期才改为China。而这个China其实就是指瓷器。   China……也就是“瓷器国”指的是契丹辽国,并不是北宋。必须明白的是,那个时候的西方国家接触到的基本就是契丹辽国。而契丹辽国是从陆路上切断了北宋与外界的交流,导致西方和中亚大多数国家根本不知道北宋的存在,是将契丹辽国当作继承了诸夏文明的国家。   要是从地理位置来讲,谁占据中原谁就是“正朔”的说法,契丹辽国被西方和中亚国家误认为就是诸夏文明后裔纯属正常。而那个时候西方和中亚国家对契丹辽国的称呼,也就是China这个称呼也就被固定下来。   所以咯,不管是赛里斯还是China,都是外国对某种产品的命名,给延伸到生产这种商品的国家名称上。   无独有偶的是,中原王朝对外国的命名也有自己的方式,最早时期有“大秦”这个称呼,而“大秦”的来源是《后汉书》和《魏略》。   到后面,也就是两宋时期,尽管宋人因为海上贸易兴盛接触到的世界更为广阔,可是源于儒教兴起的关系,儒教又是出了名只把中原当“天下”,很干脆没把“天下”之外当回事。当时的中亚因为“宗教治国”,穿统一款式的长袍是一种社会趋势,宋人只看衣服穿着来区分,也就有了“白衣大食”、“绿衣大食”、“黑衣大食”这些莫名其妙的国家。   罗马、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的这些使节团抵达汉国已经有六天,他们一样是在京口进行登岸,之前那些使节团发出的惊叹被他们继续感慨了一次,同样的事情还有逛市集想要采购丝绸。   建康市面上的丝绸早在第一批使节团抵达之后就被买个精光,各家有贩卖丝绸的店铺还没有来得及补货,后面到来的使节团自然是没有买到。   第二批到来的使节团,他们是经过很艰难地突防才抵达平蛮校尉部,海上突破萨珊海军拦截时沉没和被俘的船只有点多,绝大部分携带的物资等于是丢了。后面他们是乘坐汉国的船只才来到建康,学习第一批使节团将仅存不多的货物拿出来要贩卖,却遭遇到第一批使节团的尴尬事,汉人对于他们的商品压根就不感兴趣。   其实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目前虽然已经各自建国,可实际上都没有得到承认,他们真正被承认是在西罗马崩溃之后,不过那是公元五世纪末的事了。   其中的法兰克在后面发展最好,他们趁着西罗马瓦解时期大肆扩张,先后战胜了匈奴人,柔然人(阿瓦尔人)和日耳曼部落等法兰克其他势力。后面他们又击溃西罗马在高卢的残余势力,占领高卢地区,建立了墨洛温王朝,以巴黎为都,甚至是一再扩土并加冕为帝建立了查理曼帝国。   查理曼帝国到公元八四三年分裂成为三个部分,既西、中、东三个法兰克王国。一直到公元八七零年经过《墨尔森条约》的调整成为后来法兰西王国、意大利王国和德意志第一帝国三个国家的雏形。   所以啦,后世的法兰西王国、意大利王国和德意志第一帝国其实都是日耳曼这个民族的分支。而在现代的法国部分,法兰克人是与高卢人进行了融合,才有了法国佬与德国佬、意大利佬的真正分离。   在目前罗马虽然已经形成分裂,可是从名份上依然是属于罗马的一个整体,罗马人并不承认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依然是当作部落形式来看待,因此罗马人带他们过来汉国,他们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使节团,是被包含在罗马使节团之中。   接待各国使节团的鸿儒馆实际上也不知道那么多,他们是按照各自的报名来进行记录,后世子孙要是翻阅史书,是看到不到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的相关记录,皆是被涵盖在罗马使节团的记录当中。   相对于其余各国,汉国看罗马人其实是更加顺眼,双方一样有着黑头发和黑眼睛,就是五官轮廓上面存在明显区分,但其余各国不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与汉国不一样,皮肤也是有着明显区别。   “赛里斯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国度。”马里乌斯·乌格里说的是建康城的巨大,还有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竟然超过百万人口:“这是一个历史底蕴不会输给我们的国家,他们经过蛮族的入侵之后重新站立起来。他们的天子扫平了北方的蛮族,力图征服更多的国家,占有更多的土地。”   事实上罗马使节团已经离开建康,走国道往北的时候是与第一批使节团一样对道路感到震惊,沿途看到汉人的劳动场景更多是感到新奇。   “赛里斯入侵笈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汉国的仇恨,更多的是感觉烦恼:“赛里斯与笈多的第一次战争,赛里斯取得了胜利,笈多不会善罢甘休。”   罗马与笈多王朝的海上贸易非常昌盛,贸易的输出国是笈多王朝,提供奢侈品的同时主要还是钢、铁、铜之类的金属,又会大量出售成品的武器。   在当代,罗马就是笈多王朝的黄金输入国,罗马人四处征服搞来的黄金向外输出就是集中在笈多王朝身上,那是因为罗马本身并没有吸引笈多王朝的商品,等于是一种不平衡贸易,但双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汉国将触手伸到阿三洋,对笈多王朝的海上破袭战极大干扰了海上贸易,一直是到第一次汉笈之战前,实际上还是有笈多的海上商船能够突防前往罗马进行贸易,等待第一次汉笈之战结束才完全终止。   笈多王朝与罗马的海上贸易停顿也只是近几个月的事情,对于罗马的影响是有,可是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之前的交易物资还没有消耗干净,却是不缺乏明白人感到忧虑。   罗马的东边部分并不是罗马人的老巢,意大利、高卢、西班牙等一些欧罗巴地区才算是罗马人的老巢,可目前的罗马虽然在政治名份作为一个整体,当代的奥古斯都命令能够发挥效果的却仅是东罗马(现代土耳其地区),使得与萨珊军队交战的罗马军队真的很需要来自笈多王朝的物资。   要说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率领的使节团来汉国是什么目的,首要目标就是对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进行调停,但他们并没有自大到认为可以命令汉国或笈多王朝,只是必须进行尝试。   在有使节团前来汉国的同时,罗马其实还有另外一支使节团是前往笈多王朝,一样是寻求调停。   “事实上以地缘来看,赛里斯该选择盟友也是我们。”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已经打探到波斯萨珊想和汉国结成盟友的消息,那是波斯人没保密,汉国这边也根本没当回事,很容易就能打探到相关消息:“我们在最西端,赛里斯在最东端,波斯人是在中间,一旦我们与赛里斯达成同盟,可以从两个方向对波斯进行瓜分。”   说起来罗马人的确是很喜欢找盟友的,每一步的扩张都是先找到该区域的一个国家或部族作为盟友,去共同瓜分该区域最强的国家或部族,等待该区域的国家(部族)完蛋再翻脸不认人,就这么扩张到地中海成为他们的内海,偏偏各个国家和民族还屡次上罗马人的当。   在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等人出发前,是得到当代奥古斯都君士坦提乌斯的直接授权,有权对任何国家或民族进行结盟,因此争取与汉国成为盟友也是他们出使的目标之一。   相比较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等波斯人觉得汉人会因为先辈的情谊“再续前缘”,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等罗马人则是要理智非常多,结盟什么的就是一个尝试,能够结盟当然是天大的喜事,无法结盟至少也要达成民间贸易。   当然了,罗马人最希望的还是调停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就是他们很清楚自己拿不出什么筹码,威胁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延伸出来的关键问题就成了与汉国的贸易,比如购买极度渴望的丝绸之外,寻求从汉国采购大批量的金属或是武器。   各方使节团是在寿春进行会合,期间少不了罗马人和波斯人在碰面之后的各种麻烦,就是双方总算没有昏了头脑,知道脚下是汉国的土地,互相看不顺眼的同时,保持理智没有发生流血冲突。   他们是在袁乔的亲自带领下一路北上,看到了汉国正在进行的大工程,同时也看到了战后该有的满目苍夷。   对于建康到新长安的国道建设是采取分段模式,不管是哪个使节团在搞明白这一做业后是被惊讶到了,产生文字的使节团无不是用文字进行记录,视这一发现为隗宝。   经过三个月的路程,他们才算是进入关中,经过潼关时不免会对险峻的雄关发出无数的感慨。   “赛里斯的国土太广袤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沿途看到的东西太多,比较确认的是汉国这边没搞什么门面工程,该有的繁荣有,该是被战火摧残的废墟也存在,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汉国:“我最惊讶的是赛里斯人的组织能力,他们竟然能够管理数百万人做相同的工作!”   任何一个外来者都对汉国的组织能力感到吃惊,尤其是除了管理自由民之外还有大量的奴隶,有人就询问袁乔,得到的答案是工程的各地路段并没有爆发暴动,他们多少还是相信袁乔的说词,毕竟一路走过来自己也没有看到。   “赛里斯的疆域接近一千两百万平方里(不是公里),与我们的陆地疆域差不多。”马里乌斯·乌格里的消息来源就是袁乔,他也不觉得袁乔有必要说假话:“这是赛里斯天子用八年的时间打下来的疆域。”   罗马是围绕着地中海在进行扩张,除却欧罗巴西端之外,其余的疆域都是在地中海沿岸,算陆地疆域看着不大,可实际控制范围可是横跨欧、亚、非三个大陆,更是将地中海打成了“内海”。   汉国这一边,高原还不算是汉国疆土,西边是止步于鄯善,北边是停在后世内蒙古,东北最前沿是到密林(大庆),西南半岛虽然是被攻下却还不算是本土,目前的总国土面积大概是五百九十万平方公里,实际上是比罗马的陆地疆域还要小一些。   “赛里斯人正在寻求更多的扩张,他们花了三年的时间在南边(中南半岛)灭掉了两个国家和无数个部族,近期又对笈多展开入侵。”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的苦涩:“我们则是在不断地后退。” 第689章 头等大事   “有意思……”   各国使节已经抵达关中,被安排在就长安城,刘彦听取了袁乔的一些汇报,袁乔提到了波斯人讲起匈奴人的消息,是真的觉得非常有意思。   每一个民族都会有一些死敌,那是经过长年累月的战争积累下来的仇恨,还是因为战争给予每一个家庭带去了无比的悲痛,汉人从西汉开始的死敌就是匈奴,将匈奴打到分裂成为南北两部。   南匈奴成了圈养的狗,就是这一条狗从来都不听话,哪怕是汉室强盛期间都还会南下打草谷,等待汉军派遣大军来了又当孙子,反反复复了几百年,等待汉家分裂又到司马氏篡夺曹魏帝位,喊出为汉室报仇的口号灭掉了西晋。   必须说的是刘渊喊出的口号还是得到相当数量汉人的认可,尤其是受不了司马氏统治的百姓多有响应,那些被晋室迁徙到腹地的各族胡人也趁机起事,终结了晋室对中原的统治,中原百姓也在那一次战乱之后沦为比野兽都不如的地位。   北匈奴则是汉人真正意义上的死敌,他们远窜之初其实没有走远,时不时还会侵袭一下汉家疆域,后面更是一度和汉室抢夺西域控制权,汉匈最后最激烈的一战就是在西域开打,陈汤以少量的汉军再征召西域各国仆从军大败北匈奴,干下了“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的伟业,并昭告四方各国“明犯强汉虽远必诛”,北匈奴残余再不敢逗留汉家疆域附近,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远窜。   “他们说的是匈族,在一个叫里海的西侧,目前正在与阿兰人进行大战。”   可以理解的事情,哪有一个民族会在自己的命名上加上一个“奴”字?匈奴这个名称历来就是中原王朝的称呼,实际上他们真的就是自称匈族,国号是大熊之国。   阿兰在中原王朝的记载中叫奄蔡,大体位置在今天的俄罗斯顿河流域,大高加索山以北,黑海、亚速海(中国古书中称为大泽)以东一带。由顿河将其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以黄种人为主,西部以白种人为主,长期过着游牧的生活。虽然人种不同,但顿河流域的人们长期形成了民族认同,都称自己为阿兰人,也就形成了统一的国家。   阿兰人建立的国家正式名称就叫阿兰国,西方国家则是称呼为阿兰那国,中亚国家会称呼为阿兰聊。他们建国的时间大约是在公元一世纪,经常会袭扰帕提亚帝国的北部和罗马帝国的高加索行省。   目前的北匈奴的确是在里海的西侧,早期的时候是先击败并吞并了大益人(大赫人),并在大益人的栖息地休养生息。   相传大益人是帕提亚人的前身,实际上就是同一民族分裂之后的各自分支,比如传闻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中原的农耕民族都是诸夏苗裔这一说法,再比如东北有分熟女真和生女真,类似的现象非常普遍。   北匈奴继续向西迁徙第一个碰上的民族叫奄蔡。而必须说明的是中原王朝记载中的“奄蔡国”就是那一帮奄蔡人的部族,所以阿兰人和奄蔡人实际上就是两回事,有鉴于中原王朝老是搞不懂异族的区别,记错了好像也不稀奇。   奄蔡人很快就被西迁中的北匈奴击败,下一个倒霉的对象变成阿尔瓦人。   西方史学界是将阿尔瓦人视为柔然人,也就是五胡乱华时期在外蒙古的那个柔然部落联盟,虽然双方都是白种人,可实际上两者并不是同族。   北匈奴在里海西岸先后击败奄蔡人、阿尔瓦人、莱伽人、苗特人,才算是真的撞上阿兰人,先期的时候北匈奴碰上阿兰人是被教训得满头包,那一阶段的阿兰国可是拳打帕提亚帝国、脚踢罗马帝国,对上同样是游牧民族的北匈奴,尤其北匈奴是处于逃窜阶段,阿兰人很自然而然是能教北匈奴怎么做人。   “所以,北匈奴现在被阿兰人挡在里海西岸?”刘彦对这一段历史并不知情,问道:“知道目前的匈奴单于叫什么吗?”   袁乔却是被问哑了。   现如今的北匈奴其实有点乱,有首领却是没有单于,因为败于阿兰人手里还造成了分裂,一部分是退到了里海北岸,另一部分是留下与阿兰人继续纠缠,只有各部首领而没有整体的单于。   再往后的数十年间,北匈奴是分裂再分裂,得是等待到了公元三五零年才短暂的各部团结起来,他们再次与阿兰人进行较量并取得胜利。这一次战争也终于是让北匈奴再次有了被各部承认的大单于,他就是巴兰姆伯尔。   巴兰姆伯尔是在公元三七四年再次发动战争,只不过这一次动手的对象换成了东哥特人。北匈奴人十分轻易就击败了东哥特人,使得北匈奴人占领了顿河区域,并迫使东哥特人投奔西哥特人。   再随后,巴兰姆伯尔继续征讨西哥特人,两军在德涅斯特河区域爆发大战,也就让欧罗巴出现了一个奇景,包括哥特人在内的满足争先恐后地朝西边逃亡,他们蜂拥进入多瑙河区域,对当时的罗马帝国造成很严重的冲击,罗马人被迫接受了逃亡蛮族的庇护请求,可这帮蛮人并没有对罗马人感恩,搅乱了罗马帝国的欧罗巴部分,为日后北匈奴侵袭罗马帝国创造了条件。   “波斯人想用这个消息换取大汉与他们进行结盟?”刘彦说到底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北匈奴的仇恨没有那么深,需要得到来自臣属的意见:“你们怎么看?”   “波斯人看似很了解大汉……”纪昌当然会是被问后的第一个发言者,说道:“他们知道我们与北匈奴只能存在一个。既然已经知晓北匈奴的动向,若是无所作为……不妥。”   各个文武先后发表意见,无比统一地认为应该干点什么,要是知道了北匈奴的存在而没有什么动作,好像就是自己死后无颜面对先祖。   刘彦刹那间就感觉到脑仁有些疼,汉军是重新踏及西域,只不过目前是止步于鄯善,距离里海西岸有数万里之遥,就是有心搞北匈奴也是鞭长莫及。   “臣观看地图,萨珊北侧便是北匈奴栖息的里海西侧,罗马与北匈奴栖息地是隔海相望。”纪昌显然也知道现在的汉国并不能拿北匈奴怎么样,站在政治正确的立场上却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说:“两个国家都能对北匈奴有所行动。”   罗马正使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和波斯萨珊正使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先后表达了结盟意愿,汉国这边根本就是当他们在开玩笑,没有明确拒绝的同时也没有给出什么回复。   汉国对于与他国结盟的事情,刘彦是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国家之间因为需要而发生因势利导的结盟很正常,现如今的汉国就与柔然进入到军事结盟的阶段,那是汉国需要柔然对西高车、东高车、慕容残部、拓跋残部有所行动,等待上述国家被灭或是没有什么威胁,汉国该灭掉柔然一点都不会犹豫。   刘彦是用现代人的思维的思考并且做事,汉国的重臣则是地地道道的汉家思想,不认为谁又资格成为自己的盟友,他国只能是作为小弟而存在,而老大后面再灭掉小弟并不是什么无耻的事情,相反是带着小弟过上幸福生活的正义事业,被灭的小弟该感激而不是怨恨。   “所以……”徐正站出来做总结:“不管是萨珊还是罗马,谁愿意对北匈奴动手,谁就有资格来当我们的盟友。”   纪昌点头,接着话题往下说:“臣以为,大汉与谁结盟并无关系,倒是各国的贸易请求乃是大事。”   说实在点的,他们就真不在乎和谁结盟,结盟之后也并不代表汉国需要加入到不必要的战争中去,等于是盟友干或不干什么只是提出要求而难以干涉,盟友也别来要求汉国必须干什么。   刘彦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属于高尚人士范围,与之一帮大臣比起来简直就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他原先还想着要对北匈奴搞事,波斯萨珊或罗马真的对北匈奴动手,正式结盟之后会在一些事情上配合结盟对象,大臣们却是只要好处。   后面,刘彦想了又想,好像并不能那么干,要是真的与波斯萨珊或罗马结成盟友,至少是在结盟阶段一些该进行的盟友义务还是得干,绝不能不把结盟当回事,更不能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而损害国家信用。   很明白的事情,刘彦出现了,改变了中原的历史进程,同时也让汉国加入到世界岛的博弈之中,作为当世大国之一,该无耻当然不能顾着脸面,可是需要保证国家信用的时候也不能只看损耗。   加入到世界岛博弈的汉国必须要表现出一个当世大国该有的担当,维持良好信用对于后面的博弈有利而无害,尤其是对同样作为当世大国的波斯萨珊和罗马更需要维持良好信用,这个远比只占一两次便宜要重要得多!   “结盟之事需得慎重。”刘彦将正在谈论贸易的众臣注意力拉回来,无比严肃地说:“众卿,大汉远在世界之东,却可借海路干涉远方战事,无论是波斯萨珊,昂或是罗马,其实皆在大汉可攻击范围之内。”   汉军都已经在入侵笈多王朝了,既然可以进入阿三洋,再进入后世的阿拉伯海也就是找到带路党的事,等于是能够登陆波斯萨珊本土,也能从亚丁湾入红海登陆罗马统治下的埃及,就是不清楚苏伊士运河存不存在。   毫不胡扯的说,苏伊士运河目前是存在的,只不过它是连接红海和尼罗河。   苏伊士运河最初的挖通是在埃及第十二王朝,也就是公元前二零零零年到公元前一七八六年的埃及人王朝,启动这一工程的是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Senusret·III,其名字即为“苏伊士”一词的来源)。一直到公元前十三世纪的拉美西斯二世时期,随后运河被荒废,随后又在托勒密二世(公元前二五零年)时期重新修通,一直到公元六四零年都在还使用。   目前的罗马人就一直在使用苏伊士运河从地中海而出,笈多王朝的一些商队到埃及之后也没有停顿,是经由苏伊士运河进入到尼罗河,再走尼罗河进入地中海,到了地中海就能随意选择想登陆的罗马地区。   当然了,汉国没有一个知道那么多的,哪怕是刘彦都以为苏伊士运河需要到十八世纪末才被修成,压根就不知道埃及人早在公元前二零零零年就已经干成那么一件大事。   刘彦说结盟要慎重,几个重臣一开始是没有绕过弯来,又不好直接问刘彦,只能是自己冥思苦想了。   关于国家信用啥的,其实古人并不是没有相关的概念,只是中原王朝“大一统”的时间已经有点长,周边长期又没有什么同等实力的国家,哪怕是有也是作为敌人而存在,外交上面其实是乏善可陈得很。   刘彦能看得出他们真没搞懂怎么回事,距离汉国真正能插手中亚乃至于是欧罗巴也是旱灾之后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的事,主动将话题拉扯到贸易上面来。   “虽然难以理解,任何一国却皆是对丝绸无比渴望,他们不但在建康将市面丝绸采购一空,还商家留下预购约定,更向官府商谈大肆采购事宜。”吕议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歪果仁怎么对丝绸那么痴迷,本着歪果仁想要就是一个拳头产品的想法,说道:“臣以为应当控制丝绸贩卖,不可大肆出售。”   刘彦却是听懂吕议要说什么,不是说不能卖,是本着物以稀为贵的真理,少量出售保证丝绸的价格,可不能当作大白菜那样贱卖。   “各国渴望大汉的商品,他们却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货物。大汉目前对黄金的需求并不迫切……”吕议也没说假话,汉国是有要进行金、银、铜三进位货币改革,但汉国控制的倭列岛有稳定且巨量的黄金和白银可挖:“我们最为迫切是粮食,可借贸易从各国购买!” 第690章 可怕的国家   如果说各国使节团在建康看到的是繁华,从建康出发并抵达长安之前看到了充满活力的劳动以及战后的满目苍夷,那么他们看到的长安就真的不像是一个强盛帝国该有的都城。   旧长安城在前赵刘耀时期是有得到过修葺,应该说城墙还是修得非常雄伟,可后面不是匈奴人的奴隶羯族造反嘛,连带氐族和羌族也是轮流着反,旧长安城实际上是一再历经战火的考验,雄伟的城墙在屡次战争中一再破损,等待羯族坐拥中原之后是定都在襄国,对旧长安城压根就没有进行过修复。   现如今的旧长安城不但是城墙处处豁口,连带城内的建筑也是十间倒了四五间,那些没倒塌的也没好到哪去,不是杂草丛生就是破损非常严重,导致给人的印象就是十足的破败。   刘彦要在关中定都,考虑到新长安城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修成,官方是有对旧长安城进行过清理,修葺的主要对象则是宫城,但一座破败的城池又哪是短短时间之内能够恢复得过来,再说有了新长安城之后旧长安城也会铲平,真没耗费多少力气去进行修缮。   官方对旧长安城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清理,道路是清理对象之一,再来就是铲平一些区域,军队在清理出来的区域安营立寨,结果旧长安城就成了一个帐篷林立的大兵营。   汉国安排各国使节团的休息场所是城中相对完好的宅子,还是比较人性化地进行一定隔离,比如将波斯萨珊和罗马这对死对头安排得远远的。   “汉人曾经最强盛的帝国就是以这座城市作为都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得到同意上了一处城楼,由高处眺望整座城池,能够发现城区还是非常大:“尽管看到的是一片片的废墟,却能够想象得出来,曾经这座城市必然有过辉煌。”   老实说,旧长安城真的非常大,要是没有足够的高度压根就一眼看不到尽头,要是再算上城郊庄园就会显得更大。   “汉人正在那里修建新城。”厄古泰·巴赫拉姆指向了南边,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听说动用了超过一百五十万的劳力?”   在新长安的修建方案中,新长安城不再会修建城墙,是会以道路规划来划分每一个“坊”。新城是在旧城的东南端,依然是在丰水与霸水的中间地带,却是更加临近霸水。   新长安城的选址其实就是李唐时期的长安,换了地方才会有霸水折柳送友,要是没换地方只能是城门送友别离,因此李唐之前压根就没有霸水折柳送友的记录。   这一次新长安城的规划是直接抹掉了杜县,连带蓝田也部分被涵盖进去,李唐时期也是一再向南扩展,离秦岭是越来越近。   “一百五十万?!”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听差点尿了:“我们从南边而来,沿途看到的劳动力至少有两百万!汉帝国竟然在同一年动用三百五十万的劳动力?真是太可怕了!”   其实远远不止三百五十万,春耕结束之后又到了征发徭役的时间,除了正常的徭役之外还有有偿雇佣,参与到大建设的人口超过六百万,大部分是集中到建康到关中的国道建设,一百五十万用来修建新长安城,其余是分散在各处。   元朔八年距离旱灾的发生是越来越近,甚至是有些区域已经爆发旱灾,官府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灾害造成严重后果,是采取大工程收拢人口,尤其是灾害已经发生的地区最为尽心尽力。   各国使节团并不知道汉国面临大规模的天灾,启动大工程是想要达到以工代赈的目的,他们只会从汉国能够组织数百万人劳动而感到震惊,惊叹汉国的组织能力,讶异汉人为什么会极度配合官府。   “别说是组织三百五十万人劳动,我们连集中十万人一起劳动都会乱糟糟。”厄古泰·巴赫拉姆很清楚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在震惊什么,苦笑说道:“上一次我们修建泰西封到伊拉克的路,仅是八万人都能爆发暴动。”   厄古泰·巴赫拉姆说的是七年前的事,那个时候波斯萨珊正计划再次攻打罗马东部行省,为了达到快速调兵和后续辎重运输速度,征集了相当数量的阿拉伯人、犹太人、埃及人和非洲黑人,结果道路还没有开始修阿拉伯人就先和犹太人打起来。   萨珊王朝内部怎么有那么多民族?事实上从帕提亚时期开始,他们就征服了相当数量的国家和民族,有些则是受到他国迫害移民过去,比如老早就满世界迁徙的犹太人就属于自主移民。   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不对头是很早已经的事情了,那是在发生在公元六六年到七零年的“犹太战争”之后,背景是犹太人反抗罗马人的统治,以罗马军队攻陷耶路撒冷作为战争的结束,此后犹太人就开始满世界的逃亡。他们分为很多支各自寻找出路,主要向非属罗马统治区逃亡,相当一部分是逃到当时的纳巴泰国,更多是逃入帕提亚帝国和亚美尼亚王国。   数百年的时间过去,犹太人依然是没有自己的祖国,族裔比起数百年前分得更散,除开成为奴隶被带往欧罗巴的犹太人,又有相当一部分犹太人自行迁移欧罗巴,但犹太人数量最多的依然是中东地区,又以伊拉克和叙利亚的犹太人数量最多。   要认真的说起来,同样是没有自己国家的阿拉伯人与犹太人其实是同病相怜,可双方并没有因为相同的凄惨而相互同情,相反是关系非常不好。至于是什么原因其实挺简单,但是无法深入描述。   “让随行的人睁大眼睛、开动头脑!”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深吸一口气:“跟汉人交涉一下?如果能够得到允许,务必学习他们的管理知识。”   厄古泰·巴赫拉姆立即猛点头,世界上不缺数百几千万人口的国家,可是能够组织百万人一块劳动的国家真的不多,他所知道的是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两个,那就是已经灭亡并爬不起来的(古)埃及,另一个就是一再涅槃重生的汉文明,其余真没一个国家能办到,不管是罗马还是他们,明明人力物力一点不缺,可真的就是做不到。   在另一个地点,那群罗马人是得到允许直接入了工地。   新长城的范围非常大,是划分片区各地分阶段进行修建,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带人所到的地方是一个正在清理并平整土地的区域,看到的是分工明确的劳动,有人铲土、有人装土、有人运输而出,人多却看不到乱象,相反是一片井然有序。   “只有奴隶需要监工,赛里斯人不需要监督就能努力干活。”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不止是在看工程场所有多大,更多的是观察怎么保证次序:“他们好像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并不需要有人进行催促?”   其实不管是奴隶还是百姓都有人在进行监督,只是监督奴隶的军士太明显。百姓被分组之后有各自的小组长,小组长之上还有队长,不管是小组长还是队长都亲自参与劳动,却是能够敦促和指派同组该干些什么。   汉人百姓的纪律性并不是一朝一夕出现,是刘彦每光复一地就会进行人口户籍登记,该地区在一段时间内也会进行军管,免不了是会进行一套军事化管理,再有本身文明的徭役制度,加上每年夏季和冬季各郡县都有自己的军训,纪律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要是以术语来进行概括,说白了现如今的汉国就是处于军国主义阶段,包括行政建设和相关军训制度,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向外进行扩张而铺垫。   离得远了也就觉得汉人十分有次序,近距离观察之后,只要是有军旅生涯的人,他们不需要太费心地观察,就能够察觉到很是有军队纪律性。   “朱庇特在上!”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才不会比划十字,震惊之余也不会喊耶稣或是上帝,是喊原有罗马人信仰的主神:“也就是说,只要赛里斯天子愿意,随时都能拥有一支拥有纪律的数百万人军队!”   要说的是,其实现在罗马人一直都是多神宗教,主神的确就是朱庇特,可还有很多的神袛。他们每征服一地之后,会将被征服的对象神灵一块纳入自己的宗教体系。   然后,因为君士坦丁大帝(公元二七二到公元三三七在位)加入基督教,所以罗马实际上并不再排斥基督教,只是依然存在且供奉其它神袛。   数十上百万军队啥的罗马人并不在意,历史上中亚的帝国组织数十万人乃至接近百万人入侵欧罗巴也不是没发生过,罗马自己就以远远少于帕提亚军队的数量取得真正的最终胜利,因此真不是那么在乎一支军队的人数。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在乎的是汉人所表现出来的纪律性,一支军队有没有纪律才是根本,拥有纪律的军队才能称之为军队,要不然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他自接触到汉国之后,内心里就不断进行对比,认为在平蛮校尉部接触到的汉军与自己国家的正规军相当,打听到汉国拥有十三个常备军团,还有一支十分精锐的禁卫军。   汉国的常备军团再加上禁卫军也就是二十五万人左右,却是不算郡县兵和仆从军。   罗马最多的时候拥有五十六个军团,那是在罗马最鼎盛的公元一一七年时期,每个军团是六千人编制,总兵力三十三万六千人。其中的四个分布在非洲,近三十个分布在莱茵河与多瑙河、罗马尼亚境内(防日耳曼和斯拉夫),十来个分布在幼发拉底河和叙利亚境内(防波斯)另有一个军团是常驻在罗马(都城),还有几个是在英格兰。   那个时期的罗马拥有五十六个军团,可实际上并不是同一素质,真正能够拉出去野战的也就二十个野战军团,其余就相当是守备团之类的。   罗马灭帕提亚是动用了二十个军团,又征募被征服的蛮族组成八个军团。罗马组织的蛮族军团,编制很不固定,比如条顿军团数量最多的时候超过三万,少一些的蛮族军团也就三五千人。   “可怕!”马里乌斯·乌格里却是感到振奋:“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争取赛里斯成为我们的盟友!”   “是的!是的!必须争取!”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先是极度兴奋,后面却苦恼地说:“可是……我们与赛里斯天子见面的请求一再被拒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马里乌斯·乌格里却说:“赛里斯天子一样没有见波斯人,我们的机会是相同的,甚至我们的优势更大。”   “赛里斯人对罗马一无所知,我们最紧要的事情是让他们知道罗马是怎么样的存在。”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顿了顿,加了句:“尤其是我们曾经灭亡帕提亚的事实。”   别说是汉国对罗马一无所知,事实上罗马也对现如今的汉国所知甚少,只有亲自过来的那一批人有了亲眼所见,察觉到汉国有着庞大兵源才算是眼热。   在后续的一段时间中,各国使节团依然没有得到来自刘彦的接见,倒是吕议先后与各国使节进行会面,对于罗马和萨珊的结盟试探仍然不予回应,谈的都是商贸。   源自于压根不知道汉国该怎么将采购的粮食运回去,各国使节团觉得哪怕是汉国购买粮食也不会太多,除开官方约定的粮食交易,皆是同意汉人进入境内采购粮食,作为对应的是汉国接受各国的贸易请求。   在更后面,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得知那帮波斯人已经确定谒见刘彦的时间,心急之下频繁求见吕议,迫切想要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刘彦。 第691章 不可坐井观天   刘彦近期其实是忙得够可以,并非故意拿捏才不见各国使节。   大规模旱灾即将到来,各郡县不断为抵御灾害进行准备,需要中枢调配的物资以海量计算,到这个时候刘彦金手指的意义被凸显出来,相当数量的物资是需要他本人来进行分配。   另一个麻烦事是桑虞再次开大招,他巡视各地勘察不法,狠狠地收拾了一帮察觉到灾年到来恶意囤积粮食的商贾。而必须说的是,大商贾的身后必然是有站台之人,不是官府中人就是本地世家、豪族,尽管汉国一再收拾世家和豪族,可并不是无差别打击,有相当数量的世家和豪族其实是与汉国结成利益共同体。   “混账东西!”刘彦一脸怒容地拍了一下案几:“与国同休还不够?中枢殚心竭虑地应对灾年,他们倒是借机上下其手!”   贪腐和不法在任何时代都无法根绝,只是严不严重罢了。世间难有道德高尚之人,掌握权力之后必然出现腐化,无论监督是否存在皆是如此,就是有严谨的监督能够最大程度进行震慑。   刘彦想要勘察贪腐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绝大部分的物资都是由他亲手调配,交付之后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运输损耗,交付出去的物资放入库房,提取多少都会有相关的记录,用到什么地方也要有相关的条文。   什么物资用在哪里,不是发出去就不管了,还要有接收人的签收,一切都是有明文记录,得是胆子多么大或是脑子多么愚蠢的人还敢伸手?偏偏总有人觉得只有自己聪明,除了自己之外其余人都是傻子,还真的就敢伸手。   桑虞到地方巡视更多的是一种威慑,经过改制之后的御使大夫虽然还是三公,可说白了就是最高大法官,负责监督的是大理寺,廷尉署才有权抓人。   早就意识到会出现贪腐和不法现象的中枢,是调动了大批人手赶往各郡县,有的是明处震慑,更多的是隐在暗地里。   明明都已经摆出大阵仗来进行震慑,还是不断出现官员贪腐和世家、豪族伸手的现象,才是刘彦愤怒的主要原因。   “杀一批、流放一批,涉事人员一概家产充公。”崔悦是监御史,在御使大夫桑虞、御史中丞谢艾、侍御史王简都不在中枢的时候,就是由他向君王汇报。他或许是为了减小刘彦的火气,说道:“他们的贪腐和不法,倒是为大汉又增添了不少储粮。”   现在能当官的基本都是背后有家族,有能力对公家财产伸手的世家或豪族也弱不到哪去,犯事的人被绳之以法,牵扯到的并不是犯事人自己一人,背后的家族也必然被牵连。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面,诸夏文明讲的是一人犯法阖族同罪,不过针对的却是世家和大族,相反对百姓没有那么残酷。   世家和大族被针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世家子犯法所取得的利益就是家族利益,上到满头白发的老人,下到嗷嗷待哺之婴儿,任何一人都享受到来自不法所带来的好处。既然是享受到了,等待被处置的时候自然也没得跑,才会有历朝历代谁完蛋了就是整个家族一块完蛋的事情。   “连坐”不针对百姓,不是官府的仁慈,是百姓哪怕犯法通常也无法攫取多大的利益,能犯最大的法也就是杀人,与世家、豪族所犯的法真就不是一个等级。再来是个体百姓与世家、豪族对统治者的威胁不一样,就算是统治者为了虚假的仁慈也该装一装,没有多么大的威胁又能收拢一波人心,很多时候法理不外乎人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崔悦所谓的杀一批、流放一批和家产充公,并不是基于君王或者办案人员的意愿,是汉律上明明白白的量刑,死的自然是主犯,主犯家属和从犯会被流放,家产则是收为国有。   现如今汉国流放是选择中南半岛,算是一种另类的移民手段,主要还是为了充实人口。   崔悦该汇报完的说完,他刚离去没有多久吕议过来。   “经过协商,各国已经同意大汉采购粮食。”吕议觉得自己这个典客是在近期才算有所作为,要么没事干,一有事情就是远方多国使节团到来:“王上,您看……鸿儒馆何时派出人手?”   刘彦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很高兴,汉国现在最缺莫过于粮食,连征讨一国只为掠夺粮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各国同意汉人前往本国?”刘彦得到确认却是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笑完才说道:“如此甚好!”   汉国是有刘彦画出来的世界地图,可是真的很不靠谱,就是他依照自己的记忆画出一个不知道对错的轮廓,纬度啥玩意的是别奢望,连带距离也绝对没什么参考性。   刘彦知道罗马在哪,也知道波斯萨珊是在什么位置,对于另外那些国家则是一点地理概念都没有。   再则说了,地图不是不靠谱吗?各国同意汉人过去,完全可以进行相关勘探,制作出正儿八经的地图,也能最大程度了解各国是个什么情况,真要把事情干成了,不说是提供汉军日后的征战目标,于历史上也绝对是一个大事件。   “各国从海上而来,大汉也必将是从海上而去。”吕议美滋滋地说:“如此一来,大汉便有了更多的航线,不再需要自行摸索。”   汉国是一个进攻型的国家,刘彦想要的“征服无止境”至少是被中枢大臣所理解并认可,他们经过一再的研究已经明白一点,哪怕是汉国重新控制西域,从陆地一再向西扩张也不会容易到哪去,西域本身就充满了戈壁和荒漠,西边更远的地方却是有着一大片的沙漠,经由这一次入侵笈多王朝发现了一点,那就是从海上进行进攻远要比从陆路更加方便。   汉国对南海的探索已经有五年,还不敢说完全搞明白南海的海域,甚至是吕宋以南的群岛都还没有探勘完毕。对马六甲的探勘仅是一年,要不是有进军阿三地盘抢劫的军事行动,实际上也不会那么快进入阿三洋,该是最大程度的摸索之后才展开行动。   航海的容错率比陆地要低得多,就是到了现在都还有船只会迷航在南海,尤其是进入到后世的苏禄海的海域之后,迷航成了一种普遍现象,导致汉人对该海域的探索十分缓慢,刘彦意料中会很快找到后世澳大利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   “王上。”吕议能够看得出刘彦非常高兴,却是不明白为了什么。他还有其它事情汇报:“罗马来使近期不断结交大汉官员,向官员述说罗马的历史。”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很忧虑汉国与波斯萨珊越走越近,为了让汉国多多了解罗马,不断自己频繁邀请认识的汉国官员宴会,还要求其余罗马人到处走动宣传罗马。   “按照罗马人所讲,他们的历史追述到中原的商代末期……”吕议显然是有经过了解,谈了一些罗马人自己讲的历史,那些基本是刘彦多少有些印象的事。他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说完,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个罗马的历史真的有那么长?”   怎么说呢?罗马虽然一直是叫罗马,可罗马也是有自己的朝代更替,比如从议会制走向共和国,又从共和国走向王朝(各大巨头),再来就是从王朝(执政官)进入到帝制(奥古斯都),他们的统治者并不是一直由一个家族延续下来,是经过很多次的变更。   要说罗马的历史,他们的文明是从公元前九世纪兴起,是先历经王政时代才进入共和国时期,也是在共和国时期逐步征服了意大利半岛,有了意大利半岛这个基本盘才开始走向争夺地中海霸权的道路。   “是真的有那么长。”刘彦肯定了这一点,他不希望作为典客(相当于外交部长)的吕议显得无知,讲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罗马历史,最后面才说:“任何一个文明都有自己的兴起和衰弱,如诸夏一直延续下来的古文明并不多,能延续并一直有一席之地,便是诸夏、罗马和阿三。”   吕议可不敢问刘彦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听了罗马的“三巨头时代”,也了解了罗马与帕提亚百多年的战争,得知罗马灭掉帕提亚之后立刻走向衰弱不免感叹,对于“军官乱政”也有自己的想法。   刘彦所知道的也就只是一个概括,他对吕议的描述其实是错误的,罗马和帕提亚可不止是打了百年战争,认真算起来是断断续续足足打了将近三百年。   第一次罗马与帕提亚的冲突是发生在公元前一世纪七十年代,罗马这边是庞培为了追击残敌与帕提亚产生冲突,庞培所属的罗马军团与当时弗拉特三世所统治的帕提亚军队在亚美尼亚交战,以罗马取得小胜而暂时停止战事。   第二次是克拉苏的东征,罗马以七个军团(约三点五万人)、四千轻骑兵及四千轻步兵对战帕提亚军至少一万骑兵(包括一千重甲骑兵)。此战是以克拉苏战死,罗马军队被帕提亚军队全歼而结束,克拉苏的脑袋还被帕提亚人灌满黄金以示讥讽。   后面罗马和帕提亚还有着无数次规模大或小的战争,双方其实是互有胜败,以帕提亚取胜的次数多一些。有着明确的文献记载,说明罗马与帕提亚的战争就真的是有将近三百年,要是看世界战争史,罗马与帕提亚的战争只是输给英国和荷兰那一场耗时三百三十五年的战争(长期宣战状态)。   话又说回来,要是将匈奴从先秦就开始入侵中原,再到刘渊灭掉西晋,有个说法是汉人与匈奴的战争持续了五百年之久?   刘彦大概是能猜到那些罗马人为什么要讲自己的历史,无非就是想让汉国明白罗马并不是什么小鱼小虾,相反是要让汉国知道罗马是何等伟大的存在。   “他们这样做,是要让大汉权衡。”吕议说的是关于结盟对象的事:“要不然……他们不用一再提起灭掉安息帝国的事。”   没错了,诸夏对帕提亚的官方命名该是叫安息。   汉国并不是非得与谁结盟,尤其是汉国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将手伸得那么远,因此不管对波斯萨珊还是对罗马一直寻求结盟,汉国压根就没想给予什么正式回应。   “我们不需要加入到他们的战争,却是可以进行一些必要的方略。”刘彦其实还是同意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的一些观点,那就是地缘政治上面的远近之别:“罗马人想要购买武器?那就卖给他们,甚至还要让波斯人也向大汉采购武器。商品方面除了火器,没有什么是大汉不能卖的。”   要是按照远交近攻的策略,汉国哪怕是要选择盟友也是罗马合适,两者结盟还真的能够瓜分掉世界岛,必要的时候刘彦真要结盟也是选罗马而不是波斯萨珊,然而目前的汉国根本没有结盟需求。   发战争财什么的吕议没有相关概念,刘彦却是对美利坚怎么壮大起来有着深刻印象,并且汉国这么干也不止是能发战争财,罗马与波斯萨珊打得越是激烈对汉国其实越有好处,汉国暂时是无法扩张那么远,却是能在罗马与波斯萨珊打出狗脑子的时候先对一些小国下手。   汉国需要扩张,目前多得是无主之地,南边有着众多的岛屿,西南是已经开始在经略,北边的土地(西伯利亚)价值甚至要比中原高,却并不一定要对同等级别的国家动手。   “臣明白了。”吕议是真的懂了:“不拒绝两国结盟意愿,却不给于正式回复,利用他们的矛盾为大汉攫取更多的利益。”   刘彦一听怎么听出一种“英伦搅屎棍”的感觉?却是无比激赏吕议的觉悟。 第692章 觐见   每个国家的外交关系基本只是出于需要,能够因为有相同的利益走到一起,也能因为利益上的冲突变成交战国,上一刻还在打生打死,下一刻则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又重新变得友好,因此该是什么关系是看实际需要。   汉国远在世界的东方,周边的国家在诸夏先辈的一再征战下,不是灭亡,就是成为附属国,长期具有威胁的仅是北方草原。这种环境事实上是让诸夏的王朝产生一种自大的心理,要不是还有草原上的威胁,每个王朝都恨不得狂喊“我已经天下无敌”。   波斯人先后建立起了不少帝国级别的国家,他们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一点,一旦波斯人内部稳定下来就会向外进行扩张,东面因为满布沙漠不是波斯人扩张的首选,西面虽然有一个大海(地中海),可那个海并不显得凶险,西面也就成了历代波斯人的扩张方向,就是以前被希腊人堵着,后面碰上了更难对付的罗马人。   罗马从意大利半岛崛起,于三巨头时代得到迅速的扩张,一直到公元一世纪的时候就已经将地中海变成属于罗马帝国的内海,连带除含现代德国的以东地区之外,向西的欧罗巴部分实际上是已经归属罗马人统治。   中原王朝实际上并不是没有寻求过向外扩张。   诸夏一再征服草原却是因为草原无法农耕而不知道该怎么来进行治理,也就一再征服并一再放弃。   汉人在西汉时期就向东北方向进军,遇到的是一片冰寒之地,无法生存之下也就难以纳入疆域,最大程度上只能是维持先秦时期的燕地,并将半个半岛纳入版图。   刘彻统治时期就向南一直是扩张到沿海,面对大海是一点出海探索的念头都没有。   到李唐时期向西先是被高原阻挡去路,从西域再向更西边的地方则是面对戈壁和沙漠。   从始皇帝就向西南倒是进行了很大程度的扩张,但是在很久的历史里面压根就对原始森林没什么办法,索性的是该片区域的异族相对温和,才能将统治权维持并过渡到近现代。   要是查阅亚洲的地形分布,绝对会发现古时候能够农耕的区域实际上就被汉人差不多占完了,没有向外再继续扩张,首先是因为没有坚持下去再往前稍微探索一下,再来就是因为占领成本的问题。   处在世界东方的诸夏只有草原游牧民族这个对手,其余实际上根本没有一战之敌,中原王朝只需要警惕来自草原的威胁,导致的是除了王朝北疆之外,其它地区实际上可以说是非常平和。通常情况下,除了北面边疆有危机感,其余区域总是歌舞升平,导致的是王朝不是灭于草原游牧民族,就是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内部矛盾总爆发走向灭亡。   相较之下,处于世界岛最西端的罗马人很少有过太平日子,他们是用极少数的人口统治庞大且广袤的疆域,一些征服地区还存在反抗的蛮族,东欧区域更是有日耳曼人和哥特人一直在侵袭罗马欧罗巴部分的西欧,南欧则是和波斯人进行没完没了的纠缠和战斗。   罗马当然是有自己的内乱,每一次都是某个贵族壮大到一定程度消灭前一代的罗马统治家族,统治家族的变更却是没有进行国号更改,每次都还能继承全部的罗马疆域统治权。这种继承的水份一直都不低,统治家族名义上统治整个罗马,可实际上各个行省还是当地贵族说了算,也就出现了两次“四帝共治”,后面更是干脆分裂成为西罗马和东罗马两个部分。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其实也面临着历朝历代相同的问题,比如要向西面对的高原气候问题,向北该怎么经营草原是一个大难题,向西南就是面对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向东北就是无法忽视的酷寒,由西域再向西是需要面对沙漠。   “幸亏王上力主发展航海。”吕议有理由来说这个,要不他这个典客会长期处于无所事事的尴尬境地:“如王上所言,大海是一座宝库!”   汉国对海洋的经营时间并不长,取得的利益却是无限大,不断获取的海产只是一方面,对于海洋岛屿的发现和占领已经产生效益,更不用说因为航海而接触到真正的“天下”,知道世界是有多么大。   吕议今天是负责接引波斯萨珊使节团入宫城觐见,他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陪伴在波斯萨珊使节团身边,入宫城之后与刘彦坐在偏殿饮茶,自然会有人去教导和提醒波斯人的觐见流程。   此时此刻,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等波斯人是在宫城前段偏殿,教导他们觐见流程的人是崔宗。   在诸夏,觐见天子有着一套很严谨的流程,尤其是外国使节进行觐见流程更多。   必须要说的是,天子之臣在现如今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当磕头虫,只需要在一些特殊场合才会有跪拜之礼,其余场合都是躬身行礼即可。   “不不不,我是皇室成员,绝对不可能向你们的天子跪拜。”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反应有些大,满脸拒绝的同时是一副抵死不从的表态:“你不能有这种无礼的要求!”   崔宗听完翻译是怪异地盯着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直看,看得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自己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才说:“你们的皇帝是皇帝,我们的天子不是天子?”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听完那些有点饶的翻译愣住了,他还真的不知道皇帝和天子哪个大,按照世界通俗习惯,向皇帝屈服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对他国皇帝表现出尊重等于是在尊重本国皇帝。   到目前为止,任何异族在觐见中原王朝的统治者都是需要行跪拜之礼,那是诸夏苗裔长期处于绝对霸主地位带来的一种骄傲,说明白点就是认为异族天生低自己一等。一直到五胡乱华之前,诸夏苗裔也的确是有资格骄傲,随后的杨隋和李唐也有资格,再然后的历朝历代则也就朱明一代才有这个资格。   “我们是带着友好而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其实已经犹豫了:“没有正式结盟之前,我只向本国皇帝跪拜。”   崔宗怪怪地问:“你们真的想要结盟?”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当然是希望能够与汉国结盟成功,一听崔宗那么有诱导性的话,一再犹豫之后,纠结地吐出“好吧”两个字。   其实吕议交代崔宗一定要办成,真的就是出乎于觐见流程,并不是出于骄傲自满,与后世野猪皮一定要求洋人在见皇帝的时候跪拜有着本质区别,一个是为了延续诸夏的“礼”,另一个更多的是被一再教训之后想要扳回一些脸面。   一应的觐见流程是在之前就有进行过教导,崔宗只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不但是波斯人这样,实际上包括罗马在内的任何一个使节团都是相同情况。   波斯人这边准备就绪才被崔宗领着走出偏室,他们在复杂的室内走廊绕来绕去有一会,出了门却是一片的空旷。   空旷地是一处广场,本来该是一块块砖砌成的地面早就因为被破坏且没有维护变得坑洼处处,后面是填上泥土进行平整,看去能够看到砖石之外的一处处修补坑,完全就没有上国天朝该有的富丽堂皇。   广场之上有禁卫军站岗,中间的那条走道两旁就是每隔三米站立着一名禁卫军,一直是延伸到宫阙群之前,其余各处也是站立着警戒的军士。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可以看到前方远处的宫阙群,一看之下其实是有些傻眼,只因为那些宫阙看着好多是破损,成片的倒塌也就不说了,大多数没倒塌的屋顶之上缺瓦现象有些严重,仅是很少一部分看着像是经过修葺。   “要不是见识过建康的繁华,真怀疑我们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厄古泰·巴赫拉姆将声音压得非常低:“汉人的天子肯住在这么一个破败的王宫,足以证明是一位伟大的人。”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无话反驳,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哪个统治者只要是稍微有点条件不是将住所极力建造得富丽堂皇?愿意委屈自己的统治者,谁都会下意识认为是一个有着超乎寻常雄心壮志的人。   宫城显得很破败,站岗守卫的军士却是显示出另外的一面,任何一名军士身上都是华丽丽又不缺实用的戎装。   “至少证明汉人的天子在对待自己的时候很节俭。”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的是刘彦愿意住在破败的宫城却极力善待自己的军队:“他们好像也不在乎我们看到破败的一面?”   他们是走海路而来,看到了正在大肆发展和建设的马六甲,登陆后首先进入是繁华的城市,可一路来到长安的路上能够亲眼看到战后的景象。   “换做我们接待使节……”厄古泰·巴赫拉姆摇头苦笑着说道:“一定是安排最繁华的路线,哪怕是装也会装出最美好的一面。”   所以咯,并不是只有诸夏好面子,任何一个文明都会好面子。   “发现了吗?”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特意地用眼神示意厄古泰·巴赫拉姆看那些军士:“汉人的士兵一定是经过严格的甄选。”   他们在平蛮校尉部已经看过汉国的野战军团,汉军士卒的身高普遍会是在一米六以上,不缺乏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士卒。他们原以为汉人都是身材高大的人种,可是登陆之后却发现并不是那样,于建康城没少看到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百姓。   实际上诸夏苗裔的身高是看区域,北方人会高大一些,南方人则是会身材相对矮小,说白了不但是基因上面的区别,还有就是饮食习惯所带来的不同。   类似于诸夏这种地盘大,以水系作为划分,南北饮食习惯有明显区别,疆域广袤的国家并不少,都是因为区域的不同国民身体素质存在明显区别,但像诸夏区别那么大的国家还真的少有,一切是因为其余国家的饮食习惯基本相同。   他们走过广场,再次看到的是早在等候的袁乔,双方并没有交谈,是由袁乔领着走过宫门,来到一处由两面城墙包夹的甬道。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走进被高大城墙包夹的甬道其实是有点透心凉,像这种地形根本就是为了杀戮而设计,要是有敌军来犯,不谈前后包夹围杀,城墙之上根本就不用射箭,只需要不断丢下石头就能全歼来犯之敌。   过了甬道,他们又需要经过一处宫门,走上阶梯看到的又是一片广场,一样是有着众多的站岗军士。   【汉帝国的防御构建太讲究了。】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直是在四处张望,发现不但有明处的站岗军士,某些建筑根本就是安排了很多的远程器械:【或许应该学习汉帝国的模式重新修建王城?】   他们走到广场的另一端,需要迈过九九八十一道阶梯才能真正来到宫殿门前,对于摆放在两侧的雕塑有些十足的好奇,那是一些破损的龙形雕塑,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袁乔停了下来,说道:“请将兵器放置在兵器架。”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非常干脆地说:“我们并没有携带兵器。”   话是那么说,却依然要经过严谨的搜查,波斯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换做他们也会这么干。   真正进入殿内,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发现内部空间真的挺大,本来是要好好观察一下环境,却是看到内部前端的两侧已经屈膝跪坐着官员,一处高台之上因为昏暗只能略略看到人形轮廓的人。   殿内显得非常安静,他们被引领着前进的时候才有了踏步声,一直是来到一个处于水池之上的台子,突然有人唱一样的说了一串话,立刻按照事先被教导的礼仪成片跪下。   高台不是高台,只是因为诸夏的“礼”需要留下“九五至尊”的台阶,安坐的人自然是刘彦,他看到来人跪拜,是一副面无表情。 第693章 到了波斯的炫耀时间   异族来使向中央之国的天子行跪拜之礼,于中原王朝自信心并没有被摧垮的岁月中,其实是一件几乎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人会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有什么特别想法。相反,要是异族来使没有按照诸夏之礼来行事,那就该是一片叫嚣战争的声音。   处于水池台子之上的波斯众人距离王座还挺远,他们过了一小会才听到一道洪亮但是显然平淡的声音,听了翻译才知道是让起来。   议政大殿有水池是从秦帝国时期留下来的习惯,咸阳城落成之后的宫城修建,比之前历代秦王的小宫城不知道是大了多少,又经过西秦崛起一再扩大规模,议政大殿是一变再变,到始皇帝时期的议政殿规格最高,之所以会有水池是始皇帝经常与众卿同乐。   有水池子的规格是后面汉帝国进行废除,将议政殿改为半露天,缘由是汉文帝非常节俭,改为半露天是为了减少对蜡烛的使用,半露天增加了议政殿的光线。   蜡烛这玩意很多人以为是到了近现代才由洋人传入,实际上蜡烛在汉代的时候就已经被制作出来,当时的蜡烛是用蜂蜡制成,因此也叫“黄蜡”,属于绝对的奢侈品,哪怕是贵族都不一定用得起。到唐代之后又研究出白蜡树上生存的白蜡虫分泌物做成的蜡烛,因为是白色又称“白蜡”,到宋代时候开始大规模养殖,所以从宋代开始蜡烛就逐渐便宜了。   要说的是,战争让诸夏文明的很多造物是失去了传承,其中的很多工艺丢失,比如先汉的百炼钢制作方法就在五胡乱华之后失传。蜡烛的制作方法也是历经蒙元浩劫而鲜有人知,还是到明代才又重新得到发展,可蜡烛的价格却比宋代贵多了,至于到了“我大清”为什么又得从洋人那里买蜡烛,那就是纯粹是制作工艺上的落后产生的价格碾压(贸易战)。   站立起来的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向前方看去,那里是一片昏暗,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些台阶,之上是一人坐在宽大的座椅中。因为光线实在是太暗,他实在无法观察更多。   “仅代表我皇对您表达最真诚的问候。”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弯腰行了一个抚胸礼,自立起来继续说:“请允许外臣献上来自我皇的礼物。”   这一次波斯人带过来的货物真的不少,他们试图在商贸繁华的建康卖掉,可惜的是汉人对那些货物大多不感兴趣,仅是卖出不少的象牙制品,一些有着美轮美奂的宝石雕刻品也卖了一些,就是拳头产品波斯毛毯没有人欣赏并购买。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所说的礼物是一同被装箱带了过来,只是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携带进入殿内,留在外面被详细检查,等待他说要献礼的时候才由军士合抬着入内。   水池上方拥有天井,阳光照射之下光线十分充足,一口又一口箱子被打开的时候,是波斯人亲自将礼物搬出来。   首先被搬出来的是一些毛毯,每一张毛毯都有自己的特色,却必然是会有非常复杂的图案,有的是动物图形,更多的是一些人物图形,而人物图形应该是描述他们的神话。   阳光照射之下,一张摊开的毛毯竟是一片金光闪闪,一些色彩能够看出明显的人物形状,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介绍说那是一张皇室成员图,还特别指着其中的一个人物说就是自己。   波斯毛毯通常融合了羊毛、棉、真丝、金丝和银丝等多种材料,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在介绍的那一张毛毯明显是用了大量的金丝,说是毛毯倒不如说是一件用大量金子制作而成的艺术品。   “他们什么意思?”蔡优扭头看向身侧的田朔:“是在说自己的身份很尊贵?”   田朔摇了摇头:“从未见过如此行事之人。”   在汉国众人看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行为的确是会很怪异,也没有想到波斯人会拿出一张绘制包括萨珊当代君王和皇室成员的“画”来当礼物,反正诸夏文明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   在诸夏文明,拿绘画示人只会发生在一些特殊场合,例如进行通缉,例如说媒婚假,尊贵人物绘画之后是放在家庙,并且全身像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绘画。   谈论的人有点多,每个人说话的声音再小,汇集起来也会是形成“嗡嗡”的一片。   议政殿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声音传播,比如君王所在的位置不用大声说话也能使殿内各处能够听得清晰,大臣到了启奏的位置也能将自己的声音最大程度地传播出去,要不相隔位置那么远想让人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能靠吼了。   毛毯真的就是波斯的特产,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不断张示一张又一张的毛毯,介绍各种动物并不多,最多的还是波斯的神话,另外就是一些纯粹的对称格子图了。   今天的刘彦是身穿天子冕服。   冕服是汉承秦制的那一种,上身以黑色为主调,下身的裳体却是赤红,下摆为皂色,有着一些非常特别的图案。   全套的冕服并不显得简单,是以冕旒依照数量及质料的不同,是区分贵贱尊卑的重要标志。   汉代规定,皇帝冕冠为十二旒(即十二排),为玉制。冕冠的颜色,以黑为主。冕冠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并在笄的两侧系上丝带,在颌下系结。在丝带上的两耳处,还各垂一颗珠玉,名叫“允耳”。不塞入耳内,只是系挂在耳旁,以提醒戴冠者切忌听信谗言。后世的“允耳不闻”一语,即由此而来。   按规定,凡戴冕冠者,都要穿冕服。冕服以玄上衣、朱色下裳,上下绘有章纹。此外还有蔽膝、佩绶、赤舄等,组成一套完整的服饰。必须说的是,这种服制始于周代。另外,汉代的冕服绝对没有龙的图案,是用玄鸟。   随着体制越来越正规,汉国百官也有自己的朝服,刘彦本来是想要按照唐朝时期以颜色的区分官员等级,后面还是延续了先汉(汉承秦制)的尚黑。百官朝服就是一身的黑,有赤红的章纹来区分等级。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还在继续介绍各种的毛毯,没有人出来打断。   刘彦其实没有在听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到底在说些啥玩意,他在听翻译的时候听到了棉这一材料,想的是怎么将棉花弄到手。   中原的棉花是在杨隋时期才得到种子,那是裴矩分裂突厥的一种延伸产物,是从西域获得种子,却是被当成一种观赏物,并没有发现并开发出棉花的实际价值。   汉国目前的御寒主力是羊毛制品,还因为没有成熟工艺只能是制造一些简单的皮袄,是能够在苦寒之地起到保暖作用,但通常会显得非常肿胖,事实上真不适合作为军衣。   刘彦正想到入神的时候却是突兀地听到一声“喵咪”,惹得他看过去,却是看到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捧着一团通体雪白的毛毛团。   那是一只瞧着肥胖的波斯猫,全身的毛色全白,一张脸看着有些囧,毛茸茸的卷成一团被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捧着,摇动尾巴的同时在鸣叫。   猫这一动物是在西汉时期经由西域传入中原,在此之前不论是各类文字记载或壁画、图腾等图像中均无猫的踪影。西汉时期中原就有猫,可是数量非常稀少,品种也比较单一,有文字记载是经由波斯商人携带过来作为礼物送给一个达官贵人,并没有真正地引入民间。   其实在诸夏之地是有本地猫,主要是分布在岭南之地,猫真正走入千家万户需要到十八世纪,到了十九世纪养猫成为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以一种名唤狸花猫的猫捕鼠能力最强。   刘彦以前有养猫,他是不知道猫的具体术名,其中一只母猫养了十七年之久,后面是母猫跑到公路被摩托车碾压死,另外一只是母猫所生的单生白肚雄性猫,因为十分乖巧惹他极度喜爱,却是在某次外出归回后得知活了十四年的猫咪被邻居亲戚的熊孩子折磨致死,恨得他都想把那熊孩子丢水塘。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带来了一公一母的一对猫,还是血统和品种最为尊贵的猫。他更说了一段故事,故事的大概就是某个国家为了获得类似的猫与波斯发生过战争。   刘彦听得有些愣神,他好像是听过那个故事,说的是希腊人想要获得波斯猫结果与波斯产生战争,没想到是真的发生过。   其实希腊人有猫,是从埃及那边传入,因为猫爆发战争什么的也就是一个理由,没有猫还有其它战争借口。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献猫只是一个插曲,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彦会迫不及待让人抱着猫咪上了王座,并且刘彦十分熟稔地进行各种逗弄。他看到刘彦会玩猫的下巴,并且懂得拎猫的后颈,能够看出刘彦对猫并不陌生。   百官在刘彦命人抱猫过去的时候,其实是有人想要劝谏,他们都没有见过猫这种动物,君王安危事关国祚,没等站出来阻止却已经看到刘彦在逗弄,还显示出极度的喜爱,见没什么危险也就灭了劝谏的念头。   在接下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开始展示的是各种雕刻品,以象牙和宝石的雕刻品最多,偏偏都是诸夏文明不会有什么审美的雕刻,直至他演示一柄象牙刀的锋利才算是惹得众人瞩目,就是百官和殿中卫士的目光十分不善就对了。   在殿外,执殿校尉是一脸惨白被带走,外国使节竟然携带利器入殿就是他的疏忽,而他已经检查得相当详细,就是没在数量众多且划分非常复杂的雕刻品中发现还隐藏利器。   百官和卫士只是用不善的眼神盯视,要是刘彦出声,下一刻就该是水池上的波斯人被利箭射成刺猬,但刘彦并没有什么指示。   事实上刘彦对象牙刀之类的还是有些了解,那玩意因为材质的关系硬不到哪去,只能是用作文房用具。他很好奇波斯人是搞了什么玩意,竟然一柄象牙刀加工成了能够轻易切开毛毯。至于波斯人携带利器进来,有鉴于没有事先通知,他真要追究,爆发一场战争也是一个理由。   波斯人带过来的雕刻品数量远要少于毛毯,比较诡异的是还带了一箱钱币过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介绍是那些金、银、铜的钱币就是波斯的历史。   中亚和欧罗巴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在制作钱币的时候首选当代君王的头像,会刻上制作的年份,有些时候还会为一些大事件来制作钱币,刻画大事件图案背景,因此还真的能从钱币上了解历史。   话又说回来,除开近现代个军阀会将头像弄在钱币上,稍前的诸夏文明没有在钱币上刻画君王头像的事情,并且不会标注制作年号,只会弄上年号。那是一种避讳,甚至严重到了君王名字所用到的“字”不能继续使用,到有明一代的朱氏皇族为了不给民间用字造成麻烦,都是尽量选择生僻字。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展示还在继续,一边展示还会一边介绍萨珊王朝哪里有什么名胜,基本上不是拥有庞大雕刻画壁的地方,就是某个竖立庞大雕像的位置,还用炫耀的语气说抢了多少希腊雕塑,又讲到掠夺了很多罗马贵族的半身像什么的。   刘彦是听了后面的话才算是有了笑容,之前他看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拿出一些根本不属于波斯文明的东西,还以为是要鱼目混珠之类的。   到临近结束,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请示之后拍了拍手掌,事先不知情的百官看到几个身穿斗篷的波斯人掀开斗篷齐齐愣住,那是几个极其妖娆的波斯姬…… 第694章 是不是傻的   说波斯姬妖娆,可她们并没有穿着暴露,相反浑身上下是一点没露,头上和脸上也是遮着一层头巾和面纱,仅是露出了一双碧色的眼眸。只是她们身上的衣物非常贴身,显示出胸前足够的雄伟,腰杆有如水蛇的同时,臀部看着非常丰满,再看她们所站立的姿势,给人一种什么都没露却非常妖娆的既视感。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看不到刘彦,他观察周边汉帝国百官脸上的表情,看到百官或多或少地露出惊艳的神色,洪亮声说:“尊敬的陛下,请允许她们为您献上来自波斯的舞蹈?”   刘彦简单地说了字:“准!”   一同前来的波斯人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拿出了很多乐器,有许多压根就是中原人前所未见。   如一种波斯人叫钱格的乐器,它足有一人之高,其实就是波斯的立式弯形竖琴,该种乐器真不好说是波斯人自创还是从希腊那边引进。   还有一种被波斯人叫巴尔巴特琴的乐器,它很像是诸夏文明中的琵琶,欧罗巴文明则是称呼为短颈琉特。该种乐器其实相当多的文明都有,每一个文明都有属于自己的称呼,比较奇特的是哪怕文明之间没有进行交流,这样的乐器还是都会出现。   再来是波斯人称呼的鲁巴卜琴,它其实是一种双共鸣体琉特,其余的纳伊箫、唢呐以及手鼓则是能够在诸夏的乐器中找到影子,但绝对不是从诸夏这边传过去。   准备就绪之后,是一段琴声作为开场,听着相对急促,一段更为急促的鼓点加入进去。但是听琴声的时候,其实以诸夏的审美观点来听多少还是有点意思,可鼓点加进去在诸夏审美里面就会显得很突兀很乱。   “什么鬼玩意!”   “乱七八糟!”   “折磨耳朵!”   百官不会干出什么一片哗然的事情,可免不了是要出声非议,没有哪怕是一人能够欣赏那种听着怪怪的音乐,尤其是琴声和鼓点声混在一起有些吵的音乐声。   在波斯乐被奏响的时候,拢共六名波斯姬仅是成为扇形站着没有什么舞蹈动作,是等待音乐声开始变得委婉,她们才缓缓地解开身上的一些衣物。   坐在王座的刘彦听到乱糟糟的急促音乐其实一开始是有些傻眼,跟他所知道的波斯乐真就没有一点关系,等待音乐变得舒缓才眉头挑了挑,又见波斯姬解开了了一些衣物,腰间虽然没有直接曝露都是只有一层紧贴水蛇腰的透明纱,双臂到锁骨则是完全露了出来,下身依然是纱质的裙摆承托起翘臀,尽管没有后世那么暴露,却算看到了印象中的波斯舞该有的样子。   音乐是由琴声、萧声、鼓点声一块奏鸣,由于十分舒缓有一种明确的节奏感,按照诸夏文明的形容,那就是音乐里充满了靡靡的味道,配合着六名波斯姬皮肤光滑的双臂像是蛇一般的舞蹈动作,怎么听和怎么看都能用“淫邪”二字来概括。   不少百官已经是紧皱双眉,这里是汉国的议政殿,是庄严且严肃的场合,怎么能够有靡靡之音,又哪能有妖邪一般的舞姬,来一块玷污?他们在等待刘彦的示意,一旦刘彦有所表态,就会暴起群集而攻。   萧声已经开始成为主导,六名波斯舞姬也开始了舞蹈真正的部分,她们就像是蛇一般地扭动着,极力展现属于女性身体的美。   刘彦倒是没想到庄严场所不该出现这种舞蹈,那么就没可能制止之类的,相反是看得很是兴致勃勃。   其实在杨隋和李唐时期,议政殿召唤女姬跳舞啥的完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李唐时期大臣都能直接拉着女姬上下其手,就没觉得是什么玷污。这个当然与隋唐接受外部文化有关,再来是隋唐时期充满了各种包容性,开始接受来自异族的文化,也让服饰和思想出现变化。   诸夏文明走到五胡乱华时期,很多传统早就被打破,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首次受到极大的思想冲击,其中就包括汉人远不如胡人这一点,说白了就是进入到自卑阶段,投靠胡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是在这个时候形成的。   因为遭受到浩劫,人们的思想受到冲击也属于必然,却是因为刘彦改变了历史,让人们不至于滑入深渊数百年。相反是刘彦的带领下民族重新屹立起来,包括没建国的两年在内,用了十年的时间扫平各种不服民族,使汉人重新成为东方世界的顶级霸主,骄傲被重新拾回的同时,排外思想却是更加的严重,视除汉文明之外的任何文明皆为低一等。   事实上波斯舞姬跳的这种舞并不算什么,诸夏有的是比波斯姬跳得更妖娆的舞蹈,不管是从穿着还是舞蹈动作而言,更淫荡的是多得是,尤其是那帮讲晋魏风度的士族最会玩。   六名波斯姬已经在上演肚皮舞,时不时还会做各种妖娆的肢体动作,可是百官却将目光挪开。   百官之所以心生反感,是波斯姬在议政殿跳,再来是异国使节团敬献的波斯姬属于君王,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这种舞。   一段舞蹈跳了将近十分钟才算结束,六名波斯姬因为过于激烈的运动已经满身汗水,让身上的衣物紧紧地贴住身躯,除了没有露点之外,压根就是与没穿差别不大。   波斯姬重新套回衣物,是在女官的引领下离去,连带那些乐师也被带走,他们都是属于礼物的一部分。   再随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等人被安排了座位,他们不像汉人会屈膝跪坐,是直接盘腿就坐下。   虽然是在议政殿,但不是朝会,每一名有资格入座的人,他们都会有一张案几,案几之上会摆着一些酒水和食物,还有专门的宫女伺候。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在案几上发现了果脯的存在,有一种金闪闪的蜜饯引起了他的注意,要是没认错那根本就是橄榄。   目前的中原当然是没有橄榄这种植物,其实是平蛮校尉部战胜笈多之后的战利品,被随着使节团一块送来,原本是很纯粹的橄榄,后面被经过加工成为蜜饯。   阿三那边自然也是没有橄榄树,是经由贸易从罗马那边获得,自己有栽种一些,产量却是不大。   橄榄这种植物被希腊人和罗马人开发出了众多的价值,除了加工之后当做甜点之外,还搞出了橄榄油。目前的橄榄油当然不是用来作为护肤品,是作为食用油而存在,极度受到罗马贵族的喜欢。   除了蜜饯之外,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吃了一些东西,惊奇地发现食物中有着从未尝过的味道,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也就没有多想。   那是汉国探索南海的一种获取,来自南洋各个岛屿的各种香料,它们落到汉人手里之后,没多么费劲地研究就成为一种煮食的佐料。   香料目前还没有在汉国得到普及,原因当然是因为才刚发现,研究的时间也是少了点,还得研究出一套吃法,产量也得到提高才能得到普及。   刘彦很清楚香料的价值,仅是得到香料产地这一点就值得汉国付出那么大的努力,日后香料必然会成为汉国向外贸易的主产品,将获取难以想象的财富。   各自就坐之后,没人去站出来发表什么演说,不是就近与周围的人聊天,就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大概是十分钟之后,吕议才算是在自己的座位站出来。   “王上!”吕议行礼之后重新站立好,他看了一眼波斯人所在的方向,说道:“今日是大汉与萨珊正式建交之时,可否饮圣?”   所谓的饮圣是一种祝酒词,后面是演变成为饮胜,出处是避讳于“干”这种粗俗的说词。   刘彦依然简短地说了一个“可”字,所有人皆是举起了酒爵。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早就发现酒爵这一事物,对于三角蹲和有着复杂雕刻的酒爵十分好奇,想问又没得问,还是先看汉人百官怎么用才知道该是怎么喝。   百官饮酒之时,会一手拿着装酒皿器,用另外一只手的袖子遮掩,才昂头喝下酒水,一身穿着再配合动作,看去十分的优雅。   波斯人可没有宽大的衣袖,他们的礼节中也没有遮掩,看汉人百官那一套动作做下来,想到自己这些人无论怎么喝都喝不出优雅,心思重一些的人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该对汉帝国介绍的,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刚才已经借着敬献礼物介绍了一遍,他相信在场的汉帝国君臣多少是对自己的国家和文化有了了解,想着应该怎么促成联盟的时候,那边吕议又讲话了。   “今次大汉征讨阿三,萨珊有救助我方落水士卒,为此友好……”吕议再次问:“可否饮圣?”   刘彦自然不会拒绝,又一次的共饮之后,吕议特别地介绍当时的情况。   厄古泰·巴赫拉姆听完翻译脸上立刻笑出了花,就是他指挥船队救助落水汉军士卒,站起身来对刘彦行抚胸礼,又对汉国百官行礼,觉得自己是彻底的露脸了。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心里也非常高兴,那么一个正式的场合里,吕议这么一个大臣特别表扬厄古泰·巴赫拉姆,刘彦也首次说了一串话,翻译过来就是会对厄古泰·巴赫拉姆的行为进行奖励,无不说明这一场正式建交都是充满了善意。   刘彦用的是“赏赐”,翻译很明显是起了小心思才改为奖励,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一连串的话语只是开头,接下来是由吕议和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进行国书交换,双方才算是完成建交该有的第一道流程。   国书被呈上刘彦的案头前,他看了一下,来自波斯的国书竟然不是阿拉米语,是一种楔形文字。   目前的波斯人当然不是用阿拉米语文字,他们的字体是介于古中国和古埃及之间,是象形文字衍伸出来的楔形文字。波斯人的楔形文字被放弃是阿拉伯人的崛起,在伊斯兰全面崛起之后。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当然也在看汉国的国书,与汉国这边没人看得懂波斯的楔形文字相同,他自然也看不懂汉文明的象形文字,却对承载国书的纸张起了浓厚的兴趣。   对了,波斯人目前还不会制造纸张,国书自然是使用羊皮纸,还特地制成了卷轴款式。   两份国书并没有写什么太复杂的内容,无非就是将互相之间的地理位置描述出来,用文字表达互相之间的存在,然后确认互相之间的关系。   刘彦没有必须要让波斯萨珊当小弟的意愿,只是很纯粹的建交,算是有别于诸夏与他国建交的特色。   互换国书之后,还是需要到后面各自找来认识对方文字的人进行辨别,确认对方国书上都写着什么,比如有没有什么条款或者陷阱之类的。   波斯萨珊这边有认识汉字的人,要是汉国这边没有懂得波斯楔形文字的人,那么就会显得非常尴尬了。索性的是桓温很明显考虑到这一点,将俘获的阿三翻译给送了回来,该阿三恰好懂得三个国家的语言和文字,才免除了尴尬。   当双方都在国书上盖印,建交仪式才算是真正的完成。波斯那一方盖的是什么印先不谈,汉国这边是吕议的典客印章。   仪式完成,又是一阵的吃喝聊天,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在恰当的时刻站出来,他先是讲了波斯人和汉人渊源流长的友好关系,展望两国未来的友好发展,后面才提到汉国入侵笈多的战争。   “我们完全可以更紧密的联合起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已经很克制了,可汉国的米酒和波斯的一些酒类压根就不是一回事,脸上通红的同时也是有了醉意:“不止是可以在信度人的战场并肩作战,还能在更多的地方结成联军对付敌人,完成对世界的瓜分!”   那一刻,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显得极度狂热,好像只要波斯萨珊和汉国站在一起就将举世无敌。 第695章 有限的结盟   现如今的波斯萨珊的确是在沙普尔二世的统治下走向扩张道路,波斯萨珊与罗马的新一轮战争是在公元三三七年开打,战争的借口是沙普尔二世认为罗马污蔑他迫害基督教。而事实上沙普尔二世也真的在迫害基督教,要是历史没有发生改变的话,沙普尔二世更是在公元三三九年全面禁止基督教的信仰传播。   罗马在目前阶段是处于虚弱状态,尤其是君士坦丁大帝这个成为基督教首个受到洗礼的奥古斯都病逝后(公元三三七年),波斯萨珊随便找个蹩脚的理由与罗马开战,并且罗马自己爆发了夺帝之战,以至于罗马与波斯萨珊的战争中出现了一面倒的场面。   从某些方面来讲是波斯萨珊疆域内的贵霜人和阿拉伯人救了罗马,原因是叙利亚、伊拉克境内爆发大规模的叛乱,导致波斯萨珊对上述两地区失去控制,一度被君士坦提乌斯所反攻。   在去年(公元三四八年),波斯萨珊的军队和罗马军队在伊拉克进行会战,双方在辛卡拉打得非常血腥,以波斯萨珊的军队取得胜利告终,却是未能全面恢复对伊拉克的统治,值得欣慰的是占了不少疆土。   目前罗马的夺帝之战还在继续打,也才有了“四帝共治”的说法,可是这第二次的“四帝共治”可要比之前的第一次“四帝共治”血腥得多。   “所以……那个所谓的罗马使节团只能代表君士坦提乌斯?”吕议是正式建交后的第二天又接见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从后者的嘴中了解到罗马的现状:“无法全面代表罗马?”   “他们果然没有说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又对罗马的一些现状进行了一些讲述,才不会告诉吕议,比如君士坦提乌斯是夺帝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也是最有可能获得夺帝之战胜利的人:“一个只能代表某些行省的人,当然无法代表整个国家。”   得说的是,吕议真不知道罗马是个什么情况,对罗马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刘彦的讲故事,参考了一些笈多战俘的口述,那些笈多战俘根本就没提起罗马正在爆发内乱。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那些自然是要汉帝国降低对罗马的印象,能够使汉帝国感觉被罗马人欺骗就更好。他自己才不会说自己的国家也在爆发内部叛乱,尤其是西部各行省的阿拉伯人反抗最激烈,相比起来东部的贵霜人根本就是疥癣之疾。   阿拉伯人反抗波斯萨珊的统治到了什么地步呢?是让波斯萨珊直接失去了对多个行省的控制,可阿拉伯人却没有建国,相反是各个部落的各自为政,正是这样才让波斯萨珊得以在后面各个击破。   所以说地球好像是魔怔了,几大帝国各自离得很远,可是很多时候要乱是一块乱起来,比如东汉时期就是各大帝国先后爆发内部矛盾,到了西晋时期也是统治阶层之下的各种民族暴起,差别就是有些国家是内部矛盾和贵族之间的冲突一块爆发,有些国家则只是单方面。要是翻阅世界历史,会发现相似的情况非常之多,令人搞不明白相隔那么远的国家怎么会互相“传染”。   “感谢贵使的相告。”吕议的确很重视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提醒,甚至是真的对罗马使节团生出了厌恶感。他举起酒盏邀请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共饮,放下酒盏之后,说道:“大汉与波斯的确是情谊渊源流长,有鉴于此是该进行更加紧密的合作。”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与自己的智囊团经过讨论,认为没可能立即与汉国结成全面同盟,更理智和正确的做法是先展开繁荣的贸易,允许的话就在某个局部形成军事合作。   波斯萨珊目前主要的军事目标当然是他们的西部各行省,迫切需要将阿拉伯人的叛乱镇压下去。   阿拉伯人对波斯萨珊只能是造成麻烦,有了罗马人掺和之后却一直在支援且指导阿拉伯人,导致波斯萨珊一时半会真的很难扑灭叛乱,虚弱不堪的罗马还会时不时军团逼近,每当波斯萨珊要应战却又退了回去,搞得波斯萨珊很难掉以轻心,值得波斯萨珊庆幸的是贵霜人虽然也叛乱却是十足的弱鸡。   汉国目前是再次进军到西域,可是脚步只是抵达鄯善就停了下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了解到这一点,对比一下地图发现波斯萨珊的东部行省离汉军太远,中间隔着西域就不说了,还有匈尼特人牢牢实实地拦在中间。   波斯萨珊想要和汉军在东面会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汉军愿意西进,考虑到相关地形限制,汉军又要面对沙漠拦住去路,就是成功过了沙漠也要第一时间撞上实力并不弱的匈尼特人。   事实上波斯萨珊并不希望汉国过度向中亚进行扩张,他们希望的是与汉国中间有一个国家作为缓冲,矛盾的是又想要让汉国加入到对罗马的战争。想让汉军加入到针对罗马的战争是从帕提亚帝国时期就存在的渴望,那是帕提亚帝国内忧外患之下真的是顶不住了,压根就不在乎请来了虎狼之师后面会发生什么。   目前的波斯萨珊有点糟糕,他的老对手罗马却是更糟糕,谁都想着能够得到外来帮助获取优势,好在对方糟糕的时候给予更沉重的打击。他们会重视汉国,第一是汉人的名声足够响亮,其次是汉国离得足够远,哪怕是汉人真的踏足中亚或欧罗马也没可能站稳下来,并不具备实质上的威胁。   在获得友谊会得到巨大助力,并且压根没什么实质威胁的前提下,与这样的国家结成盟友有百利而无一害,机会再渺茫都值得一试。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再试探而没有得到有价值的回复,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一再尝试,等待吕议做出正式回应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被惊喜到了。   “信度!”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之前就已经想好的策略,说道:“汉帝国与信度爆发战争,打击信度同样对我们有利,完全可以现在那里展开一次军事合作!”   吕议对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说词还是非常满意的,至少眼前的这个波斯人没无耻到用帮助汉国的说法,是明白说出双方都有利。   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当然还在继续,有情报显示笈多王朝正在酝酿第二次大规模进攻,集结在克塔克的船只再次达到一千五百艘,并且笈多王朝还在极力建造战船,同时笈多王朝也开始了自己的动员。   在阿三洋的汉军,陆军是依然屯驻在平蛮校尉部进行适应性训练,短时间内并没有大举登陆笈多王朝本土的计划,仍然是以海军来进行频繁的破袭,先切断笈多王朝海上贸易,寻找机会打击乃至于是歼灭笈多王朝的海军,才会将登陆作战提上日程。   有鉴于笈多王朝海上实力不弱,汉国是一再向平蛮校尉部进行增援,国内非系统的海军几乎全被调了过去,刘彦又在平蛮校尉部周围打造了相当多的系统船坞并开始制造战船,只不过系统战船并不会立刻加入到对笈多王朝海军的战事中去。   因为诸夏文明周边的国家海上力量太弱,导致汉人其实是没有什么海战经验,更多的是汉人之间在内河自己打水战,可是内河的水战经验压根就用不到海上。汉国海军需要累积更多的海上作战经验,堵住笈多王朝来刷经验会是一个很值得做的事情。   另外,汉国也知道笈多王朝的后备兵源充足,阿三自己叫嚣的组织好几个百万大军更多的是在说笑,可一次性组织一百万军队好像真能办到。阿三的那一百万军队实力怎么样只有打了才知道,汉国最大兵力投送却难以超过十万。   汉国入侵笈多王朝是跨海作战,虽然因为刘彦的关系是很大程度上不用依赖跨海补给的问题,但兵力的投送真的是一个大问题。   笈多王朝应该是有个两千多万的人口,已经武装起来的阿三不会低于四十万,他们可不会傻乎乎地放开海岸线让汉军登陆,必然是会在沿海布置防线。   桓温现在就是在根据笈多王朝的布防观察可登陆地点,他的想法非常简单,看笈多王朝哪里的布置兵力最雄厚,那里必然就是适合作为登陆的地点。   必须要说的是,虽然都是海岸线,可真的不是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作为登陆点,沿海的礁石什么的就不说了,海床延伸度也是一个参考。   有许多的沿海,海床的延伸很夸张,不管是涨潮还是退潮,延伸出去的水域吃水都不会太深,让吃水深数米的海船能够抵近的位置,可能距离陆地有个千米远的都有,类似的区域压根就不适合作为登陆点。   就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那么多的科技产品出现,并且有了专门的冲锋滩头的器械,可登陆依然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想一想在有敌人坚守的沿海,冷兵器时代的登陆又该是什么个模样,就该是登陆一方又要涉水艰难地移动,又要遭受没完没了的箭矢攻击,成片成片地倒在海水里成为尸体。   “自然是能合作。”吕议对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懂事”很是欣赏,目前两国能够进行的军事合作也真的只有在阿三那边:“可以说说你的提议吗?”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显然是早有准备,先讲了笈多王朝的地缘政治,其中就包括笈多王朝与伐迦陀迦的关系并不好,然后是笈多王朝与周边几个小国的关系,后面稍作总结:“汉帝国切断信度人的海上贸易航线当然有作用,却是无法阻止信度与周边各国继续展开贸易,对于他们的财政是有影响,但是并不足以致命。”   话又说回来,汉国打破袭战虽然是切断了笈多王朝的海上贸易航线,可真不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去,仅仅是想要消灭更多的敌船,什么打击笈多王朝的财政,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不提的话,吕议其实是没有意识到。   诸夏文明当然是有经济战的观念,春秋战国时期已经进行过相当多次的经济战,可是等待大一统之后却是被忽视了,哪怕是有也是对草原游牧民族进行某些商品限制,算不得是什么经济战。   吕议不懂经济战,人却是不笨,听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稍微讲一下也就理解过来,却没打算从经济战上面下手。   汉国之所以入侵笈多王朝说到底还是为了粮食,并不是一开始就抱着打灭国战争去的。这一次战争是一次征服之战,说白了就是打到笈多王朝屈服,愿意接受汉国开出的条件,主要是为了勒索粮食来着。   当然了,那些话吕议并不需要地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讲。   “请相信我,信度人尽管战争能力不强,可是想要一次灭亡他们很难。”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话的时候是小心在观察吕议的表情,见吕议皱眉就解释:“信度是一个人口两三千万的国家,他们因为对外贸易昌盛国内十分富足,没有明显的内部矛盾,遭遇危机的时候能够团结起来抵抗。”   想要灭掉一个国家,尤其不是那种地窄人少的小国,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大国的灭亡通常就是因为内忧外患,对外无力抵抗,对内难以安抚,就在内外交困之下亡国。   “在来汉帝国之前,我们非常特意地邀请塞种人(两萨特拉普)和贵霜人(季多罗王朝)。”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见吕议不解,笑着说:“他们一个在西北部与信度有边境相连,另一个虽然与信度相隔几个国家却能影响到许多国家。” 第696章 阿三还是挺牛逼的   公元前三三四年到公元前三二四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发动了东征,他率领军队先后征服了波斯、埃及、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并最终建起地跨欧、亚、非三洲的亚历山大帝国。   亚历山大病逝之后,横跨欧、亚、非三座大陆的庞大帝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崩瓦解,可是希腊人(含马其顿人在内的总泛称)对欧、亚、非这三个大洲的影响并没有结束,欧罗巴和非洲有什么影响先不提,对亚洲的后续影响是众多希腊人各自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最大的其中两个分别是塞琉古帝国和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   公元前一五零年左右,塞琉古帝国走向崩溃,波斯人的帕提亚王国走向崛起,源于塞琉古帝国的崩溃对更东边的地方起到了很大影响,比如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受到冲击之后失却一部分东部疆域却又在西边得到补偿,一些希腊人跑到阿三疆域与当地土著联合建立印度-希腊王国。   到公元前一百年左右的时候,中亚地区的西萨迦人强横崛起,他们是拳打帕提亚和脚踢中亚希腊人与他族的联合,一度将自己的地盘扩张到西起底格里河(大约是波斯湾)北至印度沙漠。   在那一段相当长的岁月中,由亚历山大东征给亚洲带来的影响是在各族乱战中被逐渐清理,同时从中原北方被匈奴人驱赶往西的大月氏人也悍然崛起,等待帕提亚帝国累积足够实力向东推进之时,大月氏人已经在东面建立起了疆域广阔的贵霜帝国。   要说起来,帕提亚突然发现自己东部有一个庞大的贵霜帝国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索性的是双方在经过一连串的扩张之后都有些被吃撑了,友好地握握手,不知道是谁先提议,哥俩就联合起来把一个叫苏伦的王国给肢解瓜分掉。   对了,那个叫苏伦的国家实际上是帕提亚帝国的属国,就是一帮波斯化了的塞种人建立的王国,他们虽然名义上属于帕提亚帝国的属国,可是对帕提亚帝国基本是不鸟的,因此才被帕提亚帝国当成与贵霜帝国建立友谊的起点给瓜分了。   差不多是到贵霜帝国在中亚崛起并强势入侵南亚,希腊人所遗留下来的影响力才算是被清理干净,就此以后亚洲再也看不到希腊化的国家。   贵霜帝国足足鼎盛了超过一百年的周期,是到公元二三零年之后才走向衰弱,韦苏提婆二世死后就分裂成为若干个国家,但以大月氏人为统治阶层的贵霜帝国至少风光了将近两百年,对于中亚和南亚的影响十足深远。   庞大且鼎盛的贵霜帝国当然是看不到了,目前只有一个季多罗王朝在后世阿富汗到乌兹别克斯坦交接区域苦撑,他们尽管已经落魄却还代表着贵霜帝国的正统,对于相当多的国家和部落还是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再则是波斯萨珊无论好歹也是中亚霸主国,他们就是对季多罗王朝有着很强的震慑力,才能某种程度上影响季多罗王朝的国策,其中就包括让季多罗王朝不敢支持波斯萨珊境内叛乱的贵霜人,也能迫使寄多罗王朝对笈多王朝周边的一些国家施加影响力。   曾经的亚历山大东征影响了亚洲数百年,大月氏人就是再没用怎么也能将影响力维持和几十年吧?   影响力这么个玩意,就好像是人情一样,别人要是不搭理根本不顶屁用,但不还是有波斯萨珊这个中亚霸主国存在吗?以波斯萨珊的威慑力,再加上季多罗王朝的影响力,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坚信还是能够最大程度孤立笈多王朝。   吕议对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明显早有准备不免心生疑虑,又坚信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好处。   要是根据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一些说法和提议,波斯萨珊根本就是有着一套方略,绝对不像是临时灵机一动就能策划出来,吕议心生警觉之余对波斯萨珊有什么意图开始产生警惕。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却是没看出吕议的变化,讲完了可以利用季多罗王朝的影响力孤立笈多王朝,后面又讲到了两萨特拉普。他认为将两萨特拉普拉进联盟中一块对付笈多王朝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可以让两萨特拉普从西北面进攻笈多王朝,极大部分牵扯笈多王朝的兵力,然后汉军与波斯军就能够从笈多王朝的南部沿海进行登陆。   “两个国家原本也是有疆域纠葛,他们虽然没有进行过大规模战争,可互相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完全是一副讲道理的模样,继续说:“汉帝国想要占领信度的多少土地可以从从南方打过去,相信以汉军的战斗力并不会让塞种人获取多少土地。”   “土地的划分是看各自能够占领多少?”吕议对能够增加汉国疆域当然感兴趣,关于土地的划分从不马虎,后面又问:“那么贵国呢?”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摆着手非常大度地说:“我们不会占领哪怕一寸的土地,我们打下的地区完全可以交给汉帝国。”   吕议却是因为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更加警惕,难以忍耐地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   “我们也不是没有任何追求,除了证明汉帝国与我们结盟完全正确之外,作为土地上面的置换,汉帝国可以在其它方面给予补偿。”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爽朗地笑了一小会,提出所谓的补偿:“我们极度需要丝绸。如果我们打下的地区足够大,汉帝国是否愿意将制作丝绸的方法教会我们?”   关于中亚乃至于欧罗巴极度渴望丝绸,吕议是已经完全知道,就是暂时没搞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丝绸那么痴迷。   在很长的一段历史岁月中,中原王朝是认为中亚和欧罗巴之所以那么迷恋丝绸是因为丝绸的美丽,但实际上是不知道丝绸经过中亚之后,卖到欧罗马是有着同等重量黄金的价格,甚至是数倍于黄金的价格。   丝绸制成衣物当然当然是穿着舒服,也是脸面的象征,可丝绸之所以那么贵有着其它原因,除了长期被中亚国家层层地过路费之外,还因为丝绸能够防箭!   关于丝绸能够有效减少箭矢的伤害,甚至是穿多层丝绸在中箭之后更容易取出箭镞,不至于撕裂皮肉。   丝绸有防箭功效的知识,中原王朝并非不知情,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中亚以及欧罗巴之所以那么痴迷于丝绸,就是因为丝绸能保命,偏偏中亚以及欧罗巴知道穿丝绸是为了加层防箭能力,中原这边却没有那么干。   丝绸出于诸夏文明,历代中原王朝却压根不用于军事用途,倒是到了蒙元时期被大肆利用起来,根据《世界军事历史全书》的记载:蒙古轻骑兵和重骑兵都携带一柄短弯刀或一把战斧,每个士兵在战斗开始前还要披一件绸长袍。这种绸用生丝制成,编织得十分细密。成吉思汗发现箭很难穿透这种绸衣,只会连箭带布一同插进伤口,因此蒙古军队招来的中原外科医生只须将绸子拉出便可将箭头从伤口中拔出。   汉国已经发现了丝绸的军事用途,战争对丝绸的考验也在几次与羯族重骑兵的交战中得到验证。发现丝绸的这一用途之后,刘彦是大肆鼓励加大丝绸的产量,近几年丝绸产量在官方的主导下才算是提升下去,可要说军队大肆装备是假的。   “我们也仅是能够列装得起一些重骑和突骑,压根做不到全面列装。”   吕议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分别之后进了宫城汇报商谈的经过,他没有加上自己的主观印象做什么评价,刘彦听后对波斯萨珊也同样产生了警惕心。   如果波斯萨珊是想用土地来换丝绸的制作方法,事实上多多少少是能说得过去,他们之所以产生警惕心,是因为波斯萨珊竟然在出使之前就做好了相关的计划。   刘彦还是有相当的先见之明,得知有外国使节团过来,早就警惕各国对丝绸制造方法的窥探,有事先做好相关安排。   那些使节团到汉国之后,还真的竭力探寻丝绸的制造方法,由于汉国早有准备当然没有被获取。   “听闻阿三早就开始仿造我们的丝绸。”吕议完全是当笑话在讲:“阿三是尝试用蜘蛛的丝来制造,好像还真的搞出了相似的生丝,就是与蚕丝做成的丝绸是两种产品。”   没开玩笑啊!阿三是真的研究蜘蛛丝来制作丝绸,并且是在几百年前就开始在尝试,好像还做出了成品,但在试验过程中被火一点就着火成为灰烬,一度停止研究,很久之后才又开始尝试。   其实蜘蛛丝还真的是好东西,某些程度来讲蜘蛛丝比蚕丝更有纤维强度,蜘蛛丝也真的能够制作成为衣服,就是需要成熟的技术,并不是用纺纱手法,是利用蜘蛛丝本身的粘性,这一点云南的苦聪人就有相关技术。   一直到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蜘蛛丝开发超过了蚕丝,很多军事用途上蜘蛛丝的价值更是远超蚕丝,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蜘蛛丝曾被用作望远镜、枪炮的瞄准系统中光学装置的十字准线,后面更是研究出防弹衣等军事用途的东西。   吕议是当成笑话在讲,知道蜘蛛丝后面被利用起来的刘彦却笑不出来。   “阿三在冶炼上面走在世界前列,没想到连对蜘蛛丝的研究也一样……”刘彦一句话说得吕议完全呆愣住,后面那句话更是让吕议差点石化:“我们对蜘蛛丝也应该有相关的研究。”   吕议是惊讶到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己的君王。   刘彦还没说宗教呢,要是再算上宗教,阿三简直是有种要上天的节奏。   就是阿三无论发明出什么,到最后都成了不是自己的,比如乌兹钢成了波斯人的,佛教到了东土才发扬光大,连辛辛苦苦研究并创造出来的“1、2、3、4……9”这套数字也变成阿拉伯人的。   “王上?”吕议回过神来立刻问:“关于波斯人的提议?”   “制造丝绸的方法绝无可能外泄!”刘彦可没阿三那么伟大,连造纸术、印刷术、火药、指南针通通没有半点与全世界分享的念头,茶可以分享,但茶种却是别想带出汉土。他简单明了地说:“是波斯人想和大汉结盟,大汉并没有结盟的需求。愿意让萨珊一块对阿三分杯羹是为日后战略部署打基础,若是有非分之想……言之当知晓如何应对。”   刘彦说着停下来,他示意崔宗将桓温发回的奏章拿过来。   “桓温是一个开拓型的武将,派他指挥算是寡人做对了。”刘彦将奏章递给吕议,笑着说:“他没有将目光局限在笈多身上。”   贵霜帝国崩溃之后是分裂成为若干个国家,笈多王朝只是其中的一个,阿三那片土地也没有被大月氏人完全征服,从孔雀王朝崩溃后还是有阿三的土著国家一直存在着,汉军既然是入侵阿三地盘,并不一定是需要死盯着笈多王朝,完全可以找其它国家作为突破口。   “这……”吕议将奏章看完多少是有些震惊,他看到的是桓温建议攻打笈多王朝临近的一个小国,直接在那个小国登陆,迟疑道:“小国随手可灭,但……是不是会让那里的国家联合起来对抗大汉?”   包括桓温在内,汉国的任何一人在乎那个小国叫什么,大概还会有一种“大爷打你是看得起你”的心态。   “当然会出现那种情况。”刘彦却是“呵呵”笑了一小会,问吕议:“大军一旦登陆,并成功站稳脚跟,是在笈多疆域,还是在其它地方,有区别吗?”   吕议想了一下,还真认为是没有区别,阿三的那些国家该联合,还是会联合,就是桓温一旦那么干,汉国就不存在邦交操作空间了。 第十卷 征服世界岛 第697章 五国同盟   “热,实在是太热了!”   司宏壮是躺在一张竹椅之上,全身只是留下一条短裤,饶是这样都依然满身的汗水,油腻腻之下一身肌肉有如钢铁一般的扎实。   时间已经走到了元朔八年(公元三四九年)的夏季中旬,中原那边的干旱已经局部爆发,南亚这边虽然没有看到干旱的影子,却是显得十分闷热。   地球的每一个区域都是有自己的气候,有些地方四季寒冷(南北极),有的地方则会一直酷热(中东以及一些沙漠地带),一些四季会轮换的区域也是有地方会偏冷(靠近南北极),另外没少有地方是四季偏热。   南亚因为经纬度的关系,是一年四季都会显得相对热一些,那种热还不止是热,通常会显得闷,要是再来个缺水的话,到了夏季真的是没少热死人。   平蛮校尉部所在的区域其实还好,热是热却像是中原的极热阶段,要是不显得闷,驻扎在这里的汉人虽然会觉得很热,可是还能忍耐,问题是热又加上闷就难以适应了。   闷热之下,驻扎在平蛮校尉部的汉军已经降低训练量,原因是闷热之下高强度训练已经出事,一些适应不了的士卒病逝。   热死是一种几乎无法预防的事,人的体质各自不同,相同环境有人能屁事没有,有人却会出事,在疾病方面则是不但要依靠本身素质也要有治疗手段。   汉军来到这个地方,注定是会遇上很多在中原没碰上的,比如疾病方面。   “是一种叫疟疾的病。”伏伟心有余悸地说:“得了那种病会先浑身发烫,吃啥啥都不香,很快就会一直拉肚子,一边拉一边呕吐。”   至少是知道生了什么病,没有简单地归类到水土不服上面,他们甚至还搞明白是因为被蚊子叮咬。   关于怎么治疗疟疾中原其实是在东汉末年时期研究出相关的药方,研究者是张仲景,他一生都是在研究怎么治疗瘟疫,写出了《伤寒杂病论》这一巨著。《伤寒杂病论》虽然是没有提到治疗疟疾,可是某些理论还是相同的。   汉国这边对付疟疾是中枢给出的药方,其实是刘彦恰好懂得怎么治,出处是《普济方》中的截疟散。   汉人征讨中南半岛并不是脑子一热就冲进去,事先是做好了最大程度的准备,其中就包括怎么应对已知疾病。   司宏壮从躺椅上起来,走到竹楼的阳台边上,看着远处广场上列队操练的士卒。   闷热的夏季,汉军肯定是不能再穿厚厚的战袍,刘彦不会去犯一些低级的错误,比如让驻扎在酷热地带的人没有夏季军装,又让处于酷寒区域的部队没有冬装。   司宏壮看到的士卒,全部都是上身穿着一件短衫,下身一条短裤。非战时就是这么穿,要上阵了该着甲,不管甲胄穿起来是多么闷热,该穿还是要穿着保命。   “听闻阿三那边比我们这里还热。”伏伟多少是讲究一些,一整套夏季军装都穿在身上:“我们这边已经够热的了,真难想象阿三那里是热到什么地步。”   笈多王朝、伐迦陀迦等阿三国家那边,有个温度计去量一下,夏季的温度基本是在四十五度左右,某些地区甚至能够达到五十度,真就是非常的热。   “我有点知道这边的土著为什么是黝黑皮肤了。”司宏壮走近竹楼拿了一壶冰水出来,痛饮了一番,抹了抹嘴才说:“都是特么被热的!”   听着有道理却是鬼扯,人的皮肤是什么种系看的是基因,该是黑皮肤系就是搬到北极也不会更改基因带来的皮肤颜色。   司宏壮手里的冰水,冰是人工制造,可不是从什么地方搬过来。   人工造冰不懂会显得非尝复杂,懂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恰好刘彦看相关穿越小说的时候感到好奇就去专门找资料,还亲自动手试了试。汉国的很多东西都是出自刘彦,人造冰当然也是。   两人正在鬼扯,桓温派人过来召唤。   平蛮校尉部被汉人经营了半年,开拓出来的地皮当然是更大,却没有按照诸夏的习惯进行建设,比如建筑上是因地而异的弄竹楼。   在另外一方面,随着地皮越来越大,某些区域是被改造成为耕地,由后面过来的屯田兵进行各种农作物的耕作尝试。   春季栽种而下的水稻到了夏季已经成为一片稻田,看去是绿油油的一大片,在微风的吹拂下东摇西晃。   另外的区域有各自的农作物,除了水稻之外就是各种豆类,少不了是从本土带来的各种蔬菜,农场的范围远要比军营大得多,要是不了解的人过来一看,绝对会认为像农场更像是军事基地。   搞生产当然是为了自给自足,桓温还特地让人找了一片湿地,弄起了鸡、鸭、鹅的养殖。他本来还想找到草原,可是这么一个地方压根就找不到草原,牛和羊倒是能放牧,想要找个养马的地方却是难找。   “大汉已经和萨珊有限度结盟。”桓温是一身丝绸装,人本来就长得不错,看去像个风流公子,就是气质显得极度刚硬。他停顿下来,扫视在场将校一圈,过了一小会才继续说:“波斯人在接下来会与我们并肩作战。”   在对付笈多王朝方面,汉国不止是和波斯萨珊结成军事同盟,还有两萨特拉普、季多罗王朝和卡拉巴拉斯,五个国家将会一同针对笈多王朝,但季多罗王朝和卡拉巴拉斯并不会直接参战。   寄多罗王朝是在邦交上面出力,他们会游说笈多王朝周边的国家,哪怕是那些国家不加入到针对笈多王朝的战争也应当保持中立。   卡拉巴拉斯是被波斯萨珊拉入到这个同盟,那是因为波斯萨珊看重卡拉巴拉斯地理位置的关系。波斯萨珊想要出兵,舰队离开本土进入波斯海(阿拉伯海)南下需要一个驻点,位处阿三地盘最南端的卡拉巴拉斯位置就非常合适,能够为波斯萨珊提供补给同时也能上岸休整,要不然直接从波斯萨珊本土到平蛮校尉部实在是太远了。   “他们加入也好。”袁乔同样是一身的丝绸装,气质承托之下比桓温还像贵公子。他思考了一下,问道:“会出兵多少?”   桓温还没有相关的信息,中枢那边只是传来局部结成军事同盟的消息,那些同盟会出兵多少并没有提起,甚至都没提到谁主谁辅,从中看出这次结盟更像是一次试探。   事实上结盟也是分主次,众多国家(势力)结盟也是要有一个龙头老大,要不到底是谁该听谁的?   汉国对这次针对笈多王朝的局部军事联盟当然看重,阿三地盘离汉国本土太远了,汉国有十分力气最多也就出一分,有更多的帮手自然是乐意,就是还没搞明白波斯萨珊为什么那么热衷,抱着一定的警惕之心。   以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为首的波斯萨珊使节团是比较急,他们还有心做这一次局部军事联盟的老大,可是真没敢贸贸然开那个口。   在波斯萨珊看来,是他们邀请两萨特拉普、寄多罗王朝和卡拉巴拉斯掺和进来,汉国在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那些国家。既然那些国家是波斯萨珊邀请,波斯萨珊就占有很大的主导权,再则是波斯萨珊好歹是中亚霸主国,多种因素下成为这一次军事联盟的老大完全是合情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以波斯萨珊对汉人的了解,汉人是一个骄傲的民族,而任何一个骄傲又有实力的民族绝无可能让出主导权。再则是波斯萨珊也明白是他们主动求加入,并不是受到汉国的邀请,才会在明明已经谈好联盟却没有分出一个主和辅的地位。   “显而易见,那些国家必然是听从萨珊。”袁乔压根就不用多消耗脑细胞,说道:“大汉从来都不知道有那些国家,他们想必也不知道大汉是何等存在。从未有过接触,大汉与他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仅有一次战胜阿三也不足以震慑。”   “这么说……”司宏壮先是皱眉,后面恶狠狠地说:“波斯人是要来争夺胜利果实了?”   司宏壮完全有那么想的理由,是汉国率先与笈多王朝交战,第一次交战也取得了胜利,说不准是那些国家认为笈多王朝好欺负,呼啦啦一片过来要分杯羹才搞出那么个联盟。   至于说波斯萨珊明确提出不会有什么土地需求之类的,只要是牵扯到国家层面,别说是承诺没屁用,哪怕是明文写下的都能随时撕毁,压根就不能当真。   桓温肯定也有想过类似的问题,比如波斯萨珊等国家是觉得笈多王朝好欺负,又比如汉国离阿三地盘太远,发现笈多王朝好欺负的同时又有汉国率先动手,迫不及待要来占便宜。   “结盟已成定局。”桓温先定下基调,免得有人口无遮拦说出一些让大家都尴尬的话。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身前的案几,一边说:“中枢却无其它指示。”   几个国家要联合起来欺负笈多王朝,关于怎么合作只是有一个大的意向,比如两萨特拉普从笈多王朝的西北部进军,笈多王朝使用邦交给笈多王朝找麻烦,卡拉巴拉斯提供波斯萨珊军队的补给和休整地点,可是细节上还没有一个说法。   桓温稍微觉得好受一些的就是中枢没有新的指示,代表这一场战争还能让他自由发挥。另一个层面上来讲,他是认为中枢允许他们自行其事,中枢没有新的命令之前,他们完全可以撇开那些所谓的盟军自己干自己的。   “结盟是结盟了,哪怕有一个方案也是要有时间来做准备。”袁乔一看桓温的态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怎么说两人搭档起来默契十足?他就顺着桓温所要的方向,说道:“不知道那些同盟会什么时候做好准备。”   “就是啊。”司宏壮是真不觉得对付笈多王朝需要什么盟友,说道:“将军不是已经有了计划?”   桓温这一直都在寻找突破口,直接从笈多王朝的沿海登陆会遭遇强有力的阻击,那么真不能硬撞上去。他已经寻找好登陆方向,是从笈多王朝西南部的一个小国下手,甚至都已经开始做相关的计划。   “阿三的海军近期一直在力图反击。”李迈管的是海战,在座没有比他更了解笈多王朝海军动向的人了:“他们已经集结起一支超过一千五百艘船只的舰队,我们规避打海上会战,他们不敢再次进犯平蛮校尉部,是编组应对我们的破袭编队。”   近期以来,笈多王朝的海军非常活跃,在汉国战船数量远远少于笈多王朝海军的现状下,汉国海军已经无法完全将笈多海军堵在沿海。除了必要的袭扰之外,汉国海军是让开了对沿海的封锁,双方的交锋是转到了后世的孟加拉湾区域。   桓温想要登陆阿三地盘,那么必须再一次重创笈多王朝的海军,又一次将笈多王朝海军堵在港口之内,才能进行有效的部署。在他的计划中,所说是要对那个小国下手,可对笈多王朝必要的迷惑也得进行,不是让笈多王朝无法判断汉军会从哪里登陆,是该让笈多王朝坚信汉军会在他们认为的某个地点登陆。   其实也是为难桓温了,在目前为止的世界战争史,不止是诸夏文明没有过如此规模的跨海登陆入侵,其他文明就是有规模也没有这么大。   地中海曾经的跨海登陆不是桓温现在能够找到资料来进行研究的,他只有和行军长史、众多赞画烧脑地思考,做出大略的方向之后,神奇地发现有了一个细节之后,更多的细节冒了出来,进行战略迷惑的细节太多,该怎么登陆又有众多的细节,甚至是登陆之后还有没完没了的细节。   “将军。”李迈十分为难地对桓温说:“以当前我军的战船数量,恐怕难以与阿三进行会战。我们需要更多的战船。” 第698章 该怎么征服阿三   阿三洋的非系统汉军战船虽然一再增加,可一直都没有超过四百艘。这样的非系统战船已经是汉国的极限,不是造不出更多的战船,是海军兵源不够,哪怕是再征募也是需要时间进行训练。   “我们会有更多的战船。”桓温说的是系统船坞已经大量建设起来,并且已经开始有战船下水:“数量方面,我们不会少于阿三,甚至可以多他们几倍!”   李迈的地位没有桓温高,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并不知情,听后是松了口气,却不得不问:“将军,援军何时可以抵达?”   桓温才不会说援军根本不用抵达,后方(土瓦)已经有了一支超过五百艘战船的舰队,还会越来越多。   “暂时阶段先跟他们耗着。”桓温还是清楚自己这一方的劣势:“我们需要更多的海上作战经验。”   李迈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对于桓温说的累积海上作战经验是极度赞同。   在笈多王朝同样组成编队应对汉军的破袭编队之后,李迈明确地向桓温汇报,说在海战的经验方面自己这一方的确不如笈多海军,能够僵持下来完全是己方战船全面优于笈多战船。   得说的是,汉国其实只有一次正儿八经的海上战争,对手还是正在交战中的笈多王朝。此前汉国根本没有在海上遭遇什么对手,于太平洋的扩张基本上只能说算是圈地而不是征服。   在刘彦建立汉国之前,往上的历朝历代也没一个有海上作战经验,打的都是内河水战。而内河水战的经验说白了跟大海水战就是两个级别,大海之上的水流可不是单向,交战场地也是远超河内水系。   汉国海军之所以一再避免与笈多王朝再来一次大海战,原因固然是驻扎在平蛮校尉部这边的战船数量远远少于笈多海军,另一个方面也是汉国现在玩不动会战级别的海战。   “我们一直在用破袭战积累海战经验,亦是在以战培养更多合格乃至于是优秀的海员。”李迈说出了汉国既然没想打经济战却又一直维持破袭战的原因:“近期阿三组成大编队应对,我们三艘战船为一组的破袭编队已经难以发挥作用,甚至出现被围住歼灭的现象。”   说到底没人是傻的,知道错误而一再继续错下去很难出现在国家层面,必然是会根据形势进行修改,笈多王朝发现汉国一再规避大海战,必然发现汉国战船不足,或是汉国没有在大海战获胜的信心。   笈多王朝在发现汉国不想打大海战之后,他们内部的声音是集中大量船只压上去,该是换成他们将汉国战船堵在沿海。这一意见却没有得到同意,理由是就算压上去将汉国战船堵在沿海,笈多王朝没有准备就绪之前也无法进行登陆,还不如放出汉国战船寻机消灭。   没错了,笈多王朝并不会因为一次登陆作战失败就放弃,他们清楚且明白不将盘踞在骠国沿海的汉军基地占领或是毁灭,海上哪怕是取得胜利也不算成功。   另一方面,笈多王朝不是没被堵在沿海了吗?他们对阿三洋的了解远超汉人,已经有船只绕行前往马六甲区域窥探,发现汉国正在大肆经营马六甲。这一个发现让笈多王朝大为震动,脑壳没坏就清楚这一场战争已经不是小打小闹,应该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必然的事情。”桓温说的是笈多王朝发现汉国在经营马六甲:“细作传回的消息一再显示,阿三已经在动员本国南部。”   汉国与笈多王朝进入战争状态,双方却是建立了沟通的渠道,原因是汉国这边俘虏了大量的阿三贵族,汉国这边也有将士被俘,双方都想要赎回自己被俘的人,必然是要有沟通的渠道。   说到战俘,桓温并没有太苛刻地对待被俘的阿三贵族,给予了阿三那些被俘贵族相对的优待,却不会完全惯着那些阿三贵族,比如对住所相当夸张的要求,要有美女伺候啥啥啥的。他却是了解到本方被俘的将士只要是有爵位都受到很夸张的优待,甚至是有一名上造还住进了阿三的王宫,觉得瞠目结舌的同时是难以理解。   对于诸夏文明来讲,被俘本身就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无论是因为什么而被俘都属于耻辱,被俘之后哪怕是被放了也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相当多的文明却不认为尽力之后投降有什么不对,被俘之后活着回去还能被当成英雄。   阿三与欧罗巴诸多文明的交流很多,受到了很多欧罗马文明的影响,比如贵族被俘之后可以交赎金赎回这一方面。他们之所以会将汉国这边的贵族安排在王宫,是一开始并没有想要与汉国交战,想要依靠汉国被俘的贵族寻求和平渠道。真抱定决心要打之后,阿三虽然还是保证汉国贵族的待遇,可真就别想奢求更多了。   “他们的确是在沿海布置防线。”袁乔有做过情报整理,说道:“除却克塔克不算,一些区域是屯驻重兵的同时构建工事,已知军队数量达到二十万。”   到了现如今的阶段,包括桓温在内的一众远征军将校已经不是对笈多王朝没有认知,交战过程中发现笈多海军的确是作战经验丰富,还知道笈多王朝是该地区的霸主国,对于笈多王朝能够武装起百万人也没有什么疑虑。   “他们的贱民与牲畜地位相同。”袁乔的意思是笈多高层没将国内贱民当人:“阿三的贱民没有经过什么军事化训练,武装起来只是数量多。”   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阿三的贱民还真不被当成人看,他们的社会结构又决定贱民只有极少部分能够拥有自己的土地,绝大多数贱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汉国暂时没搞清楚阿三的贱民既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该怎么获取生活物资,不过仅是知道阿三贱民不被当人看就足够了,代表笈多王朝真不会在乎死多少贱民,他们要面对的是无穷无尽被武装的贱民。   “阿三的精锐是刹帝利军团。”袁乔多少是研究过阿三的种姓制度,已经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刹帝利就是武士,相当于我们上古先秦时代的专业武士。”   那么说也没有什么错误,诸夏的上古先秦时期就是存在那么一个阶层,就是一辈子不劳动只锻炼杀人技巧的武士。他们自己或是先祖建立战功获得土地赏赐,会拥有数量不等的奴隶作为劳动力,平时就是一再训练,被召唤的时候自备武器加入国家军队,既是完成兵役,也是建立新的战功延续家族昌盛。   其余人因为受限于知识的关系并不知道上古先秦的职业武士是怎么回事,桓温和李迈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人却是知道,他们得知笈多王朝有那么一个阶层之后,其实是没少忧虑。   从小开始训练武技,一辈子不参加劳动只锻炼杀人技巧,有足够资源还会学习“万人敌”的知识,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绝对会对这一阶层感到忌惮。   话说回来,诸夏文明是从征召平民走上战场而使武士这一阶层消失,可又出现了所谓的将门世家,等于是该阶层从未真正的消失,只是走向更为高端的路线。   武士阶层在诸夏文明中变成了将门体系,波斯文明其实也演化成类似于诸夏文明的将门体系,其它许多文明的武士阶层却是一直存在并延续下去,比如阿三文明的刹帝利,又比如罗马的公民,至于倭人的武士阶层也是一直延续下去。   根据桓温所知,笈多王朝的刹帝利数量非常多,上一次笈多王朝出动四万军队就有数千刹帝利。他是看过笈多的刹帝利在战场上的表现,亲眼见识到那些刹帝利至少是在杀人方面很擅长,暂时却没有看到刹帝利在指挥作战上面有什么建树。   “除却王族之外,他们的每一个种姓都有自己的地位和权利。”袁乔解释了一下种姓制度中的四大等级,很确认地说:“每一个等级除了地位和权利之外,皆是有着自己的义务和责任。”   第一等级婆罗门主要是僧侣贵族,拥有解释宗教经典和祭神的特权以及享受奉献的权利,主教育,受众刹帝利,负责垄断文化教育和报道农时季节以及宗教话语解释权。   第二等级刹帝利是军事贵族和行政贵族,婆罗门思想的受众,他们拥有征收各种赋税的特权,主政军,负责守护婆罗门阶层生生世世。   第三等级吠舍是普通雅利安人,政治上没有特权,必须以布施和纳税的形式来供养前两个等级,主商业。   第四等级首陀罗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属于非雅利安人,由伺候用餐、做饭的高级佣人和工匠组成,是人口最多的种姓。被认为低贱的职业。在种姓制度中,来自不同种姓的父母双方所生下的后代被称为杂种姓。   一众将校听上去是觉得很“高、大、上”,一个群体一辈子就专门学那些,只要不是笨得像猪必然是有所成。   现如今的诸夏文明还没有“士、农、工、商”这个体系,他们听了袁乔的讲述,不少人觉得阿三的这种制度非常先进。   哪怕是桓温,他也是在了解阿三的种姓制度后得出很多的结论,比如种姓制度下的阿三,国家必定是非常平稳,认为要是每个阶层都能担负起本阶层的责任,国家不想强大都难。   其实不开玩笑的讲,要是阿三的种姓制度没有发展“歪”了,每一个阶层都致力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统领国家走向的统治者雄才伟略,阿三的种姓制度还真的是有相当的优越性(没反着说),就是制度很美好,执行制度的人却是不咋样。   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制度由人建立也是由人执行,相同的一套制度在不同的人使用下也会出现不同的结果。   事实上诸夏文明何尝没有类似阿三的种姓制度,后面出现的士、农、工、商就是那么回事,甚至是工匠和商人也被限定不能转业,数量最少权力最大的“士”掌控一切,却是给了数量最多的“农”有上进的空间,证明搞出这一套制度的人至少还有理性,知道应该画个饼给予“农”这个数量最多的阶层。   “要是阿三允许上进空间,几乎就是一套强国制度。”桓温一下就指出种姓制度的致命缺陷,他说:“现在倒是知道阿三为什么会国家稳定,除了种姓之外,就是宗教。”   他们之所以谈这个,还不是已经在商讨登陆之后的细节,总得先将征讨对象给琢磨明白,可不能什么玩意都不知道就一头撞上去。   “职已经尝试策反……”袁乔停顿下来是一阵的苦笑:“几乎没有效果。”   至少到“我大清”的宫廷秘史之前,诸夏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对于使用计谋啥的一点都不陌生,相反是有着太多的手段。   袁乔负责收买策反笈多王朝的贵族,可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知道是方法不对还是什么,真没什么效果。   “嗯?”桓温有点难以相信:“怎么会这样?”   袁乔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没什么效果了,他继续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汉国对被俘的笈多贵族策反,走的无非就是威逼利诱那一套,可执行的袁乔真没搞懂一个关键,阿三的贵族当然不是一个个都忠君爱国,是汉军没有真正地入侵笈多本土,按照阿三的思维没到他们本土的任何许诺都是假的。   想要让阿三给自己服务其实并没有多难,攻上他们的本土并实施占领,表现出绝对有能力干翻他们的实力,到了这一阶段不用主动去许诺什么好处,只要愿意继续执行种姓制度,一定程度地遵守阿三的习俗,再保留每个阶层本来的特权,就等着阿三争先恐后来愿意效劳就对了。 第699章 揭开波斯的另一层面纱   平蛮校尉部被向内陆开拓了十数里,再往前的时候却是被山脉挡住去路。   中南半岛原本就原始丛林密布,亦是多山地形,还是那种一座山连着一座的地形,哪怕是到现代都有相当多的区域没能被开发出来,以现如今的手段和人力来说就更难了。   过来的汉人没能向内开拓更深,他们只有在靠海的区域进行建设,如此一来海岸线也就有了文明的气息,连带属于港口的区域也是越变越大。   被汉人开垦出来的农场自然不会是太过靠近大海的地方,沿海区域先不谈风对农作物的影响,就是土质实际上也多半是盐渍化。而盐渍化的土壤压根就种不了庄稼。   对于平蛮校尉部来说,他们只能找被山挡住的平地,更多的是一些谷地,利用山体挡住海风,才能建设农场。   “争取尽快做到自给自足,甚至是为国内输送粮食。”桓温不止是要在军事征战上面有建树,他还要建立更多的功勋,占领并利用起来无疑会是一个巨大的功劳:“向内探索的动作不要停止。”   司宏壮只有点头应“诺!”的份,事实上他对建设平蛮校尉部比桓温还要热衷。毕竟他才是平蛮校尉,这里发展越好对他越有好处。   “将军。”司宏壮指了指前方的山区:“远方便是所谓的骠国。”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汉军向内开拓最深处的某个山头,而这个山头其实是被烧得一片漆黑,到处都能看到烧成木炭的木头,土地之上满满都是灰烬,由于是踩着灰烬上山,每个人身上自然是干净不到哪去。   汉人对于开垦有着自己的一套,比较原始的某过于纵火于山林,只要事先砍出一片隔离带是不怕火势蔓延开来。他们在开阔平蛮校尉部的时候就是这么干,不但是将山林整片烧掉增加土地的肥祆程度,事实上山林里的野兽、虫子等啥玩意的活物也是一并烧死。   中南半岛皆是原始丛林,充斥着各种野兽和毒物,哪怕是事先有做好准备,汉人砍伐隔离带的时候也没少折损人手,证实了人类每开拓一块处女地都要流血的真言。   平蛮校尉部是建设在后世的缅甸仰光,总占地面积该是三十里方圆左右,他们的东北方向就是缅族人建立的骠国,只不过两者之间大约有着两百里左右的间隔地带。   汉军一直都在对内进行探索,目前掌握的资料是里面有一片大约十来里的山区,再往后却有一片平原,那片平原大约有四五十里方圆,可是溪水、河水等等的水系纵横起来显得非常复杂。   探索下来不止是对地形有了了解,还发现不少原始野人,他们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部落,绝大多数人没有穿着任何遮羞物,仅有少数地位高的人会裹着兽皮、树叶之类的来遮羞,使用的是石器,很少能看到在利用火来烹饪食物,差不多是过着真正意义上茹毛饮血的生活。   事实上,汉人过来这边建设并建立平蛮校尉部,开拓期间没少发生因为纵火山林烧死野人的事,也有因为各种原因来窥探被杀死的野人。   桓温过来之后本着更了解这片区域减少损失的想法,曾经下令活捉野人,然而却是他想太多了,就是抓住野人也是语言不通问不出什么,就是想要让野人作为奴隶劳动也需要一段时间的驯服,他们正在战时哪有那个功夫,只能是碰上一个野人就杀掉一个。   汉人探索原始丛林并不是没有代价,许多精锐斥候没死在战场之上,却是倒在了原始丛林的野兽之口,更多是被毒物毒死,死在沼泽和瘴雾的比上述两种要少。   所谓的毒物种类非常多,以各种虫子数量和种类最多,再来就是各种各样的蛇,与种类繁多的毒物相比起来,老虎、狮子、豹子、狼、鬣狗等动物压根就不算什么。   对了,南亚这边的鬣狗非常泛滥,它们经常是成群结队一块狩猎,盯上猎物之后还非常有耐心,通常却是喜欢从其它食肉动物那里夺食。   南亚这边有狮子,东亚却是没有这一物种,事实上到现代之后除了阿三的吉尔以外,亚洲其余区域的狮子也不知道是自行迁徙还是人为杀光,反正除了阿三的吉尔之外亚洲其余地方的狮子是已经消失。   桓温对于狮子这一种猛兽是到了平蛮校尉部才首次看到,他之前其实是知道狮子却从来都没有看过实物,就下令捕捉了十来头给运回本土献给刘彦看个新鲜。   狮子这一形象于中原是在西汉首次出现,当时的汉武帝刘彻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了中原与西域各国的交往,狮子才得以进入中原。当时的汉帝国首都因为狮子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此后,狮子这远道而来的物种开始走入天朝人的民俗生活,不仅受到礼遇,而且国人对它厚爱有加,尊称之为“瑞兽”,抬到了与老虎不相上下的兽中之王的地位。   然而狮子真正开始流传民间却是因为佛教,《灯下录》云:佛祖释迦牟尼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曰“天上地下,惟我独尊”。所以佛教徒将狮子视为庄严吉祥的神灵之兽而倍加崇拜。以后就把佛家说法音声震动世界、群兽慑服称之为“狮子吼”。   另外,狮子成为守门神兽是从唐代开始,此前的“门神”基本都是人体的加工形象,到两宋才真正意义上有点身份地位都喜欢在家门口摆两座石狮子,只不过天朝依然是对道教延伸出来的“门神”比较流行,“门神”其实也分作很多类别,再来是“门神”也经过多次的人物替入。   在元朔八年(公元三四九年)的“门神”是神荼与郁垒的化身,他们是《山海经》记录中远古时代黄帝派来统领游荡人间群鬼的两位神将。再往后,五胡乱华时期诞生不出什么文艺土壤,等待隋唐“门神”文化才又得到发展,比如钟馗就是得到认可的“门神”之一,相反是秦琼和尉迟敬德更多是民间传说。   桓温会选择狮子来送,不是选中原也见不到的鬣狗,自然是因为狮子看起来雄壮威武,鬣狗看上去只能说没有什么美观可言,他还不知道那么一送造成的后果,石狮子被提前搞成了守门神兽。   其实自从有了刘彦之后,发生的改变已经多不胜数,他提前结束了五胡乱华,以正统汉家苗裔建立了第三个以“汉”为国号的国家,在先前历朝历代原有的疆域基础上将整个朝鲜半岛纳入统治,还进军了此前历朝历代从未踏足的东北平原,西南是将大半个中南半岛化作汉家疆土,对太平洋的探索进行之中,手都伸到了阿三洋,倭列岛也等着被和平演变。   汉家苗裔生存空间的扩张上面还会继续进行,另外的贡献是随着汉军向外不断扩张得到的众多物产,比如南洋发现的各类香料,又比如对大海的利用。   随着汉国与波斯萨珊、罗马等等国家有了接触,抱着明确目的前方各国各区域的汉人还会带回更多的物种,等于是自汉武帝向西扩张之后的第二次物种大增加时代被开启,其中的很多新物种一旦被成功大肆种植,影响远比刘彦建立国家还要大。   那么说绝对没有错!毕竟国家还会灭亡,可是新的粮食或者有用物种出现之后,人们还是会继续受惠下去,比如西汉从西域引进的蒜、葱、香菜、芹菜、金花菜、黄瓜、扁豆、蚕豆等等物种,西汉早就灭亡,可它们却还在惠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现如今大概也就刘彦知道四处开拓和探索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可能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能够有相同的感悟,可更多的人能够看到的也只有自身建立战功和对土地的占领,探寻有用的新物种啥的基本很少人知道有什么意义。   刘彦会知道,那是因为他本来就知道什么物种有用,一些人不知道什么有用却有心去探索和研究才是属于真正的睿智,只不过那些人之中不包含桓温或平蛮校尉部的任何一人就是了。   “多布哨位,警惕东北方向。”   桓温并不觉得笈多王朝会忘记骠国这么一个国家,海上的较量一直都在进行,没有几次大规模海战不算完,必须警惕笈多王朝从陆地上的进军。而笈多王朝在陆地上有动作必然是要将骠国拉进同盟,不来则已,一来绝对是大动作。   “职明白!”   两人特意过来,不在乎弄得满身脏,除了是亲自过来看看地形面貌之外,就是在向全军进行一种表态,免得命令下达之后得不到足够的重视。   该做的事情做完,两人下山途中却是得到汇报,约定中的各同盟国家要来的人,是波斯萨珊那边的人先到了。   去汉国本土出使的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当然是还没有回去,他却是派人先回泰西封,回馈出使成果的同时,对国内也有必要信息。   这一次波斯萨珊过来的人并不少,为首的是一个叫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的波斯贵族,他带着一支数量为四十六艘的船队,带来了近三千的波斯人。   桓温和司宏壮回到港口时,从波斯萨珊格德洛西亚行省出发,历经一个月多海上航行才抵达平蛮校尉部的波斯船队还在依次进港。   平蛮校尉部这边的港口是不小,绝大多数泊位却是停靠着汉军自己的战船,外部人员想要登岸只能从预留的位置靠船登岸,才会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完。   波斯萨珊的船队每进港一艘船只都会有大批的人员下船,看去一个个精神并不好,不少是刚踩到陆地一屁股坐倒,哪怕是情况好一些的人也是满脸的菜色。   桓温并没有去迎接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是由司宏壮来进行接待。按照桓温的原话,就是他这个大汉的征南将军还没有那么掉价。   司宏壮对于波斯人其实有种“脸盲症”,不是印象太过深刻的话,压根是认不清楚谁是谁,对于有着一下巴美须的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倒真的是第一眼就印象深刻。   在汉人的印象中,反正是见过的波斯人都会有一脸的绕腮胡,胡须都快把半张脸给遮没了,每个人都那么一脸绕腮胡,认不出完全不是汉人的错。   当然了,汉人也不缺少一脸绕腮胡的人,可两个民族的五官不是不一样嘛!   司宏壮和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的交谈自然是需要经过翻译,经由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的介绍,司宏壮才知道来的不但是萨珊上得了台面的贵族,还是一个掌握兵权的将军。   波斯萨珊所谓的“掌握兵权”可不是简单的掌握兵权,真正意义上就是拥有国家承认其存在的家族私军,与国家军队就是两个体系,司宏壮也是听翻译特别解释才明白两种意义上的根本区别。   司宏壮原以为亲自接待一下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也就完事,正要邀请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到自己的办公地点详谈,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却又说了一串话。   “什么玩意?”司宏壮尽管是听了翻译,可依然没听清楚:“叶尔勃?”   就在司宏壮没搞明白的时候,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接下来的举动算是给包括司宏壮在内的汉人打开了波斯萨珊的另一层面纱。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这个大贵族,既是掌握国家军队又有自己家族私军的大人物,他很是殷勤且是恭敬地引领着一名身穿华丽丽大袍子的人出现了。   那就真的是一件华丽丽的大意袍,从头是包到了脚底不谈,一身火红火红的袍子上面还有非常复杂的章纹,最为明显的就是胸前的那朵火焰。   “尊敬的将军,请欢迎来自我国的叶尔勃。”   “叶尔勃……”   司宏壮是不知道的,其实不止是阿三有种姓,波斯人也有自己的种姓制度,只不过波斯人没掉进那个大坑,是改制成为阶级划分…… 第700章 文化入侵?   阿三有自己的四个等级的种姓制度,波斯萨珊也有自己的四个等级阶层,事实上到后面中原文明也搞出了自己的士、农、工、商划分出来。   与中原文明所不同的是,其余的相当多文明在划分社会等级的时候,宗教通常会占据着相当高的地位,除了所在国家的王室之外,基本上第二个等级的阶层会是宗教群体。   阿三有婆罗门,萨珊有祆教僧侣;阿三有刹帝利,萨珊也有职业武士;阿三有吠舍,萨珊搞了个官僚和文士阶层;第四个等级的差别上面就是阿三平民地位比萨珊的庶民不如;要说还有什么就是相同都有奴隶,阿三的奴隶某些方面却是比贱民更有地位。   司宏壮在看到那个所谓的叶尔勃时候是有些懵的,原因是大热天竟然会有人穿着从头罩到脚底的大袍子,难道就不怕被闷死?   所谓的“叶尔勃”是祆教的一种职称,翻译过来就是“火的祭祀者”,叶尔勃的地位与祆教的“穆贝德”同级,后者是某个地区的主教,主持一个教区的教务。两者的区别是,穆贝德基本上就是待在一个地方主持教务,叶尔勃却是有着四处走动传播信仰的任务。   祆教其实也是中原的一种命名,它的真正名字是琐罗亚斯德教,还有另外一个称呼被中原称作为“拜火教”,他们是随着波斯萨珊的灭亡而在中东地区被驱赶,大概是在隋唐时期传到中原。   取代祆教教在中东地区兴盛的是伊斯兰教,随着一手弯刀一手经书的阿拉伯人不断扩张,伊斯兰教也开始了自己的兴盛,一度成为全地球信众最多的宗教,在亚洲、非洲、欧罗巴被大肆传播。   随着祆教叶尔勃的出现,司宏壮等汉人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排场,那是呼啦啦一大群身着宗教特色服装的人开路,那个叶尔勃身边不但是有全副武装的武士护卫,还必然是有美姬随行伺候。   “一个个穿的那么厚实……”司宏壮看那些身着厚实的人身上都有火焰标志,似乎是以衣服的章纹来分等级:“什么来头?”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刚才已经请司宏壮迎接他们的叶尔勃,却见司宏壮压根就没有上前迎接的举动,眉头就皱了起来。   说实在话,中原文明虽然说尊重宗教却不会去干抬高宗教地位的事,并且一直是王权压制神权,人们会有宗教信仰,可是绝少会出现什么狂信徒,再来是对宗教的畏惧和尊重也远远少于王权(官府)。   文明社会不一样,思想上也不相同,司宏壮会热情接待既是贵族又是将军的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可是对那个什么叶尔勃也就那个样。   司宏壮当然看到了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皱眉的举动,讶异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干么要那么一脸的不爽,出于主人家的礼貌也就问了问。   关于宗教的事情就简单不到哪去,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不可能将叶尔勃丢在一边不搭理,简约地向司宏壮提醒叶尔勃在波斯萨珊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司宏壮一听是神职人员也就没在乎,却是该给点面子迎接一下。   不知道名字的叶尔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却是没有向前走动,是待在原地等着符合规格的迎接。他见司宏壮过来,本人掀开了罩住头脸的衣袍,双手微微地伸展开来。   稍微离得近了,司宏壮看清了叶尔勃的长相,讶异于叶尔勃的怎么那么年轻又有一张俊美到过份的面貌,又向前走几步看到随着叶尔勃伸展双臂,那些身上衣物都有一朵火焰图案的人开始吟唱。   每一个宗教都有自己的“吟唱”,有些是赞歌,有的则是吟咏经文。赞歌自然就是有音律曲调的形式,像是正在高速发展的基督教和处于兴盛时期的祆教都是属于赞歌类型,阿三文明和中原文明则是属于吟咏经文类型,说不上是哪个比较“高、大、上”,完全是取决于受众的审美,谁的审美将影响谁,看的是实力。   举个简单的例子,文明程度高的民族,他们的审美就是主流审美,像是诸夏文明长期属于东亚霸主,诸夏文明所喜欢的才是主流,其余皆是属于不入流,连带非诸夏文明也会下意识觉得自己的东西不咋样。强大文明的审美观主导主流就是这么回事。   源于诸夏苗裔对本身文明的自信,只有自己家的东西才是好的,其余民族的某些事物哪怕是真的具有观赏性也会下意识觉得不怎么样,真喜欢上了就是抢来成为自己的。   祆教的赞歌其实相当不错,声调抑扬的同时又有停顿转折,就是在汉人听来真不比本文明道士吟咏经文好听到哪去。   赞歌唱了大概五分钟,是随着祆教叶尔勃双臂重新收回才结束。   那个叶尔勃叫美伽帕诺斯,不知道是习俗还是什么,只有名而没有姓氏。他一直是蹙眉状态。   按照波斯萨珊那边的习俗,赞歌响起的时候司宏壮就该快步过去,跪倒在美伽帕诺斯做拜服姿势,等着美伽帕诺斯进行祝福。这种“经过”在波斯人看来是一种很高的礼遇,跪倒和拜服完全就是应该的,还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待遇。   司宏壮是见了鬼了才会去干那些事,以目前的中原文明习俗而言,有那么一句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才是应该的,对君王都是在特殊场合才会跪拜,要不然向谁跪拜都属于屈辱。   美伽帕诺斯是按照波斯萨珊的习俗在办事,认为司宏壮不接受“好意”,就觉得自己遭遇到了屈辱,接下来一点都不想和司宏壮说话,竟然是在一大帮随行者拥簇下自顾自地向内走。   “来自叶尔勃的祝福啊!”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内心是纠结的,有对汉国将领竟然不接受好意的愤怒,更多是觉得郁闷,大概也知道文明不同所带来的习俗不同,说道:“很少人能够受到叶尔勃的亲自祝福。”   司宏壮只是能看得出那个什么叶尔勃很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是摸不着头脑,也不想去搞明白。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显然是不甘心,有意向司宏壮普及他们的宗教文化,很是慎重其事地介绍琐罗亚斯德教是波斯萨珊的国教,尤其讲述琐罗亚斯德教甚至可以影响到国家制定策略。   司宏壮是领着一众波斯人在向营区走,一路上就被絮絮叨叨个没完,听是有听,也了解到宗教在波斯萨珊有什么地位和影响力,重视是重视了起来,可听到要去跪在那个什么叶尔勃面前立刻就火了。   “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习俗。”司宏壮不会干抽刀砍丫子的事,很是严肃地说:“我们汉人对于跪拜之礼很是讲究,请贵国务必搞明白。”   只要是个人,谁不知道跪拜很讲究?就是不同的文明都会有作为人的尊严,没人愿意动不动就向谁跪拜,可在一些文明里面向某些人跪拜不是屈辱反而是荣幸就对了。   有了那么个插曲,再来是汉军准备的欢迎仪式也真的不怎么样,波斯来人上岸之后是在郁闷当中度过。   目前的大多数汉人对于宗教属于可有可无的状态,不排斥宗教的同时,是不管对什么神袛都会保持一颗敬畏之心,但别奢望他们会对宗教的信仰到了愿意付出一切的程度。   对大多数汉人来讲,信仰神袛只是想要祈求获得什么,通常是敬香(或其它东西)来恳求神袛帮他们达到什么愿望,算起来更像是一种交易,算不得是纯粹的信仰。   “三千人,超过一千是他们的国教相关人员。”司宏壮正在向桓温进行必要汇报:“有一千是武装人员,剩下是随行的随从之类。”   桓温对其它文明国家有国教还是比较清楚的,波斯萨珊有琐罗亚斯德教,阿三有印度教,罗马刚刚在普及基督教,其余文明也有自己的国教,那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   “那个什么叶尔勃竟然想让职跪拜!”司宏壮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   桓温虽然对波斯萨珊的国教有兴趣,但比较重视波斯的武装人员是怎么回事。他从国内得到一个消息,波斯人从远古时代就有一支精锐部队,那支部队被称呼为“不死军”,虽然波斯人的朝代一直在更替,可几乎每个王朝都有“不死军”的存在。   “倒是有那么一些浑身包着斗篷和脸上带着面具。”司宏壮是很刻意有过观察,说道:“那些人应该就是什么不死军吧?”   关于“不死军”的信息,一开始是刘彦随便讲讲,等待波斯萨珊有使节团到汉国本土才经过专门的了解,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不死军”的存在。   “不死军”的是该追述到公元前六世纪了,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支精锐部队,扮演着皇家卫队与常备军的双重身份。在阿契美尼德王朝之后,其实是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死军”,哪怕是依然有“不死军”也是作为一种传统存在。后续的波斯王朝还在搞“不死军”,有些比较重视的波斯君王是特别挑选武技高强的人选入“不死军”,有些君王则是纯粹将“不死军”作为一种门面形势的仪仗队。   汉国这一方面已经和波斯萨珊结成局部军事同盟,互相之间怎么都要了解一下,让大量的波斯前去汉国本土当然属于不可能,交流的平台放在平蛮校尉部倒是合适。   不止是与波斯萨珊,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其余四个参与针对笈多王朝的同盟国家也会有人抵达平蛮校尉部,来的人有多有少,都是增加互相了解的一种程序。   平蛮校尉部是汉国在远方的军事基地,各国能够了解到的汉文化会相当有限,顶多也就是初步了解汉国的军事文化,真的想要了解汉文明是怎么回事,不但是要前往汉国本土,也要相当的时间,绝对不是一时半载的事情。   可能是汉国这一方面不将波斯萨珊的国教当回事,在接下来祆教的叶尔勃美伽帕诺斯再也没有出现,是由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与汉国这边进行交流,可是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也一直没有见到桓温。   美伽帕诺斯没有亲自现身,问题是祆教十分活跃,他们有意无意会干一些充满宗教色彩的事情,还极力接触汉人想要传播信仰。   “就让他们那样搞?”袁乔说的当然是祆教想要传播信仰获得信徒的事。   其实波斯人当然不能在平蛮校尉部随意逛游,可耐不住那些祆教的穆护(也称穆格)对信仰传播过于热情,只要是逮住机会就狂热地拉拢信徒。   穆护是波斯萨珊国教……也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人员,他们的数量极其众多,事实上成份也非常复杂,能够被带来汉人这边的穆护必然是经过层层甄选,无一不是信仰坚定之人,为的就是将自己的信仰传播到汉人这里。   桓温对于近期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一开始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后面却是产生了警惕。   说到底,大多数汉人对于宗教真不是那么热衷,信仰上面更是看做一种交易,属于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的类型,要让汉人对信仰产生“忠坚”之心,不是有什么逼迫手段,那即是信仰了之后得到好处的回馈,要不然信是信了,可真别奢望能让汉人为了信仰的某位神袛去干些什么事。   桓温一直在琢磨,后面是对袁乔说:“他们……是在干王上所提起过的那什么?文化入侵???” 第701章 这是要搞事情啊!   每一个文明都会有属于自己特色的文化,从衣服穿着到饮食特色,几乎是生活点点滴滴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属于文化的一部分。   现如今只有少数的文明有文化入侵的观念,比如诸夏文明早就在行事文化入侵的事,结果就是中原王朝周边的国家或是民族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几乎每一个国家或是民族都能看到属于诸夏文明的文化影子。   诸夏文明向外进行文化入侵的手段可以说是最为温和,是展现自己文明高度的同时,借本国的军事实力进行威慑,文化传播的手段谈不上什么血腥,更多是以绝对的优势在碾压落后文明。   文明程度落后的一方向先进文明学习是一种必然,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也是乐此不疲地传播属于中原的文化,导致的是东亚的中原文明圈子很大,辐射出去的泛中原文化圈更大。直接的体现是相当多国家的文字压根就是汉字,一些受到影响比较大的国家也是穿上了稍微改装后的汉服。   关于中原文化圈子的影响力,以棒子国和倭国、猴子国受到的影响最大,三个国家在长达将近两千年的历史里面都是使用汉字,结果是儒家成为中原主流之后,一些儒家思想也一直在影响着上述三个国家。   另一方面是服装,中原王朝因为改朝换代在服装上面一直出现变化,大体上却是延续着汉家衣冠的特色,其中的一个例外是李唐加入了相当多的胡人和西域色彩,衍伸出了充满李唐色彩的“唐衣”。而实际上唐衣和传统汉家衣冠是存在明显区别的,也影响到了后续的中原王朝。   关于中原文化的影响也体现在服装上面。有相当多的国家,他们的上层社会基本上就是随着中原王朝的达官贵人穿着,款式上面还不带变化,甚至是国家的统治者怎么穿着都受到中原王朝的监督。   棒子国、倭国和猴子猴,他们所谓的民族服装其实都是中原王朝某阶段的服饰,像是倭国一直延续着先秦时期的中原服饰,棒子国则是到有明一代受到影响最大一直保留服饰,猴子国本来也是各种充满中原文化服饰特色。不过,猴子猴后面是因为欧罗巴人殖民过来被强制更改才是去中原文化的服饰色彩,连带猴子国的文字也变成了拉丁文体系。   关于文字,棒子国后面在去汉化时期搞出了一个不健全的字体,连带很多发音其实也是舶来品,相当多的字和组词的读音是直接照搬汉字。   倒是倭国一直保留着汉字,一开始是全为汉字的字体,后面的平假名和片假名是有些比较复杂的发展过程,起初是为了出别贵族和平民,搞着搞着变成了注音。到民国时期,一些文化人是学习倭国也搞注音,就是偏旁部首的读音。   在倭国的一些读音上面,其实能够分辨出存在闽南语和客家语相同的地方,连意思都是一样。再来就是有着一些南洋读音,还存在历史上的一些东北消失民族的读音。就是一些文字虽然和天朝一样,可相同文字却有不同的意思。   中原文明在东亚长期是属于最先进的文明,本身对于周边国家的“跟风”早就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再有儒家一直想要教化蛮夷的执念,周边国家不受到重大影响都难。   与中原文明相对比的是,其他文明在文化入侵上面通常是以宗教手段入手,曾经的希腊人是那样,现在的波斯人也是这样,到后面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崛起之后更是执着,到了那种不信我神即为异端的地步。   中原文明的历史上看不到因为宗教理念不同而爆发的国战,可是在欧罗巴和中亚、中东却是因为宗教而一直在爆发大战。要是研究起来,其实会发现那是归于“单一神”的霸道之处。   不管是叫琐罗亚斯德教,还是中原称呼的祆教、火祆教、拜火教,这一个宗教并不是“单一神”的体系,侵略性上面并不强,对于信仰的传播却是有着宗教的共性,也就是无比的热衷。   桓温特别了解了一下,汉人这一方面还真的出现不少信了琐罗亚斯德教的人,他就如同中原文明的高官那样,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进行解决。   无论是那个中原王朝,皆是视宗教为大威胁,没可能让任何一个宗教肆无忌惮地拉拢信徒。在诸夏文明的历史里面,不管是什么都要屈从于王权,哪怕就是宗教也该是服务于君王的统治,那样一来就很容易淘汰掉一些宗教,留下对统治有用的宗教进行约束性质的发展。   桓温当然没有可能让波斯人的宗教肆无忌惮拉拢信徒,他先让司宏壮警告波斯人,后面对军队进行整肃。   很神奇的一幕就那么发生了,原先信了琐罗亚斯德教的汉人,他们知道官方排斥之后,没任何意外是立刻放弃了琐罗亚斯德教。   美伽帕诺斯本来发现汉人好忽悠是很高兴,正在计划将吸引更多的汉人成为信徒,就在他想要搞一场重大的宗教仪式前,司宏壮是先去警告了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由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向美伽帕诺斯表达不满。   “信仰是神圣的,人间的权力不该进行干涉。”美伽帕诺斯对桓温一直没有出现非常不满,更不满的是他没有受到汉国足够的重视:“任何对神的不尊重,都将遭遇来自神的怒火和惩罚!”   琐罗亚斯德教是波斯萨珊的国教,利益方面必然也是和波斯萨珊的大多数高层形成捆绑,就是大多数的波斯高层压根就清楚宗教是怎么回事,对于神神叨叨的那些是身份越高就越不信,之所以支持无非就是源自于利益,再来是宗教的存在有利于他们对人民的统治。   没毛病,身份和地位越高,掌握的权力和资源越多,对宗教的本质就越了解,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维护宗教,可本身压根就不信那些神神叨叨。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就属于那种知道琐罗亚斯德教为什么会成为波斯萨珊国教的高层,一些场合在有必要的时候会表现出誓死维护信仰的举动,可就像很多人一样都知道怎么回事,无非就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之类的。   “你必须有所作为!”美伽帕诺斯现在就在演,他无比严肃地对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说:“阿胡拉·马兹达的荣耀也将有汉人一份!”   阿胡拉·马兹达是琐罗亚斯德教的最高神,意为“智慧之主”,是最高主神,它具有光明、生命、创造等德行,也是天则、秩序和真理的化身。它创造了物质世界,也创造了火,即“无限的光明”,因此琐罗亚斯德教把拜火作为他们的神圣职责。   就像很多宗教相同的地方,任何一个宗教的主神都很忙,比如创造了世界(宇宙),还有就是虽然说法和手段不同,但人都是由他们创造出来,再来就是必须有全知全能的手段。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很清楚美伽帕诺斯在表达什么意思,这一次波斯文明与中原文明的接触并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双方因为海路的出现必将会有频繁的交流,是从官方到民间的交流。   任何一个文明的接触必然会产生碰撞,激烈一些就是以战争作为开场,直至一方无法消灭另外一方才会认可对方的存在。   这一次波斯文明和中原文明的接触属于温和形式,至少作为开场的方式很温和,双方还在某些地方形成了善意,但并不是说碰撞之后的竞争就没有了,只是不以战争形式作为手段而已。   波斯人位处东方和西方的正中间,他们远比东亚的文明或欧罗巴的文明更加清楚两个文明发现对方之后是怎么回事。那是一种可以说是来自文明的全面竞争,谁接受谁的文化更多一些,不止是证明己方文明的先进性,还将形成一种主导性质,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民族)会小觑主导权的重要性,小看这一点的国家(民族)都离不开被吞到连残渣都没剩下。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争!”美伽帕诺斯满满都是惆怅地说:“汉人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民族,他们的历史给予了他们处世的独立性,是最宝贵的底蕴。”   波斯人吞掉的民族并不少,过程之中并不缺乏艰难与挫折,一些民族在接受波斯文化之后失去了本身的文化,不用波斯人施加武力手段就融为波斯文化的一部分,他们也不止一次尝到了文化入侵的好处,才是目前为止所有文明中对文化入侵理解最透彻的民族。   与之相对的是,中原文明其实也一直都在对其它国家(民族)进行文化侵略,问题是中原文明真就没有像波斯文明有那么多的艰难或是挫折。中原文明“干掉”其它文明走的是一种碾压式的水到渠成,导致中原文明对文化侵略真没波斯人理解的透彻和重视。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对于美伽帕诺斯用到“战争”两个字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与血肉之躯的拼杀进行相比,来自文化所带来的思想改变更加高端也更加残酷。   “我会向汉帝国进行最严肃的交涉!”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先是保证,后面不得不说:“但是……恐怕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   美伽帕诺斯沉思了有一小会,说道:“强权无法阻止人们寻找精神上的乐园。”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知道说的是什么,美伽帕诺斯还是会搞宗教仪式。   波斯萨珊的来人在平蛮校尉部有自己的驻区,因为是汉军驻地的关系当然不能搞什么越俎代庖的事情,比如划分出一块军事禁区什么的,可驻区之内想搞宗教仪式就不是汉军那么好制止的事。   “让他们弄。”桓温是知道波斯人正在准备宗教仪式,说道:“不用约束我们的人,一切顺其自然。”   事实上,波斯人已经邀请包括桓温在内的汉人高层前去参加,就是桓温本人压根就不会去,还想看一看到底有谁会去。   波斯人将场面搞得很大,整个驻区有半个都被装饰起来,清出一大片的空地,某些地段建立起了高台,高台边上铺了波斯地毯,还建立起了一个个观赏用的观礼棚子。   平蛮校尉部能让波斯人走动的地方,几乎都有波斯人在宣扬消息,说法可能不太一样,目的则是相同,都是为了吸引汉人前去。   “花样和手段尽出啊!”袁乔是真觉得波斯人太会搞事了,摇着头缓缓地说:“美姬、食物、礼物……无奇不有,下了很大的成本呢。”   桓温失笑道:“每个宗教的手段都差不多。”   “他们更露骨。”袁乔怪怪地说:“我们的宗教,至少是避讳女色。他们却有什么圣女,宣扬可能会有人得到圣女的青睐,与之共度一夜春宵。”   袁乔并没有胡扯,虽然不知道琐罗亚斯德是怎么回事,但波斯人为了吸引汉人过去真的讲圣女陪睡。   “怎么听着和阿三的那个宗教差不多?”桓温说的是印度教,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就面无表情地说:“阿三的宗教圣女有点多,花点钱就能随便睡。波斯人的宗教也是那样?”   话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嘛!阿三的圣女其实是庙妓,就是挂着宗教色彩的妓女之类的,人家的也没宣扬自己的圣女多么的纯洁或高尚,早就明明白白昭示世人圣女是干什么的。   “对了……”桓温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什么七十二个永远是处女的,和波斯人有什么关系吗?”   袁乔听得一个愣神,他并不知道刘彦曾经都说了什么,就奇怪怎么会有女人永远是处女呢??? 第702章 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桓温说的并不是琐罗亚斯德教,是波斯萨珊国内阿拉伯人正在兴起的一个宗教,再来是那个宗教其实还没有形成健全的体系,是阿拉伯人根据自己的精神需要幻想出一部分的教义,其中就包括那七十二个永远是处女的美女。   任何的宗教都有符合逻辑性的理念,一些不是那么有逻辑性的理念也被视为一种特殊手段,飞天遁地和一拳击沉大陆、打破星球的手段都存在,甚至还有一念毁灭宇宙的设定,难道就不允许七十二个美女虽然一直被“啪啪啪”可依然永远是处女的设定啊?会是处女还不是因为走“后门”的关系,只要是扯上幻想类,就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源于需要而出现的精神幻想乡,逻辑是完全不需要存在的,只要能够满足人们所期盼的美好就足够了,那也就是为什么每一个宗教都有类似于天堂的存在。   中原文明对于宗教并不那么热衷,就是存在信仰也只是一种“礼尚往来”的祈祷,人们如果祈祷无用还会各种埋怨,从中就能看出是个什么情况。   有的文明不将宗教当回事,在有些文明宗教则是最为重要;有的文明只是将宗教视为一种精神上的藉慰,又有文明视宗教为至高无上。   波斯人在宗教和信仰上面肯定是认真的,就是因为琐罗亚斯德教非“单一神”教,某些方面并不会那么霸道,不是那种不信我神即为异端的地步。   一片忙碌之中,波斯人将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弄了出来,除开一应的装饰之外,他们搞来了相当多的木柴,高台之上堆满了柴薪,高台边上也是堆着一捆捆的木头,看样子就是要搞一个盛大的篝火节目。   临近傍晚之后,波斯人燃烧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要是从高空俯视能发现就是一朵由众多篝火构成的火焰形状。   美伽帕诺斯穿上了比来之前更加华丽的服装,胸前依然有着一朵火焰图形,认真看会发现包括火焰图案和章纹在内都是金线构成,衣料却是由棉质变成了丝绸。   说句实在话,波斯人很耐热,可能舒爽一些没人会愿意受闷热的那个罪,美伽帕诺斯的新行头并没有得到多久,是前往汉国本土的使节团有人带回去,他们集中了大量的裁缝加紧制作,搞出了由丝绸制成的华丽丽衣裳。   身为叶尔勃的美伽帕诺斯有这待遇,其余琐罗亚斯德教的众人顶多就是换成纱质的衣裳,其中就包括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   波斯人不止是在制作毛毯上有一套,对于纱的利用其实也是相当有深度,得说的是只要是纱本身就是网格状态,差别就是网格大或小,就会造成一种透明效果,以至于相当多的琐罗亚斯德教众人看着就像是没穿。   “没有人来?”美伽帕诺斯满脸的阴沉:“不但是受邀的人没到,也没有汉人信众过来?”   这一次琐罗亚斯德教下了很大的力气进行准备,不但将场所搞得自己认为的美轮美奂,还拿出众多的美食以及美酒,现场烤羊羔的香味都飘出了几里远,火光照射之下的一些桌子上也是摆满了各种类型的水果,更不用说那一罐罐和一桶桶的美酒。   美食与美酒对于一些高层并不会有什么吸引力,它们本身就是用来吸引普通人,琐罗亚斯德教在波斯萨珊本土搞这个的时候,绝绝对对就是人山人海地围过来,期间因为太过拥挤踩死几个或是闷死几个才算是正常。   美伽帕诺斯在互动之前已经准备了十来天,是尽可能是将要搞事的消息宣扬让更多的人知道,之前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人员拉拢了不少汉人信徒,有一个算一个都有通知到,那些汉人都表示只要不当值都会过来。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同样是一脸的阴沉,问道:“要派人再去邀请吗?”   且先不管波斯人搞这事是带着什么目的性,做好准备也发出邀请,受邀的客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到,作为主人理所当然是会感觉不爽。   美伽帕诺斯一直在沉默,他琢磨不明白汉帝国是不是知道波斯萨珊搞这一套是在弄文化入侵,才有了警惕。   “不。”美伽帕诺斯摇着头:“不必再派人邀请。”   越是大国就越在意自己的脸面,甭管自己要搞什么事,可受到邀请却不来就是不给面子,真正的大国才不会一再降低身段。   就在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沉默一会要说什么时候,有人过来汇报,说是汉帝国那边有动静了。   桓温不是鸿儒馆的人员,搞外交什么的本身就不是他的职责,已经知晓波斯萨珊要搞事,受到邀请该出现还是会出现。   尽管天气非常闷热,桓温还是换上了一整套的诸侯规格冕服。   所谓诸侯规格的冕服当然与天子冕服有区别,比如冕冠的“旒”上面,又比如长度与衣、裳上装饰的“章纹”种类、个数等内容的相关区别。   桓温虽然只是亭侯,可只要是“侯”这一爵位就有资格穿冕服,规格上面自然是冕服体系的最低等级,可一整套行头还是显得非常复杂。   除开桓温之外,其余有爵位的汉人也是穿上了礼服,就是按照自己的爵位等级,有类似于大裘冕的服装,而大裘冕其实也是冕服的一个体系,只是通常作为朝服而存在。   由于执行着二十等爵的制度,汉国其实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能够获得爵位本身就代表着对国家和民族有着爵位相应的贡献,有付出自然就应该得到回报,是以爵位本身的待遇来获得酬谢。   平蛮校尉部就桓温一个侯爵存在,袁乔是第十五等级的少上造,司宏壮和伏伟是第七级别的公大夫,李迈是第六级别的官大夫,第五级别的大夫数量就更多。   由官职和爵位最高的桓温领前,一众人等列队非常有次序地跟在后面,一眼看去就是一片的黑色主体,黑色的服装上面有各种红色的章纹区分等级,已经快要靠近波斯人的营地。   波斯这一方面得知一直没有出现的桓温出现,平蛮校尉部几乎数得上号的汉帝国将领也都过来,仅是因为桓温出现就该摆出相应的接待规格,更不用说汉帝国那么给面子地该来的人都来了。   美伽帕诺斯一改之前的满脸的阴沉,对于汉帝国那么给面子是无比欣喜的态度,亲自到了营寨门前迎接桓温的到来。   为了显示隆重,波斯人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到了寨门前,呼啦啦一票人还因为各自身份的原因有众多的随从伴随而行,场面上就显得更大了。   “欢迎您,汉帝国的征南将军!”美伽帕诺斯可没再搞什么伸展双臂,让周边的人唱赞歌,等着桓温过去跪舔,等等的破事。他是弯腰行了一个抚胸礼,重新直立起腰杆的时候比划了一些汉人看不懂的动作,应该是代表神进行祝福之类的,然后再次说:“欢迎汉帝国的诸位,阿胡拉·马兹达将会祝福和庇佑你们。”   汉人才不知道阿胡拉·马兹达是谁,桓温听完翻译之后很直白地说:“我们有自己的神袛会进行庇佑。”   那么说完全没有错,要说神袛诸夏文明并不缺乏,大多数还能找到塑造原型,基本都是对民族有着巨大贡献,后人出于感念敬为神袛,等于是“崇拜祖先”的一部分。   没瞎胡扯,诸夏文明的神袛真的就是那么回事,绝大多数神袛其实是人,如黄帝、神农、大禹等先祖,他们做的事情都是恩泽后代,由后人将所做事迹传颂下来逐渐尊敬成为神明。   很多文明的神袛则是纯粹的幻想类,也就是没人知道存不存在,是经过一代代的幻想和补充完善,塑造起了该神袛的形象,想象出该神袛有什么形象,甚至是写故事一样地有了一些事迹。   刹那间,美伽帕诺斯被桓温呛得是脸色一僵,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进行面对。   在汉人看来,祖先庇佑后世子孙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其实是没有牵扯到宗教或信仰之争,桓温说那句话也没有太针对的意思。   可是在波斯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的历史上并不缺乏因为宗教和信仰不同而爆发的战争,越是远古时代宗教战争就越多,曾经与希腊人打生打死不但是因为疆域问题,许多压根就是出于宗教的冲突。   就目前,波斯萨珊和罗马在爆发的战争也是牵扯到宗教,基督教正在罗马那里大肆发展,可波斯萨珊境内也不是没有基督教徒的存在,甚至还有没成型的伊斯兰教正在蓬勃发展,因为宗教而产生的冲突真的不要太多。   地域、国家、民族、文化……有太多的地方不相同,理念上面必然也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汉人没有当回事的事情,可能在波斯人看来就是无比严重的事情。   美伽帕诺斯脸色不断地变化,着实是不知道该有什么态度,他没有什么任何表示,一些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人员则是开始蠢蠢欲动。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先是不断抽搐脸颊,被突然的安静弄得既是尴尬也是不知所措,发现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人员的动作,赶紧迈步出去:“尊敬的新平侯,请入内。”   桓温微笑颔首,压根就没在意琐罗亚斯德教那些人要搞什么,迈步向前走。   领前的桓温一动,后续的人员当然是跟着移动起来,他们列队而行,展现出了非凡的纪律性,看得波斯人是一愣一愣的。   平蛮校尉部有爵位的汉人并不少,就是要第五级的大夫之上才会有官方下发的礼服,再以下是以束发的工具来进行区别。   二十等爵是来自先秦,汉国是在一些细节上面进行自己的改变,比如专门的礼服就是那么回事。很多细节上面是保留着先秦的制度,比如束发的款式,“科头”的类别。   所谓的“科头”就是不起防护作用的头盔,一般是麻布做的尖顶圆帽和一种板冠,纯粹就是显示爵位级别的标志。   波斯人对于汉人的服装特色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他们之前看到的汉人其实没有这么讲究,身为军人自然是穿着军装,休闲时因为太热也是怎么凉快怎么来,就给波斯人一种汉人够随便的印象。   事实上,之前波斯人还是有一种骄傲感,比如自己的服装比汉人更美,又比如汉人看着似乎挺邋遢。恰恰就是因为那种骄傲感,就是再热波斯人也会保持体面的穿着。   现在呢?桓温带头换上了诸侯冕服,各个有爵位的汉人也是换上了一身彰显爵位的行头,完全有别于波斯特色的服饰,哪怕是以波斯人的审美观也不得不承认汉人的一身穿着有着说不出来的气质。   气质是不止是桓温等人穿着的原因,还有一举一动的韵味所带来,一整套下来就充分展示什么叫“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搞门面功夫?诸夏文明的历史不是最长的,可是在礼仪和服装发展方面绝对不会落后于任何一个文明,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完全领先于大多数的文明。   现在可不是白皮肤系主宰地球审美的时代,任何一个文明都还充分保留自己的特色,因为距离的关系各个文明的接触并不频繁,还不至于有那种哪个文明形成全面压制的局面。   关于诸夏文明,波斯人是在帕提亚时期有过接触,源于当时的西汉将匈奴打得逃窜,匈奴又在中亚进行各种肆虐,事实上波斯人印象中的诸夏就代表着“强大”二字。   波斯萨珊取代了帕提亚,他们对现如今的汉国当然不会有太多的印象,所了解的就是固有的印象,内心里承认汉人的强大,再看到桓温等人到来之后的一举一动,还不知道多少人迷恋上了那种看不懂却发自内心欣赏和羡慕的作为…… 第703章 装逼的时候到了!   一个民族的历史即为该民族的底蕴,是难以想象的财富。民族有多少历史,历史之中又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任何的事件都将给予子孙后代足够多的借鉴。   源于悠久,民族的发展必然会延伸出各种各样的文化,社会的进步当然是大方向,怎么样的生存方式,又在生存之中诞生多样化的礼节又是一面。   诸夏文明发展到周王朝时期就形成了自己的“礼”,从那个时候就讲究什么样的身份该有与之匹配的礼仪,涵养、操守、道德等等方面逐渐被完善起来。   一个国家的高层一般能够体现出礼节的全面性,贵族又是其中最为代表性的一个群体,他们构成了一个国家对外的展示,某些方面来讲在一些场合上面既是代表着国家。   该是什么样的礼节,基本是一个民族展现自己精神面貌的体现,可以使与之交流的异族看到本民族的个性。   桓温等穿着礼服的人,他们正在向波斯人表现自己,展现出来的纪律性是一方面,言行举止上的一套又一套,使波斯人看到了诸夏文明的一部分,既有诸夏文明“礼”带来的温文儒雅,又有身为武人的阳刚,波斯人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矛盾。   波斯人其实也有自己的民族个性,理所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礼仪,只不过今天是在举行宗教仪式,关于波斯民族个性的东西很少,更多的是属于琐罗亚斯德教的色彩。   “怎么鼻子上都有链子?”李迈一直在忙碌指挥海军作战,之前还真没有亲自与波斯人接触过:“很像大汉的牛穿鼻。”   波斯人的确是很喜欢在自己的鼻子上穿孔并带上链子,耳朵和脸颊也喜欢弄上一些套环,那是从公元前就有的习惯,延伸出一套很特殊的审美。   事实上喜欢在身体上穿孔的民族并不少,波斯人虽然有“穿孔”文化,可是波斯人更多的时候是用“夹”的款式,阿三那才叫能穿必穿。   文明走到今天,波斯人和阿三都在“穿孔”文化上玩出了新的高度,比如强制某个阶层的女性在性器官上面穿孔,乳环什么的只是基本,花样之多超乎想象。这种文化其实是流传下去,现代很多人为了增加情趣也这么干。   波斯人与阿三其实还有一个共同点,极度喜欢用贵重金属彰显自己的财富,有点身份的人必将像是一个黄金移动宝库,少不了一些色彩鲜艳的宝石从中进行点缀。   话又说回来,其实诸夏的人也喜欢用贵重物品作为装饰品,只是上层群体并不以黄金或白银为显摆,是用各种玉制品。   因为诸夏极度喜欢玉,玉文化是延伸出相当多的道理,比如玉代表君子就是其中的一个。要说的是,一块极好的玉,它的价值非常高,很多佩玉的人根本就是带着数箱黄金在走动。   “那是什么宝石?”美伽帕诺斯是看到汉国高层每一人的裙摆都有一块玉佩,瞧着没有宝石的亮丽才发问。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还真知道那是什么,并且知道玉佩的作用,就说:“那是一种压着裙摆的配饰,防止裙摆仰高的玉佩。”   现如今的世界,绝大多数国家不管男女都是穿裙子,只是裙摆或高或低的不同。裙又分为很多种类,大体上就是诸夏款式、希腊款式、波斯款式。   诸夏的裙是介于希腊和波斯之间,希腊人的裙是到膝盖,波斯人的裙是到脚跟,希腊人的裙就真的是裙,波斯人的裙更倾向于袍子,那就是为什么说诸夏的裙是介于中间。然后,罗马人的穿着是在吞并希腊之后,走向了希腊化。   与宝石相比起来,玉的确是在色泽反射上面不显眼,玉甚至连翡翠的色泽反射都不如,玉符合诸夏文明的内敛才深受喜爱,其余文明对玉的无爱大概也是因为它的不彰显?   在波斯人看来,桓温等穿着礼服的汉人当然是衣裳华丽,还因为款式再加上言行举止的礼仪有着令人赏心悦目的韵味,就是有一点非常令波斯人感到不解,那就是绝难看到黄金或是白银的装饰品。   “或许……”美伽帕诺斯猜测道:“是因为他们才刚刚复国没有多久,每一个贵族都还很穷?”   所以说民族思想和审美不同就是那么回事,波斯人和阿三都恨不得将自己打扮成为一个黄金移动库,认为那是一种时尚美,又能显摆自己的财富,可在汉人看来满身黄金着实粗俗。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有专门了解过汉文明是怎么回事,不过了解的大多属于西汉的事了,对于现如今刘彦建立的汉国缺少了解渠道。   “也许?”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多少赞同美伽帕诺斯的猜测,说道:“汉人才刚刚重新统一他们的国家,阿尔达希尔殿下发回的消息多次提到汉国满地废墟。”   波斯萨珊的王室都能称呼殿下,与之中原文明要是封王才有资格被称殿下不同。而中原文明中的称呼都是有自己的讲究,殿下起初是原指殿阶之下,非皇室成员的大臣只要是够格站在殿阶之下都能被称殿下,另外是够资格立殿的人也能被称为殿下,后面是因卑达尊,逐渐转为对皇后、皇太子、诸王的敬称。   波斯文明对于建筑物没有类似诸夏文明的限制,宫殿啥玩意只要是有钱就能建造,不扯旗造反官方不会去干涉,说到底又因为词汇的不同,谁都能被称为殿下,只是脑子正常都不会去挑衅统治者罢了。   在桓温等人落座之下,美伽帕诺斯本来是要站起来说几句话就宣布仪式开始,但桓温的准备明显没完。   一支队伍是在桓温等人坐下之后才来到波斯人的营地寨门前,他们驱赶着马拉车,经过通报被允许入内。   来的车辆并不少,自然是无法将车辆驶入举办仪式的中心,停在外面之后由士卒端着盘子鱼贯入内。   “汉帝国的食物。”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还是很高兴,说道:“按照汉帝国的礼节,客人去做客应该带上礼物,桓温准备的就是食物。”   “……”美伽帕诺斯还真就没见过有客人到主人家会带食物。   波斯人是有准备多种类的食物,除了每个身份足够的人桌前摆放之外,还在多个长桌也摆放着。长桌并不在观礼台这边,是被安置在外围,那些食物是准备给前来的普通人享用。   过来的汉人正在忙碌,给美伽帕诺斯更多喧哗夺主的感觉,他多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在刘彦没有穿越之前,诸夏的饮食习惯虽然多样化,可是离不开蒸和煮两种,其实是没有诞生“炒”这一概念。   在料理的佐料方面,对于一些中药材的应用是早被使用,也就诞生了“炖”这一个料理方式。   刘彦带来了“炒”的料理方式,汉国又在南洋发现了种类众多的香料,近两年是研究出不少的料理。   诸夏在吃上面也有自己的礼仪,体现的是在用餐工具上面,汉人在忙碌的就是先摆放用餐工具。   “那是什么?”美伽帕诺斯看不懂中原文明的用餐工具,指了指桓温桌上的小鼎,没得到答案又指了指自己桌上跟桓温不一样的工具:“为什么他是那个,我们是这个?”   在场除了桓温是侯爵有资格用“鼎”,按照诸夏用餐规格没人有资格使用“鼎”来盛放食物,导致除了桓温用“鼎”之外的所有人是用“釜”,却一样底座下面都有炭火提供热度。   釜是一种圆底而无足的器物,里面装着一些炖好了的肉食,掀开之后香味立刻弥漫开来。   除开釜之外还有甑、鬲、罐等用餐器物,皆是各种形状不相同的器物。比如甑就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器物,它就是甗与鬲通过镂空的箅相连,用来放置食物,利用鬲中的蒸汽将甑中的食物煮熟。   形状各异的器物之余,匕、箸、豆、皿、叉等等是一应俱全,波斯人看到一整套的器物和餐具其实是已经发懵。   波斯人准备了食物和餐具,食物其实是各种的饼和肉类,餐具是简单的勺子、匕首、夹子、叉子。他们并没有准备汤,是以各种酒替代。   “这是干什么?”美伽帕诺斯除了发懵就是不爽:“嫌弃我们的食物?”   美伽帕诺斯没法不多想,汉人带来的食物种类实在是太多了,干的和汤类数起来有数十种之多,每样看着赏心悦目的同时,还偏偏都有着鼻子一闻就香气十足的香味。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看着自己桌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食物,忍耐着吞咽口水的冲动,说道:“阿尔达希尔殿下写回书信,有提过汉帝国的美味,信中赞不绝口。”   美伽帕诺斯不是在说食物好不好?他就是搞不明白汉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来砸场子。   另一边,桓温看到该弄的已经弄好,先是一声“诸君”,随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洪亮声道:“今时此刻,两国相遇于此,无诗怎可应景?”   就在波斯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场汉人皆是站立起来,互相之间拱手为礼,又一致对美伽帕诺斯和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行礼,没等两人有什么回应,已经开口吟唱。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那是来自《诗经》中的《鹿鸣》,本是君王大宴群臣宾客的诗篇,后面就成了接待客人需要吟上一次的欢迎礼节,越是正式的场合就越容易听到《鹿鸣》吟唱声。   波斯人听不懂汉语,却是能够从曲调上面听出庄重,曲调却不是一成不变,该庄重的时候如此,更多的时候是充满了欢快和喜悦。   语言有别,不懂就是不懂,音乐却是不用太多的语言,曲调上面其实是通用的。   《鹿鸣》吟唱声停止,桓温带头举起酒爵,其余汉人举起酒盏,被来自古老曲调影响到的波斯人下意识也跟着举起装酒皿器。   桓温喝了一声:“共饮!”   汉人将手里的酒盏一仰,同声应:“饮圣!”   一众波斯人估计是懵的,有些人用着怪怪的腔调学着喊了声“饮圣”,有的是在茫然中跟着汉人抬起一臂做遮掩动作,汉人有长袖,波斯人却没有,共同饮下水酒。   抬臂用长袖遮住是中原文明的一种礼貌,衣服款式再加上一套动作,事实上也是“礼”的一部分。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正在与美伽帕诺斯面面相觑之际,桓温又有了新的动作。   桓温是一摆手臂,有侍从为每一个有资格安坐的人送上盆盂,掀开之后是清水。   美伽帕诺斯已经好几次欲言而止,看到盆盂里面装的是清水,一个愣神就看向桓温。   盆盂的清水当然不是用来喝的,其实还会有人端来一种“簋”,就是让用餐者漱口和洗手用的。   桓温生长于门阀之家,对这一套用餐程序是从小就接触到大,无论是什么动作都充分带着贵族该有的儒雅。   其余有爵位的汉人,仅有少部分也是自小接触那一套用餐程序,绝大多数压根就是不久前临时培训。   现场的节奏已经被桓温完全掌控,不是所有汉人都熟悉用餐程序,可汉人至少还有事先培训一下下,波斯人就完全没这个概念。   波斯人事实上已经被复杂的用餐礼节给整懵了,因为不懂而不敢瞎胡搞,为了不闹笑话是跟着能够看到的汉人在做。   “……”   美伽帕诺斯被一阵折腾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他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后面是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跟着桓温在做类似的举动,脑子还因为那一套复杂的举动而有了好“高、大、上”的感觉。   桓温一边在引领“潮流”,另一边是看到波斯人“情不自主”跟着学,嘴角翘了起来…… 第704章 起源   谈不上是什么喧哗夺主,不过又是一次文明之间的交流,看着逼格比较高的那个文明整懵了另外一个文明的人。   诸夏的许多礼节瞧着真的挺复杂,有规有矩又充满了历史底蕴带来的逼格,真的是能够吓唬住人。   一场欢宴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品尝美食的时间。要是在香料没有出现之前,连带“炒”的厨艺也没有出现,诸夏的美食其实也就那个样,波斯人顶多就是吃个新鲜,可有了炒菜,各道食物是各自加了中药材或香料,合理的调配之下就真的是一道道的美食。   吃撑了的众人,后面波斯人的各种饼和肉食被端上来真就没吃多少。   波斯人的饼种类其实挺多,从中能够看到波斯与阿三的结合,比如一种脆香烤饼就加了香蕉,是被做成一种卷起来的样式,外面的皮脆脆的,里面却是有包着奶油和香蕉膏,吃着倒也是别有风味。   肉类上面其实就是烤肉,不知道是加了什么调料,没有香料加持之下味道也就那个样子。   最有特色的是烤骆驼,还是那种除去内脏之后整只骆驼一块焖烤,骆驼的腹中会装有小羊羔,最精华的部分除了驼峰之外就是那只被装在骆驼腹中的小羊羔。   被烤得全只金黄的骆驼是用架子整只抬了出来,现场剥出腹内的小羊羔,剥开的时候金色油水流淌出来,浓烈的肉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在对烤骆驼进行分食的时候是有着特别的讲究,驼峰必然是分给最为尊贵的人,腹内的小羊羔是分给低一等级的人,其余的肉当时其实是不吃的,事后才给分食给一些等级再更低的人。   桓温在驼峰端上来的时候品尝了一下,放入口中顿时能品尝出一种别样的鲜美,肉质酥烂软糯,舌头的味蕾能感受到鲜香异常,不得不对这一道美食点赞。   现场能够吃到驼峰的人也就那么多,却是没有一个完全吃完,是很贵族式的适可而止,大概就是表达一种又不是缺乏享受,不会因为一道美食而无法控制自己。   “阿胡拉·马兹达在上!”美伽帕诺斯对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说道:“汉人都是大胃王!”   可不是嘛!之前的诸夏美食就不说了,汉人几乎是完全吃完,等待上了波斯的食物之后,大多数汉人依然是端来多少就吃多少,好像胃永远不会被填满似得。   诸夏文明有一个特点,身为武人必然是要能吃,吃的越多就代表越是有精神。其余文明其实也有类似的观点,能吃的人肯定是身材健硕,力气也会非常大,体格再加上力气就是一个勇士的基础。   身材高大而又强壮在搏斗方面有着更多的优势,就是在抗打能力上也会强不少。要是身材矮小再加上瘦弱,就是再灵活只要没躲开身强体壮者的一拳,基本也是一击既倒。无法驳斥的是,强壮的一方是真的在搏斗上面占有优势。   在吃的份量上面,很明显汉人全面胜于波斯人,美伽帕诺斯说那些话不是在嘲笑汉人好像饿死鬼,其实就是纯粹惊叹汉人的胃怎么会那么大,其中不免还有关于“勇士基础”方面的思考。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说道:“应该可以开始了。”   美伽帕诺斯的回应是颔首。   波斯人进行了很多的准备,就是桓温等人过来之后失去对现场的主导权,显然桓温也不想做得太过份,后面留下了波斯人的主导空间。   说到底两国没仇,交流时为自己的文明争取更多的高度没问题,但真没必要让对方下不了台,要不然明明互相之间不想怎么样,可搞着搞着就变仇人了。   因为在气势上从一开始就被桓温等汉人压制,波斯人重新掌握主导权后是有点“硬”不起来,比如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会参考桓温的意见就是一种体现。   “有美食,有美酒……”桓温一直保持着微笑,被询问意见爽朗地说:“怎能无乐与舞?”   美伽帕诺斯忍了,他压根就不是说要表演歌舞好吧,是琐罗亚斯德教要进行拜火仪式。   桓温那么说是看到波斯人拿出了自己的乐器,也看到一些女姬模样的人。   诸夏文明的高层饮宴都是有音乐和舞姬来点缀气氛,要不然只是吃和喝又有个鸟意思。音乐又分雅和俗,舞姬跳什么舞也有相关讲究。   在诸夏文明中的雅乐,是一种几乎没什么激烈起伏的音乐,最开始的时候是作为帝王朝贺、祭祀天地等大典所用的音乐。雅乐的体系在西周初年制定,与法律和礼仪共同构成了贵族统治的内外支柱,到了两汉就没有那么讲究,有钱谁都能养乐师去学习雅乐,想听就听,不像春秋时期非诸侯奏响雅乐要被灭族。   在奏雅乐的时候,伴随的就是一种雅乐之舞(不是花叶银公孙树那植物啊)。这种舞蹈就跟音乐一样没有什么激烈的动作,是模仿各种动物的一些动作,跳的时候一停一顿的,就像是放视频出现卡顿一样。   “俗”乐在诸夏文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被称作靡靡之音,其实包含的范围非常大,比如轻快或节奏激烈就被认为是“俗”的一种。之所以会被称为“靡靡之音”,另一方面是舞姬在这种音乐下跳舞不像雅乐时那么庄重,穿着暴露又会有一些具有诱惑性的舞蹈动作。   历史走到了今天,事实上雅乐只会出现在一些重大的场合,比如君王大宴、朝贺和祭祀天地的几个场合,要不真没人再去听雅乐,相反是春秋战国认为的俗乐比较受欢迎,也代表着人们生活品质的提升和思想上的转变。   波斯人的音乐其实也有分别,比如宗教音乐、宫廷音乐和民间音乐三种。宗教音乐和宫廷音乐有许多的相似度,所用的乐器上面几乎没有区别,就是宗教音乐比宫廷音乐更加讲究宏大。在民间音乐方面,波斯和诸夏的乐器会存在不同,可是基本都离不开具有地方特色的这一点。   桓温看着波斯人列队略略感到好奇,没等他问话,那些列队的波斯人已经开口在唱。   音乐没有被奏响之前,列队的波斯人是以一种美声的形式吟唱,声音中不带语言的音节,纯粹就是声线上的一种“吟”,人数众多之下声音很响,听上去其实挺不错。   中东是一个宗教诞生之地,许许多多的宗教就是源自于这里,很多的方面有相似点,结果是那些宗教都视耶路撒冷为自己的圣地。   波斯人的琐罗亚斯德教比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历史都要悠久,对后者都有深远的影响。   在基督教尚未成为罗马国教之前,罗马国内流行的摩尼教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一个分支,奥古斯丁皈依基督之前,是摩尼教的信徒。   琐罗亚斯德教是在萨珊王朝期间(约公元二二六年至公元八五一年),被立为波斯国教。佛祖释迦牟尼悟道后招收的第一批弟子就有琐罗亚斯德教徒。   事实上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响力真的非常大,影响到了许多的宗教,史学家因其在历史文化上的突出贡献而称其为“世界第五大宗教”。   琐罗亚斯德教就是到现代的伊朗依然拥有信徒,只是在伊斯兰教的打击下信众非常少,曾经的波斯萨珊国教到现代之后只保留了五座寺院,规模都还很小,也会举行宗教仪式,内有长年不灭之圣火。但是琐罗亚斯德教对伊朗和阿三孟买一带的帕西人(Parsi)中仍然有着较大的影响力。   桓温等汉人看到的列队而唱者其实就是“唱诗班”,波斯人搞这个形式已经非常久,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有的是照搬,有的是借鉴。不管是照搬还是借鉴,“美声”的唱法都是占了很大的比例,也就能够明显地听出都具有“吟”的特点。   汉人真就没有听过类似的唱法,诸夏音乐哪怕是“吟”的部分,可基本上不是学动物的鸣叫,就是“吟”的时候会带有字节。   波斯的“唱诗班”吟唱的时候没有字节比有字节更能符合汉人的审美,一时间还真让大多数汉人听得入迷了。   美伽帕诺斯看到汉人欣赏或是迷醉的表情,既是兴奋又是高兴地说:“这就是神的力量。”   话说,那是音乐的力量好不好,就是音乐也是由人创作出来,虽然是用来敬献给神,但和神的力量扯不上关系吧?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才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相反是附合地对美伽帕诺斯点头。   具有波斯色彩的音乐声逐渐加入,竖琴部分的时候,汉人听来没有觉得突兀,琴声在搭配美声,使“吟唱”听上去更为好听,可一切就在“噗噗噗”的鼓声加入进来变得不一样了,就好像吃美食正高兴却突然发现食物里有赃物那样。   有鼓声之后,“唱诗班”也不再用纯粹的美声唱法,是开始唱出一些赞美的音节,随后又是各种乐器声加入进去,连带早准备好的舞者也都出场。   舞者都是穿着大袍子,他们边走边进行各种动作,以舞动手臂作为主要动作,能看出步伐中有孔雀的韵味,还没有完全进场之前,场地里面被点燃了篝火,舞者进场基本就是围绕着篝火在跳。   “这就是拜火?”袁乔是看了一小会,跳舞的波斯人,不管男女更多的动作就是在朝拜火焰,其余的舞蹈动作真的很少:“他们崇拜火焰?”   没毛病,今时今刻的波斯人宗教就是对火有着特色感情,认为火是阿胡拉·马兹达的儿子,是神的造物中最高和最有力量的东西。火的清净、光辉、活力、锐敏、洁白、生产力等象征神的绝对和至善,因为这样火是人们的“正义之眼”。对火的礼赞是教徒的首要义务。   其实诸夏文明也有过崇拜火焰的时期,甚至是有过对任何不解的畏惧和崇拜,倾向于“万物皆有灵”的那一方面,后来“万物皆有灵”虽然还是存在,可是对祖先的崇拜占了主流。各类的神可以不信,可关于祖先的方面是绝对不能马虎的。   “不会有生人祭祀吧?”伏伟的说话对象是司宏壮,他是看到有一个全身白的女子突然出现,那女子身边还围着剽悍武士:“虽然看不到长相,瞧着气质却是极好,烧了多可惜?”   司宏壮是听了伏伟的话才将目光移过去,恰好是看到那女子在武士的“监视”下缓步走向火焰:“生祭活人啥的在我们那里早就被禁止和废弃。听说萨珊也是一个大国,不会搞那个吧?”   在现如今,许多宗教是还有生祭活人的习惯,通常还都是烧死,伏伟有在中南半岛待过,见识过那里的蛮人非常野蛮的宗教习俗,那里的蛮人举行宗教仪式就是血腥的代名词,要被生祭的人被烧死还算是幸福,相比烧死还有更多的残忍手段。   某些方面伏伟并没有想错,琐罗亚斯德教的确是有将人烧死献给神的仪式,不但是琐罗亚斯德教,事实上中亚和欧罗巴的宗教基本都很喜欢干这事,通常是抓捕异教徒用火“净化”肉体和灵魂。   波斯人要烧谁,只要不是汉人的话,汉人其实不会有什么意见,至多就因为是个美女稍微惋惜了那么一下下。   事情的发展却不是那么回事,那个全身白的女子过去一同对火的朝拜,做完之后走向美伽帕诺斯进行祝福,后面却是走向了桓温。   桓温就是要敬奉,那也是敬诸夏的神明,认为还轮不到异国异族的神来保佑。他就盯着不断靠近的一身白女子,手也握住了剑柄。   屈膝跪坐的桓温见到那女子向自己走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压低声音对一边的袁乔说:“她要是敢对温比那些动作,温绝对抽剑捅死她。” 第705章 阿三的新动作   身穿白裙和脸遮白纱的那名女子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之一。   她的白色长裙之上,锁骨位置一直到双膝是有着一朵大大的黄金火焰,高挺的胸前、细细的腰杆、平坦的小腹、翘翘的臀部组合起来,无不是在展现属于女性几乎完美的身材。   琐罗亚斯德教并不止有一名圣女,其实是要多少有多少。那些圣女的出身大多低不到哪去,基本上是各个家族的人,只有极少数是长得非常美的普通家庭出身。   帕尔司·阿里佐亚就是该名圣女的姓名,她所在的阿里佐亚一族是希尔加尼亚行省能数得上号的家族,很小的时候就被祖父送到琐罗亚斯德教,一开始其实是为了学习知识而去,后面因为学识成绩非常不错,再来就是人长得也美,就成了琐罗亚斯德教众多圣女中的一员。   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和印度教那所谓的圣女并不一样。印度教的圣女其实是庙妓,献祭的时候也是拿圣女来献。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则是负责一些高尚的事情,比如作为引领者来做拜火仪式。   许许多多的中宗教其实是有着教导知识的“业务”,除了关于宗教的神学之外,还有相当多的知识可以学,比任何一个单一的家族知识储备是多得多。   在没有学校的历史里面,宗教除了传播信仰之外,还会担负教导贵族的责任,那也是后面为什么会发展到某些区域的王权被神权彻底压制的原因之一。   帕尔司·阿里佐亚走向桓温,距离两米的时候是站定下来。她伸手拉开了遮挡相貌的面纱,甜甜地对桓温笑着,然后弯腰将双臂缓缓地伸展出去,行的是有别于男性抚胸礼的一种波斯贵女的礼节。   波斯人的五官相对于汉人真的是太过明显,通常还都会有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眸也通常很明显,美是极度的美,丑也会丑到人见人嫌。   不得不说的是,尽管汉人的审美观与波斯人不一样,可是对于美的理解其实是共通的,以至于桓温着实是被帕尔司·阿里佐亚的美貌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要说起来,波斯人也是白皮肤系,只是他们不像欧罗巴的一些蛮族有着一头有别于黑色的头发,眼眸大多是以棕色为主,却不缺乏碧色的眼眸,碧色又以海蓝色居多,宝绿色也有不少。   帕尔司·阿里佐亚就是有着一双宝绿色的眼眸,脸上的皮肤非常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成了弯月,组合成为一张绝美的脸。   汉人对白皮肤系在感官上并不亲近,相反是因为被羯族肆虐过,导致有些仇视白皮肤系的人种,就是还能分出轻重,面对帝国之一的波斯萨珊,该伪装的时候才不会把真实情绪表达出来。   桓温十分高冷地看着帕尔司·阿里佐亚没有任何表示。在他看来,自个儿是大汉的新平侯,而大汉的侯爷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地位实际上是与各小国的王国平等,有必要为了一个宗教的圣女去降低身份吗?   是美伽帕诺斯请求帕尔司·阿里佐亚在拜火之后过去桓温那边,却不是要将帕尔司·阿里佐亚献给桓温。   美伽帕诺斯只是一名叶尔勃,地位上其实是比不了圣女,可以请求,圣女做不做又是一回事,相反来说是帕尔司·阿里佐亚反而能够命令美伽帕诺斯必须是干些什么。   帕尔司·阿里佐亚看到桓温那么高冷是明显的一愣。她因为美貌和地位的关系没少被人奉承,就是权力再高的男性在看到自己的容貌后,哪怕是掩饰得再好也会露出垂涎的情绪,可桓温的高冷就真的是高冷。   经常被人奉承的美女大多是会有一种心态,觉得被奉承才是理所当然,遇到一个不对自己感到垂涎的男性之后反而会觉得奇怪,帕尔司·阿里佐亚不明白桓温的想法是什么,本来是要行礼之后离去,却因为桓温的高冷决定留下来。   帕尔司·阿里佐亚是留下来了,可干不出前去服侍桓温的事,是让美伽帕诺斯增添一个座位,待在了波斯人这一边。   “瞧着真美。”司宏壮是说认真的,觉得帕尔司·阿里佐亚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域美,下一句则是:“向将军建议,索要过来献给王上吧!”   伏伟也觉得帕尔司·阿里佐亚的确是非常美,想法是和司宏壮一样,发现美女肯定是要弄过来献给自己的君王,也就做出了点头附合的动作。   两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小,周边的同僚基本上都有听清楚,一众人就在互相对视中达成了默契。   话说回来,诸夏文明向外征战的时候,寻上一些异族美女敬献给效忠的君王是古已有之,外出征战的军队得胜归来除了献上敌人身份高位的战俘,还会特地敬献给君王异族美女。   在远古时代,抓敌人的美女给自己的效忠对象,更多的是一种改善基因,君王宠幸美女为理所当然,那就是为什么皇族通常丑不到哪去的原因,就是开国君王再丑,一代又一代的美女基因改善下去,子孙后代的基因一再改善,哪个又不是俊男美女。   到之后,抓捕异国美女就更讲究,通常是敌国的王室成员,改善基因什么的是次要,更多的是为了羞辱。   一场欢宴是在深夜才结束,总得来说并没有出太大的幺蛾子,汉人这边很爽,波斯人那边相对复杂。   美伽帕诺斯搞这个是为了打破桓温对琐罗亚斯德教传播信仰的封锁,欢宴从一开始就乱了节奏,汉人高层是很给面子的都来了,除开伺候的人之外,普通人却是一个没到,该谈的事情更是一点都没有谈。   在随后的几天,平蛮校尉部的波斯人是消停下来,不是其它什么原因,是司宏壮通知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说东北边的骠国有动作。波斯要搞事的前提是不影响到这次同盟,敌军有动作自然是该收敛。   骠国是中南半岛靠近阿三地盘的一个小国,说是小国其实就是缅族的部落联盟,没有国王而有酋长。他们在汉军建立平蛮校尉部之前,事实上是早就和汉人进入战争状态。   刘彦允许甚至是鼓励国内的人迁往中南半岛肆虐,可以说绝大多数有资格又有办法的人都有参与,又以长江以南的大家族最为踊跃。   现如今林邑已经灭国,扶南是被驱赶到西北部的深山老林(现代泰国清迈),汉人的扩张脚步是推到了后世的缅甸境内,不但消灭或是驱逐了相当多的缅族部落,其实对掸族的肆虐更加是毁灭性。   所谓的掸族是中南半岛的一个民族,他们处于绝对的蛮荒时期,原先与缅族其实是敌对状态,栖息在后世的密支那和腊戍区域。   汉人灭掸族并没有使用国家力量,完全是萧氏和陈氏独立完成。这两个家族简直是坏透了,是先欺骗掸族要帮他们攻打缅族,给了一些甜头得到掸族的信任,让掸族集结最多的人手,说是要联合起来一块攻入缅族人建立的骠国,掸族人是真的大肆集结人手,萧氏和陈氏也让武装人员一块跟着到了骠国边界,可随后却是将掸族的那些人包圆歼灭,连带掸族的各部落也最大程度消灭掉。   有了掸族作为带路党,萧氏和陈氏免除最大的麻烦顺利抵达骠国边界,他们将掸族给灭了之后,派人前往骠国说是帮忙将掸族灭了,同时阐述没有要入侵骠国的意思,双方可以和平相处的同时做些买卖啥的。   骠国是信了萧氏和陈氏的话才有鬼,他们并不知道掸族被灭的过程,却是知道汉人不但对掸族动手,缅族也是被欺负的对象,直接就将萧氏和陈氏派去的人给活活剥皮致死,等于是断了虚假的和平可能性。   萧氏和陈氏对骠国的干净利落是欣赏多过于恼怒,毕竟本来就是带着搞事的原因而来,真没觉得骠国那么做有什么不对,相反是从骠国的态度反应给予更多的重视。   差不多是萧氏和陈氏的殖民脚步抵达骠国边境的第二个月,他们收到了来自国内中枢的直接命令,就是让他们极力向西北扩张。   萧氏和陈氏本来就是要扩张,与中枢的命令并没有什么冲突,还因为中枢的命令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支持,甭说是多么的兴奋和高兴了。   “已经有一个常备师从哀牢进驻两氏开拓地。”袁乔说的一个师是有五千人,其中有三千五百战兵,剩下的是相关辅助人员。他点着被命名为宁武(既腊戍)的地区,继续说:“为了响应大汉的国策,处于(中南半岛)南方的各家族也各自派出人手进行增援。”   “萧氏和陈氏合起来将近八千人?”桓温说的是能参战的人,不算上一些在后方干建设和保持后勤的人员,点评道:“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开拓到这里?这两个家族着实不错。”   桓温当然知道萧氏和陈氏,两个家族其实在“衣冠南渡”之前就是南方的大世家,受到北方众世家南下的冲击龟缩向西南方,小朝廷全面为北方世家把持的时候,两个家族其实是非常低调,是那种低调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情况,却没人会小觑两个家族的底蕴。   袁乔没理由不知道萧氏和陈氏是怎么个情况,他还在小朝廷当官的时候,甚至还对桓温提过两个家族必定兴起的言论。而袁乔会对桓温说那些,是当时桓温满脑子想要灭掉李氏成汉,觉得有必要拉拢萧氏和陈氏作为助力。   萧氏和陈氏在骠国东南部搞事,虽然还没有大举入侵骠国,可真的是将骠国吓了个够呛。双方在之前并没有爆发什么大战,原因是萧氏和陈氏还没有站稳脚跟,骠国的社会结构决定想干什么压根就快速不起来。   后面,汉军出现在阿三洋并建立平蛮校尉部,虽然是没有占领骠国的半寸疆域,可给骠国就是增添了无比的压力。   骠国加快备战速度的同时,肯定是要赶紧找大腿抱一下,正好笈多王朝败了一场认清与汉国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两国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笈多王朝在收骠国当小弟之前,已经将达塔、阿拉干、曼尼普尔先后收入联军体系。这几个小国都是阿三作为统治者的国家,像是达塔本来就是笈多王朝的属国,阿拉干和曼尼普尔则是有鉴于汉人的威胁也想找大腿狠狠地抱住。   在之前,平蛮校尉部是有察觉东北方向的异常,但也仅仅是察觉到罢了,没有更加详细的情报作为支撑。他们收到的后续情报是由萧氏和陈氏上报中枢,又由中枢传达到平蛮校尉部,才得知多国已经组成联军,并且是入驻骠国境内,与宁武的汉人已经干上了。   “果然名字没取错。”桓温笑呵呵地说:“古人每扩一地便会建造军城,取意为‘武’,有兵戈不止之意。”   武就是指兵戈,原先的意思还不是什么止戈为武那种劝人不要动武,相反是提醒人们时刻记得武力的重要性,诸夏的先辈就是带着“武”的精神一再开拓,才有了越来越广的生存空间。后面“武”有了止戈为武的意思,诸夏向外开拓就停滞了下来,地盘的扩张通常是被人击败,后面重新复兴用文化的特性将击败自己的异族连人口带地盘给融合掉。   所以说桓温就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世家子,上古先秦时期的诸夏各国在对外开拓过程中,新攻占一地需要驻守都会建城,城池的名字就是叫“武”,因此要是查阅春秋时期的历史,会发现叫“武”的城池真的是显得密密麻麻。当时的人为了区分每一座“武”的不同,是会为“武”加上一个前缀。   “宁武只是一个小城,驻守人员并不多,受于地形限制多国联军无法投入太多兵力。”袁乔并没有多谈宁武那边的战况,直接说:“有情报显示,有敌军在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桓温一点点的紧张感都没有,他们早就对东北方向会爆发战事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提到了题外话:“萨珊已经知道要爆发战事,强烈请求让他们的战士参战。”   那消息还是袁乔替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转达的…… 第706章 踢到铁板了?   “笈多王朝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季节已经进入到秋季中旬,往年关中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凉意,今年却是依然显得有些热。   刘彦在关中各郡的巡视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起初是在新旧长安周边活动,主要是亲眼看一看组织状况,对各种后勤发放的重视,征募的徭役以及雇佣的民夫生活状态。在新旧长安巡视了一个多月,行程转为西进,沿着渭水一线先进入始平郡,查勘当地的地质面貌,一路向西又经过扶风郡、略阳郡、天水郡,来到陇西郡境内。   关中各地在入秋之际有下了几场小雨,比往年的雨水量却是少了非常多,查勘渭水的水位也会发现降低不少,却是往西前进就越能肯定将会爆发干旱的猜测。   “笈多王朝是区域性霸主国,理所当然会对周边国家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再则是我们出现得非常突然,再有先汉的威势在内,那片区域的国家不敢掉以轻心。”   先汉指的是西汉和东汉,不算那些胡人建立的国家。   始皇帝横扫八荒六合,形成大一统格局,可是秦帝国并没有存在多久,于二世时期原本六国复立,始皇帝征服的南疆三郡也失去控制。   历经秦末战乱,再到楚汉争雄,最终汉高祖刘邦成为新的皇帝,西汉的疆域却是没有秦帝国一统时期那么大,比如南边的秦军残部和当地的蛮人共同建国,又比如楚地有越人建国,一些被灭的国家也是死灰复燃。   在公元前一百五十年时期,西汉的疆域面积是二百一十万平方公里;到了公元前一百二十年的时候,增加到了二百六十七万平方公里;到公元元年时期,却是急速扩增到了六百一十万平方公里。   秦帝国的一统时期,诸夏文明的生存空间为三百四十七万平方公里,西汉灭亡之前稳定在六百一十万平方公里,东汉之初是四百二十五万平方公里,到东汉灭亡时最大的疆域面积是五百八十万平方公里,也就是说东汉在疆域面积上一直是少于西汉。   西汉是诸夏文明的扩张期,刘彻一生将属于汉人的生存空间开拓出原来的三倍以上,那是无数将士挥洒热血而来,说一寸山河一寸血完全不为过。后面又有汉宣帝的励精图治,汉人又有了新一轮的开拓期,是将汉人的生存空间扩展到了当时的极致。   在先汉之后,汉人不止是称呼,还是一种尚武精神的代名词,“好汉”这个词已经有足够的代表性。先汉灭国灭族无数,打出了名声赫赫的威势,才有了不论朝代皆有自称汉人的现象。   那一套汉人为羊,胡族为狼,又有什么狼图腾啥玩意的东西,汉人天生软弱,其余民族与生俱来为强,等等的一些说法就是瞎几把乱扯,就如中国人一人是龙,多人成虫的相关说法,其实就是用心险恶的舆论攻势。就如同二战的戈培尔说的那样,谎话说一万遍即为真理,一再的信息轰炸下,假的也变成真的,一个民族的天性就被扭曲了。   事实上,每一次轮到汉民族主义抬头的时候,都是诸夏文明兴盛的契机,带来的就是每次的复兴和高速扩张。   汉人的每次兴起和扩张对于周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武周(武则天)时期的新一轮大扩张,诸夏文明的生存空间达到史上最辽阔的一千二百一十万平方公里,使异国异族对中央之国的人有了另外一个称呼,也就是唐人。   一个善战的文明绝不会默默无闻,有多少异族听闻过,就代表该民族的名声有多么的鼎盛,那些异族在对上这个文明的时候,还没开打其实就是自己先软了。   “我们现在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先祖打下的赫赫战功太过伟大,以至于我们这些后辈还没有真正地动手,那些国家已经被吓得不得不抱团。”   任何一个民族都是先人斩荆披棘,为后世子孙累积了足够的底蕴,有些民族在那个过程中消亡,有的虽然一再历经浩劫却是重新屹立起来,任何能够一直存在且延续下去的民族,不管强大或弱小,只要没有被淘汰都是属于一种胜利。   诸夏文明有强盛期也有沉沦期,算得上是世界民族之林相对特别的存在,轮到刘彦掌诸夏文明之牛耳的当前,面临的局势远比之前更为复杂,至少之前的历朝历代走到最远的舞台也仅是西域。   仅是先辈的名声就能吓得异族颤颤发抖,身为子孙后代在感到荣耀的同时,就应该更加努力,不要去玷污先辈的荣光,脚不能停下也必然会成为共识。而这个就是刘彦所想要的。   “笈多王朝不是大汉踏出去的第一步,却是大汉应该重视的一步。”纪昌说这句话没毛病,他说:“增兵吧,王上?”   如今的大汉比西汉和东汉走得都还要远,将整个朝鲜半岛全部纳入了版图,进军到了东北平原,占下了大半个草原,入侵了中南半岛的深处,连带对大海也开始了自己的探索,已经不辜负于先辈。   大汉征服的脚步不会止步于阿三地盘,对笈多王朝的征战却是吸引了众多的关注,等于对笈多王朝的战争是踏上了世界岛的舞台。   在世界岛的大舞台之上,任何有远见的人都清楚意味着什么,仅是打赢完全不够,需要打出赫赫的武功,越是表现出强大的一面,对日后的继续扩张越有助益。   “现如今,十三个常备军多数属于停驻状态。”徐正心里是快乐的,立刻说道:“随时能够抽调七个常备军用于参战。”   纪昌对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徐正很无奈,之所以对外停止大规模用兵,不止是因为大面积天灾爆发,还是需要最大程度地消停下来发展内政,那是一种必然趋势,可军方显然并不乐意。   “受限于海上运力和陆上道路的限制,恐怕难以调动七个常备军。”桑虞调侃徐正:“太尉恐怕是要失望的。”   桑虞回到中枢已经有一段时间,刚回来就办了件大事,监督御史府各级官员审判了六个郡守,县令、县长有四十七人之多,以下公职人员和地方涉事人员更是无算,很是展示了御史府的威严。   每个国家都会在大治之前进行一次“扫除”,不完全是为了吏治清明,还是一种统一精神的必要手段,也就有了“站队”的选择在内,与当前国策符合的人自然是该得到诸多好处,不同理念的人能回老家种地就算是一种幸福。   汉国的当前国策就是应对大面积的天灾,任何挡路或造成负面因素的人都属于被清理的对象,清理掉一批自然是会有人补上,刘彦得到了国家上下的思想统一,其实各个中枢大佬也是或多或少得到了好处,比如本派系又得到了壮大。   徐正非常严肃地说:“笈多王朝可是一个能够武装百万大军的强国!”   关于笈多王朝有多强,前方发回的战报是有提及笈多海军作战经验丰富,也提醒笈多王朝真的能武装起百万大军,可汉国其实还是没有明确的概念。   “那可是百万大军!”徐正想要军方有更多的部队参战,使更多的人有立功的机会,就是胡说八道也该往严重的方向说:“仅是一个百万大军就值得大汉重视。传闻就算是百万大军被灭,笈多王朝还能武装起下一个百万大军,别说笈多王朝还有诸多的属国了。”   那可是百万大军啊!就算那一百万的士兵战力都不怎么样,从国家的角度来看全面,能有足够的资源来武装起一百万人就能说明问题。   笈多王朝现在已经开始在暴兵,续动员南部之后,拉上一众小弟要去平蛮校尉部搞事,事实上已经开始在做全国总动员的准备。   汉国会知道笈多王朝在做全国总动员,不是汉人的细作多么有能力,是由罗马那一边提供消息。至于罗马人为什么会向汉国透露消息,里面有值得思考的方面。   有些国家人口众多,可是限于国力的相关方面,想要武装一百万人都做不到。毕竟想要有多少军队首先得有武器给士兵列装,编制之后还要后勤补给能够保证,就算是再不管造成什么民不聊生,真就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办到。没那个能力又非这么搞的国家,基本上还没有和敌国开战就自己在国内的一连串动荡中玩完了。   要是按照徐正的说法,汉国对笈多王朝动手压根就是提到了铁板,不缺少有觉得找错对手的大臣,可没人会表露过后悔,就是装也要装成“敌人再强又怎么样,反正就是刚”的态度。   事实上就算是笈多王朝再强,汉国会忧虑,可要说怕真没有。   汉国因为有刘彦的金手指存在,不需要为粮秣等补给担心,真要发狠不过是开拓出更多的空间用于屯兵,随时随地还能再投送个几十万大军过去。   笈多王朝怎么样?他们守住了自己的阿三洋,摧毁并攻占了平蛮校尉部,之后能怎么搞?还能学汉国搞一个前进基地?就算真的是在汉国本土边上搞了一个前进基地,笈多王朝能在前进基地部署多少兵力,后勤补给又该怎么维持?   在当前的时代,就是刘彦有金手指才能搞超远距离的大规模跨海入侵,那是有不需担忧后勤补给困难的前提。   再来是汉国已经在经营马六甲,这个门户是掌握在汉国手里,笈多王朝就真的是毁了平蛮校尉部,该怎么过马六甲就是个难点。   一系列的前提之下,汉国中枢是已经知道笈多王朝有点难搞,可是真的一点都不怕笈多王朝有什么反扑,相反是汉国就算第一次失败了,还能再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去搞事。   当前刘彦所遭遇到的困难没别的,大面积的天灾需要应对,内政也真的是该发展。在搞这些的同时,对外真的无法大规模用兵,不止是对笈多王朝,连该收回的西域都暂时没有付之行动。   “只要能够登陆阿三本土,以战养战能够解决很多难题。”徐正显然是不死心的,有那么点胡搅蛮缠的意思,又说:“不是还能向多国购买粮食吗?”   限制大规模用兵的难题之一就是汉国现在缺粮,天灾爆发之后绝大多数地区会颗粒无收,国家大规模搞以工代赈工程会用到的粮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在这个前提下,常备军大部分是窝着,郡县兵都被成批抽调南下去搞“鱼米之乡”,使在编的屯田兵团在极短的时间里膨胀到了接近百万的数字。   面对徐正的胡搅蛮缠,刘彦没有什么表态,纪昌等大臣是一再苦笑连连。   汉国入侵笈多王朝的初衷是为了劫掠没错的,可最终的目标还是灭国占土,真要灭绝掉阿三也不能是一开始就穷凶恶极,得是一步一步慢慢来,至少不能一开始就将所有阿三推到对立面。   中枢已经批准了桓温对阿三的登陆作战方案,远征军会在应对阿三等多国联军对平蛮校尉部之后,执行从那个到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国登陆计划。   现在保卫平蛮校尉部的战事才是初始阶段,桓温可没有向国内求援,徐正会出来搞事情纯粹是受于同僚压力,一帮闻到血腥味就两眼发红的家伙,迫切希望找到个能够建立战功的战场。   向多国购买粮食是已经执行,各国使节团的正使都还在汉国没有回去,汉国这边派人跟着他们的副使回国,能够采购到多少粮食属于未知数。   刘彦不对增兵进行表态,是清楚就算桓温开始执行阿三地盘的登陆作战方案,从登陆相关的迷惑动作,再到真的进行登陆,其过程至少会耗时半年以上。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刘彦肯定是要好好地熬一熬疯狂想要建功立业的军方,憋一憋,憋到真放出去的时候,爆发出来的作战热情绝对与正常情况下更凶猛。 第707章 百万大军又算什么   冷兵器时代能够武装起百万军队的国家真的没有多少,要是真的能够武装起一百万人,动用这一百万军队进行战争,也是难以进行持久作战。   曾经的秦国一再武装接近百万人进行战争,可要是查阅历史会发现一点,秦军的百万规模最多也只是支撑两三年,大多是七八个月,还每一次之后都搞得自己元气大伤。   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就成为一个军国主义的国家,以耕战为生存的一切,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战争。恰恰就是因为耕战体系的存在,可以使国家百姓生产出来的资源绝大部分归于国家,国库充足之下才能屡次搞出百万大军,要不然根本不可能那么干。   自秦国之后,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很少再能搞出一百万大军这么恐怖的数量,不事生产的常备军在先汉最多的时候也就两三万,其余兵源是来自于徭役的一种义务。其后的朝代基本上也差不多,只是有着很少不事生产的职业兵,其余士兵平时各干各的事业等得着被征召才进入军队。   “我们其实也是这样的状态,区别就是有常备军的存在。”徐正好歹是太尉,对于军务不能陌生:“我们的郡县兵就是徭役体系,通俗点就是流水的兵源铁打的营盘。”   君王巡视地方,一直负责西北军务的谢安不能不出现,他早就在陇西郡靠近南安郡的区域等候。   谢安手头上就有两个常备军,是针对羌族和氐族残余进行轮战,打打停停的状态已经持续一年半。   所谓的羌族和氐族残余,自然是从汉境内败退出去的那些。位处西强山(西倾山)区域的两族残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最开始是严重威胁陇西郡,等待谢安率军过来才发生情势改变。   一年半的时间内,谢安尝试过两次杀进西强山,但是那里地形着实复杂,羌族和氐族的残余也太能逃,汉军仅是控制西强山以东的盆地,兵源不足下对山区难以形成控制。   “大汉近几年是绝难出现百万大军了。”徐正满满都是遗憾地说:“有天灾需要应对,那帮文官也一直在囔囔着内政、内政、内政!”   谢安远比徐正更加了解历史,要不是被逼的,谁会去搞什么百万大军?   中原的战争史,从秦帝国之后很少再出现百万大军的规模,主要原因是粮秣和相关的武备跟不上,再来就是少有的几个君王搞百万大军将自己搞死国家也搞没了,喜欢借鉴历史来进行评估的诸夏文明,会将那些例子作为反面教材。   石虎搞过百万大军,没过几年石碣赵国走进了历史垃圾堆。   苻坚也号召过组织起了百万大军,一战之后土崩瓦解,连带看着无比强盛的苻氏秦国(前秦)也是很快被扫入历史垃圾堆。   东亚这边搞出百万大军的记录还比较“平实”,有不少还是所谓的“号称”,比如赤壁之战曹操总兵力接近三十万号称百万。要是看其余区域搞了什么,绝对是瞬间吓尿了。   “没开玩笑。”徐正近期接触了不少歪果仁,对谢安说:“我们仅是百万大军,他们可是动不动就数百万大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安知道有多国派使节团来汉国,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徐正就捡了一些道听途说来讲,说话的时候还满脸的诡异。   巴比伦的赛米拉米斯(Semiramis)女王远征印度,麾下三百万步兵二十万骑兵十万车兵。此记录出自公元前五世纪的古希腊医生和历史学者克泰夏斯(Ctesias)的《波斯史》   希罗多德的《历史》记载过,有一次波斯人远征希腊,动员五百万大军。这个就是电影《斯巴达三百勇士》的背景,也就是那个大流士搞出来的大动作。   公元二世纪的阿里安的《远征记》有记载,亚历山大和波斯决战的高加米拉之役,亚历山大大军杀死三十万波斯军,俘虏比这还多,也就是波斯军超过六十万之多,还没算上波斯国境内的驻守军队,波斯总兵力妥妥的就是超过百万大军。   来自一世纪至二世纪的古罗马历史学家阿庇安的《罗马史》,记录了凯撒进攻高卢,对付了高卢四百万大军。   等等能够找到的超百万大军记录还有非常多,谢安突然间发现对于这个世界彻底陌生了,诸夏先辈搞百万大军已经够夸张,那些歪果仁竟然动不动就搞数百万大军,简直是吓死人了。   谢安是愣了半晌,呐呐地说:“假的吧!”   徐正无所谓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真实情况是外国古代战争史对军队数量的记录水份远比天朝多得多,天朝是有史官,外国并没有这个职业,再来是天朝顶多是“以一当十”,也就是一个人夸张成十个,通常还都出现在“夸功”方面,更多的时候只是夸大一两倍,真不敢太过不要脸。天朝之外的国家真不一样,那也就是为什么西方人从不拿一些“古书”记载来说事的原因,那是他们知道那根本就是笑话。   古代军队的数量一直都是一个谜,比如中原的历朝历代本身有精细的划分,多少战兵、多少辅兵、多少民夫都有靠谱的数字,却是将这些人视为军队的整体部分。那么就造成一种现象,明明直接参战的战兵也就三五万,可对内对外都是将其余为战争服务的人也算进去,就有了数十万大军、百万大军这种夸张的数字。   因为真切知道是怎么回事,汉国对于笈多王朝所谓的百万大军直接参战其实是一种不信的态度,觉得会是一种“号称”,真实的战兵能超二十万就算是夸张,其余压根就是民夫之类的人员。   “我们在平蛮校尉部部署了十五万人,包括两个常备军和平蛮校尉部所属,真正的战兵仅是两万五千余人,其余都是服务于那些战兵的存在。”徐正一直在“呵呵”笑,后面又说:“那些动不动就数百万大军,应该是人头有一个算一个都算在内。”   真实情况就是那么回事,每一个常备军有一万五千人,可这一万五千人并非每个都是战兵,比如一个师的五千人仅是三千五百名战兵,剩下都是用以服务战兵的存在,等于一个常备军的战兵其实只有一万零五百人。   一支军队的战兵数量越多,事实上服务于他们的人员就会呈几何方式增长,比如一万名战兵只需要五千人左右来服务,十万名战兵则可能需要增加到一两百万人来进行服务。这种服务还不是那种后方生产,是就近进行各种服务,例如平时的军械保养,后勤线的安全保障,粮秣运输等等。   “应该是那样。”谢安认为绝对是那样,要真的是那么算,诸夏对异族的战争岂不是动不动就五六千万的大军?毕竟国战是全民参与嘛!他后面也觉得有些好笑,就说:“至少知道了有那么多人口数百万以上的国家。”   通常意义上,一场战争耗费人手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后勤方面,必要的运输队伍是一个,再来就是运输路线上面的戍卫人员,毕竟没有任何统兵将领会忽视自己的后路,保障运输路线是必要也是顺带,更多的是确认后路的安全,要不然没有后路不就是被包圆了吗?   在必要的时候,除了战兵之外的任何人员都会参战,但那得是到了一支军队不拼命就无法活命的前提条件下,往往这么干不是生就是死,伤亡数字上也会相当恐怖。   在杨广征讨高句丽时期,最大的动员是超过一百一十万人,位处前线的参战人数一直是维持在二十万以上,维持后勤补给的人数有八九十万人。在隋军战事不利的时候,甭管是战兵还是辅兵,就算是民夫也要抡刀子上,战争失败的结果就是数十万人葬送在那片冰天雪地。   主动去入侵一国,不光是要面对敌国有组织的正规军,碰上更多的是仓促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谢安就向徐正有说类似观点,比如笈多王朝明显就是仓促应战,动员起来的兵源数量看着会很庞大,但实际战斗力绝对不怎么样。   汉国不是没有遭遇过敌国全民上阵的情况,对慕容鲜卑就是这种情况,对燕之战面对的就是数十万的敌军,可要说绝大多数敌军有什么素质就难说了。   “桓温也是那样的说法。”徐正又讲了一下上一次平蛮校尉部的交战经过,后面说道:“笈多王朝与我们遭遇过的那些国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不将贱民的死活当一回事。”   谢安多少是听过阿三的种姓制度,只是因为太过陌生不好发表什么言论。   事实上谢安率领军队在清剿羌族与氐族的一部分残余,何尝不是面对两族的全民皆兵?汉军这边是以正规军参战,每次与两族残余交战都是在战损比上全面获得优势,对付那种仓促成军的敌军真是有了充足的经验。   两人长久不见,聊天是为了增进彼此的感情,谢安一些工作难题上面也趁着私下聊天的机会被提出来,还包括一些建议。   “巴蜀之地的俘虏是被送往东北了。”徐正无比肯定谢安并没有听错消息,正面回答了谢安的请求:“你这边也面临山地作战的难题,发一份正式报告到太尉署就是了。”   说到底,谢安离阿三战场太远,对那边会产生一些好奇,更多的是重视自己的本职工作,比如他麾下没有擅长山地战的部队,希望中枢能够支援一批过来。   汉国不管是常备步军还是郡县步兵,归属起来也就是真的是步军,有步军也有骑军,并没有训练用于特殊地形的部队,关于山地兵、丛林兵之类的,是汉国不断向外扩张之后,出于需要而有的新概念。   在汉国有这种慨念之前,他们惊奇地发现已经有国家早就在进行针对性的组织成军,从波斯萨珊和罗马的使节团人员那里就得到确切的信息,不管是波斯人还是罗马人都有自己专门用于山地作战的部队。   “我们的起步比别人晚,暂时只能用本来就擅长在山林或丛林乱窜的战俘替代。”徐正透露出一个不是秘密的消息:“王上已经明确表示,大汉也该有自己的山地部队。”   谢安事先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一个愣神之后问道:“是组建新的常备军?”   “要是那样就好了!”徐正有些咬牙:“丞相他们一直在强调缺粮,囔囔着有十三个常备军已经极度耗费国力,明显是反对再组建常备军。”   谢安倒是理解,翻看史书还真的是现如今的大汉才有多达二十万不事生产的职业士兵,对于国力的考验真就不是一般的大,哪怕他是作为军方人员,却与不考虑国家能不能撑得住的人不同,是知道事情轻重,比较倾向于不需要那么多常备军,就是不敢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去。   徐正还在那边自顾自地说:“幸亏是有王上表露态度,要不然他们还想着要消减常备军数量,完全忘记胡人是怎么肆虐了。”   那一刻谢安内心矛盾了,他就像当前时代的很多人一样,就是因为历经过胡人带来的浩劫,无比深切的知道一个国家和民族武力的重要性,谁再也不提“国虽大,好战必亡”,基本是将“忘战必危”视为真理。   “就不说咱们是怎么驱逐胡人,仅是大汉占领中南半岛,那里一直在向本土提供粮食……”徐正抱怨道:“他们怎么就只看到耗费,没有看到收获呢?”   谢安下意识点头,回应:“以收获而言,开疆辟土是一面,大汉也一再向外获取资源。”   徐正就更来劲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地提起为什么要征战,然后是中枢一些没有向外传的秘闻,总的来说就是看那帮子文官越来越不爽了。   谢安也就安安静静地听徐正不断抱怨,听得越多就感觉越不妙,怎么都觉得新一轮的文武之争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第708章 首重关中   其实也不是什么文武之争,是汉国从大规模战争中停顿下来的一种“阵痛”,比如想要建功立业的军方失去了自己的舞台,一时间心里落差难以平复,再来就是管理民政的人一再强调一国内政,惹得那些本来就失落的武人心生逆反。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队要耐得住寂寞啥啥啥的,可只要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谁不是有一颗报效国家的心,一日复一日地训练再训练,等不来发挥自己作用的机会,对国家和民族当然是好事,可对于军人就真的难免失落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汉军真的都是在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十三个常备军团常年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前往战场的路途上。那个时候就是武人最幸福的时候,他们有足够的舞台来表现自己,抓住机会就能封妻荫子。   对燕之战后,汉国对外战事规模一再下降,针对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残余的仅是两个常备军,西北部镇守原来张氏凉国的只有一个常备军,对付西面羌族、氐族残余也只是一个常备军,处于中南半岛干脆就只有一个常备师,要是后面没有入侵笈多王朝,差不多是九个常备军处于趴窝阶段。   “军队要是长久不作战会失去血性。”徐正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无病呻吟,对同样是军方一员的谢安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仅是一年不到,虽说武备和操练没有荒废,长期没有动弹的几个常备军真的出现战力下降的现象。”   那并不难理解,再精锐的部队也无法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战斗力,部队有一段时间处于平和时期之后,将士难免是会心理松懈下来,延伸到的就是方方面面。   再来是,汉国要应对大面积天灾,短时间内难以大动干戈,还有建设内政的呼声太大,导致连军方都认为自己难再有表现自己的空间,作为军队那种需要保持的警惕和求战心一旦被消磨,仅是依靠训练基本没有太大的作用,需要的是拉到战场再见见血。   谢安还是比较支持建设内政的呼声。会有这样的思想挺简单,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将,对于怎么治理国家也有自己的理解。   一个国家的武力是建立在有充足后勤的基础之上,也就是国家的国力才是军队武力的保证,没有充足国力的国家哪怕是武力能够鼎盛一时,不是在疯狂中走向毁灭,就是国家因为民不聊生陷入动荡。   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大都数人并没有一个良好的出身,相当多的人并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他们成了一国大臣是会进行一些知识“补习”,可是很多知识真不是靠“补习”就能搞明白。   像是徐正,他一直以来的经历就是不用为军队的后勤区苦恼,只要想着怎么率领军队战胜敌人获取胜利就足够了,哪怕是知道粮秣的重要性,也不会去深思军队的粮秣从哪里来。   又像是谢安,他从小被教导了相当多的知识,清楚且明白军队并不是独立的个体,军队是整个国家的一部分,百姓没有产出就意味着军队没有后勤。   刘彦为什么在不喜欢世家的同时又需要去接受世家?就是因为文盲治理不了一个国家,知识和眼界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缺乏知识的人不会去懂得怎么治理国家,没有足够眼光的人难以带领国家走向正确的道路。   徐正当然不是文盲,却是出身小家小户,知识底蕴上面真无法与世家子比肩。他还是太尉,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注定了要保证军方的利益。   尽管徐正从一开始都没有明说,可谢安真的明白了徐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作为军方的一员要共同发声,比如向阿三战场的增兵方面。   【那样做真的好吗?】谢安有更多的顾虑:【武将可以与文官起冲突,却不能伙同起来向王上施加压力啊!】   一直以来,刘彦对军方已经足够优渥,要是军方还不知趣,以为只要团结起来就能更改君王意志,脾气再好的君王也必然会采取措施。   谢安就将自己的理解向徐正进行述说。   “是这样吗?”徐正之前显然没有想那么多,被谢安一提醒额头瞬间就冒出冷汗:“安石提醒得是。”   谢安能说的也就那么多,哪怕知道只需要作为太尉的徐正去向君王表达述求,不需要来个“人多势众”,也不会再向徐正讲更多。   两人骑马逛了一圈,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营地是建立在一处山脚边上,背靠山脚的同时,侧面有溪水,另外两面则是平坦的草原,十分符合诸夏军队建立营盘的标准。   刘彦进行这一次巡视,是亲自查看关中各郡的情况,一路过来走走停停,已经大概摸清楚是什么个状况。   现如今的关中,也就长安那边人口多一些,长安的人口还是近两年从各处迁徙过来,其余各郡因为以往连连不断的战争是真正的十室九空。   汉国将长安定为都城之后,先期的官府和军方是一直号召躲避起来的百姓出山出林,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效果非常有限。   没遇到战争的时候,人们并不会留在原地,是察觉到战争即将爆发就会拖家带口躲到山林。那么一躲,许多人就断了消息,可能是死在迁徙途中,又可能是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时局改变,导致明明战争都结束数十年,新的国家走入自己认为的盛世,可各地还是会有官府上报增添刚刚走出山林的人口。   有那么一个明显的例子,刘邦在楚汉争雄中获得最终胜利,他建立了大汉,又有子孙开创文景之治,可是到刘彻当政时期为了向匈奴进行报复之战需要增加人口,官府和民间的游侠就不断深入山林,总是能够抓捕相当数量的野人出来。   从刘邦建国,再到刘彻要对匈奴开战,历时六七十年还能从山林弄出那么多的人口,可以想象战争爆发时期有多少人躲了进去。   官方的户籍是对百姓按照人头进行登记,通常还得是八岁开始登记,并不是刚出生就进行登记。那是因为婴儿极容易出现夭折。   没有被官府进行登记的人口是隐户,也被称作野人,中原王朝对隐户和野人并不讲人性,也就是律法什么的不保护隐户和野人,杀死隐户和野人并不算犯法,那是不管隐户还是野人都没有为国家缴纳一丁丁点的赋税。   任何一个刚刚开国的王朝,都会想尽办法强迫或是吸引躲藏起来的人口出来,是为国家增加赋税的来源,也是增加兵源的一种手段。   刘彦建立的汉国就在做历朝历代都会做的事情,用尽方法将躲起来的百姓找出来,使他们从真正意义上成为国家的一份子。   全国各地每天都在增涨人口,有些地方增涨得多,有些地方则会显得非常少,关中各郡就属于少的那一部分。   “还是得从各地迁徙人口过来。”纪昌直言不讳地说:“大汉既然定都关中,关中人口多寡关乎大汉的稳定。”   说白了还是一种强干弱枝的做法,不止是都城长安要有足够多的人口,连带直隶也是越多人越好,一旦需要兵源的时候是越多越好,最好能够形成对其余区域的全面压制。   关中各郡几乎都没人了,东汉西北区域中叶到后期一直有羌乱,汉人的数量是一减再减,到东末年更是干脆失去对西北的控制,不管是曹魏还是等司马一家子建立晋国,西北的控制权事实上就没有回到中枢的手中,栖息在这一片土地上的汉人成为极少数,倒是羌人和氐人的数量一再增加。   太久远的就不说了,就说七年前冉闵在关中建立冉氏秦国,他们建国之后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拉丁扩军,随后与石碣赵国狠狠地干了几场,后面更是和羌人和氐人一再杀来杀去,一直到冉闵干出举国归附刘彦的事情之前,关中的汉人死了和找不到的不算,活着的跟迁徙出去的仅是剩下二十万不到。   汉国重新控制关中之后,第一次进行人口登记,人口仅是可怜巴巴的十二万,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是羌人和氐人进行冒充,后面的数年间一再增加,到元朔六年关中有登记在册的人口是三十多万。   今年是元朔八年,不算刚刚迁徙过来的那些,所谓八百里秦川的总人口只有接近四十万的人口数量,可见是地广人稀到何等的地步。   大秦没有一统六国时期,关中长期是有四百万左右的人口,以当时的一些官方记载,四百万人也还有相当多的地方没有利用起来。   “整个关中,可征召兵源应当不低于三十万。”纪昌是从长远上来进行考虑,讲的是中枢可就近征召兵源的重要性:“如此才能称得上是稳如泰山。”   一个国家的中枢必定是要能对各个地方形成压制,才能最大程度地震慑各地方不搞事情,任何一个国家和任何一个民族都会有相关的考虑,与信不信任除中枢直辖之外的行政区没多大关系,纯粹就是一种稳妥的国策。   “以十户养一兵来算……”蔡优很快就计算出来:“便是三百万户。”   一户就是一个家庭,每一个家庭的成员数量并不固定,有的可能是只有夫妻两人,有的可能是父、母、夫、妻再加上数量不等的子女,普通家庭的成员数量其实有限。那是西汉时期的“分家”制度早就形成,除家庭长男之外,其余男丁成年并成亲之后是自立出去。但也仅是普通家庭真受到监督,要不然就不会有世家的存在了。   “郑国渠和成国渠等灌溉系统修复起来,再有新的农作物推广开来,关中充实一千万人完全没有问题的。”纪昌的数据也不知道是来自哪里,很认真地说:“必须要有这个数字的人口。”   刘彦在回忆,他的记忆中先汉关中人口是稳定在三百万左右,其实与先秦没有太大的区别,杨隋时期的关中人口稳定在三百七十万左右,李唐时期的关中人口最多的时候有四百二十四万。他记得在李唐之后,一直是到朱明时期,关中(陕西)的人口才超过李唐时期,猛增到六百万以上,要不然其余各时期都是二百万左右,有些时期则更少。   纪昌作为国之丞相,强烈要求关中的人口要多是他的本职,显然也是有经过研究才敢说那些话。   身为中枢大臣的每个人,他们需要的是和丞相保持一致,哪怕是会损害到关中之外的各区域也是如此。   在元朔七年,中枢已经下达公文,制定向关中迁徙的相关规定,类似于先汉的富户迁徙,却是更加针对豪族和世家,全国各地需要迁徙到关中的家族多不胜数,那其实也是一种对国家的维稳手段。   到元朔八年,针对豪族和世家的迁徙已经在进行当中,那些人迁徙过来却不是没有得到补偿,是本来有多少土地就还会划拨多少,就是那些土地相当多是需要重新开垦,免不了是要元气大伤。   纪昌主导下的迁徙,为的就是近一步打击豪族和世家,为未来的内政建设敛财的同时,也让那些人没有财力和物资去搞事情,手段有些激烈甚至不光彩,可关乎到国家的时候却是必须做的。   事实上遭殃的人也算上了中枢各官员,他们最多就是在家乡能留下一些产业,但留下的真的不多,等于是与所有人一样需要在关中重新来过。   刘彦是支持纪昌的,汉国没有可能同一时间发展全国,只能是划出一个区域来阶段性的全力建设,那么就没有比首都圈更重要的地方,只要不是掠夺其余区域的破坏性建设方式,影响到的也仅是一些特殊群益,对于普通百姓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有好处,比如豪族和世家被迁走之后,该区域的土地重新分配。   纪昌对众人说:“虽然我们有成熟的军管制度,却是要防止豪族和世家被迁走之后,有新的群体来替代他们。” 第709章 来自罗马人的期盼   “这就是赛里斯吗?”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我们所亲眼看到的赛里斯与传闻中很不相同。”   事实上罗马人知道的中原王朝基本都是二手、三手……乃至于是好几手的资料,得到一些信息之后又增添了自己的想象,不是往更美好的方向想,就是往更差的方向想,那是没有亲眼见证过的人基本都会有的举动。   大部分罗马人所想象的中原王朝,应该是谁都能身穿丝绸,路上随处都能捡到黄金,入眼之处必须是满满的琼楼玉宇,代表世间的极度富有。这一部分罗马人会这么想象中原王朝,无非就是因为丝绸传到罗马之后太贵,下意识认为能生产丝绸的国度就该很富有,又因为距离产生了美。   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个叫马可·波罗的商人其实并没有深入中原,他来到东方进行旅行,不知道是彻底跪舔,还是用心险恶,反正是写下《马可·波罗游记》。   在那一本《马可·波罗游记》中,东方有着一个地面都是用黄金铺成的国家,那里的河流流的不是水而是牛奶,人人穿得起丝绸,谁都能吃上山珍海味。   马可·波罗是蒙元时期的人物,他要是真的有抵达过中原,当时也是蒙元的统治之下,蒙元将人分为四等,第一等当然是蒙古人,以下是色目人、汉人、南人。他恰好就是蒙元四等人制的第二级。   真要是到了中原,马可·波罗自然是受到各种优待,可绝对看不到什么满地黄金,也看不到大多数人生活美好,该是看到战后的满目苍夷,毕竟蒙古人不断南侵带去的是无尽的破坏和杀人。   不管马可·波罗是不是真的有到过东方,反正他的《马可·波罗游记》是给西方对东方带去了无尽的憧憬,未必觉得最东方的那个国家有多强,却是认为东方那个国家极度富有。不知道几代人幻想着东方那个国家的富有程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找到“传说中的国度”,为欧罗巴的大航海起到了难以想象的贡献。   比如哥伦布本来是要找到“传说中的国度”却是阴差阳错找到了美洲。这个阴差阳错却是开启了白皮肤系人种制霸地球的开端,他们在不断的抢劫中发展和累积了自己的航海技术,从各处掠夺了无尽的财富和物种,“强盗”文化也开始深入骨髓。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当然没有看过《马可·波罗游记》,却如很多没有到过世界东方的人一样,对于远方的国度陌生的同时,多多少少是会带着憧憬。他在长江流域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富庶,多少是符合他对这个国家的想象,可是一切都随着北上而改变。   一个刚刚停止战事的国家,绝对不会缺少战争刚刚停下来的破坏性,随处都能看到战争带来的创伤。这样的国家又怎么能看到什么富有?   汉国现在的确是算不上什么富有,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讲大部分地区还显得相当贫穷,是他们想象中所不同的地方。   从建康到关中需要走上数千里的内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倒是充分见识到了汉国的疆域辽阔,由于汉国正在大力建设从建康通往关中的国道,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大量人手正在劳动,他们一路过来也有了一种“这个国家人口众多”的印象。   有建设就代表着有活力,一个正在大肆建设的国家就不止是有活力那么简单,代表的是这个国家已经从战争的创伤中走出来,开始在向着自己期盼中的美好生活而努力。   他们一路从建康到关中,又到了新旧长安,谁都无法否认这个东方国家的伟大之处,那就是汉国竟然能组织起数百万人的合作劳动,人数众多之下也能保持良好次序。而说实在话,不是哪个国家都能组织数百万人一块劳动,有那么多人还得有组织能力,通常是有那么多人的国家没有那样的组织力。   身份地位越是高的人,他们对组织能力的认知就越清楚,那是次序,也是统治能力,今时今刻能够组织数百万人进行劳动,需要的时候也能动员出足够的人来进行武装。统治阶层看待国家与平常人并不一样,富有与否不是关键,人民愿不愿意听从国家指派才是关键!   “所以赛里斯国内一片废墟的时候,他们还能出动军队对外进行战争。”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回想了一下在平蛮校尉部的所见所闻,后面补充了一句:“赛里斯人热衷战争,是军人到平民都在渴望战争。”   那样说也没有错,平蛮校尉部的驻军是为了战争而去,国内的军人羡慕能够走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同袍,百姓知道之所以对外开战是为了掠夺粮食,那样的战争对国家的任何人都有益处,大多数人并不会排斥那种战争。   罗马人是在与汉人的接触中有自己的思考,他们接触到的人都在支持对笈多王朝的战争,他们并不了解更深层的关系,仅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凝聚力而感到恐怖。   事实上,曾经的罗马公民也一直都是支持对外发动战争的,那是因为每个人都能获得战争红利。可是现在的罗马却是越来越厌恶战争,再也见不到三巨头时代那种罗马公民全面支持战争的情况,不是对外获得胜利罗马公民无法分到战争红利,是罗马对外战争的胜利越来越少,牺牲越来越大,收获也越来越少。   罗马人是因为战争而走向强盛,也在不断的战争中疆域越来越辽阔,要说古时候哪个国家最好战,毫无疑问就是罗马。   现如今的罗马正处于矛盾时期,他们一方面因为国内正在发生内战,大部分罗马人对战争有了排斥感,另一方面是不得不正视波斯萨珊越来越大的威胁,绝大多数的罗马人都在寻找英明的领导者跟随,希望快点结束内战一致对外。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之所以追随君士坦提乌斯,不是因为别的,是其他的分裂者在国内撕咬的时候,君士坦提乌斯却是依然没有忘记抵御波斯人。他认为只有君士坦提乌斯这种还没有忘记国外敌人的君主才是值得追随的,也只有君士坦提乌斯才能重新恢复罗马的荣耀。   目前的罗马是以部分的力量在应对波斯萨珊,谁都明白分裂状态下的罗马根本不是波斯萨珊的对手。   罗马人与波斯人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哪怕存在和平也会相当的短暂。不管是君士坦提乌斯还是君士坦丁(二世)、君士坦斯,他们都明白这一点,可罗马的分裂并不会以和平方式结束,也就导致谁都需要来自外部的助力。   与君士坦丁和君士坦斯相对比起来,君士坦提乌斯的情况更糟糕一些。   君士坦丁控制的是意大利半岛,北非以及埃及也是君士坦丁的控制区域,算得上是实力最强的“诸侯”。不得不说的是,意大利半岛一直都是罗马人的本土,人口最为密集就不说了,作坊什么的也非常多。   君士坦斯则是掌握着欧罗巴的西班牙到高卢部分,那是无比广阔的疆土,虽然与意大利半岛没得比,可真的差不到哪去。他还接受谋臣的建议优待日耳曼和凯尔特一些蛮族,比如默认了法兰克等一些国家的建立,期望联合蛮族作为内战中的助力。   君士坦提乌斯控制的疆域是东方各行省(现代土耳其),之前罗马对这一边并不重视,称不上有什么开发或发展。   分裂中的罗马,三个集团的君主都是君士坦丁一世的子嗣,幼子君士坦斯与前两者的关系比较复杂,君士坦丁(二世)与君士坦提乌斯就真的是关系非常恶劣。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能将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一块带到汉国,就证明君士坦提乌斯与君士坦斯有过交流,他们的使节团中却是没有君士坦丁(二世)的人随行。   “我们当然不愿意看到赛里斯和波斯结盟来对付罗马。”马库斯·马卡却知道汉国已经和波斯萨珊形成局部同盟:“希望赛里斯人与波斯人的同盟仅是限制在对付笈多。”   刘彦巡视西北,有些使节团请求同行并没有被拒绝,像是罗马和波斯就有重要人员随行,其余使节团却是并不重视,有些使节团甚至得到同意之后跑去了建康这个繁华之地。   “我们也取得了成果,不是吗?”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抚摸着坐骑的马鬃,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多少是感到藉慰地说:“至少赛里斯人愿意与我们展开贸易。”   罗马……至少是君士坦提乌斯的这个集团尝试过想要促成双方停战,笈多那一边得到的回复是愿意接受罗马的调停,汉国却是在罗马稍微提起的时候就态度强硬地表示那和罗马没关系。   汉国的强硬态度让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意识到一点,他们根本就没可能左右汉国的意志,没有傻乎乎地进行逼迫之类的,是在认清现实之后停止调停,寻找新的利益点。   “除了粮食,赛里斯人愿意与我们的贸易物品足够多。”马库斯·马卡其实是君士坦斯那边的人:“丝绸、武器、防具……你们需要的,和我们需要的,赛里斯人都没有拒绝。”   其实最让罗马人满意的是,汉国并没有一定要求是贵重金属付账,甚至是可以在汉国的物品抵达罗马之前不需要付钱。会有汉人带着货物跟着罗马人前往罗马境内,到时候罗马人要是贵重金属部族,也可以使用粮食或汉人认为可以的东西来付账。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瞬间就露出笑容,他们这个集团极度需要军械,原先笈多王朝哪怕是能提供数量其实也是一直不太够,再来是笈多王朝制作的武器并不是最符合罗马军队的,比如刀这一类型罗马人就不太会使用,尤其是弯刀。   罗马人最擅长也是最习惯的武器是剑和矛,他们向笈多王朝采购的武器也大多是这两样。笈多王朝在制造罗马人的军购时,没可能都是采用乌兹钢,其实也是普通的铁制品,真正采用乌兹钢的武器都是刀的款式。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向吕议表示要军购,吕议原先是内心拒绝嘴中回复需要商讨,刘彦给出的意见是完全可以贩卖军械给罗马人。   汉人使用的武器种类有非常多,罗马人最擅长的剑和矛其实也是汉人最擅长的兵器,就是在长短方面有比较大的不同。   罗马人使用的是短剑和短矛,基本上是适应一种持盾战法。   汉人使用剑是一种一直增加长度的过程,剑手一般也不会持盾。在矛方面,汉人因为主要的敌人是游牧民族的骑兵,对矛的追求是需要足够长,长矛手仅是持矛就够麻烦,不会要求再带上盾牌。   “其实我们与赛里斯人在很多方面很相似。”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说的当然不是头发和眼睛:“赛里斯人在悠久的历史里面一直受到来自蛮族的困扰,我们也同样是那样。”   马库斯·马卡细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有很大的相似点,长相和受到蛮族的困扰是一方面,两者都还是引领着周边国家和民族在进步,一直都是文明的高端者。   “可以看得出来,赛里斯人对我们很友好……”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沉默了一下下,补充:“不是像对待波斯人那样,他们与波斯人合作是为了对付笈多,他们与我们的友好更像是一种……怎么说?来自长相或……文化?之类的亲近感?”   “我们都是在遥远的世界一角,一样有着辉煌文明的高度。”马库斯·马卡笑着说:“事实上我们与赛里斯才是天然的盟友。”   “你说得真好。”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说得非常由衷:“不能只是我们那么思考,应该让赛里斯人也正视到这一点。” 第710章 一句话的威力   陇西郡与东面关隘,如以前的函谷关,随后的潼关、虎牢关、蓝田关、峣关,皆是关中的门户。   相对于关中以东有借山川地势建立起来的关隘,关中西边和西北边则是几乎一马平川,难有什么地势险要的地形。   将首都定在长安的政权,最为重视的是东面的安全,那是因为东面即为中原。而中原历来人口稠密和地方建设良好,不管是什么关,那些关隘就是都城的屏障,防止中原生乱之后迅速杀入关中,没给都城有准备的时间。   自先秦兼并义渠之后,关中西北部少有能生乱的因素,是等待羌族下了高原盘踞西北,东汉时期的长安以西才有了新的威胁。   羌乱困扰了东汉足足一百年以上,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降而复叛,某段时期西北压根就是一个泥潭,要说东汉是被羌乱拖垮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东汉为什么不像防御草原游牧民族那样建长城以为护栏?那是因为爆发羌乱的州郡就是大汉的疆域,哪有建立长城割舍自身疆域的道理,再来是东汉的财政一直以来也不怎么样,就是愿意割弃疆域也没有那个财力去造长城。   陇西郡本为汉家边陲,再以西便是一个范围很广的盆地。那个盆地其实也掌握在汉家手中过,就是掌控的时间并不长。盆地再以西便是高原,那里是汉家绝对陌生的领域,自有诸夏以来,到先汉覆灭,汉家基本上就没人踏上高原一步。   盆地有异族,归类于羌,而羌真正的意思就是一群放羊的牧人,之所以会成为一个民族,是掌握民族命名权和历史记载权的诸夏给予的定义。   说诸夏掌握民族命名权一点都没有错,因为中原王朝强大,强者就能给弱者冠以名号,说谁是什么族,哪怕那个部族不承认,那就打到承认,或是直接灭了再盖棺论定。   历史记载权方面,世界民族之林有着相当多的民族,可是很少会有像诸夏用文字来记载自己的或他族的历史。历史长河之长,任谁都难以看到尽头,谁用文字记载了历史,不知道多久之后的子孙后代看到,他们恐怕只有造出时间机器才能亲眼看到古时候发生了什么,要不然就是先人记载了什么就得去信什么,压根就是无法对历史记录有什么手段来认证。   “羌人祸害汉家数百载,至今依然有遗祸。”刘彦就是认为东汉被羌人之乱拖垮的人之一,更不用说他还知道五胡乱华时期羌人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是骑跨于骏马之上,周边不是大臣就是大将,又有来自异国的使节,冷声说道:“不可使之卷土重来。”   谢安不得不翻身下马,恭敬行礼承诺:“臣必将扫平此祸端!”   陇西郡很大,基本是平坦的草原,自古便是牧养军马的培育地之一。   上古先秦时期,大秦就是在陇西平原圈造马场,保证战车有雄壮的拉车之马,骑士骑跨有骏马骑乘,甚至是后勤辎重不缺畜力,乃至于民间也能有足够的马用以拉犁。   先秦用马来拉犁?这个并不是在开玩笑,有相当多的文献都有记载,春秋战国的各国普遍存在使用马拉犁来耕作,牛并不是农耕的唯一牲畜。   用马来作为农耕主要畜力的民族和国家远比用牛的多,尤其是越强盛的帝国,他们使用战马用于农耕就越普遍。这个是很简单的道理,冷兵器的骑兵就相当于现代装甲力量,连民间都有足够的马匹用以农耕,军队又怎么会缺了战马。   现如今使用马匹来作为农耕主要畜力的国家非常多,尤其是数得上号的强国,无一不是用拉犁为主。像是本身不重视骑兵的罗马,可罗马人在农耕的畜力方面就是主要依靠马匹。又像是盘踞中亚作为霸主的波斯人,不管是强盛一时的帕提亚还是现如今的萨珊王朝,只要是翻越农事记载基本就是看到以马拉犁。   当然了,使用马匹在作为农耕主要畜力方面,并不是马匹众多就会那么利用,实际上与地质面貌和栽种什么粮食有关。   比如,像是中原的绝大多数地区用马当然是比较合适,可要是到了长江以南之后就不合适了,那是牛比马更适合在泥泞之中耕作,考虑到的不是速度,是畜力的持久以及力气。   要是让中南半岛以马匹作为主要农耕畜力显然也不合适,动物的腿和蹄注定会在什么环境更适应,强行扭转只有苦头吃。   现如今的汉国,北方大多是使用马匹来作为农耕主要畜力,南方则是采用牛,那就是地域的限制。   汉国并不缺乏牧场,雁门郡以北的草原皆在汉人的控制之下,渤海郡以北自古以来也是一个育马地,再有陇西郡这个已经被诸夏利用很久的草原,汉人有太多的地方能够用来放牧了。   谢安说是要平掉自己职责范围内那些残余的羌人和氐人,指的是依然还在反抗的那些人,并不针对其余地方。   汉国现如今接近一千八百万人口,事实上并不全是地地道道的诸夏苗裔,许许多多其实是汉化了的胡人,又或者是为了活命努力做好汉人的胡人。   在汉国可不是自己说是汉人就真的是汉人,生活习惯是一方面,语言又是一大考验,那可是互相监督的制度,导致的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就算不是汉人,长久下来也是汉人了。   有明确的数据,自胡人灭掉西晋之后,长江以北真正的汉人是一再减少,到刘彦灭掉石碣赵国之前,石碣赵国的官方人口登记仅有三百一十五万左右。这个人口数量其实是相当不靠谱的。   石碣赵国的人口登记是各大城为主,对于城池之外的人肯定没有进行登记,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人并没有出现在官方人口登记上面。   汉国每攻下一地,稍微安稳下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行人口登记,止于汉国灭掉石碣赵国之后,进行的一连串人口普查以及登记,一开始的人口是七百万左右。   七百万人真正是汉人的不会超过三百万,也就是说有四百万人是在拒绝自己是名汉人会被干掉的前提下认为自己就是汉人。汉国对冒充的现象是一种放纵态度,只要手上没有沾了汉人的鲜血,愿意成为一名汉人相反还感到欢迎。   羌人和氐人比起其余胡人汉化的现象更多,在石碣赵国没有灭亡之前,相当多的羌人和氐人实际上比汉人还更像汉人,那是他们觉得汉文明很高、大、上,又觉得自己阔绰之后想要有点涵养,都在以汉文明的礼节和价值观来要求自己。   刘彦对于胡人认为自己是一名汉人并不排斥,要是没有他来进行干涉,五胡乱华期间相当多的胡人本身就自行汉化,后面也真的成了汉人。而他不干涉的主要原因是,中原的汉人也就只剩下那么多,算上东晋小朝廷治下四五百万(历史记载为五百四十万),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多,真的是要变成少数民族了。   现在的汉国就是处在一个融合的过程当中,导致的是所拥有的技能几乎全了,又成为上古先秦时期那种既掌握农耕又掌握放牧的民族特性,可不是只会农耕技术,将放牧技能给丢掉。   还有一点必须要承认的是,恰恰就是因为都叫汉人却成份复杂,有很大一部分根本就对农耕不熟,除了放牧之外,加入军队就成了相当多人的单选项,维持着汉军的补充。   “寡人不希望在明岁听到此地不服的消息。”   “诺!”   国家要充实关中,按照纪昌的计划,第一阶段是关中至少要有两百万以上的人口,迁移而来的百姓可不会是全部安置在长安,还是会分流疏导到各郡县。   在纪昌的迁徙计划中,百姓迁往某地是打开了一扇制约之门,也就是关于土地的分配优渥性。   汉国已经在做废弃人头税的相关准备,不再收取人头税的同时,全面采取出产收税方式。   废掉人头税当然是刘彦的主张,他无时无刻不是在盼望着汉人的数量更多,最好眨一下眼睛就有数亿乃至于是数十亿汉人,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废掉人头税必定会使人口的增涨速度更快,他是知道那是“一条鞭法”的产物,却没打算借鉴。   汉国对陇西郡的利用是几近于无的状态,那是陇西郡本身就没有多少人,未来的汉军必定是要杀进西域,重新将西域纳入统治之下,重新将陇西郡的草原利用起来就需要提上日程。   军队都有就近补给的倾向于,补给基地离得越近越好,粮秣、军械等系统能有的便利在刘彦还在世的时候自然无所谓,可军方需要的战马总不能依赖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雁门郡以北或是山东吧?这样一来,陇西郡的牧场对汉军踏入西域相当重要了。   谢安对一年之内平掉敌人自然是有压力,更多的是一种动力。他现在还是征西中郎将,尽管距离征西将军仅有一阶的距离,可这一阶毫无疑问就是天堑一般的存在。   实际上谢安已经充分明白过来,君王给出期限必然有其原因,扫平附近的敌人,将陇西郡重新利用起来,一切都是进军西域的前奏,代表着他离摸到征西将军的印绶又更近了。   刘彦当然是想要进军西域,他比汉国的任何一人都要清楚一点,有没有将西域重新纳入掌握,绝对是中原王朝的一个分水岭,没有控制西域的中原王朝都算不上是一个帝国,只有将西域纳入统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帝国,历朝历代莫过如是。   有没有控制西域的意义非常复杂,不止是兵锋的问题,还是中原王朝向外施加影响力的关键。一个强大的国家绝不是关起门来自认为强国,该是能够左右周边国家的意志,将自己的影响力极可能地远播,做到哪怕仅是依靠名声都能使一国的国主双股颤栗。再来是,天朝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是以本朝能不能控制遥远的西域来作为一个评估,能够控制住西域就会有很强的自信心,要是无法控制西域就不会认为自己是强国一民。   刘彦会要求谢安有个期限,是他的一种自尊心作态。他在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交流的时候,是被一句话给刺激到了。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当然不敢对刘彦放肆,甚至都不敢有任何的不敬行为,稍有不对就是两大国家战争的开端。他当时是在交谈时问了一些话,用困惑的语气说了一句“已经出兵信度,没想到……原来汉帝国还没有拿回西域”,仅此而已。   什么叫“原来”,又什么是“拿回”,不就是先汉自击败匈奴后一直都控制着西域,哪怕是分裂状态中的曹魏也对西域有控制权,就是司马一家子没有丢掉中原之前也控制着西域,结果现在这个牛逼哄哄的汉国竟然还没有收复西域!?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有什么用意先不去揣测,那一句却是真的让刘彦很难堪,一切都还是刘彦知道西域就是一个门面,不止是诸夏苗裔的门面,还是远方各国判断中原王朝是否真的强大的依据。   刘彦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要对西域下手,治理国家从来都不是单凭情绪来制定国策,是有另外的因素,比如庇护于西高车的苻洪所部已经有先遣部队进入西域,再来是西域各国正在结成联盟要抵抗汉人的卷土重来。   说到底,目前的汉国还是刚刚稳定下来没有多久,要说民心全面归附属于不可能,再来是假的汉人太多太多,汉国绝对强势之下当然是安稳,可要是出现汉国拿某些敌人没办法,蛰伏起来的那些人就该搞东搞西。面临大面积天灾的汉国经不住折腾,对内难以举起屠刀来个“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那就只有对着明确的敌人举起战刀了。 第711章 群谋   汉家向外传播威严始于汉军踏足西域,又以汉军击大宛作为分水岭。   在汉军没有踏足西域之前,路上丝绸之路其实是已经伴随张骞向西得到开通。当时的商贾携带货物从河西经西域各国,每到一处会遭受刁难与苛捐杂税不提,安全实际上也是完全没有什么保障。   由人来执笔的史书,记载的是汉武帝刘彻为了几匹马不惜大动干戈,又或是记载汉武帝刘彻过于宠溺李广利这个贰师将军,才发动了对大宛的战争。   要是翻越史书能够发现一点,从一些脉搏上来得出一个事实,那个时候汉军出击西域并不是一两个人的意志,甚至都不是单一利益集团的阴谋,是几乎全国性质的一种渴望。   当时的社会情绪是怎么样?军方集团需要一个战场来建功立业,贵族以及望族因为控制的商贾在西域一再损失惨重需要教训西域人,大复仇主义(当时最为风光的儒家公羊派)需要用痛击西域来证明自己学说的严肃性,全国百姓也觉得一直在杀害同族的西域人需要得到教训,那简直是没得说了,反正就是干他娘的。   大宛之战是汉人迈步走向西域一个新的开始,也是当时大汉对匈奴之战的一个战略布局,追根到底还是惠及了所有的汉人,控制西域之后带来的新物种就是到了现代还存在,再来是没有西域人再敢随意杀死汉人。   那是因为只要死了一个汉人,后面就会有汉军呼啸而来,能交出凶手自然最好,要是交不出凶手,汉军吼着“复仇”而干死一整个部落或城镇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军队如此的给力,自此之后汉人在西域就是特级阶层,西域人真的是将汉人当成祖宗在伺候。   为什么“汉”会从一个国号变成一个民族的名称?是汉帝国武力之强盛,也是汉帝国努力在保证每一名汉人在异国他乡都能被异族当祖宗伺候。正是因为有过汉帝国时期的骄傲,才有后来人怀念以及追求,民族之名由此诞生。   一个不愿意为国家子民对外发动战争的国家不会得到丝毫的怀念,甚至是对内残忍暴虐,对外软弱无能,将国内人民愚昧成愚民,视外出子民当做“弃民”,坚定认为是“蟊贼”,这样的国家面临存亡时刻又有多少人愿意去保卫?   刘彦是深切知道一点,至少汉帝国遗留下的精神里面,有没有控制西域是作为一个“考验”。   西域对中原王朝的重要性是有着无限的高度,才有曹魏面临内战严峻的时候依然咬牙进军西域,也使曹魏得到中原百姓更进一步的认可,后面的司马一家子执着要控制西域也是相关的考量。   再往后的历朝历代,能够控制西域就是强国,无法控制西域则为弱鸡。事实也证明能不能控制西域对中原王朝的重要性,能够控制西域至少会有一代的强盛,不能控制西域则是建国到亡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弱鸡。   其实不止是“中央帝国”有这样的觉悟,连带全世界都是以能不能控制西域来评估中原王朝。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西域离中原核心太远,既然中原王朝能够控制西域,自然代表着这个中原王朝腹地肯定安稳,国力强大才有能力将手伸得那么远。   另外一点就是,西域是东亚与中亚……乃至于遥远西方的一个交流窗口。   打个简单的比方,北宋和南宋从真正意义上未必真的是弱,至少在经济和文化上有很雄厚的实力,可当时很多中亚国家根本就不知道“宋”这个国家的存在,那是因为他们与“宋”的交流被辽国和金国截断了。等待阿拉伯人崛起之后掌握海路,欧罗巴那边甚至是将辽国当成东亚的“正朔”之国。   在目前这一代,经受连野兽都不如的悲惨之后,属于汉人的新国家建立,正是最要自尊心和自尊心最脆弱的时候,全国咬牙坚挺跟随刘彦的意志不断征战,那是不弄死曾经欺压过自己的那些异族,那口气就出不去,就无法得到尊严。   复仇的同时,功名利禄也是随之而来,人们只会下意识去忘记战死的人,去羡慕获得军功而改变自己人生的人。他们举目四望,似乎那些曾经欺压过自己的异族不是被弄死,就是剩下那么一小撮在苟延残喘,一时间只有一个想法,只是复仇已经无法满足了,需要更多的敌人,更多可以建功立业的疆场。   汉国对笈多王朝的战争就是一个体现,追求获利军功的前提下,对航海不熟悉又怎么样,万里迢迢跨海作战也不是问题,俺们汉人就是要学先汉的先辈,就是要不畏艰辛,不恐路途之远,只要有军功能立,反正就是干啊!   对笈多王朝的用兵会很有限,只能满足极少一部分人对军功的追求,没能插手的人内心那个叫急切,尤其是以中下层为甚。这个中下层不单指军方,还有无数想要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百姓。   国家废墟处处,需要舔伤口恢复内政,那是治理国家的高级中枢大臣(文官)需要去考虑的事情,武将阶层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可他们是武将啊!   对于武将来说,国家困苦什么的从来不需要他们去考虑,他们想要的就是寻找敌人,杀死敌人,能够灭其国家则为至高荣耀,专门盯着这一点就足够了。   “机会啊!”徐正简直无法按耐住内心的雀跃:“波斯人,简直是大好人哇!”   一众武将猛点头,对他们来讲只是对笈多王朝用兵是远远不够的,那边就是再有增兵,撑死了就是再增加一个常备军参战。而一个常备军对他们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只能塞进去一个郎将、三个校尉、五个军侯,简直就是狼多肉少。   不要说是军官了,一个常备军的一万五千人谁又能够经得起出征的诱惑?他们想要增加自己的田亩,想要多几个奴婢,想要爵位更上一层,老老实实待着天上除了掉下雨水与雪,啥玩意都砸不到头上,有太多的想要都是建立在出征之上!   曾经的秦军为什么会闻战而喜?就是因为所有想要获得的,都能在战场上获取!   先汉基本上也是和秦军一样,甚至可以说先汉比先秦更加重视军功也尊重军功,其中就有一条“非军功不得封侯”,哪怕是国舅啥玩意的,也需要至少去战场上走走,封个侯才不会遭受非议,也能得到更多的尊重。   汉武帝刘彻时期,之前的贵族能被扫进垃圾堆都被扫进去,可是战场建功封侯的却是一再冒出来,还都得到难以想象的利益,结果就是全民族的奋起,全都化身为战争狂人了。   “草原一个师,东北一个军,陇西两个军,平蛮校尉部两个军……”冉闵吃肉之后在剔牙,很不满地地说:“太少,太少了。”   冉闵是刚从草原回来,他回来之前亲自带着一个曲去西高车境内走了一遭,杀得那个叫人头滚滚。跟随出征的一个曲,活着的、死的了、残废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至少有斩首一级的军功,更多的是来个爵位“二级跳”,要不是二十等爵有相关限制,仅是依靠敌人首级记功的话,就不止是爵位“二级跳”那样了。   君王巡视队伍已经反转回到长安,差不多又是到了一年的述职时期,该回到中枢的先后都会回来。   “王上不是不想收复西域,只是……”冉闵毫不掩饰地说:“只是那帮人(指文官)太能扯了。”   刘彦又怎么会放弃收复西域,是收复西域没有那么简单。   仅是调遣军队进军西域的话,汉军会遭遇何等程度的抵抗暂时未知,但西域各国是绝对经不起汉国的“收复失地”,汉军一次打不下来,那就打第二次、第三次……直至西域重新回到汉人的怀抱。   之所以说汉国收复西域复杂,是刘彦一开始就不认为西域是汉军征服的终点,相反是汉军向外征服的起点。   恰恰因为西域是汉军向西征服的起点,该怎么来收复西域,将西域收复之后又该有什么动作,那就是很值得思考和去进行部署,甚至是能关乎汉人未来的民族走向。   徐正、冉闵……等等的一些人,到了他们的级别,该知道的事情基本都要知道,其中就包括刘彦为什么推迟收复西域。   “之前我们不知道萨珊是什么情况,现在多少是有点判断。”徐正说出了刘彦所推迟收复西域的原因之一,又说:“王上所忧虑,是大汉内政不修,收复西域之后立即与萨珊交恶,甚至是爆发战争。”   没胡扯啊,之前刘彦真的是要考虑一点,比如收复西域会不会立刻和波斯萨珊爆发国战。毕竟他真不知道波斯萨珊麻烦也是一大堆,甚至是不知道西域和波斯萨珊中间还隔着匈尼特人,倒是记得唐军因为收复西域和阿拉伯帝国碰上,双方是真的因为西域的所属权干了一仗。   一个国家还没有从战争创伤中走出来,国内废墟处处,田野满是荒芜,这样的国家真没底气去爆发什么国战,尤其是与实力强大的强国打国战。   刘彦计划中的收复西域,该是给汉国十年的时间来处理和建设内政。中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比如彻底将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扫入历史垃圾堆,将柔然打残或是直接消灭,甚至是东高车也该灭掉,完全断绝东面的威胁,然后才是向西进军。   现在,汉国已经知道波斯萨珊自己掉进了泥坑,国内叛乱不断就不说了,对罗马的战争也不顺利,等于是汉国向西并不会遭遇来自波斯萨珊的威胁。   另外,波斯萨珊似乎很希望汉国能够向西,至少是对汉国重新控制西域持欢迎态度。这一方面对于汉国来说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波斯人欢迎或者不欢迎,汉人想要拿回西域又关他们屁事,汉国所忧虑的不过是准备不足的前提下爆发国战。   剽悍如冉闵,也知道国内一团糟的时候,真不能与实力强大的国家交战,尤其是陆地能往来的前提下。   像笈多王朝那种走海路的,得说是汉国上下对大海陌生得很,就是因为陌生,真没想过汉军在前方战败,阿三会不会杀过来的相关问题。   “王上已经意动。”徐正说的是刘彦命谢安一年内解决西强山的敌军:“却是我等的机会。”   刘彦并没有直接说要进军西域,可他对谢安的命令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解决陇西郡的困扰,汉军又怎么可能在路途中有威胁的时候西进。   “却不能由我等鼓噪。”李坛在这种场合还是得出声:“需得如先汉。”   要是没点文化,还真听不懂李坛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西汉旧事,对匈奴的开战是全国的意志,不是简单的几个人所能推动。   徐正当即点头:“正该如此。”   谢安本来是不想说话,却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以何为限?”   谢安说的是进军西域,可要动用多少兵力,规模又是怎么样,又是以什么程度为目标,那是因为牵扯到夺回西域之后,汉国的西进政策。   除了刘彦没人能回答谢安,包括徐正这个太尉在内的所有人,他们只能执行来自刘彦想要的。   “总之先让那群人别聒噪。”冉闵就是这么直接:“剩下的就如睿才所言,声势要搞起来。”   众武人没昏了头脑,他们也知道内政还是要建设,就是等不了那么久。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进军西域的契机,就算是拿着夺回西域经营西进桥头堡的借口,也绝对是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问题是还要扫清障碍,比如刘彦已经明确表示要修内政,不能朝令夕改。   “有呼声还不够的。”谢安注定要比非世家子出身的众人更懂得其中弯弯道道:“君王顺应民意是为王道不假,却依然不够的。”   当下,谢安就将其中的弯弯道道稍微说了一些,比如君王哪怕有推翻先前决定又该有什么先决条件,听得一些人眼睛发直,不少人真就不知道一件事情可以那么复杂。   “就是让西域人自己先跳起来,让我们有动手的借口嘛!”冉闵忍不住吐槽:“说得那么复杂。” 第712章 我们是汉人啊……   其实现在的西域各国就已经在跳了,他们先前需要应对张氏凉国的压力,多次组成联军与张氏凉军在鄯善境内爆发大战,尤其是那一次蒲昌海(罗布泊)的大战西域联军成功地打破了张氏凉军西进的信心,才有了张氏凉国停步在鄯善的后续。   现如今的西域,乌孙已经伴随着匈奴和先汉的相续灭亡而衰弱,相续崛起的是车师和龟兹,又以龟兹的崛起速度最为迅猛。   龟兹之前是怎么样的国家并不重要,到了司马一家建立西晋的时期,龟兹已经转变成为一个商人之国。他们向东跟中原王朝展开贸易,向西则是将从中原王朝采购的商品进行转卖,通常一转手就是获得数倍乃至于是数十倍的利润。   国家有钱了,那么肯定是能够建设得起来,再来是龟兹很是超前地执行了一项国策,龟兹人不能打就雇佣刹车人、轮台人、疏勒人……反正只有不接受龟兹雇佣的人,没有龟兹不想雇佣的人,结果是龟兹因为有钱的不断雇佣之下,龟兹的疆域竟然是一直在增加。   目前的西域没有三十六国那么多,剩下的也就十来个,疆域分布却是比较复杂,拥有分离于己方本土之外的“飞地”属于正常现象。会出现这种状况,是西晋对西域的一种策略,显然也是得到了成功。   在张氏凉国西进之前,因为司马一家的西晋耻辱的死掉,一时间没了宗主国的西域各国其实是互相打来打去,还是因为张氏凉国的西进才迫使西域各国不得不联合。   “鄯善本为楼兰,于孝武皇帝时期倒向汉室,经匈奴联合车师灭国,复国之后改名鄯善。”谢艾对西域很熟悉,之前已经讲了不少西域的事情,后面主要集中在对鄯善的讲解:“鄯善臣服汉室之后又灭了两次,一次由汉室所灭,另一次为匈奴所灭。”   说起来蛮搞笑,楼兰是在汉武帝时期臣服汉室,该国疆域也成了汉军西进的桥头堡,可是楼兰王送往长安的质子因为犯法被汉室廷尉署切掉了小丁丁。等老楼兰王要死的时候,汉室自然是不能将没了小丁丁的楼兰质子送回去,结果是楼兰在匈奴那边的质子回国继承了楼兰王位。   在匈奴当质子的王子成了新楼兰王,却是没有坚决地站在匈奴那边与汉室作对,采取的还是老楼兰王的策略,对汉室和匈奴两边骑墙。   某次楼兰军却是被匈奴和车师逼着进犯汉室的阳关,被暴怒的汉军反推回去。那时候匈奴恰好是老单于病亡,匈奴因为单于的宝座发生内战,仅是车师出兵帮助楼兰自然是无法抵御汉军,楼兰第二次被汉室灭国。   楼兰从这一次之后更名为鄯善,原先的重城乌垒成了汉室的都护府驻地,间接吓得龟兹屁滚尿流求归顺,也是吓得车师不敢向南看一眼,可惜的是当时的汉室国内也爆发混乱,就是巫蛊之祸。   汉室这一场混乱从太子刘据到国之众臣被刘彻杀掉十之七八,都没有余力去继续和匈奴人死磕,哪有什么精力再去管西域,结果刚刚再一次复国又从楼兰更名的鄯善倒霉了,被需要证明自己武功的狐鹿姑伸手一拍给拍死了。这就是楼兰(鄯善)的第三次灭国。   “鄯善再次立国是车师与疏勒共同扶持,此后鄯善便是车师对付龟兹的傀儡之国。”谢艾说得口干舌燥,举起水杯喝水,见众人都还在等,没喘息又继续说:“说来鄯善之骑墙已然成为国策。此乃小国之悲哀,无力与大国相抗。随后百多年间又先后倒向多国,宣帝(刘病已)才又归附汉室,一直维持至先汉失去国祚。”   后面并不是鄯善不骑墙了,原因是东汉时期的汉人更不讲道理,不止一次有少数的几个汉人就敢冲进某西域王宫杀人,鄯善至少有两任国王就是被汉人弄死。   西汉发生王莽新朝更替之后,汉人实际上是没有能力再管草原,北匈奴得到消息返转回到涿邪山与南匈奴会合,要不是南北匈奴谁都不服谁,又有东汉朝廷及时作出反应,遣窦宪、耿秉等汉将率军出战,北匈奴很可能吞掉南匈奴重新盘踞草原。   窦宪、耿秉等汉将率军在涿邪山击败北匈奴,击破了北匈奴东返的意图,后面又发生了很著名的刻石纪功(燕然勒功)事件。这一事件的主导者叫班固,他是班超的兄长,参与这一历史事件的人还有窦宪和耿秉以及随行的汉军,他们所做的“刻石纪功”与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所部干的“封狼居胥”共誉为诸夏军队的最高荣誉。   再随后,有汉将名曰耿夔,他率领东汉大军又出击金微山(今阿尔泰山)大败北匈奴军,北单于迫使其西迁,率残部西逃乌孙与康居。是北匈奴的向西逃窜,也是班固做出了军人所能做的最高荣誉,才有了后来班超的“绝域轻骑催战云”彻底收复西域。   东汉与北匈奴博弈时期,汉人冲进某国王宫干掉匈奴使者是一种常态,杀顺手了连该国的国王都敢弄死,吓得众西域各国是不敢邀请汉人进王宫,偏偏很多时候又不得不请汉人进王宫,每次汉人出现在王宫都有一种随时可能被弄死的被害妄想症。   当时的汉人怎么就有那个胆子几个人就敢冲进一国王宫杀人?   是西汉时期西域各国就被汉军打成了战战兢兢的兔子,又有班超几十人就能在西域依靠汉室的威名拉起数万仆从军屠城灭国,使西域各国一直活在汉室的阴影之下。   再来就是汉军一再打出来的威名给予更多汉人难以想象的勇气,还有汉人高人一等是普世价值观,然后是有太多汉人勇士那么干之后举国闻名。   有了前面的例子,想出名的汉人着实是太多了,为了出名(青史留名)在某些人看来死根本就是何足道哉的事。   “何其壮哉!”冉闵真不知道先汉那么多事,听谢艾那么一讲,呼吸都粗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我辈当无愧于先祖!”   不止是冉闵,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听得呼吸粗重,觉得要是能做到如先汉的祖宗那样的伟业,就算是死也值了。   一个民族的历史有多重要?先辈所做的事情就是最能激励人的其中之一,能鼓励后人不畏艰难,能驱使后人不断超越。这便是一个民族来自于历史的底蕴!   先汉的汉人武勇到什么地步呢?还体现在天诛国贼的一些事情上,比如投降了匈奴的李陵和卫律,有太多不怕死的汉人一直是不畏艰辛,不怕路途之遥远和跋涉之艰难,前仆后继地要天诛这两个国贼,以至于两个汉奸一生就是活在被刺杀的阴影之下。   当时的汉人会这样,最大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是儒家门徒,也就是儒家公羊学派的全面崛起,一种“大复仇主义”的深入人心。   而儒家公羊学派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和记仇,为了崇高理想不怕死就不说了,自己报不了仇也会让子孙后代一定要报仇。谁要是惹了公羊学派的门徒,简直就是世世代代要活在有人会来报仇的惶恐中。   不得不说的是,与公羊学派相比起来,不管是谷梁,还是鲁学,或是喜欢捏造和篡改历史的左传学派,后面这些同样是儒家的学派真的都是渣渣,别说后续出现的更多儒家学派更是连渣渣都不如。   “孝武皇帝为什么要独尊儒术?正是因为汉室需要一个统一的声音,想要统一民心对匈奴开战,公羊学说正当合适。”   刘彦人还没有进屋,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那一刻屋内众人基本都是一惊,后面都是赶紧站起来准备迎接。   不是又到了每年述职的季节了嘛?在外的将领只要不是大战当时都要回到中枢,郡守之类的高级文官也是需要踩着点回来。   每一年的述职季节,都是各重臣难得能碰头的机会,互相串门,或是有谁发起聚会,一聚就是一大帮人。   众人会惊,不是有太多的大将聚会,他们之前除了是内心没鬼之外,不止一次这样干过,一点屁事都没有,可这一次聚会真的是有些“鬼”了。   刘彦迈步进入屋内,举目看去,扫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大将都在,微笑示意众人坐下。   汉人讲礼仪尊卑,他们在向刘彦行礼之后谁都能屈膝跪坐而下,就是坐在首座的徐正需要挪位置。   刘彦理所当然是去到首座,撩开衣摆,又将腰间佩剑放在案几,屈膝跪坐而下才看向众人的案几。   屋内并没有伺候的仆从,众人的案几之上没有摆多少食物,倒是每人的蒲团边上都有小炉子在温着酒,以至于屋内也是有着浓郁的酒气。   徐正不用亲手布置新的位置,自然有级别更低的人有眼色地从旁边抬来案几和蒲团,他刚坐下又立刻直立起腰杆拱手为礼,说道:“不知王上驾临,臣等未能迎接,实在惶恐。”   有徐正带头,众人自然是要跟着一阵不是请罪的请罪,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他们最为紧张的是,聚会是为了商谈关于进军西域的事情。而所谓的商议是要怎么搞才能让刘彦下令进军西域,要说内心没有因为刘彦亲自过来感到发虚是假的。   “你们这里一撮……”刘彦看了一眼很有眼色来更换案几餐具的李匡,又看了看满是尴尬表情的众人,说道:“丞相他们那边也是一撮。”   不是只有武将喜欢聚会,其实文官也喜欢凑堆,很碰巧的是文官聚会场所就在这里没多远,刘彦其实是先过去纪昌等人那边逛了一圈才来到这里。   要是换做其他朝代,臣子搞聚会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别说是好几个重臣私下凑堆,就是两个重臣私下聚会也属于犯忌,可在刘彦这一代那压根就不是事。   刘彦是驱逐胡虏恢复华夏,又有再举汉旗的大义,不是内战获胜建国,更不是篡位得国。他在完成驱逐胡虏和再举汉旗之后,还在主导者诸夏向外开拓,为汉家苗裔开拓更大的生存空间,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代表着“正朔”,能理直气壮地吼一嗓子“昭昭天命”啥的。   诸夏看“大义”,有“大义”则代表民心所向,刘彦根本就不怕有谁串联谋国,更不怕谁叛乱会有人跟随,以至于对臣属的防备可以说是最轻的。   好吧,其实是刘彦能够利用系统判别敌我,只要没有谁的倾向被系统判定为“红色”,他真不需要担忧。既然是这样,他何不干脆表现出一名王者该有的气度,好好地收割来自于追随者的忠心?   “王上。”冉闵是等李匡忙碌完坐回去,在与徐正对视一眼后,说道:“臣等是在谋略西域来着。”   那一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呼吸一窒,都像是小媳妇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刘彦,不知道是该迎来雷霆还是雨露。   “呃,是啊……”徐正讨好地笑了笑,才继续说:“有点说头,臣等就该立即文字成案,转呈王上了。”   刘彦虽然能从系统判别敌我,该有自己的耳目还是需要,哪能不知道臣下在搞什么。   很多时候知道了,还要让臣属知道已经知道。刘彦去文官那边之前,众文官正在商议怎么制止武将在这当口瞎搞,比如立即发动收复西域的战事,这一次文官可谓是空前的一致。他到了之后,坐下去的第一时间就有纪昌说出众人在干什么。他来到武将这边,也没等他开口问就有人出来坦白。   刘彦不需要有太多的脸部表情,甚至不需要说一个字,只是适当地保持微笑就足够了。   “明达。”徐正看向谢艾,说道:“赶紧说说西域往事。”   谢艾完全知道徐正的意思,关于刘彦性格其实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刘彦完全就是一个大汉主义者,多说说汉人曾经的伟业总是没错的。   刘彦听完了谢艾刚才为众人谈及的那些,深深地感慨:“何其壮哉!”   这一点,刘彦倒是和冉闵听后的态度一致。   仅是四个字,屋内众武将都是轻松了下来,对于说服君王更有把握了。 第713章 朕的“美人”在哪里?   现如今的汉国其实也需要有统一的声音,如汉孝武皇帝刘彻那般在与匈奴开战之前,使全国上下拥有相同的思想。   刘彦之前的所作所为是在追随先汉的脚步,才有了恢复汉家旧土的口号。等待将汉家旧土渐渐收回之后,先前统一的“恢复汉土”呼声正在慢慢失去作用,那也是文武开始出现意见相左的原因之一。   西域亦是汉家旧土之一,刘彦迟迟没有进军西域,除了忧虑会与中亚强国发生碰撞之外,多少是忧虑一旦连西域都收回来,国内失去了一致的目标会陷入迷茫期,介时是不是会向历朝历代那样陷入内部的消耗中去?   “丞相,你知道那并不是寡人在庸人自扰。”   旧长安的宫城仅是修复了很少的宫殿,除了议政殿之外就是属于后宫的一部分,算起来真的显得相当寒酸。   对于统治广袤疆域的君王来说,真没有比刘彦更不会懂得享受的人了,很多朝代哪怕只是君王暂时的落脚地都要修得美轮美奂,刘彦暂时的落脚地不但修复的宫殿少,还看不到太过耗费的装饰。   纪昌看着有些忧虑的刘彦,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表示呢?   建国之后,中枢到地方的确都是抱着相同的思想在做事,目标便是向欺压过自己的胡虏进行复仇,再苦再穷的时候军队也没有短缺过物资。恰恰就是有这样的共识,官方在向世家和豪强动手的时候,就算是有世家和豪强要搞事也没能得到百姓的追随,使国家根本就乱不起来。   对于当代人来说,向胡虏复仇便是“大义”,任何阻碍向胡虏复仇的人都将被大势所碾压成为渣渣,此便是所谓的大势所趋。   汉人已经快要完成对胡虏复仇的大业,仅仅剩下彻底将龟缩到鲜卑草原的慕容残部和拓跋残部解决掉,高举复仇的旗帜眼见就要失去最大的效果了。   当代的汉人需要复仇伟业完成之后的明确目标,不是泛泛而谈的大目标,是有计划又能经得起推敲的实质方案,无疑新一轮的扩张就是刘彦想要的。   “寡人同意向笈多王朝开战,不止是因为能够从笈多王朝获得粮食。”   “臣知晓。”   “寡人也不是在助长武人的气焰,乃是大汉不能没有目标。”   “臣……晓得王上之忧,可……大汉需要恢复内政……”   “内政是要恢复,武人却不可过份打压。”   “臣从未有此念。”   刘彦却是深深地看着纪昌。他有自己的耳目,有太多的人认为军方过于好战了,想着用建设内政的机会好好地止一止军方的好战情绪,却是与他的大扩张策略不符!   不是穿越者根本就不知道诸夏文明失去了多少次成为全球霸主的机会,以现在的年份而言不是诸夏文明称霸全球的最佳机会,却也是难得抓住的机会。   公元三四九年的现在,不说其它大洲吧,世界岛上的亚欧大陆,国家是有一个算一个都陷入自己的麻烦。   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的话,东亚会陷入将近三百年的黑暗时期,先历经五胡乱华,再有南北朝并立,需要等到杨坚代周之后再一统中国。   中亚方面,波斯人建立的萨珊也是一再发生动乱,先有塞种人和贵霜人没完没了的起义,阿拉伯人后面也凑热闹一直搞事。而波斯萨珊与罗马的战争也是打打停停,每次都是波斯人被国内的动乱拖后腿导致前线支撑不住。除了波斯萨珊,其余如匈尼特人、阿兰人、大益人等等也是互相纠缠,更有北匈奴在左冲右突。   欧罗巴也好不到哪去,先来一个第二次的“四帝共治”搅得罗马根本顾不得外部,后面更是因为君士坦丁一世死掉,导致他三个儿子因为奥古斯都的宝座进行内战,没等作为胜利者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将罗马恢复强盛也跟着死了,继位者尤利安倒是雄心勃勃地再一次远征波斯,还真给尤利安率军杀进了波斯萨珊的泰西封,可却来了个先胜后败,连尤利安本人也是战死在了那一场远征波斯萨珊的战场,尤利安这一死直接终结了君士坦丁家族对罗马的统治,更发生了第二次的“军官继任事件”,为罗马后来不断的动荡重新开启序幕。   可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世界岛能数得上号的国家都是不怎么安生,这个时候要是有一个老牌帝国内部不乱,就是天然的扩张期,还是那种根本不会遭遇多大决死抵抗的扩张期。   刘彦原先对现在这个年代只是有模糊的印象,可汉国不是已经与世界“接轨”了吗?消息一再汇集起来,能够对世界岛各大强国的现状有更多的判断。   毫无疑问的是,只要汉国率先从虚弱中恢复过来,将扩张的脚步伸到中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甚至要是操作得当的话,在地中海刷洗军靴都能办到。   “丞相已经看过‘世界地图’,和寡人说说,看到了什么?”   “臣完全支持王上的大扩张国策!”   刘彦知道纪昌会这么说,也只能是那么说。   一定要扩张,要不然作为一个知晓时势的穿越者就该被唾弃,就是扩张该怎么进行扩张,扩张之后能不能将占领的土地利用起来,又该怎么让百姓乐于接受驱使,真不是军队为了军功出去一通杀戮占下土地就算完了。   要是军队杀出去开疆拓土,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真没少这么干,可是每次打下来不是丢下新疆域马上班师回朝,就是无法经营新占的土地来个得而复失,造成的就是国家有消耗而没有获得,至少除了威名之外没有什么红利。   太多除了获得威名什么都没有得到的例子之后,越来越多的王朝对于向外开拓有了恐惧症,怕的就是耗费国帑最后什么都没捞到,还要因为战争搞得国内一片哀声哉道,弄不好还会发生“农民起义”啥的。   “王上……这是要……”   “公羊学派是个好学派。”   目前的汉国有大复仇的思潮,就是在这一种思潮之下完成了对胡虏的报复,儒家公羊派自东汉被压制下去之后,又有了复苏的迹象,连带其余学派也开始活跃起来。   儒家公羊学派最为风光的时期就是董仲舒取得了刘彻的认可,可是最风光却是在董仲舒死后,儒家公羊学派被汉室认定为“太学”,等于是获得了官方的全面承认。   任何一个学派能不能得到来自官方的认可都意味着兴衰。   先秦战国的各国重法,法家就成为战国的显学,数百年间除了必要的兵家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家学派能与法家比肩。   到汉初之后,汉室尊崇黄老学说,结果是黄老学说一时无两。   走到汉孝武皇帝刘彻掌权的时期,董仲舒带着儒家公羊学派这个“美人”敬献,获益的却是整个儒家,此后儒家的各学派轮流当老大。   儒家可要比任何一家学说霸道,其它学说得势是有对其它学说进行压制,可是真没想着消灭其它学说,但儒家不一样。   儒家要的是“唯吾独尊”。这种霸道在公羊学派得势的事情其实不是那么明显,他们更喜欢的高举“大复仇主义”和明确“春秋之诛”的重要性,可是其它儒家学派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尤其是与公羊学派不对付的谷梁学派、左传学派和毛诗学派(不是本朝太祖)。   要认真的说起来,儒家公羊学派的风光并不长久,仅是汉孝武皇帝一代得到认可,随后先是“爱好和平”的谷梁学派兴起,又有以篡改历史为己任的左传学派大肆风光了一把,连抱着《诗经》为本学派核心的毛诗学派都风光过。就是鲁儒一直很惨,独尊儒术的时候没鲁儒什么事,甚至可以说西汉和东汉就没有鲁儒蹦跳的空间,真真是他们的悲惨,却是诸夏文明的幸运。   鲁儒在先汉得不到重视有着很深的理由,不是因为鲁儒在楚汉相争的时候坚决站在项氏集团那边,是他们在项氏集团覆灭后吼着要为项氏效忠到底,可等待刘邦发兵过去却来个立刻跪舔。   做人不能那样啊!吼那么大声要拼命,俺惊得小心肝蹦蹦跳,下足了力气要去玩命,结果尼玛说好的要为项氏尽忠拼命呢,俺的剑都还没拔出来,你们咋立刻跪舔了!?   古人……至少是先秦和先汉时期的古人,都是极为重视“忠义”二字,可以干坏事,也能坏的流脓,可对效忠对象的节操不能丢。鲁儒的跪舔让所有人傻眼的同时,瞬间就看不起鲁儒的节操,这个才是鲁儒在先汉一直都被看不起的原因。   鲁儒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是整个儒家的脸,同时也让山东人再一次彻底丢了脸。本来山东人就不大被其它地区的人看得起,那是先秦的韩、魏、赵、燕、楚至少都是拼了命才被打败,齐却是带甲数十万不战而降,此后齐地(山东)的人就一直不大能抬得起头。   本来名声就不好,再给鲁儒那么搞了一次,山东地区从此有了“能伸能屈”的名声,不但鲁儒被唾弃,出身于山东想要在先汉有所发展就更难。窝了三四百年之后,臭名总算是洗清了一些,可在汉末又坑了一次……那简直是悲剧啊!   现如今的汉国,高层有六成是出自原先行政区划分的青州(山东),中低层又超过五成是来自山东,那是因为刘彦在山东起兵,第一批跟随刘彦的人理所当然是山东人。   对于当代山东人来讲,要是刘彦在起兵之初兵败被灭也就算了,努力了而没有洗清先辈留下的耻辱,只有交给子孙后代去清洗耻辱的名声。问题是刘彦得势建国,并且得到了兴起,可以说山东人是自先秦齐灭之后,首次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   纪昌也是山东人,身为山东人就该为祖宗洗涮耻辱,那就不得不支持大扩张国策。   “王上的意思是……”   “寡人似乎说得非常明显了吧?”   刘彦的意思是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汉国需要有一个学说兴盛起来,就如同汉孝武皇帝在需要的时候,董仲舒带着他的“美人”前去敬献,甭管是什么说法,反正就是让举国上下的声音得到统一。   “这……”   纪昌自认是儒家门徒的一员,可他自己都说不上自己算是哪一派系,这个也是大多数寒门自己都无法搞清楚的事情之一,不就是有什么书看什么书,没被谁收入门墙嘛!   其实刘彦是很想直接提拔公羊学派,他了解之后对这个学派简直是太对胃口了。   公羊学派的大主张是“大复仇主义”和秉承为正义敢于舍生取义,就是在“注经”方面是一个弱项,再来是喜欢搞“谶纬神学”那一套很不好,非常之的不好。那也是汉孝武皇帝之后公羊学派逐渐没落的原因,再后面是遭受死敌谷梁学派和左传学派的打压,到东汉时期就差不多凉了。   东汉的儒家学派也有新的分支,比如“子学(又称自由学派)”就得到发展,可是这个学派实际上也是很喜欢搞神学的那一套,还非常喜欢占据社会舆论的制高点,又以追逐利禄为其强大的发展动力,大量的繁琐解经、饾饤成文之风又导致经学本身陷入僵化。   汉末时期法家重新抬头,不过不敢直接亮名头就是了,玩的是“儒皮法骨”那一套,但是到了司马一家子之后,儒家就不像是儒家,变成了黄老学说的一个支脉,特征就是极度喜欢搞玄学。   “寡人忧虑有一,只要让儒家抓住机会,其它什么事都可以不干,国家什么玩意的根本无所谓,讨好君王为第一首要大事。”刘彦根本不管纪昌是什么表情,往下说:“第二是儒家的风骨。”   纪昌在愣神,他爬到现在的地位可没忘记补充自己的知识库,还真的知道儒生觉得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趁着君王喜欢自己,抓住机会整死看不顺眼的学派,甚至是要让治理国家再也没有其它学派的什么事,能弄死的赶紧弄死。   “爱卿给寡人说道说道,若是公羊学派再无巨擘,还能找到寡人想要的学派吗?” 第714章 大有可为   诸夏的诸子百家走到东汉时期不是被儒家兼并,就是玩起了“儒皮X骨”的那一套,实际上真找不到传承了。   刘彦想要有个学说来统一全国的思想,除了在儒家各学派之中寻觅,只能是自己创造出一个学说出来,但他并不专业于此,再来也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汉国要发展内政,追求的不单纯是恢复民生,按照刘彦的设想,科技的进步也应当逐渐展开。   刘彦对于科学只会用而没有太多的动手能力,他能做的就是鼓励人们去发现和研究科学。而作为国家的统治者来讲,尤其是一个开国的君王,他是有能力去进行鼓励。   早在元朔三年刘彦就已经在进行布置,也就是尽可能地开办更多的学堂,使识字率得到上升,只有识字的人多了才会有科学的基础,要不然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去探索科学?   现如今的汉国,识字率最高的却是军方,那是作为一名解放军出身的刘彦对军队的某些套路很熟悉,只不过他搞得不是学习XX的精神,是很单纯地教导识字。   军方有那么多的退役人员能够进入乡里成为基层官员,就是因为他们识字,不然的话连文牍都看不懂,也无法去记录什么,怎么为官?   在目前这个阶段想要使民间教育普及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毕竟登天还能选个悬崖玩滑翔,想要普及民间教育却是无法变出师资来。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有学生而无教师在困扰教育的推广,刘彦抄了那么多世家的家,收集到的典籍无数,可世家的书能靠抄家得来,教师却是抢不来。   “现在能够称得上巨擘者,皆为书法、诗赋、玄学的大家。”桑虞说的是诸夏文明的尴尬现状:“此辈皆为空谈之辈,口若悬河却无治世之能。”   儒家有能人,并且还不少,尤其是西汉之后的儒家能人更多,那是儒家不断消灭其它学说兼并之后的融合期,也就是儒家所谓的“兼合与通用”。说白了就是儒家也清楚自己并不适合作为“执政党”,明白除了嘴炮干不了什么实事,只能是干掉其它学派,用这些学派的知识来执政。   历史走到西晋之后,历经无数次“整风”的儒家,真的再也没有实用学派的巨擘。儒家的各个学派剩下的只有一张嘴,能说会道却是没有实质有益的才能。这个是东汉就有的祸根了,儒家没有了对手陷入不断的内乱,骂战的同时都死命研究“诸子”的名言想要来以“祖宗”压人,导致的是儒学越来越僵化。   桑虞其实还是怕啊,要讲文化长江以北经过胡虏的肆虐真比不上长江以南。他庆幸的是南方的文化人自己不争气,将治理国家有用的知识几乎全丢掉,玩起了“嘴炮无敌”的模式,再来就是对书法的研究多过于对治理国家的热情。   “书法可用于熏陶,于治国无益处;诗赋可明史,同样于治国无益处;玄学……呵呵。”桑虞根本就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就是王上所说的神学了。”   别忘记一点,诸夏文明从来都是王权压倒神权,也就是司马一家成了傀儡才能让玄学兴盛起来,要不然就是再蠢的统治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玄学成为知识分子研究的主流。   历经胡虏的肆虐,北方各地陷入文化贫瘠状态,但要说能做事的知识分子绝对要比南方多得多。   刘彦建国之后极度缺乏地方官员,北方士子大批被征募为官,南方要是过来也能得到自己的位置。事实证明开国那一段时期敢做官的人都是有点料,也是当时的汉国还没有展现虎吞天下的实力,官迷暂时还不敢押宝。   等待汉国表现出有一统天下实力之后,求官的人猛增,可是这一阶段的质量真的不怎么样,尤其是以南方士子的质量最差。是差到什么地步?他们识字,一张嘴巴也挺能说,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到了地方当官却是俸禄拿着,底下的孝敬照单全收,随后开始做起了雕塑,摆在那里证明自己的存在,可让他们考察治下应该怎么发展……嘿,别逗了。   “确实如此。”纪昌不是因为出身北方系落井下石,实事求是地说:“‘泥塑官’每年都要裁撤大批,虽说南北皆有,却以南方最多。”   刘彦还是知道这一现象的,甚至都知道那些家伙辩护自己是在搞“黄老治世”。要是以前,他没研究过诸夏文明的众学说,还真的以为所谓的“黄老治世”就是官员啥都不干,是让百姓自由去发挥,可真的了解“黄老治世”是怎么回事之后,就知道“黄老治世”压根就不是什么都不管不干,相反管的地方还挺多。   真正的“黄老治世”有讲“无为而治”,可是还强调“无为无所不为”。   什么意思呢?“黄老治世”的核心思想就是要遵循大千世界的规律,尊重人的个性,制定一个大框架之后“各显神通”迈着这个目标前进。第一阶段讲的是“有为,而妄为”,便是制定计划的第一步。再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是制定计划后没有出现偏差,官员不要任着自己的性子瞎几把胡乱该。第三便是“无为,而无所不为”,认识到发展与计划不符合别当做没看见,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将将偏差掰过来。   所谓的“黄老学说”就是啥玩意都不干,那是儒家的一种抹黑。黄老学派作为“执政党”要真的是什么都不干,西汉的文景之治就根本不可能出现。而“黄老学说”被汉孝武皇帝刘彻抛弃,纯粹就是当时的黄老学派认为应当推迟对匈奴开战,真正全面做好准备再向匈奴开战,可急性子的刘彻压根就等不了那么久,再来也是刘彻极度不喜欢黄老学派的那一套按部就班(凡事有计划)。   任何一种显赫过的学说都不会是一无是处,是适应于当代的一种治世手段,如战国法家兴盛,又有汉初黄老成为显学,甚至是儒家的崛起也是时代的召唤。   刘彦对于不合格的官员并不严苛,采取的是降级到下面去锻炼,真有不少是经过锻炼之后成为一名能干事的官员,烂掉的就是一再降级。他对犯法的官员却是一点都不宽容,最轻的也是到某处边关修地球,直接砍了反而是便宜那些家伙。   现在的汉国已经不是那么缺知识分子当官了,那是一个国家崛起之后的一种普遍现象,种桃树的人会缺,就是从不会缺摘桃子的人。   “咳咳……”吕议可不敢再让桑虞“带节奏”,赶紧转移话题:“新长安建设速度很快,最迟可在明年冬季建成。”   新长安不会建造城墙,只有宫城范围需要有宫墙,在大量劳动力的加班加点之下建设速度的确很快。   汉国现在已经完成驱逐胡虏,刘彦却是迟迟没有登基,他本人好像不太急切,可有的是人急,不止是百官,百姓其实更急。   诸夏文明是需要领头羊的一个民族,长达一两千年里面对皇帝的需要几乎是深入骨髓,真不习惯没有皇帝的日子。   有百万劳动力在为新长安的建设挥洒汗水,有来自于徭役,更多是被雇佣。   徭役是一种义务,包括当兵和干活,先秦还需要自备干粮,先汉之后吃喝国家出,甚至某些干活的徭役还有工钱(始于刘彻这个善财童子)。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百姓被征发徭役只有时期延长才能得到工钱,吃喝却如先汉取于国家,却是加了个分发衣裳,结果是各国使节团进入汉国之后,不管是修路的,还是在修城的,服装都是统一,使各国使节团误认为正在劳动的百姓也属于军队一员。   那些负责修路的百姓其实也就是那个样子,修新长安的则是不同,他们已经得知城市建成之后自己也能入住,是当成自己的家来干活。负责修宫城的百姓更是热情,他们盼有个皇帝已经盼了不知道多久,知道新长安落成就是大王进阶皇帝的时间,都是卯足了劲在干活。   “比预想中快了差不多一年……”刘彦本来是打算用三年的时间来修建新长安,并不知道百姓的热情有多高,敲打道:“不可压榨民力,若是让寡人知晓有谁如此作为……”,用着用冰冷的眼神扫视众臣。   被刘彦扫视的人都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他们是有催促的行为,但并没有进行压榨,从工伤等数据完全能够判断得出来。   桑虞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解释,看数据比千言万语更合适。他先讲了一下工伤方面的数据,后面将话题兜回来:“王上,说到学说,臣能否多言两句?”   近期刘彦已经不止一次念叨属于他的“美人”在哪里,中枢重臣没一个耳聋,他们还有意向更多人的传播,还活着的学说、学派是有一个算一个都亢奋了起来。   桑虞说的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套路:“王上何不下诏招贤?”   正式的称呼其实应该叫《求贤令》,有历可载的第一份《求贤令》出自秦孝公,随后各个朝代想要有所作为的君王或是枭雄也都那么干过。每每有《求贤令》问世,拥有志气的人都会前往应征,也出现过相当多的大能力者。   霎时间,刘彦是一个愣神,不是别的,是惊讶为什么由桑虞来提这一茬。   都说了,北方经过胡虏的肆虐早就成了文化贫瘠之地,有文化的人都是逃向了南方,要是招贤令一出,得益最大的肯定是南方居多,桑虞这个北方系领袖之一可不是要坐蜡?   “招贤?独尊儒术后,能称贤者唯有大儒。”刘彦多多少少是意动,就是有自己的忧虑,说道:“儒家众门徒已经丢掉了治世济民的初衷,成了一帮只会往上爬的官虫,寡人召来何用?”   众人听后脸色各自不同,自认为兵家门徒的众武将连掩饰都没有自己笑出声,连同一些觉得自己是法家的人也在笑,只剩下一些认为自己是儒生的人一脸尴尬。   “这个……”桑虞不管之前是什么,反正成了国家的大法官开始觉得自己是法家一份子,完全是不怕事情闹大:“众士人盼如甘露,王上何不从之?”   其实刘彦现在都明白过来了,儒家早就不是纯粹的儒家,尤其是东汉豪族政治盛行,自东汉学阀就开始成形,不管是什么学说都成了“家学”,导致的是相关思想也多,那就是为什么汉末诸侯混战会出现那么多儒生却不干儒家“拿手活”的原因,连带西晋之后的儒家也是越跑越偏。   吕议总觉得桑虞有阴谋,就是谈不上来有什么阴谋。他很清楚比士子数量的话,北方的士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南方士子的三成多。而一直在打压南方的桑虞竟然会有这种提议?要说桑虞没有阴谋,他是绝对不信的。   【如桑虞所讲,南方士族偏重书法、诗赋与玄学,无甚经世之才……】吕议想到这里就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的王羲之,这一位才情是肯定有的,可就是风雅的才情,文略治理不了一县,武功无法令一队之兵:【难不成……桑虞是要让王上看清南方士族?】   其实南方能干事的士子也是有,只是太多出名的“大家”属于只能清谈的雅人,吕议太清楚刘彦只讲实用,要不然被召来的王羲之就不会只是一名执笔的秘书郎,就该是如王猛那种放出去干实事的地方官。   刘彦也在猜测桑虞究竟想干什么,极短的时间内回想了一下南北士子的差距,同时也不得不思考北方是不是有什么藏起来的“大能”要出山,所以才有桑虞用南方士族的无能来点缀那位“大能”的能力。   “王上,臣赞同御使大夫之言。”纪昌没有太多的优美辞藻,明确地说:“广思方能集益。来人众多,观点亦多。可取之精华,弃之糟糠。”   “如此……”刘彦目光看向了御用文人王羲之,下令:“诏命可下。” 第715章 芸芸众生   今上优渥武人并不是什么秘密,加入正军(常备军)哪怕是小卒也是百亩之田到手,疆场立功从不吝啬于赏赐,还不要提社会地位的提升,家庭成员在乡里的诸多优待。   “俺大兄的二舅子的三姑妈的儿子。入正军授田,其亲谓之军属,逢年有节官府亲上门慰问有何难,可谓无微不至。”   “俺二姨丈的三舅子的四姑婆的儿子。疆场立功得奴婢六人,数百亩驱使耕作,平时可为牛马走。”   所谓的牛马走是西汉就有的一种称呼,原先指的是比某位贵人门下鹰犬走狗更高级的差遣人士,后面演化成为为谁服务的奴仆。奴婢也不是单指女性,是男女奴仆。   正在交谈的人,他们卖力地开挖泥土,挥舞锄头的同时还能与周边的人聊上几句。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又以同乡成为一个劳动组,组长一般就是乡里的啬夫、游徼、亭长,往上就是县里的人。   小民的闲聊大多会是在攀比,谁家过得好,谁家出了什么能人,都能聊上很久。通常却会是以道听途说而来居多,也就有了从哪个舅子、哪个姑妈那里听来的由头。   现在看谁过得好不好其实并不复杂,最能体现的就是得到了爵位。   有太多一无所有的人,获得爵位之后,住宅有官府全资建造,名下亦是有了可以传家的土地,更有可以随意差遣的奴仆。   人都会对美好生活产生期盼,想要获得爵位?生活在汉国想要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最便捷途径就是参军入伍,登记造册之后会有诸多实惠的福利就不谈了,军属在乡间真的也是能够得到诸多的优待。   参军入伍可得百亩田是元朔六年之后的新政策,原先只是十亩田地,后来汉国疆域不是一再得到扩张吗?诸多退役的将士是被安排在地广人地的区域,中枢也就将十亩的数量提高到百亩。   另有一项新的政策,愿意迁往新开疆辟土之地,官府还愿意增加田亩的数量,离汉国本土越远,政策就越优惠。   “每岁亦有礼品,如俺二姨丈的三舅子的四姑婆一家,上次冬至便分到了一只牛腿,是好大的牛腿!”   牛腿只是一种体现,更多的时候军属能够得到的慰问品种类繁多,直接发钱或是给予布匹的次数最多,却是都喜欢布匹。   “好儿郎的家属就是该得到优待,谁不服就是与大伙过不去!”   “是极!是极!”   历经胡虏肆虐之乱,当代人对于掌握武力有着一种痴迷,坚定认为汉人就该有自己的强悍武装,绝对不能再发生胡虏入侵而没有抵抗之力的情况。   当代的军人也的确是一直在血洒疆场,一次又一次的血战终于将欺压汉人的胡虏消灭和驱除,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没有胡虏压在头上就是一个好的社会,为此很多人愿意付出一切。   “俺琢磨着,等待这一次徭役结束,下一次征发徭役俺就该成为郡县兵了。”   “有啥用伐?能去阿三那里?”   “不去阿三那儿,俺也有机会去草原,去东北。”   “不打大仗了呀!成为郡县兵也只能是本地更卒。”   说那么多,其实还是为了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其中对于土地的渴望最大,可在汉国就是再有钱都无法获得土地,只能是走上战场杀敌立功才能得到土地的赏赐。   源于二十等爵的基础,再有秦帝国曾经陷入有军功而不得赏的尴尬境地,汉国对土地的控制绝对是历朝历代最强。   元朔三年之后,国家就一直在搞土地回赎,不管是豪族还是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在刀剑的监督下丈量田亩,以该家族的实际人头来算,每人二百亩田地,多的就会被国家有偿赎回。   到元朔六年,汉军攻灭东晋小朝廷,南方也做了土地丈量,曾经有田数万顷能剩下两千亩就算多。   到了元朔八年,汉国本土再无手持万亩田地以上之非军功传家之家族。   刘彦这么干是得到军方的全力支持,毕竟军方是最容易因为功劳而被犒赏的群体,其余阶层就是反对也不敢开口,谁也不想被军方针对,最想反对的南方却是有桓温一再举起屠刀挥砍。   家族名下有多少土地直接与因功获赏挂钩,也被团结在刘彦身边的集团全面接受。他们本身就是利益集团的一份子,因功而得赏的政策天然对他们有利,只有被排斥在集团之外的人才应该哀嚎。   后面的桑虞不管是不是真的在针对冉闵或谁,反正他也为大多数百姓干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被征召进入郡县兵也能获得土地犒赏,土地亩数虽然比不上常备军,可大多数人至少是有了合法获得土地的渠道。   就目前而言,除开因为服役而得到土地之外,只能是向官府进行租赁,绝大多数百姓耕作的土地就是来源于租赁,压根就没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   控制土地所有权是刘彦的主张,起因是为了鼓励汉人杀敌立功,说白了就是为了建设军国主义而定下的政策。而政策在很多时候是需要为时势让步,比如连郡县兵都能获得土地就是一方面。   刘彦并不是不清楚人们对土地的渴望,他一方面需要维持二十等爵制度的根本,既是无功不得田,保证军队的旺盛好战之心;另一方面,他那么干是在逼迫豪强、世家等等有能力的这个群体另寻出路,比如将目光转向工商。   古人早就有了“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的觉悟,可是“农”还算好一些,“工”和“商”却是一直属于被鄙视的对象。   汉国不允许无功而获田,豪族或世家不敢对土地随便伸手,可他们对财富的追求却是不可能停止,不用刘彦去提醒,他们就将目光看向了工坊和商事。   元朔四年之后,北方的各种工坊纷纷冒了出来,那就是无法获得土地之后的一种效应,是国家在逼着有实力的家族另寻出路,得到了刘彦所想要的结果。   国家控制着土地,没有属于自己土地的百姓除了向官府租赁,就只能去打工。属于农事的季节是集中在春耕和秋收,另外两个季节就不是闲得蹲门槛抓虱子,可以去打工赚钱。   “工”的发展会驱使社会向前进步,他们想要自己的利润不断增大,就要研究该怎么样才能降低成本的同时商品又被接受,那就是提高生产力的一个过程,也是科技进步的基础。   有了商业品还得有人采购,商人就是负责采购商业品进行分售的一个群体,“工”和“商”都因为自己的劳动获得了利润,国家也从中获得了税收。   实际上汉国只是缺粮而不从不缺钱,就是因为有太多的家族被逼着转向“工”和“商”,还一度有官员认为这样很不好,就是因为“工”和“商”占据了太多的人力,导致缺粮现象。这么说的官员后面基本是回家吃自己去了,不是刘彦动手,是身为太尉的徐正和治粟内史的蔡优联合起来使力。   军方接受“工”的兴起当然是因为工业发展对军方有利,同时也是受不了有谁对土地分配指手画脚。   蔡优的反应会那么激烈,是“工”和“商”两个群体源源不断地在贡献小钱钱,谁阻碍治粟内史所属部分获得小钱钱,谁就是他们的大敌。   “巨石、巨木等皆是利用驰道运输而来。”蔡优此时此刻就身在新长安的工地,他很是骄傲地对一身便服的刘彦介绍:“驰道乃是因‘工’兴起,有大才仿先秦而制。”   先秦的驰道就是一种古代版的有轨道路,道路之上铺设木材轨道,专门制造车轮来适用,由马拉着特制的车驾奔驰于驰道,一日可走上千里之遥。   汉国在大造两条国道,其中就包括驰道,就是驰道的建设难度远超普通道路,工程是压在最后。   驰道的建设是刘彦亲自拍马,更是他来进行设计,却是根据现代铁路来画样本,只是使用材料改为木制品。现在他听到有人见过先秦驰道的典籍,惊讶的同时是产生不小的困惑。   蔡优不得不为“工”的发展鼓吹,就好像军方不得不鼓吹战争一样。他还是有理有据的吹嘘,每年的税收额度就摆在那里,再来也是减少了百姓对土地持有量少而产生的矛盾,毕竟打工也是养家的途径之一。   刘彦当然是知道驰道,还知道从新长安到秦岭的驰道长度是七十余里,建设这一条驰道的主要原因是建设宫阙缺不了巨木。   “大才?”刘彦来了兴趣:“召来寡人一见。”   蔡优提起那茬显然是事先早有准备,转身对后随从吩咐一声,很快人就被带了上来。   来人是一名身穿侍郎官服的官员,因为现在的人都是长相比较显老,其实是无法从面貌来判断年龄,蔡优介绍了他的姓名、年龄和来历,着实是让刘彦大大地惊讶了一下。   “臣马子欢,拜见王上!”出身羌族的马子欢不管是从穿着还是言行举止都是一名汉人,他的来头并不算小,为石虎设计和修建过襄国和邺城的宫阙。   刘彦看是不是汉人,看的是对汉家思想和文化的认同度,不是看血统。他认为只要说汉家语言,以汉家礼节来要求自己,思想上面也是根寻于汉家,那就是一名汉人。   当然了,是不是汉人也要看长相,至少外观方面不能和汉人有太大的差异,尤其是皮肤和发色方面。这个也是汉人经受白皮肤系羯族的苦难后,挥之不去的痛恨感。   刘彦对有能力的人从不吝啬和颜欢色,一阵鼓励之后,好奇地问:“卿从何处得见驰道?”   马子欢哪敢有一丝的隐瞒?说是从姚弋仲的家库偶然得见,又说姚弋仲之所以有记录驰道的书籍,是姚弋仲向石虎讨要,至于石虎是从哪里得来就不知道了。   司马一家子统治阶段来了个“神州陆沉”,都城洛阳被匈奴人刘渊攻破,皇帝被抓去倒马桶,宝库也是落到了匈奴人手里。南匈奴给汉人当了两三百年的狗,比荒蛮无知的其余胡人更知道文明先进性的重要,至少还知道典籍也必须抢,就给搬到了长安。   后面羯族击败匈奴成了中原的新一任统治种族。作为匈奴人曾经的奴隶种族,羯族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野蛮,他们不像南匈奴那样清楚汉文明遗产的重要性,幸运的是羌族多少是知道一些,由羌族接收了相当多的汉文明典籍。   刘彦统治的汉国没少干掉世家,抄出来的典籍多不胜数,那些却是神州陆沉之后“衣冠南渡”被带到南方。   总的来说,那一场神州陆沉对诸夏文明的打击还是非常大,不止是汉人从肉体到精神的被消灭,还有相当多典籍的遗失,许多古老工艺也是毁于胡虏肆虐之下。   马子欢见了“天颜”,又被一阵和颜欢色地鼓励,很是振奋的离去,走了很远才回过神来,好像忘记蔡优的一些交代?   蔡优搞了这么一出,首先是马子欢的确很有能力,最重要的却是刘彦正在寻找“美人”,打算拉出马子欢这个有代表性的人物出来热热身。然而马子欢好像忘了正事,气得他肝都疼了。   法家能治世,黄老能治世,儒家能霸世,蔡优并不觉得墨家能死灰复燃,可关于“工”的力量却是能够鼓吹一把,至少是要在君王这一趟寻找“美人”的大世下占有一席之地。他想补救一下,却见刘彦看着正在劳动的场面怔怔出神,一时间无法开那个口。   “寡人见此有所感。”刘彦不是要讲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徭役是责任与义务,募工又不是没给工钱。他是看到不止一处有人一边干活一边欢歌笑语,自己脸上也出现了单纯的笑容:“大灾之年大搞以工代赈,便是国家的一项善政。”   当然了,刘彦时绝对会无视掉另外一些场面,比如奴隶在监工的鞭子下哀嚎…… 第716章 苛政如虎啊,这是!   汉国现在的奴隶并不少,一些民间私奴无法统计,粗略估计是在二三十万左右,记录在官方的奴隶却是多达二百六十七万。   这二百六十七万奴隶的成份很复杂,极多当了数年奴隶的人是在汉军光复中原期间投降的那些战俘,以羌、氐和杂胡数量居多,总数量在六十万人左右。剩下的二百多万,是汉军后面灭掉高句丽、百济、新罗的附属品,三国从大王到平民除了一些女人被汉家儿郎娶走之外,全部都成了奴隶。   说实在话,来自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适龄女性可是帮忙刘彦很大的一个忙,战乱让太多的非青壮群体死亡,老人和孩子是战乱优先遭难的群体,女人在战乱中生存也并不容易,汉国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婚嫁适龄男女比如是超过五比一的数字。有了三国十来万的适龄女性虽然没能彻底解决男女的差距,可至少能让军方的众多有功将士(光棍)有了传承香火的媳妇。   汉国现如今的男女比例差距依然很大,有的是无法找到媳妇的单身汉。因为汉国重视军功和爵位的关系,有适龄女子的家庭除了搞换婚……比如某家的闺女嫁给那一家,那一家却是必须也要有适应女子能嫁给本家男儿,就会寻找有爵位的人,次之也是找身在常备军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讲,女人看重哪个群体……像是现代人优先嫁公务员,或是必需有车、有房、有存款,那么男性就会往那一方面准备,也就形成了一种社会趋势。在汉国,女性的趋势就是使人们对参军入伍的渴望无限增大,就是太难挤进去了。   “能不能被征募为郡县兵,关乎俺的一生。”   “谁不是这样?”   对大部分人来说,军方野战兵团编制固定之后,成为战兵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大多数的兵源皆是当今君王没建国之前就已经跟随征战,后面补充的兵源身高至少需要七尺(一米七一),本人以及家庭成员无犯罪之记录。   身高七尺对于很多汉人来说……尤其是北方的汉人根本就不是问题。北方的平均身高一直都是高于七尺,八尺壮士更比比皆是。至于犯罪记录什么的,官府看的是建国之后的记录,之前干了什么其实是无所谓的。   难以加入野战兵团的最大原因是,常备军根本不直接从民间征兵,是从数量众多的郡县兵中择优补充。因此想要成为常备军的一员,得是被征发徭役成为郡县兵,又在成为郡县兵之后表现良好。   所谓的表现良好真不太好定义,尽忠职守只是一个基础,能够成为某场战事的附属军团,又在那场战事中有所斩获,会使自己能够加入常备军的机率大增。   全国仅有十三个常备军,一个常备军一万五千人,能够作为职业士兵的人满打满算也没满二十万人,那是多少取一?   汉国的适龄男子都有机会在服徭役的时候成为郡县兵,差别就是本地服兵役或是前往异地。要是在先秦或先汉,百姓会惧怕到异地服徭役,尤其是服兵役,可在当前的汉国完全是反着来,人人都希望是能到离家越远的地方,补贴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有可能临时被调动到某个战场。   “俺的大兄服兵役,去的却是荆楚之地。”   听到那么说的人都是替某仁兄的大哥感到悲剧,荆楚之地可不是什么边疆,尤其是正在搞大开荒,去了就是当个屯田兵的活。   他们却不得又好好想想,常备军的士卒退役一般是不回到家乡,许多是就地安置,成为郡县兵得田也是极少人被分配到家乡,也许安家在荆楚之地也不错。   说白了,成为郡县兵之后至少也有土地分配,有了土地就代表并不是无产者。而在结婚方面有产则是基础,天底下没有任何父母愿意看着自己的闺女跟着人受苦吧?甚至都不是受不受苦的原因了,是不说要怎么怎么的富裕,男人至少要能养活自己和妻儿,自己的父母乃至于媳妇的父母也要能照顾,要不然从哪里成家谈起啊?   照顾双方父母的事不是胡扯,当代不是什么独生子女社会,可不是历经过战乱吗?婚嫁适龄的男女多的是独苗,甚至是一颗独苗背后有着不止一个家庭等着养老,不止男方的压力,其实男女的压力都是堪比泰山之重,娶(嫁)不起、病不起、死不起……以为是在说笑?   “难!太难!”   唉声叹气的男子看起来很显老,可三石只有二十四岁,不但显老也长得偏瘦,束发没有用纶巾,用的是一丫树杈固定起来。   刚刚完成驱逐胡虏的汉国,之前说到底并不怎么重视国内建设,国民大体情况上只是饿不死却也富不了的状态。   普通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会向官府租赁,产出自己可留四成,余下皆为官府所有。他们要是勤快一些还能打些夏季和冬季的零工,就是因为不识字和没手艺,再加上是短工的关系,薪水方面其实真不怎么样。   百分之六十的税额看上去当然很高,但绝不是最过份的,像汉末各诸侯就干过三税二的事,到了胡虏统治中原时期汉人甚至都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尤其是以羯族统治时期尤甚。在羯族统治中原期间,是用法律明明白白写着胡人抢汉人无罪。   秦帝国是十税一,西汉从汉孝文帝之后就是三十税一。   秦帝国到始皇帝驾崩之后,包括始皇帝在位时期,不说徭役制度其实是已经乱来了,除了十税一之外还有诸多的苛捐杂税,尤其是以胡亥在位时期最混乱。   西汉到汉孝景帝时期,除了三十税一其实也存在苛捐杂税,尤其是到汉孝武皇帝更是混乱到不行。所谓“先汉永远三十税一”只是在大方向上的太祖国策不变而已。   在汉国没有自己土地的人租赁官方土地有六成的税,可是并不存在苛捐杂税。这点对于平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国家定的税额是多少,“国税”之外再变着花样收钱,就是刘彦定下百税一也没半点屁用。   “食有禄,身有裳,足矣。”   三石不是说自己生活有多美好,他所说的“禄”其实就是耕作有产出之后再换成的粗粮,有一身的衣裳能穿,比起汉国建立之前在胡虏统治下的悲惨,已经感到满足了。   在现如今,北方的主要农作物是粟和麦,粟却是主要精粮,麦反而是次一等的粮食。粟其实就是小米的一种,脱壳之后显黄色。麦是等粟收割之后的一种季后补种粮食,与菽作为各色的次等粮。之前没有将麦加工磨粉的思路,导致麦吃起来真不怎么样,是作为粗粮而存在,军方干脆是拿来混着豆子喂养战马。   许多不明所以的人一听西汉和东汉的军队拿麦子在喂马,瞬间觉得真是浪费,可就不知道当时的人真吃不惯麦子。殊不知麦子成为主粮,是有了加工磨粉的思路之后。然后是磨麦粉的出现,才有了北方人主要吃面食的由来。   诸夏文明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了磨粉的技术,只不过却是用来磨各类的豆子,后面到西汉更是由磨豆粉搞出了豆腐,就是真没想磨点别的。   汉国现在自然是有了将麦子磨粉的思路,还是刘彦给提的醒,麦子因为磨粉的出现早就不是粗粮,相反是随着面食和馒头的出现变成主粮,可是一时半会的思维依然是改不过来,民间的北方都以种麦为了主,却依然会称作粗粮。   参与长安建设的人,不管是来自于徭役还是被雇佣,身上都至少有遮体的衣物,大多是身穿官府屡次发放的统一服装。官府之所以会一再发放衣服,还不是胡虏统治中原期间留下的麻烦,那个时候胡人怎么样就先不提了,绝大多数的汉人压根就连一件衣服都没有,他们并不是暴露狂,是生产力被完全破坏之后,不富裕就真买不起布。   官府发放的服装是一种交领右衽的襜褕,配有束裤。所谓的襜褕其实就是一种长度可比袍子的上身单衣,称作襜褕只是一种款式,材料可以有很多种。   刘彦取国号为“汉”,服装方面也是在去掉魏晋的色彩,也就是不再有魏晋那种松松垮垮的特色,恢复到先汉时期相对束身的体系。民间尚且是在去“晋化”,军队更是在做全面的改革,也就有了作战服、礼服、休闲服的区别,这个也是被认为优待军方的一个方面。   公家一再找由头发放的衣裳不管是什么款式都属于麻衣材料,美观是绝对谈不上,可是胜在质量很好。除了襜褕款式之外,还有一种深衣款式,再来就是襦这一款式,不同的款式自然是在不同的季节时穿。   三石挥舞铲子累了,直挺一下腰又锤了锤,看到远方道路之上有牛拉车,慢悠悠地行走于大道不由愣了愣神。   汉国不缺马,贵族(指有爵位者)少许花费就能购买到马匹,就是骏马太贵和太难买,拉车基本上是首选马,已经很难看见有人选牛来拉车。   新长安就是一个大工地,比旧长安更加靠近东南方向,由关东进入的话,不管是走潼关还是蓝田关、峣关,都是需要经过新长安这个大工地。   因为是大工地嘛,看上去怎么都会显得比较乱,再来是开掘的土需要车驾运出去,少不了又是人来人往,大道真是经不起慢悠悠来走,三石会愣住是看到牛车太慢挡住了后面的一串车驾。   拉车的牛看着是黄牛,有一精壮中年人手持鞭子坐在驱车位置,后方的车斗四面通风,可以看到有两个看上去头发和胡须皆白的长者。   “耗费民力之巨,实属罕见!”   “秦、汉之再现呐!”   牛车之上的两位老者,一边看一边说,好像是看到了人间最大的惨剧,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忍的神色。   张甘一身白色衣裳,与之发须皆白相配,看上去很是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李茂却是一身的淡绿色衣裳,尽管是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可气质看着却是显得慵懒。   两人来自乐平郡一代的深山(太行山)。按照他们的自称,就是山门中人,并不属于一脉。他们一个讲耗费民力,另一个讲秦汉再现,只差明明白白讲刘彦也是在干暴虐的事了。   历朝历代有相当多所谓的“山门”,无非就是躲在某个地方抱团的小团体,通常是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学说体系。   “山门”总是伴随着隐士,偏偏隐士一点都不“隐”,到南北朝之后当隐士成了一种装逼的手段,比如王安石和张居正,就有先后一大帮人鼓吹“天生不仲尼,万古如长夜”,俨然两位大能不出世地球就要炸了,然后他们做事的初衷很美好,最后却是把当时的朝廷搞炸了。   “天生不仲尼,万古如长夜”出自朱熹的《朱子语类》卷九十三,这位兄台其实不算牛逼,先于朱熹之前的张载那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真正的牛逼,都成为穿越者必定吼上一嗓子的名言。   “停车!”   驭手很利索地拉紧缰绳,率先跳下去又搬来墩子,先后将两名长者搀扶下车。   他们之前虽然是慢悠悠,可至少是还在往前走,这一停后面的车驾就得跟着停,本来就瞧得皱眉的一帮士卒是完全看不下去了。   “尔等何人,不知停车须得让道?”   李茂就像是看蝼蚁一般地看着大声呼喝的汉军,他可不懂从胸章看区分官职和爵位,目光仅仅是稍微停留就移开,还迈步向着大道旁的民夫走去。   张甘倒是和颜欢色地对着汉军笑了笑,平和地对驭手说:“让道罢。”   驭手恭恭敬敬地对张甘行礼,却是对汉军冷冷地一哼,才去驱赶牛将车拉离大道。   汉军一卒有些不忿:“谁啊,这是?”   带队什长瞧着老人有点逼格,想了想也没有犯法,汉国历来是依法办事,无法不办,平静地说:“这两个还算是讲道理的(懂事)。”   也就是说……因为刘彦的招贤令,四面八方而来的知识分子有因为装逼装过头被法办的? 第717章 纷至沓来   “后生哪里人啊?”   “……?”   “不要害怕,老夫今次前来,乃是要谒见大王的。”   “……”   被李茂逮住问话的是三石。   李茂在对待三石的时候,与对待汉军完全是两个样,有多么的和蔼就多么和蔼,还会对周边的人微笑,只差在脑门上写下“亲民”两个字。   事实上一直到南北朝之前,士人亲自在对待平民的时候从来不会盛气凌人,一来是觉得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二来是士人真的需要名声。   很多事例可以表明一点,至少南北朝之前的士人只会和同样是士人的群体亲自怼,相反是无意间被平民冒犯会采取宽松态度,要是哪个士人亲自去与平民计较,乃至于是士人亲自下场欺负平民,绝对是要被整个士人阶层所瞧不起,认为那家伙拉低了士人整体阶层的档次。   不是士族阶层不欺压平民,只是士人不亲自欺压,下场欺压平民的只会是士族的奴仆。   很多时候士族是放纵奴仆去欺负平民,一方面是大概就是表示“我家的狗都比普通人高一等”之类的优越感,另一方面士族不是靠吃土喝水过活,利益方面总是需要有人来动手。要是奴仆搞得民怨太大收不了手,士族还能直接拿奴仆“咔嚓”了平民怨,还能得到个刚正不阿的美名。   “老夫来自乐平(郡),说不准与小后生是同乡。”   “真的是同乡。”   “哦?”   “石是上艾(乐平郡的一个县)人。”   李茂笑得更和蔼了,真没想到随便逮住一个人就是来自同一个郡。   乡里乡亲在很多年代有着很特别的纽带,来自同一个地方天然上就会有更多的亲近感,要是在异地碰上什么事,同乡人不互相帮助被传回家乡,袖手旁观的那个人不想被指着脊梁骨骂,基本上就准备搬家吧。   “老夫来关中是要得到王上谒见的。问你些话,小后生可要如实回答。”   “长者有所问,石自然是要如实回答的。”   李茂刚才光顾着和三石搭话,注意周边的时候却发现,旁边的人咋就不能停下来聚过来好好听,怎么还在干活呢?   以李茂和张甘的穿着,摆明的就是高人雅士那一类,出现的时候被围观几乎是必然的事情,表现出亲民则是会被围起来诉苦。并且李茂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他可是能够谒见今上,难道那些人不是更应该围过来吗?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李茂彻底皱眉,三石竟然也开始继续干活,还是那种一边干活一边拿眼看李茂等着问话的模样。   身为士人,尤其是山门的隐士,更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搞得李茂都不想再和三石说话,直接走向旁边一队巡逻而过的汉军。   “站住!”   恰好巡逻到这个位置的汉军并不是刚才那队人,被李茂喊了一声是困惑地停了下来。   “为何生民如此害怕?”   “您说啥?”   哪怕是带着浓烈的地方特色,可语言方面当然是能够互相听懂,李三纳闷的是李茂说百姓害怕是从哪里看出来。   一边干活一边凑到旁边的三石,他还一直等着被问话,毕竟李茂都说能够得到当今大王的谒见,突然间不被搭理还自个儿郁闷,在李茂怒视汉军一名什长的空档,说:“俺没害怕啊?”   “汝生怕停下来,还不是害怕?”   “俺拿了工钱,自然是要干活的,哪能偷闲停下来?”   三石说得李茂一个愣神。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张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已经看到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该片区域也没有凶神恶煞的监工拿着鞭子等着抽人,人们是真的用极大的热情在干活。   “这位军士有礼了。”张甘对着满脸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的李三行了一礼,李三却是避礼又再行礼。他温和微笑地说:“老夫两人乃是受招贤而来,可否问军士一些话?”   李三之所以避开张甘的行礼,是张甘看着就一把岁数,诸夏文明有着尊老的美德,大咧咧生受长者的行礼可是要折寿的。   “老夫从乐平一路走来,入潼关之前所见,随处有官府大兴工程,以此间为甚。何故呀?”   “长者从乐平郡而来?”   “正是。”   “看长者,是山门隐士。大汉驱逐胡虏再建大汉,逢灾年而起工程,乃是养民之策。”   张甘与李三来回问答,讲的却不是什么隐秘,官府不但张贴告示,也有基层官员不断巡走乡里进行昭告,还真的只有躲在深山老林的人才不知情。   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的李茂有了新的兴趣,他见与张甘对答的军士有礼有节,军士的言行举止不像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却好奇有知识怎么看着像是一个连官都不是军士?   所谓的军士可不是小兵,就是伍长、什长、队率这一级别,再往上的屯长就能够称之为官。地方官方面,亭父、求盗、亭长、游徼、有秩,啬夫和三老也只算是官制中的“士”,像治狱吏等县衙级别的公职人员就属于官。这个就是秦汉时期的“士”和“官”的制度,等待以后就是“吏”和“官”区别。   李茂等三人出了深山就立即往关中赶路,路途上歇息的时候不是没接触过人,只是真没多谈别的,还是等到了新长安的工地才有心思对某些事情进行了解。   “多谢军士解惑。”   “长者乃是王上招贤之士,入长安可往驿馆,自有鸿儒馆所属接待。”   一场小插曲很快就随着张甘和李茂回到牛车上结束,就是留下满心纳闷的三石。三石从头到尾都等着被问话,可后面李茂压根就是忘了这么一个同乡。   牛车再次缓缓地动了起来,这一次张甘却吩咐驭手尽量靠边。   大道其实很宽,分左右行道,就是先前牛车走的是正中间,真挡住了后面的车驾。   张甘后面有这样的行为,是他与李三交谈之后一种心理上的改变,依然有属于山门隐士的骄傲,可对待当今朝廷多了亲近感。   “徭役所修,乃是乡间大道,大道官用走,民亦可走。”张甘眼睛一直是在看着一片忙碌的工地,说的是修建从建康到关中的国道。他将目光收回来看向李茂,稍微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等久在山中,不闻人间久矣。”   他们刚才已经听得详细,哪怕是修建新长安,也不是集中劳动力优先修建宫城,相反是优先修建新城池的坊间,宫城的工程只是修建一些必需的。   “中原将起大灾?”李茂注意的却是这个。他很是困惑地说:“不闻历朝历代有早知天灾,亦不见所谓以工代赈之事。”   “或有?”张甘回忆了一下,说道:“元鼎之年,关中大灾,孝武皇帝允生民入上林苑。”   李茂还是知道上林苑不但是先汉帝皇的私家林苑,还是一个为了灾年开放的原生态空旷区,先汉的关中每逢灾年,在位的天子都会允许百姓进入上林苑狩猎,还真的发生过雇佣百姓建造工程付工钱的事。   “驱逐胡虏恢复诸夏,今上是明君无疑。”李茂苦笑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等只闻今上重兵事,而不见生民困苦。”   刘彦收拾了各族胡虏,没任何一个汉人敢说那样不对,一个将汉人从暴虐的胡人统治下解救出来的君王,谁敢说不是明君?   关于生民困苦什么的,老实说也不是什么假话,各地在战乱中成为废墟,国家却一直对外发动国战,对内的建设真没多么上心。尤其是国家对土地的控制那么严格,除却秦帝国之外,任何一国的创建之初都有干过均田的事,就是什么都没干,只要脑袋还在肩膀上,都能从官府领到一些土地,可当今的大汉却没有那样的福利,得是拿功劳来换。   当初的秦帝国究竟残不残暴没人知道,反正各种记载就说是残暴,刘彦建立的汉国很多方面是向着秦帝国看齐,尤其是对二十等爵的维护比秦帝国更严格,再来就是对律法的重视,真的是让人看到曾经的秦帝国又有回来的迹象。   历经独尊儒术,再有儒家数百年一再扫除异己,目前只要是识字的,基本上不管怎么样都不敢说自己不是儒家门徒。而儒家是专注千百年黑秦帝国,甭管秦帝国到底是怎么样,反正只要是和秦帝国扯得上边,往死里黑准是没错的。   “我等乃是圣贤门人……”李茂很纠结,非常的纠结,他刚才喊停车就是为了下去表演,演出当然是不顺利,还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徭役自古有法,雇佣而有偿,却不能偏盖耗费民力。”   对了,孔子他老人家现在还没有封圣人,先汉对孔子的谥号只是“公”的级别,不过儒家门徒才不管那么多。   不止李茂纠结,张甘也觉得郁闷。他们是隐于山门没错,但谁规定隐士不能和人联络?   天下重新稳定下来,周边再无有威胁的异族,国朝要进入建设内政阶段,相关的信息是互相流通着,没躲进深山老林的那批士族摩拳擦掌要在新的朝廷有一席之地,躲起来的那帮人也不想错过再建盛世的机会,都是相当的活跃。   像张甘和李茂所在的山门算是消息闭塞的,他们还是知道国朝颁布招贤令,知道再隐居下去这个天下就真和他们没什么事,没等搞清楚时局就出山了。   其实李茂和张甘还得庆幸一点,要是没有今天这么一出,等待真的谒见君王的时候,连究竟是发生什么事都没搞清楚就开口喷,会不会被“咔嚓”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死了还要被天下人取笑。   两个人后面就是一路的沉默,已经抱定主意,绝不再轻易的“嘴炮”。   “先生,又有牛车至。”   驭手的话让李茂看向后方,看到的不止是一辆牛车。   汉国不缺马,可是乘坐牛车对于文化人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哪怕是能够买得起马也是优先选择乘坐牛车,那时魏晋时期士人偏向怪诞的一种延伸,比如老子西出函谷关就是给这玄学的延伸,导致大多数的文化人觉得乘坐牛车很风雅。   “何人也?”   “不知。”   后面来的几辆牛车速度并不慢,以张甘和李茂的视力其实看得非常模糊,处于先头的牛车还是四面封闭的车厢,真就不知道是谁来了。   几辆牛车周边却是有骑士,看穿着并不是军队体系,从服装来看绝对是富庶人,一个个看着还显得年轻。   “小子孙秉,见过长者。”自称孙秉的在马背上行礼,又说:“长者乃是往长安而去?”   孙秉看着非常的年轻,对长者自称小子也显得礼貌,他会过来的原因很简单,一队牛车本来也不是一起的,是路上碰见了干脆一起走。他的孙放就在后面的一辆牛车中。   张甘和李茂只是笑,却没有说话的欲望,他们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要不然等真的谒见君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却出于礼貌不得不让驭手靠边停车。   孙秉过来招呼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几辆牛车的人都是为了招贤令而来,能在路上碰见互相认识一下,哪怕没有抱团取暖的意思,也该事先知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对了,自称孙秉的人在历史上可是名人,只不过却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孙康而成名。   孙康有着一段非常励志的故事,不过那得是等他那位官至长沙相的爷爷孙放故去,父亲在东晋小朝廷混得不好,才有借白雪反光读书的事了。   七辆牛车就下到大道边停下,车驾中的人下来,一个个看去岁数都挺大,互相介绍的时候免得又是一阵热闹,不少人还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名人。   “原来是富和先生当面!”李茂听到某一人的名字立刻就激动了:“久闻先生之名,早想拜会!”   富和是“号”,其人名讳罗含,字君章,后人对他可能会感到陌生,可他却是东晋公认的第一才子!   另外的几个人,对于张甘和李茂来说也绝对是驰名贯耳的人,某些程度上真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谁让几个人都有着那样这样的雅号头衔,就是都来自于南方。 第718章 进击中的大儒   似乎就是那么一回事,自中原板荡之后,文化就是向南转移,导致五胡乱华和南北朝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原的文化圈没能恢复元气,还是要等隋室的李阀结束战乱建立大唐,花了数十年才将文化圈重新兴盛起来。   现如今是羯族统治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间段,历经各族胡虏的肆虐,能逃的都逃向南方,尤其以各世家和豪族最能逃,中原的大多数人连活下去都显得艰难,哪有那个氛围去搞什么文化,北方的文化自然是显得贫瘠。   原本的东晋小朝廷治下,文化氛围还是相当的浓烈,诞生了不少这个XX家那个XX家,尤其以书法家、思想家和玄学家最多,还都能遭到追捧,名气大的人比比皆是。   刘彦下达招贤令,不止是吸引了听到风声的山门中人,南方可以说是倾巢而动,谁也不想被隔离于“治世集团”之外。   汉国已经建立将近九年,一直没有任何一个学说能够成为“核心”,那是文化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他们本以为新生的汉国会是兵家和法家霸世,将走向秦帝国的老路,“改换门庭”学习法家典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以向军事靠拢的人最多,还不是为了能在新的“治世集团”能有一席之地?   招贤令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轰动,不止是君王需要贤才,还代表着君王其实很需要一个“核心”学说。那是不是说君王其实没有想让法家霸世,是君王根本就没决定以哪个学说成为核心?   儒术霸世已经是数百年的事情,实际上有的是想着要酝酿反击的人,偏激一点的人甚至都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新让法家崛起,怎么样都要维护儒家的霸主地位。要是刘彦没有下达招贤令,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儒家的反击也必然是会出现,只是以何等方式出现而不同罢了。   现在还有法家吗?没人知道。法家门徒装了数百年的儒生,装的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法家一员,再来是相当多的法家典籍是一改再改,真的需要时间来重新净化一下。只有法家典籍被重新整理,才有可能出现新的法家大能,也才能重新让法家成为秦帝国时期那样的显学。   可以确定的是正因为“儒皮法骨”的戏码上演太久了,真的没有法家大能的存在,要不八年的时间足够在法家大能的率领下将朝堂经营成铁桶。毕竟刘彦是真的在以律法治世,给出了法家发展的绝佳环境,可到了元朔八年末尾的阶段,依然是那个样子。   “乱世当用重典,自是法制崛起之时。”   罗含今年已经五十七岁,可是从模样看去竟然像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与一众友人抵达关中之后,入了旧长安城是被安排在驿馆之内。   不管谁从哪里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上必然是能用眼睛看到汉国的实际状况,不少地方已经从战乱中走出来,可要说能发展多好真的未必,更多的地方则是依然能够看到战乱过后的破败。   想要对治国发表什么言论,首先要了解国家当前处于什么状况,很显然的是汉国是有赫赫兵威,但国内状况真与天朝盛世该有的景象差距太远。   “重典可压制宵小,使坏人不敢为非作歹,使社会恢复有序。以法制人却难有真正盛世,唯有道德深入人心方能有真正的大世。”   这个也是儒家门徒普遍的看法,他们没有无视法律的必要性,可又认为只有让一个人从内心里真正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才能真正根治乱象。因此他们重视道德的教化,远比普及法律的重要性要多得多。   让所有人都成为有道德的人?儒家为了这个目标已经奋斗了近千年,却是从孔子他老人家开始。孔子创建了儒学,目标是让儒学成为治国之学,本人不断奔走各国求官,众门徒也是奔走在当官的道路之上,还是知道至少得有权才能将儒家的治世手段有施用的舞台。   可惜的是春秋各国战乱不休,儒家真不适合那种大争之世,少数几个使用儒学治国的诸侯国也很快灭亡,导致各个诸侯国更是对儒学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上孔子的儒学和他升天之后的儒家已经不是两回事,要说各个学说哪个被改得最多,那么绝对是儒学。   先汉独尊儒术之后,各个学派销声匿迹,然而各个学派并不是真的消失了,是成了隐藏在儒家的卧底,尤其是以法家玩得最为手段高明。自先汉到五胡乱华,出了不少以法制而闻名的大儒,有了春秋战国那么多儒学门徒却是法家大能的例子,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顶多是觉得“中出叛徒”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今乃是我等成仁取义之时。”   说话的人叫张亢,就是当世闻名的“三张”之一。他的年岁大约在四十左右,曾经做过西晋的蜀郡太守,注释过诸多典籍,以《明堂月令》和《中台要缀》最为出名。   “三张”说的是张载、张协、张亢,三人是兄弟,在各自的领域都有着很高的建树。这一次却是只有张亢入关中,他本人虽然注释过不少的经义,可最拿手的却是音乐和伎艺。   “三张”的父亲张收却是一个大名人,以擅长作画而闻名于世,最为擅长描画人物,现代的成都周公礼殿还有他画的作品。他画过的仲尼七十二弟子及三皇、五帝、三代至汉以来君臣贤圣人物。   在当代而言,张收的画作是被各文人骚客极度喜欢。王羲之一直收集而没有找到张收的画作,就说过“尝恨不克见”这么一句话。   “成仁取义……”孙放讶异地看着张亢:“何至于此?”   在过去的历史中,就是东晋小朝廷还没有灭亡之前,有太多的人吼过“成仁取义”,就是该吼的时候吼,吼完就大多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仅有少数人真的北上与胡虏拼命。恰恰也是北上找胡虏拼命的人太少,结果少数的那几个人都出名,并且注定名留青史成为典范。   孙放,要说他是儒家门徒吧,可实际上讲的是庄周那一套。在他幼年时期与父亲随从庾亮游猎,就有了一次对答,那次对答让孙放在南边是彻底出了名,也为孙放后面官途敞亮埋下伏笔,一切只因为与之对答的人叫庾亮。   庄周?好像是属于黄老的吧?也真的是属于黄老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可耐不住儒家消化了诸子百家。甭管之前属于哪个学说,等诸子百家悲剧之后,就成了儒学的“营养品”之一,有意见就让诸子百家的人跳出来啊,绝对要被围殴死。   张亢愣了愣神,他那么说好像没有什么错误,汉国追求依法治国,等于是自独尊儒术后儒家遭到最强劲的挑战,众人为了维护儒家不该做好成仁取义的心理准备吗?   “此次前来,为君王所尚,非是道义之争。”罗含非常温和地在笑:“诸君勿要妄论。”   源于罗含名气大且是能够服众,再来是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就都消停下来。   刘彦完成了驱逐胡虏的大业,汉家兵锋还在所向披靡,国家只是在战乱后没来得及发展,他们又不是要拒绝刘彦的统治地位,吼“成仁取义”的确是不合适。哪怕是合适吧,在驿馆那么吼,是等着有士兵来收拾啊?   为了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文化人,驿馆的建设规格并不算小,可以说驿馆被修建成为旧长安最为舒适和华丽的建筑群之二,另外一处是刘彦临时下榻的宫阙。   之所以说是建筑群,是驿馆显得很大,分有各自的小院,用庄园来形容更为合适。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众人,是按照地域划分来进行安置,像是罗含等来自长江以南的人,虽然分住各个小院落,可基本上就是被安排在同一区域,来自另外地方的人也是同样的安排。   在他们这一批来自南方的文化人待在驿馆高谈阔论的时候,北方文化人却是在张甘和李茂的带动下四处游逛。   与北方还有所谓的“山门中人”不同的是,南方只有不是隐士的隐士。   张甘和李茂带动人游逛,是他们认识到深刻的不足,原先准备的说词充满了驳论,似乎很难与现实搭得上边,真想要有所作为只能抓紧时间了解真正的时势,万般不可既是丢人又是显得无知。   北方目前是文化的贫瘠地,哪怕是经过有大儒一再投靠胡虏给北方士族抹黑,可刘彦不是在北方起兵的嘛,有的是文化人团结在刘彦身边,总体来说在这一场竞争中还是要比南方士族更有优势。   南方士族集团其实就是原先东晋小朝廷时期的世家集团,能活到元朔八年的士人其实都比较不容易,之前跳得欢的不是被桓温带头砍了,就是闹了之后躲了起来,只有那些愿意安分(蛰伏)的人虽然没有官位却能活动。   “无疑问,此便是南方士人难得的机会。”罗含既然是被当成领袖,就该负担起领袖应有的责任:“聚首而言,只求大道,妄论其他。”   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官方会有这样的安排,倒是更容易让他们举起来商议,不需要说到了地头再分别找人。   “北方已是群魔乱舞。”张亢说的是很多儒生叛变,比如桑虞就在带头向着成为真正的法家迈步。他本身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儒生,要不最擅长的就不会是音律和伎艺,该是经义才对:“果然是君王有所好,众从之。”   “如之奈何?”孙放本身不喜欢张亢,只是出于对张亢父辈和兄长才给点面子。他之前还没有觉得偏好老庄有什么不对,近来却是越来越觉得成为黄老学派之一好像也不错,就是没敢说也没敢表现出来:“前有孝武皇帝好儒,而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学说因君王所喜而变,莫不如此。”   要是在两宋之后,只要是个儒生就敢喊“君王不爱儒学,那就罢黜君王”,还真的能够成功。那是只要身为读书人就自认为儒生,他们不但掌握社会舆论,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圣人门徒,硬着怼君王都敢干,软抵制更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嘛,情势与两宋并不一样,先是历经汉末诸侯混战,又有三国并立,再来就是胡虏肆虐阶段,儒家在乱世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为,可没有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实力。   任何学说能不能兴盛从来都是看朝廷的需要,没人能有什么反对的地方,曾经的法家门徒曹操都能明明白白地表露身份,儒家早先敢呛声结果被一再收割人头,后面连屁都不敢放了,事实早就证明哪个学说能够得到君王的喜爱就有可能成为显学。   说曹操是法家门徒还是有点根据的,要不然以儒生就必须给孔家一点面子的情谊,哪怕是孔融一再找事和搞事,曹操怎么也不会将孔融在南征之前祭旗吧?   “大汉兴法,乃君王身畔无大儒。”罗含认为真的是这样,他还是比较有信心地说:“如今各方大儒汇聚长安,有谒见之时,必使君王知儒学之重。”   早先北方的大儒都干么去了?是先后去投靠胡虏,还一个个都忠贞得很,比如一些比较有名的大儒,胡虏已经快要完蛋都还忠贞不二地追随着。好吧,其实并不是那些大儒不想回归诸夏怀抱,是那么干的人都被清算,逼得他们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   “富和先生此言大善!”   他们是真的有信心,之前是连刘彦的面都不能见一面,有千言万语都没机会开口。一旦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谁都认为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够将刘彦说得幡然醒悟。   “大王会见我们的吧?”孙秉年纪小,也就没那么多掩饰:“那我们(南方士族)就能重归朝堂了。”   有时候小孩子说话会使大人很尴尬,比如现在。说一千道一万,学说什么的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成为边缘人士哇! 第719章 快成展览会了   并不是所有南方人都被隔离在朝堂之外,是那些在汉军南下时……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汉国产生互动的群体,才在官场上没有一席之地。   对于士人来讲,他们绝对不愿意被隔离在朝堂之外,那代表着他们的人生会失去意义,家族无法得到发展,甚至是出现忧患。毕竟任何文明的任何家族想要发展家族最佳捷径就是有权,掌握权力之后有的是便利手段来壮大家族。   其他文明暂时就不说了,诸夏文明想要发展和壮大家族的通畅大道就是当官,手中有权就能将家族发展起来。这一点能够从翻阅史书找到太多的例子,太多原本一文不值的人有了官身之后立刻翻身。   有权当然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可是没权就注定没有安全。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的安全就是和统治者绑到一块,成为统治阶层的一份子,绝对不能成为边缘人物。   元朔六年之前,想要在汉国当官的难度其实不大,有难度的是当官之后保住官位乃至于升官。   在元朔六年之后,因为官场某种程度的饱和,想要再获得官位开始变得困难。对本来就有机会跻身官场的人是那样,对于美机会跻身官场的人来说就更困难,比如原先一些过于傲娇的人。   “他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刘彦不知道该是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寡人颁布招贤令并不是取士。”   是刘彦没搞明白才对,任何一次的招贤令都会有人发达,与听取文化人意见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要是谁说出来的观点被认可,肯定是要被赏识,赏识了就要用起来,想用就要给予官位,难道不是这样?   曾经的卫国人士鞅,他在魏国并不得用,知道秦国君王在求贤而去,成功用自己的思想和学说吸引了秦国君王,不就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官。他也没有辜负秦孝公嬴渠梁的期待和看重,变法使秦国图强,一改秦国之前的颓废态势,还奠基了秦国横扫八荒六合的基础。   再有战国时期的燕国一例,乐毅先在赵国出仕但是没得到重用,发生饿死赵武灵王的事件之后离开赵国前往魏国,却是没在魏国出仕当官,后面听闻燕王姬职铸黄金台广纳贤士就去了,被拜为上将军,干出了合众攻齐的大业,率领五国联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创造了诸夏古代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报了强齐伐燕之仇。   还有太多例子了,基本上都是自己的思想和学说(本事)打动了统治者,结果一跃成为该国的重臣,还都干出了大事业在青史上留了名。   不是文化人根本就无法清除认知到招贤令代表着什么,那是某个人很可能从此踏上登天之梯,真要有本事就注定会得到庞大利益的同时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对文化人的吸引力无限高。   招贤令就意味着取才而用,刘彦那么说的后果是让听到的人一阵讶异和纳闷,却是没人会吭什么声,抱着你是老大,你喜欢就好,之类的态度,甚至还会有些幸灾乐祸。   “因招贤令而来长安者,众三百余。”崔宗似乎是有些近视,稍微将手中的名单抬高一点点,头也低下去一点点,念了一些人的名字,后面归纳:“北方士人占其有三成,南方士人占其六成,余下来自边荒。”   能够被称呼为边荒的地方就真的是很偏僻和荒凉,汉国目前的边荒就是东北、草原、半岛、岭南和中南半岛。这么些地方还能出现士人,对于当代来说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难说是不是之前为了躲避战乱跑出去避难的家族。   “除却士人,又有沙弥、术士和僧。”崔宗将沙弥和僧分开是有理由的,目前的沙弥就是真正的出家人,僧则是一些行客(苦行僧)之类的人物。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异国之人亦是向鸿儒馆请求参与。”   另外一点,术士其实就是道士,只是现在的道士专门指一些对养生很有手段的人,术士才是真正用来称呼宗教人士。   一个朝代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次由君王亲自颁布的招贤令,再怎么重视都不会为过,哪怕是瘫痪的人爬都会爬过来参与,已经到了长安的人是那些,还在路途上的就更多。   “他们……”刘彦说的是沙弥、僧和术士:“凑什么热闹?”   汉国没有禁止宗教,可要说让宗教肆无忌惮的传播属于不可能,某些方面来讲是压制佛教的状态,却也没有扶持道教。   目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教,应该说五胡乱华和南北朝时期就是道教真正成形的阶段,许多的玄学家正在丰满道教,将诸夏文明历史上有大贡献的人进行封神,再根据真事创造出一些玄乎的神话故事出来。   要是能够扶持道教的话,刘彦是绝对会扶持道教,与个人感情关系不大,主要是道教封神的那些人物都是诸夏有贡献的先祖,崇拜自家的祖宗总要好过去信仰一些外族虚幻的神。再来是,诸夏文明本来就有崇拜祖宗的思想。   在中原王朝,宗教从来都代表着危险,先汉发生过太多宗教色彩的暴乱。最出名的当然是黄巾起义,又有五斗米教割据地方,更有一个信佛的家伙念着佛号在南方大搞屠杀。种种的事例都表明一点,与宗教扯上关系就意味着失去控制,官府却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这一点。   “汉末之年,笮融之恶难以述说。”   桑虞说的笮融是三国时期的狂热佛教徒。   “嗯?首个要建立佛国的中原人士?”   刘彦还真的知道笮融是谁,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事,那大概就是佛教第一次在中原躺枪。   笮融原本是个地方小军阀,手上有万把人的武装力量。但在乱世,这点人马估计也闹不出多大动静,不如找棵大树好乘凉。于是,笮融带着部属投靠了当时广陵郡的郡守赵昱。   赵昱是个实诚人,以为笮融真心投靠,将其奉为贵宾,并摆下盛大的酒席招待。而笮融呢,见广陵郡物丰民富,见利弃义,竟在宴席当场,斩杀了赵昱,收管了广陵郡。   笮融干的鸠占鹊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但若能把广陵郡打点好,起码也不算太恶。但笮融是个粗人,也不懂怎么管理,竟命其士兵杀烧掳掠广陵郡,一顿残暴的“欢歌笑语”之后,故技重施,带着财物侵袭他处。遭其毒手的,除了赵昱,还有秣陵长官薛礼、豫章长官朱皓,至于治下百姓,受其侵扰者更是不计其数。   刘彦之所以会说笮融要建立佛国,是历史上记载笮融本人和他麾下的暴徒一边杀人还一边口呼佛号,喊着佛号抢着劫,还好意地说是送人去西天极乐世界,要在地上建立极乐之国。   汉末的事情离现在太远,要不是博览群书的人压根就不会知道,可是西晋崩溃之后发生的事却是离得不远。   “我等已经知晓佛教乃是阿三之神学。”桑虞还是非常关注阿三那边的事情,毕竟汉国正在与笈多王朝进行战争。他稍微介绍了一些佛教的诞生,后面接着说:“已经证实佛教在阿三已经全面没落,取而代之的是印度教。”   佛教的诞生地是在古印度的迦毗罗卫国(当时众多邦国之一),开始兴盛是该国的王子放弃王位专注佛学,可是并没有兴盛多少年就被重创。   佛教传入中原是在公元年前后,只有极少数的士子接触过,平民百姓难得接触到一个沙弥。   目前佛教影响力最大的地区是在西域各国,在中原有影响力还是到五胡乱华阶段。他们在这一阶段还盖了相当多的寺庙,某些程度上面来讲,诸夏的建筑学是受到了佛教的影响,比如屋顶的“飞檐”、“瑞兽”、“跨度”等方面。   “罪人胡进(吴进)向石虎进言,方有杀汉令之事。”冉闵对这个最有发言权,他说:“胡进虽为汉人,却一再放言应当杀尽汉人,间接死于其手远超百万之众。”   佛教传播在当前阶段走的是高层路线,不能说整个佛教都坏透了,就好像人分好坏一样,如胡进为了巴结石虎就什么事都敢做也敢说,也有佛图澄一直在导人向善。   总的来说,以当前阶段的佛教而言,不管是之前还是随后数百年,一些佛教门徒干的就真不像是人事。有胡进鼓励石虎杀光汉人,又有之后的佛教广肆大搞高利贷,再来就是还敢一再弄出干掉统治者的事。不管是对国家还是人民,现阶段的佛教真没好到哪去。   刘彦还是知道佛教会一再进化,归于导人向善为主体,讲轮回来生让今世忍耐,但是这种变化是为了讨好统治者。他更知道一点,不止人分好坏,任何事情也都是两面性,差别就是怎么用罢了。   “招贤,自认有本事之人,皆可前来。”纪昌说的是根本就赶不走那些宗教人士。他最为重视的是:“外国之人如何对待?”   来自外国的那些人,他们还是搞明白君王颁布的招贤令对诸夏文明意味着什么,才会腼着脸想要加入其中。   “若是学者,自然是欢迎。”刘彦一点牵强都没有:“不是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吗?”   纪昌行礼表示明白。   “祆教、基督教、众神教……”吕议摸着下巴:“也能参加?”   说到祆教,桓温在新近一批的返回本土船队上送了不少祆教的人过来,其中就包括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帕尔司·阿里佐亚,还不止是这么一个圣女,数量多达十六个圣女。   琐罗亚斯德教不乐意向桓温敬献圣女,可是要能送给刘彦当妃子,别说是十六个圣女,再来更多也愿意下血本。   无独有偶的是,罗马人也在向汉国本土运女人,就是现在基督教还没有圣女这一“职业”,他们送过来的是一些贵女。   所谓的众神教就是北欧神系的那个宗教,目前的三大蛮族的日耳曼人、凯尔特人、斯拉夫人都是信仰这个神系,有区别的是各自还会加上自己的神灵。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是没能力和国内联系,要不然也绝对会送女人到汉国本土。   “没希腊众神教?”刘彦还真不知道罗马现在抛弃奥林匹克众神,事实上罗马人也没抛弃,就是君士坦提乌斯治下在搞基督教普及罢了。他笑着说:“奥林匹克众神的圣女很出名的。”   一众大臣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那些歪果仁正拼了老命在送美女,似乎自己的那个王上也是很有兴趣,一方面高兴刘彦终于舍得增加后宫佳丽,另一方面却担心王室血统混杂。   至少是在五胡乱华之前,诸夏文明并不会忧虑王室(皇室)血统混杂,也没有一定要求继承人只能有诸夏血统,那是“黑暗时期”过后才有的事了,要不然孙权这个混血儿就成不了统治者。   必须说的是,刘彦可没有将歪果仁送来的女人封为妃子,就是睡倒是睡了几个,其中就包括桓温信中大力称赞的帕尔司·阿里佐亚。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地方,算是完成了没穿越前已经要睡各国各族美女的梦想,睡完之后会给个身份,就是妃子这么高级别的就免了。   刘彦不但是自己睡,还有意无意地鼓励大家多多找外国外族的美女,对自己的大臣硬塞了不少,甚至还放言要收集各国各族美女。他不是突然变色鬼,是汉国的男女比例太夸张,国家也需要更多的人口,想要有人口就必须有足够多的母亲,带头在广纳异族美女来着。   “大汉无国教。”纪昌说的是汉国目前的现状:“大汉也不需要有国教。”   这一点没人有什么反对意见,诸夏文明从来都是王权大于神权。 第720章 不止是传统节日   元朔八年的冬至节,刘彦在宫城大宴群臣的同时,各方汇聚而来的人群也一同是在被招待之列。   在刘彻改元之前,冬至节其实就是诸夏文明的新年,也就是每年的十月为新一年的开始,后面才更改为每年元月初一为新年。   诸夏文明的每一个节日都有属于自己的讲究,一般情况下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再来就是某些伟大人物在那一天做了一些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才形成节日。   傩舞是夏商时期就有的一种舞蹈,到春秋战国时期演变成了一种驱逐晦气的伎艺,先汉对于傩舞的重视被拔高,每年冬至节皇室必定会邀请著名的巫祝到皇宫跳傩舞,意喻为去掉一年的不顺利,来年会更加的幸福安康。   傩舞是伎艺的一种。而伎艺涵盖的意思挺多,一般是指艺术表演。只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跟风花雪月扯上关系,比如培养名妓。南方目前就有培养名妓的潮流,只不过是家养美姬、伶人之类,却不是抛头露面为群众进行特殊服务。   每一年的冬至节,汉国官方也会安排傩舞,刘彦招待群臣大宴时,就有脸戴面具且一身奇装异服的舞者进行舞蹈。   就是到了现代傩舞依然是被流传下去,只不过舞蹈的形式以及服装会因地而异,但“功能”方面其实是一样的,被附上驱鬼、逐疫、祭祀等等含义,归类到民俗舞蹈,但目前而言傩舞最大的用处是显示在傩仪方面,也就是祭祀必须要有的一个环节。   “怎么和我们的求神和祈祷跳的舞差不多?”   说话的人来自法兰克,名字叫古德豪斯,他说的是正在跳的傩舞。   所以说很奇怪,地球上的很多国家和民族相距非常远,没有经过交流的前提下,很多行为有着相同的一致。说的可不是吃饭睡觉的行为,是一些能归纳到文化艺术,和相当多的称呼方面。   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都是属于日耳曼人的一系,他们的祭师在举行宗教仪式的时候,通常也会带上一张很奇特的面具,跳上和傩舞动作差不多的舞蹈,相同的还有会念着谁也听不明白的咒语。   傩舞还真的就是原始信仰的一部分,一般是被各民族用在各种宗教场合,只不过日耳曼人的祭师是很高贵和特别的职业,祭师数量上非常稀少,汉国这边的巫祝这一职业早就断了传承,跳傩舞的那些人就是临时客串一把。   要是看跳傩舞的人,会看到一个身材魁梧且强壮的身影,别的舞者是一手拿幡和一手持木盾,他是左杖双刃矛和右执钩戟。   双刃矛和钩戟是冉闵的特色武器,那个身材魁梧且强壮的人还真的就是他。   话说,冬至节跳傩舞冉闵凑什么热闹?还不是他认为自己煞气足够,完全也能客串一把。   好像也能扯得上边,诸夏文明认为煞气可以驱邪,跳傩舞本来也是为了驱邪。所以不止是冉闵,连带李坛、桓温、吕泰和谢安都在客串,就是后面这些人没用上自己的兵器。他们也是傩舞的领舞者,使傩舞在跳的时候多了很强烈的杀伐气势。   就是因为他们跳的傩舞带着浓烈的杀伐气势,结果让那些日耳曼人觉得和自己的傩舞很像,那是日耳曼人的傩舞也带着一种明显的杀伐气势。   “赛里斯人和日耳曼人有什么联系吗?”   “两个民族相隔那么远,不可能有什么联系。”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也就是看了汉人的傩舞和日耳曼人的傩舞那么像随口一问。   话说,日耳曼这个称呼就是罗马人给一帮蛮子的称呼,实际上那帮蛮子本来也不是同一个民族,是罗马人对他们使用同一个称呼,还真让一帮蛮子认为大家是同族。   罗马人那么干是属于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举动,本来各个蛮族部落还会互相争斗,等蛮子发现都是“自己人”之后,罗马人很难再对蛮子各个部落的击破。   不止是罗马人干出这种蠢事,诸夏文明也没少干这样的蠢事,一些部落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民族,却被中原王朝归纳为同一个民族。   曾经的草原可不止一个匈奴族,像是白羊王部落、休屠王部落、浑邪王部落就不是匈奴人,可被西汉认定就是匈奴人,结果他们真的走到一块去了,远不止上述的那些部落,许多的杂胡也是被硬塞到属于匈奴人的阵营。   后面的东汉也干出了相同的事,西北疆域的那群放羊人部落压根就不是一个民族,汉人先创造出“羌”这个字来形容那些部落,逐渐将那些部落视为同一个民族,然后就是那些部落真的形成同一个民族,联合起来祸害东汉西北疆域。   最蠢的还不是将原有的蛮子部落捏成一个民族,是无中生有地创造出一个民族。怎么创造呢?就是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为了利益,也可能是官员为了政绩,纠集起一帮人来,告诉他们:你们的祖先原本是什么族,你们今后是什么族了,同意了有政府补贴和加分,不同意别说没补贴和加分,老子还会收拾你们!   “听说汉人一直在驱逐和消灭不认同的异族?”   “驱逐和消灭异族的事,汉人的祖先早就在干了。当代的汉人更趋向于融合和消化掉异族。”   这种场合既然罗马人在场,没道理波斯人不凑热闹,再来是来自各国的人也都好奇汉国的正式大宴是什么样,没被邀请也会千方百计凑过来。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的是汉军完成驱逐胡虏之后,还在不断追杀一些逃了的胡虏。他还听说汉军为了追杀异族,不远数千里杀到了极寒之地,对汉人这种有仇必报的观念有些发怵。   “一个国家只有单一的一个民族才是最稳定的。一个国家的民族越多矛盾就会越大,等待主体民族虚弱的时候,国家的分裂也就注定了。”   “话是那么说,怎么不见你们罗马人放掉奴隶,还在不断从各个地方运送奴隶回到本土。”   外国使节团是被安排到一个区域,他们所在的位置属于边角,看位置安排明显还落在那些被邀请而来的文化人之外。   “说的是民族,不是奴隶!”   “呵呵!”   相隔没有多远的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和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对视着,要是能加特效绝对是目光视线中的一片闪电狰狞。   罗马人还是挺屌的,以前以数百万人就敢弄两三千万的奴隶,后来罗马人和奴隶的比例倒是差距一再减少,但一直都是保持在五比一的这个比例。他们的优异生活质量就是建立在剥削异族上面,一旦向外的剥削降低或是停止下来,基本上国内就该开始闹事了。   汇聚到旧长安的文化人,他们之中有相当多人事先并不知道有外国使节团的存在。会这样是汉国官方并不觉得有外国使节团前来有什么好炫耀,真没把这件事情当做是国家兴盛的开端。   文化人对于有外国使节团前来是一种比较兴奋的态度,他们崇尚万国来朝的事情发生,将这类的事情视为国家工程,一些文化人注意力不在傩舞上面,是好奇地对那帮歪果仁进行各种猜测。   “远是足够远了,就是来朝贡的国家数量少了一些。”   “大汉方方结束战乱,就有外国来朝。”   “非是司马一家的脸面工程,当世之大国便来了两个。”   “听闻罗马与波斯皆是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强国,他们皆在向大汉求盟?”   “大汉已经与波斯结盟共同对付笈多王朝,又有另外四国,组成五国联军。”   要是原先不知道罗马和波斯萨珊是怎么回事,会在交流中逐渐对两个国家有更多的了解。一些人还引经据典地谈到了波斯萨珊,比如西汉时期的帕提亚用数万大军迎接汉国使节的那一段往事,对于罗马他们则没有从典籍找到有什么记录。   事实上罗马人在之前就有来过中原王朝,那是汉元帝时期的事了,还有人将那一段时期的事进行全面的改编成为电影,就是编剧瞎几把胡乱改,搞了十万罗马大军为了追杀某一帮人去到雁门关外,甚至连雁门关外是草原不是西域都没搞清楚,另一个瞎几把胡扯的莫过于将霍去病塑造成为和平主义者。   这还没算完,为了在白皮肤国家能有好票房是彻底将西汉黑出了翔,别去琢磨罗马人的十万大军是怎么到了所谓的西域,得说是汉帝国竟然无视罗马人的十万大军入侵,是安息帝国(帕提亚)大军的到来才解决掉罗马军队。   傩舞已经结束,冉闵带头向刘彦所处的方位,殿内众人是随着冉闵的动作一同站起来,皆是行礼。   刘彦当然是坐在台阶之上的那张宝座,他抬起右手虚请了一下,有崔宗代为洪亮声喊了“平身”二字。   今时今日的刘彦是不得不穿上全套的行头,有人发现那身冕服与之前的区别。   之前的刘彦穿冕服是王爵款式,今日却是全套的天子冕服,发现这一点的人没有咋呼,内心却是不得不激动。   元朔三年时期,刘彦在泰山祭祀诸夏先祖与阵亡将士,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昭告天下臣民与祖先、四方大神,完成了登天子位的仪式。   天子是诸夏的族长,登天子位不代表就是登基称帝。成为天子之后,就意味着能够从法统和法理之上领导诸夏苗裔,因此诸夏文明的最高权力更替从来都是先举行登天子位的祭祀,再举行称帝仪式。谁要是称帝而没有晋天子位,或是先称帝再晋天子,闹笑话是小事,对于统治也会变得不稳固。   当然了,并不是说成为天子之后,统治地位就会无比牢固,看的还是能不能使治下国泰民安,或是国家能不能强大和强盛,可是不是天子真的很关键,那代表着一种“正朔”地位。在诸夏文明的历朝历代,天子和皇帝总是会被不明情况的人混淆掉,可一族之长的权力要大于国家元首(皇帝),天子能够进行天诛,国家元首却要依循法律。   刘彦很少会穿天子冕服,以往的冬至节大宴基本上是穿王爵冕服。他今年换上天子冕服的行头,一来是有外国使节在场,二来是暗示即将登基称帝。   “开始吧。”   刘彦的声音并不大,却是能够很好的传播出去。   殿后早就准备妥当的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刘彦的嫡长子刘慎,次之的庶长子刘铭,随后便是一些年纪较小的三公九卿子嗣。   小孩们是穿着盛装,由于先前已经进行礼仪教导和彩排,排列走起来是像模像样。   刘慎在过年之后就已经是七岁,他年纪还小五官不显,有身上的行头再加上服装得体,倒是显示出王室嫡长子该有的雍容。他走在最前面的同时,双手是捧着一个盘,里面装的是一些食物的种子,先将盘子敬献给刘彦,寓意来年五谷丰收。他后面又从刘铭那里接过装着铜钱、白银、黄金、玉、玛瑙、翡翠的盘子再敬献而上,寓意国家富足。   “好复杂的样子。”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看着那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不止敬献一个盘子:“是什么特殊文化?”   没人去回答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问话,敬献的环节结束后,一帮乐师出现了,他们摆好了乐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换好诸侯冕服的冉闵等人出现并去到自己的位置,一声编钟的声音最先出现,随后各种乐器加入了进去。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   刘慎带头吟唱《鹿鸣》,小孩子们一板一眼地跟着合唱。   在胡虏统治中原的阶段,不止是《鹿鸣》消失,很多悠久传统实际上也没人敢再搞,对于相当多数的人来讲,欢宴时能唱《鹿鸣》就代表着一种必不可缺的传承。   随后,殿内的汉人皆是跟着唱了起来,每个人都是唱得如痴如醉…… 第721章 传承之重   一个民族的文化和传统就是保证能否传承下去的基础,要是文化和传统消失了,就算是血统依然还在,可是没有了文化和传统又与被灭族有什么区别?   消灭一个民族很难从身体上进行灭绝,也从来都没有从肉体上灭绝一个民族的事例。   从文化上消灭一个民族的例子却是不要太多,诸夏文明就是吞并了相当多的异族得到壮大,许多异族尽管血液里流的是他们祖先的鲜血,可是不管从精神还是思想、文化,其实都是消失了。   诸夏文明融合异族的同时,会留下一些有益处的精神或是思想。乃至于是诸夏文明武力虚弱被灭国之后,也会因为本身是高等文明反过来融合掉低等文明的异族。   当武力不强盛的时候,剩下的真的只有文化和传统才使沦陷的民族得到拯救,不但是诸夏文明这样,其实世界上的很多民族也是这样重新屹立起来,比如早就被罗马征服的希腊文明。   一个坚信自己的文化为高等的民族很难轻易地被消灭,哪怕是有黑暗期也会相当短暂,那是一种文化所带来的不屈和反抗、自立的精神在支撑着,涅火重生之后还会迎来新一轮的高速发展期。   汉人的文化和传统在胡虏统治阶段遭到前所未有的压制和破坏,等待重新屹立起来之后,他们对文化和传统是一种比往常更加重视的高度。毕竟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什么是意味着什么,失去了才会更加懂得珍惜。   “每岁皆是如此吗?”   “不尝得知。”   并不是每一年的冬至节大宴都会邀请民间人士,前些时候在临淄是邀请年纪大的长者一同赴宴,刘彦将行政中心转到襄国之后就没有了类似的举动,中间有两年只是君臣自己乐呵。   节日中君臣进行饮宴邀请长者是诸夏文明一种尊老的传统。这种传统是从西汉开始,历朝历代只要是诸夏后裔作为统治者,皆是会在隆重的节日邀请民间的长者一同赴宴。会从西汉开始有这种传统,是汉室“以孝治天下”的理念,上了一定岁数的老人有诸多特权也是从西汉伊始。   在胡人的思想观念里,老人没有半点需要尊重的地方。从他们在遭遇灾害时的选择就能够看得出来,白灾发生之后到了取舍的时候,老人需要出去自生自灭,哪怕是抱团取暖也会是老弱待在最外围,核心位置相反是最强壮的那一批人。发生在诸夏文明的时候,会是强壮的人待在最外围,相反是老弱会被保护在核心位置。这个就是民族思想的最不相同之处。   纪昌作为丞相今年也邀请了关中六十岁以上的长者与宴,就是数量跟在临淄的时候相比少了很多。   四十六位长者被安排在殿中明显的位置,看排位还比百官更靠近刘彦所在的区域。这个就是汉国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将会延续诸夏的传统,将尊老贯彻下去。   往年也会唱《鹿鸣》,却不是由王子和众多二代来唱,是安排了歌者。   今年安排刘慎出来领唱有特殊含义,明年末新长安就会建城,百官与百姓等待许久的刘彦登基仪式将会举办。刘彦还是大王的时候,关于继承人的确认虽然急迫却能等待,可是登基称帝之后关于选择太子将会变得迫切。   诸夏文明在先汉之前就没有立长不立幼和传嫡不传庶的传统,比如春秋战国的各诸侯选择继承人是选择立贤不立长,那是大争之世的国家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生死存亡,选择统治者当然是要选厉害的继承人,由蠢货在继任统治者地位无疑会让国家分分钟被灭。   立长不立幼和传嫡不传庶的传统(规则)什么时候出现其实很难说清楚,有一种说法是在刘彻的“推恩令”下达之后被延伸出来的一种规则。   事实上立长不立幼和传嫡不传庶的传统之所以会出现,是诸夏文明开始走向稳定之后,对外扩张的欲望不强,统治者并不需要多么聪明,只要能够“守家”就算是完成责任。在读书人完全崛起之后,他们甚至希望统治者就是一个傻子,治理国家的事交给读书人就好了,统治者最好当个泥塑。   必须说的是,读书人全面崛起的并掌控朝政的时候,通常就是国家最混乱的时刻,他们会形成各种派系进行斗争(党争),也经常是为了达到斗争的胜利不择手段,致使国家变得混乱的同时消耗国力,导致国家不是内部不断起义有了朝代更替,就是异族入侵进行灭亡。   “想来,太子便是嫡长慎了。”   “自当如此!”   “嫡长慎可有座师?”   “这个……”   都不是傻子,庄严场合刘慎特别出场,他的一举一动还都起到主导作用,不管是指挥自己的弟弟刘铭,还是其余的二代,都是有着特别的含义,看不出来都不是眼瞎,是脑瞎。   “三公九卿之嗣有福了。”   “汉家本有如此传统,他们确实有福了。”   所以说诸夏文明的传统都有自己的特别意义,国家的继承人从小的时候都会被安排一些玩伴,除了增加继承人的社交之外,无疑是让继承人拥有自己的核心班底。等待这个继承人真的继承大统,玩伴们差不多也都会身居高位,一帮有着深厚友情的君臣将会共同协力在治理和发展国家。   谈论的人免不了一阵酸溜溜,他们能够找到太多的例子了,自小与君王一块长大的人,只要不是在那个过程陨落或是被淘汰,无一不是在将来成为国之重臣。就是这些人之中有坏到流脓的人,基本上大多也能得到宽容,才是令人最羡慕的地方。   “至少三代的富贵是保住了呀!”   “何止三代?若是依然由他们的子嗣成为伴当,四代、五代……福泽绵绵不息了都。”   羡慕和嫉妒充斥着太多的局外人,他们不得不奢望一下,是不是也能让自己的子嗣参与其中,哪怕是无法直接接触刘慎,至少也要自己的子嗣和那些二代成为朋友。   殿内的歌声还在继续,唱完《鹿鸣》之后,连《頍弁》和《瓠叶》也先后被吟唱,目前是在唱《宾之初筵》。   可以说《诗经》其实诸夏文明的一部百科全书,里面能够找到诸夏文化的包罗万象,读《诗经》必定是能其中的文明知道古人的生活是怎么样,又可以找到很多史书上所找不到的记录,比如《出车》就是记载周宣王初年讨伐玁狁胜利的歌咏。   不要以为《诗经》和现代人没关系,古人唱诗经与现代人唱流行歌就是一个意思。   事实上,很多现代流行歌曲也是改编自《诗经》。   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有一个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昨已往兮,忧怀之曝尽(昨天以往,风干了忧伤);与子见兮,在野之陌青(我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牵绕兮我怀,河升波涨(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美人兮相伴,斯是阙堂(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就问屌不屌?好吧。上面那个都是某大神恶搞,但真的有不少现代流行歌曲是改编自《诗经》,如《蒹葭》、《在水一方》、《夜宴》等等。   “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们唱的歌已经传唱数千年?”   在这一刻,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和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暂时抛下了敌意,是作为一个外来者接触到诸夏文明的历史之悠久,有了沟通的渴望。   罗马和波斯有相同的阶级观念,就是身份到了一定地位才有互相沟通的资格,高位者其实是不会与卑下者聊天,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和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实在太想聊天了。   “拥有悠久历史的民族并不少,却是难有一个能像赛里斯人将自己的文化传承下来。”   “他们与古埃及、古信度、古巴比伦同为文明古国。他们很尊重自己的祖先,对文化的追求也是很高。听说汉帝国还有传承了数千年的家族?”   中原这边有传承数千年的家族?还真的是有,孔家算是比较晚了的,以前的颍川陈氏是舜帝的后裔,荀氏干脆就是轩辕氏的后裔,追寻起来真的是屌到不得了。   诸夏的很多氏族历史真的非常之悠久,除了来自于领土扩张得来的姓氏之外,就是远古某位大人物的后裔,比如刘姓就是尧的后裔,吕姓是姜子牙的后裔(姜子牙又叫吕尚),还有太多太多了。   场景已经不是在殿内,是换到了外面的广场,刘彦正在举行祭天的仪式。   王室(皇室)在冬至节是要带头祈福,就是别的王室是祭奠宗庙,刘彦是穿越来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年代的祖先是谁,有立宗庙却是供奉诸夏远古伟人,真没自己的祖宗牌位,冬至节的时候也就有了祭天祈福的改变。   祭天需要祭台,从古至今就是夯土十数丈之高,形状为金字塔形状,只是顶层的平台比较大罢了。   祭天还需要有鼎,之前禹铸的九鼎没有消失,是要用上全套“装备”,后面九鼎下落不明,也就根据典籍的记录来进行仿照,造出祭天用的鼎用来进行祭祀。   “赫赫始祖,吾华肇造,胄衍祀绵,岳峨河浩。聪明睿智,光被遐荒……”   祭天自然是需要有文章,反正刘彦是绝对写不出这种骈四俪六的短句,就需要御用文人来进行代笔,写的很多是专门为了词藻优美的骈四的短句,还有向上苍报告自己在位时取得的成就,再祷告上苍一定要庇佑之类。   “……经武整军,昭告列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尚飨。”   念完,刘彦率领百官进行参拜,因为是经过彩排,动作绝对是整齐划一,观礼的民间人士不是在百官队伍之中却也进行跪拜。   罗马、波斯等国家并没有类似的活动,他们被现场庄严的肃穆气氛所感染,连呼吸都不敢太粗。   参拜完毕,刘彦手捧祭文投入燃烧的鼎中,对着刘慎招了招手,父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声低语。   “大汉有后了。”   “是啊。”   听上去可能有点怪,但讲的是刘彦终于要立太子了,那是百官和百姓期盼很久的事情,要不然总是觉得缺了什么。   刘彦和刘慎父子低语完,由刘彦牵着刘慎的小手走到祭台边缘。   “准备阅阵!”   喊话的人是崔宗。   刘彦没搞宦官制度,王室的成员实际上比各朝各代也少非常多,宫城服务的人由宫女居多,少数一些是没有阉割的随从。   没有阉割也能进入宫城服务?要不要连宫城禁卫也全切掉小丁丁啊?在汉国这样的事情完全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官员都能留宿宫中,就是后宫没可能随意走动就是了。   刘彦怕不怕头上有一片青青草原?实际上他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这一代不搞宦官制度只是个人好恶,在他之后就看子孙后代想怎么样。   祭天之后进行阅兵几乎是历朝历代的一种习惯,只是一个皇帝一生中都不一定有两次祭天的机会,第一次是登天子位和称帝必须要祭天,往后得是有能拿得出手的功劳才能搞,要不然可是要被笑死,就和泰山封禅的级别一样,差别是第一次祭天是附带福利。   广场挺大,崔宗喊话之后,百官和其余众人撤到观礼台。   “咚咚咚……”   战鼓之声率先响彻,随后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人们看过去,身着华丽戎装的将士从宫门鱼贯而入。   部队开进广场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抵近,是每一个队伍在宫门附近组成方阵,带头军官一声响亮的指令下,才向着广场开进。   “不得不说,赛里斯人的戎装应该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吧?”   “他们很高大,高大得有些过份!”   话说,阅兵的汉军还真的都很高大,已经出场的方阵基本是由二米身高的壮汉组成方阵。   另外,目前这个世界汉人绝对能算是高大的人种,另外一些是北欧人和斯拉夫人,像罗马人的平均身高堪堪就一米六…… 第722章 不明觉厉   在历史的典籍上,其实可以找到很多中原王朝的阅兵记录,只是他们的阅兵并不是让士兵组成方阵踩正步,一般是以围猎的形式来进行。   崔宗喊的是“阅阵”,不是喊“阅兵”,因此在宫城广场进行的压根就不是阅兵,是一次必要的“走过场”。   这种“走过场”绝对不是刘彦独创,更不是始于现如今的汉国。   有记录显示,早在商朝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场景,进行祭祀的时候会摆下大军,也就是在某场战争得到胜利后,商朝祭天仪式时让功勋部队出场亮相。   周朝取代了商朝,商朝的一些传统被延续了下来,各诸侯入“朝”参加某些活动的时候,周王室也会安排“阅阵”来展现强大。   在周朝中后期,尤其是到战国时期,不管是“阅阵”还是“阅兵”都一度停止,那是周王室压根就没有强兵了,还是不摆出来丢人。再来是各个战国几乎每年都在进行战争,根本就不需要用阅兵这种形式来进行震慑,是直接拉出部队去与他国血拼。   “当然了!”冉闵咧嘴笑说:“军人可不是伶人,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战争。”   进行“阅阵”的部队还离得有些远,观礼的人可以随便聊天,不免就会谈到先前各个朝代的事情。   “阅军啊?”徐正细细想了一下,非常肯定地说:“精锐自然是需要时常检阅。”   说的是检阅,不是阅兵,那是对令行禁止的一种监督和训练,也体现军队从来都是依靠对命令的服从度,不是单看个人能不能打。   其实自周王朝之后“阅兵”和“阅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重新出现是到了西汉,那是汉帝国哪怕是与北方游牧民族不断有冲突,可是大体上还是保持相对的低烈度局部冲突,再来是中央又有了震慑地方诸侯王的需要,时不时都需要拉出精锐部队来演示一下,以此告诉各诸侯王:老子可是有这么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你们可别有什么坏心思。   “大汉并非先汉,大汉一直都在进行战争。”冉闵有些口无遮拦地说:“再来……王上也没有一个窦太后。”   周围的同僚都怪怪地看向冉闵,大多不了解这么一个人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似乎还活得挺滋润?   “的确。”谢安非常肯定地说:“汉孝武皇帝该是进行阅兵次数最多的人了。”   除了谢安之外,没人愿意和冉闵搭话。汉国没有因言获罪的事情,可那么作死真的不好。   历史上最喜欢阅兵的人是刘彻,那是在窦太后压制期间,他无法真的拉出部队去与想干仗的人血拼。有相关记录表明,他在窦太后压制期间,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在上林苑进行演兵,一开始是喊些口号之类的,后面逐渐转为围猎,也真的让他用这样的方式训练出了强军。后面汉军与匈奴血战的部队,骨干基本上就是他在上林苑训练出来的那批武人。   从刘彻开始与匈奴开战之后,“阅阵”和“阅兵”基本就在中原消失,不单单是刘彻在位时没再搞过,日后的汉帝国历代皇帝也没再弄,原因是儒家强烈反对做类似的事情。   其实吧,真正的原因是从刘彻开始汉军就太过强势(也真的很强势),压得包括儒家在内的文人有些抬不起头,要不要干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能不能的事,算是一种文人和武人的阶级斗争了。   从先汉之后,除开每次改朝换代的开国时期会多次出现大规模的阅军之外,第二代继承人登基之后基本上没再出现。   到了两宋,阅军干脆就成了杂技表演,所谓八十万禁军,能上战场开片的压根就没有多少。   再往后,也就是永乐年间有搞过一次超大规模的阅军,那是应对中亚某个强国的国王说要再次完成忽必烈的伟业做出的反应,但这国王在行军半途就病死了。   至于“我大清”之类的,其实还是很有看头,但基本上也是一种纯粹的表演性质。   和平年代演兵和阅军其实相当有必要,是提振军心士气的一种直接有效的方式,还能增加民族的自豪感。一些国家时不时就来一场战争的话,战场就是最好的阅兵场,导致是真正有战争的国家在阅兵的时候就越倾向于娱乐性,变成一种放松性质的花车游行了。   武将对于演兵和阅军之所以重视,是他们将类似的行为看作是训练部队的方式,尤其能够提醒部队时刻保持纪律。   “各支常备军都能算得上是功勋部队吧?”   “自然。”   “就是没办法像禁卫军一样走得整齐。”   “……”   那个压根就是没法说的事情,禁卫军是“量产”部队来着,除了样貌随机产生之外,一个兵种的身高就是固定的,他们列阵走起来完全能够做到整齐划一,要是现在的人知道机器人是啥玩意,绝对会喊上那么一句。   汉国的十三个常备军的成立时间有先后之分。排序在前五的常备军基本上就是跟随刘彦从青州杀出来的部队,历经整场对羯族的复仇之战。排在前五之外的部队,第六到第十是在对羯族之战的后期才成立,第十到第十三干脆就是草原之战和对燕之战才成立的部队。   十三个常备军的确都是功勋部队,他们先后举行过自己的献俘仪式,就是近年来向君王献俘的仪式举办得少了。   今天就会有一场献俘仪式,那是对笈多王朝战争俘获战俘对君王的献礼。   “海军……是独立在十三个常备军之外啊!”   “难道不是?”   “阿三的那些战俘算是第七、第九常备军和海军一块的战果。”   汉国有十三个常备军,虎贲军是具装重骑兵,羽林军是综合骑兵,又有第一、第二和第四骑兵军,剩下的第三和第五到第十一都是步兵军。   除却十三个常备军之外,刘彦又在元朔七年建立了一支操作火器的部队,是分别调配到各支常备军,以羽林军的附属火器部队数量最多。   汉国的火器运用在对燕之战最多,后面基本上就没有大规模使用,不过实验却是一直没有停顿下来。   在元朔七年,刘彦又下令研制可以搭载青铜炮的战船,目前是处于实验阶段,还没有成品战船。   祭天时的“阅阵”就是走个过场,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演兵或是阅兵,哪怕是这样,当整齐划一的将士列队推进到广场的预定位置,包括外国使节团的成员和那些民间人士,除了看得目瞪口呆之余,就是被震惊到了。   “很有排场,太有排场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连续用了两个感叹的词:“我们罗马也有类似的活动,只是走起来太散漫了。”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干脆就没话说,不管是帕提亚帝国还是到了萨珊王朝,波斯人就基本上没有搞过演兵之类的活动,在这一方面是匮乏得很。   与波斯人相对比,罗马人就非常喜欢搞类似的活动,他们每对外战争获胜一次,就会到罗马(城)举行凯旋仪式,但就是展示战利品的成份许多,再来就是让战士接受罗马市民的撒花和欢呼,会有排队入城仪式,但就如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所说,就是游街而已,真不是什么列阵阅兵。   就在没见识过类似场面的人一片惊叹中,已经抵达位置的方阵突然响起歌声。   总数六千将士吟唱的是《商颂·烈祖》,本来是用来歌颂成汤的一首诗,但是也适用于用在祭祀方面,与诸夏文明崇拜先祖没有什么冲突,有冲突的是周王朝不会那么干。   汉军将士在咏颂《商颂·烈祖》的时候,气势无比宏大,第一句“嗟嗟烈祖!有秩斯祜。”就充满了诸夏文明的敬重祖先特色,翻译过来就是“赞叹伟大我先祖!大吉大利有洪福。”整首诗其实也就是通过歌颂祖先,再向祖先祷告请求赐福的过程。   因为《商颂·烈祖》的特殊性,齐声高唱的汉军,是唱到那一句“来假来飨,降福无疆”就作为结束,只因为最后的结尾“顾予烝尝,汤孙之将”是成汤子孙的专享词。   “他们在唱什么?”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满脸急切地在问翻译,他已经抱定坚定想法,罗马完全可以学习汉国的做法,就是这样才会显得急切。   翻译是满脸的发懵,他就是懂寻常的汉语而已,真听不懂太深奥的啊!   《诗经》中关于《颂》有三种,分别是《商颂》、《周颂》和《鲁颂》。《商颂》和《周颂》都是歌颂开国之君的文治武功,鲁国本身就是诸侯国,真没资格谱写什么“颂”,问题是鲁国的诸侯就是周王室的史官来着,还是“尊长国”,再来是孔子他老人家在去“无邪”的时候“去诗几百首”,只留下自己认为合适的,致使后人看到的《诗经》其实是不全的。   身为鲁国人的孔子当然会留下《鲁颂》,然后是《鲁颂》里面除了相对不要脸的歌颂僖公的文治武功之外,表达的是希望鲁国恢复其在周初时尊长地位的强烈愿望。   在需要咏颂《诗经》关于《颂》的场合时,基本上就没任何朝代的统治者会去搭理《鲁颂》,倒是鲁地人时不时会关起门来唱一唱《鲁颂》,尤其是以鲁地的儒家门徒最长干,那是他们着实很渴望得到一些什么。   “全是铁甲啊!”古德豪斯双眼瞪得贼大,满满都是一副口水都要留下来的样子:“本来以为罗马就够富足,没想到赛里斯更强!”   开拔到宫城广场的军队的确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致的金属甲,差别是禁卫军是鱼鳞甲体系,其余则是以板甲体系为主。   罗马富不富很难说,但是他们的军队还真的都是使用皮甲居多,只有极少数的军团有装备金属甲。罗马皮甲是一种硬压款式,真就不是一层皮革就算完事,通常还是以使用的主人身材来制定,得说防护力方面真的不比金属甲弱多少。在金属甲方面,罗马的金属甲是一种板状的叠层款式,瞧着就像是皮皮虾一样。   目前的日耳曼人就是毫无疑问的蛮族,绝大多数的日耳曼部落还是在使用石器,只有极少的日耳曼部落拥有金属武器,那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掌握冶炼技术,对于金属武器的渴望是无限拔高的高度。   不是现场听咏颂《诗经》真的难会有什么感受,身在其中的话却是能够充分体验其中的气氛,尤其是在心有所感的前提下。   在场的很多人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诗经》里面的诗,尤其是在这种庄严的场合之下,以至于很多人是热泪盈眶又无比激动的模样。   “值了,完全值了!”   “原以为此生再无此景,是真的值了!”   张亢和孙放就是热泪盈眶的人之二,他们之前都是东晋小朝廷的官,私人场合是能够听到《诗经》里面的诗,可东晋小朝廷就是再不要脸也不会大搞场面来庆祝什么,得是从胡虏那里光复中原才会有那个脸去办。   只要是身为诸夏后裔,对于诗必然是会有共鸣,便是大字不识一个,听人念诗,哪怕是听不懂意境,亦是会有莫名的感触,此便是属于诸夏后裔的一种情感。   刘彦就属于听不懂诗到底是什么意思的人,但是不妨碍他也会有身为诸夏后裔而产生的情感。像他这一代的人,生长的大环境是以白皮肤系文化为主,偶尔听到有流行歌用古代诗词改编而来,只要不是难听到折磨耳朵,光是听充满诸夏特色的音乐都会觉得舒服,更会觉得歌词简直是太美了。   “慎儿。”刘彦满是严肃地问刘慎:“知道什么是根吗?”   刘慎从四岁就开始学习认字,却是没来得及学太高深的学问,明显无法回答自己父亲的提问。   “根,就是接受外来有益文化的同时,不要忘却属于诸夏的那一部分。”刘彦看着懵懂的刘慎,一字一顿地强调:“一旦诸夏的文化消失,诸夏也就没有了。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第723章 为万世奠基   祭天结束之后,刘彦在宫城大殿举办饮宴,其中过程却是不需要过多叙述。   饮宴并不是一天就算完,冬至节的当晚是由君王举办,随后都会有自己的活动,毕竟现在的人们是拿冬至节当成“小年”在过,算是比较重要的节日之一,走家串门联络感情非常普遍。   既然是节日,又有那么多的文化人汇集在旧长安,少不了出现频繁的文会之类,倒是诞生了很多作品,冲突更是发生不少。   “冒出来许多自称诸子百家的传承者?”   “回王上,是有类似传闻,却没有证实。”   现在还有诸子百家吗?刘彦相信还是会有的。但是他并不认为会存在什么传承者,哪怕是有人懂诸子百家的某学派,基本上也绝对是半桶子居多。   要知道儒家已经兴盛太久了,还不留余力地打击诸子百家残余,一直被围堵和消灭的诸子百家想要找个学生都困难,怎么寻找优良的人来传承知识?   【好像……诸子百家是有一些传承下去?】刘彦不太确定的想着:【就是到唐朝中叶,不是还出现纵横学派的继承人王玄策吗?】   “应该是投机取巧。”桑虞毫不留情地说:“王上要兴学,不类先汉独尊儒术。”   刘彦原先对儒学其实挺讨厌,那是作为新时代人物得知宋、明、清的儒生大都是什么德性,对于“寡妇守节天经地义,儒生投敌争先恐后”和“水太凉”的印象着实是太深刻了。   等待刘彦真正去了解儒学的时候,知道了宋、明、清和之前的儒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再来也是明白人都有分好坏,学说的好不好是看实用性和人,就好像是使用刀子的人干好事还是干坏事一样。   总体来说,消化掉诸多诸子百家学派知识的儒家,于当今这个年代是不好不坏,相对于僵化了一些,再来是过于偏向了玄学。   事实而言,孔子虽然创建了儒学,可是自他之后的儒家就一再被后人所修改甚至是篡改本意,许多人认为是没有标点符号的“锅”,但就算是有标点符号,真想要去曲解一句话的意思又有多难?   儒家和法家一样,都是为了迎合统治者可以进行“进化”,某些程度上来讲儒家要比法家更有风骨一些。至少儒家在受到统治者逼迫的时候会稍微挣扎那么一下下,甚至儒家会和统治者叫板,可是法家就真的无限迎合统治者的需要了。   “寡人从未说过不尊儒学。”刘彦完全无视掉桑虞傻愣掉的表情:“独尊一家,可使全国思想统一。学说过多虽然可使百家争鸣,但思想也乱了。”   每一个统治者都希望自己的治下好统治一些,不管是使用什么学说,基本上就是为了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标。儒家会转向愚民,“锅”应该丢给统治者和迎合统治者的那些儒生,不该是将“锅”完全砸到儒家头上。   “可是……”桑虞胯下有些疼,满满都是疑问:“可是大汉不是依法治国吗?”   汉国的许多官员一直认为刘彦要走的是秦帝国的路线,那是刘彦强调法制带来的结果,导致许多官员开始在学习法家的知识,甚至是开始以法家门徒所自居,桑虞就是其中的一个。   “寡人要的是思想统一。”刘彦倒是奇怪了,纳闷地说:“与依法治国有冲突吗?”   哪个朝代又没有律法了?依法治国才是真正的王道,那是现代早就证明了的事情。   “依法治国……”桑虞有太多的疑问,迟疑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尊儒,法如何庄严?”   “寡人没有说要尊儒。”刘彦被问得很是头疼,他本身就对这个不擅长,要不干脆自己弄出一套理论来就得了。他看着被绕的有些晕众人,说道:“寡人要是的思想统一!儒家能办到寡人想要的,尊儒如何,尊法如何,何等学说能办到,寡人便尊它!”   众大臣却是不敢轻视,他们与从后世穿越来的刘彦不一样,观念中就是君王一旦爱好哪个学说,那个学说就必然会成为显学,学习那个学说的人天然上就更容易得到偏爱,遇到霸道一些的学说还会趁势逼得学习其它学说的人没活路,要不然就不会是独尊儒术之后朝堂满满都是儒生了。   “维持国家的稳定需要法家,发展国力需要杂家,保卫国家和对外征战需要兵家……”刘彦举了相当多的例子,无奈地说:“就不能综合一下?”   现代人,哪个不是实用主义者?管它是什么学说,能用的就是好的学说。再来是,一个党还允许内部有诸多派别,一个学说里面就不允许有诸多的分支了?   率先明白过来的人是纪昌,他先是振奋,然后是为难:“儒家已经消化诸多的诸子百家学说,早便不是纯儒,可是……冠名于儒学,分有诸多学派,与百家争鸣有区别吗?”   “寡人就说明白一点吧。”刘彦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不管是哪个学说皆是诸夏之学,能不能统称为‘夏学’或‘汉学’,只取其精华,去其糟糠。”   后世的学术界认为夏朝是诸夏后裔的第一个朝代,就是一度难以找到有力的证明,以至于西方国家认为压根就没有“夏”这个朝代,后面还是从甲骨文的考古上得到发现,才证明真的有夏朝的存在,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出土于商朝的鼎器上有关于夏朝的记载。   纪昌在刹那间与桑虞完成对视,他们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自己家的这个君王简直就是雄心壮志,要捏合包括儒家在内的所有学说为汉国所用,连“夏说”这么个逼格高出天际的称呼都用上了。   刘彦的想法还是非常直接的,后世的天朝一直在强调“中华文化”,不管开始之初是有什么目的,就是将各朝各代的文化来进行规范和统称。这个做法当然是正确的,首先都是属于“中华文化”的一部分,那出自哪个区域就没有任何需要争论的地方,内部的争执也就没有了必要。   古人喜欢搞文化独尊,不同学派的人互相掐架起来简直不要太可怕。他们会那么激烈地进行斗争,是各自的分别太过明显,导致谁也不服谁,那就从根底上将它们视为同一个文化的分支。都是属于某个主体文化的延伸,再掐架就完全是与当局过不去了。   “‘夏学’这个称呼好。”冉闵逮住机会大声说了一句:“听着就觉得堂皇大气。”   之所以是称“诸夏”,不止是因为夏朝是第一个朝代,还因为都是源自一个族群,说诸夏是因为后续发展的文化和价值观产生了不同。“夏”这个字本身就代表着源头,将所有学说捏合起来,再称为“夏学”,谁反对就是背弃祖宗的叛徒,不将自己视为诸夏一员。   “骠骑将军所言极是。”纪昌刚刚还在担忧一点,刘彦要是认定“汉学”这个冠名,那基本上就只能是代表当代:“称‘夏学’,无人敢有不服。”   一件天大的事情就那么草率地被确认了下来,参与的人不管有没有认清楚其中的重要性,反正都是既是激动又是兴奋。   “没人敢不服就行。”刘彦也很开心,有些不足的是现在称“中华文化”基本是不会得到认可,要不更合他的心意一些。他开始用下命令的口气分配任务:“小年期间,那些读书人热闹得很,让他们都别吵吵了。”   在场属于文官体系的人都是站立起来行礼应命,他们会用不同的手段将今天的决定透露出去,要是那些文化人识相点坦然接受倒还好,不接受他们也会使用各种手段让有反对意见的家伙接受或人间蒸发。   众人从刘彦处离开,出了宫门纪昌站定原地。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刚才刘彦并没有指定谁为主导,纪昌很清楚自己虽然身为丞相,是理所当然的主导者,但包括桑虞、吕议等一些九卿可不会那么安份。   一个国家确定文化不是小事,谁去执行都能从中获益,桑虞自认是北方派系领袖,吕议是被逼着成为南方派系的领袖,他们哪怕自己不想争,后面也会被追随者逼着去争,纪昌停下来就是要与两人开诚布公谈一谈。   “泰安,虞知晓一处风景优美之处。”桑虞显然是知道纪昌为什么会站定,笑着说:“一同前往?”   吕议没半点客气,接着话题也说:“同去。”   纪昌面无表情地颔首,令他没想到的是冉闵拉着徐正也过来,咋呼着要一块去。   “某可不是多事。”冉闵很直接地说:“夏学自然也包括兵学,如何能让你等文人全面代表?”   徐正本来是很无奈,一听冉闵那么说立刻反应过来,严肃地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去。   桑虞是巴不得水更浑一些,笑着也就帮腔。   所谓风景优美的地方并不在城内,是旧长城偏西南位置的骊山附近,该处原属于上林苑的一部分,传闻还是始皇帝秦陵的所在,就是几百年过去没人真的找到始皇帝秦陵所在而已。   既然是冬至节,天气自然是暖和不到哪去,就是因为气候转变的关系,今天还没有出现下雪,但说实话也是冻人得很。   “毛病了,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所在。”冉闵不是怕冷,是纯粹觉得周边的风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优美:“一眼望去就是万物凋零,哪里美了?”   桑虞有听到也当没听见,其余人则是在苦笑。   对了,最后一块来的并不止约定的那些人,是三公九卿,甚至是征字级别的武将也被纪昌一块通知着过来。   有随从在搭建棚子,又有侍女在准备席宴,让这个经年没人到来的地方多了突然间的人气。   “始皇帝横扫八荒六合,使诸夏再次得到一统,功在当代益在千秋。”纪昌说的这个也是儒生一再不承认的。他说完就看着众人,等了一小会才继续说:“诸夏一体,大一统论不可弃,我等站在传闻为始皇帝秦陵的所在,诸君可有想法?”   在场的人哪怕是平时再没存在感,可他们都是大官和重臣,还都是当代的利益既得者,维护国家也就等于是在维护自己,有人听懂了纪昌话中的意思,有的人则真的是没有听懂。   “始皇帝不止是横扫八荒六合。”桑虞笑吟吟地说:“更有车同轨,书同文,行同轮。”   就是没有读过史书的人,基本上也知道那些,可以骂始皇帝残暴,但绝对不能否认始皇帝对诸夏的贡献,要不然诸夏还是不是一体真不好说。   “始皇帝并未统一思想。”纪昌想要说的就是这个。他再次扫视众人,万般严肃地说:“今上却是要补足此缺,更要汇聚诸夏之学。诸君可知,此是何等伟业?”   一统思想的事是被汉孝武皇帝刘彻干了,还干得非常好,就是真没有维持多久,还扶持起了儒家这头怪兽。   当代人不会去说儒学有什么不好,真有不好也是某些人的事,跟学说没半点关系。   然后是,当代的儒学还没走向研究怎么愚民,倒是被主流搞成了怎么研究玄学。   冉闵不是没脑子的人,就是真不喜欢弯弯绕绕,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地说:“丞相究竟想说什么,说太玄乎闵听不懂哇!”   刹那间,徐正赶紧往旁边移动几步,真羞愧与冉闵并肩站在一起。   “……”纪昌觉得自己是很严肃在说话,没搞清楚冉闵是故意的还是在插科打诨。他比较郁闷地瞪了冉闵一眼,索性摊开了讲:“此事若真做成,我等不但是开国功臣留名青史,亦可与文字同在。”   “自是如此!”桑虞万分地赞同这一点,就是该争还是得争,就说:“正因是前所未有之伟业,如何重视都不为过。虞私以为南方之学说太过歪风邪气……”   吕议根本就顾不得礼貌什么的,直接就吼:“御使大夫且住!” 第724章 都是废物   “学说之优劣,从不以地域论之!”吕议似乎是被桑虞那一句歪理邪说气得够呛,黑着脸说道:“学以致用者,地从不分南北!”   桑虞给予的回应只是一个冷笑。   “南方诸于玄学,不过是因时因地。再者,无祸害庶民之举。”吕议看到桑虞露出冷笑更气:“北地大儒争先恐后投奔胡虏,为恶者几多?”   冉闵忍不住“呵呵呵……”一阵笑出声,被旁边的徐正拉了几下才没出声嘲讽。   “真的……”冉闵不大声说,可以小声向徐正嘀咕:“大儒真没一个是好东西。”   徐正内心里深以为然,嘴上却是不能说。   司马一家子丢掉了中原,一开始文化人还是非常的矜持,哪怕是受到胡人的招揽也不会应聘,刘渊还是知道儒家对汉人的影响力,来了个礼贤下士找大儒崔游进行各种学习,很是博得儒家的好感。   儒家对匈奴人其实还是比较亲近,那是王莽篡政时期匈奴人留下的福泽。   王莽是得到所有阶层的支持才完成篡政,他的篡政该是历朝历代最为温和的一次,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血,连身为皇族的刘氏子孙都觉得这个天下该是由他来统领。   完成篡政之后的王莽大肆修改法律和建设“新社会”,归纳起来很像是共产主义的行为,然后是对内外六夷进行了封号上面的降低规格。   新朝搞共产主义是基于儒家的“先王之制”,得说的是不管是当时的读书人还是贵族,大部分其实还是持支持的态度,就等着走向“新社会”,同享“新生活”,那个“新”是新朝的新。   王莽估计是一个“愤青”,对内外六夷降低封号规格是个什么模样呢?就是废除之前对异族的王爵封号,全面改为侯爵。大部分的异族其实是敢怒不敢言,独独南匈奴起兵与新朝的军队打了一仗,悲剧的是新朝军队战败了。   改革就是那样,不是锐意进取到全面胜利,就是顿挫之后满盘皆输。通常一切改革都还是建立在武力的监督之下,一旦武力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任何的牛鬼蛇神就该蹦出来。   新朝的改革还比较诡异,上层的初衷可能是美好的,可是美好的策略在执行的时候总是会出现那样这样的幺蛾子。新朝军队在战场上败给了匈奴,内地改革也因为改革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失去武力震慑,再加上大多数人的利益没有得到增加反而是减少,理所当然是该吼一嗓子“反他娘的”,瞬间就是烽火遍地了。   说大儒认可匈奴有功劳,是南匈奴带头反对新朝,后面的胜利者将匈奴人做的事情称为“拨乱反正”,再来是当时的儒家是全面站在王莽那边支持并主持改革,肯定是要撇清与王莽的关系,王莽也就从儒家的大功臣变成了“中出叛徒”,反正就是一切坏事都是王莽干的,与俺们儒家真没关系。   对了,王莽最大的支持者是儒家的公羊学派,那是公羊学派后面受到皇族的压制,尤其是谷梁、毛诗和一些古文学派(以最僵化和不喜欢社会进步的鲁儒为首)崛起后也是对公羊学派进行报复,导致公羊学派不得不孤注一掷去支持王莽。   成王败寇并不会只是出现在个人身上,对于任何都能适用,其中就包括学说。这个也是公羊学派后面被全面压制的原因,复仇主义也就消失在诸夏主流,变成了“内王外圣”的主张。   从东汉一直到司马一家子丢失中原的阶段,儒家“和平主义”支持者的学派就全面崛起,甚至是有“宁予外邦;不予家奴”很浓烈的现象。   他们认为胡虏抢劫边疆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毕竟胡人穷吧,咱们富有,被抢一些压根没啥。   他们也认为没有必要为了那么点小事进行国战,一切还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最为重要,哪怕是别人伸手过来抽巴掌,就用“被狗咬了难道还咬回去”之类的言论来反对进行报复。   持“和平主义”的儒家学派,还是抱着“天下大同”的思想,就是他们的“天下大同”和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大同”就不是一个意思。   早期的“天下大同”讲的是,既然异族与咱们不是一个样子,那么作为先进文明的我们有天然的责任带领那些落后的家伙一块过上好日子。用什么手段呢?好好讲道理不愿意接受,我们就手持兵器扑上去教训一顿,用任何的手段让“他们”变成“我们”,都成了“我们”之后就可以一起愉快玩耍了嘛!   那一帮子“和平主义”者的“天下大同”就是,俺们的就是天下众生的,敌人愚蠢就必须教他们聪明,使敌人有更好的手段来抢俺们的,要是依然用落后的手段来抢,俺们可是要不高兴了啊!   这不,诸夏内斗的时候,各个大儒大都是吼几嗓子就算走个过场,等待胡虏入主中原立刻就像是狗看见了屎一样的扑上去。还很正义凛然地认为,他们必须要教胡人变得聪明,要不然胡人欺负俺们的手段太落后了,得是用更好的方法来欺负俺们。   不管是匈奴统治中原期间,还是羯族代替了匈奴,北地大儒不止是争先恐后去投效匈奴人和羯族人,东北、草原、西北的多个地方势力也是有大儒投奔过去效劳,是那种作为低等人,还很乐呵地进行效劳。   桑虞被嘲讽了一脸,内心是觉得非常尴尬,更多的就是恼火了。他们桑氏一族也在石碣赵国当官,等于是吕议骂的人就包括桑氏一族。   桑氏一族的很多人与桑虞不一样,桑虞就是认为胡人不值得他效劳,才会在征募之后一直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可是,包括桑虞的父亲、兄、弟等等很多家族子弟不是那样,是很尽心尽力在帮羯族办事来着。   中原不止一个桑氏一族,胡虏统治中原的阶段,想要安生过日子就得向胡虏靠拢,想要发展家族更是需要掌握权柄,为胡虏效劳来欺压自己同袍的人不计其数。有些人多少算是有些良心,投靠胡虏之后还想着多少保护一下同袍,更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为虎作伥,比胡虏还要凶残也残忍。   “呵呵呵!”桑虞的脸是完全黑了,却是因为道义上真讲不过去,没办法喷吕议一脸,就说:“如此说来,国朝之官,多数皆为罪人。”   桑虞没给胡人当过官,可是包括丞相纪昌和骠骑将军冉闵在内的很多人,汉国有六成左右都是给胡虏当过官和做过事的人,除了生活在曾经东晋小朝廷的那批人,都算是身上有原罪了。   冉闵还没有反应过来,依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纪昌却是深深地看了桑虞一眼。他一直没说话,是桑虞代表北方派系在怼代表南方派系的吕议,可要是牵扯到涉及太广的方面,那就不能不吭声了。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吕议却是率先开口。   “鲁地之儒,可算北方学说否?”吕议就是避开桑虞的地图炮的陷阱,也不等桑虞开口回答,继续往下说:“鲁儒以往之事不再连篇累牍。如今为大汉治下,鲁儒却依然一再反对任何进步,视有助工具为奇技淫巧。不止如此,更叫嚷大汉过于霸道,不应对鲜卑等仇寇赶尽杀绝。”   鲁儒当然是北方学派之一,刘彦是在青州崛起,某些方面鲁儒是认为现在的大汉理所当然是应该由他们来治世,可刘彦压根就没搭理他们,令他们非常受伤。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鲁儒内心愤恨不平,几乎是事事与当局唱反调,偏偏也就是动动嘴巴没敢动手干点其它什么事。   “不止鲁儒,谷梁和毛诗也为北方学派。”吕议很是冷笑地说:“他们皆认为大汉不该再大动干戈,反对继续征战,应当全面和平,不再对外发动战事。”   不是只有桑虞有引火烧身的策略,同样作为文化人的吕议也会。   “岂有此理!”冉闵果然立刻就毛了:“若无我等,胡虏依然还在肆虐。胡虏与大汉之仇,独可仅剩一方!若是某亲耳所听,必将手刃如此厚颜无耻,毫无忠义之心,与禽兽无异之人!”   徐正没吼,是冷着脸握住了剑柄,眼睛也是眯了起来。   其余在场的武将,不管是来自北方还是南方,都在用自己的态度表明一点,谁反对征战,谁就是他们的大仇敌,有机会绝对要立刻、马上、当即、瞬间……反正就是弄死。   “不知御使大夫可有听到传闻?”吕议算是火力全开:“有北地大儒言,可效仿先汉旧事,择美女赐予公主之号,备下充盈陪嫁,送往草原结秦晋之好。以此消弭战争?”   桑虞当然听过类似的言论,还不止是一个大儒在提,是形成了一种风潮舆论。那些家伙觉得送胡虏个把美女不算事,汉国现在百业凋零,最重要的是重修内政,再来是真的不应该赶尽杀绝,送美女和各种陪嫁,大家就不要再厮杀了。   “我!操!他!妈!”冉闵整张脸都憋红了:“不说那些胡虏都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只要再动动手就能灭掉。老子们还没死呢!还没轮到用女子的身体来换取狗屁和平。就是老子们死完了,便是女子也该手持兵器,老弱妇孺都该手持兵器,就算是用牙齿,也要与胡人拼死一战!”   在先汉之前,不管是夏、商、周,还是春秋、战国到秦一统天下,历来就只有异族送来美女,真就没有过诸夏向异族送美女的事例。   先汉送公主和亲,首先是刘邦这位汉高祖着实是没认清匈奴人的可怕,以为自己打下整个天下兵精将广,北上之后却是被困白登山,后方的人为了救他老人家才不得不送美女和财富,要不他老人家就要陨落白登山了。   有刘邦开了一个头,先汉国内长期是一团糟,认识到匈奴人可怕的事实,持续的送公主和亲是没有开战实力前提下的一种隐忍政策。   汉国目前的内政不能说是一团糟,可是民生状况也真的是好不到哪去,那是战乱之后必定会留下的烂摊子。与先汉不同的是,目前的汉军几乎扫平了周边的异族,就是还剩下几个也没有与汉国叫板的实力。   “太尉啊!”冉闵的双瞳瞪着徐正,悲呼:“有家伙认为我等武人都是废物啊!沦落到要送自己的姐妹去讨好!你倒是吭一声啊!”   徐正本来是满心怒火,就是看冉闵在悲呼的时候竟然不但眨眼,还在做鬼脸,完全是被破坏掉了气氛。   “你们都是废物啊!”冉闵抬手有一个算一个地指点着在场武将:“俺一直在外征战,完成了屠灭羯人的大事,你们这些废物就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要送同袍姐妹去讨好胡人?”   “那个……”桓温很无辜地说:“俺也是一直在外征战来着,还将阿三按在地上摩擦,就等着准备就绪登陆阿三抢钱、抢粮、抢女人,没在国内哇!”   “那啥。”谢安矜持地说:“俺一直在北地与羌、氐残余作战,明年就要全灭他们,再向西域进军,也没在国内。”   吕泰与李坛对视了一眼,齐口同声吼:“俺虽然在国内,可一直都在消灭不服!”   谢艾则是无比幽怨地看向吕议,有那么点底气不足地说:“俺现在是御史中丞,是文官了来的。”   “俺不管,反正包括俺在内……”冉闵又再一个接着一个的点人头,连徐正都没有放过:“废物,全部都是废物。”   桑虞算是明白了,纪昌不吭声是等着他与吕议两败俱伤,冉闵之所以跳出来则是在搅局,不过那么一搅局,他们这些文官体系的人就真无法抛开武将阶层,关于“夏学”不但要让武人插一脚,武人的话语权还会无限拔高。   可不?冉闵连自己是废物的话都说了,地图炮全开之后,不想当废物就不能让“夏学”有任何和平主义的倾向。谁敢有那个倾向,说不准他们真的会操刀子砍人。 第725章 友邦惊诧是什么梗?   那一次“骊山会谈”自然是没谈出什么实际的,是最后搞了一个不欢而散。   刘彦得知众大臣在骊山谈话的记录和概况,对纪昌的坐山观虎斗早有猜测,就是意外于桑虞和吕议竟然撕破了脸,更意外的是徐正太多迟钝由冉闵代表武人跳出来搅局。   “是谁在给永曾出主意?”   “回王上,乃是美阳侯家臣缪嵩。”   “缪嵩?”   缪嵩是冉闵的家臣之一,算是冉闵还在乞活军的重要班底之一,还是冉闵可以信赖的智囊。   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所改变,冉闵起事并建立冉魏王朝之后,缪嵩是被冉闵任命为侍中。   侍中这个官职原本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到西汉之后成为皇帝近臣。是“近”了什么地步呢?就是可以凭借侍中的身份自由出入宫城,有皇帝足够信赖的话也能自由出入后宫。   西汉一般是有三个侍中,经常性会搞出一些给皇帝“植被”的事,可是养出了一大片青青的草原,不过一般是不敢对有封号的后宫佳丽怎么样,顶多就是和宫女、女官做一些爱做的事情。   胆子最大的侍中是韩嫣,他和刘彻经常性一块和宫女“玩游戏”,估计是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后面玩到了有封号的佳丽身上去。历史记载是刘彻对韩嫣的行为并没有动怒,是当时的窦太后知道之后发了惊天大怒一定要弄死韩嫣,刘彻还给韩嫣求情,可韩嫣最后还是被窦太后弄死了。   话又说回来,老刘家对于宠爱大臣睡女官和宫女根本就不觉得是什么事。这样的习惯是从刘邦开始,但也不是刘邦独独一人显得很开放,是那个时候的风气非常非常的开放。比如楚地长期就有情动时就地交媾的习惯,野合之类的事情真的是普遍到不像样。   吕雉的妹妹吕媭在与周勃谈恋爱的时候还能和樊哙在茅草屋上演爱情动作片,被周勃亲自碰上,吕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觉得感情是在周勃身上,会和樊哙玩爱情动作片是出于一时间身体的需要,问题是周勃严重接受不了提出分手,结果吕媭是嫁给了樊哙。   男未婚女未嫁之前,情动之时来一场说做就做的爱,不但是男方觉得理所当然,女方也没觉得有什么道德负担。这种风气在上古先秦无比正常,到了先汉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真正觉得不对是在宋之后,是朱程理学全面崛起才有的事了。   “问题是……缪嵩是不是早就猜测到小朝会的内容。”   “臣马上去查。”   拥有家臣是上古先秦就有的习惯,不但是中原这边有,全世界都是有。这种习惯在中原是维持到五代十国结束,也就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西晋、东晋、五胡乱华(南北朝)、隋、唐都还是既定规则。   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家臣,得是有资格建立幕府才够格。不够资格建立幕府的人,他们是采用门客这个称呼,然而家臣和门客是两回事,家臣与家主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门客与家主更多是一种利害关系。   刘彦不会小看任何一个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哪怕是历史已经证明缪嵩的智慧不足以让冉魏存在下去,相反是没几年就被前燕(慕容燕国)所灭。   要是有智慧也有能力,理所当然应该是该收罗到国家体制中来,不应该是为了个人效力……以上是传统说法,更明白的讲就是,统治者不允许任何有威胁的人不在掌控之内。   “景略。”刘彦是等崔宗离去才看向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心的王猛:“督令建康可有所得?”   八年的时间,刘彦先后有过三任的贴身秘书郎,王猛是第一任,第二任是荀羡,崔宗是第三任。   所谓的贴身秘书郎其实就是西汉时侍中的角色,只是称呼上出现改变罢了。   能够成为君王的贴身秘书郎,本身就代表是受到君王某种程度上的信赖。职位虽然小,可是正因为受到君王信赖,致使压根就没人敢得罪君王的贴身秘书郎。   王猛绝对能算得上是“简在帝心”的人之一,谁都无法否认他的前程远大。他被刘彦下放之后,起初是到冀州就任一县之长,后面调任司州,最后面才是成为建康令。   建康是目前汉国主要的对外窗口,还是汉国目前城市居民最多的城池(没有之一)。建康令虽然还是县令级别,可是属于直辖中枢的县令,政治地位上丝毫不输给一郡的郡守。   “回王上,臣日日夜夜不敢放松,恐有负王上厚爱。”王猛是在拍马屁,也是在表决心,说道:“臣督建康,所得甚多。”   管理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城市是战败一方曾经的首都,里面的人员构造异常复杂,不少是属于前朝的余孽随时可能搞事,再来是居民天然上是不会亲近新的朝代。   建康是经过将近两年的军管才交给王猛,到王猛手上的建康从原先超过两百的居民减少到一百四十余万,行政级别是从帝都变成中枢一个“直辖市”,要说建康居民能开心的起来就怪了。   管理一个地方最重要是什么?不就是首先人得愿意听从官府嘛!之前军管是一种高压的监督和管理模式,表现出对汉国有敌意的人基本上不是被干掉,就是被迁出了建康城,王猛接管的建康是一个大多数人被惊吓到快成兔子的城池,算是降低了他对建康的管理难度。   王猛就任之后,首先干的是找一批人出来杀鸡儆猴,那批人必然也是有取死之道。他先收拾人,再使用相对温和的政策,比如官府出资修缮城池,大搞一些公共设施之类的事情,来收拢人心。   得说的是先抽一顿再给甜枣的策略在任何时代的任何敌方都适用,高压之后的仁慈也更容易迫使人屈服,远比持续的残暴,或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仁慈,更加适合作为管理手段。   王猛最成功的是让健康居民重新认识到身为一名汉人的重要性,那是数万奴隶作为典型带来的直面印象,有了这一层深刻的比较,谁还会觉得作为汉人不好?   “臣相应王上号召,于建康大力鼓励手工作坊……”王猛讲了许多,主要是介绍作坊的规模和都是生产什么,后面总结:“百姓有收入便会安心下来。”   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基本上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农民或商人。事实上任何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它所有需要都会是从外部购置,无论是农产品或是工业原料都是,那么一些作坊就会显得非常重要,也代表着城市里面的手工业会是居民生存的依赖之一。   刘彦当然会鼓励人们开建作坊,那是汉国土地政策带来的必然原因之一。再来是,他真的不看好小农经济,也就是自给自足的一套社会体系,认为那样只会让社会变得僵化,不会使民族有太多的对外好奇。   “小农经济”不管是从字面还是意思在现代和古代并不一样,古时候提倡“小农经济”是凡事要自给自足,不要从“外人”那里去获取,导致有能力的群体就特别喜欢建造庞大的庄园,自己的一个小王国也就那么出现了。   不存在交流的社会哪里来的进步空间?就是没有互通有无的前提下,庄园除了缴纳固定的赋税额度之外,基本上是无法为国家产生更多的税收。危害最大的是,抱团思维的固定化,通常还会产生无数的野心家,国泰民安的时候他们对国家没有多少贡献,一旦被逮住机会就又会是狂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为王先驱者”。   诸夏文明的“小农经济”思维一直都是主流,交通不便利是原因之一,再来也是当局排斥人员流动,喜欢各地的人地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反正就是老老实实窝着别动弹就对了。   刘彦需要人员动弹起来,太多地广人稀的地区需要人口去填补,对土地控制严格的汉国也没有给某些群体搞私家小王国的空间。   “大汉与外邦往来,外邦之人首到便是建康。”王猛说到这个有种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去岁外邦之人不多,今岁大大增加,以波斯人与罗马人的数量最多。”   王猛的兴奋不是别的,是歪果仁到建康之后没干别的,就是一阵的买买买,不但是贡献了诸多的税收,也是刺激得更多的人置办作坊,吸收了更多的人作为工人。   社会闲散人员多与少一直是被规划到一个官员的政绩里面,游手好闲的人员一多社会治安也会无比之差,许多的恶性案件就是那些没事干的人弄出来的。   刘彦有看过相关的公文,的确是有很多歪果仁经由海路前来汉国,他们在马六甲那边交了过路费,到汉国被限定只能在建康活动,没有得到允许不得四处游逛。   “臣有记录,在臣前来长安之前,留驻建康的外邦人员已经达到两千四百一十人。”王猛是被问到才有以上那句话。他回答刘彦的后面一句问话:“外邦之人无法购置土地,向官府或民间租房、地,公衙在案的商铺计有一百七十二间,仓库超三千亩。”   仓库当然是用亩来算,毕竟每一间都是有大有小,目前也没有摩天大夏。   由于从外国前来的人一直在增加,王猛都打算划个区域专门让歪果仁作为居住区。他考虑到外国而来的船只数量也在一直增加,今次还打算恳请刘彦允许,于京口那边专门建造一个使外国船只停靠的港区。   “寡人允了。”刘彦没理由反对,那的确是更有利于管理。他问:“可有异邦之人闹事?”   比较神奇的是,王猛给出的答案非但没有歪果仁敢闹事,相反是歪果仁乖巧得很,真有出事也是歪果仁不理解汉国的一些社会习俗,与汉人闹出了一些纠纷。   刘彦想一想也该是那样,汉军在草原方向大杀特杀歪果仁是不清楚,可是汉军杀到中南半岛,甚至都杀到阿三门前,已经充分表明汉国的强大,强国理所当然是要使人在想干点什么时候思考更多,只有小国的规矩才会不是规矩。   “地为汉土,自然是以汉律为准。”王猛说的是关于发生纠纷时的一些判案,后面更是理直气壮地说:“他国之民非大汉之民,汉人受汉律保护,他国之人不受保护之列。”   简单一点的说就是,没纠纷也就罢了,一旦有汉人被牵扯到某个纠纷里面,倒霉的绝对是歪果仁。   刘彦颔首道:“理当如此。”   至于什么友邦惊诧,不止是刘彦不在乎,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是身处在什么国家,本国军队随时能够教任何国家怎么尊重汉人,任何一个小民都不会在乎什么友邦,尤其是理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就算是没理,那也要先问问军队能不能开拔过去作战?能的话,有没有理不是关键,关键是能不能打得过。   这样的“道理”和思维并不是首先出现在刘彦建立的汉国,是刘彻一再击败匈奴人之后就有的“道理”,世界上只区分汉人能打得过和打不过。   刘彦问道:“景略已经知晓波斯与罗马,可有前往一看的兴趣?”   王猛不假思索地说:“王上有所派遣,臣肝脑涂地效劳之。”   “寡人不止希望景略是寡人的博望侯,前往异邦多多增长眼界却没坏处。”刘彦说的博望侯是张骞,他对王猛的期望是王猛“早在”历史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就是汉国给予王猛的舞台会更大:“景略依然作为建康令。寡人再任命景略为少卿。”   汉承秦制,刘彦建立汉国,许多制度是有了改变,却是延续着相当多的官职称呼和职责,他所说的少卿就是秦帝国的一个官职,原来是属于“卿”这个官僚制度的一部分,后面职责一再改变。   王猛呼吸不由自主变得粗重了许多,领百万口众的一地县令,再兼任少卿,他算是开创了汉国的第一个特例。 第726章 不作不会死   刘彦是拿王猛在当丞相在培养。   丞相是百官之首,懂得内政只是基本素养,对军事也不能七窍通了六窍,甚至是对外也要有深刻的认知。   汉国会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复杂,担任丞相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面对的局面绝对会是前所未有,没有足够的素养根本就无法挑起担子。   王猛出了宫城还是满心的激动和沉重感,不是他察觉自己被当成丞相在培养。他多少知道刘彦的看重,知道自己的前程会很远大,被看重是幸运也是压力,历史上被君王看重和宠信的人非常,谁都不会是一帆风顺,倒在半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王兄?”   王猛转头看去,看到招呼自己的人是荀蕤稍微愣了愣神。   荀蕤是荀羡的兄长,是作为“颍川荀氏”的嫡长子。   荀氏在东汉时期绝对是名门望族,总说袁绍那一家子是四世三公,可荀氏与袁氏相比起来真的是一点不差。另外由于东汉是豪族政治,当时的司马氏、杨氏、陈氏、钟氏等一些家族也都是绝对的名门望族,哪个家族都有人出任过东汉的重臣,坐过三公宝座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荀蕤身边的人不少,基本是来自南方的世家子,他们一块待在宫门附近等的就是王猛。   王猛是建康令,接触过不少南方的家族,认得在场的大多数人,基本都是某个家族的嫡长子。他被先行礼再回礼,用着困惑的表情问:“诸君?”   荀蕤与王猛接触的次数不少,可以说交情还不错,要不然也不是那么亲昵的称呼。只是他的岁数要年长王猛一些,称“兄”却是因为王猛作为父母官,按照目前的习俗“兄”也是敬称的一种,可没有后世那么随意。   “蕤与众人是专门前来寻王兄。”荀蕤说完,旁边的人不是点头就是出言附合。他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才说:“今日众俊才将聚会言‘王事’,特来请王兄与席。”   当局要汇集诸夏众学说,搞一个夏学。风声是当朝重臣用各种渠道传出去,更有桑虞和吕议已经亲自下场,已经是形成了一种风潮。   现如今的旧长安汇集了太多的文化人,他们本来是为了招贤令而来,与刘彦的见面却只是在冬至节远远地见了一次,实际上是没有人能有和刘彦就近说话的机会,更谈不上献上自己的“美人”给刘彦了。   有太多的人在精心准备着,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都没能等来君王的谒见,一股“夏学之风”却是吹了起来,得知是当朝重臣的传播,甚至是御使大夫和典客亲自下场,可以说一时间是被搞懵了。   夏学当然不是新出现的一种学说,指的是当局将所有诸夏文化认为是一体,不管是儒学还是什么学都是夏学体系下的一个分支。   那个说法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任何学说只要觉得自己不是“胡夷之说”,不是诸夏学说又是什么。只是先前没人提出这么明确的观念,将一切诸夏学说都认为是一体,哪怕是学说有不同之处,甚至是有冲突,都依然是诸夏学说的一部分。   夏学的观念被提出来之后,世界上就只剩下两种文化,那就是属于诸夏的文化和不是诸夏的文化,搞得一些摩拳擦掌要干翻其它学派的某些人很是心伤。都是属于一体的某个分支了,可以有竞争却不能消灭,等于是任何学派都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互相干起架来可都得悠着点,要不然今天过于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被更狠的对待。   王猛今年才二十三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年轻。他当然知道是众人为什么会尊敬自己,不是简单的作为建康令,是曾经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带来的加持。   “令则兄也在吗?”王猛说的是荀羡。   每一年的冬至节,级别足够的官员不是实在走不开就必须回到中枢述职,一些级别不够的官员也会有君王的亲自召唤,像是王猛就是属于被点名的人之一,同样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的荀羡肯定也没跑,才有王猛的那么一问。   “蕤之弟羡受命出使柔然了。”荀蕤有些讶异王猛竟然不知道,后面接着说:“崔秘书郎下班之后会前来与会。”   下班这个词简直潮得飞起,可这个用词在春秋的时候就在被使用,起初是专门指那些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官员参加朝会都需要站班位,离开岗位之后就叫下班。   崔秘书郎指的当然是崔宗,王猛听过也就有点理解过来了。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团体,通常情况下是人以群分,比如冉闵交往的人都是一些十足的好战派,桑虞的小团体基本来自于北地,和吕议走得亲近的就是来自南方。   曾经当过君王秘书郎的王猛、荀羡、崔宗,他们哪怕是之前不认识也没有接触过,后面因为都担任过或者在任相同的职位,都是会主动接触一下,只要不是真合不来,走到一起是必然的事情,外人就称他们为“君王近臣派”。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朋友,人与人的认识一般都是通过朋友的介绍,只是三个人的“君王近臣派”就是因为都有自己的朋友,短短时间里面就得到壮大。   当然了,包括王猛、荀羡和崔宗在内,他们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组建了什么派系。   众人当然不是一直站在宫门附近聊天,是边走边聊。他们这一群人很是引人注目,不止是因为王猛在场,还因为大多数人身后都有着一个不错的家庭,甚至是某些人的老爹(祖宗)名声足够响亮。   “那群小家伙。”冉闵手里抓着一根啃掉不少的鸡腿还是鸭腿,站在三楼窗户旁边指向边走边聊的王猛等人,扭头招呼室内的人:“成群结队满大街逛游,要不要喊上来训几句话?”   李坛的脑袋也就从窗户伸出来,他的胡须上有些水迹,肯定是刚喝完酒还没来得抹干净。他收回目光,好笑地说:“早就劝你多读书。要是王景略不在场用‘训’没什么,他在,你‘训’个什么‘训’?”   所以说啊,汉字博大精深,几乎每一个字都有着非常复杂的意思,不同的场合的同一个字可不能乱用。   王猛好歹是刘彦曾经的贴身秘书郎,官位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是刘彦干的一些事情很像是在教学生,那就真不是谁想“训”就能“训”的。   冉闵被嗑了一句,回应是直接将手里快啃成骨头的玩意朝李坛丢过去,却是被李坛偏了偏头躲开了。   关中以后将会成为直隶,新长安城也已经在建造。在新长安没有建成之前,旧长安是会有一些建筑得到修复,尤其是百官需要有个下榻的地方。   汉国也下达了指示,县令(长)以上的官员必须是将家业搬迁到关中,也就是将家人安置在长安。再来是纪昌还给出了一个很长的名单,在名单上的各个家族也需要搬迁到长安。   现如今已经有不少家庭搬来长安,新长安没有建设完成之前也是入住到旧长安,宅子和土地当然不属于他们所有,只是暂时的租住。   源于迁移全国大多数能数得上号的家族来长安,旧长安可不再是那个没什么人居住的城市。   然后是冬至节期间,不管是被招来的民夫(徭役),还是被征募的劳动力,他们在节日期间也会得到轮流的假期,自然是会到旧长安城走动和游玩,使旧长安城的人气一下子暴增。   这是数十年间长安城前所未有热闹的一幕,胡虏之乱还是在刘彦迁来才重现。   汉人是一个非常勤劳的民族,指的不是什么任劳任怨,任劳任怨绝对不是什么美德,勤奋才是。   环境不好的时候,汉人会想尽办法来生存下去,环境稍微好一些就渴望增加自己的财产。   土地无法获得,那就干一些手工活,旧长安城的街道上也就有些相当多卖小玩意的摊位,就是店铺什么的属于不存在,那是因为官方真没打算修复旧长安城,甚至是旧长安城在新长安城建好之后会进行拆除。   旧长安城目前的店铺都是官营,像是冉闵等人所在的阁楼就是官营的一家酒肆。   酒肆是将原有的建筑物进行修葺,谈不上什么美轮美奂的地方,只是不是环境显得那么破败,楼层拢共有三层之高,透过窗户可以将旧长安城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   冉闵等人只是占了三楼的其中一间雅间,恰好是正对着街道。同样是在三层还有其余的雅间,比较巧的是桑虞和吕议也呼朋唤友到这件酒肆,还都是一样在三层,就是相隔并不近。   他们当然也知道对方的存在,就是没人想要去窜门。不是他们感情没好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他们互相之间决裂了,是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还有目前的关于学说定义也紧张了一些,窜门极可能被当成挑衅。   更巧的是,王猛和荀蕤等人就是朝着这件酒肆而来。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旧长安城的酒肆绝对不超过三间,还都是属于官营,离宫城最近的也就是家酒肆,不就近难道还得走上数里路跑其它地方?   冉闵看到他认为的那群小家伙走进酒肆先“哈”了一声,乖张地笑了几声,说道:“最近非常热闹,他们该不会是受到谁的邀请吧?”   当前的汉国,形成派系什么的谁都没有掩饰,都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阳光之下。这个也是上古先秦时的一种作风,和谁走得亲近就是明明白白的示人,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遮遮掩掩。因为风气的关系,君王并不会对抱成团的人表现出明显忌惮,抱成团的人也会摊开了说自己有什么主张,也代表着社会交流环境的一种正能量,却是隋唐之后所很难看到的。   “能消停点吗?”徐正还是知道王猛是被刘彦招进宫中,更知道王猛会乘船出海先往波斯再去罗马。他其实是有些受不了冉闵有种人来疯的个性,公开场合说多了会给人太尉和骠骑将军有矛盾的印象,私下场合却没那种顾虑,就骂道:“就没见过你这种不正经的国之重臣。”   “重?多重啊?”冉闵是一点都不在乎,埋怨道:“请求王上让闵率兵直接灭了西高车,王上说还不到时候。想去教训鲜卑也不能去。就是要去平蛮校尉部也没得到允许。好嘛,那就想着去波斯或萨珊,王上说会考虑,一直也没有一个准信。”   这一下是徐正直接拿起案几上的干果丢向冉闵:“你这找死的性子再不改,哪天就该被拉到菜市口了。”   “大汉没有因言获罪一说,王上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冉闵其实多少是觉得不舒坦,他太渴望封王,可现在才是一个县侯。他也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哪天没在领兵出征的途中,或是没带着军队砍人,真就是浑身都会痒痒。   徐正也就是随口说说,刘彦还没有收拾过哪个大臣。   刘彦不收拾大臣,是也没大臣找死,像冉闵这种口无遮拦的人也是绝对的少数。他没弄死冉闵看的也不是什么情份,一来是冉闵有大功劳,再来就是没触犯汉律,最重要的是他压得住,没必要去搞什么“春秋决狱”,更不需要什么“腹议之罪”或“莫须有”。   讲真话,刘彦对军队的掌控力是前所未有的强,再来是他身上有太多神秘的地方,要说“天子”的话,掌握系统这个金手指的他,该是历朝历代最像“天子”的人。   有能力造反的人都知道刘彦的神秘,面对刘彦这种“天子”,得是脑子坏到什么地步才会造反?就是造反,有多少人会跟随,还不如就安份过日子。   “其实寡人很小气。”刘彦的声音刚出现,雅间的门也被推开,他走屋内,看着目瞪口呆的冉闵,再对站起来的众人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骠骑将军对寡人很不满吗?” 第727章 意料之外的开场   统治者有多大的肚量,看的是统治者本身的能力。   能力越是高超的统治者,肚量通常就越大,那是因为统治者知道自己能压得住,乐于展现出一个统治者该有的气度。   只有没什么能力的统治者才会一直有“XX想害朕”的恐惧感,那是他们本身没有那个能力去压制谁,自然是不允许哪怕是一丝丝的威胁,发现威胁就是用再荒谬和龌蹉的手段都会将人弄死,家族也必然是要被诛杀干净。   还有一点就是,统治者有能力的同时还得年轻,许多有能力的君王在年轻和壮年的时候显得很有肚量,可是等待统治者老了之后就会“突然间”性情大变,非得找任何机会剪除威胁不可。那是年纪大的统治者担忧一点,自己已经老了,忧虑下一代的继承人压不住一帮子老臣,可不得趁自己还活着为下一代继承者扫平接管权力的道路啊?   现如今的刘彦正是壮年时期,跟随他打江山的一帮臣工都比较年长,着实没刘邦对韩信的那种顾虑,也就没有必要时刻担忧自己哪一天腿一蹬就升天,留下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实际威胁的谁,再次打破一切来个改朝换代。   壮年时期的刘彦不惧任何威胁,却也不允许有臣工过于放肆。与身为一名君王的自尊和脸面都无关,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个坏影响。   说白了吧,官方肯定是要具有威严,要不然该怎么去保持社会的平稳?有那么一个时时刻刻在打击官方威严的人存在,就好像是一栋房子里面的蚂蚁一样,不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挖墙角,哪天真的把房屋给挖倒了。   刘彦缓步走入室内,身后跟的是刘慎,父子两人直接走向有屏风的主位。   那一刻徐正已经站起来让位,冉闵脸颊不断抽搐和众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刘彦坐下之后摆了摆手,很特意地再看一眼冉闵,说道:“都坐罢。”   其余人都坐下,冉闵却还是保持行礼的姿势,犹豫了一下,涩声说道:“王上,臣绝无不满。”   “身为骠骑将军,就该有个骠骑将军该有的样子。”刘彦没有看向冉闵,是扫视着室内的布局:“回去后备下金百斤,送往少府。”   “百斤啊?”冉闵是知道刘彦并不是真的生气了,脸上有了笑容:“王上也知道臣不敛财,是不是少一些?”   室内沉重的气氛随着两句话消散,刘彦还是他们所知道的刘彦,依然是有着统治者该有的自信,对待臣工也依然是宽厚为主,没有要改变的趋势。   刘彦对待跟随自己打江山的众人是真的宽厚,有相应的功劳从来就有等量的赏赐,不止是体现在级别高的官员身上,便是军方一小卒或是地方一小吏,只要有功劳必然是会酬谢。   十年的时间,一帮原本什么都不是的人,只要没有战陨疆场,就是没有了美宅群姬,至少也有了房屋和名下土地。一些因功封侯的人谁都是高堂坐得、美人群绕、手掌重权,要不是野心永无止尽的话,其实人生可以说是非常的美满了。   “适可而止啊,永曾。”徐正就见不惯冉闵不作就不会死的性格。   “王上注定是要当千古名君的!”冉闵却还是嬉皮笑脸:“百斤便百斤呗。”   刘彦说的“金”就真的是黄金,不是黄铜。   其实诸夏之地广袤是广袤了,可要说地大物博就真的是自欺欺人。诸夏之地从来都不是一个矿产丰富的疆域,就是可以作为产粮区的大平原也是少得可怜。   诸夏之地的贵金属储藏量真的不怎么样,金、银、铜、铁比起其它大陆真的少得有些可怜。历史上的中原王朝获取金、银、铜都是来自周边,是用商品贸易的逆差获取而来。要说资源的话,其实也就是煤的数量还算可以,就是煤得到现代工业发展起来才有大用途。   黄金是到先汉才被视为贵重金属,不过并不是市面流通货币,一般是皇室制作成为美轮美奂的金饼赏赐臣子。比如汉孝武皇帝攻陷大宛之后,就一次性赏赐出两万枚有特殊纪念意义的金饼。那些金饼因为意义特殊还能作为“不死罪”的赎命之物,也就带动了贵族和豪门收藏黄金的爱好。   根据考古发现,先汉贵族和豪门死后,陪葬的黄金是历朝历代最多,也就有了诸夏黄金都被先汉陪葬给搞得稀缺的言论。必须说的是,这种说法根本就是一些嘴巴没把门的砖家叫兽一如既往的胡扯,是诸夏之地本来就没有丰富的金矿储藏。   现如今的汉国,黄金依然不是市面流通货币,主要是黄金的拥有量真不足够支撑成为市场流通货币,但跟先汉倒是一个德性,有条件的人都会收藏一批,再来是刘彦在封赏的时候也会赏赐一些。   黄金目前的主要用途是干什么的?除了打造成为首饰之外,就是用来进行各种装修和修饰用途。   许许多多身份地位和财富足够的人,他们修宅子少不了金粉来刷饰,因为黄金本身的色泽关系,一些拥有足够多黄金的人还搞出雕刻美丽图案的“黄金版”弄在墙壁、地面和柱子上,光线足够的话就真的是一片的金灿灿。   因为刘彦的到来,谁也没搞明白他是来干什么,该有的撤掉旧的宴席,换上新的宴席,自然是有酒肆的人去干,一众人却也没有因为君王的到来而变得沉默。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除了不能太过份,自然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该嘻嘻哈哈聊的依然是吵吵闹闹。   “王上。”冉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凑到刘彦的座位旁边,举着一个壶酒壶一拍:“俺就是个粗人,口无遮拦是口无遮拦,可对王上绝对忠心耿耿。”   刘彦笑了笑举起酒盏。他对自己一怒之下建国,挨不下当机立断搞了举国归附的冉闵,是真没什么恶感,甚至觉得有封王的野心也能理解,没有过什么不杀后患无穷的紧迫感。   人生在世,没有理想与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只是野心不能是以自己爽了祸害他人为目标,更不能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要不然不但害人也是害己。   喝完一整壶酒的冉闵亮了亮空了的酒壶,刚要开口说话却是门外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他也没有听清楚。   “泰安、子深和言之?”刘彦是知道纪昌、桑虞和吕议都在这一间酒肆,他过来则是直接来军方聚会的这边:“进来吧。”   一众人是由纪昌领头,桑虞和吕议并肩而走,后面却是跟着十来个人,有些是刘彦没什么印象的。   “参见王上!”   众人先对刘彦行礼,好像是突然间才发现刘慎也在场。   “见过王子慎。”   刘慎早就站了起来,立刻对着众人回礼。   刘彦最近一直特意带着刘慎出现在各种场合,给众人越加肯定刘慎就是他选择的太子人选,众人自然对刘慎也就更加重视。   又来了人,肯定是要增加位置,就有酒肆的人抬来了案几以及坐蒲,一应的食物以及餐具,和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也是要有。   目前的饮食习惯非常复杂,不止许多食物是当场煮和炖,甚至是还要当场切割,必然是要有专门手艺的人帮忙。再来是现在喝酒或喝茶基本上是现场有温一温的做法,越是正式的吃喝场面,旁边伺候的人就越多,还不是为了摆谱,是本来就需要那样。   幸亏是这个雅间足够大,再摆上十多个座位虽然是看着拥挤了一些些,可至少是能够摆得下。   “王上。”桑虞坐下之后立刻就说:“臣身后二人乃是山门中人,皆为博学多才之士。”   座位的安排是一种环形,自认身份足够的人处于前排,另外一些人则是在后面,等于是每个人身后都还有坐人。   看环形的座位,看去其实是泾渭分明得很。   比如徐正是和冉闵同排,两人身后却是李坛、桓温、吕泰这三个“征”字级别的将军,谢安这个征西中郎将是处在二梯队的边角,第三梯队则是他们带来的一些郎将,郎将之中又以李匡处在核心。   张甘和李茂就是坐在桑虞身后,桑虞刚才介绍的就是他们。   “王上。”   李茂和张甘在桑虞介绍的时候起身,行礼口呼了一声,后面又重新坐下。   刘彦没有第一时间搭理张甘和李茂,目光从纪昌和吕议身上扫过,再看了看两人身后的众人。   纪昌没有为刘彦介绍谁。他并没有搞自己的派系,这一次“夏学之风”也只是打算充作主持人,不应该是争夺什么,是保证其余人争夺的时候不失衡。   吕议倒是介绍了一些人,基本上是来自南方,着重介绍了罗含这一位东晋时期的第一才子。   众人是在刘彦的示意下去整合文化人,对此刘彦不会有什么忌惮,相反该赞赏桑虞和吕议将事情办得不错,短短时间内就搜罗或拉了一批能撑场面的人出来。   “山门何处,以何学说为主脉?”   张甘和李茂瞬间对视了一眼,由张甘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刘彦含笑说:“宴席之上,无需太多礼节。”   张甘犹豫了一下,行礼过后才重新坐下,却是挺直了腰杆,缓缓地说:“乡野之人躲避乐平郡山中,近来方知天子已然驱逐胡虏恢复诸夏。我门修学,以孟子之学为主。”   刘彦还是专门研究了一下儒家,要不然可听不懂张甘是在说什么意思。   孔子之后,儒家在战国时期是形成了八个派别,它们是有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和乐正氏之儒。   战国时期的八个派别后面凋零了一些,到先汉之后却是又有了诸多的派别,却是以研究某本书为主来区分,有擅长注释经义的,有专门入世治世的,也有什么都能沾边的,更有研究古文和只想创造新义,老实说是可谓乱得很。   李茂缓缓地直立起腰杆,行了一礼,说道:“天子在上,我门修学,以贾子为主。”   贾子是什么子?称“子”是上古时期对大学问家和伟人的一种习俗,李茂口中的贾子其实就是西汉的贾谊。   贾谊深受庄子与列子的影响。散文的主要文学成就是政论文,评论时政,风格朴实峻拔,议论酣畅,鲁迅称之为“西汉鸿文”,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其辞赋皆为骚体,形式趋于散体化,是汉赋发展的先声,以《吊屈原赋》、《鵩鸟赋》最为著名。   说实在话,刘彦当然知道孟子,可是对贾谊真的是陌生得很,也就多问了两句,听到贾谊有《过秦论》这一著作才算是有了印象。   《过秦论》不但在汉初是鸿文巨著,就是在随后的任何一个朝代也少有能超越的著作,后世由于儒家专注千年的抹黑和消灭很难找到关于秦帝国靠谱的记录,一般就是拿《过秦论》来端倪端倪。就是要说一点,贾谊的《过秦论》很出名,却只是一家之言,他本人也是这种论调,并不强调自己说的就是真理。   刘彦知道了贾谊是谁,却不知道主张是什么。   李茂当然是逮住机会好好介绍了一番,总得来说贾谊的主张就是“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加强中央集权和重农抑商。   加强中央集权哟,就没一个统治者会不喜欢,刘彦也就留心了一些,真正把李茂这个人给记住了。   【桑虞的底牌就是张甘和李茂?】刘彦一直认为桑虞在这一场戏里必然有所求,很可能就是要近一步压制南方文化人。   桑虞不止是介绍了张甘和李茂,另外一些人也在介绍之列,就是除了李茂之外没人给刘彦有太多的兴趣。   后面吕议一进行介绍,除开罗含这位东晋第一才子之外,基本上就是名声大得很的一些文人,可刘彦一问再问,他们都没能说点什么让刘彦感兴趣的话。   李茂看样子是在这一场自我介绍里拔得了头筹?有心人自然是看得出来,却是让一些人急了。 第728章 最大的赢家   能传世的学说都必然是有可取之处,但那个“可取”的地方要看能不能吸引到当代的统治者,要是统治者不喜欢的话,就是学说本身再好也难以得到青睐。   目前的南方文化人,他们实际上并不缺乏传承。他们与北方文化人稍有不同的是,北方文化人还是以师徒形式的一个集体而存在,可南方的文化人却是以家族形式作为一个集体。   简单一点的说就是,北方搞的是学阀形式,南方搞得是家学形式,北方传授知识不看血缘关系,南方的知识传承却是非血亲不可。   学阀与家学的起点就是在五胡乱华,会出现这样的变革只是跟环境有关。   胡虏统治中原时期,掌握知识的世家纷纷南逃,他们一直坚持的“家学”就是从上古先秦时代留下的习惯,和“传男不传女”的那一套观念很相似。   被胡虏统治的北方文化人,他们的生存环境可没有南方那么安逸甚至是舒心,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干掉的前提下,再来是子嗣未必能有多优秀,为了不使自己的一脑子学问断绝,选择一个或多个优质的非血亲徒弟成了必然趋势。   恰恰就是五胡乱华时期让诸夏学问的传承出现变革,却是让北方学说发展得更加宏大,倒是让南方保持上古先秦时期习惯的众文化人消沉了下去,甚至是南方学说越来越变得小家子气,难有北方学说立足点上的视野开阔。其实这个也是必然的事情,知识就是要在不断的交流和讨论中才能得到进步,更多的交流和讨论必然会碰撞出更多的思想火花。   北方文化人有学孟子、贾子……更多学派的人,现如今的南方文化人其实是更为全面。要知道“衣冠南渡”的时候,太多太多的世家逃亡了南方,是真的带了相当多的典籍去了长江以南,别说是战国时期的儒家八派了,更多的也能拿得出来。   刘彦对贾子之学产生兴趣,作为东晋时期第一才子的罗含就讲贾谊的学说,很快就与李茂进入到争夺光芒的时刻。   古时候的文化人背书是一种必然会做的事情,专精学什么就会将那本书背的滚瓜烂熟,罗含和李茂就进入到“复读机”的时刻,两人不断摘出贾谊作品中的一句,看似激烈的交锋却连自己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刘彦对贾谊学说不止是在加强中央集团,还有建设国家富足再来讲究礼仪这一点。   那个观点是在《论积贮疏》之中明确阐述。   根据《汉书·食货志》记载,西汉建立之初,社会经济一片凋敝。那时的米价极其昂贵,饥馑遍地,人与人相食,物资匮乏,连天子出行都弄不到四匹同色的马驾车,将相只能乘牛车。   汉高祖刘邦采取了一系列予民休养生息和“重农抑商”的政策,到汉文帝时,社会经济逐渐恢复,但商贾、地主侵夺农民,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广大农民因破产而纷纷流入城市,成为工商业的佣工或无业的游民,官僚、商贾的淫侈之风也日益增长,这些都严重影响农业生产和粮食的积贮,很不利于西汉封建政权的巩固,同时北方匈奴的威胁也越来越严重,面对这种日益严重的内忧外患的实际情况,贾谊就向文帝上了这份奏疏,建议重视农业生产,以增加积贮。   汉国现在的状况除了北方没有太大威胁之外,与汉初的情况其实是差不多,商贾、地主没有大量持有土地,可土地是在国家控制之下,外部威胁一再降低贵族也开始有了奢靡之风,国家是极度的缺乏粮食储备。   “大汉已经在荆楚之地大建,仅梦泽之地便开垦四万顷。”罗含是南方文化人嘛,对南方的事情肯定是知晓一些,有心的话亲自去走一走也能得出一个概论:“含亲眼所见,若大建成就,将不下于一百五十万顷产粮之田。”   所谓的“荆”之地大概就是后世的湖南和湖北,那里不但有长江延伸而出的众多水系,更有洞庭湖延伸出来的许多河流,再来是那边在上古时期沼泽遍地,曾经的沼泽灾害消失,出现的就是极度肥沃的土地。   另外一个“楚”之地指的是现代的安徽、江西、浙江局部,比起“荆”之地的话,“楚”之地的开发程度在现如今是高处不少,毕竟淮南在西汉就一直在开发,而属于扬州的部分是在东晋小朝廷的建设之下得到高速开发。   李茂有做过功课,自然是知道当局正在大力开发产粮区。他不敢去抨击国朝将绝大多数土地掌握起来的举动,没有亲自去看过之前也不会去反驳罗含所说的产粮田亩数量,要说的却是有了产出之后,怎么支应全国。   “彼地十石,百里去其六,过之不得。”李茂说的是运粮过程中出现的损耗,也就是运粮的路途越远,途中损耗掉的就更多,问罗含:“如何为之?”   罗含明显发现了陷阱,他们在谈的是怎么让国家变得储量丰富,要是牵扯到转运,那就等于是扯到了“工”和“商”。而贾谊的观点是压制工商的。   孙绰也在场,见罗含沉吟,站起来对刘彦行了一礼,又对众人行礼,说道:“万物皆需转运,此乃恒久之理。贾子所不喜者,便是过份剥削劳动者,合理即可。”   “善!”李茂鼓了一掌,说道:“国朝修建康通往关中之道,乃是为此。”   建康到关中的国道是有经过“荆”之地,还特别在多个长江枢纽位置拐了那么一下下,那些地方基本是有水系渡口,能够使转运变得更加便利。   罗含却是愣了愣,不止是他,多数人是奇怪地看向李茂。他们会愣神和意外,无非就是李茂主学贾谊学说,可贾谊其实是主张各地建设自己的“小农体系”,反对物资流通的。   “茂学贾子,也看《吕氏春秋》。”李茂对众人怪异的目光表现出困惑,说道:“学,乃以致用,大道也?”   “卿之门,有《吕氏春秋》?”刘彦是不顾君王的优雅,瞪大了眼睛,甚至是急不可耐:“可带来长安了?”   《吕氏春秋》当然就是吕不韦连同门客编撰的那一部名著,后世是归类到黄老道家名著,可里面的牵扯到的学问非常多,有道家、墨家、儒家、法家、农家、兵家的一些著作。   刘彦可不是对谁都称呼一个“卿”字,可见他是真的对《吕氏春秋》无比的垂涎。   “回天子。”李茂尽管掩饰得很好,却是难以将振奋或者说兴奋掩盖下去:“未带来。”没等刘彦失望或有什么表现,他立刻又说:“小民可遣弟子,半月之内可拿来献予天子。”   诸夏历朝历代的典籍太多了,典籍虽多却很难出现可以传世的巨著,相当多的巨著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列入禁学。   刘彦所知道的是吕不韦死后,始皇帝禁了与吕不韦能扯得上关系的一些文章,相传《吕氏春秋》也是被毁掉。   “非全篇,仅有略略残篇。”李茂这个却是必须说清楚的:“乃小民先祖偶然所得,非是门中之物。”   刘彦重视《吕氏春秋》不止是好奇,是《吕氏春秋》真的就是一部宏伟的巨著,要不然吕不韦也不敢拿《吕氏春秋》和始皇帝叫板,还在文化上全面获胜,只是输给了权力。   传说中,《吕氏春秋》里面的文章五花八门,几乎是写什么的都有,古往今来、上下四方、天地万物、兴废治乱、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全都有所论及,许多文章还有重复。   因为实在是太多太杂又有重复,吕不韦又挑选几位文章高手对这些文章进行筛选、归类、删定,综合在一起成书,取名叫《吕氏春秋》。   吕不韦对此书十分看重,他自己认为这部号称《吕氏春秋》的书是杰作,夸口说该书是包揽了“天地、万物、古今”的奇书。例如在相当全书总序的《序意篇》中就这样写道:“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若此,则是非可不可无所遁矣。”   就是那么一本内容五花八门的书,涉及到当时几乎能称得上“显学”的所有知识,其价值对于后世无可估量,要是李茂真的有《吕氏春秋》,哪怕只是一些残篇,对于当代来说也绝对是意义非凡。   “好,好,好!”刘彦见李茂愿意献上,连夸了三个“好”,后面却是沉吟了一下,重新开口就说:“寡人愿以千金酬谢。”   李茂却是情不自禁脸皱成了一团,没等他郁闷完,刘彦后面又说话了。   “寡人喜爱经义,缺演讲博士一人,卿可愿任之?”   刹那间,李茂全身的毛细孔都舒张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既是兴奋又是激动,身躯控制不住开始抖动。而他显然还是开心得太早了一些,后面还有更大的惊喜。   “寡人的儿女年岁不一,开蒙者有之,亦有未开蒙者……”刘彦又在沉吟,显然是在进行某种很重要的思考,他的话和举动让现场的所有人呼吸都开始沉重:“观卿博学,所知甚多,任博士后,可教习之。”   李茂的身躯突然僵了一下,嘴巴大大地张开,眼睛瞪得老大,有那么一会之后才弯腰重重地行礼,坐下后却是像面条一样软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所有人都被刘彦的举动震惊到了,随即有人看出刘彦的举动是为什么而释然,更多却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商鞅有立木之举,燕昭王有千金买马骨,有为了建立信用,也会有付出大代价吸引来真正的大能,任何的举动都不会是凭白没有原因。   刘彦对李茂的感官其实挺不错,又见识到了李茂的“多学”,再来就是能获得《吕氏春秋》的残篇,既是在竖立榜样,又能吸引更多人拿出藏书,老实说是一件非常得便宜的买卖。   说李茂多学,是刘彦看到李茂能够因时而变,一个学习贾谊之学的人还不会对“工商”产生排斥之感,于当代可以说是很特殊的一种现象。   国家要的不止是认死理的臣工,还需要能够顺应时代潮流的臣工,大多数的文化人在认死理方面很有成就,可能够变通的文化人就真的不多,导致的是文化越来越僵化,很多时候明知道根本不适合当代了还不进行改善,只是影响到个人也没有什么,问题是当官之后就是纯粹的祸害了。   有了李茂作为一个开头,接下来各个文化人开始展露出自己“多学”的一面,少不了还会言及自己有什么藏书要献给刘彦,那就是榜样该起到的作用。   由于是受到“榜样”的指引才跟风,刘彦只对一些看着真正有才学的人,才学还得是认为有用,会发出任命博士的邀请,却没再提起教习王室子女的事,令他们失望的同时也卯足了劲更想表现自己。   刘彦是到了傍晚才离去。他这一走原本就不是一伙的人立刻就散伙,却是没有离开,选择留在酒肆继续欢乐。   “恭喜李兄了!”张甘自己也被征为博士,可也就是博士而已。他根本就无法掩饰自己的羡慕:“兄为天子讲师,可为天子答疑解惑,必然光大门楣了。”   演讲博士还真的就是讲师,一般就是讲一些经义之类,很多时候还有机会参与国策制定,要是能让统治者有疑惑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自己,那就是最成功的演讲博士了。   李茂却问:“王子慎的开蒙之师,何人也?”   张甘又怎么会知道呢?   新长安已经在建设,刘彦的登基称帝时间越来越逼近,再来是他已经暗示刘慎会成为太子,到时候东宫肯定是要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作为老师肯定是要作为班底主导之一,等待太子登基就成为帝师,光是帝师的称号就足够文化人拼死争夺的。 第729章 允不允?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冬季时分包括关中在内的许多地方皆是没有下雪,到了春季之后北方的多数地区仅仅是下了几场小雨或是干脆没有下雨。   年轮的更替代表着时间的流逝,天气给人带来的就是沉重的压抑,却是没有打扰到聚在旧长安的那批文化人。   夏学之风已经吹起,南北文化人的争执却是越演越烈,大多是因为地域出身而不是学说本身,明明是相同的一个学说,非得争出一个南北的优劣。   “今岁的雨情越加反常,各地水系……尤其以东面各区的水系水位下降最为快速和明显。”   “水之源头蓄水,下游水位下降为必然。各地已经在大肆挖掘水井,不分区域的挖掘深度越来越深。”   “打造之水车恐怕无法缓解春耕用水,百姓却是坚持耕作。”   诸夏文明还是很喜欢建造水坝蓄水,哪怕是一条小河流都会分几段建有水闸截水,尤其是到了春耕时期的截水情况就越严重,导致每年的春耕都会因为争水的关系爆发大规模的械斗。   水车是在元朔四年的时候就已经被打造出来,花了三年的时间也仅是少数地区的推广,还是到了认为旱灾无可避免才大力推广,尤其是在荆楚之地这个正在建设的粮仓大肆使用。   水车的作用是将偏低位置的水送往高处,河流不是完全枯竭自然是有作用,只是当河流只剩下河床的时候就真没什么用了。   “所幸以旧有豫州为界限,往南旱情并不明显,到长江以南并无发现水系下降。若北方全面旱灾,尚有南方粮食产出可支应。”   “第二批海外之粮已经到位,国道建设以及长安新城之粮无忧。”   “除响应征募者与服徭役者,北地民间百姓如何处置?”   “若储备之粮允许,请丞相府下令各郡县征募劳力,于本地乡间大建公共设施。”   “储粮堪堪只够大工程支应。”   到了元朔九年(公元三四九年)的春季了,冬至节前后因为述职回到中枢的那些官员基本已经各回岗位,地方官自然是要准备应付灾情,军方系统也是被严令配合地方官府。   在过去,遭遇灾年的时候,除开秦帝国之外的朝代基本上是停止任何的国家工程,却是没有对民间执行赈灾,是开放山川让百姓自行渡过灾年。   说开放山川,那是因为历朝历代的山林旷野基本属于皇帝或者国家所有,百姓并不能随意打猎和采集,极度严格的时代连进山砍柴都属于犯法。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却是在灾难大起国家工程,有了曾经秦帝国的例子,再加上刘彦亲自进行解说,还是有反对的声音。   汉国的储备粮长期处于最低警戒线,古时候国家之所以储备粮食绝大部分是为了保证军需,尤其是到了全国出现大面积灾害的时候,周边国家可能会趁火打劫,储备粮都是留着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他国入侵,那些人正是出于国防考虑才反对大起国家工程。   修建国道以及新长安已经是在执行的国策,以工代赈的形式不但养活了大批的人,工程所需的向民间采购延伸出去养活的人也不少,可是依然难以照顾全面。   “今岁有明显旱情的是西北。关中以及中原虽会出现旱情,该不会出现颗粒无收的惨况。”   “若是明岁天气依然如此,或是更加严重,情况就真的糟糕了。”   正在举行的小朝会,谁有什么意见或是想法都能各抒己见,刘彦就像往常那样多听少说或干脆就不说。   汉国的西北,指的是金城西北方向的疆域,属于原先的张氏凉国。   张氏凉国是在元朔七年投降,国主以及相应王室自然是会被软禁,汉军花了将近三个月才全面接收,又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将户籍普查和统计完毕。   由于汉国已经取消“州”这个行政级别,讲到的内容又涉及太多的郡县,基本是以某个方向来进行概括。   “西北归于大汉时间不长,各地虽然不是大战的一城又一城攻克,没有造成太多的破坏,可是西北百姓归于大汉两年不到,民心依然不稳。”   “大灾之年,野心之辈与宵小必然躁动,但有机会必然鼓动百姓造反。”   刘彦灭掉羯族,驱逐羌族、氐族、匈奴和杂胡,对于中原的百姓来说是解放者和拯救者,但灭掉张氏凉国只是纯粹的胜败而没有种族间大义名份。   张氏原先就是西北望族,他们统治西北的时候也是一直都在庇护治下百姓,对待百姓虽说因为战乱需要粮秣税率高了一些,可名声还是相当的不错。   西北纳入汉国统治疆域的时间还是短了一些,并不缺少怀念张氏统治的人,尤其是以一些归于汉国统治之后利益受损的人最甚,加上张氏在民间还有百姓怀念,一旦灾情严重到不可控,有心人一鼓动,生乱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征西中郎将(谢)安已经出兵西强山,战后可率军进驻西北之地。”   “西强山范围太大,羌氐残余避不敢战,战事恐怕难以短时间出现结果。”   “西北本有一支常备军,再有征西中郎将率军在侧,难道不足以震慑?”   “一切以最大限度震慑为主。”   谢安麾下有两支常备军,附属的郡县兵数量多达六万,以差不多十万的兵力进击西强山,采取的是平线推进战策,哪怕是无法全歼羌族和氐族的残余,也能将他们逼着爬上高原。   西强山战事结束之后,肯定是要留下驻军,却只会留下郡县兵作为戍边驻军,常备军是野战军团,自然不可能长期驻扎一地。   “可下达征募令,以征募壮年为主。民间无壮年,仅是老弱妇孺的话,生不了大乱。”   “灾年,再无青壮,老弱如何求活?世人该如何看待大汉?”   “不如此,奈何?”   “以一户征募,皆可劳作换取口粮。”   “耗费粮秣太甚。”   其实西北也是有以工代赈的国家工程,就是中枢的重视力度不够,最重视的当然是新长安的建设,那是因为关乎到刘彦登基的头等大事,再来就是重视建康到关中的国道,从关中通往西域的国道则是规模小非常多,安置的也是来自中原的百姓为主,西北的人除开徭役之外被征募的数量并不多。   同样是一国的百姓,可要说中枢能够照顾到方方面面绝对是假的,必然是有侧重的区域,那个还是因为受到国力的限制,再来也是与统治者的偏爱和照顾有关。   对于诸夏文明的历朝历代来讲,中原都是属于核心,哪怕是建都关中也不能去无视中原。之所以这样,是中原自古以来人口就相当密集,其它地方或许可以生乱,可中原一乱就绝对是大乱,迫使统治者不得不侧重,也不得不去重视。   讨论着,众人一直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不由停下来看向刘彦。   “西北之民百万众,亦是大汉子民。”   刘彦刚才已经考虑过了,同意蔡优认为国家储备粮食已经到了最严重的警戒线,不但要应付当前,也要思考后续再没有粮食该怎么面对包括中原在内的大面积天灾。   “开放山川之利为其一,其二可疏导前往西域。”   西域有没有天灾?应该说西域的天灾比汉国更早爆发,那里已经连续两年没怎么下雨。天灾之下的西域是乱了起来,不但是私人之间的争斗增加,各个国家也是不断爆发冲突。   让西北的人个人或组团前去西域,就是鼓励他们去抢西域人,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之一。   “南方之民可往中南半岛,北地之民为何不可往西域而去?”   刘彦话是那么说,却清楚还是不够重视西北的人,但他真的必须更加照顾其余区域,不是选择本身没有太强归属感的另外一些人。这个是为了保证统治稳定的基本盘,身为统治者该做的抉择。   “西北百万众,中原却有千万众。”纪昌必须帮刘彦兜起来:“徭役可在征发十万户,余下往西域亦是为国流血,可算战功?”   恰恰就是西域自己乱了,汉国出兵西域的时间点才会提前。在汉军出击之前,已经有众多人身负使命前往西域,无非就是使之更乱,为汉军收复西域创造更有利的环境。   军队没有真正出征之前,民间有能力有胆量的人先去,的确是能算是在为国出力,没有道理不算战功。   “此为大大的善政。”谢艾是西北人,刚才没有太大的话语权,是铁青着脸听众人讨论和刘彦裁决。有了后面的结果,他必须要觉得欣慰。   那可是战功,可以凭借用来换取本土的土地,还能得到爵位。在常备军数量固定的前提下,郡县兵也很少有机会能外出征战,想建立战功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基本是没有机会。参加军队外出征战是搏命建立战功,私自前往国外抢劫杀敌也能算是战功,对绝大多数人来讲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既如此,不在徭役或被征募之列,可否效仿之?”   “外出?”   众人又不得不看向刘彦。   西北是中枢真的顾不上,采取了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坏事变成了多数人认为的好事,可要是全国都一视同仁的话,事情就真的大了。   刘彦却是看向军方的众人。   徐正眉头完全皱了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就与身侧的冉闵低声讨论。   战功之所以是战功,就是军队把持着建立的先决条件,算是军方碗中之物,怎么可能轻易地转让他人。   西北的人可以到外面建立战功,军方没吭声是因为由刘彦亲口提起,他们不敢质疑刘彦的权威,但其余人来提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若全国可为之,臣以为不可使之没有组织。”徐正不得不为军方利益着想,却也知道压不下去,说道:“边境设立聚集驻地,遍民为组,从将士之命。如此可全国为之。”   说白了就是,既然要那么干,想出去的人就得是在军方的统领之下,保证军方的最大利益。   这一下却是换纪昌在皱眉。他认为汉国的军队已经是一头怪兽,大灾之年都无法完全停止战事,就算是进入到内政阶段对外征战也依然不休止,无论怎么看那一头怪兽就没有喂饱的那么一天。   现在呢?军方要借这个机会向地方伸手,还伸得令人无话可说,某些方面来讲甚至是一种尽责,可军方的手就伸得太远了。   “大汉有夏冬二季练兵的国策。”徐正也知道军方的手伸得太长,可以无视民政系统的不满,却不能无视刘彦,讲道理一般地说:“有将士带领和约束,可避免不必要之伤亡,再来可延续战略,为大汉开疆辟土前驱。”   汉国在夏季和冬季的时候,乡间的青壮和妇人都是需要就地参加军训,那是刘彦仅有长广一郡之地时就有的习惯。当时汉人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但是将士随时要与胡人拼命,百姓也要时刻准备拿起武器自卫,习惯也就保留了下来。   军训都是由军方来主持,要说军方伸手向民间,那就是早存在的事情,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乱子。而徐正提那一点的用意很明白,就怕刘彦多想。   军方在汉国是头怪兽,但统兵将领却是没有自己的直属部队,汉军执行的是轮换制,避免了某支军队成为哪个将领的私军,要说刘彦对军方完全没忌惮属于不可能,可是也没忌惮到多大的份上。   刘彦要琢磨清楚一点,一旦开放外出掠夺也视为军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西北之地为无奈之举……”纪昌声音有点大:“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却万万不可推广。”   能够用刀枪来耕作,只要有能力就没人愿意辛苦劳作来获取。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却比不上某个谁出去抢一次,那时的汉国又该是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第730章 灾年之下   春天本该是万物复苏和一派生机的景象,西北之地的一些地区却满是一片黄土,地面能够看到龟裂的痕迹。   干旱来临之前,长期在农田耕作的人,他们其实已经从天气的变化瞧出端倪。   长期与土地打交道的人,他们或许不识字,可是不代表不懂得一些常理,比如一年四季的雨情和冬季的雪下了多少,大概就能判断来年会是什么样的农景。   冬季时期,西北只是下了一场小雪,瑞雪兆丰年的场景是没有了。   到了开春时期,人们一直盼着能够来一场连绵又大的雨季,可是只有少数地方下了几天的中雨或小雨,有些地方干脆就连一滴雨都没有下,他们就意识到糟糕了。   “河床已经见底了!”   “不下雪,没有雪融化湿润土地。”   “没下雨,河肯定是要干掉。”   “那可怎么办哟!”   廖村,百姓大多是廖姓,村内的廖姓是从蜀地迁徙到西凉,相传还是蜀中大将廖化的后裔,就是没人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   坐落山脚的廖村有三十七户拢共一百六十七人,他们属于日勒县管辖范围,日勒又属于张掖郡辖下。   张掖郡是在西汉时期立郡,属于河西四郡之一。张掖郡辖区原为匈奴昆邪王地,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一一一年)分酒泉郡东部置张掖郡。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的意思。   长期以来张掖郡的人口就不算多,历朝历代就是国之边疆,虽然是位处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可是真没有得到过重视,该服的徭役不会缺,该交多少税官府也不会忘记,可说一句姥姥不爱舅舅不疼的话完全不为过,国家有什么好事的时候从来没他们的份。   不止是张掖郡,类似的地区有着太多太多,都是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默默无闻之中承担着国家的义务,出了什么事之后却很难在尽了义务之后得到官府该有的责任。   廖方看着满是龟裂的土地一脸的愁苦。他家有一百多亩的田,地处山脚之下的平坦地带。   有一条溪水就在不远处,祖先开掘了一条引水的小渠,到了廖方手里一直很用心在维护水渠,可是今年溪水枯了,水渠压根就引不了水。   没有水浇灌土地,老天爷也不下雨,农田失了水份自然是要枯燥,再有春季就反常有了烈日,土地怎么就不枯燥出现裂痕呢?   站在田头的人不止一个廖方,该片区域就是农田区,明知道田中的土地已经枯裂到无法耕作的地步,可农田的主人还是会每天都过来看一看,再一个又一个愁眉苦脸地蹲在田埂边上。   春季了啊,本来是该忙碌起来的时候,该除草的除草,该翻整的翻整,就等着日子到了开始孕苗,再带着一家能干活的人下田插苗。   今天尽管已经发现干旱的端倪,官府也一再派人下乡通告,可是该孕苗的人家还是孕苗。   不是他们不相信官府的通告,也并不认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可谁都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态。等真正到了该插苗的日子,家中的苗一天天见长和耗水,期盼中的雨没有落下,谁也不用笑话谁傻,是全部都傻了眼,内心的绝望越积累越厚。   “去上游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   “溪全枯,连接溪的河也枯了!”   “那可怎么办!”   他们原本是抱着侥幸,认为是上游的村子截断了水源,以往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每家每户的青壮都准备好再次械斗抢水的准备。   这一下好了,没有村子截水,是连河带溪全枯水,他们就是想找谁拼命都不知道该和谁拼命。   “全完了!”   “完了,是真的完了!”   溪水干了,河水枯了,村里倒是还有水井,就是水位也是深得很。   从水井里面弄水到农田的事不是没人想过,村里的老人却是流泪说不能,明白事理的人也反对,他们说水井要到很深的地方才有水,打水之后水重新注满也很慢,要是把井都给弄枯掉,人也就没法活了。   “不止咱们村,临近好几个村都这样子。”   “几个村的乡老一直在商量,不知道能商量出对策没有。”   廖方抬头看了看烈日,头顶上的阳光自然是非常刺眼,眼睛看了一小会就被刺激得失去视线,眼泪也会控制不住流淌下来。   一阵“当当当”的铜锣声从村里传来,那是召集全村人的信号。   廖家村满村一百六十七人,没有多久就全聚在了村里的小广场。   村长廖余就像往常聚会的时候那样,站在木头架子垫起来的高处。这一次他的身侧也是站着一名身穿皂服的官府中人,来人手里捧着一卷黄纸。   “爷们老少都静下来。”廖余的话还是很管用,稀稀落落的说话声停下来,就是每个人看得不是他,是他身侧身穿皂服的人。他对着身穿皂服的人行了一礼被避开,也不磨蹭就直接说:“这人大家伙都不陌生,是县里的官上。他带来了县里的告示。”   黄一并不算是官,他是县里的一名小吏,没有具体官称,隶属文无害(秦制的巡查官)编制之列,干的就是行走乡里讲法和张贴布告的事。   “廖村的爷们、妇人,黄某不赘言了。”黄一被一张张眼巴巴又满是忐忑的脸看着,怀疑自己多废话都引起一场暴动,很直接地摊开布告念了三遍,后面又不得不挑简要的着重讲:“今上体恤免除三年之税,今岁、明岁、后岁不再缴税。乡里徭役不停,出徭役吃喝都是公家的。不出徭役的人,可以到县里募工。”   灾年之下,谁家都没有产出,要是还得交税,温和的百姓就该卖儿卖女卖媳妇,逼不得已将土地也卖掉,甚至连自己都卖了。要是暴烈一些的人,他们就该将自己武装起来,呼朋唤友虎啸山林还算是好一些的,占据乡村或攻打县城演变成了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遭遇灾年的时候,官府通常是会免除掉税,不是官府多么的仁慈,其实就是税根本就收不上来,再将百姓逼反该倒霉的还是地方官府,不傻的县长或是县令会求郡里,郡里只能是向中枢苦求,要不然百姓活不下去造反,到时候又该算是谁的错?   就是向中枢请求免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要中枢派人实地考察一下,怎么搞定下来考察的官员让汇报实情是一道坎,通常搞定下来考察的官员都不容易,哪怕是能搞定考察官员,也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得到中枢的免税公文。   吏治严格的时候,下来考察的官员或许不敢贪,可要是伺候不周到少不了被使绊子。他不敢瞒报实情,却能一直拖,拖到实在无法拖了才上报,等中枢有了处置还不知道又该多久。   要是国家的官员烂透了的情况下,下来考察的官员不贪够了就绝对不会走,就算是走了也不一定会真的拿钱办事,还是他本来就该尽责的事。   国家中枢不会轻易免除某个地区的税收,倒也不是中枢不像人样,是地方上总能想方设法地请求免税,中枢真的同意免税,地方上的百姓却还是在缴税,可税都到了地方官员的私人腰包里面去了。出了事的当地官府必然死命掩盖或推脱,会向中枢上报百姓的刁蛮,地方百姓则是会认为管理国家的官员全坏透了,锅全让无法真正看到基层情况的高层背了。   “黄官上。”廖方是等待进入可以询问的环节立刻高声请示,得到允许才问:“官上可带来了服徭役的名单?”   廖村一百六十七人,男子年龄在十六以上和三十五岁以下有近五十号人。他们都是服过徭役的人,自然知道服徭役不超期没有补贴,人去了吃喝却都能用公家。   汉国的徭役还是非常人性化,该服徭役的期限虽然必须服满,还允许人超期服徭役,算是一种另类的打工,更通情达理的是领了工钱可以直接向相关机构购买粮食或是布匹。   总的来说,归于汉国治下的百姓不像之前那样恐惧服徭役,他们服徭役会因为劳动所在的场景或事情不同存在风险,死了却能得到之前历朝历代没有的抚恤,愿意延长徭役时间通常还多少能带点东西回家,导致百姓对服徭役有着之前各朝代所没有的热情。   “自然是有。”黄一也不墨迹,收了重新卷起来的黄纸布告,等一下他得去旁边的土墙上张贴,从怀里拿出一块木质的文牍就开始念名字,点完名看着底下一片失望的表情,喊道:“除却该服徭役的七人,其余人也不必失望。今上挂念郡里百姓,今岁特意传命下来,不但男子青壮可以前往县衙募工,老少妇孺也可前去。”   廖方不在服徭役的名单之中,失望之余已经抱定去县衙募工的决心,要不家里没多少储备粮食,田地干枯龟裂也无法农耕,待在家里纯粹是等死。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但自己可以去,官府还接受老弱妇孺。   “今上仁慈啊!”廖余是村长,其实也是官方编制,每年都能从县里领工资来的。他却不是单纯因为有工资领才说好话:“以往天灾之年,没人会来管咱们。今上不一样,他会管咱们!可要都听好了,哪家哪户的爷们要是灾年不求活,饿死自己自寻,饿着了父母妻儿非人!”   包括廖方在内的很多一家之主都在思考着,他们本人肯定是要去县里募工。是不是全家都去就看家庭成员构造,家里要老到不能动的老人或没幼童基本上都觉得该去。要是家里有无法劳动的老人和幼童,理所当然媳妇就该留下,带着能劳动孩子一块去。   各村都有像是黄一这样的人传达官方布告,很清楚灾年不能在家等死的人自然是要响应起来,没到召集徭役的日期,该服徭役的人也不等了,是向着县里而去。另外那些想要募工的人,他们是连等都不需要等,甚至还要赶早出发,要不然怕没自己的份了。   日勒成县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不过因为是在西北边疆真没有多么繁华,县城有着十足的西北特色,城墙黄色,地面黄色,里面除了屋顶也都是黄色,干旱灾年下哪怕是到了春季也难得能看到绿色。   知道灾年到了,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等死,各乡各里汇聚向县城,原先只是居住两千来人的城市人数急速增加,却是让城市显得极度热闹,就是那种热闹是沉闷的一种。   “兄长。”廖方今年三十二岁,父母已经去世,有媳妇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全家都来了县里。他称呼兄长的人是县里县尉的一名下属,两人原是同袍:“兄长所说,募工名额只有五百?”   被称呼兄长的人叫张勇,就是一名普通士卒罢了,却是县里的正经编制,可不是那种服徭役的郡县兵体系。他和廖方原先都属于张氏凉军,本人在张氏凉军是个什长,廖方曾经是他什里的一名士卒。   张氏凉国被汉国灭掉之后,曾经张氏凉国的正规军被十抽三整顿,有些是被补充到各个常备军,更多的是分配全国各地的县里,廖方就是被裁撤的其中之一,张勇则是很幸运地被分配在原来的张氏凉国疆域,更巧的是在廖方所在的郡。   “县里有户千余,人近四千五,九取一已经是仁慈之举。”张勇说的是良心话,他见廖方脸带期盼,知道是什么原因,犹豫再三却是讲:“大汉凡事讲法,不说兄为一小卒,便是县尉也难以安插。”   廖方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追问募工是怎么个募法,怎么才更有希望被选上。   “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大汉即将重进西域,县里募工便是张罗一些军需。”张勇却还是左右看了看才说:“五百之数归于老弱和妇人,不方便之人优先。”   照顾更该得到照顾的群体,汉国倒是将这一个诸夏特性的美德继续发扬,可廖方立刻就更愁苦了,他家怎么都不算不方面。   “除却徭役与募工,另有求活之法。”张勇见不得廖方一副郁闷到快落泪的模样,神秘兮兮地说:“近期有同袍入驻,听闻要效仿南疆之事。”   廖方并不知道那么多,听得一愣神赶紧追问。 第731章 非一时之功   北方人说南疆,其实包括长江以南的地区都算是南疆,并不是单纯指秦时的岭南三郡。   西北人自然也算是北方人之一,他们也是将长江以南的所有地区概括为南疆。就是北方人其实也分区域,比如关中、关东和雁门以北一代的人,他们会区分得比较清楚,西北人就是关西人,另有关中人、关东人和关内、口外,有太多的称呼用来分辨地区的不同了。   南疆之事,说的是南方人前往中南半岛,不止是各家族前往,一些小门小户也是组队前去。因为那是汉国官方所鼓励的行为,传的信息自然也就广,很是令长江以北的各地区剽悍人士所羡慕。   在传闻中,中南半岛是一个遍地是宝的所在,好像只要能去就会发财一样。   事实上中南半岛也的确遍地是宝,原始丛林没有经过开发,识货的人到处能够找到各种香木,再来是因为没有开发过可以获取十分珍贵的药材,别提偶然能偶发现的狗头金和翡翠矿之类,哪怕是单纯的抓捕野人贩卖都能发上一笔。   人们对财富的追求使许多人只会去看到在中南半岛的发达了的那批冒险者,选择性地无视掉那些埋骨中南半岛的人。   由于官方有限制长江以北的家族和私人前往中南半岛,出于嫉妒的心理传闻就会显得更为夸张。尽管官方有限制,可是仍然有大批的北方人前往中南半岛,时不时就有发财了的人回到家乡炫耀,更是让外出冒险更吸引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冒险的情怀,大多数人要不是逼得不已根本不想冒险,他们喜欢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就那么安安生生而又单调地一辈子陪着土地,娶上一个媳妇,生一大堆的孩子,直至老了死去。   廖方有百亩土地,能称得上是上田的二十来亩,另外一些就是山地和坡地。这些土地大多是祖祖辈辈传下来,有十亩是他在张氏凉军服役时立功得到的赏赐,又花钱购置了二十五亩。   恰恰是有那些土地,廖方其实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野心,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问题是干旱灾年来临,哪怕是有百亩土地又怎么样?   “同袍前来乃是带人前往西域。”张勇劝廖方,说道:“你乃壮士,可前往。”   廖方当然知道西域,他在张氏凉军服役期间就是驻扎在靠近西域的地方,还多次随军与西域人交战,得到的十亩田就是砍了一个西域兵获得的赏赐。   “每名士卒可编制十人,伍长为五十人,以此类推。”张勇见围过来的人多了起来,声音也不由放大一些:“若是自己没有兵器,可向军中租借。”   有人就问了:“算是汉军一员吗?”   “哪能算是呢?”张勇嘿然一笑:“汉军的身份金贵得很,某虽然是县中一卒也算不得是真正的汉军,只有常备军一员方能算是真正的汉军。”   郡县兵虽然也都被统称为汉军,可是真的不是军方正规编制,只有禁卫军和常备军才是军方正规编制。   常备军的编制珍贵在汉国是普遍的认知,加入常备军有诸多的优渥待遇不提,最重要的是常备军是野战主力,代表着有更多可以立功的机会,但凡是有想要封妻荫子的人挤破头都想成为其中一员。   “虽然不算正兵,可是依然记录军功!”张勇重新将目光移动到廖方身上:“那可是军功,要不是舍不得县里的编制,某都想去。”   廖方万分吃惊地问:“军功?”   “斩获依然得赏,杀敌军甲士一人赏公士爵位。”张勇很是吃味地说:“那可是爵位,很重要的爵位!”   原张氏凉国的疆域获得爵位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爵位最高的是谢艾,为亭侯。除了谢艾之外,仅有一个叫张喜的大夫,余下公士六百余人、上造七十一人、簪袅一只手的手指都扳不完。   物以稀为贵的概念用在什么地方都合适,整个汉国的侯爵也仅是二十来人,大多数还只是亭侯,仅有冉闵一人达到县侯的阶段。开国的侯爵都那么少,可见是侯爵是少到什么程度。要是说侯爵少还能说刘彦过于吝啬,可在赏赐方面又显得极为大方,只能说是军功之珍贵,含金量之高。   在汉国只有身有爵位才能拥有奴仆,没有爵位哪怕是家里再富有也不允许蓄奴,每一级爵位都规定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赏赐。从住宅的规格到奴仆的数量都是写得明明白白,不到那一级爵位就是财富再多,不能享受到的待遇就是享受不到,能看得出爵位的重要性。   “大汉仅是有过一次募捐获爵,便是再有募捐获爵也与我等无关。”张勇说的是事实,募捐获爵真就不是普通人办得到,普通人想要获得爵位只有拿命去拼:“爷们都要抓住机会了。”   刚才问话的人再问:“吃喝用度如何?”   “自行携带啊!”张勇奇怪地说:“发财是你们的事,获爵也是你们的事,难不成其它就与你们无关了?”   说的是呢,又不是纳入军方体系,去了西域抢了多少都算是自己的,有功劳还能得到认可,还奢求什么?   军方的兵甲器械和吃、喝、穿、住都是公家,可他们只能得到缴获的其中一小部分,绝大多数是被纳入国库。   “要是携带不起……”廖方满脸纠结:“就去不了了?”   不是遭灾了吗?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出门也要留下能让家人支撑下去的口粮,怎么能是带着家人要吃的口粮出门?   张勇说道:“可向官府借贷。”   一时间,旁听的人就是一片哗然。   借贷这个词对百姓来说就是噩梦,借一百钱不用多久就能滚成数百钱,更黑的还有。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借贷搞得家破人亡,对于很多人来说哪怕是饿死也算自己的,借贷却是会祸害家人。   “无需抵押,利息也不高。”张勇解释了一下,比如借百钱一年后要还一百一十二钱(一利率),也不是想借多少就借多少,最高上限是五百钱。他就问众人:“厚道吧?找不到更厚道的了!”   利息只有一分,就是太低了才令人不信,说到底也是西北的人才归于刘彦统治之下不久,对汉国的归属感不强也缺乏信任感。   “那是什么表情?”张勇也不怕说难听话:“去了西域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谁也没把握的事。没抵押又不涉及家人,骗你们又能骗到什么?”   众人听着是那样的道理,但是和官府讲道理会显得很无知和幼稚,因此众人依然是一脸不信的模样。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张勇,你那么卖力,是有什么好处吧?”   “谁?喊话的人,我可听出你是谁了!”张勇知道该是县里人,可真没听出是谁。他愤怒地说:“某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是看到乡里乡亲,不想看着你们在灾年被饿死,某那么多话又是何必!”   其实张勇还是能得到好处的,比如宣传政策可以向县里领导赏钱,可他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没添油加醋,也没弄虚作假。他本来也是要宣传,就是恰好碰上廖方,迟早的事情罢了。   刚才喊话的人直接脖子一缩,人也是一矮,很是直接地溜了。   不远处的房屋之内,谢艾从刚才就一直在看,张勇说了什么,百姓又是什么表现,几乎是尽收眼底。   房屋之内还有本县的县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叫陈方之,很是尴尬地说:“是下官教化不力……”   县尉严华自然也在场,眯起眼睛看着气急败坏的张勇。   谢艾是西北人,因为是西北人当中唯一的侯爷,名声方面其实还是很响,也就被刘彦派到西北地。他来西北是带着巡视的任务,查看西北的灾情,又有监督军方编组民间壮士前往西域。   县长陈方之却是零陵人,就是江南陈氏的族人。他是元朔七年到日勒县履任,到任之后其实还没有干出什么成绩,一切照旧的同时,时间都用在查看日勒县的地形和民情。   事实上,一地县长还真不是到任之后就能拍着脑袋有什么作为,真需要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规划,能将下辖之地维稳下来,不搞出民怨,没弄出什么幺蛾子,就算是合格的地方官。真要干什么也是搞清楚状况之后,有的放矢地进行施政。   县尉严华原先是第七常备步军的屯长,受了内伤难以剧烈运动,被转调到日勒县成为县尉。   本来张掖郡的郡守周川得知谢艾到日勒县也是要来,但公务上实在是离不开身,再来是谢艾也迟早回到郡首府,就不表现出明显献媚京官行为了。   “官府公信力……”谢艾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索性也就面无表情地说:“在西北如此之差?”   陈方之看了看严华,犹豫了一下,说道:“本地大族大多非有爵位者,依律被赎回多余土地,解散了奴仆。”   谢艾立刻就明白了,各地大族本来就把持地方,他们在张氏凉国灭亡之后利益严重受损,虽然没有干出一些激烈的事情,可免不了是要非议,直接带动了民间的舆论。   “此些人等表面本份,暗地里不敢为非作歹,却是嘴巴没把门。”严华知道谢艾是西北人,可因为谢艾军方出身,哪怕已经转职成为御史中丞还是被他当做自己人,直率地说:“大汉并无因言获罪的律法,难以处置。”   陈方之不断点头。   其实不止是西北地,应该说汉国所有地方都有类似的事情,那是世家和大族利益受损严重,肯定是与汉国亲近不起来,但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去造反,只能是向民间舆论动口。   御使大夫桑虞曾经向刘彦建议在汉律里增加因为语言获罪的条文,被丞相纪昌带头反对,连带大多数的官员也认为不合适。他们的理由是,不满并不会因为不说就消失,拿出好多上古的例子来证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严重性,觉得应该给予发泄不满的渠道,再来是也能知道施政有什么过失,可以从时况舆论及时得到改正。   刘彦也知道某些事情不是控制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不敢当众说,暗地里也阻止不了,禁是禁不了,严禁还会形成社会恐怖,再来是增加更多的不满。他还知道因言获罪的条例只是给官僚体系用来互相攻击,地方官也会因为有因言获罪搞出更多的幺蛾子,也就同意大多数臣工的意见,谁想说什么就说呗。   西北之地纳入汉国仅是两年左右,还没有享受到太多国之一员的红利,仅仅是得到庇护方面的保障。   国家庇护生活在国度的人,很多人其实是感受不到这一点,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凡有点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对国家心生不满,也不想想那些无法庇护国民于安全的国家又是个什么状况。要是让那些人去安全无法保证的国度,恐怕是连心生不满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要处理的。”谢艾是御史府的御史中丞,对民间舆论的重要性并非无知,看着陈方之严肃说:“适当引导舆论,挖掘更多的更好。”   陈方之恭敬行礼应“诺”,他还知道不但要挖掘美好,也要公示悲惨,有明显例子才能有更多的说服力度。   严华眼眸里略略露出失望,却是没吭声说点什么。按照他的想法,逮住跳得最欢的一个家族动手,杀鸡儆猴进行震慑,见了血肯定是会让敢非议的人闭嘴。   国家之所以是国家,尤其是汉国这种疆域辽阔的国家,怎么可能每个地方的人都是幸福的呢?谢艾知道要改变西北人,首先是要让西北人知道国家并没有在他们遭灾的时候放弃,是在想办法解决。   “语言毕竟只是语言,还是要让更多的百姓得到实惠。”谢艾看到陈方之一脸苦笑,后面再多的话也就不用说了,天灾都出现了,不使百姓遭更多的罪陈方之就算是能做事的地方官,着实是要求不了更多。他停顿下来,看了一会的窗外,才继续说:“本官前来,正是要做有益之事。” 第732章 人的成功和失败   出身于一地,但凡是有能力也有机会的人,便是再冷酷的人都会想着为家乡干点什么好事。此便是家乡情怀。   谢艾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他在这个历史版本没有了西凉的成名之战,自然也就没有“儒将白衣击麻胡”的传说。   事实上,谢艾在历史上也不出名,就如同五胡乱华时期多次抗击胡虏的那些人一样,没有得到当代人应有的尊重。   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谢艾是以儒生的出身成为张氏凉国的一名统兵将领,小的战事不算,于三次大型战役中击败石碣赵国的军队,却是死在了张氏凉国的内乱,留下了《谢艾集》。此书直到唐朝初年仍然存世,魏徵编撰《隋书·经籍志》时,著录了这本书。   在被刘彦改变的这个历史版本,谢艾的成名之战是在草原追亡逐北战役,追击少量奔逃的羯族人,转战千里入侵拓跋代国,又与柔然在草原会战一场而得胜。   至少是在当前年代,诸夏还是重视对外的军功,人们对于敢于深入草军人还是存在佩服的情绪,尤其是掌握历史记录权的东晋小朝廷被灭,那些抗击胡人的人物与烈士并没有被刻意打压或抹除。   东晋小朝廷消除和压制那些抗击胡人的英雄,是因为小朝廷的一种怯懦,他们对自己做的事情没脸向后人交代,只能去无视甚至敌视一些真正干了大事的人。不说小朝廷先后消除和压制,例如祖逖的北伐,又有庾亮的北伐,更有冉闵在邺城起事后邀请晋军北上被拒绝,反而以“正朔”地位宣告各方谁能消灭冉闵就将得到封赏。   胜利者才有资格来书写历史就是定律,有太多真正为民族干了事实的人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历史地位,只因为那些人在后续的内战中站在了失败的一方,他们所做的事情不管多好基本是被否定,除非是与新朝不搭边,要不然都不会得到应得的历史评价。   很明显的例子也发生在了当代,刘彦统治下的汉国也在消除西凉张氏的影响,比如无视张氏其实是庇护了相当数量的汉人,也一直在抗击胡虏,一切都是为了统治的正义性这个出发点。   没办法的事情,一旦宣扬张氏的正确和伟大,消灭了张氏的刘彦可不就成了反派?再来是西北之地的人会更加怀念张氏,对汉国统治西北造成障碍。那只能是刻意的无视,不抹黑就算是有点良心了。   张氏在统治西北的时候,不能说是干得多好,至少保证了绝大多数人有个安身立命的环境。不过张氏凉国与东晋小朝廷都有着相同的毛病,统治范围内世家的权力无限大,社会资源大部分是被掌握在少数的世家和豪族手中,反而是作为普通人的绝大多数人,再努力也无法使自己过得稍微好一些。   哪怕是那样,可仅仅是得到庇护,不让自己像中原地区的同族被胡虏肆意凌虐,西北的人对张氏就有感恩情绪。所以说是有了对比才更能使人看清楚现实,但西北人对张氏有感恩,实际上是对汉国统治西北不利的。   谢艾有在张氏凉国当过官,但并不能说是被挖掘出来,之所以能够当官,是世家政治的一种延续福利。他后面是经过汉国与张氏凉国的交涉才转为刘彦的臣工,身份的转变上不存在背叛行为,道德上也就没有亏失的地方。   只要是人都会有现实或市侩的一面,只是表现得明不明显罢了,现如今西北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就谢艾一人。   之前张氏凉国没灭的时候,谢艾在张氏凉国官方的定义虽然不是叛臣,可真没有多少正面的肯定,甚至是会被恶意的抹黑。   等待张氏凉国被灭,哪怕就是西北人再不愿意也要抬高谢艾,是在表明西北至少还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也希望谢艾能多多照顾一下西北。   乡土情怀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是出身于那个地方,就是家乡的人再怎么恶意对待过过某人,等某人发达了有能力时却不照顾家乡,该人的风评就绝对好不到哪去。   很明显的事情,人们才不管家乡是怎么对待过某人,只会感慨连家乡的人有机会都不照顾,哪能奢望跟着某人有什么好处。   谢艾现身西北,消息一经传出,不但是谢氏原先的友人动身赶往日勒,便是一些觉得自己有些面子的人也是启程。   那些人找谢艾也许并没有太特别的目的,可能只是纯粹处于礼貌和尊敬拜会一下,但更多实际上是出于一种自古就有的乡党情绪,想在谢艾这里找到一条通畅大道,参与到汉国的统治阶层中去。   谢艾是敦煌郡人士,从敦煌到张掖足有千里之遥,等待他们到日勒县的时候,实际上谢艾已经不在该地。   “新亭侯断无刻意躲避我等的意思。”谢平也是敦煌谢氏,只不过是不在谢艾五服之内的旁支,要不然就该是早早搬迁到刘彦治下。他就算是旁支,于一些人眼中也是很有地位,矜持地说:“诸君且稍候,平往县衙一问。”   敦煌在大一统时代是边陲,就是在张氏凉国时期也是地地道道的边陲,甚至可以说是时不时打上一场的前线。   一般情况下,处于边陲的人真不会老实到哪去,真正老实的人在边陲基本活不下去。可他们的那种不老实绝对不是贬义,是相对于身处绝对完全区域的人民风显得更加彪悍,就是再富足或大的家族出身,基本是看不到养尊处优的影子。   谢平是一个皮肤黝黑且看着壮实又魁梧的中年人,他没费什么劲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谢艾是往玉门而去,也就是他们和谢艾错过了。   现如今是有两个叫玉门的地方。一个全称叫玉门关,是在敦煌郡境内,是真正意义上的边关,与阳关同为边疆军事重镇。另外的一个玉门是在晋昌郡靠近酒泉郡的方向,非常靠近后世的嘉峪关。   西北之地就算不是灾年,相当多的区域也是一片荒凉,绝大多数地区不是草原就是戈壁,尤其是以伊吾以北最为荒芜,姑臧和张掖郡以北到了现代干脆就形成一片沙漠。   在很久很久以前,敦煌郡、酒泉郡、张掖郡、武兴郡其实是胡人的地盘,一个叫休屠的部落盘踞在这一片土地上,他们主要的栖息地是在祁连山周边。   休屠部在随后被并入到匈奴里面,祁连山附近就成为匈奴右贤王的地盘,是等待西汉的军队进军到这里才成为汉土。   谢艾的行踪会那么好找,是他特意的行为。他来西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西北人对汉国的归属感几乎没有,甚至是不信任的情绪居多,哪怕他自己是西北人,得到的加分也相当有限,肯定是要更多的人配合,会找他的人不是亲朋就是故旧,会相对信赖和配合一些,是作为榜样的好人选。   “诸君,为免再错过。及早赶路吧?”   众人自然是响应谢平的意见,连在日勒停留都没有,重新向着刚刚前来的道路折回。   日勒县到玉门县也不近,一走就是近八百里路程,徒步怎么也要走上半个月,那还是西北大多数地方地形平坦的原因,一路上仅有少数的戈壁,大多数是平坦草原。八百里路呢,要是山地走上数个月都不算久,没有前人开路,绕来绕去走上一年也不算过份。   谢平等人,要么是骑马,要么是乘坐马车,花了六天的时间才赶到玉门县。   他们重新来到玉门县,没进县城却是发现比起前次,今次玉门县的人增加了不少,那是从道路来往人群的发现,也是周边多了不少的营地。   “此些营地,除无栏栅、拒马等物,如何看都像军营。”   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营,但里面真有不少的军方将士,他们以李匡为首,玉门县只是一个临时停留地,最终的驻营地是在阳关。   “咦!?那位,不正是新亭侯?”   谢平闻言看去,前方一伙人正在走动,多数是身穿甲胄的军人,一身白色为主色调服装的谢艾被拥簇在中间。   谢艾已经在玉门县待了将近半个月,主要是等待李匡带人过来。他前后也已经接待了不少亲朋故旧,位处玉门县本地的那些人已经响应起来,带头加入到官方的诸多新举措,营地里那些百姓青壮就是成绩之一。   汉国缺粮,其实哪怕是不缺粮,西北遭遇旱情也不会大面积的发粮,不但是刘彦统治下的汉国,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是相同的做法,甚至是秦帝国和先汉压根就不会发粮赈灾,仅是开放山川让百姓自己求活。   恰恰是遭遇灾年官府没有大肆放粮的例子在前,现如今的汉国不干也没遭到非议,中枢开放山川的行政公文已经下达到西北各郡县,另有增加徭役和募工的做法,就是徭役和募工的增加数量也是杯水车薪,才有了鼓励民间青壮加入到军方主持的向外求活这么一件事情。   “侄儿谢平,拜见叔父。”谢平来到谢艾跟前就是行礼,弯腰又起身之后,说道:“侄儿与家乡诸位兄长、叔、伯得知消息赶往日勒,却闻叔父来了玉门,日夜兼程再次返回。”   得说的是,谢艾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谢平这么一位侄儿。按照习俗还是得验证一下,比如让谢平说说自己的父辈和以上都是谁,搭得上脉,关系才能证实下来。   今年(公元三四九年),谢平三十三岁,谢艾四十八岁。从辈分和年纪上讲,两人还真的就是叔侄辈分,就是谢艾为主家,谢平却是五服之外的旁支,谢艾不但对谢平没什么印象,除开能搭得上边之外,血脉也是淡得很。   谢艾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需要安排什么官身给谢平,就是做的一些事情搞砸了关系也不是那么严重,不亲不热地对待着谢平,可在其余跟随谢平而来的众人看来,使他们认为跟谢平走近了必然是有益处。   “叔父有命,侄儿定当从之。”谢平非常非常的恭敬:“侄儿正当壮年,该为表率。侄儿的长子也已行冠礼,可随行之。”   谢艾才不是用命令的口吻,就是说汉国现在有一项政策,组织人手要前往西域,去干些什么自然是不用明白提出来,只是需要暗示就可以了。他也知道谢平为什么会那样表现,却一点都不介意,甚至是对谢平的表现很赞赏。   从敦煌郡而来的众人,皆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我等为乡党,新亭侯有命,必从之!”   谢艾看上去更为满意了。他离开家乡已经有六年之久,见到家乡的人还记得自己首先就很高兴,得到家乡的人极力配合和帮助,对于风评来讲是一件好事,外人提起的时候首先是他做人不失败,要是乡党又将事情办得漂亮,怎么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对了,谢平早婚,长子却是只有十五岁。按照汉家的习俗,冠礼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办,但那并不是一成不变。比如谢平一家是在边疆,就会比和平地带的人更早行冠礼,使继承者更早参与家庭事务。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匡,对谢艾到了家乡就有人不断来访或是来投很是羡慕,做人成不成功首先就是看朋友多不多,需要帮助的时候愿意帮忙的人又有多少,真的是能用来评判一个人。   当然了,谢艾是侯爷呢,本身就是成功人士,李匡也知道是因为这么一层关系才会等加得到家乡的人追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此为塬亭侯。”谢艾为谢平介绍李匡,说道:“此次前往西域,正是塬亭侯主持。”   没得说,不但是谢平立刻恭敬行礼,旁边众人也是赶紧行礼。   就是消息再闭塞的人,想打探也不难打探,比如偌大汉国也就二十来位侯爵,只要是个侯爵就绝对是战功赫赫,也是国朝一顶一的顶尖人物,再怎么巴结都不会为过,更别说他们愿意前往西域后,李匡能够掌握他们的小命和前途。 第733章 人性如此   “谢贼身边守卫森严,我等若是要动手,仅有一次机会。”   说话的人叫裴恒,他与谢艾本身没有什么仇恨,却是张骏曾经非常信赖的臣子。   不知道为什么,人在搞阴谋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让自己处于密室或是黑暗的地方,说话的时候还不会放大声音,搞得场面可谓阴森得很,随便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凑堆的一帮子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还是为了隐匿身份,不想被太多的人看见,再来是空间越是封闭,阴谋泄露的机率就会越小,只能是躲避密室又待在阴暗的地方咯。   张氏在西凉没搞过太天怒人怨的坏事,除了关起门来称王之外,对外是接受东晋小朝廷的封赏,又有抗击胡人和庇护治下之民的举动,风评其实是正面性居多。   一个没干天怒人怨事情的统治阶层,生活在其统治范围之内的人压根就怨恨不起来,甚至是感恩的人还会非常多。有些人会在该统治阶层崩溃之后因势利导地寻求新的出路,可是也难免有些人感恩其恩想要报仇或是尽忠。   裴恒就是属于要尽忠的那一个团体,他在张氏凉国被灭的过程中兵败逃亡,一直藏匿着没有被汉国抓捕,两年来一直都在联络认为同样感念张氏恩德的一些人,期间遭遇过背叛,也是屡次险象环生。   他们这个群体有着明确的目标,依然尊张氏为首,想要累积力量将被困的张氏一族救出来,最想救的人当然是张氏凉国最后的一任凉王张重华,就是一直觉得自己力量积累不够没有付之行动。   汉国从某些方面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张氏凉国被灭之后,有太多的世家和豪族先后遭了秧,土地被汉国回赎,奴仆被强制解散,对汉国不满的人自然而然就更多,使他们能够拉拢更多的人到自己这个复仇的团体中来。   得说的是,汉国对土地的回赎某些方面来讲虽然霸道,可是价钱方面其实应该算是公道,但被执行的那批人可不会接受,他们要的是土地,钱很多时候并不比土地重要。再来是,世家和豪族之所以是世家和豪族,是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奴仆,一旦失去土地和奴仆,有再多的钱也只能算是待宰羔羊,真的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有再多的钱也只是待宰羔羊是先汉的锅,在先汉之前有钱还是相当好用,可自刘彻一再宰肥羊之后,有钱就成了有原罪,导致谁都不敢有太多的闲钱,稍微有点闲钱就想要购置实产。   “老天给予良机,天灾之年各地百姓不稳,敌国却无大肆放粮赈灾之举。”   说话的人叫张耽,他是张重华真正意义上信赖的人。历史上他尽心尽力辅佐张重华,还举荐了谢艾,使谢艾在张氏凉国有了发挥才能的舞台。不过在这个历史版本,他是知道谢艾这个人,却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他们有信心搞事,是鉴于张氏在西北得民心,尽管有太多的人懂得审时度势,可还是有人愿意抵抗,群众的基础有了,再有一帮有人有钱的世家和豪族,才是他们可能成事的基础,要是抓住机会都有可能复国成功,就是太难太难了。   刘彦派谢艾到西北,谢艾自然是解决天灾而来,他们要搞死谢艾也是出于那种目的,将谢艾搞死必然会使汉国对天灾的应对中断,一旦汉国面对天灾时没有拿出什么有效举措,将会近一步使西北百姓离心离德,他们的复国希望将会更大。   “已经探清谢贼今日将会下乡,袁家不会亲自参与,却会创造机会给予我们袭杀谢贼。”   “袁家简直愚蠢!谢贼被袭杀,他们便是没有参与也将被治罪,不如当机立断参与进来。”   “不可太信袁家。”   “袁家嫡长子在我们手中……”   “灭族危机之下,莫说一个嫡长子,便是家主之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这一伙人只能是在暗地里活动,由于太多世家和豪族对汉国不满,活动的空间其实挺大,但就是怎么都见不得光。   人手方面,他们有勇猛的武将,也不缺敢拼命的骁勇壮士,更有出谋划策的人。这个也是历朝历代的余孽标准“配置”,不像一些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资本的人。因此在某些方面来讲,他们这种类型的团体成事或许很难,可是官方也着实难以进行剿灭。   “时刻监视袁家,若是事不可为宁愿放弃。”张耽见所有人都看过来,微笑说:“谢贼只是敌国一员,我等却是大凉复国之希望,不可折损。”   裴恒内心却是不以为然,干大事哪能惜命,既是惜命就别想干成大事。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该团体某些方面来讲是以张耽为首。原因是相当的简单,张耽是张重华的宠臣来着,张耽也的确是很有智慧。   又是一阵商议,该离去的离去,一些被通缉的人却是想走都走不了,待在密室之内却是没有了聊天的欲望。   “大汉横扫胡虏恢复诸夏,其势已经大成。观外内国势,难有与大汉抗衡之敌,此事不难琢磨。”张耽对裴恒说道:“谢艾该是多少收到了风声。”   刚才还一口一个敌国,一口一个谢贼,可是真正想成大事的人从来都不会蔑视对手,甚至是会最大程度上尊重对手。在麾下面前会最大程度的使用一些侮辱性的称呼,可在都是明白人的面前真没有那个必要。   “袁家首先便不可信,再则是……”裴恒顿了顿,苦笑道:“如司马所言,大汉已经展现如日中天之势。我等希望成事,却难估量全部的人皆是如此。”   张耽点着头站立起来,说道:“转移吧。”   裴恒没废什么话也是站起来。   一伙人自然是不会明晃晃地大摇大摆在街道上走动,为了不引人注目也不会乘坐什么华丽马车,是伪装之后分散了转移,会在新的隐匿地点重新会合。   在另一边,谢艾正在接待客人,只是那个客人到来之后就“噗通”跪倒地上,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张耽与裴恒?”   谢艾接待的客人就是袁家的家主袁快,知道有人想要杀自己也没有觉得什么意外。   成功人士嘛,成功的过程必然是对阵过一个又一个的对手,受到利益损害的人也肯定多不胜数,没可能与世界上所有人都是朋友。   袁快说完就埋首下去,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他家也有土地被回赎,要说心里乐意绝对是假的,可怨恨也没有怨恨到看不清时势的地步,才不会因为有了恨意就要将阖族推上断头台。   谢艾在接待袁快之前,其实是已经接到了好几封报警的信笺,有些信笺没有署名,有些信笺却是署名,看名单就没一个是普通百姓,不是张氏凉国曾经的官员,就是世家和豪族中人,就算是袁快没有过来,对即将被袭杀也不是一无所知。   “听闻御使大夫南巡时,阴谋袭击与刺杀不下百次?”李匡说的是桑虞到南方巡察期间的事,可桑虞既然好好地回到中枢自然是有惊无险。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袁快,对谢艾说:“总有螳臂挡车的人,不知该说他们愚昧还是愚蠢。”   愚昧和愚蠢都是贬义词,可意思还是有区别的。愚昧是真的不知道那个道理去干,愚蠢则是知道了事实还去干,干了的下场通常还都相同的糟糕。   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官员遭遇刺杀或袭杀真的是比较频繁,那是有太多在经历改朝换代的人不甘心失去本来的地位,又有太多利益受损的人,他们没机会去弄死新朝代的统治者,有机会的时候就想弄死统治者的鹰犬爪牙。   刚刚坐天下的新朝廷,下去地方做官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三天两头有官员被弄死也属于正常,导致的是一个刚刚开创新朝廷的国家重是会缺乏愿意当官的人。   刘彦两次亲自巡视疆域,是为了借助系统最大程度地扫清地方上的不服,也的确是扫清了很多的不服。恰恰是因为他有系统能够分辨敌我,本人才没有遭遇过哪怕一次的刺杀,都是在刺杀者酝酿的时候就抢先动手。   “新平侯在南方四年,诛杀不轨、不服之辈多不胜数,才有南方稳如磐石。”李匡说的当然是桓温在南方的大杀特杀,杀到没人敢再与国朝过不去,也杀得南方被驯服。他笑了笑才继续说:“西北之地比之南方稍微复杂,感念张氏之人甚众。谢兄心中可有韬略?”   谢艾眉头皱得很深。他在中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西北人还在怀念张氏,尤其是怀念张骏,也恰恰是这样中枢在制定相关政策的时候,才对西北少了照顾。   这一次要是刘彦没有点名,他本人也会主动请命,不觉得自己将会使西北人不再怀念或感恩张氏,可至少是要消除西北人对汉国的敌意,要不然西北人长期对汉国没有归属感害的只会是西北人自己。   “天灾既是灾难,也是良机。”谢艾却是在苦笑:“大汉缺粮,自然无法在西北大肆无偿赈灾,不然倒是能尽收西北人的感恩。”   李匡却是说:“自古从无大肆放粮赈灾之举,此例大汉亦不可开。”   其实很奇怪啊!上古先秦到先汉的百姓服徭役和缴纳各种税收就是尽了自己身为国之一员的义务,可是官府真不会在百姓遭遇天灾的时候拿出粮食来无偿赈灾。   要是知道那个时候的义务和责任却也不会多么意外,先不讲百姓的义务和国家的责任平不平等,上古先秦和先汉的国库储备仅是用来支应战事和国家的俸禄体系,百姓遭遇天灾的时候开放山川就是最大的仁慈,不但官府觉得这样的做法理所当然,就是百姓也认为本来就是这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遭遇天灾的情况下官府就必须开仓赈灾?是杨坚建立了“义仓”之后。   杨隋对百姓的收税有相当多种,其中的一种就是收取一定数量的粮食储备到“义仓”,表明那些粮食是由官府进行保管,实际上却还是属于百姓,等待出现天灾的时候归于百姓使用。   “义仓”的粮食会不会被挪用或是贪污没人清楚,但杨坚统治期间正是因为“义仓”的存在,每有地方遭遇灾年都能及时得到救赈,“义仓”的确是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可是到杨广继位之后,“义仓”的作用就崩坏掉,但“义仓”就如同杨隋建立的三省六部制度和科举制度一样被后续朝代继承下来。   人都是会因为出身的不同和所在位置不同不断地改变自己的想法,谢艾现在有能力为西北人干点事情,是不希望西北既要应对天灾,又要人为的大肆流血。可从他身为汉国的高官身份来讲,他又知道不杀人……至少是不消灭那些不服者,是不利于汉国对西北的统治。   “艾会如期前往乡里巡视。”谢艾对李匡说道:“介时还请承基多加配合。”   “那是自然。”李匡先应承下来,其中也知道谢艾不想杀太多人,可很多时候杀多少人根本不是由他们来控制,耐不住就是有太多的人找死。他想了想,建议道:“明达有故旧亲朋来投,或可参与此事。”   就算是李匡不说,谢艾也会让那些瞧得上眼的亲朋故旧参与进来。   坏事若是注定发生,真要有智慧就该在坏事之中发生一些好事,谢艾使那些故旧亲朋建立一些功劳无疑就是最大的好事。他对于李匡的通情达理很是感谢,嘴巴没道谢和感恩,心中却是记了下来。   袁快还跪在地上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谢艾。   “汝告密有功。”谢艾对袁快并没有太好的脸色,却也不至于恶狠狠,平淡地说:“若想功劳再甚,可有足够胆量?”   袁快来告密是出于不想阖族遭殃,安全有保证的前提下能再搏个前程,别说是忘记对汉国的仇视,得到利益后没人逼迫也会当个汉国大大的忠臣,立刻就是猛点头。 第734章 虎头蛇尾?   总是窝身于庙堂之上,怎么知道真正的民间?作为官员如果连下乡亲眼观察的想法都没有,一切的政策都只是自己拍着脑袋来制定,好了纯粹就是走狗屎运蒙对了,但蒙对的机率总是无限小,也就老搞出一些官方觉得挺不错,可百姓却深觉痛恨的政策出来。   谢艾的出行当然不会是孤身一人,随行的护卫和地方官都会有,排场是少不了的。   玉门县不是什么大县,县里登记人口为三千六百零七人,连带年龄层也是被记录得清清楚楚。什么人名下拥有多少土地,房子多大和规格怎么样,有多少亲族的同时长相怎么样,基本都会明确记录在官方册子之上。   边疆人口稀少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许多县的人口根本就达不到一个县该有的基础,不管是在一国的哪处边境,类似的县数量真少不到哪去。   西北之地在中原的历朝历代都属于边疆,它这一边还相对有些特别,地貌不像中原有青山绿水,各地都有自己的地形,大部分来讲不是草原就是戈壁,仅有少量提供耕作的土地。   事实上西北之地就是汉人从胡人那里抢来的,原来就是胡人的牧场。因为地理地形再加上气候的关系,该片区域水草丰美的时候挺多,极度适合用来作为牧场。却是因为土质的关系,比如土地层没挖多深都是沙子,导致该地真的不适合用来农耕。   自从西北落入到汉家手里,其实大部分地区不是空置就是用来作为牧场,也就让西北一直保持着相当的放牧习惯,成为中原王朝出产马匹的培育地之一。遇到战乱的时候,西北从来都不会缺少战马,再来就是西北人基本都会骑术,西北骑兵就成了割据势力手中的王牌,好几次总能以一隅之地掌控中央压制各地不服。   由于相较于其它地方没有足够的农耕区,西北从古至今就是属于缺粮状态,再有保持放牧的习惯,民风方面也是相对于其它地区彪悍许多。很长的历史里面西北总是能为中央政权提供优质的骑兵,便是名将也是一再涌现,也就有了“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这么一句话。   干旱年节,西北比起往年戈壁化越加显得严重,谢艾出县城不用走太远,一眼看去就是满目的黄沙弥漫,往年这个时候可不会有这么一个场景,该是看去一片的青青草原,然而今年却是因为缺乏水份到连草都挨不下去的地步。   “玉门仅有不到三千亩的农耕田,百姓大多是以放牧维持生计。”   赵方是玉门县的县长,自然是要陪同谢艾下乡。他履任玉门县的县长已经有两年,花了一年的时间走访各地,要根据考察施政的时候,却是来了个旱灾。   谢艾本身就是西北人,对于西北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并不陌生,清楚且明白西北人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也知道西北面貌又是一个怎么回事。   总的来说,西北很大非常大,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有满目看去一隆又一隆的山包,更缺少不了没有一点绿色的戈壁。   大范围的山区有两个地方,一处是祁连山,另一处指的是后世黄土高坡地区。   不过现在那里可不是后世黄土高坡的模样,实际上那里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有自己的青草植被,也有密集的树林。之所以后世会成为光秃秃的黄土山坡,是树木被砍伐得太过严重导致水土流失。一旦留不住水再加上地下暗河枯了,地表可不就会连颗草都活不了?   西北的戈壁主要是集中在靠近西域的西北部。后世的巴丹吉林沙漠和腾格里沙漠目前还是一片草原,尤其是因为居延泽目前还存在,后世的巴丹吉林沙漠目前其实是一片水草丰美的所在。   西北后世会出现面积那么大的沙漠,事实上原因并没有多么复杂,本来就不适合农耕的地质面貌被大肆农耕,又有没完没了地对树木进行砍伐,人为地改变了自然环境,可不就让地质面貌沙漠化。   谢艾所看到的一片黄土,要是雨季重新恢复的话,没有多久又会是一片的青色,那是地质蓄水的系统并没有被完全破坏,仅仅是地表太过干枯而造成的现象。   “放牧的百姓一直在向东南迁徙,不止是玉门县,其余各县也都如此。”赵方说的那些百姓就包含贯籍在玉门县的不少人,内心非常的纠结:“百姓求活,下官不好阻拦。”   一个县,到了考核政绩的时候,首先看的就是该县的人口是个怎么样,维持在原有数量只能说是合格,人口增长多了哪怕是其它方面糟糕也会得到一个“良”的评价。   对于在西北和北疆当地方官的那些官员来讲,他们面对的情况远比内地要复杂很多,一切只因为西北和北疆的百姓有相当数量是追逐草场放牧,平时的管束艰难,哪天突然找不到了也没什么稀奇。他们只能是用尽各种手段,至少让那些牧人该到县里报道的时候在场,再来就是各种交易方面也是挂着县里的名份。   源于保持县中人口的需要,边疆地方官的活并不好干,时常需要走动到各个牧场与百姓互动就不说了,百姓有困难也要及早解决收拢人心,就是百姓要贩售牧畜也要帮忙,要不然真无法让那些随时能跑的百姓将自己当成县里人。   赵方没到西北当人地方官之前是怎么样很难说,谢艾看到的赵方要是脱下一身的官袍真看不出一个读书人该有的风雅,要是赵方脱了官袍再往路边那么一蹲就是个十足的农人。   玉门县的东南边就是祁连山山脉,越过山脉就是一处盆地,再往西南就是高原。   西北的放牧群体向东南而去,是越过祁连山这一条山脉之后,位处高原之下的盆地处有一个面积非常大的湖泊(野莫)。那里是河西走廊的一处歇脚地,不但有大湖泊还是水系纵横地段,就是因为环境太好了也让情况非常复杂,西北人自己会抢夺牧场,高原上的放牧部落和盆地的一些胡人(属吐谷浑)也会过来,每年都要因为牧场的争夺大肆流血。   汉国不禁人口流动,某些方面还称得上鼓励人口密集的地区向外疏导人口,就是人口密集的地方是越来越密集,地广人稀的区域依然没什么人愿意主动迁徙过去。   对人口流动的不禁止让各个地方的官府其实都相当的头疼,不想人口流失的地方要尽心尽力留住百姓,想要吸引百姓迁徙过去的地方又会向中枢讨要有利政策,可谓是各施手段和各显神通了。   “本地百姓走了几成?”   “这……该有三成左右。”   谢艾不由同情地看了赵方一眼,旱灾又加上人口流失,考核的时候就有赵方难受了。   汉国是每年都会大略再普查人口,每三年又严格普查一次,对任何一个地方官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会那么干,自然是中枢需要对各地人口有监控,再来就是得到反馈数据向某些区域进行政策倾斜,比如哪个地方需要吸引人们迁徙过去,就要倾斜好的政策过去。很多人口密集的地方,是在律法允许的范围之内干一些增加百姓负担的事,比如增加税收。涉及到国家层面就没有单纯的好或是坏,还是出于实际需要。   “县内基层足够吗?”   “足够的。”   汉国有安排军方退役将士充任地方的政策,就是再偏僻的地方也会安排人员下达基层来作为国家对地方的控制。国家每年能查阅人口,三年能大大地搞一次人口普查,就是仰仗于控制力下达基层,就是让汉国的官方编制比之前的任何朝代都要多得多。   一个地方的基层多不多直接与控制地方得不得力挂钩,就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并不是所有官方编制人员都能干正事和好事,事情坏在编制人员手里的也不会少。   汉国建国已经九年,由军方退役成为地方编制人员的数量非常多,九年过去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些在军方服役过的基层人员全部有过集体生涯,长期处于军法笼罩之下,纪律性方面自然是比普通人强非常多。虽然说军方退役人员中不免出现害群之马,总归来说对国家的益处是多于坏处。   谢艾边走边看已经逐渐远离县城,即将抵达目的地时,袭杀却是一直没有出现。   赵方从跟着谢艾出县城就一直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直是到袁快出现,他从只言片语中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说,他们放弃行动了?”   “侯爷,小人的儿子在他们手中,请侯爷救命啊!”   谢艾招来自己的侍卫低语吩咐了几句。   侍卫也不知道是得到什么命令,行礼之后就是快步离去。   “官上……”赵方既是后怕也是庆幸,不敢表示不满,问道:“这是?”   汉国的地方官只有民政权,反正是管不到暴力机构,治地里藏着歹人之类归罪不到县长身上,赵方才能知道情况之后那么镇定。   玉门县的县尉没有在场,那就是赵方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事实上汉国的县尉权力很大,监控地方的活就是由县尉来干,因此县里的暴力机构就是掌握在县尉手中。县尉从职责上面不需要对县长(县令)负责,是直属郡尉。关系好又没涉及到保密倒是能告之县长(县令),显然的是玉门县的县尉没将今天的事情通知赵方。   张耽那伙人很是小心谨慎,发觉事不可为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就放弃行动。他与裴恒分别再聚首,不超过一个小时就再次分别,仅是带着铁杆心腹进行转移,压根就没有通知其余人。   很快,谢艾这边得到了消息反馈,袭杀没有发生是张耽和裴恒不见了之后,那批人疑神疑鬼……也真的是有人心里有鬼,一番争吵下来,心里有鬼的人露出马脚,内讧就毫无意外地爆发。结果是暗地投靠了官府的人被全灭,内讧中得胜的乱党找不到张耽和裴恒也就放弃袭杀分散逃亡,李匡正亲自指挥进行追捕。   “继续行程。”   “这……诺。”   谢艾对于袭杀没有发生并没太多余想法,对于张耽和裴恒的警惕心那么高也不觉得意外,要是能随随便便就设局抓捕或是剿灭,他才会觉得意外。   官府与乱党的对抗从来都是经年累月,尤其是有架构的乱党消灭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相反是一些明晃晃举旗去干占山头的群体对付起来没太大的难度。   “呼啸山林或有,占山为王却是未有。”赵方被问到相关问题的时候,虽然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却也没找县尉的难堪:“只是……若情况继续恶化,无甚良策的话……下官以为或会发生?”   哪个朝代没点在逃罪犯?那是怎么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不过,要是发生占山为王的事,就是官方对地方的控制力下降到危险的警戒线,也预示着从大体方面来讲这个朝廷不是那么得人心。   很明显的事情,西北人对汉国还没有多么强的归属感,又发生了旱灾,真要让他们活不下去的话,就是汉军兵势再威赫,该聚众的还是会聚众,怎么都要拼出一条活路来。   “何为良策?”   “调配粮食前来,或无偿分发百姓,或维持低价贩售予百姓。”   谢艾就多问了一句,得知赵方是学《论语》的儒生,立刻露出恍然的表情。   儒家的典籍很多,每一本都有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又自己分裂成为派系,什么派系都能有自己的主张。   要不是谢艾看赵方是个干实事的人,不像学《论语》的其余儒生只会空谈,真没有欲望继续交流。   事实上,儒家学《论语》的人只会空谈真不是什么污蔑,后面还会出现“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种言论,但这个学派除了理想主义者和只会讲克己复礼之外,算得上是众儒家学派动手能力最差的一个。 第735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袁快的儿子被发现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作为被报复是被进行了残忍的分尸,就是那种四肢和脑袋被肢解,过去的人进屋就看到躯体被分别挂在房梁,场景非常瘆人的同时,地面上的血迹也充斥着血腥。   对待合作者谢艾必须给予袁快一个交代,与李匡商议后让袁校以阵亡待遇记录官方,官府追捕乱党砍了一些首级,分出三颗给袁快,源于汉国对西北的特殊政策,袁快就从一介白身成了上造。   一颗敌军甲士的首级会成为二十等爵中的公士,按汉律可以得到百亩田和一名仆人,同时官府也会出人出资建造一“宅”的屋子。每个时代的一“宅”都有自己的规格,今汉一“宅”就是合约三亩的宅子,含房屋和必要的前院、后院。   汉国登记的总人口数量刚刚过一千七百万,拥有爵位的人不超过三十万,以第一级的公士数量最多,公士基本上不是常备军一员就是地方上的基层公务人员。在汉国想要担任什么职务首先考量的不是所拥有的知识,是本身的爵位达到几级,尤其是军中任职最为严格。   每五十七人才产生一名有爵位者,这个还是国家刚刚建立没有多久,国家的战事爆发也频繁。   要是观看数据,三十万有爵位者主要是集中在元朔元年到元朔六年。   元朔六年之后产生的有爵位者是断崖形式的下降,以目前的情势来看的话,想要获得爵位是越来越难,也预示着国家发动战争的频率和次数在降低。   失去了嫡长子换来了上造的爵位,袁快很难分得清是赚了还是赔了,不过他倒是成了汉国的利益既得者之一,为了自身安全也为了家族不受报复,只能是更加配合官方对乱党的剿灭。   其实死人对于当前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算什么,主要是要死得其所,简单点说就是死了也要有相应的价值。   有了袁快作为榜样,再来也是乱党显得弱势,更多人选择与官府进行合作,被发现并消灭的乱党数量一直都在增加,就是后续的人没袁快获得的超规格待遇。   “消灭的乱党大部分是凉国的旧势力,却是一直没有找到张耽和裴恒的踪迹。”李匡没有掩饰失望情绪,更多的是感到困惑:“难道两人已经逃远?”   说了,张氏在西北并没有失去民心,国家也是军事实力上顶不住才被灭国,有民心基础再加上官僚体系不甘心,必然是会在国家被从军事层面上消灭后存在反抗势力,一般也是由原先的官员来充当头目。   有民心基础的反抗,就是一再损失人手也能获得补充,反抗组织的头目想要藏身的话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掩护,尤其是一些身份无比的重要的人更是如此。   谢艾还是挺在意剿灭不服势力,那些人的存在会让汉国对西北的治理难度无限增加,西北人有那些人的引导舆论和搞事也会增加与官方的矛盾。   结合起来就是在对抗中矛盾一再增大,情势变得越来越糟糕的同时,西北人越来越痛恨官府,官府也越来越不照顾西北人,导致不管是西北人还是官府其实都是受害者。   谢艾算得上是汉国的高官之一,站在一名知识分子和高官的层次,很清楚一旦国家决定在有益政策倾斜方面无视掉某个地区,那个地区不会是变得越来越好,相反是会因为国家的无视越变越糟糕。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差事,还是因为出身的关系,谢艾很想解决当前的困难,才有可能在这一次中枢的政策倾斜下让西北人获得好处,将关系缓和下来的同时,出于利益的挂钩使西北人对汉国产生归属感。   “发现一个必然消灭一个,只是……”谢艾苦笑说:“还望承基把握力度。”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西北全面发动之下,记录在被消灭名单的人数已经多达一千四百人,被抓捕入狱的人超过两千人。被消灭和被捕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加,有些必然是站在汉国立场属于该杀该抓之人,但绝对存在被牵连者和真正的无辜者。   很多时候的大势之下,被牵连的倒霉蛋并不完全单纯是倒霉。某些层面来讲他们可能没犯多大的事,可是被官方视为对统治有威胁的对象,趁着时势就干脆一块收拾了。至于真正的无辜者,那是很难说清楚的事情,大势磨盘的碾压之下,冤屈和无辜总是很难得到及时的伸张,后面会不会得到平反也属于未知。   李匡能说什么?要是事情发生在长广郡老家,他要是参与其中也不愿意看到无辜的家乡父老遭难。他与谢艾的交情非常不错,现实的时局下还是利益共同体,该给谢艾的面子会给,实在给不了面子也不敢充大头,只能是微笑应对却不会给予什么实际承诺。   “各地汇集阳关的青壮已经多达三万众,可见百姓还是相当踊跃。”谢艾自己改变了话题:“征西中郎将对西强山之战结束,便会率军北上阳关。”   李匡与被转调御史府的谢艾不同,身在军方体系可以相隔一段时间获得一些邸报,对每一处正在爆发战事的地方都能得到消息,就是消息明确到什么地步看的还是自身的职务高低。   “谢中郎(将)到来前,匡需得最大程度做好相关准备。”李匡所知谢安率军入西强山正在拉开地毯式的拉网,捣毁的羌氐残余窝点不少,消灭的数量却不可观:“匡以为,近月便可使第一批人手出发前往西域。”   谢艾要说的也是这个。他所知道的是,前往阳关的民间骁果少量自备武器、马匹和干粮,绝大多数人却是不得不向军方赊欠,又以原本属于张氏凉军体系的青壮居多,很担心在别有用心的人谋算下出什么事,并且一出就绝对会是大事。   “明达是怀疑张耽和裴恒可能前往阳关?”李匡本人也有相似的猜测,认为要搞事的人真不会放过那样的绝佳机会:“阳关聚众三万,一旦出事,便会是惊天大事。”   “艾已经让亲朋故旧多加留意。”谢艾不免还是忧心忡忡:“虽说如此,却是心绪难宁。”   所以说咯,中枢制定相关政策只是会出于大方面,细节都是执行者和地方上进行完善。也不是中枢丢锅,是视野角度上面的不同,也就导致动嘴皮子的制定者轻松,实际执行的人忙成狗的同时担着重大干系。   李匡知道谢艾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那么多原来张氏凉军的将士汇集在阳关,本身就是给阴谋者搞事的机会。他们先在全局动手,某些方面来讲是震慑阴谋家,但也仅能是做到震慑,有阴谋的人真要搞什么也仅是能做到最大程度的提防。   “阳关本有驻军,青壮前往之后会被编队管束。”李匡劝慰谢艾:“若是还能出事,便是你我办事不利,也是让大汉认清西北现实。”   谢艾怕的就是这个,中枢是经过很激烈的讨论才有了对西北的倾斜性政策,一旦好心没好报打得就是那些同意倾斜性政策的人的脸,连带身为统治者的刘彦也被甩了一巴掌。   要是真的出了大事,之前就排斥西北的人会更加排斥,中立的那些人为了表现就该喊打喊杀,本来站在善意立场的人被甩脸之后必然难堪,再有统治者的震怒,甩脸再不照顾是轻的,有恶意政策的倾斜,再有必要的清洗围剿,西北会死多少人?   真没胡说八道,历朝历代的中枢厌恶哪个地方之后,该有的赋税只会是越来越重,可是轮到照顾的时候就彻底遗忘,那里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起事都属于叛乱。中枢的做法就是派遣大军荡平一番,一次不够就来两次、三次……就是将整个地区杀光了也会觉得是除去祸害,时机允许也就是再迁徙新民填补的事。   一旦被中枢认为是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地区,以一地而对抗整台国家机器,尤其是绝大多数地区被中枢严控的时候,最终难受的还是该地区。   李匡还能安稳待在玉门县,是军方做好了随时镇压的准备。他没有挪动本身也是一种策略,吸引想搞事的人动手,然后让军方以最激烈和血腥的方式进行扫荡。   谢艾知道相关布置,很不希望最坏的情况发生。他告别李匡,出到室外的时候讶异发现天空竟然是阴云密布,几乎所有能看到的人都是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抬头看着天空。   “叔父。”谢平看到谢艾就凑过去,惊疑不定地说:“要下雨了?”   整个天空都被乌云笼罩,却是没有什么风,也没有听到雷声。   有点常识的人在看到满天阴云密布的第一个想法都会是“要下雨”的反应,很少人知道虽然是阴云密布,可下多少雨或多大的雨还要看风势,更多的时候虽然是阴云密布和雷声阵阵,但通常是雷声大雨势小,风越是狂雨才会越大。   在气候正常的往年,到了目前阶段其实是正处于连绵雨季阶段,之前还会有好几场的雨季,今年之前该下雨的时候没下,才有了西北大多数地区的干旱发生。   “一定会下泼天大雨的。”谢艾不是通灵者,也不是老农,其实真没办法呼风唤雨,也无法从一些细节来判断会下多大的雨,纯粹是出于美好期盼:“是的,一定会下很大很大的雨。”   要是下雨,并且是大雨,对西北不但是改善旱情的事,其实还是牵扯到政治方面。   张氏凉国没被汉国灭掉之前,西北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风调雨顺,导致张氏凉国的税赋哪怕是重,可百姓也没有承受不住的压力,某些方面来讲还意味着老天给张氏面子,承认张氏统治西北。   汉国灭掉张氏凉国,老天爷突然间不给面子,兵灾再加上天灾,百姓才不管汉国实际上对西北怎么样,看到老天爷因为西北易主降下天灾,第一个想法绝对是汉国不够资格统治西北。   神神叨叨的事情在明白事理的人看来很荒谬,可耐不住绝大多数人去相信,尤其是以当前的时代来讲,老天给不给统治者面子尤其关键,就是统治者对治下百姓再好,可老天爷不给面子,百姓就会对统治者离心离德,再有诱因就是遍地烽烟,多少次改朝换代就是因为天灾?   中枢民政体系的官员反对灾年对外大肆用兵,在会爆发天灾的前提下军方就是再反对也不敢过份蹦跶,还不是需要各地维稳,随时准备着应对可能发生的民变。至于为什么会发生民变?就是老天给刘彦难堪,即将要爆发的大面积旱灾,过后还有随之发生的蝗虫肆虐。   “要下雨了?”李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谢艾身侧:“倒是及时……”   几乎是随着李匡伸手,第一个雨滴落在了他的手掌,片刻之间天空一阵电闪,过了一小会雷声轰隆作响,风突然间也是变大,随后是狂风卷起了遍地的草屑。   有了第一滴的雨,几乎是刹那间密集的雨点就下了起来,谢艾怔怔地看着一开始就是大雨的雨势,耳朵里听着到处传来的欢呼声,由衷地笑了起来,开始还矜持,后面就像是发癫了一样的大笑。   不止谢艾一人在发癫,一场雨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欣喜的人占了多数,可终究还是有人开心不起来,甚至是感到愤怒。   “贼老天!”裴恒站在雨中指天破骂:“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   同样站在露天淋雨的人包括张耽等一些抵抗势力的头目,大多数人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们就指望在西北爆发天灾的时候,使百姓更加疏离汉国,等着引爆整个西北,成就他们的大事。可是老天竟然下雨了?   “这可如何是好?”宋澄有那么点失去方寸地说:“这是上天向我们示警,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动手?”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就是认为老天降下旱灾给西北人,是提醒西北人反抗汉国的统治,也的确是能利用起来吸引更多西北人参与进来,问题是老天怎么突然下雨了?! 第736章 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自独家儒术又搞出“天人感应”那一套之后,国家的天气是个什么样就直接与统治者的品德挂钩,哪怕仅仅是宫阙的某处被雷劈了,那也绝对是统治者干了什么勾当才引起老天爷的不满,要是哪里发生灾情,百姓的第一个想法也绝对是统治者干了什么坏事才连累到他们。   董仲舒搞“天人感应”是为了约束皇权,出发点自然是极好的,就是皇权和神神叨叨的事情扯上边之后,让诸夏文明走向了轮回的深渊。   反正统治者不好,弄死再换一个统治者,老天爷可能就不会生气了,类似的思想主宰了诸夏将近两千年。真没多少人认为气候是一种大自然的变化,甚至还搞出了一个“五德循环”出来,用以解释朝代的更替。   纵观诸夏的历史,每一场大规模的天灾带来的必定就是一场祸乱,哪怕是当局赈灾得力,祸乱也无法避免。当时的朝廷要是国力还可以,军队也没有完全的腐化失去战斗力,统治阶层自然是能撑下来,不过国家也会因为祸乱而元气大伤,为异族攻灭国家埋下伏笔。   历朝历代面对天灾表现最好的朝代只有一个,那便是被称作弱宋的那个朝代。   两宋建立了厢军制度,哪里出现灾情就将当地的百姓强行纳入厢军体系,也不是为了真正锻炼成为可战之兵,其实是不分男女老少用厢军的体系管束起来,避免天灾之后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演变成为流民。   中原王朝的毁灭基本是从流民的数量暴增开始,大量失去家业的人漫无目的地游动,游动的过程中摧毁了一地又一地的生活体系,致使一地又一地的糜烂,国家次序也就难以保证,再有野心家那么振臂一呼,立刻就是燃起烽烟。   两宋的厢军制度有效地减少了天灾发生时的流民现象,就是一旦入了厢军难有再恢复成为自由民的可能性,肯定是要越变越“肿胖”,成了拖垮两宋的原因之一。   “大汉不限人口流动,灾年又开放山川。”桑虞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应当防止(汉)哀帝旧事发生。”   说的哀帝是王莽建立新朝前的西汉最后一任汉帝,那个时候也是天灾频发,再加上当时的土地兼并非常厉害,导致国家民情汹汹的同时流民多到吓人,也就为西汉的灭亡给予重锤。   “大汉募工,的确是有效防止流民过甚,但难以全面防止。”蔡优却也不觉得会发生汉哀帝的旧事,可一些话却也不得不讲:“国朝是无民间私自兼并土地,可是……百姓大多也没有多少土地。”   刘彦愣了愣神。   可不就是吗?汉国走的是秦帝国的老路,将土地大多归于国有,又不允许土地私自买卖,是有效地遏止了土地兼并,可是百姓也真的没多少土地。   “入伍便有授田,已经不输吕后的均田。”徐正说的是汉初时,吕雉为了恢复国力搞的均田,是一种按照爵位的赏赐田地政策:“成年男丁皆有入伍经历,已经保证至少拥有百亩,还想如何?”   吕雉搞的均田是为了恢复汉初的经济,主要针对的对象就是有爵者,同时也允许民间进行土地买卖。到汉文帝和汉景帝时期又多次搞了无偿的授田,也就是不再看有没有爵位,是有个人头就能获得土地,将绝大部分的土地耕作起来,也就开创了文景之治,可是也破坏了爵位制度。   很难说允许土地私自买卖是好是坏,但土地能够私自买卖就必然会出现土地兼并现象,失去土地的百姓一般都会成为流民。   “大汉疆域之大不输先汉,人丁却是极少。”桑虞看了一眼一脸若有所思的刘彦,继续说道:“有土,当有产。”   汉国为了避免天灾之下的流民现象,已经在大征徭役和招募人手建设国家工程,绝大程度地收拢民间的青壮,青壮属于管束范围之内,就是有乱子光是依靠少量的青壮和老弱妇孺也大乱不到哪去,就是真的生乱会被轻易镇压。此便是当局应对天灾防止民乱的举措之一。   天灾之年大启国家工程就是另一项有效举措。毕竟国家工程是提供吃喝,非徭役群体还有工钱。   国家出钱雇佣劳动力绝不是始于现如今的汉国,其实早在上古先秦时代就已经很流行,只是大多规模不大,不是个例之下也就没有得到史官的着重记载。   说来也是,一件无比稀松平常的事情为什么要慎重其事的宣扬?只有难得发生的事,尤其是为了鼓励别人去效仿的好事,才会被大肆的宣传。由此可见越是宣扬要有什么精神,那种精神肯定就越缺少。   “自然可以多多授予土地。”徐正就冷笑了:“无偿获取是在败坏民心,不如多多向外发动战事?”   桑虞立刻捂住额头,后面就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是不打算多说什么了。   “灾年来临向外用兵……”纪昌却是不得不说:“太尉若能保证对外可获取粮食,有何不可?”   徐正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汉军向外的战役出发点是为了获取粮食,攻打笈多王朝没有如意料中顺利,将近一年过去还停留下海战争锋方面,却是因为进军笈多王朝与相当多的国家建立外交关系。   阿三洋的那一次大战之后,平蛮校尉部俘虏了相当多的笈多贵族,那些贵族愿意用金子来赎回自己的小命和自由。   桓温主持之下,放归战俘的做业是做得相当顺利,只是希望用粮食而不是金子的要求并没有得到笈多王朝的同意,搞到后面放归战俘的事情中止了下来。   看得出笈多王朝也不傻,他们都决心与汉国交战,肯定不乐意汉军能够就近获得粮秣,宁愿多付些金子也不愿意付出一颗粮食。   无法从笈多王朝那里获得粮食,汉国只能是另开渠道。   目前汉国的船只已经抵达波斯和埃及,不但得到罗马与萨珊的允许从官方购粮,也能向民间采购。从两国获得的粮食不断“传”回本土,比较大额的交易有两批,虽说没有多么缓解缺粮的状态,可是能从国外稳定获取粮食就是一道定心丸。   埃及从很久以前就是一处粮仓,那是古埃及人耗费近千年努力的结果。   古埃及的农业技术相当不错,再来是埃及那块地区对于农耕也是得天独厚,拥有多条纵横的水系,再修上完善的灌溉系统,可不就成了良好的产粮区?   罗马人仰仗埃及的粮食已经数百年,埃及也从来没有让罗马人失望过,经由地中海从埃及运往罗马各个行省的运粮船队一年四季不绝,总量超过高卢和西班牙提供的数额。   目前的罗马正陷入分裂,其实埃及地区并不是在君士坦提乌斯这一系手里,汉国能从埃及购买粮食是君士坦提乌斯与自家兄弟谈判后的结果。汉国只管从埃及采购粮食,至于分裂中的两个罗马势力怎么去分配利润是不管的。   波斯萨珊从地缘上离汉国比较近,他们也同意汉国前往采购粮食,可实际上萨珊王朝官方并没有能够提供大额粮食卖给汉国。   当前的萨珊王朝实际上并不好过,各地民乱频繁爆发,萨珊的军方自己都缺少粮食。幸亏的是波斯人的政治体系很复杂,王朝国库没有多少粮食不代表民间没有,尤其是各个大贵族一点都不缺粮食,王朝中枢没钱向大贵族购买,可汉国这边有的是钱。   能够从罗马和波斯获得粮食进口,再有中南半岛也一直在供应,真的极大改善汉国的内部环境。   要是汉国像之前历朝历代没有从外面获取粮食的渠道,面对灾年能采取的办法真的不会太多,大概只能是放任灾区自生自灭,等待灾区的人活不下去揭竿而起,再派遣军队前往镇压。   因为天灾而起的战乱在后面不是被当局镇压,就是当局被来了个改朝换代,山河被打破了再归于安稳,用时间来抚平伤痛。真的有相当多这样的例子,不是吗?   有外部获取粮食的渠道,丞相府一直在维持各地市面粮食数量,只要能稳定地提供市面的粮食,且先不谈保持原先的低粮价,但凡不是粮价贵到离谱的地步,灾年之下翻上一倍其实也还算接受范围之内。   事实上,只要能让百姓活得下去,真不是那么多人会想与国家这台的暴力机器过不去,甭提当局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不过,还不够。”刘彦刚刚得知西北竟然连续下了四天的大雨,后续还有将近半个月的蒙蒙小雨:“那一场雨对于旱情的缓解远远不够。”   仅是一场意料之外的雨却是起到了令刘彦想不到的作用,按照谢艾和李匡的联名上报,原先西北可是一片的暗涛汹涌,民情烈烈不提,暗地里也是有诸多乱党准备起事。结果一场雨出现,百姓立刻从老天不允许汉国统治西北的论调中走出来,很是配合官方的诸多举措,那些乱党也是立刻蛰伏起来。   刘彦已经足够认知诸夏文明的特色,可还是小瞧了“民心既天心”的这一论调。   其实“民心既天心”反过来说更合适,农耕民族的收成怎么样就是看老天脸色吃饭,风调雨顺的时候就是统治者再胡搞瞎搞,百姓能吃得上饭其实会非常温顺。可一旦老天爷不给面子,就是统治者日夜操劳地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举措因为人力物力的关系没有取得进展,百姓才不会管统治者有没有在办事。   多少一辈子没干什么好事的皇帝稳稳地把皇位坐着,又有多少勤奋想干好事的皇帝忙死忙活还是没有挽救自己的帝国走向灭亡?   刘彦知道这一次大面积旱灾是自己的一道坎,那也是他为什么根本不顾舆情,强硬坚持要扫平周边异族的原因。   有天灾,再有外部异族的实际威胁,介时国家忙碌于应对天灾,可能还无法应对,异族再杀过来,国家的倾覆也就是在那片刻之间,刘彦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西北是下雨了,可是关中和中原、北疆……”纪昌话没说完,过了一小会,叹息了一声,说道:“或许该有新的举措来安定和振奋民心?”   徐正就问:“丞相所说的新举措,莫不是无偿均田吧?”   纪昌就算有那个心也不敢说出来,可他真的认为来一轮无偿授田施恩百姓会有效收拢民心。   在灾年到来之际,保持民心的稳定是有绝对的必要,没有什么能比授田是更好的收买手段,可是纪昌真的不敢提,谁敢提议无偿授田,谁就会被军方撕碎。   桑虞、蔡优、吕议等人这一刻在无言的对视,他们所担负的责任决定了一点,必然是忧虑会爆发民乱,一旦真正的发生民乱,未来数年……甚至更久,真别想提什么内政建设。   刘彦其实非常明白均田绝对是一项大杀器,那是农耕民族天然就决定了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新朝廷坐天下之后,莫不是采取均田来收拢民心,很快就让民心稳定下来。   农耕民族嘛,名下有一片土地,人就会心思安定下来,甚至可以说一辈子就被土地给绑住。国家也乐意百姓没有过多的心思,最好是从出生到老死,反正就是别离开那片土地。   刘彦不搞均田是为了保证军功爵制度不崩溃,可他也要思考一下农耕民族的特性,近期就不断思索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帮人最近是在闹腾什么?”刘彦的问话让大臣们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些文化人:“丞相,可使之讨论历朝历代土地之变更。”   纪昌先是大惊,随后是大喜,全然不顾同时反应过来一脸铁青的众军方,大声应:“诺!”   刘彦扫视一眼全变脸的军方众大臣,说道:“你们可以前往旁听。”   军方自然是不敢给刘彦甩脸色,只有应命的份。 第737章 倾覆之危   “诸君!大汉绝不可开此先例,我等利益无可损坏,此例一开却是必然祸害子孙后代!”   徐正回到太尉署就召集一帮将校,向没资格参加廷议的人简短介绍会议上讨论了什么,就有了上面那一句话。   分发土地,再怎么分发都不会少了军方的那一份,甚至军方还有可能会获得大利益,那是各方各面要让均田通过必然会做的事情,谁都不能无视军方的存在。   作为太尉的徐正很渴望获得利益,但是他的节操没有失去,作为军方第一人首先要思考到的就是,一旦没有任何功劳,乃至于根本不需要付出,可以获得无偿的东西,那么奋斗还有什么用处?   真的发展到无偿均田的地步,徐正不用多想就能明白一件事情,势必会打击军方的求战之心,军功爵的崩坏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军队没有了战心,军功爵一旦崩坏,首先就是他这个太尉的失职。   “先秦因为军功爵崩坏二世而亡,先汉因为均田而有国家崩裂。本太尉绝不做此等挖掘帝国根基之事,亦不允许何人如此作为!”   秦帝国的军功爵崩坏凶手不是别人,是始皇帝嬴政。他在军队横扫八荒六合之后,没有履行对军方的承诺,也就是在赏赐方面相当的吝啬。其实也不是他愿意吝啬,实在是国家持有的土地真不够分配给有功将士,那么赏赐方面也就不够地道了。   秦帝国因为商鞅变法而有一统天下,可也是因为商鞅的变法在大一统之后注定了国家的毁灭。不但是因为始皇帝吝啬赏赐的关系,还跟能不能持续扩张有关,一旦失去扩张的方向,国家的毁灭也就成了必然。   汉帝国是汉承秦制,也就是大体上国家的制度和体系很大程度与秦帝国一样。这个一样体现在军功爵的执行力度上,爵位享有各种福利和待遇,保证了无论是什么情况之下都会有一个群体作为“基本盘”,只要那些“基本盘”依然拥有守卫国家的决心,事情就是再坏也依然有人在出事时会站出来。   吕后的均田是对有爵者的一次福利大放送,为了让国家从低迷中走出来不得不那么做。当时她还面对一个情况,什么都靠人的前提下,太多人持有的土地超过了自己能耕作的面积,汉人又不像曾经的秦人有众多的奴仆可以驱使耕作,为了不使持有土地过多变成负担,也就允许民间的土地进行私有买卖。   土地一旦可以私自买卖,自然是为土地的兼并打开了方面之门,年景好的时候是没多少人愿意卖,可耐不住天有不测风云什么的,经受不住的百姓卖土地维持生活下去的资本成了选择,有足够资本的大族和豪强一再将自己名下的土地数量增加,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土地集中到少数人手里。   农耕民族的特性,再来是小农经济下的社会……说白了就是极度仰商的环境和不鼓励发展手工业的社会,有没有持有土地是人能不能活下去的一项关键。   当大多数人变成没有土地,他们也没有其它谋生的手段,除了期盼来场大乱,打破一切之后,使新一轮的无偿均田发生,还能期盼一点什么?   徐正没有想那么透彻,出发点就只有一个,就是决不允许有什么事情来打击军队的好战之心,目光森严地扫视着一帮看上去不知所措的将校,说道:“本太尉不管你们在想什么。给你们下一道军令,竭尽所能地阻击,一定不能让无偿均田成为事实!”   有将校觉得无偿均田是好事的吗?肯定是有的。他们同样知道一点,不管无偿均田到底怎么操作,反正谁都绕不开军方,那些想要让无偿均田通过的人,必定是要下血本收买军方,最好的手段莫过于在这一场均田盛宴中给予军方足够多的好处。   “本将军完全赞同太尉所言!”吕泰目光在众多同僚身上来回扫视,沉着脸说道:“勿论其它。本将就想不通,没有付出就能获得,自古从无无此理!”   军方在汉国的方方面面都在享受优人一等的待遇,享受既得利益的同时,他们天然上是会站在给予利益者的一方,再有民族大义的提倡,就成了向外扩张利刃和守护国家的坚实盾牌。   像现如今的汉国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例子,太远的也就不说,单单讲刘彻时期的汉军,他们凭什么愿意去流尽鲜血,除了刘彻的个人魅力之外,就是对匈奴的仇恨和战功获赏的优渥在驱使着。   “呵呵呵……”李坛一阵诡异的发笑后,说道:“入伍即可获得土地还不够,想着无偿获田?”   入伍获田是军方对民政体系的一次退让,还是在刘彦面对大量百姓真没土地的一次妥协。这一项政策已经保证绝大多数的群体能够拥有土地,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愿意为国家效劳的群体已经有所获得。   在汉国入伍并不难,成为野战军团一员才是困难,庞大的郡县兵体系其实就是一次福利大放送。   军方上一次会同意,是他们觉得郡县兵是自己人,那么给点好处好像也不算丢到碗外,再来是有刘彦为民政体系说项,老大都开口了,法案也就只能通过。   郡县兵是一种徭役体系,徭役期限到了还是会回到民间,民政体系的官员想要的就是百姓获得土地,保证民心的安稳好施政。   事实上土地是国家大量持有,可国家有向百姓出租土地,总的来说土地出租的税率比民间私有要高上那么一成左右。单纯以税收来看出租土地收到的税更高,但地方官看得最重的不是税收,是管辖的县能不能留住人。   说白了,土地不会生脚跑掉,谁名下的土地在哪,那人就一辈子不会挪窝,租田的话就是到哪都能租,运气好还能租到私人土地都不及的好地方。   “此事,丞相、御使大夫……全部开了口。”徐正才不会被吓倒,挺了挺腰杆,铿锵有力地说:“若是他们觉得这样就能军方妥协,是想错了!”   “要不要……”李坛话没说完自己“嘿嘿”笑了几声,才说:“让骠骑将军回朝?”   冉闵就是个闲不住的,述职期结束之后没在长安消停几天,请命去了雁门之外的草原,说是要溜达溜达,实际上却是带着一千骑兵在草原上乱游逛,找那些没登记的放牧部落玩耍去了。以位比三公的当朝大臣重将能干出这事,也就他这么一位。   徐正也是“嘿嘿嘿”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就是不知道笑点在哪的将校也是跟着笑,要不然就是不合群。   要说军方谁最爱怼文官,那么是当属冉闵无疑。   冉闵是有理的时候理直气壮的怼,没理的时候也能一副“老子就是有理”的去怼。就是冉闵这么个德性怼的连身为丞相的纪昌都没法多次只能找刘彦,其余包括被怼次数最多的桑虞和其余人面对冉闵要怼人,不能立刻扭头就走,那就苦笑低头不还嘴,还嘴冉闵有可能动手,那就是要被揍得生活无法自理。   “找永曾就不必了。”徐正也没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大大方方地说:“骠骑将军是咱们的大杀器,过早上场显得军方小家子气了。”   冉闵对徐正不是没威胁,可刘彦制定出来的那一套体系已经决定了一点,没人可以在一个位置上永不挪位。   汉国的官制是三公九卿采取蝉联最多三任制,一任是四年,可以连任三次,之后就该让贤。徐正从元朔元年起就是太尉,当到元朔九年恰好是第二任的最后一年任期。他对自己当满三个任期很有信心,之后是谁就任太尉是刘彦说了算。   为什么有个“限制蝉联”任期制?说白了就是三次就任之后,位置让出来给别人发挥发挥,一个别人的任期之后,还可以继续瞄着那个位置,要是能被入眼又再来一次三任封顶,如此的循环下去。   三次蝉联就任就需要卸任,过后还能再次就任,绝不是什么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实际上就是为了表明官职非终身制,再来就是为了增加统治者权威了。   为什么皇帝就非得是终身制?那个就是两个回事了。要是皇帝也讲任期,皇帝愿意了,百官与天下众生还不乐意呢。   徐正下完动员令,挥挥手让该滚蛋的滚蛋,留下了“征”字级别的将军。   “今上让讨论……”徐正没有了刚才的强硬,显得很是忧心忡忡:“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上次的招贤令让各个地方的文化人向关中汇聚,后面更是演变成凡是觉得自己行的人也开始来,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四五个月,还是不断有人向关中而来。甚至是因为个别人受到刘彦的招募,更有李茂一跃成为演讲博士还能教导天子子嗣,对觉得自己有能力的就是天大的吸引力。   文化人一多,各种那个会这个会就停都停不下来,每天的一个又一个场合缺不了高谈阔论的人,谁都卯足了劲要抓住机会表现出自己才能上的高人一等,在文化人群体里增加名气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引起刘彦的注意力好来个一步登天。   使用“常规”手段提高名气和希望能吸引刘彦的注意力比较寻常,并不缺乏想要另图蹊跷的人。那些人所使用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没脑子的冲击宫城要献策,比起求见不得而当众自杀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了。   刘彦在这一次的态度值得军方忧虑,徐正无比害怕作为老大的刘彦站到无偿均田的那一方,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要不然允许文化人讨论个什么?   “不应该吧?”李坛是思索了有一小会,说道:“今上雄心万丈,哪会忘却拓展疆土?”   对了,汉国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已经没人用“王上”或是“大王”来称呼刘彦,换了个“今上”的称呼。“今上”的称呼是延伸自“天子”,更多是他们用此来表达刘彦及早称帝的期盼。   “天下之大,无边无际。”吕泰不止一次看过那张世界地图,每次看的时候呼吸都会变得粗重,身为武将尚且渴望横扫真正的天下,他理所当然认为刘彦不会放过天下一统:“今上断然无打击军心士气之意。”   得说的是,刘彦画的那张世界地图除了将各大陆画出来之外,世界岛东端的形状相对靠谱一些(有参照),其余就完全一点靠谱都没有,反正就是表示有那些大陆就够了。关于岛屿什么的,他也就对亚洲这边的各个大岛屿和岛链有些印象,其余就是随便意思意思地画画。   “今上要一统思想,为的便是一统真正的天下。”李坛的脑子一直很活络,八九不离十地猜测道:“该是为了捋一捋那些文化人都是什么成色,想找到近合理念的人或学说。也想看一看会出现什么舆论。”   “如此说来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徐正就觉得嘛,刘彦不会不知道无偿均田的坏处,甚至可以说是在鼓励百姓时不时来打破一切再来一次无偿均田。在他眼中的刘彦可是一名绝对英明的效忠对象,有些嘲笑自己的多想,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说:“咱们能猜到,他们(指文官)肯定也能猜到。他们必定会让人迎合今上,你们若是夹带里有货色也去掺和一把。”   谁家没个二三事,哪个国之重臣又没人投效?国家体制也允许爵位到了能拥有家臣,说到底身份地位都有了之后,基本上都会有自己的小团体,那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肯定要掺和的嘛。”李坛有自己的说法:“为国荐才我等的本份。”   吕泰则是责任感满满地说:“自当如此!万般不敢使大汉埋下倾覆之危。”   在汉国有小团体是被允许的事情,说不上刘彦究竟是在想着什么,但要说小团体演变成为祸害国家的害虫,至少刘彦还在世没谁敢。 第738章 但凭圣裁   自(西晋)建兴二年(公元三一四年)之后,长安从未有过(今汉)元朔九年(公元三五零年)这般热闹。   不止是长安,应该说的是整个关中已经有数十年没有那般热闹过。这个热闹不是乱兵纵横,是大多数读书人凑堆。   “先汉均田方有文景之治,天下大治才有盛世。”   “均田使耕者有其田,百姓有田而心稳,民心稳则天下安。”   “大汉消灭胡乱,天下之田半数荒芜,自是大治之时。”   头戴纶巾,身穿飘逸款式的襜褕,讲话的时候要昂扬顿挫,觉得有理必然又是一脸的掌握正义,基本上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共性。   均不均田对于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其实无所谓,哪怕是真的有均田,按人头算也不过是一人百亩,他们这种能读得起书的人,早期谁家不是良田千亩甚至更多,一百亩对他们来讲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汉国官方有没有大量持有土地其实也跟读书人没关系,他们郁闷或者说痛恨的是官方限定私人拥有土地的数量,有一个算一个家中的“过剩”土地都被国家回赎,打击之沉重使民间再无真正豪族。   世家可以是历代官宦而又人脉宽广,于民间拥有大声望的同时,还能左右一地政策,甚至是影响或控制国策的制定。   豪族则必然是拥有数额极为庞大的土地,蓄有大量的奴仆人,至不济也要归拢大量的佃户。   不管是世家还是豪强,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定要掌握大量的土地,财富可以不用过多,可少了土地就必然无法聚众。干什么都离不开人的现实条件下,人才是一切的根本,一旦无法聚众什么影响力都是虚的。   汉国不允许身份地位不到一定地步无法持有大量土地,等于是限制了绝大多数人,尤其是没来得及搭上“功臣号”马车的那些人,他们掌握大量的土地数量。   本身拥有的土地被大规模的国家回赎,爵位达不到持有大量土地的标准,不缺以头撞墙后悔为什么没能及时搭上“功臣号”马车的人,更多的人则是卯足了劲要融合进入当局。   一国之开创,有人变一无所有或遭受沉重打击,有人从一无所有变成国朝新贵,重新洗牌有人满意就会有人不满意,国家新建之初的乱象基本上就是源自于满意和不满意。   “不止要均田,还要效仿先汉使土地自由交易,方能开启真正大治!”   一句话使包括说话的人在内,所有人都是点头表示赞成。他们不在乎均田的一百亩土地,一旦土地又能自由交易,却是又能利用手中的财货,再加上使尽各种手段再次手握大量土地。   刘彦本来就不禁止民间聚会,只是也没有开明到哪去,一旦哪里有什么聚会必然是有官方的人盯着。   原本前来关中的读书人每天都要聚会高谈阔论,之前是各使所能展现才华,等待刘彦要他们谈论均田利弊之后,话题也就集中在应不应该均田上面。   随处可见的是,酒肆中,街道上,高山上,河流边……只要是读书人觉得合适的地方,碰上了能聚在一块畅聊,都在讲均田的事。均田对他们可有可无,均田之后的国策变更才是重中之重,毕竟之前有的例子就是一旦均田就必然开放土地交易。   太多的人在讲了,传播的速度和层面无从限制,服徭役者和被招募者听到了也加入进去,再由关中蔓延到全国,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讲均田,带着对均田能够成为现实的深切期盼。   宫城之中,刘彦带着纪昌和徐正在漫步。   事实上旧长安城的宫城也没有什么好的散步地方,林苑没有修复就是一片废墟,道路上、墙壁中、屋子内能长草的地方都是草,今年却是难得能看到绿色,全是干枯的草屑在随风飘荡。   “已然成为大势所趋了?”   “能够凭白获得,谁人拒绝。”   “却是在寡人预料之内。”   “此为人逐利之天性。”   刘彦当然知道智慧生物对获得利益的渴望,尤其是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够获得。   其实不止是人,就算是动物能够白捡到猎物也会喜悦。不劳而获什么的,谁不会开心?   徐正已经有好多天开心不起来。他很多次想要问刘彦,却是不管什么问题都开不了口。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刘彦不会那么昏庸,搞出无偿均田这么一个挖掘帝国根基的蠢事,是觉得自己没有领悟刘彦办这件事情的真正意图。   军方要阻击,可一旦连军方将士都渴望均田的时候,高层的意志就无法左右基层,要不然就是以少数在与绝大多数过不去,一旦在所有人都渴望的前提下成为少数派,不管对谁都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幸亏的是,至少现在还有为大义舍生取义的精神,不缺乏为了自己的正确不惜命的人。徐正就在这一股均田浪潮中带头挣扎着,要是到了付出此身守护心中正义的时刻,他必然是要牺牲卫道。   “丞相。”刘彦停下脚步看向纪昌,用着和煦的语气问:“若均田成为国策,丞相以为应当是怎么个均田法?”   纪昌却是能看出刘彦满脸笑容中眼眸里的冰冷。   均田是由三公九卿中的民政体系来提,本来是要小范围的探讨一下……或者说试探一下,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刘彦竟然提议公论。   后面,又有重臣在推波助澜,要不然就算是速度再怎么快,也没有可能会在一两个月之内将讨论均田蔓延到全国,更形成一股决然的大势所趋。   纪昌是逐字摘句在理解刘彦简短的那句话,他最为重视的是刘彦话中的那个“若”字,要是没搞懂刘彦其实没拿定主意,那数十岁也就白活了。他搞不明白的是,既然刘彦没有拿定主意,为什么会允许民间进行讨论,一旦可以公开讨论,均田势必是要为众人所期盼,不是自己绑架了自己吗?   “臣……”纪昌这一刻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吐出一个字之后忍不住咳了几声,那么一咳嗦心里的底气更加不足,略略惶恐地说:“一切但凭圣裁。”   刘彦轻微地点点头,看向徐正,说道:“太尉呢?”   “臣对均田依然抱有疑虑。”徐正从来都是这个态度,哪怕是均田看着已经成为大势所趋。他声音听上去也是干涩,行礼后却说:“若您决定均田,臣哪怕再有疑虑,也必将遵从您的意志。”   刘彦已经知道徐正反对均田的原因,会对军方的求战之心造成严重打击是一方面,难得的是一帮武人却目光足够长远,推论出均田其实利在当代祸在子孙,甚至都有了均田是在鼓励天下人觉得不如意就打破一切再来一次重新分配的结论。   庙堂之上呈现诡异的一面,本来应该着眼长久的民政系统没了自己该有的长远目光,只需要重视眼前的军方却在思考未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诡异,主要是现在文武的划分只是官职,不管文或是武却是都有着高质量的素养。说白了就是文人也不是不能上阵杀人,武人不杀人也不是不能当文官,两者之间只是职责不同,却不会出现难以横跨的界线,谁都有换个位置都能干活的本事。   军方中的绝大多数将士也在期盼均田,一旦均田谁都能增加名下的持有土地数量,谁会去拒绝这种好事?相对比其它群体的热烈,军方却相对保持克制,也就是私下里闲聊的时候提上几句,可不会连正事都不干了。   “使耕者有其田为大势所趋。”刘彦又重新迈步,当朝丞相和太尉落后一个身位跟着。他讲道理一般地说:“我辈浴血奋战,不正是为自己富贵?若是民心如油沸腾,我辈的富贵可能长久?”   绝对是天大的实话,他们已经成为最为富贵的一个群体,手里面瓜分着蛋糕最大的那一块,总是应该漏出点什么让其他人也能尝一尝,要不然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直富贵下去。   刘彦执行如先秦的土地国有政策,一开始是怕军功爵没有足够土地的前提下崩溃,也是要用土地的赏赐刺激军队奋勇建功。他后来逐渐发现自己遭遇的情况与始皇帝不同,始皇帝是因为手里的土地不足以赏赐有功将士苦恼,他却是因为有太多闲置的土地在苦恼。   汉国一直有屯田兵团,也是为百姓租赁土地大开方便之门,不就是要将闲置的土地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吗?   长期以来汉国也一直是在为粮食短缺而烦恼,虽然说是因为战乱的破坏和土地的锐减,导致建国之后生产一直跟不上消耗,可是怎么鼓励生产真的是一个大学问。   “大汉疆域之辽阔,却是地广人稀。”刘彦一想到超过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只有一千七百万人口就脑仁疼:“北地与西南大部空置,甚至有无人区,寡人心中忧虑。”   汉国取消了“州”这个行政级别,刘彦是孤家寡人没有直系亲族也不存在封王的诸侯国,体制是很纯洁的郡县制,要称呼某地却是麻烦了许多。   北地泛指的是包括黄河南北两岸和以北,以先汉的行政划分,包含原先的冀州、幽州、并州、关外草原和东北。   西南则是东汉行政划分的交州刺史部(含交趾)、益州刺史部的南部和中南半岛。   对了,中南半岛已经算是汉国疆域,只是不像其余本土的郡县为中央直辖,是被当做自治领,也就是所谓的殖民地。   自治领和殖民地就是现代的称呼,今时今刻应该称呼为羁糜区。   羁糜区的首创是在西汉,也就是军队攻下一地,可是中央没办法将手伸得那么长,画入疆域图确定为本国所有的同时,中央任命本国的某个人或是当地的土著为行政长官,可实际上当地是没有缴纳赋税,只会一年中以进贡的模式向中央缴纳类似于保护费的钱财或是物,很多时候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受于通信和交通的不便利,中央能够控制的地区不会太远,只能是羁糜区的管理方式来,类似的行为一直发生到满清时期,只是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命名。   “开疆拓土为何?”刘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不能只是地图上多了一块地盘,不能利用必然无法长久据有,想利用起来则需要有人。”   所以说,刘彦对于均田的构思很明显,主要还是想要最大限度地将土地利用起来,出发点与吕后在特殊时期一致,却比吕后有更多的顾虑。   事实上,吕后的均田也是收买有爵者的一次“大放送”,没爵位依然是寸土未赏,按人头赐田是文景的事。   诸夏讲“以史为鉴”,无偿均田已经显示过坏处,西汉的终结就是百姓希望再来一次均田,结果是有相似理念的人汇集成为洪流将王莽推上帝位。虽然说王莽称帝之后真的下令均田,可是理想总要被现实无情的摧残,要是没有“卧底”在起义军的刘秀,也是刘秀足够的优秀,要不然汉皇朝基本也就走到历史尽头了。   刘彦当然不想开那种没有付出就能有所获得的坏头,要不然就是在鼓励好吃懒做,所以真不是要搞什么无偿均田。   “臣明白了。”纪昌虽然明白,内心里却是比吃了黄连还苦:“丞相府会立刻行动,下令北地以及西南丈量土地。”   徐正内心的阴霾消失,却依然迟疑:“蛮荒之地均田?以何为由?”   真正想办事还会缺了理由?就是将事情办得漂不漂亮罢了。   纪昌是真正的迷了,均田风潮已经成势,结果还是要分散人口的那一套。他当然希望国家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百姓的身影,可也要百姓愿意去,之前好几次都没有办成,证明事情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大灾之年,用得上百姓的地方甚多。”刘彦慢斯条理地说:“有功必赏,天道酬勤。” 第739章 只是顺路溜达一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冉闵一身轻便骑跨在副马之上驰骋,朱龙马解开马鞍等用具轻松跟随在侧免,周围是一大帮没有身穿甲胄的骑士。   他们从雁门关出草原,先去君子济……也就是盛乐那边溜达了一圈,后面转道弹汗山游逛,又沿着山白古道前往濡源,到了濡源才是径直北上,往北八百余里一路清扫,找到一些没有汉国分发游牧令牌的部落,很是愉快地玩耍了一番。   一千骑兵,再加上冉闵一人和一百亲随,共一千一百零一人,两个月内在草原纵横,砍了三四千颗的脑袋,又为汉国增加了将近两万的奴隶,牛、马、羊和物资缴获无数。   俘虏和缴获安排送往本方的屯兵点,斩获首级也已经登记上缴,自身也数量减少到九百六十七人,冉闵却是带着众人进入柔然境内。   “本将有的是自强的决心,却是压根不信什么厚德载物。”   冉闵放声高喊,一众骑士是哄然大笑。   观看驰骋中的这批汉人,不到千人却有将近五千匹马,令人作恶的是一些马上用绳子捆绑悬挂密密麻麻的首级,一些首级甚至已经干瘪。不用说,首级是进入柔然境内之后的斩获。   草原非常大,没有明显的地标很难认得清楚自己是在哪,冉闵等人知道自己进入柔然境内,还是碰上了放牧状态的柔然部落。   误会什么的是没有发生,哪个带兵的老将不会派出斥候在周边警戒,斥候必然是比本部更早得到发现,冉闵知道是柔然部落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发动进攻。攻破小部落的营寨等柔然人愤怒指责汉军为什么要攻击,他才假惺惺地解释打错了人。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打错了就是打错了,挨打的柔然部落打不过冉闵,等待冉闵拿着抢来的东西跑路,死了再多的柔然人基本也是白死,就算是柔然可汗庭向汉国抗议,基本上也不会得到什么赔偿。   事实上,挨打了柔然部落是收拾了一下立刻迁移,他们甚至没有向柔然可汗庭进行汇报。草原人很清楚强者和弱者的区分,挨打了叫屈不会有什么用,他们要是真的向可汗庭汇报,损失严重的部落不会得到什么公正,还会被迫与其它部落合并,那时候会更惨。   冉闵等人不止袭击了一个柔然部落,他们向西边移动的路上,缺少物资了就是找个能下手的柔然部落抢,还每次都能得手。   屡屡得手之后,他们有问过柔然人,得知压根就没有什么人示警,一个部落这样是正常,每个部落都是这样则太诡异,也就猜出被抢的部落是干净利落地跑路谁也没有通知。   他们一直向西,直至看到峻稷山,后面的斥候才回报有大军逼近,不用说只要是在他们后面,除了柔然人真没谁了。   峻稷山是在汉国西北的北部,以现代的地理位置来算是外蒙古,不过现在却是汉国的疆域。   汉国在峻稷山设校尉部有长期屯兵,柔然方向有大批人马接近,校尉部的前哨其实是已经点燃狼烟,本部也是做好了应对准备。   “来者前部为友军,后方近万骑乃柔然人。”   “柔然人竟然有胆迫近汉土?”   校尉部自然是校尉为主官,斗阿就是这个校尉部的主官。他集结本部人马,又向后方示警,却是不知道前方的友军属于哪个部分。   “大汉并未向柔然宣战,友军怎么是从柔然而来?”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能看出那万余骑的柔然人是在追击,可见是那些友军干了什么惹毛了柔然人,要不然柔然人是轻易不敢集结人手靠近汉国疆域。   说起来冉闵并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队伍里面飘的是很普遍的汉军旌旗。他们在柔然境内肆意胡为,袭击的部落多了,就是柔然可汗庭反应再怎么迟钝都该察觉端倪。   柔然可汗庭得知有汉军在己方境内肆无忌惮抢劫和杀人,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不是震怒,其实大多数人是被吓尿了。他们是很不容易才将诸多的消息汇集起来,又确定那股汉军只有千余,汉境边上也没有大肆集结军队的迹象,很肯定汉国没有要开战的意思,经过一番惊吓觉得没有面子,又不能毫无作为,才有了等待冉闵都要接近峻稷山,才派出柔然骑兵前来追击。   柔然是接替鲜卑人在草原的新霸主,就是这个霸主与之前的鲜卑并不是一个档次,与曾经盛极一时的匈奴更没得比。他们的疆域大概是后世的外蒙古和俄罗斯的中西伯利亚局部、外贝加尔湖边疆区,按照诸夏古时候的地理命名是在漠北。   汉国与柔然的关系属于相对友好,主要是汉军横扫看似强大的拓跋代国和慕容燕国,吓住了当代的柔然可汗郁久闾跋提,使他们无比忌惮汉军的强大。   再来是,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退却到鲜卑草原(贝加尔湖东部),对柔然东部造成严重威胁,还有西高车和东高车也包夹着柔然,迫使柔然真不敢去招惹汉国。   自谢艾率军击败柔然,郁久闾跋提就向各部下达严令不得主动挑衅汉国,游牧民族的特性也决定各部落其实并不会多么听可汗庭的话,自然是有部落挑衅汉国边军,就是前往挑衅的下场很不好,连带自家部落也要被收割,有了惨痛的教训才算是认清强者不可欺,变得相当懂事。   柔然人的懂事得到了回报,其实也是汉国希望柔然人能更好地去找丁零人(东西高车都属丁零人)和两部残余鲜卑玩命,柔然人是能找汉国采购军械。   以游牧民族的技术而言,汉国的军械自然是无比好用,柔然面对西高车、东高车和拓跋残部、慕容残部,以弱势的人口总算是顶住军事压力,可这样一来对汉国就更加的谦卑和忍耐了。   斗阿判断是自己人惹毛了柔然人很有根据,过去两年柔然人的军队真没大股靠近过汉国疆域,至于小股柔然不怕死想打秋风自然还会是有的,就是汉军的报复相当激烈。   峻稷山校尉部的驻军就多次进入柔然境内实施报复式的打击,柔然那边是保持着最大的忍耐。由于汉国没有向柔然展开大势入侵的心思,每次进去也会撤回,双方倒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克制。   “两年过去了……”斗阿自然是骑跨在马背上,遥视远方军队驰骋的两大片黑影:“这还是第一次呢。”   直至斗阿派去联系的斥候回来,他才知道那股友军是由骠骑将军冉闵直接率领,也大略知道冉闵等人在柔然境内都干了什么。   “不愧是骠骑将军。”长史张皓一拍额头,满脸无语地说:“除了骠骑将军,没人会干这事了。”   汉国是没将柔然怎么当回事,就是柔然还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下,汉国欺负柔然也不会太过份,问题是冉闵这一次真的有些过份了。   漠北以北前些年不断发生暴风雪,草原之上的白灾迫使北边的部落不断向南迁徙,位处南边的部落则是被从北边来的部落挤压着也不得不向更南的地方迁徙,同属一个联盟的各个部落尚且纷争厮杀不断,不同联盟的势力自然也少不了因为生存空间的争夺爆发血战。   自元朔八年之后,草原的暴风雪才算是没有那么激烈和频繁,可要说天气变得暖和也没有。比如说汉国的西北部和北疆已经有发生旱灾的迹象,可是草原该下雪还是继续下,尤其是越北的草原雪量是一点都不见小,只是相对靠南的地方环境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西高车和东高车的疆域相当靠近北极圈,恶劣的天气迫使他们必须向南迁徙。   西高车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一点,不是选择被汉国占领的位置,就是得向柔然动手,可他们却是同时向汉国和柔然动手。   东高车并不如西高车,他们在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北迁之后已经自顾不暇,再有柔然也趁机北上要剪除威胁(实际上是想抢劫),完全无力南下。   在这个大局态势下,汉国完全没有理由找柔然的不自在,冉闵这一次进入柔然境内肆意非为,要是没有中枢许可的话,真就不是一个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该干的事。   “我等并未得知中枢意图。”斗阿现在能干什么?他只能是带着部队缓缓向前:“去人警告柔然人。若他们接近汉境五里之内,将视为对大汉开战。”   没等斗阿派去的人警告,柔然人是在靠近汉境十里左右主动停了下来,却也是派出人到汉军这边。   在柔然人到之前,斗阿率部与冉闵等人会合,理所当然是峻稷山校尉部这边的头头脑脑主动拜见冉闵。双方经过简短的交谈,也确定冉闵有出兵的合法手续,更确定冉闵没有指挥峻稷山校尉部的相关公文和虎符。   “也没啥,就是太多的柔然人部落越境放牧,得到应有的教训。”冉闵才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本骠骑率领众将士捍卫疆域,去柔然境内小小地教训了一下那些不识趣的家伙。”   斗阿和张皓只能是在无语中面面相觑,都是“冉闵是骠骑将军,那就骠骑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咯”的无奈心情。   汉国在羁糜区有设立校尉部的习惯。这种习惯其实还是先汉留下来,看地理位置决定某个校尉部的驻军多寡,像是平蛮校尉部那种作为大型战事前沿基地的地方驻军肯定多,像峻稷山校尉部这种防御性质的地方则会相对少,每个都是有着不相同的规格。   某个地区的校尉部从低位上来讲远远高于普通的校尉,也就是有特殊前缀的校尉基本是拔高一等,公认的就是位比郎将,甚至从职权上来讲要高于郎将,那是同时有军政大权本身决定了的。   柔然人识趣停在汉境十里之外,他们派到汉军这边的人很快就得到接待。自然是不能由来人直接交涉,是邀请汉军这边的负责人到两军中间的空旷处交谈。   冉闵自然是不会出面,不是他心虚什么的,只是简单的认为自己是堂堂的骠骑将军,就是要交涉的话,柔然人那边的可汗出面才够资格,其余人是完全没让他出场的资格。   出面交涉的斗阿对于柔然人的一阵控诉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咬定的就是那股汉军是在己方境内活动,哪怕是有哪些柔然人遭遇不幸,也是柔然人越境得到该有的惩罚。   世界上的很多时候压根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看的完全就是拳头大不大。很现实的是汉国的拳头比柔然人大,汉军这边咬定的事情,哪怕是柔然人不承认,汉军认为的事实就绝对会是比事实还真的事实。   “太过份了!他们(指冉闵)一度靠近天山(可汗庭),难道天山也成了汉国的领土!?”   “……?迷路,那完全是迷路!没有明显地标,你们也没有派人交涉,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们汉人太霸道了!”   “哪有的事情,俺们汉人最讲道理了。”   唔!汉人的确很讲道理,就是道理该是汉人认可的道理,要不然就不是道理。   强权即是正义,力量就是真理,“道理”站在了汉人这一边,柔然人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交涉到后面只能是不了了之。   柔然人撤军,汉军这一方也退回峻稷山,可事情绝对还不算完。   “将军,末将只能是据实汇报今上与太尉府。”   “报呗,该怎么报,就怎么报。”   斗阿就与张皓再次眼神交流。   “将军……”斗阿多少是带着期盼:“大汉……这是要对柔然动手了?”   “没有的事。”冉闵很是随意地摆着手:“本骠骑出雁门向北,巡视一路,琢磨着该和柔然打打招呼,不是什么大事。”   斗阿发现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什么事都要本骠骑讲明白?那是必然的敲打。”冉闵像是讲真理一样地说:“养了狗,时不时地揍一顿,才能防止养的狗反咬一口。本将军要往西北走一遭,就过去揍了一顿,明白了?”   这下斗阿和张皓都晃过神来,谢安还率部在西强山作战,中枢是出动冉闵这个大杀神去坐镇西北啊? 第740章 绝非浪得虚名   冉闵前往西北坐镇是后面中枢追发下达的命令,原因当然是中枢在西北的行政政策到了关键时刻,急需一名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最大程度震慑宵小。   就是冉闵进入柔然并不是出于中枢的示意,真的就是他自己瞎搞,受到责问是必然的,可他也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原由,那就是迷路。   任何时代都有可能会发生迷路,尤其是在没有明显地标的草原更是那样,就是冉闵那么一搞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中枢去怎么判定了。   “大汉暂时放宽了北境,柔然人越境情况很严重。”冉闵绝对不是胡说:“若是没有做出反应,威严何在?”   实际上游牧民族也真的没有什么疆域概念,哪里能放牧就跑哪里,才不会管那是哪个国家的地盘。   柔然目前应对多方压力,除了南部相对安全之外,其余各部不是战火连天就是面临敌对扫荡,肯定是会有部落不断迁徙到南部,可南部的牧场非常有限,为了活下去只能是进入汉境找出路。   汉国对草原的管控是有,问题是草原太大了,也没有多少汉人存在,只能是在认为重要的地方设立屯兵点,更多的地方压根就是管不到。   属于汉国的草场有太多没人使用,没有什么疆域概念的柔然人一看,呀!多么丰美的草场,还是没人放牧的草场,肯定是美滋滋地利用起来。   汉国这边也不是全然不管,知道了就会派人过去,不能说服那些部落归于汉国,就会驱逐了事。   冉闵到草原巡视,检查所谓的“游牧令”就是那么一回事。   拥有“游牧令”的部落就是得到汉国允许下的放牧,他们需要交税的同时,也需要尽到徭役责任,却不能算是汉国一员,只能算是仆从一类。   “别看他们温顺,若是放任做大必然又是祸害。”冉闵其实是反对允许非汉人的放牧行为,坚定认为任何非汉人就不允许待在汉土,但他着实拗不过那些会讲道理的人:“匈奴旧事不远,对待胡人就该赶尽杀绝,方能永除祸害!”   斗阿全程就只有点头的份,除了没敢反对冉闵什么,冉闵的理念也符合他的看法。   消灭异族,使汉土周边再无威胁,持类似看法的人不在少数,就是刘彦本人也是这样的看法。问题是事情真没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怎么想和怎么做到就是天堑般的距离。   “大汉暂时力有不逮,我等却是不能放松。”   “将军说的是。”   冉闵等人并没有在峻稷山停留多久,经过短暂的三天休整,就踏上了前往姑臧的路途。   姑臧是张氏凉国原先的都城,有做过都城必然使它比西北其余城市要大得多,基础建设方面肯定也是完善得多,就是在人口上也会远超西北其余各地的城市。   汉国灭掉张氏凉国之后,想的是恢复东汉末年的郡县规划,就是随着历史的变迁和时局、环境的改变,原本有人的地方今时今刻可能是无人区,原先没人的地方现如今可能非常热闹,也就去掉“州”这个行政单位,延续了张氏凉国统治时期的郡县划分。   当冉闵进入西北地界范围之后,他到来的消息很快就在各个渠道传播,有人欢喜的同时有人忧,无论是喜或是优都是出自立场的不同。   出现忧虑心态的必然是被汉国官方认定的乱党或是宵小。   汉国有两个大杀神,一个是在南边不断镇压不服的桓温,另一个就是针对羯族大举屠杀的冉闵。   人的名树的影,很多时候只需要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就能被吓得心肝颤,冉闵到西北的消息一经传开,想干点什么事的人已经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是不怕死能不能成事的问题。   “传达各郡各县,某已至姑臧。”   “诺!”   冉闵没干人一到就召集各郡头头脑脑的事情,仅是将自己到来的消息通知出去,不是太远的人就该主动来拜会。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名声能够达到震慑作用,不但是对宵小之辈,对体制内的人也是那样。   想干成什么事,首先就是要形成上下一心,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出集体的力量,领头的人能不能服众,就是能不能团结一致至关重要的因素。   冉闵有充足的带兵经验,清楚要发挥集体最大力量应该怎么办事,第一个就是要让集体有干活的压迫感,驱使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尽最大的热情去做事。   “拿来公文。”冉闵很快就得到自己想要的,没有多久也勾画出一片名单:“此些人等优先审判。”   前来拜会的人听得愣神,剩下的只能是面面相觑。   此前的谢艾和西北本地的官方人员也不是没成绩,干掉的人不算,抓捕起来的人不少。   冉闵勾画的名单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随机挑选,经过审判后会挑出死刑犯,大张旗鼓地明正典刑,说白了就是要杀鸡儆猴。   “没什么是杀人解决不了的。”冉闵对着包括郡守在内的一大群西北地方官笑着说道:“杀一人不够,便杀两人,乃至更多自取死路之人。”   郡守陈粲无论怎么看,看到的冉闵脸上的笑就是一脸的狰狞,哪怕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该害怕,可是心里还是凉飕飕的。   谢艾也杀人,可是他的出身决定了一点,怎么都要顾忌一些情份,很多时候是无法使用太过暴虐的手段,干起事情来也就会显得缩手缩脚。   冉闵对西北并没有什么情份,会遵守汉律,可是绝不会缩手缩脚,有多少人找死,很乐意全部干掉。   就是在抓捕方面,冉闵也不需要有谢艾的顾虑,情面什么的更是不需要顾忌,办事的手法肯定温柔不到哪去。   冉闵带人进驻姑臧的第六天,经过一番汉律必要的审判之后,七十四人被押到刑场,于围观之中被念出罪行,一片刀光闪过之后,七十四颗脑袋滚落下地,无头尸体的颈部涌出的鲜血染红一大片地面。   在随后的半个月,姑臧的行刑场每天都有人被明正典刑,罪不至死的人则是被带着游街,随后送往各处服苦役。   “光是杀人自然也不能成事。”冉闵再一次召集地方官,这一次却是自觉笑得和煦:“有功则得赏,还要赏得热热闹闹。”   今汉效仿秦制,秦制中配合官府缉拿罪犯,会根据是什么样的罪犯而得到该有的奖赏,从钱到爵位都有明确的分级。   “此些人等……”冉闵拿起放在案几的文牍,经由亲兵被转交到郡守陈粲手里:“不可拖延了。”   陈粲心里苦,什么人犯了什么事该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又有什么人立下了什么功劳需要得到怎么样的奖赏,事情并没有多么简单。   嫌疑犯自然是要经过审讯,一一确定都触犯了哪一条法律,触犯了法律又是怎么样的惩罚,该先罚钱就绝不会先砍头。   立下功劳的人,他们还需要经过官府的背景调查,是哪里人,家中有多少人,房子规格怎么样,有多少土地,有没有爵位……有太多太多需要查的地方,然后再落实赏赐。   继承自秦制的汉律就是那么操蛋,人干了好事还得层层的勘合,有人会觉得麻烦却没人能够拒绝,本身要是没黑底子被查得越详细,未来的前途绝对就越光明。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官方的奖赏都有后续性质,仅是奖励钱财也是在官府的“堪用”名单上挂了名,日后要推举官吏会被优先考虑。要是被赏赐爵位就更不简单,地方上的公职会优先取录,到了军方有在地方的良好表现也会在选拔职位上面得到优待。   秦帝国之后,西汉开始就有“良家子”的定义,就是每个朝代的“良家子”要求都不相同,但只要被定义为“良家子”一些事情上肯定是有更多的便利。   勘合身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陈粲心里苦的是冉闵要求要快。   什么事一旦要快,动用的人手和资源就不会少,还会更多程度地错过什么,要是最后出了什么事,谁主持勘合就要背负责任。   “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冉闵会在乎陈粲有什么难处吗?很明显并不会。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要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本骠骑就在阳关等待好消息。”   众人刚才还在奇怪跟随冉闵来的那些人为什么会一片忙碌,原来是冉闵要去阳关。   “那个……”陈粲就是再怕冉闵也要将事情说清楚:“勘合之事,郡内可以主导,有些赏赐却需要经过丞相府和太尉署的手续,所以……”   那是肯定的事情了,地方上哪可能什么事都能干,牵扯到赏赐的时候更是不能超越规格,那就是所谓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的一部分。   根据规定,超过五百亩土地的赏赐都要经过丞相府的背书,爵位到了第五级大夫爵也必须获得丞相府与太尉署的共同认可,地方上压根就没有那些的权利。   该是什么样的功劳会获得什么赏赐,事实上就是一层一层的界限,比如县里勘合功劳封顶的爵位就是到上造,郡里仅是到簪袅和不更。他们可以先将事情办了,问题是还要将详细资料送到中枢,中枢觉得有问题会派人下来核实,一旦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会取消对某人的赏赐,连带经手赏赐的人也要遭受处罚。   冉闵胆子很大,许多行为方面也绝对能称得上是作死。可他很清楚一点,胆子可以大,作死也不能是以挑战汉律为前提,就向陈粲点点头,然后握着腰间的剑柄,踩着步履走出官衙。   姑臧是属于武威郡治下,还是武威郡的郡首府,经过冉闵这二十来天的折腾,城池之内显得很是萧索,那是压根没人敢随意再闲逛了。   官衙之外,众多全副武装的人已经在等待。他们是冉闵的亲随,等待冉闵出来翻身上了朱龙马,就在冉闵的领头之下,马蹄声阵阵地向着姑臧西门而去。   姑臧好歹是张氏凉国原先的都城,规模方面并不小,有划分各自的坊,城市内的主干道修得也是宽大,总的来说很是有一番气派。   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看到一大群骑士当街骑马而行,除非是眼瞎或者要碰瓷,不然谁都会下意识地让开。   各处建筑物之内,听到马蹄声的人会生起好奇心,要么是站到门边或窗边观看,要么就是从门缝或窗缝偷看。   “那些不开门的各门各户,郡首府可有派人训斥?”   “将军,此事不归咱们管啊?”   “那个陈粲看着就是个窝囊废。”   “呃……”   讲道理,该开市的时候不做生意也属于犯法,这一条法律在各朝各代都是严法,以效仿秦律的朝代会受到的惩罚最严重。   汉律规定不服丧、不进喜、非天灾、非人祸,开市时商户无理由闭门,一般是以警告优先,警告无效则采取罚款,屡教不改就不是罚款那么简单,人可是会被抓去服苦役。   “该是涉事了。”刘猗说的是谢艾等人先杀或抓一批,冉闵到了之后又处理了一批:“本地官府喜优参半啊。”   能搞事的人基本都有搞事的资本,没钱、没粮、没人也就没有搞事的基础,西北被收拾的着实有些多,他们一出事必然也就牵扯到方方面面。   从姑臧到阳关有将近两千里,冉闵等人一路是走走停停,每在某地停下来就会发生有人被拉到菜市口砍头的画面,倒是坐实了冉闵杀神的名头。   两千里要是骑马赶路,怎么也是半个月左右,他们足足用了一个半月才算是抵达阳关。   “骠骑将军这一路真是血流漂杵啊!”   “可不是,一停下来就是砍人脑袋。”   谢艾自然是要带人迎接冉闵。冉闵没到之前,他听到哪一地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送往哪里服苦役,内心的情绪非常复杂。   “还是很有用的。”李匡才不管冉闵杀了多少人,是有没有用:“诸君不觉得他们(指西北人)更为配合了吗?”   这个,就是谢艾为什么会情绪复杂啊! 第741章 汉家儿郎千千万   人比其他动物的优势不止是在智慧方面,是智慧所带来的更多种的思量,趋吉避凶无疑更是一种经由智慧加持之后的本领。   曾经统治西北的张氏,阖族基本没跑地被汉国带到关中,就算是有张氏凉国的众臣得以逃脱,他们要是没什么特殊心思自然是能大大方方地露面接受监视和管控,要是想干点什么有损汉国的事情则是只能躲起来暗地里进行。   张氏阖族全被带走,等于是西北没有了名份大义上的扛旗人,那些曾经的张氏凉国重臣可以作为旗帜,可是份量上真无法与张氏相比。   汉国建立仅有九年,可是九年之间不但一统诸夏旧土,还驱逐和消灭了曾经肆虐中原的胡虏,更是杀进草原夺下了漠南。   诸夏曾经的军队最为辉煌的时刻是封狼居胥和勒石燕然。   当今的狼居胥山不再有什么特殊政治地位,可汉军还是将狼居胥山给占领了,还很特意地在那里纪念了霍骠骑。仪式是被文字详细记载,还有画师将整个场面分别画下。后面是经由汉国中枢的许可,将一部分复制的文字和图画传达全国,极度振奋了军民士气。   勒石燕然的所在地其实就是燕然山,相对于封狼居胥的传播性比较广,勒石燕然的事迹其实是被刻意地压制。原因自然是参与勒石燕然的窦宪,他早先的名声并不好,是东汉的外戚和名将,还是一名权臣,后面更是被定位为乱臣。怎么能去宣扬乱臣的伟大和正确呢?勒石燕然就被官方给压制和弱化了。   曾经的先辈办到的事情,当代的汉军全给办了,甚至兵锋还比先辈更加锋利,至少先辈真没做过灭掉百万之众一族的事业,汉军灭掉的异族却不独羯族,连带东北的高句丽、百济、新罗都给收拾掉,甚至还远征数万里之外的异域。   论兵锋之犀利,今汉远超先辈。   论功德之雄厚,今汉解救黎明百姓于胡虏之手,中原存活之汉人皆需感恩。   西北仅是一隅之地,有口众近百万。近百万人并不是全部非得与当局过不去,那些想要与当局过不去的人,他们面对的是己身面积十数倍和对当局持感恩心态的一千六百万人。   总说时势造英雄,那是一种跟随潮流的顺势而动。不缺乏有英雄造时势的事例,可相比前者的难度不知几何。西北并不缺能人,但是他们的能耐远没有能够造就时势的地步。   “自觉无望者,必将蛰伏。”谢艾有数据能够表明,自冉闵出现在西北,出的事情是越来越少。他无法判定好坏地说:“以当前而言有利,却是更加难以根绝。”   他们这几个月并没有吃白饭,除了消灭和抓捕相当数量的乱党之外,已经确认乱党众多头目的身份,除了张耽和裴恒之外,更有宋澄、索孚、宋秦等张骏时期的西凉重臣。   知道都是谁,就能更有针对性地布置抓捕,止于冉闵到西北之前,谢艾和李匡主持下已经抓捕了索孚和张瑁,对于其余乱党头目的行踪也有收获。   “进军西域已经到最后准备阶段,不宜再扩大了。”谢艾说着已经迈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骠骑将军。”   在汉国面对冉闵容易发懵并不止限制在一个群体,便是同体系的同僚很多时候也觉得冉闵难以沟通。但是相对于其它非军方,归一同一体系的人对冉闵的喜欢还是多过于厌恶,那是立场相同本身决定了的事情。   阳关是在西汉时期命名和建立,时间流逝了数百年,今时今刻的阳关虽然还保留着原名,可是随着历史变迁是地位一再发生改变,最明显不过的就是建筑物不知道已经换了几茬。   西汉是拓张到西域,观察地形和勘探道路才建立阳关。建立的一开始就是作为雄关而存在,不但依山而建,还选择在一处湖泊不远,向西便是一片平坦地形,向东同样也是一片平坦地形,那么选择一处有山的地方建立关隘也就理所当然了。   数百年过去了,阳关周边的地形没有太明显的变化,该是平坦依然平坦,可是随着气候的转变却是发生了很多不同,比如西汉时期的阳关东、西两边是一片青青草原,到了现如今却是有着太多的戈壁。   西汉在遥远的西部并不止建造一处阳关作为关隘,阳关向北一百余里之外还建立玉门关,两处关隘都设有都尉。除开关隘之外,西汉还征集人力建造长城,西边从玉门关作为起点,向东不断扩展城墙,连绵数千里成一种内凹的扇形建到居延泽。   长城是一种泛称,就是连绵无边无际的城墙,玉门关到居延泽的长城,它的修建时期算是西汉最晚建造。此前是沿着羌谷水向东修建的长城,它是一种不规则的弯曲路线,由羌谷水作为起点,一直修到休屠泽。   按修建时间来算,还有更早修建的一处长城,就是西凉边境修建的那个长城,却是从休屠泽向参街谷附近。这一条长城的长度最短。   不独先秦各国爱修长城,其实都是出自防御需要才会修建,西汉连续在西北修建三道长城,足以说明每一个时间段都应对着不同的威胁。而西北的这些长城,到后面重要性是一再降低,不说到了两千年之后,就是到元朔九年也只能是看到一些残垣和基座,是看不到成规模的城墙段了。   对了,就是到两千年之后,人们所看到的长城其实也不是秦长城,实际上是明清后面修建的长城。在明清之前,历朝历代修建长城是采取夯土方式,真不是使用砖石。   阳关只是单独的一处关隘,绝不是从西汉保存到现在,却是张氏凉国修建,采取的依然是夯土方式。   张氏凉国不但重新修建了阳关,也对玉门关包括原有的长城段进行修复,就是张氏凉国的人力物力不比西汉,长城的修复是从玉门关到冥泽。耗费人力物力去建造和修复关隘、长城,目的当然是出于需要,也就是针对西域敌对势力。   冉闵早就知道遥远的西北有两处军事重镇和长城段,却是第一次过来。他一路之上走过了草原和戈壁,一伙人显得极度风尘仆仆,靠近阳关之前就能远远地看到一大片的营区。   汇聚在阳关的人已经多达十七万,除开原有的一万驻军以及李匡带来的五千将士,剩下的都是参与进军西域的人。驻军有自己的驻区,李匡带来的将士则是和有志建功立业的人混合驻扎。   “人多是多,有多少能用的?”冉闵见到前来迎接的谢艾压根就没寒暄,问出关键又得到答案,抚慰胡须笑道:“还是很有血性的嘛。”   谢艾与冉闵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对冉闵的个性却是多少有些了解,不等冉闵发问,就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情况说了一遍。   要说血性,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只是有些民族更软弱一些,有些民族不知道不被灭就不看情况的怼,那是本身历史所带来的背景不同,也就让每个民族在遭遇艰难时采取不同的应对。   人有多少勇气,遇到难事时会爆发出多大的抗争意志,其实先辈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很关键,历史上没有过英雄的民族没有榜样,历史上有过英雄甚至有很多英雄的民族则会效仿榜样。这个就是为什么每个国家或民族有没有历史的重要性,无非就是先辈鞭策后辈遭遇艰难该采取什么应对。   诸夏并不缺乏能够成为榜样的历史,每个区域又会因为自己生活的环境,让各个区域的人在面临艰难时能爆发出多少力量,通常生活越是优异的人就越惜命,生活环境艰难的人则是更有韧性。   西北人绝对不缺乏血性,就是很多时候血性是用在不恰当的地方,比如东汉末年西凉军,又比如南宋时期的西夏,但是在绝大多数时候西北人的血性是作为民族抗争的底蕴,与其余区域的同胞共同在艰难时刻为保家卫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大汉如煌煌烈日,冥顽不灵终究是少数。”谢艾意有所指:“今上圣明,有雄心壮志,天下何人不从?”   冉闵并不是傻,他就是性格方面比较直,听出了谢艾话中的意思,却是撇着嘴近乎于训斥地说:“汝为今上之臣,国之御史中丞,凡事当不负今上厚望,以权责为重。”   说到底,还是冉闵觉得谢艾办事不利索,特殊时刻许多事哪讲究那么多,没什么是杀人解决不了的事情,没解决就一定是杀的人不够多。   李匡不得不站出来,恭敬行礼之后,说道:“将军,且先入营?”   冉闵这才将目光看向李匡,像是审视一般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没开口说什么,迈步就走。   “家上之言并无它意。”刘猗又像往常那样为冉闵“擦屁股”,略略歉意地对谢艾说:“新亭侯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谢艾却是露出愧疚神色,低语道:“艾顾忌乡党,却是多有渎职之处。”   “当为人子,何人不如此。”刘猗非常的通情达理,笑道:“若非如此,今上何必遣新亭侯前来西北?”   在很多朝代,对家乡人讲情面是一种上上下下都认可的美德,就算是皇帝知道某个臣子偏袒了家乡,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是会怎么处理,可是在感官上却会很喜欢,往往是会从轻处理,更可能在随后就会重用。   很明白的事情,要是连家乡人都能冷酷无情,谁还指望某个谁会感念恩情,不懂恩情的人谁见了都会害怕。所以说铁面无私什么的听着挺好,可是上到皇帝下到同僚都亲近不起来,也就只有注定难有什么关系的百姓会觉得好。   谢艾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既然后面冉闵受命来了,说明他真的是将事情办砸,要不然就不用冉闵再过来。   冉闵入了营盘,可没马上找个安逸的地方休息,是在营盘到处溜达,看看来的都是一些什么货色。   西北的人口接近百万,除却老弱妇孺之外,青壮数量撑死了也就一二十万,就是不会超过二十万的青壮,阳关竟然汇集了十五万以上,可以说近乎于都来了?   “回将军,并非如此。”李匡负责第一批次向西域进军,总是要掌握实况:“十五万众,户籍在西北者有六万,余下则是来自全国各地。”   冉闵“唔”了一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六万西北人,超过半数原为凉军,又有七成有过上阵经验。”李匡对这一批人其实是最满意的,几乎是编练一下就能使用,不像没什么经验的人那么麻烦:“末将选拔者,以上过战阵的人优先,已经收录五万众。”   冉闵才不在乎李匡收录了多少,他很是感兴趣地找了一些非军方的人问话,聊的话题很杂,问最多的是为什么会过来,得到的答案更杂。   “功名祗向马上取,再实诚不过的至理良言了。”冉闵话中的其中一段是刘彦截取自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十足十的符合武人的思维。他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都是好汉,是好汉就该上阵博取功名,方不负堂堂之躯。”   李匡带过来五千将士,最多也就是编练五万人,等于是每一名汉军能管辖十人的上限,不但是为西北人找出路,也不限制全国各地的人过来。   汉国非常重视军功,有没有军功压根就决定了社会地位,是有郡县兵体系,可是郡县兵更多是作为戍卫军的存在,想进入野战兵团(常备军)又没那么容易。这一次当局在西北开了一个缺口,那还不蜂拥而至?   “谢安在西强山的动作有些慢了。”冉闵后面当然是被引领着到休息处,一点都不觉得需要给谁面子,就说道:“西域小国林立,却无大国。能经受得起汉家好汉的冲击?”   李匡可不敢嘲讽谢安,只能是讪笑应对。 第742章 西出阳关有故人   谢安若是知道冉闵公开嘲讽绝对是要气得跳脚,他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摆明阵仗地进行交锋,是利用复杂的山地躲避和袭击,山区作战就没有简单过的时候,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是如此。   西强山只是一个总的泛称,其实包含了几处连绵的山脉和一大块的密林,那里的地形之复杂一点都不输给巴蜀,甚至可以说还比巴蜀要复杂一些。   巴蜀至少经过人为开发,长久以来已经开辟出人可以走的道路,再来是作为诸夏自古以来的栖息地总会有舆图勘测,可西强山真就不是诸夏踏足过的领域。   位于高原之下的西强山,那里有山脉和密林,还有两处很明显的盆地。要深切的知道一点,没有经过人为开发的地区就代表没路,再来是盆地长期积水之下也极为容易形成沼泽区。什么都是原始的状态下,猛兽以及各种虫类更是多不胜数,对人踏及的挑战性一点都不低。   谢安率军进行拉网式的围剿,很多时候困难不是在羌、氐残余的反抗方面,是大自然给围剿增加了无数的困难。他们围剿期间不缺发现暴尸荒野的尸骸,几乎是什么死法都有,被毒虫毒死的最多,哪怕是他们有充足的事先准备,可是非战斗减员也是相当严重。   想要开拓一地原始区域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容易,也就能够知道先人到底是有着何等的无畏精神,才有了子孙后辈得以安逸生活的环境,恰恰就是因为知道开拓不易,诸夏也才产生对祖先的崇拜。   针对羌、氐残余的战事进行得怎么样不是冉闵该去关心的事情,他连太尉徐正都能时不时地调侃或嘲讽上那么几句,对本来就不怎么对盘的谢安又怎么会嘴下留情?   “骠骑将军正是一如既往的……”李匡后面的话没说了,可大家都懂得是什么意思。他东张西望地看了一圈,才对谢艾说:“骠骑将军既然已经抵达阳关,诸事便算是毕了?”   谢艾见冉闵到来没有风风火火要搞事,内心里自然是大大地松一口气。他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说道:“我等却是不可懈怠啊!”   李匡秒懂,冉闵是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自己这边出什么幺蛾子。   总归来讲,虽然前一段时间有下过雨,可是西北将要爆发旱情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事情,汉国在西北采取强硬手段镇压宵小,又由谢艾出面拉拢可争取对象,闹事要面临铁血手段镇压,官方也给出了活路,大家伙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在官方的规划下怎么渡过难关。   西北的本地人参与进军西域是要用向外征战的方式寻找活路,其余区域前来的人则是完全针对军功。   全国各地涌向西北的人太多,倒是给西北人提了一个醒,汉国极重军功的前提下,不是军队一员也能获取军功,那是前所未有的好事,可别错过这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我等虽未有军籍,却是由军队领导进军,有何差异?”三石老早就抵达阳关,是作为被第一批编练的人员:“有功依然被认可,可获爵位,该有赏赐一点不少。”   其实有更多的好事,比如到了阳关之后,吃喝也被军方承担了起来,伙食方面更是家里所比不上的,就是训练非常严格,消耗的体力也非常大。   在当今这么一个年头,就算是富足的家庭也难以保证每个月能吃上几顿肉,汉军的食谱却是从来不缺肉类,尤其是以水类肉最丰富。   三石刚才已经吃掉一条咸鱼,正在向第二条下嘴。他对于咸鱼很是喜欢,不是咸鱼有多么好吃,是咸鱼有着充足的盐分,稻米饭搭配着咸鱼,再有一碗浓浓肉香的汤,感觉自己过的就是地主老爷的美日子。   汉国从一开始就不缺乏海产,一度还以咸鱼作为主打产品与拓跋代国进行过贸易。之所以叫咸鱼,不就是经过拌盐制作。而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必需品,可很多地方压根就不产盐。   西北有盐池,还是从先秦就有的盐池,但是盐池的产量很小,质量方面也根本就不怎么样。得说的是西北的百姓长期就属于缺盐状态,想得到正儿八经的盐属于奢望,绝大多数人只能是用咸布,甚至是连一点咸味都不会有。   不但是西北,全世界的很多地方都属于缺盐,也就有了各种各样在煮食时增加食物咸分的手段,味道是有了,可是对身体该有的补充却是没有,导致身体总是缺乏这个那个,不但寿命长不了,各种各样的毛病也不缺。   可以说三石从小到大就没吃过真正意义上的盐,不单独他,是绝大多数穷困之人都是相同的情况,对于咸鱼的热爱也就不难理解。   麦磨粉制作面食是近几年才有的事情,最先风靡开来的地方是原青州行政区,后面向周边扩展,就是还没有传到西北,也就是说后世极度流行面食的西北在现如今的粮食依然是黍米、秫米、粟米和众多杂粮之类。   事实上麦原先在中原也不是主要粮食,大多是作为主粮之后的季后补种农作物,小麦得到的重视不多,却是大多栽种大麦。在将麦磨粉没有出现之前,麦是一种极度难以下咽的食物,与脱壳技术也是有关。   要是没有经过刘彦的改进,不但麦磨粉不会那么早出现,就是多种粮食的脱壳也是以舂为手段,也就是拿着粗重的木头慢慢舂,家中的妇女光是为了每顿食物经常需要舂上一两个时辰。   稻米在长江以北并不流行,许许多多的西北人是到了阳关才知道有稻米这么一种食物存在。   军方的稻米来源是西南和中南半岛,以中南半岛的获取量最多。事实上每个地区的稻米口味都不相同,看得是当地的气候怎么样,更符合的地方口味自然是更好。后世发展杂交水稻为的是产量,可营养价值方面真的不怎么样,但没有比让全国人民吃得上饭更重要的事情了。   要说哪里的稻米最好吃,毫无疑问就是中南半岛那边出产的稻米,不但是一颗颗饱满和光亮剔透,就是营养价值也相当高。现如今汉国的很多人都能吃到中南半岛出产的稻米,却是要比子孙后辈幸福得多。   “明日便要开拔了。”   “是啊,出阳关往白龙堆。”   白龙堆以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名字当然是第一代开拓西域的西汉命名,证实了只有强者才有“命名权”的规则。   白龙堆就是现代的罗布泊,就是目前那边并不存在广袤的沙漠,仅是一些区域形成戈壁,大多数地区是草原状态。   出阳关之后,向西路途地形大多趋于平坦,便是有山也是很小的小山包,往前六百余里可以抵达蒲昌海。   对了,蒲昌海(盐泽)是先汉的旧称,蒲昌海的称呼一直是延续到曹魏,到了西晋时期改名为牢兰海。刘彦当然是无视掉司马一家子当政期间的一些命名,重新用回了先汉的称呼。   阳关正西面为平原地形,南边则有一道连绵数百里的山脉,山脉目前是没有名字,到后世被取名金山脉。金山脉再往南是一处范围极广的盆地,现代命名为柴达木盆地,再继续往南则是昆仑山脉了。   谢安目前率军激战的地方就在昆仑山以南,那里山脉连绵,却又有着诸多的盆地,他们遭遇的困难与隋唐时期一样,甚至还比隋唐时期更困难一些,至少隋唐时期那里是有吐谷浑六部栖息,可目前真的就是很原始的面貌。   从中原往西域的一整条路线有一个泛称叫河西走廊。这一条河西走廊并不是一成不变,沙漠化和戈壁化会使道路出现变更,目前使用的是由姑臧一路向西到阳关的路线,等待因为气候改变了面貌,到隋唐其实只能是选择到玉门关的路线,导致隋唐的很多文化作品中基本是见不到阳关,倒是很多的边塞诗人经常会提到玉门关。   “五万五千人足用三月之粮,缺粮便是就敌了。”   李匡说不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出阳关进军西域本来就是一种“止损”行为,国家愿意提供可用三个月,在全国即将面临全面缺粮窘境下,已经是尽到最大的努力。   谢艾并不会出阳关,他仍将留在西北处理后续事宜。   第一批前往西域的人将以李匡为首,他们进入西域之后可以便宜行事,也就是不限制一些条条框框。   在第一批之后,第二批人手会在随后的一个月开拔,却不再以军团模式进入西域,是以小股人马的“自由行”,等于李匡所带领的第一批是为了打开局面而去,跟汉国开拓中南半岛非常类似。   由于是求活前提下的进军西域,官方并没有为各骁果发放号衣,等于是除了军方的将士之外,其余人是穿什么的都有,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武备齐全。   到了正式出发的当天,消失了有一段时间的冉闵再次出现。   冉闵是站在阳关城隘之上看着不断列队穿过关隘的队伍,身侧由谢艾进行陪伴。   “南方人有中南半岛,北方人有西域。”冉闵对于鼓励民间向外开拓其实没有更深的理解,就是单纯的觉得都有一个能抢劫的地方真好:“这一下子算是公平了。”   阳关城墙高约八米,连接两处山体而建,内外皆有瓮城,山体部分被凿空用以藏兵和囤积物资。它自被张氏凉国重新修建起来之后,其实还真没有发挥过作用,一直以来都是张氏凉国主动向西域发兵进击,西域人连一次靠近阳关都没有。   “西域与中南半岛不同。中南半岛处于蛮荒,便是有政权,多数地区并不被管控,以野人居多。”谢艾对中南半岛并非不知情,那边与西域也是两个决然不同的环境,再来就是:“西域在先汉攻下之前便是小国林立,更出现过强国。又处于东西方交汇之处,文化多样,民风彪悍。”   “北方汉人同样比南方汉人更能打。”冉闵才不管是不是地图炮,笑着说:“能打的对上能打的,倒是合适。”   谢艾也就是说说而已,西域人就是再能打,长久的时间里面也是被诸夏教导怎么做人,已经被开发的西域也相比中南半岛少了更多来自于大自然的危险,前往西域面对的就是人与人的拼杀居多,不用像前往中南半岛在密林里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咬了没了小命。   五万五千人的出关,还只有一个城门洞能够通行,速度真的是快不到哪去,从第一批人出关到最后一人走出,整个过程竟然耗时多达七个小时,导致作为前导的骑兵部队都走出二十里之远,后面却是吊着。   直至最后一人出阳关,冉闵看着绵长的队伍说道:“西域那边什么反应?”   “大汉在阳关聚集一二十万人,动静搞得太大。”谢艾不负责进军西域,与李匡接触多了却也知道情况:“鄯善多方奔走,焉耆、高昌、且末、精绝等国知晓厉害,奉龟兹为盟主,组成联军严阵以待。”   “商人与乐师之国啊?”冉闵对龟兹还真就不陌生,主要是石碣赵国曾经接纳了相当多的龟兹人,十分得到石虎礼遇的佛图澄就是来自龟兹。他有些好笑地说:“以龟兹为盟主,只是因为龟兹富有?”   还真让冉闵给猜中了,要说西域现在哪个国家最富有,那绝对是以龟兹为首。龟兹有钱到随处雇佣人马的地步,就靠着雇佣军大肆开疆辟土,还不断用钱砸,砸出了本来应该感到忌惮的众西域国家乐呵呵,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龟兹不断扩张。   “疏勒和车师不动,问题就不大。”冉闵是真的瞧不起龟兹人,与诸夏的固定思维关系挺大,诸夏自古就不认为商人和伶人之国能干成什么大事。他想起了什么,略略感到好笑地问:“乌孙人真的对车师动手了?”   谢艾还是知道冉闵为什么会有那么明显的揶揄,主要是汉国这边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下,知道汉国进军西域意志坚定的乌孙,又像历史上那样坚定要抱大腿了。 第743章 漫漫征途   乌孙的历史很悠久,太远的很难说得清楚。毕竟乌孙人并没有自己文字,无法进行详细的历史记载,只能是用牧歌来作为一代又一代的唱颂。   有文字记载的乌孙……当然不是乌孙人自己去记载,还是诸夏这边知道有个乌孙,在诸夏的历史上提了一提,才能在文献上看到乌孙这两个字。   用文字来记载乌孙是在公元前两叶初,根据西汉的记载,当时的乌孙人是和月氏人一块游牧,地点大约是在甘肃境内敦煌祁连之间,与当时的西域各国和匈奴人为邻居。   月氏人和乌孙人混到一块,是月氏人被匈奴从东边草原驱赶到西边,别看月氏人被匈奴人打得很惨,可月氏人还是能够欺负乌孙人,乌孙的昆莫难兜靡就是在与月氏人的冲突中丧生,导致乌孙迎来了第一次的亡国。   难兜靡的儿子猎骄靡被当时的匈奴雄主冒顿收养,又在匈奴的帮助下重建乌孙,此后乌孙就成为匈奴的附庸。   匈奴与月氏是死敌,他们在上古先秦时期……也就是诸夏的战国时期,一直都在互相争夺草场,长久的时间里其实是月氏人比匈奴人强大的局面,那个时候的匈奴西有月氏、东和北有东胡,其实匈奴人是被欺压得很惨。   在诸夏的春秋时期,一直南侵的不独匈奴人,比如月氏人就一直找义渠人和秦国的麻烦,连带赵国也会时不时被月氏打一下草谷,燕国的主要敌人则是东胡人,匈奴只能算是众胡中的小角色。   是冒顿集中了匈奴各部的权力,先干翻了看似强大的月氏,后面又干挺了东胡,才使草原变得一家独大,不过那是到战国后期的事情了,等于是匈奴为之前的月氏和东胡背下了老是入侵中原各国的锅。   一点不带虚和假,春秋和战国前期,地处西北的秦人面对草原威胁真不是匈奴人,除了一开始就被打残和驯服的戎人和狄人之外就是义渠人,后面则是变成了月氏人,是等待匈奴人打败并驱离月氏人,匈奴人才变成秦人新的威胁。   要是寻找相关史料,春秋阶段还没三家分晋的情况就不说了,北面的异族太多太杂,到战国阶段的赵国一开始在草原最大的敌人也是月氏人和东胡而不是匈奴。等待匈奴成为赵国北边威胁的时候,都已经是到战国后期了。   而燕国从始至终面对北边的敌人就不是匈奴人,是东胡人。要说的是燕人一直都过得挺凄惨,老是被诸夏的兄弟忘记,曾经还有长达百年没能与诸夏兄弟联络感情的空白期,甚至燕国一度被东胡灭掉了,诸夏兄弟都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还是等燕人千辛万苦复国并驱逐东胡,等待晋国中的赵人将地盘拓展向北才重新联络上燕国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   冒顿在草原崛起之初,实际上匈奴人并不轻易去招惹诸夏各国,与去和有着高度文明的诸夏各国拼命相比,匈奴人更喜欢找草原各异族部落和西域人的麻烦,也在欺负弱者的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   对了,“胡”其实是冒顿的命名,他很是雄心壮志地想要创造出一个统一的民族,也就有了非“夏”既“胡”的规划,说白了就是要为南侵做准备,南侵之前要让所有非诸夏的文明形成统一,统一之后再倾力南下与诸夏碰撞。   所以了,“胡”其实真不是诸夏给的命名,诸夏当时称呼异族是以“戎”、“狄”、“夷”、“鬼”、“蛮”为主要名称,也有详细的区分,该是哪个区域的异族绝对不会模糊或叫错。   一开始“胡”是很高、大、上的字眼,是代表着一个庞大且强大的部族正在慢慢崛起。   而“胡”这个部族也的确是得到崛起,就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屈从在冒顿的权威之下,比如东胡大部逃掉并又建立了自己的部族,其中最大的两支就是鲜卑和乌桓。另外的月氏也并不愿意当“胡”,他们被一再打败向西逃窜。乌孙也不觉得当“胡”有什么好,老是想着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乌孙弃匈奴而亲汉,不过合纵连横之术。”   “郎将之言甚是。”   荀羡入眼之处,一眼看去就是看不到尽头的草原。他是第一批进军西域的行军长史,很清楚这一次的经历绝对不是什么镀金,关乎到自己日后的前程能拔高到什么高度。   他们这一批人出阳关一路向西而行之前,是已经清楚往西域而去之后还是有盟友的存在,就是不知道乌孙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真实情况是,乌孙失去了大腿早就没落,那是解忧公主之孙伊秩靡以后,乌孙自己陷入内乱,分裂之后的乌孙与其余国家一样,先是多个强力人物抢夺老大的位置。要是他们能争出一个老大也就罢了,偏偏没人能够强力到消灭其余竞争者,分裂自然也就持续下去,分裂的时间一久就不再作为一个整体。   “如今之乌孙空剩其名,最先遣出面圣使节自称相大禄一脉。”   “便是丞相吧?”   一个分裂中的部族(国家),官职什么的完全是虚的,头顶上没有一个能服众又强力的统治者,只要有实力了就能给自己的脑袋上套想要的头衔。   知道东方有汉人复立汉国之后,跑到中原想要抱大腿的乌孙并不止一伙,没有能够代表整个乌孙的使节就不说了,上报给汉国的官职竟然会出现重复。   汉国从众多乌孙使节的乱象上很快就得知一点,乌孙人完全就是乱成了一锅粥,打生打死的情况已经将近两百年,分裂之初打得挺激烈,后面发现谁也奈何不了谁才降低战事烈度,可分裂也就一直持续下来。   统一的乌孙尚且无法一统西域,就是能够最大程度地压制。抱上大腿之后的乌孙倒是想要统一西域,可是前有匈奴人不允许,后面汉帝国也不会愿意见到有一个势力来统一西域,乌孙也就一直是西域一霸却从始至终将统一西域停留在梦想阶段。   分裂之后的乌孙,地盘实际上是面临一步又一步的压缩,西汉时期还能踏过北山(天山),东汉之后退缩到北山之后,到了曹魏时期乌孙又趁着曹魏没多大功夫理睬重新跨越北山,结果在西晋初年又被驱离到北山之后。   等待西晋完蛋轮到匈奴人做主,乌孙人其实是非常想重新抱上匈奴人的大腿,奈何匈奴人没有坚挺多久就完蛋了,换上了匈奴人曾经的奴隶种族羯人成为中原霸主。   面对匈奴人从西域带到中原的羯族,乌孙人是在投靠与不投靠中犹豫,结果是被车师、龟兹等国捷足先登,也就有了乌孙人的再一次大后撤,乌孙的这一次后撤直接就是数百里,都快跑出原有的地盘,去和大月湖(巴尔喀什湖)另一边的悦般人作伴了。   羯族原先并不作为一个整体,他们实际上是匈奴控制西域后抓捕的奴隶,后面会形成一个种族纯粹就是吸收了诸夏的民族概念。因为羯族是来自西域,天然上是要亲厚西域,又因为羯族西进的路线被张氏凉国挡住,导致对待西域大多采取亲善态度,就是对乌孙并不怎么样。   李匡的队伍中就有乌孙人存在,还不止是一个势力的代表。   这些乌孙人前往汉国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得到汉国统治者的认可,抱上大腿之后想要完成统一乌孙,或许还有借鉴先辈抱紧粗大腿继续在西域当一方霸主的心思。   西晋退出西域舞台之后,汉人的脚步是停止在鄯善,汉国尽管是查阅了许多存世的典籍,也从张氏凉国那边的记载对西域进行了解,可实际上还是雾里观花,自然是需要带路党的存在,乌孙人的出现对汉国就是极好的事情。   “大汉进军西域需要用到乌孙人。”李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乌孙人,却是嘲弄地说:“有选择性地扶持是必然,可分裂中的乌孙才是大汉需要的乌孙。”   就像很多的西域人那样,西域人种大多是白皮肤系,与黄皮肤系的汉人从长相上压根就不是一个样子,要说亲近是真的一点都亲近不起来,甚至都没有要将他们融合进入汉人大家庭的心思。   诸夏自古就有一个很明确的概念,统一国家之下民族独有一个才是王道,长久以来持之以恒的就是化胡为汉的正确事业,很清楚多民族完全就是给自己找难受,也就导致一再扩张过后众多异族消失在历史长河,异族不是被从肉体上消灭,其实就是被融合进入汉人这个大家庭了。   “主要是乌孙人长相太讨厌了。”李匡说的是皮肤颜色上的决然不同:“大汉可以接纳羌、氐和杂胡,不同之处仅是在生活习惯和理念,数代人之后并不会有什么不同。白皮肤的乌孙人……”,后面李匡只剩下一连串的“呵呵呵!”。   广袤而又没有明显地标的草原要是没有带路党真不是那么好走,不好走不但是难以辨认路线,还体现在会不会走着走着被戈壁或沼泽挡住去路,导致不得不又绕一个大圈寻找新的道路。   这第一批进军西域的军民,他们并不是挤在一团行军,只有什么都不懂的乌合之众……也就是没任何组织性的队伍才会那么干。但凡是有些基础常识的领导者,该分的前、中、后还是得分一分,那是队伍人数众多本身决定了的前提,要不然水源的应用首先就会出现问题。   在长途跋涉方面,水源一直都是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一些时候缺粮还能寻找其它方法解决,可是缺水真就不是想解决就能得到解决,导致长途跋涉一定要先搞清楚前进路线上到底能不能得到水的补充。   他们出阳关向西走了两百多里,就是沿着事先探索可以得到补充水的路线,路途之中连个人影都没碰上,谁都清楚这个就是反常。   从阳关向西原先并不是无人区,西域的一些游动部落曾经就跑到阳关的二十里之外放牧,一些属于羌的部落也是以这一片区域作为栖息地,现如今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两百多里听着好像很长,可是相比整个路程也就是其中的四分之一路程,越是向前就代表离本土越远。   “不坚决的坚清壁野嘛。”李匡还能笑得出来,是沿途水源至少还能用,就说:“他们要是有匈奴人的狠绝,就该抛尸水源制造瘟疫。”   坚清壁野不止是农耕民族会用,曾经的匈奴人在大败溃退的情势下也玩得相当顺溜,部落完全迁徙就不说了,还会宰杀牲畜,甚至是死后族人的尸体,都会抛到水源里面,用这样的方式让深入草原的汉军没有水源补充不得不放弃追击。   “西域人长期被域外势力统治,没有霸主种族的坚决。”荀羡不会缺少从刘彦那里听来的新名词。他早就将情势思考了一遍,对会遇上什么情况大抵心里有数:“他们很清楚我们是劳师远征,交战地点离大汉本土越远对他们越有利。”   汉国这边对西域也不是全然没有情报,即时信息是西域人组成联军的驻营地就在蒲昌海边上,到目前为止西域人根本就没有挪窝的迹象,很可能就是要将那里预定为战场。   西域联军原本是有个三四万,几个月内却膨胀到了小十万的样子,毫无疑问是坚清壁野离开栖息地的部落主动或被迫前往会合。   “的确是对他们有利。”李匡并没有无视己方远离本土长达八百余里:“乌孙人连车师人都打不过,我们到了西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军。”   荀羡保持笑容不变,诸夏屡次进军西域,又有哪一次在开始之初不是孤军?就算是孤军,也是背后有着强大祖国的孤军,有强大祖国的前提下,西域人从来不敢将事情做绝,甚至会情况不对立刻有西域人跳反,那是汉人输得起,西域人却没有输得起的本钱。 第744章 利之所在   骁果者,勇猛敢死之士也。   在李匡率领第一批民间骁果踏上前往西域的征途时,季节已经到了新一年的春季下旬。他们在这个时节行军,自然是因为今年西北没有下雨,不会是那种在晚春新秋的连绵雨季中遭罪,也是因为没有下雨才尽早出发。   新的一年中,西北仅是春季上旬下了几天的雨,除了一开始的大雨之外,后面的几天都是朦胧细雨,实际上并没有缓解干旱。那么将西北的勇猛敢战之士及早调离西北,就是为了降低可能发生动乱的机率,就算是真的有动乱也会因为勇猛者和敢战者都走了,就是生乱也不会乱到哪去。   “骠骑将军坐镇西北威慑宵小,西北乱象得到遏制。”纪昌是丞相,军政彻底分离之前属于什么都要管一些,才由他向刘彦进行汇报:“李匡所部开拔白龙堆而去,西域联军停留白龙堆未有异动。太尉署推测,战场将是蒲昌海周边。”   西域并不是一个多水系的区域,甚至可以说十分的缺乏水源,蒲昌海算是河流最多的地方。西域联军将蒲昌海东面设为战场的原因并不难推测,无非就是以逸待劳再掌握充足水源,过去的汉人必然是要争夺水源,等于战争的主动权是掌握在西域联军那边。   “联军在河流筑坝,截断蒲昌海向东的河水,我军行军至蒲昌海东面将面临缺水窘境。”徐正是站在一块被悬挂起来的山川舆图旁边,一边指点着舆图,一边为刘彦介绍道:“在此处,便是我军最后一次补充水源。军中有做好最大程度的准备,可储藏可用半月的水量。”   军队的规模越大消耗的水就会越多,虽然可以事先利用各种工具储水,可是水却也不是那么好储藏,不管是装在陶器还是木桶,一旦水长期储藏就会生苔,再来是一些另外的原因会导致水无法再食用。   李匡率部接近屯驻蒲昌海周边的西域联军驻地,没可能是将营盘设立太近,必然是要留出一定的交战场地,再来是并非任何地方都能设立营盘,中枢这边其实不太好预判情况会是怎么样。   西域人搞坚清壁野是中枢已经知道了的事情,还知道迁徙的部落大部分被集中到白龙堆,又有大量西域人看到龟兹人对汉人首级开出价码前往白龙堆,使原本只有三四万的联军迅速膨胀,对外号称十万大军。   龟兹人开出的价码很是令人心动,以铜钱来换算的话,一颗普通汉人的脑袋就能找龟兹人领取一千铜钱,汉国士卒的脑袋价值五千铜钱,又细分了伍长、什长、屯长、军侯、校尉的价码,对李匡这个郎将的开价多达一百万铜钱。   要是对西域人讲什么民族大义,所有西域人都会嗤之以鼻,可是有赏金那就没得说了。西域的民族太多,战乱以及仇杀每天都在发生,由于小国林立没有强悍的政权约束,亡命之徒真的不要太多,甚至是西域各个国家都有养马贼的习惯,要钱不要命的人多得是。   “十万?”刘彦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地说:“龟兹吗?”   要说西域联军有十万,刘彦其实是不相信的。他不知道西域到底是有多少人口,猜测最多也就一百万左右,今次动员起来的也就鄯善、且末、精绝……等等一些靠东的西域国家,就算是有西域大国之一的龟兹出人又招兵买马,难道十个西域人就有一个去白龙堆了?   总数一百万人,不可能人人都是能上阵搏杀的青壮,还要不要老人、孩子和女人了?用数据来做推理,一百万西域的青壮能有个十五万就算是多,三分之二的西域青壮全去了白龙堆,听着就是个笑话。   “号称嘛,不算数的。”徐正也是嘲笑了一声,后面却是说:“不过龟兹既然能出钱雇佣西域人,会不会也出钱向西边的国家雇佣人手或是军队?”   好像……是有这个可能性?   在诸夏文明里面,军队是国之重器,大臣与重将尚且不能私自调动,出于财货的诱惑而调遣军队帮异国作战更是荒谬,可不像诸夏文明的国家多得是啊!   西域再往西的国家并不少,能数得上号的就有康居、奄蔡、粟戈、坨力之类的小国,更西边的还有悦般和匈尼特这种大国。   西域小国,小的数千人就能号称一国,中等国家就是一万到三四万之间,五万人口以上在西域就算是大国,像是车师、龟兹、于阗、疏勒这种人口十万以上的在众多小国眼里就是超级大国。   所以了,西域人辨认强者的方法很是朴实,谁能拉出多少军队就算是多强,也就有了曾经的汉帝国光是军队就能拉出三万(李广利征大宛之战),还是万里迢迢地进攻到西域,当时的西域人真的是被吓尿了。   天老爷的,光是三万部队就相当于三十来个小国的人口,仅是一支远征的部队就与中等国家的人口相当,那么汉帝国该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生活在什么区域,身处的国家又是怎么个样子,就会给人一种生存的思维。西域人是被包夹在几大强者的中间,不是被匈奴人欺负,就是汉人来了之后建立管理体系,等匈奴人和汉人都消失之后又会有西边的某个谁来,有时候阿三也会过来凑热闹,就给西域人养成了习惯侍奉强者的习惯。   毫无疑问的是,相比没落下去的乌孙人,长期以来显得不死不活的车师人,忙于和高原人过不去的疏勒人,极度有钱并且活跃的龟兹人现在就是西域霸主。   “所以龟兹人在西域很有号召力?”刘彦是从来就没有将西域的某个国家放在眼里,那并不是什么战略上的藐视,是历史一再证明只要中原这边使力西域不管什么国家真就是不堪一击。他好奇的是:“龟兹人和西边众多国家的交情,好到能够雇佣正规军?”   对于龟兹雇佣大国的军队抵抗汉人西进不过是一种猜测,没有能拿的出手的证据,也暂时没有得到相关的情报,就是从聚拢白龙堆的联军数量多寡而在进行推测。   其实汉国对西域并不是没有情报系统,既然汉国要向西域下手,事先进行多种情报收集这一道手续自然不会忘,再来是张氏凉国原先也有对西域进行各种安排。   这一次算是刘彦不得不对西域下手,导致“先手”还没有各种妥当,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行动。   原来属于张氏凉国的情报系统是有被汉国接收了一些,问题是西北对汉国的归属心不强,导致汉国对于原属于张氏凉国的探子传回信息不知道该不该信。   不靠谱的情报前提下,正确的做法就是无视掉那些情报,以统兵将领自行操作为准,后方的中枢给予前线将领最大的自主权,等着收获,或是得到求援给予增援。   超级大国不就是这样吗?输得起,输上一次两次根本就不是事,再则是还不一定会输。这一次进军西域,出于止损的倾向远超过军事考量,只要是能将矛盾向外发泄,其实就算是成功。   “杀敌亦属军功,不单西北各郡县之人,其余各地前往者甚众。”纪昌对这个其实是排斥的态度居多,可在大环境的需要下什么反对都开不了口:“谢艾汇报,汇聚阳关已超二十万之众。”   刘彦这一次的大方是十数年来的前所未有,开放民间人士前往西域,官方给予了最大的便利和帮助,干掉西域人可以凭借首级记功,俘获西域人也能卖给官署换钱,缴获方面也能自留,绝对是有史以来在诸夏文明发生的首次。   以异族脑袋可以换取军功就是一个大诱惑,别说还有各种各样发财的方式,全国各地觉得自己行的人踊跃而去的人群也就成为洪流。   “汉人从不避讳对建功立业的渴望,钱财等物若是不涉违法亦是如此。”刘彦还是很自得的,有点本事的人都去国外发财,国内会生事的人就会减少,那些人发了财还是会回国消费:“血性男儿发泄于域外,好过内斗流血。”   并不是所有出去的人都能建功立业和发财,肯定会有不少人埋骨异域,这一点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汉人并不是后世所讲的一开始没有冒险精神,是官府一再限制那种冒险精神,刘彦不是要关起门来守着皇朝基业,去除了多种的限制,要做的就是鼓励汉人向外探索和冒险,得到了什么都算是锅里的。   “大汉不该故步自封,亦不该以为中原即为天下。”刘彦还知道一点,仅是高层有足够的认知该不够,得是全民都有明确认知:“官府口说无凭,有骁果出异域自会使百姓知晓。”   说白了就是有什么好处别全划拉到官方,开拓应该是一种有勇气向外者的福利。历朝历代向外开疆辟土不是没在做,可什么好处都给皇帝个人或是官府全占了,百姓只有付出和牺牲却没半点好处,那么向外开拓就会被百姓所厌恶。   “西域如南方(中南)半岛。”刘彦含笑说道:“两处便是汉人认知世界之起点。”   这一次小朝会对西域的讨论很快就结束,最后的结论是等李匡的即时情报,将话题转到了平蛮校尉部那边。   在去年,桓温就已经向中枢做了详细汇报,笈多王朝整个南部为战争进行动员,拉了不少的小弟又想对平蛮校尉部动手。   进行南部动员的笈多王朝展现出一个区域霸主国该有的底蕴,征募了多少军队看得是人口,下水战舰速度快慢体现的是一个国家的工业实力,能够有多少小弟愿意被拉上战车就属于影响力范围。   “阿三新近动员了三十万人。而这仅是南部动员。”徐正对于笈多王朝有这样的底蕴还是比较吃惊的,那可是一年之内动员的人数,肯定是还有后续。他对着重新换挂的山川舆图,指着克塔克的位置:“今岁之后,此处每日都在增加船只。”   贵霜王朝不是阿三当家作主,问题是贵霜王朝的海军是被阿三掌控。从贵霜王朝时期开始,阿三的身影就充斥着阿三洋,连带南亚各群岛也是少不了阿三的身影,他们已经在阿三洋快乐玩耍了数百年,要说现如今世界各国谁的航海技术最发达,真的是当属阿三。   “据悉,仅是克塔克的阿三海军已经多达千艘。克塔克便有如此数量的战船,大汉不得不谨慎对待。”徐正没有掩饰自己的忌惮:“大汉屡次与阿三海上交锋,优势是在舰船犀利,海战之法劣于阿三甚多。”   驻扎在平蛮校尉部的汉国海军也是一直在增加,不算系统战船的话,大小战船已经达到六百艘以上,就是战斗力真的不太好说。   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海战,除非是天气恶劣,要不然每天都是在进行多处且数量不一的较量。汉国海军是在与笈多海军的较量中累积海战经验,笈多王朝却是在交战中根据观察在借鉴汉军战船改善自己的作战船只。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阿三们发现汉军战船的床弩布置格局很科学,后面就依样画葫芦建造相同布置的战船,更多的战船是在进行类似的改装。   “互相进步是必然。”刘彦说的是战船攻击武器的布局就是那么明显,交战还会出现船只被俘的情况,目前战船又没有什么科技锁,模仿起来真没有太大难度。他问道:“陆地情况?”   徐正又不得不让人更换山川舆图,指着图上标注为骠国的区域,说道:“敌军以此小邦为屯兵地,兵锋离平蛮校尉部最近已经抵近至三十里。”   平蛮校尉部和骠国中间相隔着两百余里的原始面貌,不独是以笈多为首的联军在推进,汉军这边也是向骠国不断布置防御纵深。   原始密林和山区可不是那么好蹚,明明双方都已经剑拔弩张了将近一年,可真正在那片区域有交锋还是近期的事情,以双方的斥候突然遭遇的激战居多。   既然小股的试探作战已经发生,那么离大战的爆发其实也就不远了。 第745章 进击中的阿三   在山那一头并不是十分遥远的地方,巨大的营盘就设立在青山丛林之间,几处山头之上飘扬着各种图案的旗帜,旗子几乎是什么形状都有。   一杆看去最大的旗帜被顶得最高,它被其余的旗帜拥簇在正中间,黑色的旗面之上用白色绘画着一只看去憨厚的大象。   阿三使用象形作为旗帜图案很平常,只是旗面和绘画颜色有不同,就是同处一个国家的将军出征,旌旗的旗面和绘画颜色也会出现不同,那是用来区分统率的血统规格。   “敌之兵,少有着甲者,大多袒胸露肚,其人瘦弱矮小,形如猕猴。”   司宏壮所站立的是防线中的一处山顶,往东北面就是敌军的营盘,往西则是汉军构建起来的阵线。   他们已经向东北推进了接近六十里,别看才六十里,却是耗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工程作业其实也没有容易到哪去,基本上就是逢林开路、遇水搭桥、撞山绕道。   原始丛林的环境非常复杂,尤其是一年雨水丰沛的区域,各种有毒的昆虫简直多不胜数,少不了密林之内还有各种各样的野兽,再来就是某些常年积水的区域形成了沼泽,要是林子足够密集又不通风还极为容易产生瘴气。   “咱们仅是向前推进六十里便死了将近六万人,他们足足向前推进了一百五十余里该死多少人?”   伏伟正处于休假期间,仅是半个月的休假期是没可能回到本土,船上呆腻了陆地上又没好地方去,就来到陆上前线。   汉国的西北和北疆处于干旱时期,中南半岛从春季开始却是没完没了的雨季,就是到了初秋也是依然下个没停。   本地的土著可能是适应了多雨的气候,可是对于汉人来讲这样的气候就会显得很折磨人。那是雨一直下,温度不冷不热,可是空气非常潮湿,一身衣服很难有换洗的时候,由于缺乏干柴更是很难得才能吃上一顿热餐。   当地的土著目前大多是天生地养,他们很多时候其实不会正儿八经地吃烹饪之后的饭菜,就是到食物丰富的林子里找找野果就能解决一顿,野人们的胃早就习惯这样的方式,可是要让汉人这么干根本不会解决饥饿感,甚至是汉人这么做会稀里哗啦地拉稀拉个不停。   平蛮校尉部在周边抓了不少野人,驱使着修建道路和工事,一开始野人并不好用,是给了汉家的伙食才得到配合。用俘虏的阿三和当地抓来的野人,也有马六甲那边不断送来的奴隶,他们修建了纵深六十里的防线,问题是劳力死得也有些多。   汉人其实不是那么在意死多少阿三和野人。被俘的阿三只有刹帝利才有价值,其余的阿三笈多王朝那边根本没有赎回的意思。野人比起阿三就更没价值,阿三的贱民至少非常听话,野人大多则是野性难驯。就和很多修建军事工事的劳力一样,很多时候为了保住秘密自己人都需要解决掉,阿三和野人哪怕是没在修建工事的时候死绝后面也是要清理掉的。   “这场雨停下来之后,就是大战开始了。”司宏壮是站在一处工事之内,伸手出去接住滴下的水,收回目光看向伏伟:“你们海军这一次想怎么打?”   笈多王朝第一次进攻平蛮校尉部是只从海上而来,失败过一次之后显然是觉得单一路线的进攻不靠谱,也才有纠集小伙伴的行为,又千辛万苦开辟了陆上的进攻路线,第二次的攻击肯定是要水陆并进。   “你知道的嘛,先是我们不断侵袭阿三沿海寻找和窥探登陆点,给阿三造成我们随时可能登陆的假象,结果是刺激到阿三拼老命招兵买马和大建船只,死命死命地围堵拦截我们。”伏伟说的是桓温为登陆做的一些必要准备:“阿三拼起命来还是挺狠的,到后面我们的突防越来越困难,代价也越来越高,不得不暂时放弃争夺近海。阿三要主动进攻,最好的做法自然是收缩起来以待歼敌之战机。”   自元朔七年汉国开始经营马六甲,再到元朔七年末设立平蛮校尉部,汉军与阿三的交锋已经一年多。   一开始双方的战争烈度很低,是汉军战船先去进行破袭战,得说的是笈多那一边还以为是海盗什么的,等待笈多发现骠国的西南边有了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才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   笈多王朝不愧是一个处于崛起期的国家,可能会犯浑……比如发现是汉帝国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和平交流,可是发现没有和平可能性也一点不怂立刻备战。   某些方面来讲,笈多王朝还是一个相对高效的政权,要是中央昏聩无能绝没可能一年就从和平体制转入战争体制,更没可能在南部动员之后立刻征兵三十万。在那做军事战争的准备期间,他们甚至还能团结多数周边国家,也表明现阶段区域霸主的地位没有遭到动摇。   “说到底还是我们低估了阿三啊!”伏伟感慨地说:“就像以前我们认为九州即为天下那般,真没想过域外有什么强国。”   能够一年之内将国家从和平转变到战争体系,还特么一下子征召三十万士兵。这转变体系的速度,人口的基数,说不是强国就是在自欺欺人。   得说的是,国家疆域越是庞大的国家,人口基数越是多的国家,国家体制由和平转到战争就更是困难。   诸夏的历朝历代国家从和平转到战争就没少过一年,通常就是边境都一片烽烟甚至已经沦陷,其余地方要么是不知道有那么回事,要么是知道之后只能干着急,一切只源于统治国家的阶层可能还在争论、争论、争论……   就是中央不争论了,已经确定要发动反击作战,可神特么绝少能够立刻拉出兵团,要么是又要各种各样的扯皮,要么是竟然没有足够的储备物资用于战争。要不是诸夏历朝历代的国家疆域足够庞大,还真不知道多少次还没磨叽完就该亡国了。   “他们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呢?”   “呵呵呵……说来你可能不信,是那些所谓的刹帝利立功了。”   还真的就是笈多王朝的刹帝利立功了,他们本身就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阶层,就好像是诸夏春秋时期各国的武士阶层那样,随时随地都在等待战争,一旦接到命令就能拉着人立刻报到,稍微整合一下就是一支大军。所以说,诸夏文明应对战争也不全是拖拖拉拉,也有过高效的时候。   古典时代越是军国主义的国家,应对战争的反应速度就越快,很多国家将国民分出层次就是为了应对主动挑起或被动应付的战争。   现如今的阿三种姓制度可还没有腐朽,尤其是统治者沙摩陀罗·笈多是一个有志向的君主。要是没有汉军过来的话,沙摩陀罗·笈多本来也打算对伐迦陀迦动手,也就是说笈多王朝本来也在做战争准备,只是笈多王朝本来用于伐迦陀迦的战争准备是用在汉国身上了。   刚才的小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大,从山顶高处向外看去,整个天地似乎是被蒙上了细纱,看什么都是一片朦朦胧胧。   “敌军会不会利用视野受限展开突然袭击?”   “早有应对。”   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都是密林,到处都有山地,压根就不存在太宽阔的视野,有的是偷袭的机会。不然的话,平蛮校尉部向前构建防御纵深又是为了哪般?   伏伟还真就不知道陆地上的真切情况,就好奇地问了问。   “小股交锋一直都在进行。”司宏壮没半点稀奇地说:“此时此刻在我们所不知道的角落,可能就在发生激烈的厮杀。”   “那你……”伏伟诡异地问:“还能这么淡定?”   “地形决定了一切。”司宏壮无法不淡定,说道:“这鬼地方大部队无法展开,进攻一方只能是一个山头或一个据点地拔除才能前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拔除某些据点,却是无法悄声无息地攻占山头。”   伏伟一想也是,复杂到没边的地形,再加上有纵深防御链的阵地,对采取守势的一方占到的便宜还真不是一点半点,压根就不怕所谓的突袭。   “从这里开始,往西就是一大片的山区。”司宏壮的手划拉了一下,指向东北面:“往那边却是有一片平坦的地区,就是满布丛林。”   伏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海军,是因为担任过江都令才会被抽调进入海军,此前一直是在陆军混。他眼睛转了一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想到了吧?”司宏壮看到伏伟的表情变化,“呵呵”笑着说:“以防御工事驻防,高强度的攻坚战消磨敌军锐气,寻找机会利用地形歼灭来犯敌军,然后……”   “等待敌军的士气低落再反击。”伏伟干脆就接了后面的话,类似的战法诸夏文明打太多了:“防守反击的确很合适。”   “就是敌军的数量太多,不过也有另外的好处。”司宏壮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或是什么,过了一小会才说:“联军什么的,凑出了数量庞大的部队,可是历史不再证明一支军队成份复杂的坏处吗?”   例子简直是太多了,多方组成联军少不了勾心斗角,谁都害怕自己被消耗,除非一直都是顺风仗,一旦有点挫折就哪一方都不肯卖命。   “原来你们在这。”厄古泰·巴赫拉姆能说汉语,就是听起来的口音很怪。他进入棚子里立刻脱掉斗笠和蓑衣,很是驾轻就熟地挂在旁边的钩子上,用着埋怨的语气说:“那帮野人趁雨偷袭,人数非常多。”   司宏壮“哈哈”笑了几声,揶揄道:“看你身上没有半点血迹,就知道野人被弓箭射惨了?”   波斯有军队也参与平蛮校尉部的驻防,还很特意地要求必须是前线,整条防线中的一个突出部就被司宏壮安排给了波斯人。   “浑身袒露的野人,拿着竹枪和奇奇怪怪的东西,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前仆后继地冲锋,可是依然被英勇的波斯人杀个血流成河。”厄古泰·巴赫拉姆夸张地笑了笑,说道:“不得不说,汉人构建工事的方式很巧妙,那些野人也实在是太蠢。”   他们说的野人,应该是联军中的某个势力,或者是干脆抓来试探汉军防线的倒霉蛋。   要区分是不是野人挺简单,浑身上下没半块布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野人,大部落或是建立国家的土著至少会有块布遮住隐私部位,文明程度越低的土著身上的布就越少,武器方面也越难看到金属材料。   没有多久,倭人牛辗四也过来,他进屋之后连防雨工具都没有去掉,噗通就跪在地上行礼,等着被招呼起来,恭恭敬敬地进行汇报。   牛辗四之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他得到汉籍之后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负责一处前线的山头。他过来汇报的是也遭遇到突袭,与波斯人那边不一样的是,他们在遭遇突袭之后还反扑反击。   “蠢不蠢不知道……”司宏壮少了言笑嘻怡,换上了严肃:“两个相隔十数里的地方一起试探……”,说到一半看向牛辗四,没再问什么,顿了顿才继续说:“敌军按捺不住了。”   也许是为了表明司宏壮猜测的正确性,倒不是又有人跑来汇报遭遇突袭什么的,是海军方面来人,告诉伏伟休假到了头,该回去报到。   “克塔克的敌人海军大股出港了。”伏伟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一边穿防雨工具,一边说:“我们窥探到有船只出现在北边八十里外的一处海岸,看样子是想就近建设水寨。”   阿三洋这边有很长的海岸线,汉国这边一再地测量下来,光是天然海港就发现了四个,其中有一个就是在平蛮校尉部北边的八十里处。   “看样子,海军得逞了。”   司宏壮也知道那里有天然海港,更知道为什么不抢建军港,对着穿好雨具行礼的伏伟回礼。   在同一时间,两人异口同声:“保重!” 第746章 大汉的逼格   平蛮校尉部历经将近三年的建设,从一开始只是在海岸线建设港口,到后面已经向内陆一再扩展,到了元朔九年秋季阶段,总占地面积已经超过八十平方里。   汉国的一郡之地,大一些的郡会达到两百平方里左右,小一些的郡则是低于五十平方里,考虑到平蛮校尉部是在本土万里之外,八十平方里的面积是真的一点都不算小了。   平蛮校尉部开拓出八十平方里,应用于营盘的驻地并不是太大,绝大多数地区是被开垦出了农田,一些区域则是用来养殖家禽或家畜,俨然就是一个要自给自足的架势。   事实上,在元朔八年期间,平蛮校尉部就已经有产出,得益于这个地方一年能够三熟的气候,收粮六十万石。   不要小看前线自己产出的六十万石,也就是因为刘彦有系统可以利用“仓库”远程补给,要不然想要万里迢迢运输六十万石粮食,哪怕是使用海运,运输的消耗也不会低到哪去。前线能自产六十万石粮食,等于是为后方节约了数百万石粮食,更有意义的是表明打下的疆土并不是只有付出而没有土地之外的收获。   “你们汉人太厉害了。”厄古泰·巴赫拉姆不是说别的,是汉人这种出国既能开疆拓土还能自己生产的本事:“我们不是没有尝试过要这么做,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波斯人既然能够成为中亚霸主,其民族自然是有很多可取之处。世界上能够不被历史洪流所吞噬和淘汰的民族,每个都会有自己的优点,能够发展成为霸主民族更是会有自己的天赋技能。   对于汉人来讲,耕战其实就能说是天赋技能,有汉人落脚的地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基本上就是先解决肚子问题,在解决肚子问题的途中免不了就是为了保护劳动所得去厮杀去流血,结果通常是一边打着一边消化着,周边的敌人竟然没了。   能够成为霸主的民族其实都差不多,只是每个民族都会有自己的崛起倾向。   比如波斯人向外开拓尝试自给自足,自己动手每次都没什么好结果,倒是抓捕当地异族驱使劳动的成果相当斐然,就是他们没有“化胡为汉”的特殊本领,相反对民族的区分很严格,偏偏又没狠下心干掉所有异族,结果是敌人永远是敌人,一旦波斯人稍微有衰弱的迹象,曾经被征服的民族就又会开始跳。   “厉害吗?”司宏壮觉得那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才对,没有那种本事才是无能。他好奇地问厄古泰·巴赫拉姆波斯人都是怎么做的,得到答案之后可没教别人聪明的高尚情操,反而是笑嘻嘻地说:“该作战的人一直作战,该劳动的人一直劳动。我们这么做完全是逼不得已。”   厄古泰·巴赫拉姆也笑了,他可是知道本地的野人都是什么鸟样,那些野人长期就是天生地养,导致野人没有耕作技能的同时也是十分懒惰。他更知道汉人不是没有教导野人耕作,可是野人就是那么的不堪驱策。那么一想,他发觉汉人着实是太苦逼了,开拓个地方竟然是遇上那么些野人。   中南半岛的土著有那么不堪?很是负责任地讲,只要是血统纯正又没有接触过诸夏文明的野人,甭管是什么民族都还真的就是那么的不堪,也就是经过诸夏熏陶过的交趾野人才发生“基因异变”。   阿三纠集起来的联军有异动,司宏壮必须回到后方查看各种准备。   平蛮校尉部就是一个军事基地,光是常备军就有两个,郡县兵一再增加之后足有八万,后面还一再调集仆从军,目前仆从军的数量已经超过十五万。   在这片土地劳动的人,郡县兵和仆从军就是主力。其实郡县兵本身就是徭役而来,他们在家乡本来也是要干农活,对于生存的技能怎么会陌生。仆从军就更不缺会干农活的人,某种程度来讲的话,大多数比起上阵杀人而言仆从军对农活更拿手。   汉国目前的仆从军是以倭人为主要来源。而倭人现在的民族成份其实挺杂,那个所谓的大和民族现在还只是小虾米,像是扶余人、慎道人、百济人、三韩人都比叫大和的民族要多得多,甚至是倭列岛北部本地土著的虾夷人和阿依努人都要比大和人多和强大。   倭列岛这条虫子上的居民自先汉就跪舔中原,就是东汉末年后分裂的曹魏都能威慑,面对已经形成统一且灭国灭族诸多的今汉,倭列岛各国各邦压根就没什么反抗能力,除了跪舔还是跪舔。   汉国是十分有计划且有步骤地在削弱倭列岛各国,令刘彦觉得无趣,国中君子觉得害羞的是,倭人那种没有任何尊严的跪舔,使刘彦少了征服和“大仇得报”的快感,国中君子则是觉得有些不地道。   在平蛮校尉部想要区分是哪个群体的人挺容易,从什么样的人干哪些活就能明显区分出来,最明白不过的就是常备军绝对不会去干闲活,指使人干活的一般是郡县兵,干活的则会是仆从军。   肤色和样貌几乎没有区别的人是从做什么事来进行区分,明显倾向于白种体系的波斯人,很像是亚种黑人的阿三和本地土著,一眼就能从肤色和长相上看出是来自哪里。   大战之前的气氛总是会与和平期间不一样,司宏壮所入眼之处,到处都是各种忙碌的人群,看到最多的就是将物资装车,一队又一队的马车装载完毕之后就开拔前往该去的地方。   厄古泰·巴赫拉姆带着三千波斯人参与平蛮校尉部的防御,波斯人是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宣告自己正在履行盟友的责任。   不过,波斯人也清楚象征意义要高于实际意义,平蛮校尉部可是有接近十五万的汉军和同等数量的仆从军,笈多本身出动十万又拉了小伙伴将近八万从陆上而来,海上却是不知道笈多会出动多少兵力。波斯人要是觉得三千人能够在这种大型战争中成为中坚力量,他们也成不了中亚霸主。   不止是波斯人来凑热闹,其实平蛮校尉部也有五百罗马军队。   那五百罗马人都是公民,而公民在罗马就是军人。他们刚刚到平蛮校尉部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用的理由是迎接汉国即将出使罗马的汉使,其实是知道笈多王朝即将进行最猛烈的反扑,过来挣汉国好感的。   刘彦已经任命王猛为“天使”,出使波斯以及罗马。   王猛是冬至节之后从关中出发,耗费了将近一个月回到建康,又准备了将近一个月才起航,先到朱崖洲(海南),又面抵达交趾日南郡的比景(越南洞海以北),经过马六甲的时候倒是没有停留,是在八天前抵达平蛮校尉部。   很不巧的是,王猛恰好碰上了笈多王朝要发动攻势的时间点,他们一行要出使的人包括船队只能是暂时逗留在平蛮校尉部。   王猛作为代表中国天子出使遥远异邦并不是诸夏历史上的第一次,数百年前的张骞才是开历史之先河,问题是走海路出使数万里之遥的异邦他国就真的是诸夏文明的第一次,哪怕王猛日后再没有干出点什么成绩,仅是这一趟出使就够王猛名留青史的了。   波斯人和罗马人对于刘彦派出使节的事情,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和理由都是无比重视,王猛到平蛮校尉部之后。   厄古泰·巴赫拉姆在看到王猛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表示国内必将派人隆重远迎,还解释说因为是海路的关系,没办法像曾经的帕提亚帝国时期那样数万甲骑具装迎接,请王猛务必不要觉得被轻视了。   带着船队千辛万苦又不远万里迎接到平蛮校尉部的马里乌斯·乌格里,他的做法是见过王猛,立刻表示包括他在内的罗马公民都已经成为王猛的护卫,将一直保护王猛安全抵达罗马(城)。   马里乌斯·乌格里是罗马某个行省的护民官,而护民官在罗马可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官职,就是挂职在行省会在份量上显得低一些,但分裂中的罗马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有诚意。   也就是在这么个年头了,不但王猛对波斯人和罗马人的安排没觉得有什么,就是知道发生那么一回事的汉人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要是发生在近现代,比如“我大清”时期,世界大国对自己的外交官有这样的礼遇,“我大清”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喜极而泣。就是到天朝崛起之后,要是出现这么个规格,也是必须一吹再吹,宣扬到全球七十多亿人全知道。   问题是,现在的汉人只是觉得波斯人和罗马人还算懂事,认为这样的做法才是理所当然,要不这么做就是对大汉的不尊重,而不尊重大汉可是要“虽远必诛”的。   “嗯?”   王猛来到平蛮校尉部,虽然说是代表刘彦,可是因为性格的关系是一点都不摆谱,没干出让桓温挪地再住进去的事,更没有干什么颐指气使的事。   “派兵参与大汉的战争?”   王猛起初见马里乌斯·乌格里来找,以为又是商谈出使的细节,一听罗马人想要参与这一场战争则是有些愣神。   历经胡乱时期,汉人觉得自己是被老天爷包括满天神明抛弃了,不缺奋起抗争的人,可是下场往往很悲惨,得不到南方小朝廷的认可,甚至还会被南方小朝廷认作必诛乱民,可以是自信心和自尊心是一再经受打击。   就是在自信心和自尊心几乎被打击得完全失去之际,冉闵一嗓子“杀胡”还能激起汉人发起绝地反击,但一场反击就像是点燃之后绚丽的烟火,短暂且美丽却无法长久,将近三百年的被奴役生涯开始了。   可是被刘彦改变的这个历史不是那样,尽管汉人也有被胡人肆意凌虐的经历,可是他们是用自己的勇气找回自信和自尊,也没有如历史上再次遭遇当头一棒。当代的汉人再次参与或是见证了国家的崛起,曾经凌虐自己的羯族被屠灭,鲜卑、羌、氐和杂胡不是被灭就是远窜,汉人的军队对那些残部锲而不舍地追杀。   现如今的汉人,他们是因为军队的辉煌战绩,还有国家的再次屹立而起,有爵位的人谁家没个异族的奴仆,汉国使用异族劳力也是很普遍的现象,谁都能清楚自己比起异族就是高人一等,基本是有着强国一份子的心态。   百姓尚且是那样的心态,身为国家体制内的一份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吏都觉得自己比小邦的国主更牛逼,王猛不但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今时今刻作为“天使”还代表着天子,对于罗马人这样的热情非但没有什么高兴,反而是怀疑罗马人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们虽然只有五百人,可是罗马公民从小就学习战技,一个罗马公民能够对付三个波斯人,十个罗马公民能够对付一百个波斯人,一百个罗马公民能够保证被两千波斯人围攻而不输。”马里乌斯·乌格里其实是想拿如日耳曼、凯尔特、哥特人之类的蛮族比较,可他担忧王猛不知道那些蛮子,只有拿波斯人出来比较:“相比起波斯人,我们更能打!”   王猛的表情很诡异,波斯人之所以派兵参战,那是汉国与波斯人形成某种程度的联盟,在针对阿三方面汉国与波斯人是有共同利益,所以波斯人派兵参战很是合情合理。   其实汉国对波斯人参战也是不以为然,真没觉得三千波斯人在这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只不过是波斯人太热烈也就答应下来。   王猛听马里乌斯·乌格里的说法,一个罗马人竟然是能抵得上二十个波斯人,不是马里乌斯·乌格里自我吹嘘得太夸张,那就是波斯人是废柴到一定程度,不管怎么样都是值得深思且去探索的问题。   “军事归于征南将军。”王猛倒是想看看罗马人有没有马里乌斯·乌格里吹得那么厉害,也就应承下来:“本使只会找征南将军说项,成与不成却不敢定论。”   马里乌斯·乌格里却有别样理解,他所知的赛里斯就是天子最大,那么代表天子的王猛开口还有不成的事吗?他瞬间就是斗志高昂又万分高兴,一定要让赛里斯人好好见识罗马公民的武勇。 第747章 是时候了   秋季中旬,满是乌云的天际依然是飘着不大不小的中雨,站立一处眺望而去,入眼之内的青山绿林被笼罩着一种朦胧。   本来应该满是诗情画意的风景,却是山林之间怒吼以及惨叫不断,那是笈多纠集的联军对汉军布置的防线发起攻击,一方拼命向前,另一方则是奋力阻击。   战斗是发生在最前沿,并且也不是第一天。下雨天气下依然发起攻势,对于诸夏文明的军队来说是一件稀奇事,不是万不得已诸夏文明才不会在这种天气下进行军事行动,可是笈多和多部联军好像没有雨天不战的概念?   本来已经是下了好些天的雨,作战又是在雨势之下,地面吸收了太多的水份变得松软,脚丫子踩在土地上会陷进去一些,多次踩踏之后必然是让泥土变得泥泞,既然泥泞就会妨碍行动,怎么都不是厮杀的好时候。   “愚昧的异族人啊!”蔡览在狞笑,手里的劲弩被扣动扳机,弓弦嘣动一下,前方被射中的人被弩箭贯穿脑袋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双腿全是泥浆,动弹一下都困难,坡地太滑上不来,简直就是纯粹的好靶子。”   这一处防御点是位处坡地之上,被构建出一条连绵的顶上带棚子的防线,防线之前有斜坡,汉军防御于坡上,下面是挤成一团想要往上爬的敌军。   中南半岛这种地方长期空气湿润,对于弓或是弩的考验其实挺大,弓弦要是没有时不时保养一下会出现松弛,对于弓和弩的发射肯定造成影响。   汉军却不是没半点历史底蕴的野蛮人,诸夏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在山上、在平野、在丛林、在沼泽……在雨天、在晴天、在不雨不晴的天气中,反正就是几乎什么样的战斗都有遭遇过,前人一再积累的经验被文字所记录,给予后人有更多应对的方法。   任何时候使用各种手段保养好弓弦,好在战斗发生之后想用就能用,那几乎是深入诸夏苗裔的骨髓。要是翻阅各种战史,绝难找到一支正规军队在战争爆发后,弓弦因为保养不良无法投入使用的例子。倒是打着打着,连绵雨季来临之后,弓弦不堪受用的例子有点多,但这个纯粹就是使用过程中的受潮问题,可不是事先就不能用。   攻守的战场上,仅有汉军还在发射箭矢,进攻一方的联军能干的就是投掷各种武器,可是相比用器械发射而出的箭矢,用手投掷武器在射程上肯定是吃亏,结果一场攻防战因为进攻一方难以上到坡地,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蔡览不是什么大官,他是堪堪能称“官”的队率一级,带着麾下五十人负责这个坡地的防御,三天之中己方仅有四人轻伤,干掉或杀伤的敌军少说有个三四百人。那四人会受伤,是被敌军投掷的竹枪所伤,身体有甲胄竹枪没穿透力,受伤的地方是在无甲的四肢。   坡地是一种三十五度左右的倾斜面,不用说是汉军特地搞出的角度,长度约有二十米左右,低下还挖了一条深两米、宽三米的堑壕,再往前就是平地,还被很刻意地清除掉障碍物。   长久的下雨天气早就让挖出的堑壕满是积水,本来浑浊的水此刻变成了通红,里面亦是充斥着尸体。有些尸体泡水太久皮肤满是苍白,受创处的血肉也因为长期泡水变得肿大且烂透。   一开始是有五百左右的联军挤在坡地之下,死了的和受伤的倒在地上和泥泞混在一起被踩踏,活着的每个都是满身的泥浆,蔡览目测了一下,能动弹的敌军差不多是剩下四百左右,他知道那些家伙很快又要退去了。   果不其然的是,坡地下的联军也不知道是谁先嚎了一嗓子,然后像以往那样转身,互相推挤着,走几步滑倒一下,满是狼狈地退去。   不独是坡地这边的攻势结束,蔡览向周边看去,整条战线上的敌军都在退却,他就说:“有点不正常呐。”   联军的攻击已经开始七天,每天都要到汉军防线送人头,被派过来送死的人从穿着也不难进行区分,光溜溜的必定是野人,有几块布的应该是小邦或小部落,七天之中几乎是不变花样地上前送死。   汉军对于联军这样的行为很了解是在干什么,无非就是驱使命贱的人消耗己方箭矢,再来就是让己方大肆动用弓弩,只要是有用弓弩必然是会让弓弦受潮。   驱策百姓或是杂兵消耗守军箭矢,类似的做法在诸夏文明的战争史屡见不鲜,不独诸夏文明会这么干,其实每个文明都有相同的共性。死一些谁都不会在乎的人,既能消耗箭矢,又能使可用弓弩数量减少,联军拿的主意就是这样。   今天的情况却是有点不同,以往进攻的联军出现溃退也是时间不一的局部,真没有同一时间一起撤退过。   “刚才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回队率,并无发觉。”   诸夏文明讲击鼓而进和鸣金而退,其余文明也会有相似的手段,通常就是使用声音来达到传递军队的进退,又会区分节拍的不同被附上不同的含义。   蔡览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利用高度看去也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信号,纳闷联军是怎么传递信息做到同一时间后撤。   就在蔡览和大多数位处最前线的汉军还没有想明白之前,联军那边却是有了新的举动。   “唔?联军全面后撤?”   “回将军,联军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   桓温并没有去陆上的最前线,笈多王朝来攻并不是陆上那一路,位处平蛮校尉部北面八十里外已经有笈多舰队靠岸在建设港口以及水寨。   平蛮校尉部这边,桓温做的是全局的统筹和指挥,陆战前线指挥交给了司宏壮这个平蛮校尉部的校尉,海战方面是交给了李迈这个海军的都督。作为总指挥的桓温,他干的是战略方面的布局,拾遗补缺有老搭档袁乔这个长史,战术什么的当然是交给麾下将校。   “死伤过万就那么轻易后撤了。”袁乔说的是近期陆上联军的损失,还是汉军这边能够确定的数字。他一直在注视挂在墙边的山川舆图,低声说:“已经详查山道,并无可绕道之处,敌军此举是为哪般。”   山区和丛林交战非常复杂,最怕的就是防御不严被敌军抄己方没有探查到的道路偷袭,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倒是不至于造成后方与前方被切断,可是光有敌军渗透入境不断破坏就够人头疼。   曾经的秦军南下岭南,正面交战的时候一点都不虚,可是面对敌军不断袭扰却被搞得损失惨重和人心惶惶,第一次秦军南下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不得不停止南下的脚步,后面是设局诱杀敌军首领才打开局面。   平蛮校尉部耗费一年多的时间构建防线,谁都不敢保证真的封闭了所有通道不让敌军渗透,也就在前线又分布各种明哨暗哨,更是安排部队轮换巡逻,怕的就是遭遇到秦军曾经遭遇过的窘境。   尽管平蛮校尉部是做了最大程度的预防,仍然是有小股的敌军进入防御圈,那是平蛮校尉部这边的环境本身就决定的事情。毕竟到处都是山区和密林,难道还摆开人墙去每寸土地都盯着?总是有一些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会被敌军渗透进来,就是汉军这边早有应对,发觉渗透进来的敌军能够及时围剿,给汉军难以造成太大的麻烦。   “哪怕如此,敌军渗透一人,我军需得百人围剿。”王基很是苦恼地说:“正是牵制我军大量兵力,敌军才乐此不疲。”   既然是在复杂环境交战,那就对复杂的情势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光笈多那边的联军有渗透作战,汉军这边也是干相同的事情,难题是摆在双方而不独一方。   “敌军停止试探攻势,后撤二十里……”桓温看上去很平静,慢悠悠地开口:“该是认为摸清我军的布置了?”   每个文明的文化可能不相同,但是关于军事其实基本共通,进攻一方肯定是要先最大程度地了解守军的布置,才能有针对性地安排进攻方向。   在真正的攻势发动之前,必要的试探就是为了摸清防线布置,再来就是看看对方的成色怎么样,一切都是为了采取自己认为正确的应对。   桓温将常备军布置在前沿,杀鸡用上了牛刀,就是摆明阵仗告诉陆上来攻的联军,来攻就要有撞得头破血流的心理准备。他这么干是配合全局,平蛮校尉部并不是孤军,骠国的东南面也有汉军。   汉国在开拓中南半岛,靠海的沿岸能占的地方全是汉人的身影,腹部的平原地带更是被汉人最大程度地开垦,有些分配方面比较倒霉的家族只能用最大的魄力向更内陆进发。   在平蛮校尉部设立之前,陈氏和萧氏是处于最前端的开拓集团,最远的开拓脚步都踏进了缅族区。他们与骠国的冲突一直没有断过,原先是依靠家族武装,后面汉军入场,与处于西南面的平蛮校尉部形成遥相呼应之势。   笈多王朝针对平蛮校尉部可以两路而来,桓温对付陆上的联军怎么就不能两面合击?平蛮校尉部这边在陆上采取防御守势,主要还是在等海上交锋出现结果,先解决海面上的麻烦,接下来就能全力搞定陆上。   “今岁的秋时雨季将要结束了。”袁乔沉吟道:“天气放晴之后,道路不再泥泞,看敌军是否会再进攻。若不然,便是敌军将要转攻为守。”   汉国这一边,平蛮校尉部和友军的联系是依靠海路传递,陆地上被蛮荒山区和丛林阻隔。   笈多王朝虽然是在平蛮校尉部北面建设海港,可是那个位置想要联系上陆上联军需要穿越一百五十里的山区和丛林。   考虑到原始山区和丛林的实际状况,那已经不是有没有胆子敢穿越的问题,是人进去还能不能出得来。能够判断笈多王朝的海陆两军虽然只是相隔一百五十里,可他们压根就很难就近联系,还是得依靠国内来进行转递。陆上的联军要传递信息,要走的是骠国境内,还要穿过阿拉干或曼尼普尔进入达塔这个小邦,之后才是进入本土,路途长得很。   “若说我们联系友军需要耗费半个月,敌军联系至少需要一个月。”袁乔有自己的换算方法,又说:“敌军两路而来,一部有行动,另一部必然有配合。”   要不怎么说是老搭档?桓温一听袁乔说那些立刻领会,陆上敌军后撤是在等待汉军对海上敌军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还是要逼陆上敌军动弹起来。”桓温说着就看向李迈,问道:“海军能否出击?”   李迈立刻站立起来,行礼道:“敌军水寨与港口初具规模,再难放弃。我军此刻出击正值当时。”   袁乔说道:“若是要使陆上敌军更为急迫,仅是针对八十里外之沿海敌军尚且不足。”   桓温本来可以用下令的方式命令李迈出击,可他们特意放开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痛击笈多的海军。他得到李迈的回应,又见袁乔认为力度要大,思索了一下,说道:“如此的话,海军自决。”   要是舰队规模仅是五百艘,李迈可没有那个信心去和笈多海军硬拼,可他现在管辖范围内的舰队规模多达两千五百大小战船,之前藏着掖着是时机不到,既然桓温认为不需要藏了,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给笈多海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今次一战,必要给予阿三最沉重的重创,陆上敌军尽数歼灭,海上敌军亦是如此。”桓温酝酿了一下,站立起来大声吼:“诸君,歼灭来犯之敌,进击敌国之境。”   没得说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站立起来,高声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桓温抽出战剑,放声道:“我辈武人手中之剑便是犁,为大汉消灭不服,使敌之土为汉土,敌之民为汉家奴婢!” 第748章 好欺负的波斯人   “该死的罗马人!”   关于马里乌斯·乌格里向王猛所说的那些,也就是一个罗马公民能干翻三个波斯人……一百个罗马公民可以抵得上两千波斯人的话,没有意外地是传到了厄古泰·巴赫拉姆等波斯人的耳朵里。   所谓的罗马公民就是职业武士,他们从小就会学习各种武技,稍微长大一些还要学习怎么去与同伴配合作战。因为罗马的人口基数少,每一场战争都会征募大量公民入伍,可以说绝大多数罗马公民是有上过战场的经历。   与之相对的是,波斯不管是在帕提亚帝国时期还是萨珊王朝时期,社会制度还真就没有职业兵的存在,稍微精锐的部队不过是武装起来训练一下,可不像罗马公民会从小就教导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去厮杀。   罗马的公民体系是从小就学习怎么杀人,另一方的波斯人不是那么一回事,职业武士与和普通人打,讲真话是罗马公民还真的就能轻易干挺三个波斯人。   罗马人与波斯人的战争几乎就没有停过,通常还是波斯人站在弱势的那一方。可事实是那么回事,听来又是另一回事,波斯人不但不会承认自己比罗马人弱,听到类似言论还会怒火中烧。   平蛮校尉部的波斯军队只有三千人,厄古泰·巴赫拉姆哪怕是从某种程度代表着波斯,可他依然没有参与汉军高层制定作战计划的资格。他们是接到通知才向前线开拔,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罗马人是被安排在与他们相同的进军路线。   桓温对于罗马人参战没什么特殊想法,既然波斯人能加入进来,多一方罗马人也无所谓。   事实上两军合起来数十万人激战,数千人填进去压根就翻不起什么水花,本着多一个人或许能多消耗敌军一些力气、一些箭矢什么的,桓温才不会拒绝自带干粮的友军,就是那些异族人别想窥探军事机密就是了。   两年多的时间里,平蛮校尉部向内陆不断开拓,不但是开辟出生产区,对于道路的建设也没有停止过,就是后面增扩的防御纵深时间短了一些,绝大多部份维持着原始面貌,道路其实也没能修得多好。   在这么一片植物生长极快的区域,入眼之处除了植物还是植物,军队开往前线的道路虽然经过一再清理,可是土壤里面还有杂草和某些植物根茎,道路的两旁就干脆是林子,等于是队伍是在林中开辟的道路行军。   厄古泰·巴赫拉姆所带的波斯人,他们之中约有五百人身穿金属甲,是一种甲片穿孔用绳子镶在皮革的款式,与诸夏的扎甲的区别就是甲片方面。   诸夏的扎甲,因为冶炼技术和锻造工艺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其实是无法做到每块甲片大小一致,导致的是看上去甲片大小不一。   波斯人在冶炼技术和锻造工艺上吸收了来自西方的营养,还有阿三那边的相当多的技术以及理念,早在帕提亚帝国时期就掌握了良好的冶炼和锻造技术,曾经的帕提亚帝国甲骑具装就能做到甲胄的每片甲片大小如一。   不管是在帕提亚帝国时期还是到了萨珊王朝的今时今刻,波斯人在甲胄制造方面并没有什么改变,里面除了皮革就是布料,外面的甲片是成纵列规格严格排列,看去一甲片排排,整体上又圆桶桶。   能穿上一身的金属甲,无论是在哪个文明都算是甲士,而甲士压根就是每一个政权的中坚和精锐。波斯萨珊本国有多少甲士没人知道,能派五百甲士到平蛮校尉部助战,得说的是不但是在表示诚意,还有一种“哥一点都不虚”的心态。   别以为厄古泰·巴赫拉姆统率的三千波斯人都是士兵,除开五百甲士之外,又有八百名战士,其余都是没办法上阵厮杀的仆从,那是从穿戴本身就区分出来的。   有全身金属甲的甲士,又有至少身穿皮甲的战士,皆以矛作为主兵器。甲士持矛又会有一块小圆盾,腰间还跨有一柄带鞘的战刀。穿皮甲的战士则是持矛的同时,腰间又会有一柄长度跟匕首差不多的兵刃。仆从则是大多没有携带兵器,衣着方面也看不到士兵该有的痕迹,很纯粹一身平民的穿戴。   走在波斯人后面的罗马部队,他们的穿戴看上去非常鲜艳,就是最普通的战士都有一套充满罗马特色的皮革硬甲,穿金属甲的则是以一层又一层金属板配套的板甲,最骚包的是每一个罗马人都有着红色披风,个别带队的军官头盔上更是有一整排红得发亮的毛。   罗马人也是一个极为擅长使用矛的民族,观看列队而走的罗马部队,两侧就是一手持着方盾一手持着短矛,中间的马里乌斯·乌格里是骑着雄壮大马,他的前后是一排持盾腰间有战剑的罗马士兵,稍前距离和稍后距离则是腰间有战剑背后却用匣子插满标枪的罗马士兵。   汉人会觉得罗马人更值得亲近,是罗马人头发和眼眸的颜色与汉人差不多,再来就是罗马人与当代汉人一样是非常崇尚红色。   看看行军中的罗马部队,他们不光披风是红色,内衣和裙子其实也是红色,甚至脖子上都有一块红领巾。   再看看汉军,有什么样的甲胄另外说,除了甲胄和裤子之外全是红色,就是个别将领身后的披风也是红色。   要是再看整体的行军布置,仅有波斯人没有将持盾兵安排在两侧,像是汉军和罗马部队都是在两侧安排盾兵,从中也能看出究竟有没有丰富的丛林行军经验。   在林子里行军,就基本上别奢望能将部队展开,只能是采取一字长蛇的队形。这种行军队形历来就最容易被截断,那么将持盾的士兵安排在两侧,其实就是哪怕在己方控制区的树林里行军,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受到突袭,那么在遭遇突袭的刹那两侧的盾兵就该组织盾墙,既是防御林中的远程攻击,又是稳住阵脚的关键。   也不怪波斯人,他们所处的区域虽然也有林区,可是大多数地区还是以被被开发过为主,再来就是戈壁和沙漠居多,哪像罗马人在欧洲中部、东部和不列颠经常需要在林子里作战。汉军有丛林交战经验,是本土南方的密林足够多,再来就是进军中南半岛累积了足够的教训。   桓温已经下令海军出击,陆地上虽然是要打防御战,可是不代表就坐等敌军来攻,主动出击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整体形势的需要下,司宏壮就受命率军出击,先头部队早就出了防御纵深,最远的都迫近到联军营寨五里范围,双方早就在展开激战。   波斯人和罗马人,也包括后续的汉军,他们现在走的就是先头部队开辟出来的道路,其实已经是进入到交战区之内。   “我们很有必要借鉴汉人……”厄古泰·巴赫拉姆也是骑着马,可马匹是来源于汉军,不像马里乌斯·乌格里将自己的坐骑运过来。他看着道路两旁的密林,近一些的自然是能看清楚,稍微深一些不是被众多重叠的树干挡住视线,就是林子太密显得黑漆漆:“要小心敌军突然的袭击。”   也不知道是厄古泰·巴赫拉姆乌鸦嘴还是什么,几乎是他刚说完,林子里就传出哨子声。   哨子声是汉军吹响,那是汉军早就在道路周边的林子内布置岗哨警戒,他们的作用不是阻击什么的,纯粹就是作为示警。   没有过多久,厄古泰·巴赫拉姆就看见有三三两两的汉军士卒从林子里跑出来,他都还有些愣神之际,两阵急促的军号就被先后发出。   汉军这边是吹响了号角,听着很是雄厚。   罗马部队是有人拿起小号在吹,声音听着有些脆。   也是在同一时间,汉军与罗马部队的两侧已经在分段组织盾墙,比较奇妙的是不管是汉人还是罗马人都是组织盾墙后的第一时间就竖出长矛,导致两边看着就像是刺猬那样。   回过神来的厄古泰·巴赫拉姆就放声大吼,让甲士组织盾墙,又命令其余人协同甲士。他倒是没傻傻地还骑在马背上当靶子,很是利索地跳下马背抽出腰间的弯刀,注视着不断发出乱七八糟吼叫的林子。   从林子里面奔跑出来的当然是事先布置的岗哨人员,有个别人身上还挂了彩。不是他们贪生怕死才奔离岗位,是事先早就得到嘱咐,面对少数能解决掉的敌人当然是发出警报的同时与之厮杀,可敌人多到无法应付自然是退却自保。   “数量难以估测?”   成朔是这支部队的即时指挥官,他率领本部五千人以及波斯、罗马参战部队赶赴前线。他皱眉看着汇报的一名屯长,却是没有责怪。   那可是林区,到处都是树就不说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植物,可不是视野开阔的地方,要是能在这种地形轻易目测敌军的数量才是奇怪了。   林间乱七八糟的喊叫动静很大,还不是只有一侧有动静,是道路两旁都有动静,致使成朔不得不怀疑前线是不是遭遇什么麻烦,要不然这里还离交战区数里路,敌军怎么就有大部队渗透过来?   已经开始有冷箭和稀奇古怪的玩意从林子里射出或被丢来,盾墙不断发出碰撞声,汉军没有进行反击,罗马人也是沉着得很,就连仓促组织防御的波斯人都没有什么冲动,分段布置防御的部队就是那么沉默着。   也许是被动的沉默鼓舞了敌军,第一个敌军嚎叫着冲出林子扑向看着比较好欺负的波斯人,然后是一大群敌军从林子里奔出来。   波斯人看着的确是比较好欺负,小圆盾已经很努力在布置盾墙,可是真不像罗马的方盾和汉军的塔盾那么好堆出墙面,导致的是林子里射出来的冷箭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对波斯人取得了一定的战果。   再来是,波斯人的队伍中可是有过千没有拿兵器的仆从,那些仆从很大程度搅乱了厄古泰·巴赫拉姆的布防。相对比汉军和罗马部队看着防御严密,波斯人看着可不就显得很好欺负吗?   成朔发觉一字长蛇的队伍很多地段都受袭,大约也能判断出敌军数量,反正肯定是要比他们这支队伍的人数多得多。他在看到波斯人最先进入肉搏战,一点都没有下令部队支援的意图,相反是沉着地继续观察敌军的近一步动向。   就在波斯人旁边的罗马人,他们看到波斯人的狼狈样是干脆笑出声,不过却有罗马人时不时对着欺负波斯人的敌军投掷标枪这种支援行为。   罗马人嘲笑归嘲笑,可是他们的军事素质并不差。罗马人征服了太多的民族,前一刻是敌军下一刻是友军真没少经历,虽然没有“唇亡齿寒”这个成语,可是相关的理念还是有的,很清楚一旦波斯人完蛋自己也不会好过。   厄古泰·巴赫拉姆看到罗马人有支援己方的行为,虽然是投掷标枪这种可能误伤的支援方式,可是内心里的羞耻感却是爆发了。   “反击!”厄古泰·巴赫拉姆一刀劈死一个不开眼赶往自己身前凑的敌军,不顾鲜血溅到脸上,连抹都没有抹,一脸狰狞地吼叫:“罗马人就在一侧看着!反击!反击!反击!”   罗马人可以说是波斯人的一个“G点”,被谁瞧不起都没有关系,可就是不能让罗马人瞧不起,那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瞬间波斯人就“暴种”了,甲士解散盾阵一步一迈向前,其余人也是红着眼睛就扑向最近的敌军,展开激烈的拼杀。   马里乌斯·乌格里看到波斯人的作为是嘴角扯了一下,波斯人是什么心态,作为交战数百年的敌对民族又怎么会不清楚,就是站在强者一方会觉得对方的行为很搞笑。他扭头看向汉军那边的“主旗”,汉军那边依然是很稳重地保持防御,仅是以远程武器在进行反射。   “赛里斯人不会是在故意消耗波斯人?”   “没理由吧?”   老实说,马里乌斯·乌格里也搞不懂汉军是个什么意思。 第749章 百万大军什么的   汉国现如今与波斯萨珊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相反是在很多方面有着共同的利益,最明显的利益共同点就是在针对笈多王朝方面。再来是,汉国从陆地上向西在某些方面也需要波斯萨珊的配合……或者说是协助,两国正处于合作的蜜月期,完全没必要互相下绊子。   其实哪怕就是要下绊子什么的,仅仅是故意让几千波斯人在某个战场折损,无论怎么看这种阴谋都上不了台面,应该是在战略大局布置陷阱才对。   成朔可没有得到任何针对波斯友军的示意或是暗示,同时也没有得到需要刻意保护波斯友军的指示,一切都是根据即时需要来自行判断。   他们在行军途中遇袭,暂时无法确定来袭的敌军有多少,更不知道周边是个什么情况,如己方就近有没有友军之类,袭击自己的敌军是不是全出现,正确的做法就是沉住气,不是因为某个局部的友军看着糟糕就贸贸然开始自己的应对。   行军部队中的波斯人很明显已经成为敌军袭击的突破口,越来越多的敌军向波斯人涌去,其余地段的压力得到放松,成朔很快就搞清楚大体局势。   “汉军!”   吵杂的战场上满满都是奇怪的声音,想要在吵杂声中能够将声音穿透传播需要大嗓门,成朔的声音并不小,一声大吼之后,听到呼唤的汉军将士皆是回应“威武”二字。   结阵自保的汉军将士回应之后,就像是一台原本沉寂的机器苏醒过来,成朔再次喊出“汉军”两个字,众将士又是以一声“威武”回应,随后各个结阵防御的盾阵在刹那间裂开。   盾墙拆分,仿佛就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盛开,只是花朵无害而美丽,盾墙的开裂却是一杆杆利箭激射而出,愣神或是错愕的敌军大片倒在箭矢之下,下一个画面就是汉军将士大步小跑挥击利刃,各种惨叫声中血花不断绽放。   汉军有所行动,波斯人的士气立刻就是得到激励,下一刻却是他们所讨厌的战号被吼出。   “为了罗马!”马里乌斯·乌格里举着短剑,很是拉风地往下一劈:“攻击!”   一块块的方盾在磕碰声中开裂,罗马士兵则是有节奏地喊着“呼!呼!呼!”,踩着小碎步一手顶着方盾,另一手的短矛一步一刺,看着队列整齐。   林中道路的并不规整,最宽地段约有七米,比较窄的却是只有五米左右,本身是有部队行军,布置防御之后又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来袭的敌军只有少数的空间,大部分敌军是挤在有树的林子边缘。   在这种环境中,弓、弩、标枪等远程攻击武器其实是用处不大,向林中发射必然是会被层层叠的树干什么的挡住,从防御姿态转为进攻姿态的汉国阵营这一方仅是开始有发射远程武器,后面只有一些发射精准的人施放冷箭,其余除了必要的预备队,皆是参与到肉搏之中。   来袭的敌军并没有统一的制服,不是说没看见穿一样服侍的人,是整体方面的制服不统一,大体上还是能看到一些敌军的制服一样,只是敌军人数太多,穿一致制服的人太少,不用多费脑子就能判断也是联合来攻。   非汉国阵营又出现在战场,毫无疑问就是属于笈多王朝一方的阵营,要说汉国入侵笈多王朝演变成为一场世界大战真心不算夸张。   本来汉国是自己上,后面波斯萨珊插了一脚,波斯人还觉得场面不够大,拉拢了几个国家参与进来,就组织了一个所谓的“五国同盟”,可实际上除了汉国和两萨特拉普出动的军队较多之外,其余包括波斯在内的三方都是打酱油的成份居多。   笈多王朝作为一个区域霸主国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本身就不算弱,经济实力还特别强。意识到战争无可避免之后,他们很快就进行动员,邦交成绩上面也是拉拢了好些个国家。   世界岛的三大“帝国”级的超级大国,也就是汉国和波斯成了同盟,罗马向汉国表现出了最大的善意。这三个国家从某种程度来讲今时今刻就是代表着全球,各自还有自己的小弟,三个国家的军队都出现在与笈多王朝的战场上,说笈多王朝是在对抗全世界一点都不为过。   当然了,战争的主场是在笈多王朝这边。   汉军调动两个常备军、八万郡县兵以及十五万仆从军到与笈多阵营的陆地战场已经是超过了极限,要是没有系统仓库的补给便利,别说是约三十万人,连三万人的远程补给会拖垮后勤线的同时,可能连国家都被拖垮掉。另一边……也就是骠国东南部的汉国军民也就是四万多人,压根就不可能再多了。   笈多王朝纠集了多少国家又组成多少人的联军,汉军这边只是得到一个模糊的数字,笈多王朝那边号称的是百万。   进入陆地战场的笈多阵营联军,桓温一再窥探得出的情报是在二十万人左右,可是联军却自己号称八十万。   成朔正是基于清楚陆上敌军的总数量,再看战场上的实际状况,猜出来袭的敌军至多不会超过一万,那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干他丫的。   这边的空气一年之中大部分是潮湿状态,太多的人流血之后,本来湿润空气里面的植物味道立刻被血腥味取代。   两个阵营拼杀大约半个小时,战场是从道路周围一直向林子里面延伸,随处可以看到倒毙的尸体和躺在地上哀嚎的士兵。   “来袭的敌军是六千余人。”成朔没有亲自追击,他给予部队的命令也是不能追击太远,击溃敌军之后就该回来休整。他命人拷问俘虏得到答案,找来了马里乌斯·乌格里和厄古泰·巴赫拉姆,问道:“贵军损失情况?”   马里乌斯·乌格里从情绪上能看出比较轻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厄古泰·巴赫拉姆脸色却是很难看,推脱说还没来得及清点伤亡,后面却是说:“请汉军允许将俘虏交由我们处置。”   仓促而又短暂的拼杀已经进入尾声,溃逃的敌军钻进林子消失不见,稍微休整一下的汉军已经有部队先期继续行军。   成朔沉吟了一下,答应了厄古泰·巴赫拉姆的请求。   很快,被俘的敌军被分散开来,他们是被用绳索一个又一个的绑住,又是一排排被押解到林子里面,波斯人是一排接着一排在押解,每次大约就是五分钟左右。   被波斯人押解进林子的敌军战俘,是被波斯人踢倒跪在地上,随后是被弯刀抹了脖子。   人被抹脖子并不是马上死去,是气管被割破之后迅速被血液充满,人还需要挣扎上一小会,视每个人的不同,挣扎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才会因为窒息慢慢死去。   行军状态压根没可能携带战俘,成朔会答应厄古泰·巴赫拉姆的请求,是那些战俘反正也要干掉。他对波斯人杀战俘的手法却是皱眉,汉军干掉战俘是很利索地砍脑袋,短暂的刀光一闪也就解脱了,相比起来波斯人的手法对必死的人才是残忍。   人啊,死的时间越短就越容易得到解脱,相反是没第一时间失去意识才会显得可怕。   差不多是成朔这边继续恢复行军,前线有部队过来。   带队的校尉是张连,他的到来解开了成朔的困惑。   “我们尝试攻营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部队向后撤了三里进行休整,敌军出营反扑,前来袭击你们的敌军应该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张连带来的部队没有一个师那么多,就是两个曲。他们也不是过来接应,是要前往行军路线的一个据点固防:“攻击态势基本没变,大体上是吸引敌军主动出击。连还有军务,就不多言。”   成朔就释然了。   既然是战区就没有所谓的一切皆在掌握,要是真的能够掌握敌军的全部动向才叫奇迹,他们遭遇突击而没有人事先预警,本来就是战争的一种常态,顶不住当然是有罪,甚至是损失大了也算无能,顶住并得胜也会论功行赏。   刚才的仓促一战,汉军这边折损了两百余人,直接战死的是二十七人,其余都是重伤和行动不便者,剩下的轻伤之类根本没算;波斯人那边相对惨一些,战死了四百余人,失去行动能力的有三百多人,死了仆从厄古泰·巴赫拉姆会觉得该死,可二十来个甲士和近百的战士战死,真就让他疼得心肝都在颤;罗马人仅是战死七人,重伤和失去行动者二十四人,算是损失最小的。   相对的,汉国阵营这边干掉的敌军达到两千零九人,俘虏的五百余敌军给了波斯人泄愤。   “波斯人直接就没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司宏壮当然是要见一见成朔,当面询问作战经过和了解伤亡:“实在是……”   成朔很清楚为什么会那样,是波斯人一开始的林中行军布置就不对,偏偏沟通之后也没有得到重视,看去比较好欺负当然会成为整支行军队伍的“MT”。   “那些战果,十之二三是罗马人的成绩?”司宏壮接触罗马军队也就是近一两个月的事,比较意外地说:“看来罗马人的确是比波斯人能打。”   罗马人是不是比波斯人能打早有公论,亲自经历一整场战斗的成朔对罗马人遇袭的反应,包括之后的反击,整体印象非常深刻:“罗马人很明显有丰富的林间作战经验,个人素质和整体协同都不容小觑。”   那是成朔看到罗马人列队像割草一样收割敌军的直观印象,那种一步一迈方盾砸人又是刺出短矛的战法简单又直接,可是没有良好的训练绝不可能有那么高的协同能力。   司宏壮也就是进行必要的了解,对波斯人表现出来的不堪,和对罗马人表现出来的强悍,基本上也就是向更高层反应一下,国与国的邦交什么的,他还不够资格去建议。   成朔率领部队过来,压根就没有得到喘息的时间,立刻是被安排到某个区域,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罗马人竟然是被划拨到他的指挥链,波斯人却是被司宏壮留在指挥本部。   平蛮校尉部是占据山地构建防御链,山区之外是一片地势相对平坦的丛林,汉军进击过来是砍伐出一片区域安营扎寨,可真无法开辟出太大的空间。   笈多阵营一方,他们的营寨也是处于丛林之内,汉军这边窥探的结果是,笈多阵营压根就没有砍伐树木,仅是很小的一部分会搭建帐篷,另外一些是搭建窝棚,更多的人干脆就是露宿。   双方都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功夫去砍伐树木,战区自然就是在丛林面貌之下。   认真的说,在这么一个环境交战的话,以诸夏文明的尿性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火攻,司宏壮对火攻的念头一再升起,本身也害怕笈多阵营玩火攻,构设营寨当然是要砍伐必要的真空带。   问题是,司宏壮真不敢玩火攻,不是出于什么爱护森林之类的想法,是该区域是连绵的丛林,一旦放火真没可能控制火势。再来更操蛋的是,连绵的雨季刚刚结束,无论是什么玩意都是有着充足的水份,火攻真就不是那么好玩的。   简单的说,要真有玩火攻的念头,湿润的树木和植物想点着都不容易,除非是能搬上好几吨的干木柴或是火油什么的到处布置,否则根本就玩不动火攻。   “这操蛋的地方,满满都是有毒昆虫……”司宏壮每天都能得到汇报,哪个曲的哪个屯折损了多少,深切知道丛林真就不是那么好待。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一个炉子,里面煮的是蟒蛇羹来着:“蛇也太多了。”   没开玩笑,汉军在构建营寨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处蛇窝,不得不挪地方另选营区。在这片丛林,有毒的蛇茫茫多,水桶大小十几米的蟒蛇也没少见,一开始将士是拿那种蟒蛇当蛟龙来的。   “征南将军要求俘虏更多的敌军太有道理了!”   司宏壮很清楚,这么一个破地方要开发,真不能是拿汉人的命往里面填,拿异族的命去填才是王道啊! 第750章 就是歧视,怎么了?   原始丛林历来不缺各种猛兽以及毒物,又以蚊虫以及蛇类最多。   人类在开辟生存空间的时候,每迈一步其实都是在与大自然的生物争夺栖息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造福子孙的前路,才有了后人对周边安逸生存环境的理所当然。   中南半岛的气候已经决定了一点,这里是比中原更难开拓的区域,它不但神秘且是可以吞噬人命的黑洞,想要开发这一座宝库要有不断拿人命去填的心理准备。   密林之中的野兽对人来讲威胁是有,可是远没有蚊虫以及蛇的威胁来得大,不管是虎,还是豹、狼、熊等猛兽,人类与他们争夺生存空间有着太多的经验,曾经的原始人拿着石器武器就能将体积十分庞大的猛犸象杀得灭绝,进步到当前时代一个人或许难以对付一头猛虎,可是多个人合作之下能够轻易收拾掉。   蚊子虽小,可是它十分的灵活,很多时候明明看到它在那里,可是想拍死真不是那么容易。而密林中的蚊子可是多到可怕,它们还是病菌的携带体,轻轻那么一咬病菌就传入人体,抵抗力差一点就等着感冒发烧,然后一命呜呼。   再来是各种各样的蛇,丛林里的蛇基本上都有毒,没有毒的则会是体积很大。中南半岛是出了名的蛇多和种类多,就与针对蚊虫没有各种防病的疫苗那样,没有血清的年代被毒蛇咬上一口,基本上是救不回来了。   为了最大避免各种非战斗减员,汉军没少做准备,驱使已经归化的交趾人,又搞了很多的物资,像是透气的纱就被广泛使用。   在丛林的汉军,他们的头盔会经过特别加工,脖子上基本上是会有一层纱或是布掩着,为的就是防止被蚊虫叮咬。   除了服侍上针对丛林做出应对之外,石灰以及硫磺也是平蛮校尉部的必需品,那是先辈们早就知道那两样东西能够驱蛇,不想被蛇困扰多撒一些总是没错的。   能够看得见的有害生物在预防,肉眼看不到的有害事项也从一些行为上制止,例如绝对不能喝生水这一项是被远征中南半岛的军民贯彻,那还是有不少人得到教训的前提,才使得后来的人为了小命着想不去干。   “某比较奇怪……”成朔是真的非常困惑:“野人为何在丛林能够生存下去?”   大自然其实很公平,不会去甄别哪样生物在自己的环境里生存,任何的有害都是没有针对,汉人、波斯人、罗马人、阿三、野人……只要是人就都是人类,面对的威胁不会有什么不同,不是说汉人被蛇咬会死,可野人被蛇咬就不会死了。   “呃?”马里乌斯·乌格里被问懵了,他不太确定翻译有没有错误,说道:“类似的困惑我们也一直有,不明白那些蛮族怎么能够在山林祖祖辈辈生存下去。”   文明高度比较高的民族,其实都是生存环境相对优异。这种优异可不是白来的,是自己劳动或是驱策奴隶进行建设,文明高度比较高的民族,基本上都是住在人工建造的房屋,房屋通常还会相对舒适,可是野人能住山洞就算舒适,更多的野人根本就是风餐露宿。   “大汉有专门进行过研究,野人哪怕是没病没灾,寿命也仅是三十年左右。”成朔没说假话,汉国真的有进行过类似的调查:“茹毛饮血之辈寿命通常不长。”   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吃熟食能够使食物的营养被人充分吸收,没有经过煮食的食物则是少了温度消毒的过程,吃生食也就将那些病菌吃下去,甚至是寄生虫什么的也是被照单全收了,致使人体之内有太多的寄生虫什么的。   “大汉抓捕之野人,身躯瘦弱,肚子却是鼓胀。”成朔讲稀奇一样地说:“有仵士解剖而看,肚中之虫使人不忍目睹。”   马里乌斯·乌格里正在吃东西呢,一下子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成朔真的没有胡说八道,不但是野人有那样的现象,像是居住在汉国南方的汉人,尤其是喜欢吃脍(生鱼片之类)的人,死于肚胀之后剥开肚子一看,大肠小肠甚至是其它器官真就满满都是寄生虫。   成朔看到马里乌斯·乌格里一脸恶心满心愉悦,他也一样是在吃东西,不管是嘴巴里说什么,和脑海里有什么样的想象画面,依然能够吃得香甜。他与马里乌斯·乌格里接触下来,发现这个罗马贵族有很严重的思想洁癖,也就是想象力非常的丰富,但凡是能够联想到什么恶心事就会整个人都坏掉。   汉军的伙食没有不好的时候,就是再差也会配上咸鱼,那是刘彦处于艰难时期极度仰仗海产的一种习惯,再来是大海真的就是宝库,导致的是从成军的那一刻起咸鱼就是伙食标配。这种现象是不管汉军在哪里,高山、森林、戈壁、草原……只要是开饭必然是能见到咸鱼的身影。   身为军官的成朔食物会比较丰富一些,除了咸鱼这种标配之外,肉类也是从来不缺,还会因为身处地域吃上特产,比如那一炉正在炖的蛇羹,还有一只看着硕大的虎腿,更加少不了当地的一些生果。   目前的汉人还没有进化到全员吃货,就是什么生物都能利用高超的烹饪手段制作成为美食,可是一旦汉人发现某样生物能吃,吃起来味道还不错,也会大肆地吃。   平蛮校尉部一直被多到吓人的蛇所困扰,司宏壮是见来自交趾的归化汉人吃起来很美,尝试了一下味道也真的不错,吃了之后还大补,就给推广到了麾下部队。   一旦让人类发现一种生物能吃,吃起来还挺不错,那样生物就会彻底倒了血霉,吃蛇开始在汉军流行之后,蛇的数量开始锐减,就是某些程度带来困扰,比如汉子们往营妓跑的频率猛地增加。   汉军有营妓?得说的是,从夏朝开始,一直是到读书人把持治理的两宋,军队真的是一直有营妓的存在。正规一些的营妓是官营,一般是罪犯家属,不缺乏从前是贵族的女性。也存在随军商贾经营的营妓,女性则是自愿充当那么一个角色。而这种习惯是管仲首创,也就一直延续下来。   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往营妓那边跑,军官阶层自然是有特权,可军官消费也是要花钱。士卒得是休沐或是立功了才能往营妓那边跑,还经常出现两情相悦约定终身,只不过女性还是会继续工作,真要成亲什么的是得等该场战事结束。   营妓不止是做皮肉生意,她们还通常兼顾洗衣服的活,类似与某个谁情定终身的女性就会不再做皮肉生意,专注去干洗衣服的工作。她们还担负一些文艺上的工作,类如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去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   所以咯,军队中没有女性就是一个笑话,只是她们不能踏入某些场所罢了。   商贾随军也是满满的诸夏特色,他们是跟着军队做一些买卖,基本上是携带货物跟着军队移动,为将士提供商品又消化来自战场的战利品,通常获利是难以想象的多。自然,能够随军的商贾都基本上是有军方某个将领或是贵族背书,要不然军队也不敢让他们随军,一旦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个为其背书的将领或贵族肯定是要背负罪责。   “成校尉。”马里乌斯·乌格里刚才在吃香蕉,拿起旁边的抹布一边擦拭手,一边很不开心地说:“为什么那些妓女不接受罗马人的生意?”   不独是诸夏文明有营妓,其实每个文明都有,罗马人军队安排营妓也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成朔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汉女之贵,非汝等可以染指?   随军的营妓并没有得到任何指示,她们不但拒绝服务罗马人,对波斯人也是拒绝态度,以前是波斯人一再抗议,现在轮到罗马人了。   诸夏自古以来就有不拿异族当人的思维,也就是除了中国人之外,其余民族都是人形的野兽或是工具。诸夏的男人从来就不排斥吸纳异族女人,那是祖先进行开拓就留下来的美好习惯,杀光异族的男人,接纳异族的女人,诸夏就是这么壮大过来的。   既然异族不被诸夏当成人已经是既定思维,诸夏的女人肯定是不愿意被人形的野兽或是工具骑啊!拒绝服务异族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那些是事实,也是根本就不会改的习惯,问题是成朔不能那么明白说出来,倒不是为了什么不是友邦惊诧之类,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唔……?”成朔想了想,就说:“未尝可知也。”   马里乌斯·乌格里不知道诸夏长久形成的思维,但是他不傻,很清楚罗马人被歧视了,更知道波斯人也是同样的状况。他感觉最不舒服的是,不但是汉女拒绝,连特么那些明显是土著的雌性野人也拒绝。   完全没毛病,随军的营妓是有汉女,可是数量真没多少,更多的是当地被征服了的土著女性。不过有一点,汉家儿郎的审美还没后世那么博爱,有选择的前提下是一点都不想光顾那些根本不符合审美观的异族女性。   成朔在知道土著女性也拒绝为罗马人服务是一点都没有惊讶,事实上波斯人也是相同的待遇。他对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觉得理所当然,汉人、罗马人、波斯人对那些土著女性来说都是异族,可汉人是征服者,睡她们是一种荣幸,罗马人和波斯人才没有这种待遇。   身在战场却讲起这样的话题,可以想象得是多闲。   事实上,汉国阵营这边之所以进攻只是对笈多阵营那边采取适当的压力,真没有全面采取攻势的想法。   笈多阵营那一边看到汉军主动出击,初步防御之后就开始在争夺主动权,可双方很快就又各自缩回去,大体上就是各自据营而守。   目前两个阵营都没有采取激烈攻势的心思,已经维持了将近十来天的小打小闹,看似战争僵持了下来。   各方高层需要搞明白对方在思考什么,或是对方内部和后方发生了什么,都不想轻举妄动的前提下,身处前线的双方将士可不就闲了下来?   “听说波斯海军也有参战?”   马里乌斯·乌格里已经不再扯嫖妓的话题,那种你情我愿的买卖是女方不愿意,罗马人很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来这个地方是增加汉人的善意,压根不会像对欧罗巴中部和东部那样用强。   “是的。”成朔不知道太真切的消息,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说道:“波斯的君主沙普尔二世对这一次结盟很有诚意,第一批波斯舰队已经抵达。”   马里乌斯·乌格里心里就不免叹气,罗马也有战船,可是罗马人的战船也就在地中海那种环境玩得转,一出地中海就适应不过来,就算是有心“争宠”也没有那个资本。他对波斯人出动海军来讨好汉国也没有什么嘲笑的意思,相反是觉得沙普尔二世够大气。   事实上因为两个国家越是对汉国越了解,就更想与汉国处好关系,并不单纯是汉国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是贸易需求本身就决定了的前提。   马里乌斯·乌格里问道:“我们可以派人观摩海战吗?”   成朔就笑着说:“这个并不是我能给予回复的。”   汉国在不断集结舰队,光是平蛮校尉部这边的各式大小战船数量已经超过一千五百艘,距离平蛮校尉部不远的另一处军港也集结了一千艘以上的战船。   虽然汉国这边并没有刻意地炫耀,可是航线开通之后想保密也难,波斯人和罗马人想到得到消息挺容易,对汉国能集结出那么庞大的舰队觉得震惊的同时是心惊肉跳。   汉国阵营和笈多阵营的陆上战场进入克制期,谁都清楚是在等待海上的交锋出现结果,波斯萨珊会临时派出舰队过来与罗马人的心思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更深切地了解汉国的海上力量。 第751章 吓尿了啊!   大海之上,数之不清的船只编队而行,远远看去船只的纵列竟是看不到尽头,一副船帆遮天盖日的景象。   李迈自然是身处舰队的旗舰之上,他站在雀室(舰桥)窗户边缘,看着一眼看不到的尽头的舰队,满心感慨的同时,为自己能够率领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而满是胸怀壮志。   汉国有海军的概念是早在建国之初,当时还自称汉部的汉军就已经掌握了东海和黄海,多次利用海航的便利避开石碣赵军的锋芒。   恰恰是早期就对海洋有足够的认识,开启了开辟海航资源的旅程,便是每年从大海获取的海产就支撑起了肉类补给,丰富了军民的餐桌,也是摄取了更多营养的军民身体更加健壮。   到元朔九年之后,汉人出海已经不限制在东海和黄海,是汉家疆域的沿海都能看到出海渔猎的船只,比如夷州之外的海域,自然还包括涨海(既南海),更远的都有出岛链的渔船,仅是捕捉体积小的鱼虾也不再满足汉人,有那么一些船队还特意去捕杀鲸鱼。   对大海的开发和利用开启了汉人另外的天赋技能,就是怎么吃海产方面,延伸出怎么使海鲜经过处理能运得更远。毕竟将海鲜贩卖到内陆的价格肯定是要高一些,有利益就会有人想方设法,各式各样的手段也就如雨后春笋那般。   大海毫无疑问是一座巨大的宝库,不止是限制在海产方面,尤其是太多岛屿的发现增加了宝库的种类,像是吕宋和周边群岛上面的香料,又比如某些海域盛产的珍珠与珊瑚,更少不了一些海岛上有露天金矿之类。汉人比较喜欢的翡翠等物更是不少,倒是宝石什么的价值还没有被激发出来。   有那么一些事情,汉人探索海洋期间,上了不止一处岛屿,发现那里的野人搭建房舍的木材是非常名贵的檀香木,随便堆着用来当做餐桌的石头压根就是翡翠或宝石的原石。   野人自然是不知道香木的珍贵,对翡翠和宝石也没有什么价值观念,甚至都不知道金灿灿的金子有什么稀奇,可汉人知道那些都是好玩意。   现如今的汉人做事还是比较直接,真没干拿一些不值钱玩意和野人换的习惯,能干一票就直接操刀子上,一时间吃不下来就会呼朋唤友,要是连呼朋唤友都吃不下就会招呼军队,许多与世无争的野人部落就那么提早退出了世界的舞台。   太多随随便便都能寻找到宝藏的例子,一传再传激起了汉人出海寻宝的热情,哪怕只是有很少人能够发财,可的确是证实了海外满是宝库的传言,自然是让更多想发财又有冒险精神的汉人出海。   刘彦对民间的出海热情是乐见其成的态度,哪怕这种现象是加大官府对民间的管理难度。   为什么历朝历代都在严格控制对海洋的探索?其实就是因为忧虑太多的百姓出海,去到他们根本就管不到的地方。太多的百姓出海,那么就会造成人口流失,要知道考核地方官政绩的其中一项就是人口多寡。再来是,大海是充满野性的地方,再是老实的人一旦有在海上生活的经历都会变得剽悍,他们发财之后回到家乡比任何谁都难以管束。   每个朝代的政权,他们连百姓在陆地上的活动范围都控制得死死的,又怎么会允许百姓去到海上?   刘彦却是很清楚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的道理,他连陆地上的人口流动都不限制,更加没可能去限制出海。至于说增加对百姓的管理难度什么的,他又不是要当个“牧羊人”,相反很渴望治下的百姓每个都如狼似虎。   软弱的民族哪怕是能存在一时,遭遇到够强够狠的异族也会被消灭,汉人又不是没有险些被灭族的经历。   目前大海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势力,任何反抗都会被汉人轻易碾碎,能容易将大海归于汉人之手的时候不干,等别人得了先手再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作为穿越者的刘彦不是不知道有明一代的下西洋,他可不会明明能轻易控制海洋的时候手软,等发现海上有了威胁才后悔莫及。   甚至可以说刘彦有着很强的紧迫感,他这一代有系统这个作弊器,下一代的君王可不会有,不趁自己活着的时候多干事,那就是蠢到没边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基本盘”破坏的时候还强硬向外开拓。   李迈麾下的庞大舰队从何而来?其中的两千艘战船就是出产自系统,剩下的六百余艘才是千辛万苦的建造和训练而来。他不知道太多的隐秘,之前困惑汉国明明有庞大的舰队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下场参与和笈多王朝战争,现在有再多的困惑都抛到脑后,满满建功立业的心思。   “阿三见到如此规模的舰队,该是吓得屁滚尿流。”   伏伟自然也是出战,他被编在了与波斯舰队的作战序列,率领舰队来参战的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没待在自己的旗舰,是上了伏伟的船只。   笈多王朝的海军会不会被吓尿暂时不清楚,率领五十八艘大小船只过来的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看到汉军那无边无际的战船先被吓尿了。   不独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这一方的波斯人,得到允许观摩海战的罗马百夫长尤利安·盖希亚也一样是被吓尿了。   那可是多达两千五百艘以上的大小战船,还不算一些必要的补给船,其中绝大多数还是装备了床弩的大块头,波斯人和罗马人所知的世界中,除了汉国估计是没人能拿出这么一支舰队了。   笈多王朝那边是有一千五百艘以上的船只,可是绝大部分压根就是商船改装而来,真正能够算是战船的顶天也就四百艘,还不算什么大战船。那四百艘能算是正规的战船,超过两百艘还是笈多王朝转到战争体制后的赶造,说白了就是一年之内下水。   罗马人称霸地中海,在条目之上同一时间服役的战船最多的时候也就四百余艘,他们的战船还是一脉相承的希腊款式,也就是在地中海那种平静的海洋都有些不靠谱,是不靠谱到遇上大一些的风浪都能沉入海底,更别说拿到一点都不平静的海洋去航行了。   波斯人的海洋舰队倒是不差,就是数量上也就三百余艘。他们的战船款式和笈多王朝的战船相似度很高,又有一些希腊特色,比如很喜欢在船上弄上一些压根没什么屁用的雕刻和雕塑。   汉国派遣到远征序列的大小战船随随便便拉出两千五百艘以上,没道理国内就没有战船了,罗马人和波斯人无法想象汉国到底是有多少战船,仅是远征序列的战船就比他们相加起来的数量还多,还是那种经过数千里航程考验的舰队!   “他们能够在数万里之远的地方部署三十万陆军,也能够派遣两千六百以上的舰队远征……”   “太可怕了!”   “陆军三十万,海军至少二十五万,合起来就是五十五万!”   “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一刻,波斯人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和罗马人尤利安·盖希亚忘记了仇恨,要是可以他们很想拥抱取暖,一切只因为汉国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真的把他们吓得由内向外泛起冷意。   伏伟听不懂波斯话和罗马话,绝大多数的汉人也不会去学汉语之外的语言,对他们来讲除了汉语就没有什么语言是需要学的,该是异族人来学习汉语才对。他听不懂身边的两个人是在说些什么玩意,却是能从两人的脸色大致猜测出一些什么,一点不介意两人究竟是什么想法。   汉人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强大,对于汉人来说异族的看法也从来都不重要,要是没什么关联汉人懒得去看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一旦扯上一点关系……例如异族龇牙也不介意以暴力教导怎么做人。   “汉帝国是我们的盟友!”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样,抬起下巴对着尤利安·盖希亚,强调地说:“我们已经组成联盟!”   尤利安·盖希亚知道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是在炫耀什么,就是没有太特别的感慨。   罗马人与波斯人不同,崛起的过程已经决定罗马人会寻找盟友,可是一般是先教训某个异族,等待异族屈服之后再进行驱策。持续数百年的强大给予罗马人有足够的自信,有一个强大的盟友自然很好,可是这个盟友强大到能威胁到自己就该先打上一场分出主从,真不会有波斯人那种觉得自己不行就第一时间想抱大腿的心态。   波斯人的心态是完全能理解的事情,他们与罗马人的较量长期是处在劣势,很难得才有占据优势的时候,干不过的前提下自然是希望能够找到帮手。   曾经的帕提亚帝国,他们在亡国之前是不断找盟友,连不靠谱的匈奴人都雇佣过,知道汉帝国的强大更是进行过跪舔。   一直以来波斯人都有一个残念,觉得要是当初汉帝国愿意伸出援手的话,与罗马人的战争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这种残念持续了数百年,要是没碰上汉人就不用说了,碰上了而追求结盟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完成梦想。   一阵战鼓之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伏伟举起望远镜观察。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的视线立刻就是看向伏伟手里的望远镜,他有幸从伏伟手里借过那个玩意,对于能够拉近视野的望远镜可不止是觉得稀奇,还万分清楚望远镜的军事用途,那根本就是料敌先机的宝物,不止是在海洋上,就是陆地上也是那样。他已经有了想法,无论如何都要获得至少一部望远镜,合法的贸易不行的话,那就用不合法的手段,对象都已经选好,就是死敌波斯人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手里的望远镜。   艾尔塔巴·玛西司提欧斯的望远镜不是偷也不是抢,是厄古泰·巴赫拉姆用二十名女奴外加五百枚金币购买一个望远镜的价值拢共买到五个。   波斯人能买到,尤利安·盖希亚却是买不到,理由也是相当简单,汉国与波斯萨珊是盟友,汉国与罗马却不是盟友。   当然了,伏伟可不够那个资格卖望远镜这么物资,是桓温点头才有那件事情,而桓温又是得到国内的允许。   汉国会同意贩卖望远镜给波斯人,主要是波斯人的开价足够高,再来是波斯人一再表现出结盟诚意的投桃报李。   其实吧,望远镜压根就没有什么科技锁,无法生产玻璃的时候,无非就是打磨水晶,怎么制造的秘密除非是没有望远镜流失出去,有个望远镜能够参考的话,怎么制作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也就是说,压根没可能永远保住秘密。   伏伟观察舰队旗舰,看到升起的旗帜,对着大副吼:“进入作战状态!”   庞大的舰队必然是要分出队列,甚至要比陆战的布阵复杂上许多,汉军没有充足的大舰队交战经验,李迈在布置的时候是借鉴了陆地的布置方案。   总数两千六百五十艘的庞大舰队,它们是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千八百艘组成大编队一直都在迂回航行,另一支八百五十艘的编队是直奔敌军的军港而去。   在航行途中,李迈只是将舰队编组航行,大体上是成品字形的大舰队队形,又有六支小型舰队在外围处于游弋状态。   在战鼓声被敲响之前,外围的小型舰队其实是已经发现笈多的侦察船并展开追击,既然发现笈多一方的侦察船,也就预示着笈多的大舰队肯定就在附近。   进入到作战状态的舰队,等的就是撒出去的己方侦查船只发现敌军所在的位置,然后调整航行方向。   此时此刻,李迈也是拿着望远镜在观察。他看的是东南面的方向,那里有灰黑的烟柱冉冉升起,代表着另一支舰队是已经开始攻击,就是不清楚是海战阶段,还是进入到登陆阶段。 第752章 序幕   今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就是风有些小,导致船只航行时的速度快不起来。   当今任何一个国家的船,不管是什么用途的船只,其实是保留着船桨驱动的设计,并不是完全依靠风帆来作为航行动力。   之前没有进入到作战状态,哪怕是风力小一些也没有关系,但是舰队转入作战状态之后,船桨区域的窗口就被打开,一杆杆粗大的船桨伸出船体待命。   负责进攻指挥进攻笈多一方设立在平蛮校尉部八十里外港口的是王龛,他与李迈一样是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的降臣,一度是东晋小朝廷的长江水师都督,担任指挥长江水师阻止汉军渡江的重任。   王龛在投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赋闲状态,是到元朔七年末才被启用,一开始依然是在长江水军服役,后来汉国向海洋的开发力度增加,又开启了对笈多王朝的战争,才被转调到涨海(南海)服役。   涨海对汉国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域,那里也是航海最为繁荣的海域而没有之一,原因是从陆路到中南半岛并不发达,走海路到中南半岛也就成了最优的选择。再来是涨海周边发现的岛屿基本有着丰富的资源,哪怕是没有香料、香木、翡翠、宝石之类的奢侈品,也是有一些野人可以抓。   汉国对奴隶的需求就是一个无底洞,军功爵制度的本身就极度需要奴隶来赏赐有功贵族,想要支撑军功爵制度不崩溃除了要有足够多的土地就是奴隶的数量要管够。刘彦无法办到完全取消汉人为奴,只能是最大程度地抓捕异族。   除了军功爵对奴隶的需求之外,国家建设也是急缺奴隶,像是一个开矿和修路需要的开山这种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基本使用奴隶去干。   汉国在横扫八荒六合时期获得了相当数量的战俘,又灭掉高句丽、百济、新罗获得大量的奴隶,支撑起了军功爵的基础,也让国家建设有了充足的廉价劳动力,但是劳动力在任何时候都是越多越好,中南半岛不断抓捕野人,各个岛屿也没有停止对野人的抓捕。   针对笈多王朝的战争一开始是为了获取粮食而去,就是战事没有预想中的顺利,但至少也让汉人对笈多王朝有了更多的了解。   要说一开始是为了粮食而开战,后面发现笈多王朝是一个有两三千万人口的国家,汉人瞬间就像是发现了绝世的宝藏那样,击败笈多王朝可以获得粮食那是不用说的,还能将适合农耕的土地抢占下来,过程中少不了黄金、美人啥玩意之类的战利品,最重要的却是那两三千万的人口!   东汉是一个蓄奴现象非常严重的朝代,三国以及两晋也将蓄奴的习惯留了下来,东晋小朝廷被灭之后,各个世家和豪强被迫解散了奴仆,后面演变成为全国范围的解放汉人奴仆,他们却发现奴役异族不会有什么问题,再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是白痴了。   汉国想要拥有奴仆首先是爵位来决定,战争是最能获得爵位赏赐的途径,北方人踊跃向西域而去,南方人已经从中南半岛吃到甜头。   战争就是获得一切的途径,哪怕是无法拥有超过身份限定的奴隶,可是抓捕起来也能卖钱,那么笈多王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能带来利益,理所当然是要干他丫的!   王龛是被启用的降臣,比谁都珍惜能够率军出击的机会,他在之前已经与李迈一再沟通,很清楚这一场战争对于他们这些降臣意味着什么。   规模达到八百五十艘的舰队,王龛并不是全部集结在一起向着敌军的港口压进,那么小的一片海域,尤其是从海向陆逼近,大纵列才是正确的队形。   面对汉国海军大股而来,笈多这一边并不是等汉国海军到了港口之外才发现,就如同汉国这一边会安排船只以及派人在陆上隐蔽起来作为眼线监视那样,笈多王朝的人虽然是阿三,可他们真没有蠢到忘记对平蛮校尉部进行必要的监视。   笈多王朝不但是很重视平蛮校尉部,连带平蛮校尉部后方的汉国基地也没有无视,甚至是对马六甲的监视一直都没有放松过。   汉国不断有舰队从本土向着阿三洋而来,笈多王朝将众多的信息进行汇集,计算出来的是汉国海军至少集结了八百艘各型大小战船。   不怪笈多王朝不努力侦查才计算错汉国海军的数量,实在是他们无法相信汉国能够在阿三洋沿海大肆建造战船,哪怕是想到能够大肆建造战船,可战船总是要有人来操作的吧?哪能知道刘彦有那么大的作弊器!   在发现汉国海军大肆出动之前,前沿军港的笈多王朝指挥官已经做出反应,港内能动弹的船只基本是进行补给快速离港,军港也是开始准备迎接入侵。   “汉帝国的战船数量跟我们猜测的有出入。”   加瓦拉·康定·华伦就是笈多王朝前线总指挥,他与赞普特·华伦一样是出身笈多王朝南部的大族,可虽然都是姓华伦却不是出身同一家族,再则是赞普特·华伦只是刹帝利,他却是一名婆罗门。   到目前为止,笈多王朝这一方还是无法判断汉国到底出动了多少战船,与他们是否有足够的侦查力度无关,纯粹是大海战船不像陆地上的陆军那样好侦查。   海上船只超过一定数量就没可能同一时间停靠,有在军港休整的战船,就必定是有在海上航行的战船,大海又是那么大,还不存在什么高地可以由高向低一目了然,除非是奸细能够得到对方的指挥官才能看的资料,要不然就只能是靠猜。   不止是笈多王朝对汉国的战船数量靠猜,其实汉国对笈多王朝的战船数量也是猜测数据,究竟是有多少可以参战的战船只有双方的核心高层才有明确数据。   “敌军向我们这边径直而来的各式大小战船数量远超五百艘,是我们的两倍还多!”加瓦拉·康定·华伦满满都是严峻地说:“汉帝国的军力远比我们猜测的要强大!”   在阿三那边,名字叫加瓦拉的贵族非常多,姓氏中能有“中序”的基本都是有些一个干出大事的祖先。   阿三又是一个和欧罗巴社会一样的固化,说白了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人生的轨迹,人再努力要是没有幸运基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阿三目前的种姓制度还没有腐化,阶层虽然是固定下来,可是高层的教育一点都没有放松,像是婆罗门接受的就是管理和刹帝利学习的是怎么作战,加瓦拉·康定·华伦哪怕是婆罗门的草包,该有的基本素养还是会有。   面对汉国那边突然间的大动作,加瓦拉·康定·华伦并没有多么的惊慌失措,原因说起来可能有点搞笑,第一个是阿三互相之间的征战哪怕战败人身安全也能得到保障,第二个是第一批战败被俘的阿三贵族已经确定能够从汉国那里赎回,那么对战败就没有那么恐惧。   “汉帝国的战船很犀利,可是他们的战法很僵硬。”撒拉尔·萨库曼能说话,再看一些阿三的阶级特点很明显就是个刹帝利:“从以往的交战例子来看,我们并不是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   撒拉尔·萨库曼好像也没有说错,笈多王朝这边更多的时候是以少打多,面对汉国海军有数量优势的情况下也能打得有声有色。   笈多王朝对汉国海军的印象很直接,认为汉国海军只是占着战船犀利的便宜,要是双方的战船一样的话,该是他们狠狠地教汉军怎么做人。这个印象是随着笈多王朝近期一些新造战船向汉国战船借鉴改良,数量少的情况下还能战而胜之,得到的自信。   “我们有三十七艘新式战船,一艘就能牵制汉帝国两三艘,剩下的战船在人员素质要优秀于汉人。”撒拉尔·萨库曼坚定地说完,停顿了那么一小会接着说:“他们逼近过来肯定是为了登陆,又要分出足够多的战船。”   以登陆作战为目标的舰队,理所当然是要分队,笈多王朝一方的将领还没猜对王龛率领舰队的多寡,却很清楚根本就不会集中所有战船用于海上作战。   就像是笈多王朝的将领猜测的那样,汉国海军在足够逼近之后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自然是扑向了海上的敌军,另一部分则是停在沿岸之外准备登陆作战。   “用于登陆的舰队做好准备。”王龛不是在说废话,肯定是要海上交锋出现结果才会有登陆作战,要不然就是送人上岸等死。他一直在通过望远镜注视不远处的笈多海军,大致猜测敌军战船数量,又观察敌军采取什么样的队形:“今日风势太小,却要随时注意风向变动,一旦气候有变及时利用。”   海面之上的笈多海军正在干的是排布纵列队形,以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方式,每个小队是成一字型,将船身横向对着汉国海军这边。   王龛对那种阵型是一点都不陌生,汉国战船的床弩是布置在船头、船尾和船身两侧,打横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他知道笈多王朝那一方在发现床弩布置方案的优势后立刻借鉴,大型的远程武器也是采取了相同的改装,那么自然也是要船身横向对敌。   因为风力小,抢占风头利用风力就不存在必要,船只在这种风势下压根就不会升帆,就让数量众多的笈多战船是相对平静地保持阵型不动。   其实要是没有必要的话,海战中的船只压根就不会升帆,要不然就是增加受打击面,一旦船帆被火箭引燃还是极为糟糕的事情,极可能演变成为整艘船的火势。   在过往的海战中,汉国这边还发现到笈多王朝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一部分笈多战船的船帆被火箭命中竟然不会着火。汉军俘虏了船帆不会着火的船只,研究过后得出结论,阿三是用火浣布来当船帆。   火浣布的传说在西汉时期就有了,是一种根本不怕火的“神器”,要是谁有一块火浣布完全能够当成传家宝,令汉人满是伤感又羡慕嫉妒的是阿三竟然用来当船帆,简直是无法原谅。   船桨拍击海水的声音在汉国海军纵列中响彻,那是王龛下令舰队展开攻击队形。   从高空向下鸟瞰,茫茫多的战船船桨激荡,有一艘作为领头,很快屁股后面就是一大串的跟班,一队又一队成为队形之后,海面上就好像出现了众多的长蛇在游动。   汉国战船行动起来,笈多的战船自然不会停在原地,大海之上就是一片船桨拍击海面的动静,双方整齐却不同的语言有节奏的呼喝着,声音之大不但席卷着大海,连沿岸之内的密林也被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准备!”   不同的语言,有着相同的意思,那是随着敌我双方的战船越来越近,操作远程攻击武器的士兵在军官的提醒下随时发射武器。   是汉军这边最先吼起“放”这个字眼,成为一字长蛇的各艘战船之上,弓弦和机械的呻吟声作响之后,一杆杆粗大且箭镞部位带着油脂燃烧的弩箭激射而出,它们在飞行的过程中发出呼啸,大部分是射空落入海水之中,少部分命中战船锋利的箭镞与木头来了个亲密的碰撞。   汉人的床弩毫无疑问是在射程上比阿三的床弩远,自然是由汉人的远程攻击武器率先发声,导致的是笈多海军每每与汉国海军交战哪怕是事先抢占有利风势,可笈多战船总会被迫需要拉近汉国战船的距离。   此时此刻,明明是笈多一方的舰队先摆下阵势,可就是因为远程武器射程不如人,又要像往常那样在汉国战船射完之后,防止汉国战船“放风筝”,驱使着努力拼命划动船桨试图拉近距离…… 第753章 满头雾水   激战于大海缺少不了远程的利器,弓弩是不可或缺的武器,但是最先发声的武器必然是射程更远却身体庞大的床弩。   两支舰队进入交战状态后,不管他们的队形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空中必定充满了呼啸的箭矢,绝大多数的箭矢还必然会有绑着油脂的燃烧。   火箭被射到船体,箭镞自然是钉入木材,那个时候燃烧的油脂就会烧到船体。其实少量的船只压根就无法将船身点燃,顶多就是熏起烟雾,但要是命中有助燃物的物体就不一样了。   交战开始之后,少不了是被火箭命中的船帆被点燃,纤维物体从来都害怕火焰,它们会成为助燃物,然后将火势蔓延到整个甲板,被点燃的人再乱窜,将火焰带入船体里面,大火就再难以制止,没有多久必然是整艘船冒出冲天的火焰。   一开始双方还能各自排列成为一字型交战,随着有船只燃起大火,尤其是船舱也着火,本来应该划动船桨的人忙着灭火或是逃命,它们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使自己成为阵型的拖累,一个小队也就那么断节。   在进入交战状态后,汉国战船是利用本身的射程优势单方面攻击。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将近十分钟,将一艘又一艘的敌舰变成火炬,笈多一方的战船抵近到可以反击之前,至少有二三十艘是不在有效攻击序列。   双方有你来我往的交战是在开战的十分钟之后,等待笈多一方战船的床弩能够发射,汉国战船这边的强弩也加入到射击,整个战场就出现那么一个画面,半空中满满都是箭矢在飞舞。   笈多一方的战船面临汉军床弩和强弩的攻击,可笈多战船却只能用床弩进行反击,可笈多一方还是顽强地继续抵近,从中也能看出阿三……至少是笈多海战没白称霸阿三洋数百年。   “损失是值得的!”加瓦拉·康定·华伦注定不会在冲锋序列,他会待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指挥麾下的舰队。他不像是在自欺欺人,是笃定地说:“屡次交锋中,只要能够挨过先期的劣势,接下来就是我们发挥的时间!”   目前的所有国家中也就罗马人能和汉国比一比器械精良。单独拿大型器械来对比,汉国是仗着诸夏的底蕴持有床弩这种大杀器,也一直在改良床弩保证射程优势。罗马不但有床弩,他们还从希腊人那里获得了弩炮,而弩炮这种器械的射程其实比床弩远。   事实上必须说的一点,罗马人非常重视军事器械,他们那种以步兵为主的军团也基本会携带各种器械,尤其是攻城器械。这也就导致罗马人从来没有放松研制军事器械,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认清器械的重要性,可能罗马人还要比诸夏更有深切认知。   其余阿三对加瓦拉·康定·华伦的话深信不疑,他们在器械上比不了汉军是既定事实,只能拉近之后互相纠缠来抵消器械上的劣势,进入到接舷战就是阿三们的表演时间。   王龛已经从过往的交战资料中了解到笈多海战的强项,要是能够避免近战肯定是不会打,给予各个编队的指示就是尽可能拉开与敌距离。   交战中的汉国战船编队自然自己的劣势是什么,要是能够一直远远地保持距离,用己方的射程优势将敌船送进海底,脑壳坏了才会想要去打什么接舷战。   要是数艘对数艘的交战,或是十数艘对战的战场,有的是足够的空间来活动,可是交战的船只数量一多,那可真的不是想往哪边突就能突,通常是往哪都有友舰或是敌舰。   到交战的半个小时,参战的双方编队慢慢变得没什么队形可言,要是有协同也是少数的两三艘能够互动,其余压根就是有自己需要应对的敌情。   “传令!”王龛总算知道李迈之前说那些话的意思,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对方配不配和又是一回事:“出动艨艟。”   笈多海军一开始还是编队作战,后面干脆就散开队形,以一种无序的姿态全面扑来,他们这种举动还真的打到了汉国海军的软肋,使汉国海军对付哪一艘敌船基本没有区别,集火弄沉或弄残一艘,更多的敌船却是在逼近,想要保持距离就得整条战线后退,可大舰队真就不是想退就能退,混乱也就无可避免的发生。   不管是在陆地还是海上,谁都没可能将整支军队完全掌握,如臂指使这个成语的就是个形容词,历来就没人能真正办到。   战场上出现的情况就是局部陷入混乱态势,然后由多个局部演变成为整体的乱象,那个时候总指挥的命令只能是大方面,例如让混乱中的部队集体去干什么,压根就没可能单独或是单编队做什么,要是在陆地上就是整体后撤或决死一战,海战上也是相同情况。   已经有不少敌我战船进入到接舷战,这个时候又是汉国战船占到了便宜,那是汉国的战船比笈多一方的战船甲板高度比较高。   拼杀历来就是占据高度的一方有利,能看到的就是站在有利高度的汉军弓弩手居高临下发射箭矢,射翻一个又一个敢冒头的阿三。   阿三对这样的局面早就不陌生,他们能干的就是组织弓箭手反击的同时,让所有能参与作战的人甩动带钩的绳索,也就能够看到一旦有两艘不同归属的战船互相靠近,除了箭矢来回激射之外,就是绳索不断地互抛,下一刻就是人荡着试图攀爬。   并不是每艘笈多一方的战船都能接舷成功,得是有那个块头才行,船只的块头不够大,面对的就是还没控制好速度抵近,汉国战船已经蛮横地来个碰撞,本身块头不够大就要被撞翻。   差不多是在王龛下令艨艟出击的时候,加瓦拉·康定·华伦也下令己方的冲舟出动。   汉国和笈多的海军,计算战力的时候不单独算战船,是将艨艟和冲舟都计算进去。双方交战到今时今刻是会在前锋舰队进入胶着的时刻才会出动艨艟或是冲舟,那是双方早期交战都吃够了苦头,要是大船没有进入胶着状态就派出艨艟或是冲舟基本会被点名。而以艨艟和冲舟的块头压根就挨不了几发床弩。   “命令左翼舰队出击。”王龛其实无法掌握整个战场,他只能看大体的态势:“拉扯敌军舰队阵型。”   交战的两支舰队,真就不是挤成一团,就像是在陆地交战那样都会分出集团,也就有了中军和左右两翼的布置,甚至预备队也是必不可少。   他们一开始的交战地点是在沿岸十里之内,打着打着已经离开沿岸至少十五里,更是随着交战的时间拉长,各自的舰队距离分布越拉越开。   “汉人的左翼出动了?”加瓦拉·康定·华伦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敌军至少出动了两百以上的各式战船,怎么本部一点都看不到数量在减少?”   撒拉尔·萨库曼才没有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么迟钝,他一开始就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是猜测来攻的汉军大概是有五百艘左右,可是汉军的参战船只数量怎么也超过两百,本部看去还是厚厚的一大层就不说,左右两翼和能看到的预备队数量也着实多,更有另外一支在准备登陆的舰队。   到这个时候,要是阿三们还没认清到自己猜测错误,那就不是眼睛有问题,连带脑袋也有问题。   加瓦拉·康定·华伦与撒拉尔·萨库曼对视了一小会,两人的脸色是相同的难看,他们已经确定来攻的汉国战船绝对不止五百,往多了猜测可能达到近千!   “真是不可思议!”加瓦拉·康定·华伦铁青着脸说:“我们的情报一直都没有对过!”   在之前,笈多一方对汉国远征军的战船总数估测也就是八百,可特么现在能看到的就不止八百!   数量远超猜测不是致命的,是连汉国的战船数量都能出现错误,那还有什么是他们认为真理却压根是假的?   “敌军的右翼舰队也出动了……”撒拉尔·萨库曼抬手指去:“我们……数量差距太大了。”   笈多一方的海军在交战经验的确是比汉国海军多,某些程度来讲一旦进入到接舷战也能获得不错的战果,可数量的差距到了一定份上,哪怕是以一艘换汉国两艘,没对换完自己的战船就该全去喂鱼了。   交战到今时今刻,以上帝视觉来纵观全局,早先进入混战态势的双方编队,出战双方的损失,是汉国这边二十七艘,笈多一方三十四艘。会有这样的对比,还是汉国战船先期占据着射程优势。   要是混战再继续下去,很快损失比就会拉开,一般是汉军这边在混战中损失越来越多。那是汉人在接舷战方面的确没有阿三经验多,更多的原因是系统战船上哪怕安排近战人员,可系统战船本来就不是用来近战,那些人员也是从陆军抽调,真不是那么适应海战。   王龛现在就面临一个很头疼的问题,他诡异地发现己方大量战船适应不了近战,一旦发生有敌舰接舷,随着安排在上面的陆军士卒抵抗不了,那艘船随着陆军士卒大部分战死,不是被俘就是变成火炬。   【怎么会这样?】王龛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他倒是有着一名将军该有的果决:“各部已经接战,正是歼敌之时!”   经验不如人没关系,近战不如人也不是大事,一切都能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扭转过来,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诸夏将军,不管是陆上还是海上,要是不懂以数量欺负人,那这个将军就白当了。   王龛事先得到的命令也不是非将敌军全歼在这里,他们的任务是攻占笈多设立的港口,不能将笈多的海军消灭,那么就迫使笈多海军向本土撤退,让早就拦截在笈多海军归途的主舰队来解决。   当然了,要是能将笈多一方的海军消灭的话,王龛才不愿意军功就那么溜掉,要不然他明知道混乱发生后会变成胶着,怎么还不断投入舰队上去?又依靠本身的战船数量安排舰队做出合围又是为了哪般?   作为一名祖上就开始玩海军的华伦当代家主,加瓦拉·康定·华伦在发现敌军有合围迹象的时候就有反应,他就像是阿三的每个婆罗门那样,对已经陷进去的刹帝利各种许诺,要求他们务必抵抗到最后一刻,然后自己率领本部移动起来。   就在大海之上到处有船只冒烟和激战的时候,加瓦拉·康定·华伦是带着本部的七十来艘船只在做转进,他的这个举动在所有阿三看来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高贵的婆罗门在局势不利的时候能逃赶紧逃,就好像刹帝利为了自己逃命就应该命令贱民用小命去拼出一条逃生之路的道理一样。   战场上也就出现了一幕,太多小型和中型的敌我编队杀得尸山血海,两个舰队的指挥官却是带着本部展开了追逃。   这种局势无疑是数量占据优势的汉国一方乐意看到的,他们完全可以数艘对付敌军一艘,又随着敌军主将的逃跑,敌军将士的交战意志也出现动摇,消灭或是俘虏的难度一再降低。   交战是从上午大约九点开始,加瓦拉·康定·华伦见势不妙进行转移是发生在正午时分。他开始转移之后,汉军对港口的进军也有了行动。   王龛率本部追击了大约一个小时,眼见追不上也没认死理,是很理智地回转参与到登陆作战。   “竟然打成这样……”王龛当然不会亲自登陆,他在回军之后做的是让各编队合计伤亡和战果,得到数据就不断苦笑:“光是战沉就有五十九艘,失去战力达到八十七艘。”   王龛不得不苦笑,他们以八百五十艘大小战船对付笈多一方约三百的各式战船,击沉和俘虏超过两百,可是己方在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前提下竟然损失那么大。   【大汉的海军有这么差?】王龛真搞不懂了:【不应该啊!】 第754章 不准投降!   其实两支舰队进行海上交战通常不会在一天之内开打和结束,经常是进行数个月乃至于是数年的准备,开打之前不断进行试探,开打之后又来来回回地打打停停上数十天到数月或数年。   王龛所率舰队与加瓦拉·康定·华伦所率舰队仅是用一个白天就分出胜负属于个例,一方是为了登陆战而来,另一方见势不妙率领残余舰队撤退,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决战。   这一场海战还会有延续,得看加瓦拉·康定·华伦愿不愿意接受失败的结果,不愿意还会率领舰队回来。要是他接受失败,必然是要退向本土,可路途上又会遭遇汉国海军的拦截,等于是前一场海战的继续,只是换了交战海域。   王龛下令登陆之后,由于笈多一方的海港已经没有多少战船,汉国海军迫近海岸期间并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是等待汉国战船靠岸做投送士兵的做业,陆上的笈多士兵才展开阻击。   汉国猜测这一处港口有两万左右的笈多驻守陆军,事实上会有多少只有笈多一方自己清楚。   笈多一方经营这一处地方只有三个月不到,他们开辟了一个大约五里延长的海滩,初步建设起了类似渡口的设施,外围的水寨则是没有成型。   从海上战船向陆地看去,那里的陆地向登陆船只发射密集的箭矢,就是看着没有多少床弩之类的大型器械,估计就是这样才会等待汉国登陆部队的士兵下船才展开反击?   汉军并没有破坏渡口和水寨的打算。这一些设施在完成占领之后还可以继续利用,该处也完全能够成为平蛮校尉部的一个分基地,又为什么要破坏。   “顶好盾牌!”   “队列,注意队列!”   “船舱打开之后,保持队形做好防箭准备!”   船舱之内不断有军官在做各种提醒,他们被告知敌军的箭矢十分密集,那肯定是要做好相关的准备。   王龛当然不是让装载登陆部队的船只一拥而上,是分配进行兵力投送。   离陆地较远的位置,汉国战船停在水寨边上,打开船只左右两侧的甲板,踏板被伸出来靠在水寨之上,一队队的士兵可以相对安全地下船。   被分配靠岸登陆的船只,就是人在船舱之内也能听到密集的“嘚嘚”声,耳朵里还能听到水手呼喊灭火的喊叫,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敌军的箭矢是射得多么丧心病狂。   阿三在贵霜帝国时期就十分擅长玩弓射,他们还有专门的弓箭精锐部队,只不过一般是使用长弓。   阿三的长弓的弓体通常是一米八以上,最大的弓体接近两米,人持弓进行发射姿势的时候,弓通常都到了小腿的位置。这种弓与和弓的外表很相似,但阿三的竹长弓会做出一些节点,并取名叫作扎弓。它用棕搁、竹子、木材或兽角制作成为弓体。弓弦用藤蔓植物纤维,竹子纤维拟及羊肠制作。箭有竹箭、木箭、铁箭。箭矢用铁、骨、木制成,具有穿制、切割、撞击等作用。扎弓的款式是源自于孔雀王朝当时的设计。   到贵霜帝国时期扎弓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哪怕是到笈多王朝时期也没有什么改变,就是到笈多王朝时期大部分采用了竹子结构,箭矢也是使用竹箭居多,只有神射手才会搭配一些木箭,贵族则是少量使用铁箭。   一阵“咿呀——咔咔咔”的器械响起,那是舱门的齿轮在转动的声音,昏暗的船舱出现了光亮,海水拍击海岸的声音也出现。   吕朝从盾墙的空隙向外看,海水里面漂浮着不少的箭矢,有更多的箭矢落在海水之上。他的视野向更远的周围延伸出去,看到的是另一艘友舰也打开了船壁,有列队的同袍持盾静立正在待命。   接连不断的“轰隆——啪叽”声响起,那是船板被从船上推下去的动静,大概是船板布置完毕,不断有军官在吼“下船”。   吕朝是站在前列,听到吼声下意识抬脚迈步,踩着小碎步踏到船板之上明显感觉脚底有些沉下去,那是船板受重之后必然的受力反应。他出船舱之前就已经向东北方向顶起盾牌,从盾牌不断的受力不用猜也知道是箭矢命中带来的结果,按照训练那样尽量矮下身躯,使塔盾能够更多地遮蔽自己的身体。   抵靠在沿岸的船只,一艘又一艘的船壁被打开,里面不断涌出举盾的汉军,他们又船板下船并不是第一时间踩到陆地,是进入到半腰深的海水里面。   每一个下船的汉军,他们是立刻向着陆地前进,行进的过程中是冒着如雨点一般的箭矢,太过密集的箭矢使汉军无可避免地出现伤亡。   吕朝就看到右侧五步外的一名同袍像是被海洋拍得失去平衡,那名同袍由于步伐乱了一下导致手里的盾牌斜开,下一瞬间是一发箭矢命中他的肩膀,他吃痛闷哼了一声人也扑倒在海水里。   中箭的人叫黄驰,来自渤海郡,参军入伍已经有两个年头。他入伍较晚,是作为郡县兵补充到常备军序列,得说的是真没有参与过什么旷世大战,在他入伍前汉国该消灭的敌国基本上是嗝屁了。   黄驰认为自己很倒霉,他并不是被海洋拍得失去平衡,是脚下不知道踩中什么玩意一滑,盾牌斜开的一刹那也知道要糟糕,是下意识矮了矮身躯,要不然中箭的部位应该是肺部。他中箭之后身躯一软,整个身躯扑腾进海水里,由于盾牌足够重直接触及海底,要不是头顶上有海水的话,就该是被射成一只刺猬。   不管是什么水,只要是厚度足够就能形成阻碍作用,到现代时期尚且能够阻碍子弹,甭管是什么子弹最多也只能是在水里保持不到一米的推进就失去动能,子弹都是那样了,没多少动能的弓箭又能在水里推进多远?   被射中肩膀的黄驰要感谢汉国对常备军的慷慨,绝对精锐的甲士就不用说了,哪怕是较为普通的战兵谁不是有一身的皮甲?他身上的皮甲在各个要害位置都有加厚,肩膀区域虽然没有刻意加厚却有一定的防护力,皮革虽然是被穿透却起到阻力作用,箭镞是咬进了肉里却是不深。   吕朝不是刻意关注黄驰,是他顶着盾牌的姿势注定只能往左右两边看,而人脑袋转向哪边通常是有一种习惯性,他的习惯就是将脑袋转到右侧。   有涉水到半腰的人肯定知道一点,哪怕是身上没有负重都很难快速向前奔跑,迈腿都没有直接扑下去游的速度快,吕朝艰难向前迈步的时候,看到刚才中箭的黄驰从水里立起身来,可是下一刻黄驰的脖子上却突然多了一支箭直接由载倒到海水里。   战场上死人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吕朝根本就无法过多的感伤什么,迈前的脚步没有停,眼睛却是下意识看着黄驰倒下去的位置,直至看到两个身穿藤甲却是手臂上绑着红十字的同袍过去将黄驰从海水里捞起来才转移视线。   战场救护兵对于现在的汉军是一种标配,他们在战场起到的作用是就近处理轻伤患,对于重伤患压根就无法当场处理。在这一场登陆战中,救护兵被特意配置藤甲,那是军方特意从中南半岛那里采购。   两个身穿藤甲的救护兵将黄驰从水里捞了起来,按照自己的经验查看一下伤口,其中一人从腰部拿起一把钳子直接剪断箭杆,又很迅速地拔除箭枝。另一个救护兵利索地拿起纱布就开始包扎。   “查看口腔,发现无法呼吸立刻处理。”   “没有伤到气管,只需要包扎,不需要在肺部插通气管。”   黄驰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眯着眼能模糊地看到正在忙碌的救护兵,也知道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救护兵的诊断内心的恐惧消失,可是内心懊恼却冒了出来:【我怎么没有先顶着盾牌再站起来?】   得说的是,黄驰既是倒霉又是幸运,倒霉自然是刚下船就连续两次中箭,幸运的是部队里面有经验丰富的救护兵。   其实救护兵在救治的时候,他们身上也没有少中箭,不过藤甲对于防箭有着很大的防御力,就算是被火箭命中也不过是将身躯浸泡进海水的事,唯一的麻烦就是身穿藤甲总有一种会被海水浮力荡着漂的感觉。   不是所有人都像黄驰那么幸运,至少黄驰中箭之后还能救得回来,看海滩区域的海水开始泛红,再看看漂浮起来的尸体,证明战争从来就充满残酷性。   经过大约二十来米的涉水前行,吕朝终于是将双腿踩在沙滩的陆地上,他到来之前已经有先行上岸的同袍在组织盾阵,过来恰好是补充成为一个小队。   “诸君都听好了,临战不分建制,都听某的号令!”   “唯!”   “进!”   “诺!”   吕朝随即跟着喊有节奏的号子声,每喊一声就是托着盾牌向前迈一步。他在与周边的同袍共呼吸,亦是在同生死,为的是向前推进到足够的位置,到时候是裂开盾阵杀进去,还是就地组织更加的盾墙是军官说了算。   笈多一方负责防御的人是皮卡尔·马里克,他在被俘之后是第一批被赎回的刹帝利,能够重新参战还得感谢自己的家族影响力足够,就是别想再有什么美差。   这不,皮卡尔·马里克虽然是重新参战了,可因为曾经不名誉的经历,就被指派到这一处港口,还无法充当最高指挥官,是受另外一个叫萨米尔·维卡斯的刹帝利节制。   讲道理的话,维卡斯这个家族真没办法和马里克家族比,是那种不管财富还是人力都比不上,要不是皮卡尔·马里克有不名誉的地方极度需要挽回名声,打死都不会接受被萨米尔·维卡斯指挥。   皮卡尔·马里克见到己方舰队战败就已经知道不妙,上一次他们进行登陆战,就是舰队战败之后上岸的部队被全歼。   这一次他们虽然是作为防御的一方,可并不是在本土,是远在海外的一处基地,还特么是除了海上能得到援军之外,里面满满是蛮荒区域的陆地。   “我们的箭矢快消耗完毕了。”萨米尔·维卡斯虽然成了皮卡尔·马里克的顶头上司,可他真不敢对皮卡尔·马里克太过摆谱,那是两个家族从祖先辉煌和实力上就决定了的事情。他蹙眉说道:“就是箭矢还有,我们的弓箭手很快也会抬不动手臂。”   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人可不是器械,办不到没完没了的张弓射箭,就是体力和耐力再好的人也要考虑到肌肉和韧带的极限,一般能连续做张弓射箭的动作二十次就算是非常不错了。   “你想说什么?”皮卡尔·马里克对萨米尔·维卡斯实际上也不会有发自内心的尊重,他看着蹙眉的萨米尔·维卡斯说道:“别妄想投降。”   萨米尔·维卡斯脸色僵硬了一下却是没有反驳。   不是说家族实力强的人才能投降,上一次阿三们承认失败投降,是他们并不认为那是一场灭国战争,局部冲突什么的投降在阿三的观念中并没有什么,一旦涉及到灭国之战却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就算是要投降也该拼杀到水尽山穷的那一刻。   “我们在这里只是经营不到三个月,无法阻止汉军登陆。”萨米尔·维卡斯借着高度的优势将海滩那里的战况尽收眼底,转身看向东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森林,说道:“死守并不明智,或许我们能够撤到山林里面继续与汉军抗争?”   笈多向这里投送了一万四千余陆上固防部队,早上的海战爆发之前,加瓦拉·康定·华伦估计是知道根本守不住,抽调了六千余陆军到海军,实际上只剩下不到七千人在防御。   皮卡尔·马里克看着海上密密麻麻的汉国船只,再看登陆的汉军越来越多,不禁深入沉思…… 第755章 欺负小朋友   阿三那边的莽荒之地并不少,环境与中南半岛虽然略有差别,可是该有的危险一点都不少。   不独中南半岛或是阿三地区,现如今世界上真不缺荒无人烟的区域,每一个能够被称呼为蛮荒的地方绝对与安全扯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   要是在热带区域,荒无人烟的地方顶多就是充满各种体格相对庞大的野兽,该有的毒蛇之类也不会少,可是中南半岛这边的蛮荒区就复杂得多了。   中南半岛也算是热带,问题是这边一年之中的雨季太多,再来就是空气基本是属于潮湿类型,孕育了更多的大自然生物种类,尤其是各种有毒昆虫的种类和数量多到吓死人。   皮卡尔·马里克不是第一次来到中南半岛,就算是第一次来中南半岛,他们这种阿三南部的家族对中南半岛也不是一无所知。   阿三对阿三洋周边的沿海进行探索已经是数百年的事了,一代又一代的探索下来不说了如指掌,可是该知道的事情总是会知道一些。   在贵霜帝国时期,阿三们就已经找到马六甲,曾经在海峡处建设过军港,并且进行过移民。当时阿三没少抓捕群岛野人回国贩售,一度支撑起了贵霜帝国繁荣的奴隶贸易。   说阿三向群岛进行移民是有根据的,汉人向该处海域进行开拓,能够轻易地发现各个群岛之上有阿三人种。那些阿三未必知道自己就是阿三,是时间的流逝使他们遗忘了自己的出身,逐渐变得与群岛土著差不多,只是外貌上的区别还是存在。   【撤入群山?】皮卡尔·马里克一时间就想到了铺天盖地的蚊虫和蛇蚁,还有那满布的沼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瘴气:【进去还出得来吗?】   他们这一处基地的东北方向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区,穿过山区再往东北方向三百里左右就是骠国,不过别觉得进入骠国就是什么舒适的环境,骠国就是一个部落联盟,绝大多数地区压根就没经过开发,有的是无人区,环境与其它无人区不会有什么区别。   想一想吧,就是到了现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远征军进入缅甸不得不撤退的时候,数万军人撤入山区才有多少人安全走出来?没走出来的人就是被大山给吞了。   “汉军的数量太多了……”萨米尔·维卡斯的声音有点弱弱的,他视野之内已经看到汉军组织盾墙在推进,己方发射的箭矢数量在迅速变少:“我们只有六个刹帝利军团,顶不住的。”   所谓的刹帝利军团就是阿三的刹帝利家族私军,每一个刹帝利的私军素养和列装都不一致,有些富裕的刹帝利私军当然是训练和列装都要好,穷困的刹帝利私军比贱民武装也好不到哪去。   阿三这个国家的体制决定了一点,王室会有自己的王室武装,可王室武装基本上不会是国战的主力。他们的种姓制度决定刹帝利这个阶层才是武力的塑造者,不管是国内镇压贱民或叛乱,又或是对外发动战争,参战主力其实就是各个刹帝利的私军,差别就是刹帝利的私军受到征召形成统一指挥的编制,由国王指派一名婆罗门作为指挥官,给了一个国家正规军的番号。   在这一处的刹帝利军团,每个军团不但列装和素质不一样,甚至军团的人数也并不一致,看的还是作为军团长的刹帝利家里多有钱。他们会被安排驻守,加瓦拉·康定·华伦决定要跑的时候也没有犹豫,就该知道那些刹帝利不会是什么重要角色。   吕朝是随着盾墙的推进一直在迈步,盾墙并不是完全没有空隙,他透过空隙向前看去,看到的满是皮肤黝黑的人种,通常皮肤越黑身上的布料就越少,皮肤越白身上的穿着就越华丽。   驻守的笈多弓箭手只剩下少数人在射箭,绝大多数人是垂下手臂喘气。   一些近战类的士兵被催促着向前组织防御,他们之中大多是上身赤袒,腰间缠着一块布遮羞,手里的武器是一杆短矛和一块圆盾。   生活在热带的人,他们穿着布料少未必是穷,是气候本身就决定了的事情,可是身在战场哪怕是再怕热,但凡是有条件的人宁愿热死也要给自己套上足够的防护甲,那些只是腰间缠着一块遮羞布的人是没那个条件。   汉军不怕热吗?他们驻扎在中南半岛的时候,非战时身上的布料是能少就不会多,足够热的时候恨不得整天都泡在水里面,可是战时肯定是要套上战袍和甲胄。   冷兵器时代甲胄的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要是有一身防御性良好的甲胄,哪怕是身上被射成刺猬,可还能屹立着左冲右突,那是虽然中了相当数量的箭矢,但箭镞大多被甲胄防御住没咬到肉。   “裂盾!”   同样的呼声被连续呼喊,一个又一个盾墙裂开。   “汉军威武!”   暴喝之后,吕朝就像身边的同袍那样,一手持着塔盾,另一手握着短矛,先是快步小跑,接近敌军百米之内才进入冲锋姿态。   海滩之上,各个盾阵裂开,一声又一声的战号被汉军呐喊,随后就是将士发动冲锋。   也不知道笈多一方是怎么想的,海滩之上并没有设置鹿角、拒马之类的障碍物,才致使汉军登陆之后能够组织盾墙安然地推进。   深入海滩约有百米,阿三们才筑造半腰高的篱笆墙,看去篱笆墙的数量还不算少,先前在海滩射箭的阿三后撤就是躲到众多篱笆墙那边。   吕朝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阿三的脸,他看到的阿三大部分是脸上出现惶恐,却是诡异地发现并没有阿三转身逃跑。   阿三们当然是要惶恐,处在海滩位置的阿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来自后方的命令,他们大多是弓箭手,仅是有少量的近战兵种,面对汉军抵近并且发动冲锋,对后方没有新的命令感到茫然,又深深知道弓箭手压根就不是打近战的兵种,又怎么会不惶恐?   要说惶恐又没有溃散,那得说阿三种姓的制度。在那一套种姓制度中,贱民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比贱民稍微好一些的首陀罗被教育得比绵羊还乖巧,就是那种一层压制一层的制度,再加上每个阶层都有不可逾越的桎梏,导致的就是一种服从心理。   要是看阿三的历史,他们的种姓制度没有糜烂之前,崩溃从来都不是从最底层开始,是领导底层的那些阶层先受不了,是由高层带动了中低层的崩溃,才会导致全局崩溃瓦解。   推进的汉军中并没有弓弩手,战场上只有笈多一方在进行射箭,冲锋中的汉军不可避免会出现伤亡,但别说是少量的伤亡会吓住其余人,就算是多几倍的伤亡也会继续冲锋,他们是强盛时期的开拓型军队,可不是王朝末期的软脚虾。   吕朝不是跑得最快的人,在他冲到篱笆墙位置前已经有不少同袍进入到近战搏杀阶段,各种兵器的碰撞声以及吼叫声使战场变得吵杂。   “喝!”吕朝挥盾砸向扑来的一个阿三,顺势又刺出手里的短矛,张口吼“杀!”的同时,矛尖穿透阿三的胸膛,又被迅速地回抽,带起了一朵鲜艳的血花。   从体格上来区分的话,大多数阿三看上去有些瘦弱,赤袒的上身没有多少肌肉,鸭胸之上一排排的骨肉清晰可见,这一类的阿三应该是素食主义者。   没搞错,阿三是有素食主义传统的民族,许多秉持素食主义的家族,婴儿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吃过肉,素食主义在阿三还十分的盛行。   吃素食并不是说不好,可人本来就是杂食性的生物,注定是要从各类的食物摄取足够的营养,尤其是士兵对营养的需求远比普通人多,要不然光是训练就会受不了。   当然不是每个阿三都是素食主义者,他们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骨瘦如柴的模样,就是整体素质上会根据追随的刹帝利家族财富的不同,出现很大的区别。   看看汉军士兵,饭管饱就不说了,每顿至少有一条咸鱼,平常两三天还有一顿肉,丰富营养补充之下,再有高度的训练,脱掉甲胄和衣物看去绝对是一个个浑身的腱子肉。   强健的体魄支撑下,吕朝可以负重三十来斤跑得飞快,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还能轻易挥舞塔盾砸人,刺出短矛也不会有困难。   冷兵器的较量最直接,身体强壮的人总是能够占到更多的便宜,汉军不止身强体壮,身高上面也是有着巨大的优势。   吕朝身高有一米七四,相较起有些身高达到两米的同袍当然会显得矮,可是面对平均身高在一米六以下的阿三则是高了不少。   进攻中的个别汉军士卒身高一米九,他们面对一米六以下的阿三就像是巨人那样。再有强健的体魄和精良的防御、武器配置,他们和阿三的交战就好像是大人在痛打小孩子。   要是阿三在精神面貌上有自己的独特之处的话,或许能用精神食粮来弥补体魄上的不足,可是阿三的种姓制度和文化又决定了一点,一群凡事认命的阿三哪会有什么强烈的抗争思想。   吕朝再次捅死一个阿三,却发现手里短矛的矛尖竟然没了。他连想都没有想就弃掉短矛,抽出腰间的战剑,下一刻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站立的阿三。   阿三的第一道篱笆墙防御只是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他们哪怕面临被屠杀也仅是少量的人逃跑,大多数阿三是坚持到呼吸的最后一刻。   “这些阿三唯一值得尊重的就是坚持了吧?”张全身上全是血,手里的战剑甚至已经断裂:“全队依托篱笆墙转为防御。”   张全是吕朝这支队伍的临战指挥官,他本身则是一名屯长。   十分钟在平时并没有多长,对于进入交战厮杀的士兵来讲更是一眨眼的事情,问题是先冲锋再拼杀,体力再好的人也会因为精神极度集中而变得的疲惫。   他们从体力到精神很难继续发动进攻,后方的同袍已经跟上来,那自然是将继续推进交给同袍。   先期登岸并且发动进攻的汉军其实也就是近千人,那是战场宽度本身就决定了的事情。并不太宽的海滩,无法容下太多的人,人一多就会挤,一开始笈多弓箭手也太丧心病狂,合适的兵力推进打开局面,再组建投入生力军,要是在其它场合这种添油战术自然不合适,可在这种场合只能这样。   吕朝的确是觉得累了,他很干脆地将塔盾扣在篱笆墙,人是背靠篱笆墙直接坐下去,完全就无视屁股下面坐了一具阿三的尸体。   其余的将士基本上能坐下去也不会站着,他们还会刻意背靠篱笆墙。这样干除了避免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冷箭射中,还能最大程度地让开空间使新上来的同袍通过。   “弓弩手跟上来了。”吕朝扭头向右侧看去,对着不认识的一名同袍说道:“弓弩手参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们优先冲锋,又冒着箭雨争夺第一道篱笆墙,为的不就是打下一块立脚的空间吗?一旦有空间让己方的弓弩手布置箭阵,很快就会让阿三见识一下诸夏怎么玩射箭。   王龛依然没有登岸,他的旗舰却是足够抵近,透过望远镜看到己方弓弩手上岸并布阵,知道这一场登陆战基本已经出现结果。   “敌军布置的防御工事相当简陋。”王龛一直在注视敌营那杆旌旗,又会下意识观察笈多军营后方的群山:“有发现敌军弃营的迹象吗?”   苏定立刻答道:“暂时没有发现敌军有弃营迹象。”   交战到目前这个时刻,王龛大体上已经知道驻守的敌军数量,他现在并不怀疑己方能够攻下这处军港,却是不得不忧虑敌军逃进山区。   敌军逃入山区肯定不会好受到哪去,光是密林和山区的大自然就能吞掉大多数人,可要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汉军也就要长期面临被偷袭的麻烦了。 第756章 血盆大口   “全歼了阿三的陆军,仅有少量敌军战船得以逃脱?”   刘彦是在战事结束的一个月后才接到来自前线的战报,他对出现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觉得任何意外,己方出动了那么庞大的舰队,要不是突然出现风暴之类的大自然灾害,获得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差别就是损失多少和消灭多少。   战报之中,桓温详细地介绍海军的交战经过,很特意地指出海军缺乏接舷战的经验,刘彦却是清楚是什么原因。   系统出产的弩船本就是远程兵种,要不是安排非系统士兵上船的话,情况还会更加糟糕一点。   凡事就没有什么尽善尽美,刘彦已经有了这种逆天的金手指,真不能奢望更多,别说是接舷战打得糟糕无比,就算是远程互相攻击处于劣势,能做的也就是用数量去堆死对手,一切只因为损失得起。   【所以才要鼓励航海啊!】刘彦知道征服大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培养水手,海军的培养时间需要更多:【系统弩船不能说是一个过渡,可未来并不属于他们。】   两场海战,汉军这边直接战沉的有六十七艘,失去战力需要返修的接近百艘。以出动两千艘战船的规模来看,不足一成的战损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他们交战的敌军却只是不到三百艘,那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系统出产的船只有着这种那种的缺点,单凭可以远航就是一个优点,要是没有系统出产的船只,汉国别说是出兵阿三洋,就是临近的中南半岛都无法愉快玩耍。   没开任何玩笑,系统的出产可以说是物廉价美,一艘人工打造的战船,哪怕只是中型战船也通常需要耗时至少三个月,人工费用和材料费用合计三十万钱左右。一艘、十艘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可数量越多耗费就越多,还不是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至少是没有足够的工匠去造。   系统出产的船只就不一样了,虽然也需要时间,可是耗时远比人工制造少,还不需要人工费用,只是消耗材料,更逆天是自配船员。   刘彦有这样的舰队面对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会虚,只要资源能跟得上的话,就是与全世界所有国家打海战也能硬刚,差别就是他觉得有没有那个必要。   显然早期刘彦觉得没必要,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却是有必要了。   “敌之舰队一再受挫,必不敢再行主动出击之心。”徐正对海战不熟悉,看战报是损失一成大部分消灭敌海军觉得是一场大胜:“征南将军判定可以乘胜重新封锁海疆,臣以为可行。”   那一场海战是为了消除平蛮校尉部的威胁,还是为了专心应对陆上敌军做准备,海上获得胜利自然是该再接再厉,接下来桓温该做的却是消灭陆上敌之联军为主。   战报上面只是小小谈了一下陆上战事,桓温之前对怎么打陆战已经做过详细的汇报,要是情况不出现变化的话,无非就是诱敌深入不成就直接正面刚。   “丛林环境复杂……”徐正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臣以为,或可再从倭列岛征集兵源?”   刘彦自然是不无不可,汉国对倭列岛的控制力很强,上面的各国贵族万分渴望内附,底层对于有可能成为大汉一员是什么都愿意干。   汉国本着废物利用的心理,可没觉得倭人顺从就应该善待,倭人青壮不是被调出来当仆从军,就是证调到各种矿场,基本觉得倭人为汉国的霸业流血和流汗是理所当然。   “若顺利,明岁便会登陆阿三本土作战。”刘彦稍微一想都觉得步子迈得不小,却也认为就该这样:“介时有各国联军参战,阿三疆域却是太大,理当多多调集倭人远征。”   登陆阿三本土是早就有相关计划,一开始就没有想投入多少常备军,甚至郡县兵也没想投入太多,是打算用倭人为汉国的霸业流尽鲜血。   放下来自桓温送来的战报,刘彦拿起案几上的另一份奏章,讨论的话题也就改变。   另外一份奏章是李匡所写,介绍前往西域路途中的事情,他们经过将近两个月的行军已经抵近白龙堆五十里外,暂时是停顿了下来做战前必要的休整。   与李匡的奏章一块被送回国的还有来自西域的各国使节,他们代表的各国在了解西域概况的汉人听来并不会感到陌生,奇怪的是参与联盟抗汉的那些国家也派出了使节。   前来长安的西域各国使节,他们到来之后并没有得到刘彦的谒见,是被一块安排到驿馆。   “众使节大体分为两种,不敢抵抗王师者,前来取巧者。”吕议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甭管是带着什么态度和目标前来,西域各国的命运早就注定。他说:“龟兹使节多次请求谒见,说是为重开丝路而来。”   路上丝路的历史很悠久了,可实际上作为生产丝绸的诸夏获利并没有太多,相反是西域和中亚的一些国家做二道贩子赚得盆满钵溢。   一点都没有说错,丝绸或许很值钱,可是作为唯一能制造丝绸的诸夏从一开始就没在这一项贸易上获利多少,明明占据着唯一的优势可就是赚个手工钱。   丝绸之路一开始也不是诸夏开启,其实是匈奴人将丝绸带到西域,西域人又转卖给中亚国家,与西方有接触和贸易的中亚国家卖向西方国家,一再转手之后价格是成倍地增涨,但不管丝绸的价格涨几倍都和诸夏没毛线关系。   “以往岁月,先是匈奴获利,又有楼兰、莎车、车师轮番得利,龟兹有此念想并不奇怪。”纪昌在这一方面有发言权,他是在海上丝绸之路重开之后特别做了了解,才知道丝绸是随着距离的增加价格疯涨:“龟兹人却是异想天开!”   汉国这边对西域是有些陌生了,可是一些该知道的事情肯定知道,包括这一次西域组成联军抵抗汉人光复旧土就是由龟兹带头,龟兹国王也被奉为盟主。   在西域那些使节前来的路上,朝堂对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有过讨论,不缺想要斩杀龟兹人的言论,参与联军抵抗王师的使节更是应该全杀掉,后面却是诸夏的古老传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才使那些家伙还能活得好好的。   “蕞尔小国并未得到大汉棘封。”徐正的意思再简单明了不过:“正因如此只是安排驿馆,并未由鸿胪馆接待。”   虽说诸夏从战国就走向礼崩乐坏,可是一些门面工程也从来没有被放弃,尤其是在一些国家的门面工程上面,哪怕礼节可能显得奇怪,但该有还是有的,比如接待外邦使节出动鸿胪馆人员。   从西汉开始,中原王朝周边的国家除了敌国之外,任何一国的国主都是需要得到来自天子的棘封,任何一个没有得到天子棘封的国家都不会得到承认,甚至是属于必征之国。   西域各国得到汉家天子的棘封才有合法地位从西汉宣帝之后就属于理所当然,要不然连西域人都不会认可国主的合法身份。这种惯例是一直维持到西晋政权崩溃,之前哪怕是割据中的曹魏都依然保持次序。   西晋崩溃之后,诸夏对西域再没有任何约束,汉国重建之后还没有将手伸到西域,目前西域各国的国主可不就是自立?就属于那种不被承认的草头王,别说是不承认其合法地位,就是消灭起来也能正大光明地吼嗓子:非汉臣妾,理当灭之。   理所当然的事情啊!诸夏不是明明白白地公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这句话就直白地吼,世界上任何一寸土地都是诸夏的,只要是需要呼吸的人就是诸夏臣属,但凡反对这一点的人都应该被消灭。   那些使节暂时没有被干掉,是汉国开始有些讲究了,非死敌怎么也要保持不杀使的传统,再来是觉得那些小国就是一指头能摁死的对象,换做觉得有威胁的敌国再来好好考虑要不要遵循传统。   西域有被诸夏统治过的历史,时间还不算短,那样就出现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比如这一次从西域前来的不少使节,他们的目的就是恳求得到棘封。   “反复无常之国,棘无可棘。”纪昌的态度很直接:“除其国,治郡县,永除后患。”   对于稍微有点年纪的人来讲,他们不会忘记西域在汉家失去国祚之后是怎么上蹿下跳,更不会忘了西域各国对羯族是怎么样的阿谀奉承。哪怕仅是因为羯族的祖先来自西域,就只因为这点都认为西域人不可原谅,那也是他们为什么根本就无视掉西域一些使节的讨好。   除开上述原因之外,汉国不是要使民出西域吗?既然都将西域划过减少天灾带来的伤痛之地,再去对西域各国进行棘封,岂不是将他们再次视作“次序之内”,还怎么快乐的玩耍嘛!   纪昌至少清楚一点,要是承认西域国家的合法存在,军方第一个就不答应,谁敢开那样的口不但要面对军方的怒火,那些赶往阳关等着出过挣军功和发财的百姓也要跳脚,到时候不但要恶了军方,也要被百姓骂死。   “大善,除其国,以郡县治之!”   不管是觉得无所谓,还是等着撕咬一口,纪昌的说法都得到热烈的回应。   徐正更是说道:“龟兹不识天数,安敢与日争辉,应当斩其使节,遇城克之,其国灭之。”   龟兹人纠集联军抵抗王师已经是大逆不道,竟然还敢去当那个什么盟主,不但是在抗拒大汉王师,还公然会盟,不灭龟兹简直就不是诸夏后裔。   那可是会盟啊!看看诸夏历史上能带头会盟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过去那些人被称作霸主,也就是尊王攘夷的扛把子,到秦一统天下之后就成了挑战天子地位的后备役,必须要杀他全家,不杀全家的话,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挑战天子的权威了?   能让堂堂太尉喊“遇城克之”可不是什么小事。   诸夏的战争,但凡是遇到“克城”,那就是攻下之后夷为平地的节奏,过程中绝对少不了几日不封刀的惯例。克城虽然没有屠城那么血腥,可是被克城的人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能活命却少不了成为奴隶的命运。   刘彦还听出另外的意思,龟兹人很富有,既然是克城的话,将城市夷为平地的过程中少不了是要对物资进行甄别,那些财富可不就能理所当然地成为战利品?   说白了,克城就是吹响了合法抢劫的号角,城市里的人不是被杀就是成为胜利者的奴隶,压根就没人能喊冤枉。   徐正敢喊“克城”,那是刘彦给的底气,谁让刘彦一开始就没掩饰什么,去西域既然是为了减少国内的损失,那当然是遇到什么就抢什么,能抢到财物就是财物,掳到人也能卖钱。   对目前的汉国来说,某种程度上掳人才是关键,国家工程极度需要奴隶,民间也发现官方鼓励奴役异族,刘彦为了明确政治理念都恢复了西汉的旧例,也就是那个“奴隶官算”。   所谓的“奴隶官算”是西汉的一个特色,任何有奴隶的人都需要交税。刘彻后面打仗是穷疯了,各种名目的加税之外,可没放过征收奴隶税。   刘彦根据西汉的“奴隶官算”做出改良,明确昭告天下并形成律法,以“汉五算,胡一算”为制度,也就是每一个上税季度,汉人奴隶需要交纳六十钱,异族奴隶却只有十二钱。   既然没办法完全杜绝汉人为奴,那就用税收来增加人们使用汉人为奴的成本,刘彦最多也只能办到这个。他要是完全杜绝汉人为奴,看着似乎挺伟大,可真活不下去又无法找到生计的汉人,难道就饿死?   汉国对笈多王朝是财富、土地和人口都要全部接收,尤其渴望获得足够多的奴隶,西域人口没有阿三多,但蚊子的腿再细也是肉嘛! 第757章 防范未然   对于一个正处于上升期并且是开拓期的国家来说,人口永远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在什么都依靠人力的时代更是如此。   华夷有别的大前提下,能够化胡为汉自然是最好,可是通常需要时间来进行消化,并且化胡为汉也要有一个数量限制,要不然归化的胡人比真正的汉人多出数倍,那就是汉人被胡化的可能性居多。   不可能吸纳过多归化胡的前提下,又极度缺乏劳动力,奴役异族成了必然的选择,不但是诸夏这样,其实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相同的情况。   看看世界上的那些强国,不管是已经灭亡了或是还存在的,绝大多数的强国的崛起基本都是用另外一个民族的血肉铸成自己的辉煌。   罗马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们原先的本族人口也就几百万,却是奴役着一两千万的异族,罗马人只是负责征战和开拓,国内的工程基本上就是使用异族在建设。不止是工程方面,罗马人对奴隶的使用是方方面面,开创了一个强盛的帝国,并且使这个帝国一直强盛了两千两百多年(从公元前七五三年到公元一四五三年)。   罗马是一个最鲜明的例子,后面还有更多的国家本身的强盛是建立在剥削异族上面,比如日不落帝国。前有西班牙人,后有英国人,英国佬更是以本身将近三千万的人口统治着全球四分之一的陆地,连带统治疆域的人口也占到了全球四分之一。   一个民族(国家)想发展起来,就算是本身占据着最好的地皮,可仅是依靠内部的循环,强盛也会有限,甚至那种强盛十分脆弱,要是一不小心没注意到外部有谁崛起,等待那个强敌来侵袭,自身的强大极可能像是泡沫那样被一撮就破。   诸夏的强大一开始还懂得向外剥削与开拓,可是越到后面就越失去进取心……   遥远的先祖尚且知道只有干挺了敌人,将敌人的财富变成自己的财富,将敌人变成自己的奴仆,或是干脆将敌人与自己进行融合,才能保证一直强大下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诸夏就失去了对外部世界探索的欲望,沉浸在自己思想构建起来的强大里面,不断的内部轮回也就成为必然,甚至是只有等待异族入侵并且被灭亡,才被动地拓展疆域……还是那种将先前入侵自己的异族地盘“光复”的模式,只有极少数怀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才稍微向外开拓了那么一点点。   “我们需要人,我们需要土地。”刘彦从来都没有掩盖过这种野心:“在我们这一代,能做的事情有许多。”   当前的时代并不是诸夏最好的时代,曾经有很多阶段只要诸夏愿意将目光看向外面,都能够轻易地开拓一大片的疆域,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迈出那一步。   刘彦所处的时间点可以说是诸夏最糟糕的时代,汉人历经浩劫人口十不存二,各地随处可见的废墟,几乎能被破坏的基本被破坏。   徐正就说:“正因如此,大汉才需要更多的人口。”   什么都依赖人力的时代,没有足够的人口别想干出一点什么大事,哪怕是认为应该暂停战争的文官集团也无法反驳徐正的话。甚至可以说,只要向外征战的军方能够一直向国内输送奴隶,文官集团还得咬牙支持军方的对外开拓。   “自元朔六年起,大汉已经向外获得一百七十九万奴隶……”桑虞低声对纪昌说:“除对有功将士的必要赏赐之余,大部被用于国家基建。”   基建这个词并不是到现代才有,法家的李悝就是一个极度支持基建先贤,他认为没有什么是基建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是没有解决问题肯定是基建的规模不够大。   李悝说的基建可不是为帝王盖宫殿或建造林苑,是民间的基础建设,可以是道路,但更喜欢进行灌溉系统的建设。对灌溉系统进行建设普遍能够得到百姓的支持,那是百姓知道灌溉系统的建设对他们有利。   刘彦是进入关中之后才有了宫城建设的欲望,之前国家徭役基本是用于灌溉系统和道路上面,花费了将近七年的时间逐渐修复各地原有的灌溉系统,对各乡里连接县城的道路也十分重视,对于国家采取这样的行为是得到百姓的热烈支持。   到元朔八年之后,修建连同县城到郡首府的道路才被提上计划,只不过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猜测中的大面积干旱变成事实,转为修建连同国家南北两端的国道。   现如今被用于修建国道的总劳力超过五百万人,是国道沿途各郡县就近劳动,比较危险的开山则是使用奴隶。   五百万人是汉国总人口的差不多三分之一,历朝历代压根就没有动用这种人口基数干国家工程的例子,不但对管理压力很大,各种消耗更是海量,但与保证社会安定相比较起来,国道建成之后对贸易流通和调兵速度的作用,那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时间已经走到了元朔九年(公元四五零年),距离旱灾在北疆和中原全面爆发只是剩下一年。旱灾之后还有蝗灾,这种程度的大自然反扑真心不是人力想要抵抗就能抵抗。   对大汉……或者说刘彦最为严峻的是,诸夏的皇权基本是与神权挂钩,尤其是西汉的天人感应到东汉被全面接受之后,但凡是出现什么天灾基本与统治者的道德挂钩上。   元朔八年末,西北出现旱灾,就有刘彦道德不足以统治西北的言论出现,曾经的张氏凉国余孽上蹿下跳,还是汉国反应及时才没有酿成大患,可是麻烦事也是没有彻底根绝。   原先坐镇的李匡先是杀一批和关一批,更有谢艾从旁安抚,还是等冉闵过去才算是让事情最大程度压下来,问题是关于刘彦的道德不足以统治西北的言论并没有完全消失。   “青壮皆出阳关往西域而去,此为妥当之举。”桑虞是御史府的头头,御史府改革之后虽然没有以前的权力大,可是话语权还是有:“臣以为应当更进一步,或可迁移西北之民往西南而去?”   “不妥。”纪昌蹙眉看向桑虞,说道:“西北青壮大举出关,再迁其民大大不妥。”   汉国的西南范围有点大,包括巴蜀以及原先的荆州西南都算是。那里是西汉归时期于诸夏所有,可是西汉、东汉、三国割据、西晋到东晋,除了巴蜀有用心建设之外,其余区域就好像一直被遗忘那样。   拿原先的交州来做例子,还是秦帝国派遣南征军团南下,随着秦帝国崩溃,南疆军团自立建国,赵佗当政时期有经过建设,但南越被西汉攻灭之后,那些地方就一直是原地踏步。就是曾经割据南方的孙吴政权有建设,也是仅仅盯着江南(现代浙江和苏州),对其余地方也是不管不问。   数百年过去了,西南那片地方之前是什么样子,到现在依然还是什么样子,有点区别的仅是汉人的数量增加了一些,可是当地的土人也没见少。   汉国对人是采取“一刀切”的方式,只有汉人和非汉人两种,攻灭东晋小朝廷之后,军方进军西南是一路清扫过去,源于历史因素极少动刀子,通常是传檄而定,可必要的人口登记却是不会少,愿意配合的土人摇身一变成为光荣的汉人一员,不愿意配合的土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捕为奴。   到目前为止,西南还不算真正的安定下来,不愿意放弃习俗的土人躲避起来,偶尔会出来袭击汉人村落,然后是汉国驻军时不时扫荡一下,更是鼓励捕奴队到西南抓捕土人。   纪昌反对将西北的人迁移到西南,原因之一就是那里算不上安定,西北青壮去西域拼命,家人却被逼到西南与土人拼命,要是那些到西域的西北青壮知道消息,要不要揭竿而起,组成大军来反扑?   桑虞说那些却也有一定的原因,西北人对汉国没有归属心,导致的是其余区域也开始不拿西北人当自己人,西北的反抗越激烈,其余区域的人就对西北越加反感。   隔阂有了,甚至可能演变成为对抗,那么是不是应该在对抗没有发生之前先下手为强?   刘彦目光扫过去,能够发现桑虞的言论很有市场,尤其是这种政治正确的提议,对文武官员来讲,西北人竟然敢反对当今的统治,那怎么对付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哪怕是说错也不会得到责难。   “西北亦是汉土,为寡人之乡亲。”刘彦不得不定下基调,真要那么针对西北,要是后面再有那个区域发生类似的事情,是不是又要针对,到最后还有基本盘吗?他却也不能没有表示,就面无表情地说:“西南太远,可开放草原使之。”   桑虞立刻就笑了,西北是西北,草原是草原,西北的北面和东面都是草原。而草原现在是被汉军攻下,可是只有一些官方团体在干放牧之类的事情,真没有多少百姓在草原栖息。   攻下地盘而没有利用,不过是疆域图上面好看了一些,甚至是一个负担,让西北人去西南显得太难看,让他们就近去草原则能有很多说法。   “依旧例,愿从者,官府贷之?”纪昌是丞相,就是对哪个群体反感也要保证最大程度的温和,得到刘彦的回应立刻就说:“陛下仁慈。”   汉国对民间放贷是目前的必然行为,一度还支撑一无所有的百姓能够安身立命。官方的放贷当然有利息,却是比民间贷款利息少了非常多,这一点也是刘彦一直在紧抓的,就是出现的麻烦也没少过,每年都要处理掉一批敢暗箱操作的官员。   对草原进行利用是刘彦一直想做的事情,汉军攻下草原远的已经有四五年,近的是一两年之内的事。草原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汉人,他就搞出了与屯田军团性质相同的部队出来,差别就是屯田军团开垦农田,草原建设军团是放牧。   汉国接纳了相当数量的归化胡,哪怕之前已经忘记了放牧技巧,随着吸纳大量归化胡也重新捡了起来。   目前汉国在草原的建设军团数量并不少,是划分牧区各自安置部队,他们还担负清理未归顺的部落,一边建设的同时是保证草原不再出现不受控制的放牧部落。   草原建设军团一直都在向内地提供大量的牧畜,元朔六年研究出对羊毛的利用之后,纺织业从无到有变成一只巨兽,却也让民间知道草原的获利方式,越来越多的资本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分杯羹,对此刘彦自然是支持。   “陛下。”纪昌躬身行礼,犹豫了一下下,说道:“北疆及中原,可按西北例?”   刘彦自然是答应下来。要是他没有记错,公元三五零年北疆就将全面干旱,接下来会席卷大半个中原,这种程度的干旱哪怕是国家做再多的准备也只是减少损失。   “臣有建言。”徐正亦是躬身行礼,说道:“请陛下再扩郡县兵。”   目前汉国有十三个常备军,除了调动外出征战的少数几个,其余都是调防到认为会生乱的区域。除常备军之外,编制内还有多达五十六万的郡县兵和近四十万的屯田军团,他们都是属于吃公粮的一份子。   “臣……”纪昌附和道:“请陛下再扩郡县兵。”   随后就是所有重臣都站出来附和,他们不是一时间都成为好战分子,是时局的变化真有必要那么干。   刘彦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地方,艰难时期将更多血气方刚的青壮纳入管理范围,就是在减少和减轻风险。   一旦干旱席卷下来,救灾什么的其实并不是第一序列,该是怎么防止灾害带来的动荡。   因为诸夏的特别政治风貌,绝对少不了吼什么“天子无德,不可坐天下”的野心家,也必然少不了愚昧的百姓跟随,那个时候就是刘彦建国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第758章 后悔莫及   对一名的统治者来说,国内有压力了应该怎么办?   合适的统治者会想办法疏导民众的不满,再最大程度地修改政策,不过这样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鸟用,考验的是国内百姓的忍耐之心和揭竿而起的魄力。   更加合格一些的统治者,他们会向外寻找一名敌人,用外部的敌人来吸引国内的注意力,用尽方法宣传敌人的威胁,另外就是梳理内政再团结应该团结的,不一定是要真的对那个敌人开战,却是能很有效地转移国内的矛盾,只要不是民怨滔天总是能够撑下去。   优秀的统治者,他们会做上述的两步,更会培养起一帮进取心十足的人,找到一个能动手的外敌下手,保证能够轻而易举地消灭敌人,未必会从敌人那里抢夺多少资源,可内部的不满必然是得到发泄。   合格又优秀的统治者,他们在找敌人下手的同时,还会借机清理掉国内有威胁的那一部分,就是这样做非常的危险,操作不当国内威胁没有清除,对外战争也没有获取胜利,结果是自己的“龙威”遭遇动摇,有威胁的那些人也警惕抱团,要是再不改变方针自己的帝位就要不保。   刘彦能够想的到一些的例子,但诸夏历史上有那个勇气和魄力的帝王真不是太多,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也有不好不坏的。   【反正我不会是杨广……】刘彦有读过史,还特地对杨广进行过了解:【杨广并不是真的那么不堪,不过是改朝换代的获胜者竭尽所能地进行抹黑。只是他遭遇的对手太强大也太狡猾,本人又缺乏耐心……】   汉国目前并没有成气候的利益集团,刚刚成型的几个利益集团还都互相针对,再来是刘彦一直对军队进行最高的控制,只要军方不出现问题,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笈多战事,西域战事,草原战事。”刘彦说的比较笼统,还是会分割局部战场:“当今首重为笈多战事和西域战事。”   对笈多王朝的战争已经越变越复杂,也是汉国……或者说诸夏历史上第一次远赴万里之外的跨海战争,一旦失败那将会是后果非常严重的事情。   “虽然略有拖沓,战事却是相对顺利。”徐正很明白对笈多王朝的战争有多么重要,他还以为刘彦是出现动摇,赶紧说:“征南将军一再保证,明岁必然登陆敌境本土。”   刘彦根本就没有出现什么动摇,一旦第一次远赴万里之外的入侵失败,喜欢以史为鉴的诸夏就会一再拿这一次失败说事,会使大多数人一听到跨海作战就退缩,他们这一代或许还能再次进行跨海战争,可子孙后代未必就有那样的信心和魄力了。   纪昌和桑虞对视了一眼,两人是在瞬间达成默契。   “陛下,若战事有所需,丞相府可做最大支持。”纪昌虽然转向希望有和平建设内政的倾向,可是他万分清楚要看什么时候:“对笈多之战,便是咬紧牙关,臣等亦会竭尽所能。”   桑虞立刻附和道:“大汉对笈多之战,与多国结成联军,唯有灭其国一途。”   说出了不同的角度,军方依然对获取胜利满怀信心,丞相府表态无论怎么艰难都要继续下去,桑虞却是从邦交角度来说话。   诸夏事实上是一个很好面子的国家,有太多打肿脸充胖子的例子。很多时候却也不是单纯为了顾及面子,是堂堂大国就该有大国的该有的样子,要不然怎么保持威严,使各国心怀畏惧?   人与人的社交,有自信的人通常比较容易说服他人,也会使他人在想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心生忌惮。   在国家的邦交体现上面,强国就是需要依靠威严来震慑他国,要不然明明自身很强大,可是他国觉得好欺负,就算他国未必能对自己怎么样,可一再被挑衅也会很难受。   汉国现在对于超级大国该是有什么样的姿态暂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说到底是国家建立的时间还短绝大多数的统治阶层大多是出身于微末,他们对外一直保持强硬的根本原因就是遇敌不怂而已。   刘彦看到几个重臣先后表态,内心欣慰的同时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军方需要有战争,他们要在战争里面证明自己的价值,去战场上获取军功封妻荫子。   丞相府的思想并不统一,但是身为丞相的纪昌很清楚国家的强大不能遭遇动摇,外国未必能拿汉国怎么样,可是国内的野心家必然会借题发挥。   汉国才建立九年而已,时间短到曾经的很多对手和敌人都没有死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暗地里蛰伏。   像是西北,一稍微出现点问题,那么多的余孽就蹦出来,那还是汉军在战争中没有遭遇大挫折的前提下。   要是对笈多王朝的战争半途而废,就不光是西北会有问题,接下来就该是长江以南出现大问题,然后蔓延到全国。   别忘记西北的干旱已经是既定事实,北疆的全面干旱也已经出现端倪,没人知道刘彦是怎么事先预知到会爆发干旱,元朔六年他第一次提起中原会爆发干旱期间,当时很多人是讶异之外又觉得困惑。   元朔六年那阶段,汉国都还没有消灭东晋小朝廷,对于当时的司州和并州也没有光复。那个时候刘彦就提到会出现干旱,要不是他表现出足够多的神秘,那就不是讶异和困惑,该是认为精神有病。   三年过去了,刘彦的预言得到证实,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为什么要扩张那么快,应该是等着干旱爆发之后再行动,汉国就能以救世主的角色出现,干旱发生的那些国家也必然会被唾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尤其刘彦是一点都不觉得后悔。他当然知道拖延有好处,可是汉人的数量已经足够少了,是带着能保住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才没有利用天灾。   那并不是刘彦圣母,是他的野心决定了行事作为。   什么都需要人的时代,要真的等天灾发生再扩张,天灾外加人祸之下,还能剩下多少人?   目前汉国有一千七百多万的人口,这么一点人连本土都填不满,许多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要是等天灾再出兵,汉国目前绝对不会有一千七百万人,最多也就一千万出头的样子。   朝议结束,刘彦回到后殿小憩,没有多久崔宗禀告说,丞相纪昌和御使大夫桑虞求见。   刘彦知道会有人来求见,比较意外的是只来了纪昌和桑虞。   “陛下。”   纪昌和桑虞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被安排座位后,两人并没有立刻出声。他们对刘彦会在后殿等待其实也不感到意外,相反是觉得理所当然。   “陛下。”桑虞站起来行礼,说道:“天降灾难是为不幸,野心之辈蛊惑百姓。臣以为应当大索!”   刘彦点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所谓的野心之辈并不算少,各国被灭之后的余孽,因为汉国各种政策利益受损的群体。尤其是那些世家和豪族,他们因为国家控制土地,又有解放奴隶那件事,对汉国愤恨是必然的。   不懂得隐藏愤恨的大部分人,是被桓温和冉闵先后举起屠刀一屠再屠。桓温对南方世家和豪族的高压之下,该被灭的就没幸存,更多是躲了起来。冉闵在北方的杀戮则是比较针对羯族,对一些世家和豪强则是相对温和,留下的后患并不少。   当然了,有利益受损的群体,那必然会出现受益群体,比如被解放的那些奴隶,又比如空出更多田亩可以租赁的百姓,受益最大的却是国家,连带体制内的一些人也跟着咬了一些肉。   “御使大夫可前往南方。”刘彦是在关门放桑虞,微笑说:“却要掌握尺度。”   桑虞的立场就是打压南方,出事了是死命地打压,没出事也会找理由打压一番,那是他作为北方派系领袖之一必然会干的事情。   “南方有卿,北方有言之。”刘彦很注意桑虞的情绪变化,却是没有明显发现。他含笑说:“寡人会命言之巡视北方各境。”   言之就是吕议,他是南方派系的领袖之一。   汉国南北派系的矛盾是一开始就有的,刘彦没有杜绝派系的存在,也从没有想过要全部一竿子打死。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压根就杜绝不了,是让他们互相去争斗,保持平衡的同时,不让他们影响到国家决策。   南北派系互相打压,一人去南,一人去北,他们就不会将事情做得太绝,至少不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去处理谁,却能达到对国家有利,刘彦的作为说白了就是一种帝王术,而他作为一个穿越的现代人也压根不需要特意去学,读的书里面有太多这样的知识,就算只是看连续剧或电影也能看到。   “陛下圣明。”桑虞像是一点抗拒都没有,拍了一句马屁,才接着说:“此番南下,臣想往中南半岛一行。陛下圣裁之。”   刘彦可以马上给出回复,却是看向纪昌。   “臣闻彼地多有不法,又有勾结异邦之作为。”纪昌显然是同意的。他一直也反对中南半岛自治,认为应该是归属中枢,就说:“不臣之臣,理当处置。”   汉国占领中南半岛的时间不长,刘彦开了这个口子却是让某些人陷入狂欢。他虽然没有做裂土封赏社稷的事,可是有实力、有胆子、有魄力去开发中南半岛的各家族,占块地就能作威作福,几乎与自己的封国无异。   刘彦开放中南半岛让那些人撒欢,本来就没有多么奢望那些家伙能做什么道德君子,要是对当地土著讲法律才是迂腐,殖民就该有殖民的样子,却是无法容忍有人不经中枢许可沟通外邦。   “中国之法只对中国之民。”刘彦深深看着桑虞,说道:“非寡人之民,不受汉律保护。”   桑虞立刻就诚惶诚恐地说:“臣奉诏。”   用本国的法律去惩罚歪果仁是应该的,可是要用本国的法律去保护歪果仁,不但刘彦觉得没有这样的道理,就是汉国最普通的一名百姓也觉得歪果仁不该受到这样的恩泽。   “御使大夫往中南半岛而去,记录沿途风闻,回来之后呈予寡人。”刘彦就是没给办事的权力,也不会去给:“往南边,照此例。”   桑虞除了行礼应命还能怎么样?   诸夏到目前这个阶段还没有出现钦差这么一个职业,那是明清才有的。在之前,只有奉命前往某地的天子使节,可是天子使节的权利也是有限,通常只能做天子安排的任务。要是天子使节发现什么不法,能做的也只有回去复命才提到,根本没有处理的权利。   刘彦不是第一次派遣大臣下各郡县巡视了,从来都没有给予便宜行事的权利,就是要处置什么,也是天子正使负责查案,由天子副使协同当地进行处理,说白了还是一种制衡。   桑虞有些病恹恹地回去坐下。   “陛下。”纪昌才不会去管南北要怎么对抗,那是帝王的一种制衡术。他说了此行的主要来意:“各地已经做好安排,必会使百姓感念恩德。”   刘彦要不是事先知道,听了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必然发懵。   纪昌说的是引导舆论。   汉国已经吃了西北的一个大亏,深深后悔怎么没有事先公布刘彦早就预言会发生旱灾,也是没有真正发生之前没人敢去赌,要不赌错了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会威胁到刘彦的统治。   西北没有事先公布刘彦的“预言”,结果就出现“天子不德,不足以治西北”的言论,后面再去提补救不了什么。   刘彦说旱灾会蔓延北疆和中原,现在可没人不当回事,尤其是纪昌派人前往各地详查,的确发现天灾的迹象,那么要是什么都不做就不止是蠢了。   “如此,丞相多用点心。”   刘彦知道什么是造神,本身其实对这么件事没有特殊想法,关键是现在是不得不做了。 第759章 丑恶却真实   每岁之秋主杀伐。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仓库里面有了足够的粮食,再则是劳动力已经从田埂的劳作得到解放,可以最大程度地召集人手,又不会耽误到什么,有什么大动作自然是该行动起来。   对于农耕民族而言,一年最为重要的季节便是春季和秋季,夏季基本上是比较无所事事,冬季自然是要猫冬。   由于冬季需要猫冬,大多数的节日也是被选在冬季,那是闲暇之时想给自己多找点乐子。   元朔九年(公元三五零年)的秋季,汉国的南北两端陷入了决然不同的两个景象。   西北之地因为干旱爆发,各地农田哪怕是有收成也仅有往年该有的一两成,极少部分能够收获三成,更多的则是颗粒无收。   往常的话,天灾之下除非是极度富裕之家不虞有缺粮的忧虑,中产阶级基本上就该想一想怎么填饱肚子,中产阶级以下想什么都白搭。   到天灾发生的时候,家庭富裕又有大量存粮的人不用担心饿肚子,可他们却要担心周边满是饿红了眼睛的人。面对这样的景象,事情却可以是极端的两面,有些人会趁机大肆采购土地和收纳佃户,有些人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汉国控制土地,想要在灾年从活不下去的人那里购买土地属于不可能,没有足够的土地吸纳佃户也没什么用,就该害怕饿红眼了的乡里乡亲会不会起什么歹念。   人要是一无所有,不抢就会饿死,什么道德是非都会被抛开,被空空如也的肚子驱使着去干一些原先根本就不敢干的事情,任何一个国家和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例外。   “开仓放粮?”张忠脸上有恐惧有愤懑,几乎是吼:“家中的粮食难道是凭空而来?每一粒粮食皆是不偷、不抢、不骗而来!若只是救助亲族,自是责无旁贷,可你们!”   张忠其实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平时也会干一些乐善好施的事情,但这一次是面对整个原乡的乡民,可不是施舍一两个人,他们家虽然是乡里首富,可就算将家里的粮食全搬出来也无法满足所有乡民。   就在今时今刻,张忠家宅围墙之外围了两百来人,男女老少将不大的宅子围得满满当当。   乞食者选举了两三人入了张宅,请求张忠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放粮救助,其中一人要是算辈分还是张忠的“伯耶”。   先汉的父亲不是喊爸爸,其实就是喊“耶耶”,“耶”也就是父辈级的。“伯耶”就是伯父。   推恩令之下,分家已经成为汉人的习惯,由于是长子继承家产制度,长子之外只能携带少量财产分家自立。这种习俗从西汉开始就被官府强制执行,只不过依然还是保持宗族存在,就是财产进行了分割。   现在是公元三五零年,虽然中原历经胡虏之乱,可是先汉保留下来的制度和习俗还是共同规则,又再一次全家老小一块生活,不分家一家子夸张的时候有数百人,得是等南北朝才再次盛行起来。   继承了张家绝大多数家产的张有是个混账人,他主持之下家产一败再败,倒是自己的弟弟经营有方越来越富,到了侄儿这一辈能力也不差,灾年降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二十石,不能再多了。”张忠浑身抖着说出上面那句话,换上了哀求:“拿不出更多了。”   会出今天这么一件事情还是张有牵的头,混账人就会有混账思想,他不会去想自己将家产败光,只会因为看到侄儿家里富裕,然后想着那些财产应该属于我。   平时张忠的名声比张有好,作为长辈可以去蹭吃蹭喝要点钱,却是鼓动不了对付张忠。现在却是不一样了,他活不下去,周边还有更多活不下去的人。他想的是就算自己不鼓动,那些人肯定也要找张忠的麻烦,觉得自己带头还能保住侄儿一家小命,还能趁机占更多好处,偏偏还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   混账吗?类似的人多不胜数,周边也不是没人看出张有的想法,可是在活下去与道德面前,绝大多数人想的是活下去,以前受到再多的恩惠也比不了活下去,只有继续活下去才还能愧悔,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张忠看到的是面前的人,他们脸上有羞愧、有无奈、有得意,就是没人向让步。   在这一刻,张忠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可笑,尤其是之前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时候愿意帮助人,那些做下的善事就是一件又一件的讽刺。   “耶耶,将他们驱赶出去便是!”张边早就看不下去了:“大可固守宅院,等官府来人便是!”   西北人对汉国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可是他们得承认归于汉国统治之后,官府的行动力非常强,乡里不是官府的空白,那么大的动静必然是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力,一定是在采取行动了。   张忠知道啊,甚至能够猜想游徼、有秩、啬夫必然是行动了起来,他们可不是本地人,是从军中退役被安排乡里公职,与乡民没什么乡情不会隐瞒也没可能与将要生乱的乡民勾结。可就算是官府解决了目前的事,哪怕是张忠一家在这件事情里没有什么错,日后肯定也是要被孤立。   少数人哪怕是正确,可面对错误的大多数人,对的也是错的。   张忠都能猜到日后的情况,今天来围宅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哪怕知道自己做错事,问题是别奢望他们会对张忠一家子有什么歉意或愧疚,他们会因为自己的错去怨恨,可能没敢对张忠一家子怎么样,但是孤立张忠一家子是必然的。   一家子在乡里被孤立,就是到现代都会举步维艰,目前的社会环境被孤立会更严重。   正是太清楚会怎么样,张忠明知道稍微抵抗一下,等官府的人过来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他还是愿意出一些粮食。   一听到官府会有行动,二三子就下意识缩了缩身躯。他们当然怕官府,要不才不会入宅子讲道理,就该是直接破家而入。   事实上要不是张有带的头,原乡民就算是有想法也得是真的撑不住了才向对张忠家下手,原因当然是摄于官府的高效率。既然有张忠的伯耶带头,事情怎么也能有个说法,一旦官府真的有所行动,或许可以侥幸地推脱为家内事。   没错了,大多数人是带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干的人多了,官府会因为人多而不处理,最重要的却是张有带头,他们觉得就算官府要处理,处理的也是张有。   原本外面有喧哗声,然而喧哗声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静了下来。   张边这个少年郎察觉到外面的情况,喊道:“定是官府来人了!”   “就算官府来了人,又如何?”张有理直气壮地说:“我等只是前来,一未有伤人之举,二并无不请而入。便是商谈未果,并未触犯律法。”   另外两人一听,还真的就是那么回事。   汉国继承了先汉的大部分规则,首先聚众只要不持兵器就不算犯法,那么不管是聚集多少人,只要没有斗殴,或是谁毛病了喊嗓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官府顶多就是劝离,压根就无法根据法律抓人。   屋内是什么情况暂且不提,周谦这个游徼是最先发现原乡异常的人,他招呼同僚监控的同时,是去到县里进行汇报。   因为发生天灾,再则是西北在汉国的特殊情况,各郡县一直是保持警惕。   前一段时间有前朝余孽兴风作浪,各郡县也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正是最有战斗力的时候,令居的县长得到汇报立刻就有了行动。   田虽也不是第一次接到类似的汇报,在周谦之前,治下不少地方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甚至还有更激烈的,比如有富裕之家真的被破家抢劫。   管辖治下发生民乱,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的民乱,对于一县最高长官来说就是污点,肯定是气得不行,要是田虽有权利的话,都恨不得将那些乱民全杀了,但真的爆发民乱之后只能是交给军方,民政系统干的是一些善后的事情。   周谦从县里带回的是十一个(郡)县兵,他当然不是主事人,那个什长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他们一行十二人来到原乡并没有直奔张宅,是与负责监视的同僚先见面,了解事态的发展。得知乡民只是围着张宅,没有发生更激烈的事情,众人商议了一下,认为乡民暂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作乱,却也要及时行动起来,不能放任。   郡县兵是广武郡首府指派给令居县,拢共有一千五百人。郡县兵的构成比较复杂,来自除西北地之外的其他区域,那是要保证他们需要举起兵器的时候,不会顾及乡情不敢下手,避免被乱民中的亲人一喊话跟着作乱。   事实证明哪怕是西北的人对汉国没有太大的归属感,可是他们面对军队的时候还是会被震慑,周谦以及十一名全副武装的郡县兵一出现,老老少少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吵杂中安静下来。   周谦是本地的游徼,虽然不是本地人,该认识的人却是认识不少。他及时喊话,先控制住场面,又表明只要众人不违法,不会被处置。   在张忠以及张有等人一起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谦站在高处讲话,周边有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郡县兵在警戒。   “青壮往阳关而去,报名即可获取十石之粮,若有斩获可算军功。”周谦不是第一次宣传这事了,原乡也是有青壮去往阳关准备出西域,就是人太少。他喊了几人的名字,大声问:“是否如此?”   被喊到名字的人,在场的就出来作证,做完证还会再加上一句:“俺不是来闹事的,就是跟着瞅个热闹。”   是不是真的这样?可以说,一旦大家伙都动手抢,反正他也不会干看着。   愿意出西域获得十石粮食,其实并不是无偿的分发,是租赁契约中的一部分,比如向军方借贷来购买兵器什么的,标配就是有十石的粮食。   几乎每个愿意出关去西域的人,就算是不缺钱也不缺粮,可都签订了借贷契约。他们的想法非常直接,人都要去西域拼命了,借贷的利息不高,人要是死了就算完球,人没事怎么也能在西域抢点东西,借贷本金外加利息压根不是事。   不止一人出来证明周谦说的一点都没有错,问题是要周谦没问,那些人之前也没声张,甚至达成默契绝不传出去,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心态,可看原乡在艰难时刻选择这种行事作为,大体也能看出都是些什么人。   “在场的汉子不少,在乡里横行犯法为大丈夫不取,犯法便是不被抓捕,亦是要窜入山林躲避抓捕。”周谦当然不希望乱起来,真乱了对谁都没好处。他恐吓完了,见到大多数人已经退缩,鼓动道:“大丈夫为家庭计,往西域而去可得资粮,有所得也能委托军方送回家中。在此灾年之下,敢不行动?”   没人吭声响应,不过让他们在去攻破张宅已经是不可能。作乱就是一股子的事情,一旦中间停顿了下来,很多人就会心生后怕。   “多想想!就便是不出西域,亦是前往县城报名募工,何须触犯律法求活?”周谦开始喊几个平时相处比较不错的乡民,让他们回家。见人群逐渐散去,他对着跟随而来的什长却是大大吐出一口浑气,后怕地说:“莽撞之人大多出乡往西域而去,不然……”   本来的事情,胆子大又有魄力的人都去阳关,不是已经出关就是在被训练,留在家乡人的那些人通常是比较怂的。   什长面无表情地点头,要说欣喜和失望都有一些。欣喜自然是没有发生民乱,失望则是一旦乱起来杀乱民也算军功,他还算是能克制和有良心的,令居县有个亭原本不会有民乱,却是被前去的郡县兵恐吓让场面失控。   “能控制一时,恐无法长久。”周谦只是个游徼,讲不出什么大道理:“若是无可获取粮食,还是要出事的。” 第760章 人有区域之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恶之人必有龌蹉之心。”什长余沃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此地之人毫无忠君之心,果然遇事不寻良善解决之道。”   周谦只有哑然的份。他是当地的游徼,本是负责巡察和缉捕的事,接触的人多了,是官府中最了解本地乡民的一类人。   原乡旁边的连乡,那里愿意出西域和前往募工的人众多,愿意从合法途径寻找在灾年活下去的方法,乡里就没有出什么事。   连乡的百姓比原乡多出两倍,整体上也相对富庶一些,当地的富裕之家在灾年的时候联合起来帮助最为困难的那批乡民,灾年没有击溃乡民的心理防线,相反是比平时更为团结。   “连乡啊?”余沃很恰巧知道连乡的事,就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周谦,说道:“足下等人与陈旦及同僚相比,不足之处甚多。”   陈旦等人一样是从军方退役下来的复员兵,他们能够良好地治理连乡,与之相比周谦等人治理原乡就没成功,证明了人与人是有存在的差距。   周谦当然知道连乡,那里的几个富裕家庭基本有子弟进入体制内,个别的人还官至队率以上,其中一人还成了一曲军侯,那些人立功之后没少反哺家乡,再来是乡中子弟与国家利益相连,理所当然是屁股会坐到国家一边。   原乡这边没人进入体制内,周谦却是无法说这一点,有再多的理由也说不出来,有苦就要往肚子里咽。   “周游徼。”张忠过来,脸上带着苦涩,该致谢还是要致谢:“幸有游徼以及众位军士,老朽拜谢了!”   周谦苦笑着劝慰了几句,却是无法再表达更多。   “游徼。”张有满脸的讨好:“游徼辛苦,若无游徼,便是我等尽力劝导乡民,恐怕也会出事。”   “就是你们……”张边话没说完却是被父亲拉着,不由说道:“他们想要破家抢劫,甚至可能杀人,耶耶为什么不让孩儿说。”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张有一脸的正义和诚恳,却是面对周谦以及脸上呈现愠色的余沃,抗辩道:“是我们劝住了乡民,乡民围了没有激烈手段,便是我等的功劳。”   张忠严厉地看了想要说话的张边一眼,对周谦说:“犬子年少,言语略有激烈之处。”   诸夏讲的是家丑不宜外扬,今天带头的人是张有,就算是张有再可恶,但张有是张忠的伯父,远不止是家丑不宜外扬那么简单,连伯父都能那样,张忠就算没什么对不起张有的地方,可是外人并不会那么看。   先汉给诸夏的贡献有许多,包括对孝道的坚持和推广,也让一些人遇到混账亲戚有苦说不出来,张忠就是属于这类的范围。   周谦知道张忠的难处,苦主不告一般官府也不愿意管百姓的家内事。不过今天的事情太恶劣了一些,他就对张有等三人说:“尔等需得往官衙陈述。”   张有等三人当然是不愿意,可是面对围过来的郡县兵,只有遵从的份。   “游徼。”张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问道:“如何投军?”   周谦看向年少的张边,大概猜测张边为什么突然那么问。   在汉国想成为正规军,途径之一就是服徭役成为郡县兵,作为郡县兵期间有立功或表现优异被吸纳到常备军体系;第二种就是国家遭遇大战,临时从民间抽调兵源。   汉国现在面临的战争不需要从民间抽调兵源,剩下的途径也就只剩下服徭役一种,像是余沃等郡县兵就属于这种类型。   “张郎今岁十五?”周谦看了看年岁小却身材高大的张边,喊来同僚,说道:“张郎有此志向,或可优先安排。”   啬夫黄历点头,说道:“恰好还有名额。”   汉国继承先汉制度,先汉的制度又是继承秦制,啬夫的职责之一就是安排徭役。   与秦时的徭役不同,先汉的徭役分兵役和劳役,劳役只要涉及建设是有工钱的,尤其是水利建设的工钱最多,那是老刘家的一种善政。   先汉的徭役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允许出钱让别人代工,并不需要本人必须去服徭役,这也是有别于秦时的一种改良。   现今汉国的徭役又是遵循先汉,只是大体上减少劳役份额,为了方便分田更倾向于兵役。   因为服兵役可以分田,成为郡县兵还有可能立功得爵,要是能被选入常备军基本上就算是抱上了铁饭碗,不但常备军待遇良好更有立功机会,就算是退役了也能被安排公职,汉国的百姓基本是亲自去服徭役。   张边要服兵役,是看清楚了自家经过这么一件事情,日后在乡里会遭遇的窘境,他不知道太多的东西,却是只要知道能够进入军中,乡民就算是再有想法也不敢拿自家怎么样,一旦能够进入常备军的话,乡民相反是要来巴结。   余沃旁观之下觉得很有趣,对于这么一个年轻少年郎却能想明白至关重要的事情并没有觉得什么意外。   汉国的社会现状就是这个样子,除非是傻子不然就没人拒绝服兵役,哪怕仅是徭役期间的郡县兵也有诸多好处,分田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履行郡县兵服役期间必然受到官府更多照顾,乡里人谁都会高看一眼。再来是自己要是能入常备军就算是改变人生,要是立功获爵立刻就能成为人生赢家。   张边是在四天后走出家门,前往县里报备成为一名郡县兵。他在县里经过一个月短暂的训练,被分配到荥阳郡的荥阳服役。   行军途中,张边看到的火热建设的一幕幕,才知道国家正在建设一条横跨西北与南边的国道。   “各郡县踊跃参与建设,吃喝有公家,亦有工钱可拿。”张边一想到家乡是另外一个景象就泛起种种的恶心:“我等家乡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同从令居要往荥阳服役的有二十六人,有各自的原因,不缺少与张边心思相似的人,又大多是出自富裕之家。   有共同遭遇和理想相似的人很容易就能成为朋友,张边服役之后交到最好的朋友来自连乡,听到了连乡的很多改变。   张庆听说了原乡的事情,对张边能主动寻求出路很是欣赏。   西北姓张的人很多,一般姓张的家庭状况会稍微好一些,那是西北曾经的统治者是张氏,割据政权为了保证自己的政权稳固,对和自己姓氏相同的人基本会采取优待,有了优待自然是能得到更多的便利,也就让一些人改了原本的姓氏。   “天子对天灾早有预言,除西北之地皆是深信不疑,皆早早展开自救,独西北受余孽蛊惑。”张庆的屁股现在坐得很正,那是他们家里出了一名常备军的战兵。他恨恨地说:“余孽之祸,荼毒乡亲,当杀!”   别小看家里有人被选为常备军战兵,那是整个家庭算作军属,能够得到更多的优待,同时社会地位也是拔高。最能体现的就是,乡中那些从军队退伍下来的公职人员立刻就当做自己人,别说是平时的善待,就是遇到事情了解决速度也是不一样的。   刘彦预言天灾的事是最近才被广泛讨论,不过早在数年之前的确有过提醒,只是当时并没有得到重视。   近期关于刘彦早有预言会爆发干旱的事情重新被反复提到,与过去没人重视相比,西北的的确确是爆发旱灾,那么关于北疆和中原会爆发旱灾就令人不得不信。   诸夏的文化属于泛信仰类型,就是只要是神明就会相信,但却会因为祈祷没有得到回应又立刻不当回事,一旦某次祈祷灵验,下一次祈祷又没灵验,就又会从相信转为不信。   只有在一件事情上诸夏一直保持着连贯,那就是对祖宗的信仰和对天子的期许方面。诸夏由人成神的例子有太多,大神基本上就是对民族有过贡献的人,地方上更是有着诸多的山河之神,比如灌口二郎神就是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冰。   在诸夏很多时候是将天子当成神在对待,不全是因为权力的威慑,和历代统治者的不断加强有关。   天子平时就是一个口含天宪的天之子,从不会轻易提起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可一旦慎重其事地提出来,基本上就是拿自己的统治稳固在做赌注。   张边等人从令居往东,经过长安的时候有稍作停留,他们进入的长安正处于一种狂热氛围之中,本身自然是被影响到。   思想是很奇妙的东西,反感的时候就会对一切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嗤之以鼻和无限排斥,可一旦反转过来又会对原先排斥的事情心怀笃定。   “天子恩泽广布。”张庆指向那些干活干得火热朝天的人群,说道:“愿从之人无忧。”   张边赞同地点头,他的确是能看到太多的例子,愿意出门寻找出路的人,就算不是服徭役,也可以去打工,真的比留在家乡等死要强。   他们是西北人,在家乡看到太多负面的事情,一片死气沉沉的同时,天灾之下什么丑恶都能爆发出来。一出西北却是看到欣欣向荣的另一面,不会有太复杂的想法,是会下意识地认为是西北自弃,要是像其它地方的人配合国家政策,就算是灾年也有自救的办法,真不用对乡里乡亲下手。   经过一个月的行军,他们抵达了荥阳,与其余地方过来的人会合,成为一支五百人的郡县兵编制。   稍微接触下来,张边明显地发现来自其余地方的人对出身西北的自己有排斥,其余人中也就张庆可以交到其它区域的朋友。   “因为我兄长在军中服役。”张庆有自得,更多的是郁闷:“如此方被接纳。”   要是不出西北,张庆真不知道西北人在其它区域人眼中是什么样子,从他们的一些言论中,西北俨然就是一个不服王化的刁民之地。他就是想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谁让西北怀念张氏统治的人真的不少,再来是近期西北不断出乱子。   “不独我等,中原之人对南方之人亦有歧视。”张边挠着头,说道:“大汉地域之分,竟是如此严重。”   地域之分任何朝代都有,一般是京城看不起京城之外的所有人,都当是乡下人。然后是尚武的区域看不起软弱的区域,富庶的地方看不起穷困的地方,像是大多数地区认为西北这个地方不服王化仅是有较少的例子。   “若非天子龙兴之地在山东,山东之人又何尝被高看过。”张庆说的是事实,谁让山东受于鲁儒的影响从来都是持不抵抗策略,反正谁打到山东都是当官的立刻投降。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山东之人,尤其是临淄人,对天子建都关中甚有意见。”   临淄是刘彦第一个王都所在,后面转到了襄国,最后是选择在长安建都,要说临淄人没意见才有鬼了。   “观山东之人,自称君子,却是小人。”张边就对那几个鼻孔朝天的临淄人没任何好感:“身无寸功,却是自视甚高,多有欺人之举。”   “国朝功勋重臣,十有六七皆是山东出身。”张庆说出了原因:“虽因都城换地,却仍有香火之情。”   说着两人就哀叹了,西北仅有一个谢艾成为功勋,要是像谢艾这样的人多一些,西北怎么也该对汉国更有归属感一些,再来是怎么也能为西北争取更多的有利政策。   “兄长对天子早有预言……”张边话没说完被张庆制止,讪讪然地笑了笑。   “自是相信的。”张庆盯着张边,严肃地说:“不可不信!”   西北的其他人怎么想的不重要,但凡是理智的人都明白一点,统治者已经换了,哪怕是感恩张氏也只能藏在心里,该干的事情就是融合进汉国,要不然就是自绝于国家。   别说是真的发生了,就算是没有发生,天子说的就是真理,之所以还没发生只是时间没到。   丞相府近期的大动作就是在干补救的事情,效果上还非常不错,各地有了西北的例子之后,将信将疑的人也会最大程度地配合官府,对于国家应对即将发生的天灾自然是有利。 第761章 驻军日常   张边是八月初出令居,九月初的时候抵达荥阳。   从各地汇集到荥阳的服兵役者,他们在各自的家乡基本是会经过基础训练,最少也是一个月。   他们抵达服徭役的地方后会划出很详细的计划,要是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是每三天就要操练一天,其余则是执行巡逻任务。   荥阳郡在东汉是一个大郡,汉末诸侯乱战打残了中原,尤其是接近关中的区域先有诸侯讨伐董卓,后面又历经西凉兵一再肆虐,该破败的地方早就破败。   后面的曹魏时期,曹操是有重视各地的复苏问题,可是不断的战乱再加上人口锐减,能恢复的其实相当有限。曹魏优先重视的是豫州,也就是许昌周边,后面改都邺城变成重视冀州,除此之外的其余区域想重视也是有心无力。   到司马一家子窜了老曹家的位移都洛阳,这一片古老而又有过辉煌的土地才再一次得到重视,可是好景并不长久,司马昭等老一辈的人先后死去,小辈们为了权力不断攻伐,稍微恢复点元气的古老土地又是在战火连天中被不断破坏。   西晋政权崩溃,先有南匈奴建立“皇汉”,刘渊选择长安作为都城。   南匈奴虽然是个游牧民族,可是他们经过数百年的汉化,思想上……尤其是高层的思想与中原的贵族和士大夫其实是无限接近。他们起事的口号是恢复汉家统治,得说的是对统治范围内的汉人其实还好。   “皇汉”是终结在南匈奴自己手里,刘渊的继承者刘耀更元改制,去汉国号改为赵,还发神经针对统治阶层中的汉人,就给了羯族人取而代之的机会。   石勒一开始对汉家文化十分的推崇,对于集团内的汉人知识分子十分尊重,就是对汉人……尤其是对汉人女性则是异常残忍。他在位十四年的成就就是击败前赵(南匈奴),压服了羌族和氐族成为自己的爪牙,同时也击败并吸纳中原汉人最大的抵抗势力乞活军,内政建设方面是压根没有。   石虎篡权成为后赵(石碣赵国)的统治者。与石勒还能稍微伪装一下相比,石虎是连伪装都懒得做,不但残暴地对付汉人,还明文法律写下汉人为最低一等。   经过石虎的一再努力,汉人数量再次锐减的同时,中原绝大多数地区被转为牧场,荥阳就是在那种背景下成为一片废墟,还是等汉国光复之后重新修缮。   “不独荥阳,一路走来废墟处处,便是重新修缮亦是破败明显。”张庆服役热情很高,对于外界的信息有很高的了解欲望:“大汉光复四年,除最先光复之山东,余处皆是如此光景。”   现在的荥阳,它的城墙处处豁口,更有成片的倒塌,新的居民一直想要将城墙重新修建起来,一开始是没足够人力和财力,后面中枢决定各座城池不再修建城墙,重新城墙的事也就没了后续。   人们对于城池没有城墙是一种迟疑态度,没有城墙的城池要是有人来犯,拿什么作为防御依托。再则现在是野兽到处乱窜的年代,城墙不止是有敌军来犯的防御依托,另一个存在作用也是防止野兽进入城池肆虐,对不再修建城墙感到迟疑非常合理。   没开玩笑,就算是国家稳定的时候,野兽伤人的事情也是一再出现,那是自然环境大部分没有经过开发,至少是没开发到迫使野兽迁移,就算城池郊外遇到野兽都属于正常,乡野中的野兽就更多。   诸夏在建设乡村的时候至少还会建立一道篱笆墙,作用就是防止野兽进入村庄,城池的城墙存在虽然是出于军事用途的考虑,但也是防止野兽进入的保障。   中枢一拍脑袋,各地不再修建城墙,或许没有想到野兽对人的威胁?   “人力不足,缺乏财力,奈何?”张庆下意识就将屁股坐正,还笑着说:“我等巡逻,不正是防范?”   在诸夏的历史中,第一个觉得全国各地没必要修建城墙的统治者是始皇帝,他的想法没修建城墙的话,哪怕各地会发生叛乱,没有了城墙作为防御的叛军也就无法固守。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咸阳从一开始也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池,他会因为对咸阳的了解来推广到全国各地,比如咸阳人没城墙也不见得被野兽怎么样,其余各地也该那样。   就是咸阳没有城墙保护,导致刘邦率军破关而来难以抵抗,子婴就携带百官跪降,搞得此后的每个统治者真不敢再不修城墙,非但要修,还得修得雄伟和坚固,要不然再次出现秦末那种事情,谁都会觉得搞笑。   那些统治者也不知道有没有想到一点,一个国家被敌军打到国都,就算是有城墙又能怎么样?   刘彦觉得没必要修建城墙,首先是真的没有那样的财力,劳动力也不该是浪费在修建城墙上面,有那功夫还不如赶紧将灌溉系统修复,修复了灌溉系统则去修路。他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再加上已经成为高位者,是真的忽视了野兽的危害。   张边同时也是下意识地颠了颠肩膀上的猎物,那是他们巡逻的时候干掉的一头野猪,个头不算太大,对付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野猪窜起来的速度相当快,还是一什人围了老久才算解决。   野猪并不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头猎物,刚来的第四天就出动大量人手猎虎,后面陆陆续续干掉的各种野兽少说也有数十,荥阳的郊外都是这样,可以想象乡野又是什么情况。   猎杀猛兽对有武装又有组织性的军队都有难度,没什么组织性又没多少兵器的百姓对付起来就更难,都是乡野出身的人,就算是自己没有经历过,也会听说过谁被野兽伤了或是吃了的事情。   “我们那边(西北)其实还好。”张庆说的是西北至少没有被当成牧场建设,张氏也没有颁布过《狩令》。他说:“羯人肆虐过的各地,野兽何其泛滥。”   那个所谓的《狩令》全称叫《禁狩令》,石虎让朝中的汉人大儒讨论和撰写,明确规定汉人不得用任何理由进行狩猎,一经发现就会被抓起来砍头。在石虎的这一道《禁狩令》之下,汉人哪怕遭遇野兽的攻击也不能反抗,逃不了就会被野兽杀死,不知道多少汉人丧生于野兽并被吃掉。   《禁狩令》是什么样的存在不用过多言语,是用律法明确地指出汉人的地位连野兽都不如,另一个效应就是野兽开始大量的繁衍,之前属于石碣赵国的统治疆域,野兽的数量简直是多到可怕的地步。   “当然多啊!”张庆亲自参加的猎杀就有三十七次之多,威胁比较大的老虎、猎豹、熊和大野猪就干死了十来头,成群的豺、狼、野狗更是弄死了上百,有些时候则是空手而归:“在我们之前,前辈们也是一直在猎杀,怎么杀都杀不完。”   大野猪也是大威胁?其实成年的大野猪一点都不比老虎威胁低,甚至可以说起了凶性的大野猪比老虎还猛。很多乡村最大的威胁不是老虎,是一次繁衍就是数头的野猪,野猪伤人和杀人的例子远比老虎等猛兽多。   在现如今,各郡县的郡县兵业务最繁忙的就是猎杀野兽,军方对于猎杀野兽的兴致也是非常高,围猎过程也是练兵的一种,再来是成功猎杀之后也可以改善伙食。   像是张边,他出门的时候一米六的个子也就一百斤出头的样子,行军路上消了点肉,进驻荥阳之后反而是增到了一百二十六斤,那是营养跟上了体重增加,个子也是同样往上窜。   不单单是驻军会杀野兽,不管是为了生存环境威胁降低,还是为了能吃点肉,百姓同样是会组织起来狩猎,只不过只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百姓才会盯着猛兽,更多的时候就是打一打山鸡、兔子、獐子之类的野味。   现在的汉人与被羯人统治时期有相当多的改变,重新成为国人之后的精神状态是一方面,另外就是生活质量同样一再出现改观,捕猎带来的肉食,还有廉价的海产,倒是让他们消耗植物类的粮食数量比例降低。   很自然的事情,仅仅是吃植物类的食物,再加上没有什么油水,一个成年人一餐吃上一斤米未必能觉得饱,哪怕是饱了很快也会又饿。要是能配上肉,或是多一些油水,不止是口舌能够得到满足,就是胃消化起来也不会那么快,再则是更多的营养支撑下,人的体质也必然是会得到改善。   巡逻归营路途之上,张庆的这一什队伍的人数一再增加,除了同样外出巡逻的袍泽之外,就是半路上凑过来的百姓。   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日出而作和日落而息的时代里,白天外出干各种活,将要天黑之后自然是回家,道路也就那么几条,碰上军队一块走会更有安全感,自然是要一块走了。   “石二郎,獐子是要给婆娘补一补?”   张庆本身就是一个开朗且善于交际的人,不止是在军中交到不少朋友,认识了当地的百姓也能谈得来,来来去去就多了更多的朋友。他的喊话声让那个叫石二郎的汉子露出憨厚的笑容,其余人则是一串笑声。   石二郎的媳妇有了身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有媳妇。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汉国的男女比例一直有差距,某些地方的男女比例差距更夸张,导致想要讨个媳妇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不是人生赢家就区分在多少岁成家。   “二郎”就是一个排序,他的本名叫石仲,是家里排行老二。名当然也是排序,诸夏从来少不了老大叫某伯,老二叫某仲,老三叫某叔,老四叫某季,其实就是伯、仲、叔、季这个排序,比如刘邦在家里排行老四又被叫刘季,叫刘邦还是当上沛公之后因为萧何的一句诗改的。   中原缺女子,尤其荥阳这个离司州近的地方更缺,那是羯族在撤退的时候从民间掳了太多的女人当两脚羊作为军粮,汉军击败羯族军队之后是有解救了一些,可是回到家乡的女人几乎没有,不是被原地安置,就是被军中的将士娶了。   荥阳人口有三千余人,适龄的女人严重不足,年龄合适了的女人有自己的择夫标准,首先就是一定要有军方背景,再来才是有多少家产,要是没军方背景又不是多富裕能渠道媳妇都是被羡慕的对象。   石二郎今年十九,他能在这个年纪成婚还得感谢自己的大哥。他大哥并不是军中一员,却是几年前前往中南半岛,去年从中南半岛回乡就给他带了一个媳妇回来,听说还是什么公主。   汉人对中南半岛那个地方已经不是那么陌生,知道公主什么的压根就是一个笑话,几百个人汇聚的部落都有王。王的儿子就是王子,女儿岂不是就是公主,那样的王、王子、公主什么的不是笑话是什么。   “早先还能去,现在不能去了。”张庆知道中南半岛的事,对张边说:“以长江为界,南人往中南半岛,北人去草原或西域。”   张边在家乡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些,是出了家乡才知道。他当然不懂国家为什么要有那样的限制,却是知道光荥阳就有百来人去阳关,去西域抢一把对荥阳那些人是顺带的,更多的是想抢个婆娘回来给自己或亲人当媳妇。   “咱们那边(西北)的女人没那么缺。”张庆一副百事通的模样,说:“南方也相对好一些,其余各地嘛……便是山东也是缺女人的。”   张边满是排斥地说:“西域之人与诸夏不同,比草原女子更不如,去西域抢,还不如去草原……”   “草原现在还有多少野生部落?”张庆当然知道张边为什么那样子,好笑地说:“为了延续香火,亦是得到官府的辅助,哪管什么白皮碧眼,能有个媳妇才是正经事。”   张边想了一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第762章 在西域   不同阶层的男男女女的择偶标准一直都是不同的。   比如,农家男子的择偶标准就是女子看着要壮,不但要壮且是屁股要大,会有这样的标准当然是壮一些的女子能干活,屁股大也认为是好生养标志;农家女子选择丈夫的标准则是,家里未必要有富有,可是丈夫看着绝对要壮壮实实和肯吃得了苦。   富贵之家喜欢的女子是怎么样?作为正妻未必需要多漂亮,可是作为正妻绝对不能是个脑残,相反是精明一些才能持家,丈夫才能将最大的精力用在家外的经营方面。他们不需要正妻有美色,自然是因为能够纳妾。妾通常是要看着柔柔弱弱,长相当然也是要美。这就是所谓的娶妻娶贤,纳妾纳美。   那就造成一种决然不同的观念,农家男子认为漂亮却不能干活的女子是个负担,富贵之家的男子看壮实的女子就像在看怪兽,不同的观念会使他们产生不一样的思想。   在如今的汉国,男子想要讨个媳妇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不简单是因为贫穷或是富贵的关系,与当今的社会氛围有关。   胡虏肆虐不远,女子在胡虏当政的时候历经太多的惨事,想要的是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丈夫。   现在女人的另一半并不是叫丈夫,很早的时候称呼良人,到了先汉开始称呼郎,后面改为郎君。从先秦到现在,能被称为丈夫的男子,基本上就是各类的英雄,然后这些英雄基本是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就成了勇气的代表。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性,她们想要的是一个在需要时能保护自己的丈夫,那么就没有比在职军人更能显示勇气的职业了。再来是,如今的职业军人不但是勇士的代表,各种社会福利还相当的良好,真没有比军人更好的择偶对象了。   各个阶层认为良好的女性资源都倾向于与军人成家,人类的历史一直出现变化,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两性的需要。从远古时代,能搞来足够食物的男性就能吸引女性,后面转变到能够赚钱的男性吸引女性,男性通常就是因为女性的要求在奋斗,一旦女性认为什么样的男人好,那么男人就会拼命地往女性觉得好的那个方向努力。   对于现在的汉人男性而言,成为一名职业军人绝对会是大多数人的渴望,不但是女性择偶标准在驱动,是军人的各项待遇和福利真的就那么好。   一个国家当然不可能每名男性都能成为职业军人,军方也绝对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收,成为职业军人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是在证明自己的优秀,那就别怪女性更加青睐了。   “就是因为不容易才珍贵啊!”石伯啃咬着手里的羊肉,眼睛时不时地瞄了一眼黑暗的远处:“天子开恩给了我们这一次机会,理当抓住。”   这个石伯就是荥阳石仲的兄长,他身处阳关数百里之外的营盘,营盘位于白龙堆东南方位五十里开外。   围坐在石伯周边的人,他们大多同样来自荥阳,个别几个有过前往中南半岛的经历。他们是同乡,结伴到阳关又一块出关往西域而来,训练的时候就是按照贯籍被分成一队,因为训练时的默契在,正式编队的时候理所当然还是一队。   诸夏是一个讲究上阵父子兵的文明,体现在另一方面的就是乡党成军,认为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士兵互相熟悉,熟悉了就能够有更多的默契。再来是同乡更有感情,要是遇上战事不利的时候,就算是谁想逃也会有更多的顾忌,要不就算是自己逃了,可同乡都战死,人还要不要回家乡,回去之后是不是要被乡里乡亲指着脊梁骨骂到死?   “斩杀获得首级可算军功。”林密咧了咧嘴,笑着说:“有军功,还能抢钱、抢女人,天大的好事。”   林密是一名个头相对矮却是很壮实的人,他原先也不叫这个名字,甚至都不是一个汉人。他归化之后听说林姓源自子姓,林姓为黄帝高辛之后商汤子姓后裔,其始祖为比干,一听就觉得超级高、大、上就给用了。   旁边的人一听“抢女人”三个字都是双眼冒光。   他们都是荥阳户籍没有错,可事实上情况很是复杂,就像林密是归化胡,石伯是地地道道的诸夏苗裔,其中的归化胡不算少,实打实的诸夏苗裔相反略少,却是荥阳恢复治县后迁移过去,也就是说都是来自五湖四海。   荥阳原先就没有多少人,是各地的人迁移过来,相知相熟也就四五年,不过却是都没在乎谁之前是个什么样。因为是迁移汇聚,基本上就是单身汉,仅有极少数是拖家带口,导致的荥阳的女性真是少到可怜。   石伯去年从中南半岛给自己的弟弟抢回了一个什么公主当媳妇。这么件事在荥阳可是造成了轰动,然后是一块从中南半岛的同伴不是也带回女人,就是发了财,现实的例子突然给其余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那可是比中南半岛更美的事情,前往中南半岛的百姓进行斩杀可没被计算军功,就是找找财富,或是抓捕野人能卖钱。去中南半岛的人,要是有实力的家族不但能发财还能占地自理,没实力的人也就发发财,愿意也能抓个异族女人回来自用,再多就真的是没了。   去年国家有新的举动,不但鼓励汉人前往西域,还明示计算军功,对于普通人来讲无疑就是听到天籁之音。   “中南半岛就是个鬼地方。”石伯现在想想一年大多是在下雨,满是密林还有各种毒物,浑身的骨头都觉得痒:“西域好啊,没有见鬼的毒物,还不用老是被淋雨。”   没得说,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适应中南半岛的环境,尤其是石伯等一些北方人,对那边是各种的水土不服。他们一块前往中南半岛的有三十七人,到了地头没有多久就有十四人因为生病不得不搭船返回,有四人是没挨到回本土直接病逝。到后面,又有人生病去世,然后是战死在与野人的搏杀,被毒物咬死……三十七人最后能安全返回家乡的也就十一人。   安全返回家乡的人给乡里乡亲看到的就是发财,还顺带都带着一个女人,发财当然吸引人,可是能带回女人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极少会去描述中南半岛的各种可怕,吸引了更多的人前往中南半岛。   官方宣传开发西域之后,北方要前往中南半岛的人,只要不是搭上了船出海,就是离西域再远都是选择立刻更改行程。他们还会故意去恶心南方人,说是中南半岛的斩杀不算军功。   “一样是斩杀异族,为什么不算军功呢?”梁曲就算不忿也不敢表现出来。他比其他人穿得更多,下面的话也表明了出身:“北方空气太干燥,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却是冷得冻人。”   梁曲是南方人,还是零陵人。零陵那个地方就是一个多山多林多雨水的环境,他要是去了中南半岛顶多也就对各种毒物发怵,其余真没觉得有什么,到了西域就真的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能不一样吗?”林密“嘿嘿”笑着说:“中南半岛的野人瘦不吧唧,一个个跟猴子一样,正面交战就是杀着玩。”唔,他没说那边的野人矮小,那是因为他的个头也是个不足一米六。   中南半岛是蛮荒,还真没有产生像样的文明,诸夏这边都发展到铁器时代,那边虽然有同等文明等级的存在,可更多的是生活在石器时代的部落,满副武装的汉人需要小心的也就是各种偷袭,真的正面拼杀起来不但体格占优,还有文明等级带来的碾压。   梁曲听得脸颊一抽,他被安置在一个乡党编队,只能是埋怨队伍除了他没其他零陵人,平时倒没有被那群乡党怎么排斥,就是自己可不能表现得随意。他想了又想,好像也真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西域是在西汉时期进入到诸夏视野,在汉军将西域纳入文明范围之前,西域那边流行的是希腊文化。从广的范围来讲,希腊文明真不低于当时的西汉文明,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讲还胜于诸夏文明,比如金属冶炼方面。   希腊文明会传播到西域,就是亚历山大东征之后的遗留。亚历山大东征,波斯人、阿拉伯人、阿三先后遭殃,就是亚历山大死于花柳病之后,偌大的帝国是分崩离裂,问题是那些希腊人在各地建立了自己的国家,疆域最庞大和最强大的塞琉古就不说了,阿三那片土地和中亚多的是XXXX及希腊王国。   希腊人在中亚有过一个叫希腊-巴克特里亚的王国,汉军与匈奴大战期间,这个王国受到中亚波斯人的崛起的影响发生内乱,西域的大宛就是那个时期自立并与希腊人建立的一些王国失去联系。   汉人的影响力是在西汉才进入西域,之前影响西域的是希腊文明和阿三文明。希腊文明究竟怎么样不提,阿三作为一个人种在军事实力上……尤其是陆战上面是弱鸡,可是阿三文明的一些技术还是领先世界的。   被匈奴人驱赶到西边的大月氏人,他们就从阿三那里获得了相当多优秀的技术,西汉又是从大月氏那里获得了先进的冶炼技术,才改善自己的军工材料科技,要不在之前汉人虽然是进入到铁器时代,可兵器一直是有着脆的缺点。   刘彦建国取国号为汉,他这么干是什么意思没多少人清楚,就少不了人们对西汉和东汉产生兴趣,很多历史是被挖了出来,其中就包括汉人的金属冶炼技术得到改良是因为张骞出使西域带回。   响应国家政策前往西域的人,他们就算是之前对西域没兴趣,后面也会从各种渠道进行了解,不需要是凡事知道,可是最基本的一些肯定不能忽视,比如西域有自己的文明,绝对不是中南半岛那种蛮荒之地。   汉军来到白龙堆东南面五十里外扎营,西域各国联军则是以白龙堆作为核心分别扎营。这种状态已经维持了将近两个月,大战是没有发生,小股的互相试探却是频繁,尤其是近期的交战规模一直是增加的态势。   “只有解决了那些联军,咱们才能冲进西域。”石伯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他认为是一点没错,近期却是知道了另外一些消息:“听说西逃的苻洪带着残部和一些高车人到了白龙堆?”   苻洪当然就是那个氐族领袖,他一开始就是往草原逃窜,先是投靠拓跋代国不成,后面转道柔然依然没有得到接纳,就跑去了西高车。   高车人就是丁零人,他们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活跃在草原,不管是东胡强盛还是到匈奴人建立草原帝国,基本上扮演的就是草原小偷的角色,还是等近一代的草原霸主鲜卑人南下才得到的发展空间。   草原非常广袤,游牧民族又不像农耕民族是固定生活在一个地方,同时也不像农耕民族会建造城市,基本上草原霸主一旦将重心转到漠南,漠北就会有新的部族强盛起来。这种周而复始就让作为农耕民族的中原王朝哪怕是解决了南下的游牧部族,很快又会出现新的草原霸主成为又一个威胁。   “要是真的就太好了!”林密瞬间就兴奋了起来:“他们的脑袋比较值钱,要是能杀死其中的头目……”   汉国一直都在清算曾经在中原各地肆虐过的民族。对羯族自然是除了极少有政治意义的人才会活捉,要不然就是逮住就杀死。对羌族、氐族和杂胡是区分到底愿不愿意融合进入汉人大家庭,坚持不愿意愉快融合的异族不是杀掉就是捕捉成为奴隶。   曾经在中原肆虐过的那些游牧民族,羯族已经成为历史书上的文字,羌族、氐族、鲜卑和杂胡很多是被融合,尤其是羌族、鲜卑和杂胡,倒是氐族因为苻洪没有伏诛抵抗一直比较强。   作为普通人,他们只知道依然抵抗的氐族人脑袋比较值钱,才不会去思考为什么比较值钱的问题,国家却是想要解决掉苻洪使氐族失去领袖更容易被融合。 第763章 会不会玩脱了?   白龙堆是一个范围非常广的区域命名,它包括一个面积庞大的湖泊,另有湖泊周围方圆百多里的肥美草原。   如果只是水草丰美的话,草原上这种地方可以说多得是,可是那个湖泊叫蒲昌海。   蒲昌海是西域一个有产盐巴的湖泊,还是西域产盐最大的基地,并没有之一。   曾经的车师、山国、尉梨、楼兰、蒲类,还有更多数不上号的部族,他们为了蒲昌海的所有权可是打出了狗脑子,就是离蒲昌海遥远的其它大国也会为了盐巴参与争夺,在西汉的汉军没有踏入西域之前,匈奴人过来之后控制了蒲昌海,又在蒲昌海对着各国大杀特杀,就那么控制了西域各国。   西汉在草原上战胜匈奴,进军河西走廊并打进了西域,第一个重要的战略目标也是蒲昌海,一切只因为控制蒲昌海就等于掌控了西域最大的产盐地,掌握这个产盐地哪怕不一个又一个地去灭掉西域各国,那些国家为了得到盐巴也只能屈服。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它(蒲昌海),也只能是它。”   李匡这是第一次作为一直外出征战军团的最高指挥官,他当然很想要抓住机会,任命下达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研究西域,从历史上找到了不少成功的例子,才不会想要展现自己的能力去玩特殊。   “先汉正是从控制蒲昌海作为征服西域的起点。”李匡伸出手做了一个紧握拳头的手势:“如今的西域不再是先汉的西域,地理位置却是变化不大,蒲昌海依然是西域最大的产盐地!”   汉军在西域的征服之旅就是从西安掌握蒲昌海开始,先后控制了楼兰、山国、尉梨、蒲类等国。汉军一面在与蒲昌海北面的车师不断较量,另一边是将目光盯向了更西一个叫“大夏”的国家。   “征服西域只是第一步。”王泉当然知道自己能成为这支部队的行军长史同样意味着什么,咧嘴笑道:“我们一样会寻找那个叫‘大夏’的国度。”   听到“大夏”这个国家的名字,军帐之内的人都是双眼放光。   西汉命名叫“大夏”的国家其实就是希腊-巴克特里亚,两国从来没有过接触,却是有“大夏”是诸夏苗裔的说法。当时的汉人才不管希腊-巴克特里亚是一群金发碧眼的人,坚定地认为他们就是“同袍”,然后既然是“同袍”就有天然义务将他们从其他人的压迫下解救出来,一块享受来自于刘彻这位天子的恩泽。   说白了,汉人的命名很有讲究,“大夏”这个国家在诸夏历史上也有特殊地位,从西周到先秦“大夏”一直有在诸夏史书上打酱油的例子,就是这个“大夏”一会是白皮肤的狄人,又一会成了某个连什么人种都不知道的国家名字,反正是诸夏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了解诸夏文明的人都清楚一点,首先是“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再来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觉得是同一苗裔就一定要得到天子的恩泽(统治)还算温和的,只要是土地就是天子的管辖治理之地和只要是人就一定要臣服在天子统治之下才叫霸道。   “大夏”这个一直在诸夏史书上打酱油的国家,他的存在意义就是呼唤诸夏子孙去开拓,至于到底是不是同一苗裔根本就不重要。   从西汉开始向西进军,一直到东汉末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大夏”的行动,“大夏”这个国家是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汉军的军靴是一直踏到了葱岭,甚至都踩到了伊塞克湖(吉尔吉斯斯坦)以西。   “‘大夏’是一定要找的。”李匡却知道那是后续的事情,他也没可能作为主导,却是依然要打气:“有民遗失于外,乃是我等之过错。”   没人有什么反对意见,他们要是不去做,就等着被指着脊梁骨骂,非但要去做,还要竭尽所能地做到。   很多人其实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一定是要寻找到那个所谓的“大夏”,最好是永远都找不到,那就能用这个“使命”驱动着不断进行探索和开拓,军功就会在不断的征服中产生。   不独是先秦到东汉会有寻找“大夏”之旅,刘彦并不知道“大夏”是什么梗,他没有回味过来的时候,现如今的汉国也同样有了寻找“大夏”并解救同袍于水火的言论。   自己过上好日子了,有必要拉遥远的同袍一块享福,看看这是多么淳朴的思想,又是多么伟大的情操,至于那些同袍在悠久的历史里面遭遇了什么,比如因为世代与异族通婚连皮肤的颜色都变了,就算是变成了白皮肤系的人种,那也是同袍哇!   既然还认可是同袍,怎么能够让他们在外面受苦,拯救是必须的事情,然后还要让他们重新学汉字,脑子里面的思想也要与本土同袍同步,什么车同轨和书同文、同衡量全给来上一遍,一直努力到那些远方亲戚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个汉人,哪怕是白皮肤系人种那也一定是个汉人!   车同轨、书同文和同衡量是什么?就是大一统!   诸夏会有战乱,战乱导致割据的发生,可就算是实力最弱小的割据政权也会梦想重新统一天下,实力强大的割据势力就干脆付之行动,就没想过既然割据了就算完事,就有了所谓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说法。   没有大一统的市场的其它文明,就算是曾经有过疆域辽阔的庞大帝国,可是那个帝国一旦走进坟墓,手里有实力的人想要的就是自立,自立之后当然会有互相征战,哪怕是后面某个强悍势力再次恢复那个灭亡国度的疆域,他们也只是为了扩张的欲望而征战,真不是想着一定要再让“天下”得到一统。   在诸夏之外,分裂之后的同一民族,要是没有一个实力绝对强悍的势力扫平其余势力,自立的时间一长,各国也不会有一定要“一统”的决心,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的同族开始演变成不同的种族。   最简单的道理,罗马人命名的日耳曼民族。这个日耳曼民族现在就在上演民族分裂的过程,其中一个叫法兰克的部族,他们现在还属于日耳曼的其中一个部族,问题是等西罗马崩溃之后,法兰克占据了西欧的庞大地盘,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与其他老兄弟分道扬镳,反正就是“老子发达了,干么要理那些穷亲戚”,后面更干脆就不认为自己是日耳曼民族,与当地土著高卢人同流合污去了。   要是在诸夏,就算是有一个地方的人自立,不管是时间有多长,反正不会发生从上到下就不认为自己是诸夏人的事。那些人或许会对主导诸夏的政权反感或是敌视,可绝对没人敢否认自己是诸夏苗裔,更没可能认为自己就是另外一个新的民族啥玩意的。   对于现如今的汉国武人……尤其是身份越高的武人来讲,“大一统”这个论调非常合胃口,还是那种才不管某个民族是不是诸夏后裔,反正觉得是就是,该种论调一听就觉得胡扯,可他们认为就该是那样。   没其它因素,无非就是能一直开拓并且征战下去,有战争大家伙才能建功立业,有了军功才能封妻荫子。   这不,西汉时期的“大夏”还是康居再往西的希腊-巴克特里亚,到了现在的汉国谁也不在乎“大夏”究竟是哪个国家,干脆就没有直接点出来,说是那个国家是“大夏”那就是,才不愿意直接点出一个国家就是“大夏”,他们怕的就是一旦打到认为是“大夏”的那个国家,就没借口继续征战下去。   当然了,另外的因素就是相比起祖先,现在的汉人对世界格局的认识更加清晰,他们知道西域再往西有哪些国家,甚至还知道大地遥远彼端有一个叫罗马的国度。   对了,汉国除了又将“大夏”给重新提出来,明明知道欧罗巴的霸主国叫罗马,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汉人不再称呼罗马为罗马,是转为称呼“大秦”。   “秦”这个字有许多意思,其中的一个意思就是“遥远的西方”,比如西周时期东面各地区,他们说西方的人,就是称呼秦人。然后生活在遥远西部的人,他们的部落就被叫作“秦”,秦人是因为区域才有了这个称呼,后面就成为部落名字。他们召集子弟护送周王东迁,周王册封也是使用“秦”作为封号,给了一个秦君的赏赐。   秦人之后,要是有朝代给遥远西方的某个国家命名为“秦”,以诸夏文明的特质来解读,用意那个再明显不过,就是以诸夏特殊的思想观念将那个叫“大秦”的国家视作“碗里之物”,总有那么一天会将那个叫“大秦”的国家给“一统”到同一名天子的恩泽之下。   吓尿了没有?诸夏就是这么含蓄的表示,俺都给你命名了,名字是俺们取的,那你们绝对就是俺们的人。   所以了,要是诸夏历史上给外国命名,看是取决于什么样的名字,只要是能扯到“九州”之地相关,其实就是立下志愿,俺们一定要消化并融合掉那个地方。   罗马人并不知道诸夏的那种含蓄表达方式,他们对于汉人突然改掉对自己的称呼先是迷惑,去了解到诸夏历史上“秦”就是指遥远西方的人,再知道诸夏数百年前有一个叫“秦”的国家,尤其是那个叫“秦”的国家还统一过诸夏,导致罗马人那个叫开心。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就在西域,此时此刻就在军帐之内。他已经学会了汉语,平常的交流没有什么困难,就是对一些成语和词语之类的汉语后面的典故和故事抓瞎。   “难怪赛里斯哪怕是遭遇过灾难也会重新变得强大。”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一再听到汉人要寻找那个叫大夏国家的同袍,第一时间的感触是:“永远不放弃自己的同袍,想要将自己的幸福分享给同袍,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产生凝聚力呢?”   王泉是行军长史,考虑并布置作战计划是本职,由于军中有特殊人物存在,多了一个忽悠的责任,面对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的感触,想都不想地点头:“我们的祖先早就说过‘寸土虽小却不容有失’的话,土地尚且珍贵,何况是同血缘的同胞。”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已经在汉国待了将近一年半,接触的汉人越多受到的影响越大,尤其是他为了了解汉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没少去读诸夏的典籍,已经知道诸夏的大一统思想,并且认为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思想。   恰恰是知道大一统的存在,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不断写信回到本土,向自己的上司和同僚介绍什么叫大一统,每次都强调罗马也应该有这样的思想,一定不能再让罗马继续分裂下去。   来自遥远东方的大一统思想震惊了太多的人,君士坦提乌斯得知之后更是如获至宝,他们没真的搞懂大一统思想,但不妨碍他们赞成并宣传这一个思想,然后包装一下成为自己的使命。   “西域原本也是大汉治下的土地,只是我们的祖先允许他们成为诸侯王。”李匡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这一次的进军,是要让他们再次回到大家庭。”   “应该的!”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才不管那么多,他坚定地说:“曾经的土地失去了一定要再次拿回来。”   在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的这个势力中,他们为什么要宣传大一统,就是要为君士坦提乌斯打造一个光明、伟大、正义的背景墙,从另一方面表示君士坦提乌斯才不是为了权力才和自己的兄弟打生打死,是为了保证罗马的统一。   罗马人信了“大一统神教”,还能从中得到好处,对于汉人觉得自己统治过的土地就永远属于汉人的这一论调,没道理不举起四肢同意啊! 第764章 期盼之事   不止是曾经统治过的疆域会被坚定不移地认为应该守住,哪怕是一时间没有守住丢失,就是万万代也应该重新抢回来。   还有另外一个思想就是,祖先曾经到过的一个地方,但凡是在历史上有记载,最好是祖先去的时候能够落下一些什么东西,可以是明显有诸夏特色的陶器、瓷器之类的东西,然后就想着既然那里有诸夏文明的遗物,那一定就是俺们“自古以来”的疆土。   得说“自古以来”是一个很好的词,尤其是用在对疆域划分有争议的时候,才不管到底有没有设立过行政区,别说是能不能找到祖先生活过的痕迹,就算是找不到也可以从恒古的各代地图去找,要是祖先画地图的时候将某个区域画进去,诸夏的子孙后代就有天然责任保证那块土地依然是诸夏的,一代做不到就用万万代的时间去做。   按照诸夏的特定思想,要是某位祖先胆子够大,将整个地球都画到诸夏疆域图里面,信不信子孙后代就会抱定一统全球的坚定信念,并且一代又一代将一统全球视为伟大事业?   没办法的事情,诸夏从远古就有一个特质,父辈做不到的事情就希望后辈去完成,提倡孝道的诸夏哪能让长辈失望,一代就会去敦促下一代,没办法完成的时候当成是目标,直至去真正的完成那个目标。   所以了,到了现代的时候,全球二百二十四个国家,也就天朝在出现疆域争议的时候会祭出大杀器,那一句“自古以来,XX地就是天朝的固有领土”,别人一听立刻懵逼,觉得说“尼玛,竟然还有此等操作”。   自家人在听到“自古以来,XX地就是天朝的固有领土”这一句话的时候,会觉得憋屈和愤怒,第一想法就是“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俺们的,那些鳖孙竟然来抢”,可是其他人就一直陷入懵逼和迷惑,他们的观念中就没有“自古以来”这种神逻辑,讲的是“即时性”。   除了诸夏,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好像都比较“看得开”,比如那个“女儿国”一下子没了三分之一的国土,可他们打不过毛熊,嚷嚷两句就认命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诸夏,那根本就是没得说的事情,要是当局不怂的话,国民的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最后一个男人死绝了都要坚定不移地干他丫的!   在诸夏,从来只有当局怂不怂的选项,牵扯到疆域纠纷就是最底层的小民都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站着捅。那是数千年文化养成的特性,也算是诸夏最伟大的精神财富,就看当局懂不懂使用。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在汉国待了一年半,汉国的高层和基层都有频繁的接触,他对汉人的已经有了一定的印象,首先是汉人基本上都会有一种“天朝上国”的情结。   没办法的事情,诸夏在东方这片土地上就是巨无霸,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强国一员在面对同袍的时候可能没什么,一旦与异族互动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天然形成的优越感。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对于汉人的优越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强者肯定是要比弱者有自信。在他的理解中,汉人其实已经是相当的谦逊,罗马人对待任何非罗马人也会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汉人在表达优越感的同时至少态度不恶劣,罗马人对待弱小异族从来就是“杀与操”,千多年来罗马人的尿性连样都不带变化的。   【或许就是这样的不同,导致文明发展上的不一样?】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一直在思考:【赛里斯人在征服的过程中占领了土地,使任何异族成为自己的一员,他们的公民基础是在征服中不断增涨,消化掉所有征服的民族。罗马不愿意吸收异族,民族区分非常明显,土地得到增加,人口却没有得到增涨。】   罗马从来就是一个少数统治多数的国家,不单单是体现在统治架构方面,主要还是罗马人与奴隶的数量差距,说罗马的辉煌是建立在奴隶的尸骨之上一点都不为过。   【凯撒做过吸纳异族的事情,他在长老院被当众刺杀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哪能不知道凯撒,就像诸夏绕不过始皇帝一样,罗马人同样绕不过凯撒:【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吸纳异族成为罗马公民成了禁忌的事情。】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就知道现在的汉国就是一个融合之后的国家,他知道的数据中,那个所谓的“归化胡”就占了汉国将近三分之一的数量,还知道“归化胡”成为汉人之后没半点膈应,相反的是汉人吸收掉“归化胡”又重新捡回来很多生活技能(如放牧),同时兵源也得到了保证。   【被吸收的异族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赛里斯人,他们忠诚于赛里斯天子,愿意为赛里斯天子征战到最后一口气。】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是有做过专门的了解,有一次还差点被打,原因是问一个“归化胡”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民族:【那些人(归化胡)坚信自己本来就是诸夏的一份子,只是祖先走错了发展方向。自己本来就是诸夏一份子,重新回到大家庭是认祖归宗,是一项伟大并且正确的事情。】   诸夏不独喜欢给任何东西命名,还喜欢干一些给异族找祖宗的事业,偏偏给异族找个诸夏祖宗的事业在西汉干了之后获利非常,连死敌匈奴人之中有不少都认为自己就是个诸夏后裔,搞得后面有的是匈奴人弄出“认祖归宗”的事,就让诸夏明白给异族找祖宗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诸夏去融合异族就是从给找祖宗作为开始,忽悠大法再加上本身强大之下,每次都能获得成功。融合掉异族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反复,事实已经证明那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没道理子孙后代会排斥,该是大学特学才对。   强大的时候,诸夏是去主动融合异族。弱小的时候是被动地用文化去融合。诸夏从来都不是依靠血缘保证民族的不断绝,是用文化保证了民族的延续,因此是不是诸夏从来都不看血统,讲的是“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文化特性又决定了一点,在诸夏主体血脉强大的时候,真不会在乎自己的同族之中存在长相怪异之人。穿一样的衣服,有着同样的束发款式,有着相同的价值观,就算是传统诸夏长相面对白皮肤、金发、碧眼的人,也会觉得没什么关系。   当然了,要是在诸夏进入衰弱期的时候,那么保守和固执也就出现,排他性和排外思想就会泛滥,不但排斥吸收他国、他族的优点,还会陷入极度的自我封闭之中。   作为个体的人都有两面性,国家和民族自然也是这样,不过能吸收优点才会强者恒强是肯定的道理。   目前的汉人就处在一种矛盾之中,一方面因为再次成为东方的绝对霸主信心爆棚,另一方面却是拥有强烈的排他性。现象就是可以吸收任何有优点的成为自己的资粮,可怎么都无法接受白皮肤系又金发或碧眼的人成为自己的同族。   “果然啊,羯人的祖先就是被匈奴人带到中原。”石伯指着满地的尸体,用长矛捅着脚下一具尸体的衣裳:“白色皮肤,褐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珠子,和羯人完全一样嘛!”   他们刚刚经历一场突然而又短暂的遭遇战,战场是一处被两个矮山头包夹的谷地,两支人马在林子里碰上,看到对方的时候其实都是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嗓子什么,一场厮杀就爆发了。   石伯一伙是五十来人,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游弋小队,碰上的是三十来个西域人,干了一场互有伤亡,却是西域人不敌逃窜。由于没个懂西域话的人,他们也没搞清楚这股西域人从哪里来又想干什么。   林密是坐在一旁让同伴包扎受伤的手臂,眼睛不断地扫视林子。   “这个山谷地形有些复杂……”林密刚才是第一波冲上去的人之一,手臂受了伤,身上前胸的皮甲也有破损。他得知自己的手臂只要修养半个月就能痊愈,心里的负担减到最小,却是不得不忧虑再有敌人突然冒出来:“队率带人往前探索,怎么还没回来?”   西域的地理环境很复杂,相比中原那边是多了一些戈壁,该有山必然是有,树林什么的也不缺,更有中原所没有的大面积草原。   他们会进这一处山谷,是带着巡逻任务,原因自然是近期以来西域人变得相对活跃,甚至都出现渗透到营盘十里内的联军小队,汉军那边自是要加强巡逻。   一场厮杀下来,他们战死了四人,尸体被抬到一旁就等着让骡马驮回去。   有几人正在忙碌着在骡马身上套绳索,又有人砍来木材正在弄担架,那是要让重伤的人躺在骡马拉的担架。   亦是有人在忙碌别的,割掉战死西域人的左耳,搜索西域人尸体上值钱的东西。   外出的众人回来,石伯很快就知道情况,刚才遭遇的西域人仅是一部分,队率带人向前探索,山谷之内发现的其余西域人还有另外三伙,山谷之外更是看到了西域人的营盘。   “回去。”宋然脸上带着喜色:“立刻动身。”   遭遇敌军,与发现大股敌军,是两个不同的情况,他们有了斩获,还发现大股的敌军,回去之后怎么都算是一个功劳。   怎么回去又是一个学问,宋然是常备军体系,虽然在常备军只是一名伍长,因为西域兵团的特殊性才成为队率,可是该有的常识还是会有。他刚才是亲自往前探索,没忘记派人到周边查看,可以确定的就是西域人就抵达山谷附近,后方并没有发现西域人。   这处山谷距离汉军大营四十来里,路上还有其余的复杂地段,宋然有考虑过是不是设伏再干一票,后面是放弃这种想法。   他们花了大半天才回到营地,宋然立刻找到自己的上司,禀告之后才得知并没其他人进行汇报,脸上的喜色是怎么都藏不住。   “接近五千人是吗?”   “正是。”   “唔,该是西域人的前锋。”   “正是。”   屯长在问话,旁边是有一个刀笔吏在进行相关记录,宋然频繁地看向刀笔吏,刀笔吏知道是因为什么。   像他们这种侦查到敌情并且及时回来禀告的人,一个集体功劳是少不了的,要是高层重视的话,直接升爵一级也不是没有例子的事,该是什么样的酬谢在后面会有通知。   宋然回到自己的队伍,立刻就有大批人围过来,他更知道袍泽们是在想什么。   西域兵团不是正式的称呼或番号,是他们这伙人自己的叫法。在中枢记录中他们叫开垦团,类似的开垦团在中南半岛和北疆、东北都有,就是到西域来的开垦团规模最大。   “队长,怎么样?”   “想什么呢,就算是被认为大功,也不是现在就能知道的事。”   宋然面对充满期待的下属,是没有将笑意表现出来。   “不管怎么样,大战是少不了的。”宋然相反是非常严肃地叮嘱众人:“抓紧时间检查衣甲兵器和休息。”   大伙都是轰然应“诺”,没人敢有半点的马虎。   由于不是正规军,连郡县兵都算不上,他们出阳关之前仅是军方出于容易分辨敌我的关系被发了战袍,甲胄和兵器要么是自己携带,要么只能是借贷之后进行购买。   在阳关编练的时候,有甲胄的人自然是优先分配到一组,然后就是因为擅长的兵器又进行归类,要说之前会有保养甲胄和兵器的习惯,那也是少数人才有,还是经过集训才被规定一定要进行保养。   “大战终于来了。”石仲是在检查自己的甲胄,那是一套扎甲款式的金属甲,一定要仔细检查甲片是不是牢固,他咧嘴对自己的同乡说:“中南半岛杀再多也就那样,杀西域人可是算作军功!”   那可是军功,能获得爵位,有爵位才能过人上人的日子,就是想进入常备军也更有希望,每人对即将发生的大战都是充满了期待。 第765章 三路而来   有胆子,够魄力,付出行动,前来西域的骁果,他们不会去害怕战争,相反是在渴望战争,听到战争即将爆发或许会有一丝不安,不过那是智慧生物的一种本能情绪,更多的是感到兴奋与期待。   很快,兵团高层通报全军,战争真的要爆发的消息传遍全营,到处都是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军心可用。”王泉一脸的微笑,说道:“此辈从集训到编队,有将近五个月的磨合,再有求战之心,是能用一用的。”   汉国继承的是先汉的政策,没有经过训练的青壮根本不会拉上战场,哪怕是作为搬运工的民夫也会集训三个月。   西域兵团的性质复杂一些,是由官方组织的非官方组织,骨干却是都来自于常备军,编制下的兵源质量参差不齐,不过相对来说素质还是挺不错。   “比郡县兵差一些,对付西域人却也是能用了。”李匡很清楚自己率领的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驻扎在这里,就是要让他们在敌军不远处将心态调整过来。”   他们在白龙堆联军的东南面五十里外驻扎,的确是李匡要让部队将士的心态适应过来,再来就纯粹是压制求战之心。   李匡是郎将,怎么统率部队多少是有些心得,清楚一支求战心态旺盛的军队该怎么处理,可以选择一鼓作气地抵达就开战,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不是大胜就是大败。他认为自己失败不起,选择更安稳的做法,压制部队的战斗欲望,就等着爆发出来的那一刻。   “敌军前锋五千左右的人马。”王泉走到山川舆图旁边点了一个位置:“已经到了这里。”   那是一处平坦的草原,有一条河水沿西向南方,看着会是一处打野战的好战场。   “在这里。”王泉点的是宋然等人发现敌军前锋的山谷西侧:“已经有另外一支敌军抵达,数量超过三万。”   “西北面的戈壁同样发现敌军斥候的活动痕迹。”李匡说的是营盘西北面六十里外的戈壁,他说:“敌军数量处在绝对优势,不会只是一路来攻。”   李匡这支部队只有五万余人,他们面对的敌军数量并不少,没有太准确的数据,不过不会低于十五万人。   西域有被诸夏统治过的历史,先汉的强大给予西域人的印象太过深刻。西域人绝对不会用少于汉人的数量来交战,必然会是数倍于汉人才敢交战。   “联军号称五十万,最多也就十五万?”王泉点着山谷以西,又点了点西北面的戈壁,后面指着西南面:“这里应该还有一路敌军。”   十五万号称五十万?完全没有什么毛病。诸夏历史上还有过二十万人敢号称百万,数千人号称二十万,反正就是瞎乱囔囔,给自己壮胆的同时也是恐吓敌人。   该怎么交战,又是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李匡、王泉以及一帮赞画已经有方案。战术层面已经有计划,该思考的就是战略方面。   “出动一万人马,尝试歼灭敌军前锋。”王泉说的就是方案之一,他摸着下巴做思考状:“若是得胜便可在山谷之外以逸待劳应战后续敌军。”   他们目前与西域人只有小股交战的经验,大体上是能判断西域人的战力怎么样,得说的是数量越少的交战汉人这里的优势就越不明显,一旦达到数万人的交战,汉人的优势才会明显。   西域人的个体素质不弱,可是扯到配合方面就很差劲,是随着西域人的数量一再增多,配合就越差劲。   汉人的个体素质自然也是有强有弱,问题是汉人的战争讲配合和协同,人数达到一个量,再布置阵法之后,那就是质量上的一种升华。   在冷兵器时代,能够成为帝国级的国家,基本上都是有着对阵法的应用。   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就是靠长矛阵配合游弋骑兵征服周边的国家和民族,又用优于波斯人的阵法击败大流士波斯。   罗马人也将阵法玩得相当溜,他们的个体素质比不上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斯拉夫人,可能依靠“龟甲阵”和大型器械的配合分分钟教那三大蛮族做人。   相比较起来,波斯人在帝国级的国家中算是最弱的一个。从帕提亚帝国到萨珊王朝时期的底牌只有甲骑具装冲锋和弓骑兵。帕提亚帝国就是王牌军团弓骑兵遭遇罗马人的“龟甲阵”被完克,甲骑具装又倒在了罗马附属蛮族巨盾重步兵的克制下,结果自然是亡国了。   要是查看并比较的话,冷兵器时代中的中原王朝和罗马真的挺相似,都是主流玩步兵,同样都对大型军事器械玩得很溜,两个文明的发展也是最好。还有一点就是,两个文明内部的王朝更替一样频繁。   “仅是依靠血气之勇,谁能强过胡虏?”   诸夏只有最有威胁的敌人才会被称呼“胡虏”,其余都是用夷狄。   李匡的出击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军营之内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倒霉!”林密满满的不甘心:“我只能在半个月后再归队了。”   石伯这几天已经做好了参战的准备,是从甲胄、兵器到心态上完全做好了准备。他正在帮同伴扎甲胄上的绳索,闻言看向一手捂着受伤手臂纱布的林密。   他们这一队都是配有甲胄,好一些的就是金属扎甲,次一些的就是皮甲,列阵而战的武器标配是小圆盾搭长矛,富裕一些腰间还有悬着的一柄战剑。   开拔的命令刚刚被下达,他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做准备。由于并不知道是要开拔前往哪里,路途上会不会遭遇交战,出营之前当然是得做好作战准备。   “水壶一定要装满。”宋然早就准备完毕,行走在队列之中,偶尔停下来帮某个人干点什么,又会训斥:“你带包裹是想干什么?”,他粗暴地扯过一个正在往身上系的包裹,试了一下重量:“里面什么玩意?竟然有二十来斤重!”   “是俺的财货。”梁曲很想抢过包裹,可是又不敢:“俺回去娶媳妇用,也给俺的季弟准备了些。”   宋然没拆开包裹,他却是将包裹丢到旁边的一名什长脚下,训斥梁曲:“不知道有多少里的行军,一身的甲胄和兵器合起来将近四十斤,再加上二十斤重的包裹,你是力气大,还是奢望谁能帮你背?”   一些同样在往身上装东西的人,他们悄悄将东西移除。   “身上越重,消耗的体力越大,不想遇敌的时候没力气吧?”宋然环视众人,对着那名什长说:“收集,记名,记物。送到辎重处保存。”   什长自然是应:“诺!”   大家伙其实也知道辎重处能够寄存物品,可是那些东西基本是拼了命才挣来,不放在身边总是会觉得不放心,导致选择存放在辎重处反而是少数人才会干。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觉得累积足够的财物,然后花上一笔运费让军方送回家里。   他们才刚来西域没两个月,都还没正式去大抢特抢一番,能够累积财物的基本是巡逻时遭遇西域人进行厮杀,过后依据功劳分配到的东西。   托军方送回家需要运费,路程的长短决定了运费的多少,对他们这种拿命挣钱的人来说,每一个铜板都显得昂贵,怎么舍得少少的财物就花一笔运费。   梁曲从自己的包裹上移开视线,扯着难看的笑容对石伯说:“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带在身边就没了。”   要是寄存物品的人阵亡或失踪,可以确认阵亡的话,辎重处自然是将阵亡者存放的东西送给其家人,运费依然还是有,只是打个半折。要是无法确认生死的失踪,辎重处需要有一个时限,一般是三个月左右失踪者没出现,辎重处就会将失踪者存放的物品送给其家人,就是没有了折扣。   关于失踪还有另外的说法,需要经过一道程序来判定是不是当了逃兵,一旦被确认为逃兵可是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存放的财货什么的自然还是他的,可是他本人至少是三年以上的苦役要度过。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宋然集结本队的人,与其它队会合集成一个屯的编制,他们这个屯又会与其它屯进行会合形成曲的编制,随后就是曲会合成为师的编制。   汉国的一个师是五千人,由一名校尉来进行统率,校尉又接受郎将的指挥,郎将则是一个军的指挥官。   师这个军事单位在春秋时期已经存在,那个时候是分为伍、两、偏、卒、旅、师、军,每“伍”五人、每“两”二十五人、每“偏”五十人、每“卒”一百人、每“旅”五百人、每“师”两千五百人、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人,然后又会区分车兵和步兵,上面那个就是纯步兵的编制,要是车兵就会再一个“乘”的单位,一个“乘”基本上就是一个“卒”再加上一个“偏”,也就是每乘战车是有一百五十名步兵跟随。   刘彦原本是要用现代军队的编制来建设汉军,后面一想就算了。   任何时代的编制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最先进的未必就是最适合的,应该是适合的才是正确的。   刘彦后面是听取了广泛的意见,延续秦汉的军队编制,只是将先汉的“部”改称为“师”。   李匡是郎将,要是统率常备军当然只能指挥一个军,能统率超过一个常备军的是中郎将,像是谢安一直统率两到三个军。   在汉军能够统率三个军以上的只能是带有“征”、“镇”、“平”、“抚”前缀的这些将军,只不过目前为止汉国也就任命“征”字头的将军,其余的“镇”、“平”、“抚”一直是空有名号。   李匡能够统率五万人马进入西域,是这支部队压根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番号,是属于半官方半民间的组织。他却是很明白这一次经历的珍贵,要是统率过程中没犯什么大错误,基本上一个中郎将是跑不掉的。他老早就想要立功升官,要不然自己的妻子都是个临淄令,都算什么事嘛。   西域兵团是由一个郎将来指挥,那么一名校尉指挥上两个师也属于正常。从李匡到下面的任何一人,他们都清楚这一次经历意味着什么,郎将可以升官为中郎将,校尉干得好升为郎将,职位越低就越可能来个几级跳,比如士兵可以成为伍长,伍长却能成为队率,谁不是卯足了劲?   宋然就属于干劲十足的一员,他本来也就是个伍长,现在却是带着个临时队率的头衔,麾下有着五十人的编制听命,可不想等这一次战事结束依然还是一个伍长。   “五千敌军,成份非常复杂,不会有什么协同或默契。”刘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走在整支部队的侧面,他对随军长史范进说:“却是要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诸夏本土当然没狮子这种动物,西汉时期倒是有西域国家进贡了几头,被刘彻当成了异域奇物养,诸夏大地上也就有了狮子的传说。就是西域国家进贡的狮子数量少,先后死了几头,也没有过多繁殖,很快诸夏大地又没了狮子这一物种,它的传说却是流传下去,并有了相关的谚语。   范进不是那个范进,他也没中举。   汉国没有科举这么一个制度,走的依然还是先汉的孝廉制度。   不是刘彦没想搞科举,是诸夏的知识分子就那么多,将全部识字并能流畅书写的人算进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十万人,压根就没有科举的环境。   “敌军既然是前锋,并且停在三十里外驻营,显然就是为了交战而来。”范进已经事先了解过那里的地势和环境,说道:“视野太过开阔,敌军必然广布哨点,难有偷袭的机会。”   地势平坦的环境就是那样,要是少数几个人还能小心躲藏地接近,可是人数一多压根就没得藏,除非是敌人压根没警惕心,一旦敌人有布置岗哨或派出斥候,大军想要偷偷接近属于没可能。   刘锐颔首道:“确实如此。” 第766章 那可是汉人!   大多数的战争,两军交战其实并没有太多花俏的东西,有的只是两支军队知道对方的存在,经过一连串小规模的试探过后,两支军队最终面对面碰上,然后展开拼杀。   少数的战争之所以成为传奇,那是特殊环境或是个别一方的统帅太蠢,恰恰就是太难得了,才会成为传奇战例。   要懂得一个惯例,只有越难办到的事情才越值得大书特书,只有越珍贵的才会被一再提倡并提起,真要是人人都能办到,谁会去特意记录或是描述,就好像没人会去特别写一篇怎么呼吸的文章那样。   刘锐并不认为自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军事天才,玩不出明明对方已经广布岗哨和斥候,还能悄声无息接近并突袭的战例。他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敌军统帅足够蠢的前提下,去幻想敌军主动出击了还会忘记布置岗哨或没派出斥候。   没开任何的玩笑,以最擅长打奔袭战的名将霍去病来做例子,他绝对是诸夏历史上指挥骑兵作战的天才。可是他屡次能够得手的前提是什么,是当时的匈奴人根本不相信汉军能玩千里奔袭,更不信汉军会认得草原的路,没想到汉军是知道自己移动放牧的地点在哪里,是有以上的前提,他才能够屡次奔袭得手。但是他也有奔袭失败的例子,那些失败的例子无一例外都是被事先发现,失去隐蔽性无法达到突袭的突然性也就没有再打的必要。   汉匈之战的前期,汉军还能玩千里奔袭,等待霍去病干出几次轰动的大事业后,匈奴人有了警惕心汉军就再也没有机会,双方的战争也就进入到消耗期,一打就是一两百年。   “我军周边已经出现敌军侦骑。”范进作为随军长史就是处理各种情报,他刚刚接到斥候营的汇报,周边出现了几股西域人的侦查骑兵:“敌军相当谨慎啊!”   他们已经向西行军了十来里,距离敌军前锋设立营盘的区域还有十五里左右。这个时候敌军的侦查骑兵就出现,还不止发现了一股,只能说西域人的统帅非常重视周边的敌情观察。   汉军这边已经察觉到有三路的敌军,对于西域人那边的联军统帅是谁还不清楚,连带三路的指挥是谁也不知道,只是大略知道敌军的部队构成。   “西域这边不缺马?五千敌军就有三千骑兵。”刘锐率领一万人出战,队伍中的骑兵只有两千,余下都是步兵:“他们的骑兵多,再前进五里咱们就停下来,布置阵型,以阵型方式继续推进。”   汉国目前其实也不缺马,就是优质的战马基本是被常备军掌握,尤其是以玩甲骑具装的虎贲军优质战马最多。   像是西域兵团这种半官方半民间的军事组织,优质战马会有一些,可是数量真的相当少,再来就是没有专门的制式马具,骑士也少有跟得上时代的甲胄和兵器,甲骑具装并不存在,就算是突骑兵也压根没有,是很传统的轻装骑兵。   什么叫轻装骑兵?就是以蒙古马为主要战马,马镫和马鞍会有,可并不是专业性的,然后是骑士可能有甲胄,但他们办不到冲阵,尤其是去冲击密集步兵方阵,只能是打一打游弋战什么的。   事实上,草原骑兵就是属于轻装骑兵的一种,可能会集中能骑射的骑士专门编制一支弓骑兵,可是更多的草原骑兵就是属于连步兵密集军阵都无法冲的那种。   轻装骑兵要真的是硬下来心来去冲,必定是会在步兵军阵前面撞个头破血流,甚至还没冲到都要被弓箭教做人。他们与步兵的交战从来都是游弋着打,用自己的机动性不断袭扰和攻击步兵的粮道,用移动来拉扯和拖垮步兵,偶尔抓住步兵没来得及组织军阵的机会大杀特杀一番。   步兵对上轻装骑兵,打阵战步兵从来都不虚,巴不得轻装骑兵能来冲击自己的军阵。骑兵对上步兵的优势就不是冲阵,是轻装骑兵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跑。步兵对轻装骑兵的劣势也就在于,胜了通常是斩获很少的小胜,可要是败了就等着溃散时被追在后面收割人命。   西域联军这边当然是发现了出击的汉军,侦骑的情报很快就被送回。   “大约是一万左右的汉军。两千左右的骑兵,剩下都是步兵。”罗夏听着是一个汉人的名字,可实际上是一个有着绕腮胡,并且是金发碧眼的白皮肤人。他来自龟兹,是联军五千前锋的指挥官:“沿途基本上是草原,不存在什么躲藏设伏的环境,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在草原打大规模的埋伏战是一个冷笑话,不但草原人清楚这一点,任何对草原有足够认知的人都知道。   帐内的众人等待罗夏说完就齐刷刷地看向一个黄皮肤、黑发却碧眼的中年人,他叫赤哲鲁。   赤哲鲁是一个有八分之一汉人血统的匈奴人,与许许多多生活在西域的匈奴人一样,其实都是带着一帮人活跃在戈壁与草原的马贼。他们这种人早就不将自己当成匈奴人,原因是血统乱得可以,再来是身处复杂区域接收了太多的文化,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特性,逐渐是被称呼铁弗人。   目标的铁弗人非常多,一般就是父系出身于草原,却是与其它区域或是民族的女性结合,生下了混血儿。另外一种铁弗人是娶了草原女人的男人,草原称呼自己的女婿也是叫铁弗。   铁弗目前是一种泛称,用来称呼个人也称呼某个部落。现在还不是什么紧要角色的铁弗部落,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后面可是创建了一个庞大的势力,赫连勃勃的出身就是某个铁弗部落。   赫连勃勃是谁?就是那个本名叫刘勃勃的匈奴铁弗部人,他崛起之后玩起了建城,就是那个检查工程砸入多少就视为不合适要弄死一大群人的统万城。   现在的各种铁弗人或铁弗部,他们是被视为各种的人渣和小偷部落,赤哲鲁出现在联军营帐,是龟兹人出钱雇佣了他的整个马贼队伍。他本人对这一片区域非常熟悉,再来就是率领骑兵很有一套。   “没什么好说的,给我一千骑兵。”赤哲鲁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来:“好好试一试汉军的斤两,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应对。”   罗夏没有什么犹豫,拍板:“除了你的本部,再给你一千骑兵。”说着看向一个有着褐色头发的白皮肤人:“这里是鄯善的国界,你们应该出动。剩下的骑兵……就出动粟特人。”   鄯善就是古楼兰,被点名的那人嘴唇动了动,明显是带着犹豫,可是他不敢反对。   鄯善作为一个国家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他们是汉人在西域的势力衰退并离开后,他们由于汉人在西域的时候无比配合,被周边各国合起来狠狠地蹂躏了无数次,国王被宰了,下面的城邦和部落先后自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被承认的王,参与联军也只拉出一千人,其中只有三百骑兵。   西域现在没有一个叫粟特的国家,作为一个国家粟特在西汉时期已经灭亡。但是粟特人在西域却是依然无比的活跃,以粟特美女最为广为流传,男性则基本是马贼。   所谓的粟特人其实就是“昭武九姓”之一,作为一个国家灭亡之后还能一直活跃在西域,是因为西域的粟特国成员来自更西边的一个高原,其实就是伊朗人。   赤哲鲁对于指挥鄯善和粟特骑兵的第一时间是拒绝的。   只要是待在西域,对于鄯善人和粟特人谁也不会陌生,鄯善人出了名的软脚虾,粟特人干脆就是以各种姬出名,反正就不是什么善战的民族。   “老规矩,该是什么赏格,就是什么赏格。”罗夏说的是龟兹对汉人脑袋开出的悬赏。他笑眯眯地看着赤哲鲁,说道:“要是能赢,还有另外的奖励。”   龟兹有钱,是非常非常有的有钱,他们对汉人的脑袋开出赏格,不但吸引了无数的马贼前来投奔,连带周边部落也是吸引了一大帮,要不然联军怎么可能会超过十万人?   赤哲鲁出了军帐,喊住阿加帕和拉巴迪,蹙眉说:“我不会故意消耗你们的人手,别随便什么人都挑。”   阿加帕陪着笑:“一定会选最精锐的战士。”   拉巴迪耸了耸肩膀没吭声。他们这些粟特人在西域虽然是当马贼,可也就对一些小部落和小商队(人)下手,真不会去碰什么硬茬子。他们干马贼只是顺带的,本职工作其实还是干一些卖女奴。   赤哲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一直深皱。他有八分之一的汉人血统,汉人统治西域的时候其实是多少占了点便宜,活动的区域又是在鄯善国界,十分清楚鄯善人的尿性。他接触到的粟特人不多,可光是知道粟特人就是做拉皮条生意而闻名,真不会对粟特骑兵有太多的期待。   从命令被下达到人手集结完毕,整个耗时超过了三个小时,那么一搞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出发!”赤哲鲁是马贼头子,擅长的就是在黑夜活动。他叮嘱跟在一侧的阿加帕和拉巴迪:“让你们的队伍跟紧点。”   赤哲鲁的这支马贼有两百余骑,算上三百鄯善骑兵和七百粟特骑兵,合起来就是一千两百余骑兵。   要说西域不缺马也要看是什么人,赤哲鲁这一伙马贼混得相对不错,一人至少是配置两匹马,大多数身上还有一件皮甲,手里的家伙大多也是铁器;鄯善受汉家的影响太多,骑兵都是穿着统一颜色的战袍,只是每人只有屁股下的战马,少有穿戴甲胄的人,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更乱的是粟特骑兵,七百骑兵穿着混乱看去就是五颜六色,有些只有一匹马,有些则是多达四匹。   赤哲鲁肯定是要了解一下鄯善骑兵和粟特骑兵是什么成色,他发现出了名软弱的鄯善骑兵在行军的时候还能保证队伍的次序,粟特骑兵就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毕竟还是接受过汉人正规军的训练,多少还是留下一些底子。】赤哲鲁知道的,鄯善人不行的是心态,也就是没有自信。他对粟特骑兵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马贼就是这个样子,粟特人当马贼也是众多马贼中最差的。】   “将军,我们……”阿加帕频繁地看黑暗的四周,耳朵里满满都是马蹄声:“是要趁夜色突袭汉军?”   “突袭?”赤哲鲁露出开玩什么玩笑的表情,就是黑暗中阿加帕看不到:“那是重新统一‘中央之国’的汉军,羯人被杀个干干净净,鲜卑人被杀得逃向了冰原,以为是西域国家的军队吗?”   阿加帕用着不明白的语气,问道:“那我们连夜行军?”   “重新统一‘中央之国’的军队,不可能周边没有安排斥候,说不定在我们周围就有汉军的斥候在窥探。”赤哲鲁是将汉军往最厉害的方向想,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打算:“任何的突袭、偷袭什么的,想都别想。我们能做的就是老惯例,游弋并寻找机会突然来一下子,能杀几个算是几个。汉军之中大多数是步兵,要是他们太过自大,说不定能消灭追击的汉军。”   阿拉帕立刻就松了口气,他怕的就是赤哲鲁要去与汉军正面硬撼。   “就该是这样。”拉巴迪才不管汉军后面会不会抵近到己方营盘附近拉开阵势,他说:“我们就是为了赏金来的,能够更安全地有斩获就足够了,可别傻乎乎去打什么正面交战。”   赤哲鲁当然知道这样的打法很怂,顶多就是稍微拖慢汉军的行军速度,可他们面对的是汉军。   “听说将军有汉人血统?”阿加帕压低了声音:“汉人几百年前就能轻松横扫整个西域。他们虽然衰弱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灭掉了羯族人,又打得鲜卑等各族逃窜,肯定不好对付的。”   赤哲鲁眉头一挑,他可是知道鄯善各部落联合起来派人去了东面,不得不猜测阿加帕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第767章 各有心思   西域当然是有出过强国,可是那些强国基本是外来者建立,本地人(国家)从来都是被外来者欺负的角色。   曾经的大宛是希腊后裔建立,他们依靠马其顿的遗泽……也就是长矛军阵和对骑兵的运用,能够轻松吊打任何一个西域国家。   乌孙人其实并不是西域土著,他们是生活在祁连山附近一座叫浑邪山的周围,自己的首领也叫浑邪,只是他们后面被迫离开浑邪山,后面匈奴人击败了月氏人占据了整片祁连山,又封了一个浑邪王,导致乌孙人不得不将首领的名字改为昆莫(也称昆弥)。   另一个能够称为西域小强的国家叫车师,问题是车师本身并不怎么样,是因为一直得到匈奴的重视,才算是当地的小强,离开了匈奴人车师什么都不是。   西汉计算西域国家有三十六个,肯定是有些国家没有被记录进去,那是因为西域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数千人就敢建国,数百人就敢称王,诸夏真不乐意去记录只有几百个臣民的王国。   事实上,西汉进入西域之后,一开始也没有形成多么有效的控制,是有设立西域都护府,也有安排官员,但只是少量驻军并屯田,有辐射并能控制到的只是屯田点附近的国家,还只是能威慑到小国。   西域真正被汉室严密控制是到汉元帝时期了,还是因为陈汤干出了“搴歙侯之旗”和“斩郅支之首”的事业之后,彻底又狠狠地震慑了西域各国一把,西域都护府也才算是脱离空有其名,成为一个真正能管理西域的职权机构。   到王莽篡汉时期,汉人一度失去对西域的控制权。那个时候汉人内部又爆发乱战,自己打来打去谁还会去管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当时的西域人察觉到汉人内乱,一再联合攻击西域都护府的驻军,后面北匈奴也闪亮登场。   西域都护府长期得不到增援,孤立无援之下的西域都护府驻军越打越少,可西域都护府还是坚持了十年,后面仅剩下数十人逃回西凉,之后他们是有什么样的命运并没有被记载。   西汉崩溃,历经十七年的内战,刘秀代表老刘家重新获取统治权,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余地再去管什么西域。   东汉初年(公元八年之后),光武帝刘秀忙于国内战事,无暇顾及西域,西域局势混乱。当时的西域,北道各国大都附属于匈奴,南道诸国则相互攻伐,争战不休。北匈奴乘机征服了西域北道诸国和南道大国于阗,利用西域的人力物力不断袭扰东汉边境。为彻底击退北匈奴的进攻,外通商道,内安边境,东汉王朝采取“以夷制夷”的方略,从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七三年)起,始派军出征西域。   永平十六年二月,汉明帝令奉车都尉窦固、耿忠率军击败北匈奴于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攻占战略要地伊吾卢。为进一步联络西域各国,孤立北匈奴,窦固派班超及从事郭恂率吏士三十六人出使西域。班超首先致力干打通匈奴控制薄弱的南道各国,降鄯善,制于阗,袭疏勒,驱除了西域南道的北匈奴势力,使南道诸国先后归附。   与此同时,为防止北匈奴卷土重来,永平十七年十一月,汉朝派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等再度举兵西征,击破北匈奴白山部于蒲类海,并击降役属北匈奴的车师前、后部,南道基本打通,北道东西两站也为汉朝控制。东汉重设西域都护和戊、己二校尉。   东汉与北匈奴对西域的争夺是从永平十六年(公元七三年)一直持续到汉灵帝驾崩,也就是说从东汉建立到灭亡,实际上都没有完全控制住西域。   后面诸侯乱战,就是天下三分之后曹魏出兵西域,可实际上也仅仅是重新控制住西域靠东的一小块面积,其余地方是有心无力。   到三国归晋之后的司马一家子,他们是接收了曹魏对西域的控制版图,曹魏没有控制到区域并不归西晋所有。   司马一家子自己搞出了“永嘉之乱”,打生打死之下西域是彻底丢了,后面更是发生神州陆沉,连带中原也丢给了胡虏,搞“衣冠南渡”去了。   “所以,我们是时隔三十九年之后,第一批重新进入西域的汉人?”   “第一批汉人恐怕未必,军队的话年份远不止三十九年,可能超过七十年了。”   没毛病,司马一家子建立了西晋,面对完全被打烂了的中原都顾不来,哪有什么闲工夫去顾及西域,后面西域真的是没驻军。会有非官方的汉人到西域,可是军队真就没有派遣过。   刘锐眯起眼睛看向悬挂在军帐一侧的山川舆图,帐内是燃烧着油灯,光线其实并不怎么足够,看山川舆图只能是看个轮廓。   西域非常大,以面积来算的话,比整个中原都还要大。汉元帝为什么能在史书上大写特写?就是因为在他那一代完成了对西域的控制,连带说起西域也不得不提到陈汤。汉明帝同样是那样,他统治期间重新为汉室夺回了西域的控制权,窦宪、窦固、耿秉、班固、班超、郭恂等等的一些执行者也在史书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我等……”刘锐看向了范进,满满都是渴望地说:“亦该在青史留名!”   非常的没毛病,作为时隔数十年后第一次进入西域的军队将校,要真的是将西域重新夺回,无论怎么样也会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差别就是被一笔代过,还是干出了什么丰功伟绩被大书特书。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范进吟唱了一段:“有今上背书,终军及班超之伟业,谁不想?”   刘彦也就是觉得解放军的歌曲不合适,只有取有古意一些的,他穿越之前《我的团长我的团》正在热播,听到那首歌立刻被吸引,就改了改当成自己部队的军歌。   汉军的军歌挺多,上面那一曲算是最怪的一曲,另外的军歌基本是取自《诗经》,例如《秦风·无衣》、《秦风·小戎》、《秦风·蒹葭》也都先后成为军歌,它们都是《国风》的一部分。   《诗经·国风》中的很多诗其实都是军歌,《无衣》尚武、《小戎》深情、《蒹葭》意境深远,也是始皇帝焚书坑儒之后有流传下来,其余要么不合适,要么就干脆就是残篇。   算起来的话,《诗经·国风·秦风·无衣》绝对是传唱度最高的一首,背景是周天子遭遇夷狄攻破国都不得不出逃,秦人响应了号召出兵勤王,那个时候的秦人就是唱着《无衣》击溃了夷狄,保护周天子抵达洛邑(就是洛阳)。   《无衣》是在秦人连基础生活都无法保证的前提下,为了响应勤王大家伙其实很多人连衣服都没有,然后就是为了表示同仇敌忾,以当时的现实情况作为背景而被创作出来。   其它《国风》的诗歌在秦帝国覆灭之后基本不再作为军歌,独有《无衣》一直是被继承下来,西汉、东汉、两晋、隋、唐、宋、明都有将《无衣》作为军歌,像是诸胡建立的国家就没有视作军歌,其实不唱的本身也很足以说明问题。   西汉的终军在后世并不出名,事实上当时的刘彦听到歌词的时候,知道班定远是谁,却对终军十足陌生,还是特地去查之后才知道终军是刘彻时期的一名外交官和政治家,先后出使过匈奴以及南越,却是在西汉即将对南越开战之前出使被南越相吕嘉杀害,牺牲时仅是二十一岁。   崇敬终军,是他年少而于国有益、有功,又是一个遇事敢于担负责任的人,简单的描述就是有“请缨”的精神和勇气。   部队已经驻营,该布置的岗哨,遭遇什么事又有什么应对,一切都已经办好,作为前线主将的刘锐和随军长史范进,才能得空讲古又展望未来。   既然是前来西域作战,肯定是要更多的了解西域。至少刘锐已经知道鄯善是受汉室影响最深的西域国家,又有疏勒、尉梨、危须、且末等一些部族可以争取。   “拉一批打一批,汉人征战西域历来如此。”范进需要做的功课更多:“联军遣出部队来袭,千余人便发现两三百鄯善人。”   赤哲鲁率军出动,一直严密监控的汉军自然是有情报回馈,他们出营之后没有多久,刘锐这边就得到了信息。   鄯善人离汉室太近太近了,又是西汉时期第一个靠拢向汉人的西域国家,得说的是汉人对鄯善真的不薄,带去了先进的农耕技巧,同时也帮鄯善训练过军队。   数百年过去了,鄯善从楼兰改为现在的名字,一直到东汉政权崩溃之前,汉人军官帮鄯善训练军队才停止,导致的是鄯善的军队有着很明显的诸夏风格。   时间的流逝让鄯善忘却了许多,说的风格是在服侍上面,他们是西域少有的有强迫症的族群,再穷也会将部队的战袍形成统一颜色,还一直都是红色为主调,自然是非常好认的。   “他们最好是今夜袭营。”刘锐一身的甲胄没脱,营盘之内是三班倒的有三分之一的将士保持清醒,外围营地甚至是刻意被放空:“让他们来得了,出不去。”   范进矜持地笑着,可是从模样来看也是在期待。   今夜是月牙夜,没有云朵的天际繁星点点,就是提供的光线很有限。   风在吹拂着青草,草叶互相摩擦之后发出“唦唦”的声音,分布很广的地方才能看到一颗孤零零的树,它的枝丫随风摆动,黑夜之中就好像是一头怪物在张牙舞爪。   赤哲鲁牵着缰绳就站在一颗矮树旁边,他远远地眺望过去,看到的是一座庞大的营盘,栏栅外围每隔五十米左右布置一处篝火,再往里面亦是有着每隔十米左右的一个被木头架起来的火盆,能够看清一个个帐篷有序地排列着,还能看到每隔一会就走过的巡逻队。   站在旁边的是阿加帕和拉巴迪,他们同样都是牵着坐骑的缰绳。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矮山包后面,有数十个骑兵下马安静地等待。   “找遍西域的所有国家,没人能像汉人办到这点。”   赤哲鲁说的是有科学的建造营盘,比如栏栅该是怎么布置,帐篷又是那么整齐,栏栅与帐篷合理的布置下其实就是营盘内的一道道防线,偌大个营盘本身也是一个阵势。   “怎么能比呢。”阿加帕苦笑着说:“小国寡民,便是想学也学不来。”   拉巴迪沉默不语,他在西域被称呼为粟特人,其实正确的民族称呼是塞种人。   塞种人目前是处于波斯人的统治疆域之下,拉巴迪并不是从小在西域长大,是等待成年之后才来到西域。他见识过波斯萨珊的军队,也有幸见过罗马人的军队,有自己的评判分数线。   “西域的确没有国家能办到这一点。”拉巴迪是沉默了有一小会,有了一些感慨才说:“就算是萨珊也办不到。以前我以为罗马是最厉害的国家,现在或许要加上汉国。”   赤哲鲁随意地问:“要不要试探一下?”   阿加帕不吭声。   拉巴迪“呵呵”笑了几声,说:“我拒绝自己的手下去试探这样的营地。”   汉人的营地外围就有篝火,明显就是提供足够的光线视物,前去攻击压根就没办法抵近到营区。有这样的布置,没道理不会有弓弩手值夜,就算是骑兵冲击速度再快,起码也要事先挨上三波箭雨,能不能冲破栏栅还是一个未知数。   赤哲鲁看向阿加帕,笑呵呵地说:“你呢?”   阿加帕很犹豫,他之前已经小小试探了一下赤哲鲁,内心有期盼也有忐忑。期盼是赤哲鲁跟自己想要站在汉人那边,忐忑当然也是担忧赤哲鲁发现鄯善这一次选择站到汉人那一边。   赤哲鲁一语双关地说:“给你一个机会。”   阿加帕听懂了,可是他真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来是派往长安的使节也没有传递消息回来,还不清楚汉人究竟愿不愿意重新接纳鄯善…… 第768章 恐“汉”症   长久被殖民的历史注定了西域人不会有什么“煌煌国民意识”,任何人和国家只要能够生存下去,别说是做骑墙派,就算是干更没有尊严的事情都行。   鄯善人想要重新抱汉人的大腿,是在以往的历史中,他们抱了无数的大腿之后,也就汉人对他们相对好一些,其余像是匈奴、疏勒、车师等等的势力,真没有汉人表现出来的那么够意思。   诸夏文明在向外开拓的时候,其实每一次都是有着“名份”。   当然了,名份其实也就诸夏在意罢了,其余文明基本就是想打就打,想灭就灭,压根就不需要有什么借口。   问题是,诸夏的扩张相比起其它文明真的会显得温和很多,至少就没干过屠杀谁全族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使用温和的文化融合手段。   阿加帕不知道赤哲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怀疑赤哲鲁也想要抱住汉人的大腿,他对于这一点没有什么觉得意外的地方。   由西汉开始诸夏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谁面对东方的那个庞然大物都会觉得发怵。历史已经证明任何与之作对的人或国家都不会有好下场,汉人有心胸开阔的一面,也有宁死都要怼的倔强脾气。排场最大的当然就是汉匈之战,草原帝国与农耕帝国打了一场长达一百三余年的战争,双方死在那一场漫长战争的军民不知道有多少。   “已知的世界中,只有四个民族会进行那么漫长的战争。”拉巴迪骑跨在马背之上,炫耀着自己的知识:“东方有汉人和匈奴人,西方有罗马人和波斯人。”   由于谁都不想去攻打一个看着就难打的营盘,他们已经走在撤离的路上。   “波斯人和罗马人的战争从几百年前就在打,现在还在打。”拉巴迪其实也不太清楚太久远的历史,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听我的老乡讲,罗马人和波斯人都在争取汉人成为自己的盟友。”   西域并不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地方,他们与中亚各国有着繁荣的商贸往来,可以从中亚得到非常多的消息,其中就包括汉军都已经攻下整个中南半岛,进军阿三的海洋,与笈多王朝正在进行海上交锋。   “丁零人南下,鲜卑人还在抵抗,草原上也还有很多不愿意臣服汉人的部族。”赤哲鲁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汉人有了那么多的战场,还派遣军队来到西域。”   联军之中就有丁零人,是苻洪从西高车那里带着来到西域。   苻洪本人并没有在白龙堆,他是待在龟兹的首都延城,代表西高车的大汗与龟兹国王商谈盟约。   “是啊,也就只有汉人能同一时间开辟那么多的战场。”阿加帕感慨地说:“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国内没有发生内乱,就能够轻易地应对国境外或边境线的任何战争。”   天空的月牙已经处于偏西的位置,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天色就将放亮。   他们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离营,靠近到汉军前驱建设的营盘应该是午夜时分,偷偷观察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决定撤离又远离汉军营盘七里之后就到了这个时间点。   一夜中,一千两百骑兵来回奔波,抱怨白跑的人一听汉军营寨构建立刻闭嘴,他们是为了发财而来,可不是想要保家卫国。   一心想发财的人会疯狂,可是也要看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处在什么环境。只有活着才能发财,死了一个铜板都赚不到,明知道有极大可能性会死,他们才不愿意冒险。   保家卫国就不一样了,别说是没有钱财可得,就算是明知道会死,有必要的话也要上。   策马缓缓行军的三个头领,后面谁都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赤哲鲁对于毫无所获就撤离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又不是龟兹人的爹,是看在赏金的份上才过来投奔,没有收获大不了也就没有赏金,要是罗夏想要处罚他绝对就敢反抗,叽叽歪歪的话也会拉着人离开。   拉巴迪也是带着相似的心思,有便宜就逮着占,但凡觉得会吃亏或是危险,谁特么毛病了才冒头。   阿加帕就相对心情复杂很多,他就是被多个部落推举为临时首领的人,还是在鄯善不得不参与联军的前提下才发生这种事。要说保护领地和财产的话,他当然是非常想要保护,谁能保证他们的领地和财产安全,他们就投靠谁,相反的是谁威胁到就和谁拼命。   统一的鄯善在西域就是个小国,分裂之后的鄯善在西域什么都不是,不来参加联军会先被灭,怎么都得应付一下。他们迫切想要的是得到汉国的回复,一旦汉国给出庇护的承诺,让他们在汉军艰难时刻下帮助很难,可是汉军要是表现出强势就绝对愿意跟着打顺风仗。   差不多是天亮时分,赤哲鲁带着多少人出去就带着多少人回到营盘,他也就随便派个人去见罗夏,后面却是知道罗夏还没醒,派去的人被挡了回来。   “你们。”赤哲鲁招呼阿加帕和拉巴迪:“我们应该将营地设得近一些,你们觉得呢?”   联军的营盘很大,外围是建立了篱笆墙,里面是按照国家、部族和队伍的不同各自立营,总览下去营盘是那一撮这一撮,甚至是有不少干脆就是露天,营地里也是有牛羊在乱窜,简直就是一个“乱”字。   龟兹军队和丁零人、氐族人的营地在整个营盘的正中间,隔离出一块约有三里左右的空地,其余就是其它势力。   阿加帕迟疑着点头,问道:“搬到哪里?”   拉巴迪很随意地应:“那就凑到一起,可是我建议就放在北边靠近外围的区域。”   赤哲鲁在看乱糟糟的营地,别说是严格地划分营中道路,就是帐篷也是随便立。之前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西域这边都是这么个样子。等待看了汉军的营盘,再来看看西域联军的营地,两相比较起来只剩下“呵呵”两个字。   他们达成了统一的意向,要分别各自去做的时候,却是听到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   号角声是从东面传来,被吹响的时候,营地里立刻是吵闹了起来,睡梦中被惊醒的人从帐篷和窝棚出来,他们之间各自的号令并不统一,传递号令的乐器也不一样,有得是没搞清楚号角声的节奏意味着什么的人,有的是站在原地交谈,有的干脆就是乱窜起来。   赤哲鲁额头上在很短时间内冒出了汗水:“应该是昨晚我们窥探的那个营地,有部队尾随跟了过来。”   拉巴迪和阿加帕同样是有些后怕,他们昨晚一路行军并没有发现有汉军尾随,可他们刚刚进营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营寨就发出了示警,岂不是说昨晚随时随地都处在会被汉军突袭的危险中?   “先将营地挪到一起。”赤哲鲁一点都不想去看尾随过来的汉军有多少:“在罗夏召唤之前,一定要先将人手集中起来。”   他们所说的罗夏昨晚大吃大喝又连御了五女,足够满足也足够疲惫,被吵醒的时候脑子涨的可以。   “赤哲鲁带人回来了?”罗夏不断揉着自己的一鼓一涨的太阳穴,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都吓了一跳,随意抓起床边一侧的葡萄酒又是灌了几口,稳了稳心神才又问:“敌军来了多少?现在有什么举动?”   连续三个问题问得前来汇报的龟兹将军有些懵。   “敌军大约有两千左右,还在五里之外。”桑沥齿昨晚其实也喝多了,同样是不久前被部下从睡梦里叫醒过来,还是在穿戴甲胄的时候听取的汇报。他先讲完觉得应该说的,后面才回答罗夏的第一个问题:“赤哲鲁、拉巴迪和阿加帕清晨就回来了。”   桑沥其实是一种植物,具有祛风止痉,清热解毒之功效,常用于破伤风,皮肤疮疥。这种植物到处都是,就是不清楚目前发现作用了没有。龟兹的这个将军有这个名字一点都不稀奇,更奇怪的名字都有,不过也同样能看得出他的出身不怎么样。   “我要见到他们三人。”罗夏一听汉军只是来了两千左右,还是在五里之外,心中就稳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又听了听外面的吵杂,很不满地说:“命令各个首领约束自己的部下。”   桑沥齿应了声“是”,眼睛也终于从帐篷内那几个裸体女人身上移开,悄悄地吞咽口水走了出去。   几个女人看着挺“多姿多彩”,有白皮肤、棕皮肤、黑皮肤、黄皮肤,头发也是有着自己的颜色,甚至身材从丰韵到骨瘦如柴都有,不管是醒还是没醒,都是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罗夏是一点都不在乎桑沥齿刚才用什么眼神在看那些女人,她们只是罗夏的玩物,别说只是看了,要是高兴都能赏赐给桑沥齿玩玩。他走动着一脚一个将女人们踢醒,让她们开始帮着穿戴衣服和甲胄,到帐帘时还抓过一个女人狠狠地吻下去,吻完却是一脚踹开,才走出帐篷。   营地之内的喧哗声很大,时不时还能听到马嘶声,罗夏相对满意的是中军这边没有人乱窜,就是军官还没有组织士兵,太多的士兵站在自己的帐篷附近交头接耳。   桑沥齿应该是做完交代的事情,在罗夏前往东面营区的时候,半路上两个人会合。   “赤哲鲁三人正在聚集人手?”罗夏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是心生警惕:“没有传达让他们过来见我的命令吗?”   “已经派人传达了。”桑沥齿在意的明显不是这个,他略略紧张地说:“汉军没有发动进攻。他们停在一里开外,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另外一边,赤哲鲁当然是接到去见罗夏的通知,他也在密切注意汉军的动向,得知汉军来了之后只是停在一里外,就对着早就过来会合的阿加帕说:“罗夏是一个多疑的人,我们刚回营地,汉军立刻追过来,偏偏汉军来了之后做出等待的举动,罗夏一定会有想法。”   阿加帕本来内心就有鬼,要是能得到汉人的承诺早就想抱粗大腿。他有这样的心思前提下,可以想象是有多么不安,再被赤哲鲁那么一说就慌乱了起来。   “汉人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赤哲鲁发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声,看着依然是乱糟糟的营地:“你们想要投靠汉人,我们也知道汉人并不好对付,来参与联军都是抱着另外的想法。对吧?”   阿加帕正心慌要是被罗夏处置了怎么办,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呢,反抗之后会怎么样,不反抗又会怎么样,最纠结的莫过于汉人会不会重新保护鄯善,都没琢磨明白赤哲鲁在说什么玩意,下意识就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赤哲鲁指向依然乱糟糟的营地:“这是能跟汉人较量的军队吗?”   阿加帕还在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几巴掌,怎么心神恍惚下就承认随时要抱汉人的大腿呢?要是赤哲鲁是在试探,要是赤哲鲁站在联军那一边……有着太多的要是,听到后面的话不由愣住了。   “我原本是想左右逢源,赚一赚龟兹人的赏金。”赤哲鲁依然是在莫测地笑着:“昨晚的经历告诉我,不能得罪汉人。”   汉人统治了西域那么久的时间,虽然汉人已经失去西域的控制权数十年,可是遗留的虎威影响力还在。有胆子想要反抗,那是汉人的军队离他们足够远,还没有再次看到汉军。   “看看乱糟糟的营地。”赤哲鲁像是在说服阿加帕,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汉军只是停在一里外,连进攻都还没有开始。听听那些惊恐的呼喊声,再看看那些满脸惊慌的人。”   阿加帕根本就不需要去听去看,他自己稍微一想要跟汉军交战,心肝脾肺肾都在颤好不好?   赤哲鲁问:“听说汉人统治西域的时候,不光臣服的国家活的很好,对汉军有帮助的人更能做官?”   阿加帕很想说,过来的汉军虽然也是汉人,可那并不是原来的汉人,天晓得目前的汉人有没有自己祖先的宽容。   “没机会先接触了。”赤哲鲁露出了彷徨,随即又转为坚定:“反正,我绝对不愿意跟着联军一块被汉人屠杀。” 第769章 这是来搞笑的?   刘锐亲自率领一千六百骑兵夜奔追击,由于是黑夜又不是满月,没有足够光线下自然是追丢了,只是大体方向上没有错误,才会在赤哲鲁等人进营后的半个小时才出现在联军营盘东面。   汉军昨夜出动的是一千六百骑兵,到了联军营盘之外只剩下一千四百多骑兵,消失的那些除了昨夜跟丢的之外,另外的人是被分派到周围进行侦查。   “校尉,攻击吗?”   “再等等。”   刘锐并不是在等待什么内应,他看到的联军营盘大体是处在混乱态势,可是中军区域并没有乱象,一时间就有些拿捏不定。   联军至少有五千人,汉军却只是来了不到一千五百人,还全部都是骑兵。   单独由骑兵组成的军队机动性当然会比较强,野战方面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问题面对的是攻营。   军队从来都是兵种越齐配越好,尤其是作为进攻的一方,诸夏历来也是步骑协同作战,几乎所有战法里面都能牵扯到步兵,能用骑兵这一个兵种打出花样的人真没有什么著作留下来,真就没人写过专门指挥骑兵的兵书。   要全是常备军的骑兵,刘锐连犹豫都不会有,立刻就会发起进攻,可是来的是民间组织起来训练两三个月的青壮。   汉国的常备军就是一群职业化的战士,并不用去参与生产,每天就是吃饱喝足之后进行各种训练。职业兵必然是比普通人精悍,作战技能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比普通人更擅长杀人是必然的事情。   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李匡以及五千同袍教导青壮的是令行禁止和纪律,战技其实并没有训练多少,摆布军阵什么的更是没那个时间。   诸夏文明的优势是在于文化延伸出来的各种军事知识,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谋略和军阵。谋略只有在合适的时候才有作用,军阵却是什么时候都能够用得着。   一支军队要是能够在号令下达后迅速摆出军阵,不管将士的个人作战能力怎么样,也能称一声精锐。毕竟对于军队来说,个人武勇的作用真不是多大,依靠的是集体的协同和配合。   能够摆布军阵的军队,根本不是短时间内所能练就而成,是长年累月的不断操演,在操演的过程中进行磨合,养成默契和配合。有了默契和配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要不然就不会经常发生数千正规军(精锐)就能轻易击败数万乌合之众的战例。   刘锐很想要下令冲营,他按耐住的原因是派出的斥候还没有回报周边的情况,比如还有没有其它的敌军,要是撤退除了来路还有什么选择,敌军溃败之后会往哪逃。   战争从来都不简单,不管是防御还是进攻都同样复杂,压根就不存在大手一挥就不管不顾地发起冲锋,主将任何的选择都是建立在对大局有足够认知的前提下。   只有一些无知者无畏的人……通常是乌合之众的首领,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贸贸然做出决定,胜了固然可喜,但失败就等着全军皆没。   “敌营的混乱一直在持续!”   “知道了。”   刘锐自己都有些蠢蠢欲动,那就别怪其余人恨不得马上冲锋。他极力忍耐着攻击的冲动,一直在等派出的斥候回来汇报。   有人捕捉到远处有人在挥动旗子,马上就有懂旗语的人即时翻译。那是斥候用旗语汇报,周边并没有发现其余敌军。   “徐烈!”   “职,在!”   “你率领本部冲营,若是遭遇有效抵抗,可向两翼转进,尽力制造混乱。”   “诺!”   徐烈听到指派很是兴奋,拍马回到自己的本部。他将来自刘锐的命令一层军官又一层军官地传达,本人则是在最后一遍检查身上的战备。   汉军全员都在做最后的检查,谁都不想在战场上因为一点战前的疏忽送掉小命。   “对、对,绑紧,绑死结。”牛山咧着嘴在笑,边笑边抚摸战马的马鬃,还对帮忙的袍泽说:“骑术不够,绑绳来凑。”   不止牛山一人让袍泽帮忙将自己绑在马背上,不管是骑术好还是不好的人,他们是恨不得和战马连成一体。   骑兵嘛,就是骑在马背上作战的兵种,生与死都在马背上见分晓。   骑兵一旦掉下马背,哪怕是摔下的第一瞬间没死,基本上也会被后方踏蹄而过的友军踩死,要说让后方的人注意点别踩,那纯粹就是想多了。高速冲锋起来的骑兵,甭说是躲避友军,就算是前方出现刀山火海,那也不是说想停就能立刻停的。   汉军没有发动攻击,可是每个人都在忙碌的景象看上去动静就有些大,罗夏眼神蛮好,他亦不是什么蠢货,能看出汉军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备战阶段。   “赤哲鲁、阿加帕和拉巴迪还没有来?”罗夏得到答案恨恨地“哼”了一声,看了看周边的情况:“各部首领是不是想死?弹压部下那么久,还是这样混乱!”   “现在就是让他们三人一起过来,也不会让他们真的靠近您。”桑沥齿刚才已经给出建议,干脆杀掉那三个人,却是被罗夏喷了一脸。他四顾张望,紧张地说:“要不……先撤退吧?”   罗夏当然是想处置赤哲鲁、阿加帕和拉巴迪,可现在一旦处置的话,没乱也要乱起来。所以他不但不能处置,还要出大价钱去收买和安抚。   “拉巴迪已经交代,他们只是想要凑到一起自保。”罗夏花了大价钱给拉巴迪,得到的信息就是那个,也才能稳得下来,要不就该是另外的情况:“至少粟特人不帮忙也不会捣乱,要小心的是赤哲鲁和那些鄯善人。”   赤哲鲁和阿加帕已经按照约定的那样讲人手汇集在一起,倒是拉巴迪没有按照约定将粟特人带过去。那当然是因为拉巴迪得到了大好处,有了好处约定什么的才不会去履行,没捅刀子就算是不错了。   “已经让且末人和氐族人过去,赤哲鲁和阿加帕真的暗中投靠了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桑沥齿见罗夏没提撤退的事情,索性也就不再提,是转到怎么应对汉军即将发起的进攻:“各部还没有直至混乱,一旦汉军冲营……混乱会加剧。”   “骑兵自然是能袭扰营地,可是单独只有骑兵,还仅有两千左右……”罗夏看向了旁边一直没吭声的一个中年人,问道:“会怎么样?”   这人叫苻健,是苻洪的三子。他是作为苻洪的代表先到白龙堆,后面主动要求跟随罗夏的前锋线出动。   “这一次来的汉军并不是常备军,是一支由民壮临时组织起来的部队。”苻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剑柄之上,不紧不慢地说:“并不是所有汉人都那么能打,尤其是一支临时凑起来的军队。”   桑沥齿看向罗夏,眉头也皱了起来。   罗夏其实也在心里皱眉,他在问话,苻健却是讲东讲西就没回答。   “临时凑起来的部队,还是骑兵……”苻健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是一种无所谓的轻笑:“混乱当然对他们有利,可要是有一支能驱挡乱军的部队存在,冲进来的汉人……也只能是被卷进混乱中。”   苻健说的不是汉语,也不是西域话,是丁零人的语言。   丁零人自鲜卑南下之后就是漠北的新霸主,尤其是西高车对西域的影响力和威胁都挺大。   西域这个地方有一个习惯,谁对他们的威胁最大,那么他们的高层就会去学那个民族的语言,曾经是学匈奴语,后面是学汉语,现在就轮到学丁零话。   几个人的交谈也就不需要经过翻译,就是苻健的丁零话真说得不怎么样。   罗夏是回味了那么一小会才搞明白苻健都是什么意思。他刚要说话,汉军那边响起了阵阵的号角之声。   号角声被吹响之后,几乎是号角声刚落下,一阵整齐的“汉军威武”就被吼了出来。   “封锁各处辕门,摆下队列阻挡溃兵!”罗夏完全是按照苻健的建议在办事,看向桑沥齿:“驱赶各部的事情交给你了。”   桑沥齿倒是没有犹豫,举起右臂砸向左胸,手臂与胸甲相碰发出响声,不吭一声就离开。   马蹄声阵阵,大概是四百左右的汉骑在徐烈的领前之下,驱动着战马缓缓地踏蹄向前。他们排成了四队的纵列,每一个纵列都是横向一百人左右,一百骑兵每人又互相间隔三米左右,得说的是使队列看上去真不短。   在号角声响彻之后,那“汉军威武”的吼声被喊出来,声音是传到了赤哲鲁和阿加帕交谈的地方。   “我们被氐族人和且末人共同监视了。”赤哲鲁是才发现这个情况没有多久,他更知道汉军已经发动了进攻:“既然罗夏派人来监视,肯定是不再信任我们。不管汉军攻击有没有效,我们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   阿加帕脸上满满的死灰色。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就不管要不要发动攻击配合汉军,后面都会被罗夏收拾呢?   “没得选了。”阿加帕胆子不大,却也知道当断则断的道理:“打吧。”   “打是肯定要打的。”赤哲鲁有些审视地观察那些明明白白摆出监视架势的氐族人和且末人,对且末人并不陌生,对氐族人只是有听过一些:“且末人的人多,氐族人不知道有多少斤两。等一下你们攻击攻击氐族人,我的人攻击且末人。”   阿加帕下意识扫视周围,来监视的氐族人约是两三百人,鄯善人却有一千三百来人,四五个人打一个没道理打不过,也就重重地点头,还觉得赤哲鲁非常仗义。   应该将他们的行为说是背叛还是起事?反正决定之后,没拖拉多久,行动也就展开。   就在徐烈率队冲击联军东面营盘的时候,联军北面营盘也爆发出喊杀之声,一直在观察联军营盘的刘锐立刻发现这一情况。   “联军在这个时候内讧,会是什么陷阱吗?”   “我们已经发起攻击,是不是陷阱没有区别。”   赤哲鲁和阿加帕的行动没有事先沟通汉军,刘锐也没有一种“老子是天命之子”的自恋,有一点却是说对了,攻击已经开始,只有按照原计划和做出调整的选项。   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刘锐没可能去更改自己的作战计划,他派出人手去了解联军北面营盘是怎么回事,注意力又放在徐烈的攻势上。   联军北面营盘,赤哲鲁和阿加帕决定动手也真的动手之后,三百左右的马贼径直冲向了约有七八百的且末人,超过一千的鄯善人是步骑呼啦啦冲向两三百的氐族人。   且末人在西域有着很悠久的历史,之前是什么样并不重要,哪怕曾经阔过现在也没落了。他们是负责来监视赤哲鲁的铁弗马贼团队和阿加帕带领的鄯善人,对于可能发生交战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等待赤哲鲁带着骑兵发动攻势还是有些慌,竟是一个照面就被凿穿,还被迂回从左翼连续冲杀。   阿加帕是本着人多欺负人少的愉快感下令发起攻击,他为了鼓励其余鄯善人奋勇杀敌还骑马跑在了最前方,手里不断挥舞着战剑,嘴巴里特地用汉语吼着“杀”,距离氐族人约有百米左右的时候却是被一发箭矢射中脖子直接从马背上掉下去,后方滚滚的马蹄碾过成了一具残尸。   战场上乱得很,阿加帕被射下马仅是很少人的看见,仅有阿加帕本部落的人在喊“阿加帕死了”也心虚,其余不是阿加帕部落的人根本就没在意。他们撞上了严阵以待的氐族人之前,是被连续几波箭雨进行洗礼,本来就心虚的阿加帕部落人手控制缰绳选择逃,他们一逃是带动其余鄯善人跟在后面。   等待赤哲鲁又带着部下冲击到且末人的右翼,看去却看到鄯善人在逃,一口气堵在嗓子差点没被闷死。他急促地大口呼吸吐气了几次,没心思去想是鄯善人太没用,还是氐族人足够厉害,下一刻的选择是带着骑兵向北面辕门突围。 第770章 不堪一击   鄯善人以前叫楼兰人,匈奴人和汉人进入西域之前,楼兰人其实有过风光的时候。那时候的楼兰人可以脚踹且末、山国、疏勒等国,拳打龟兹、危须、精绝、戎卢等国,俨然就是西域东部的一个小霸主。   楼兰人没落下去是匈奴进入西域开始,匈奴人在搜刮西域的同时是培养了莎车和车师两个国家,莎车一再被培养也没有能够强大起来,倒是车师开始奋起。   崛起后的车师是作为匈奴的打手在横行西域,他们先后干翻了卑陆和郁立,吞并了两国的疆域,后面向南部扩张又消灭了高昌,向东部扩张撞上蒲类打了个不分胜负,又重新南下攻击山国,山国却是向楼兰求援。   当时的山国已经成为楼兰的小弟,小弟被殴打了大哥自然是要出头,结果是演变成为楼兰和车师在山国的土地上大战。   合起来也就一万出头的战争,对于诸夏文明来讲不过是郡级别的武装冲突,可是在西域这么个地方一万人的拼杀规模已经算是颇大。双方合起来超过一万人的战争,当时是惊动了几乎整个西域,战争的结局自然是被匈奴人加了BUFF的车师获胜,楼兰在那一场战争之后也开始走向没落。   楼兰先被车师教训了一顿,后面车师又喊来爸爸匈奴人一块去欺负,将楼兰几乎是折腾了个半身不遂。   半身不遂的楼兰人开始倒霉了,前面被拳打脚踹的那些国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还是等汉军进入西域才改变楼兰人悲惨的命运,使楼兰人重新抖了起来。   要说改名叫鄯善人的楼兰人对谁最怀念,那肯定是汉人,不是汉人对他们有多好,是他们悲惨的时候被汉人拉了一把,再来是汉人控制鄯善的时候手段也不酷烈。   鄯善人知道汉人又要再一次进入西域的时候,与其它西域国家一片愁容和满心排斥并不相同,他们是早就伏拜在地喊着“爸爸快来”,就是不太确定如今年代的汉人会不会与祖先一样眷顾鄯善人。   赤哲鲁能够轻易指挥部下,是他本来就在马贼团有着崇高威望,再来是马贼压根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不能活命了和谁干不会有什么区别,打汉人是打,打西域人既能活命还能发财没道理不打。   阿加帕可以轻易改变,那是鄯善人本来就是被迫加入联军,他们想要的是再次投入“汉人爸爸”的怀抱。面临罗夏的怀疑,汉人也真的开始进军并进攻,他们不想打也得打。   这一代的鄯善人表现非常不堪,不过那也是应有之意。鄯善分裂了数十年,也衰弱了一两百年,保留着一个汉人曾经留下的光鲜空壳子(统一制服),内在却是比渣渣都不如。   或许也不能怪鄯善人太无能,是他们碰上了在中原阔过一段时间的氐族人?能够从中原逃出去的氐族人,他们原先就是苻洪的精锐部队,又从中原转战到草原,还远途数千里投奔了西高车,要是差劲早就被消灭了。   刘锐有在注意联军北面营盘,看那动静能排除是在演戏,就是不知道联军因为什么爆发内讧。   “有一支骑兵正在尝试攻击辕门突围。”   “派出人马尝试接应。若不可取,不要冒险。”   “诺!”   汉军这边又分出一支骑兵,数量该是有个三百左右,他们的动作自然是被罗夏捕捉到。   罗夏一看数量,要说多重视倒是没有,注意力依然是放在东面营盘,那里的汉军已经冲进了营区,撞上了尉梨人和疏勒人。   “疏勒现在也是西域大国之一,与残存的宛人一块抱上了大夏的大腿?”苻健所说的大夏其实是匈尼特,所谓残存的宛人并不是曾经的大宛人,是一些希腊裔。他注视着正在交战的区域:“他们能够挡多久?”   罗夏无法给出标准答案,疏勒与龟兹、于阗、焉耆目前共同为西域大国之一没有错,可是所谓的大国还是存在区别,有武力强悍,有财富示人,像是龟兹就属于财富多的那种,疏勒和焉耆在武力上面还算可观。   武力什么的也是分层次,比如在西域这么一个旮旯地方的话,疏勒人面对任何一个西域小国都能轻易战胜,可是对上于阗、龟兹、焉耆哪怕是占优势也很难占到全面优势。   罗夏知道的是,疏勒人是被匈尼特人教训一顿之后跪舔,匈尼特人面对波斯萨珊的时候会被教训得满头包,波斯萨珊又在极力寻求与汉国结盟,那么是不是说明疏勒人与汉人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   徐烈是第一批冲进联军营盘的汉军之一,他们冲击营盘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还是先有前锋利用套马索拉倒了栏栅,去掉了栏栅的障碍才算是让后续的骑兵冲了进来,并不是盯着军营的辕门强攻。   此时此刻的徐烈身上已经满是血迹,甲胄上面甚至都还插着几根箭矢,他的坐骑一直都是在快速迈蹄奔跑,他的骑枪在第一轮冲击的时候就弃掉,高速驰骋中是用马刀在收割人命。   汉军的这一支骑兵,是只有军官才会装备制式骑枪,自愿进入西域的青壮兵器五花八门,使用比较多的是马刀,使用枪的人是绝对的少数,另外一些则是用剑。   联军在扎营的时候明显没什么讲究,甚至连营盘栏栅区域不能安置帐篷、窝棚或杂物都没在意,汉军骑兵冲杀进来面对的第一个麻烦不是防御的敌方士兵,是那些乱糟糟的帐篷、窝棚和杂物。   汉军骑兵没有杀入联军营地的时候就大肆放火,他们是要攻克营盘,又不是过来打袭扰战。再来是一冲进来就放火,那该是烧谁?要是前端营区起了大火,还要不要再让友军入内,自己又该怎么出去?   “整队,整队!”徐烈等待周边一空,高声呼喊让周边的友军向自己靠拢,战刀指向前方:“冲垮他们!”   疏勒人和尉梨人很不幸,他们的营地就是设立在东面,尉梨人的营地已经被汉军犁田一般地犁了一遍,死掉的尉梨人就不说了,或者的尉梨人已经溃散,疏勒人的所在营地就是汉军骑兵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尉梨人就是西域的一个小国,国家不强人也不怎么样,压根就经不起汉军骑兵的一轮冲锋。疏勒人认为自己与尉梨人不一样,疏勒人有着一种大国心态,是说什么也不愿意不战而逃,还想着组织起来与汉军对冲一波。   组织防御的疏勒人之中没看到多少骑兵,他们没有统一的制式战袍,远远看去就是五颜六色。一些持盾的疏勒人被勒令在前方组成盾墙,没有盾的人也被拳打脚踢让站得严密一些。少数的骑兵是被放在了左右两翼,却是骑跨在马背上没有动弹。   滚滚的马蹄声在战场上到处都能听到,滚滚马蹄声中暴喝出来的“汉军威武”则只有汉军会喊,徐烈难以组织什么有讲究的阵型,他们这一支部队在西域人看来是汉军,可真正的汉军却知道连国内的地方武装(郡县兵)都比不上,想玩锋矢阵那种骑兵冲阵的阵型就是在开玩笑。   徐烈一马当先处于整个冲锋集团的最前端,冲锋时尽力将身躯压低在战马的颈部,他一直都在目测与敌距离,惊奇地发现进入敌方弓箭射程范围,敌方竟然没有射箭。   疏勒人中确实没有弓箭手,都是一些近战类型的士兵。他们在西域就不是一个以擅射的民族,一直都是以近身搏杀的凶悍而出名。不出名倒还没关系,一出名这些蛮子还就放弃了弓箭,铁了心要打近身战了。   “射!”   疏勒人不玩射箭,汉人这一边却是要玩的。   驰骋中的汉军,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在马背上完成弯弓射箭的动作,随即丢开了弓重新拿起近战兵器。   要是成熟的马镫和马鞍没有出现之前,不是说汉人不存在能玩骑射的人,可是绝对是少数才能办到,骑射是自小长在马背的游牧民族看家活,哪怕是这样也不是所有游牧民族的骑兵都能玩骑射,有了马镫和马鞍则就不一样了。   仅是一轮箭矢,不到一百支箭的样子,对疏勒人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却是能够打乱疏勒人的节奏。   差不多是在箭矢落下之后的三个呼吸之间,徐烈已经当头撞了上去,战马与盾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马背上的徐烈要不是绑死了估计是会被甩出去。   徐烈第一个撞上,随后是袍泽的连续冲撞,疏勒人组织起来的盾墙瞬间瓦解。   疏勒人是怎么组织盾墙的?他们的盾牌并不是制式装备,大小不一的同时形状也不一样,可不像汉军使用的制式盾牌能够互扣,靠的是持盾者个人顶着盾牌。   不但盾牌不能互扣,疏勒人组织的盾墙也仅是两列的厚度,更没想着用长兵器组成一道刺猬尖刺,别说是骑兵来冲撞,就算是步兵发动冲锋也能轻易瓦解掉。   远处一直在观察的罗夏和苻健就看得很清楚,汉军骑兵仅是一轮冲击就冲垮了疏勒人的盾墙,第一批汉军骑兵冲到疏勒人严密士兵群的时候才算是冲势终止,只不过疏勒人也就只能是做到那一步,后续的汉军骑兵冲上时,特别是有人狂喊“更多的汉人杀进营地”后,疏勒人自己就溃散了。   “至少给汉人造成不小的损失。”罗夏已经打算下了塔楼,想到就做,一边走一边说:“虽然仅是数十骑……”   汉军进攻之后,近五百的疏勒人还真的是表现最好的一批,他们至少组织抵抗,也有勇气抵挡汉军的进攻,还给汉军造成了伤亡,其余西域人……像是尉梨人根本就是立刻崩溃。   徐烈的战马死了,他则是在袍泽的帮忙下才解开绳索站起来。   “我的肋骨断了几根。”徐烈能明显感觉到左肋传来的疼痛感,刚才他就是左侧承受撞击:“咱们还有多少人?”   前来救助的士兵又哪会知道呢?   刚才的交战,冲阵的汉人个个带伤,差别就是轻或重罢了,当场阵陨的有二十二人。   骑兵对上步兵,只要是步兵能够承受心理压力,就是再不堪的步兵也能给骑兵造成一定的伤亡,疏勒人丢下了近两百人,却是将二十二名汉人永远留在了这一片土地,尽管大多数阵陨的汉人是被自己的坐骑压死……   “北面被突破了。”苻健刚才的注意力是在北侧:“那边的混乱在加剧。”   罗夏已经无法利用高度观察北面营地,听动静是随便哪个地方都很吵,选择相信苻健的话。   “已经试探出汉人的战斗决心。”苻健面无表情地盯着罗夏:“如果你选择继续交战,我和我的族人会留下来,也能说服丁零人留下来。”   氐族人来了四百,丁零人来了两百,凑起来就是六百人。   罗夏带来的龟兹有六百人,疏勒人来了七百人,尉梨人是三百人,且末人是七百人,鄯善人一千两百人,其余就是粟特人或马贼。   “赤哲鲁的那伙马贼和鄯善人已经反叛,粟特人也不能相信……”罗夏还是会算数的,那差不多就是占了联军的五分之二左右:“尉梨人和疏勒人也不能用了。”   苻健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然后,你是什么决定?”   说到底,他们这一支联军就是来试一试汉军的成色,结果是没正儿八经地较量,内部发生内讧作为炮灰的那一部分先没了五分之二,后面再去掉平叛和被汉军击溃的,真正能用的也就不到两千人,其中的六百龟兹人连罗夏自己都没抱什么信心,会有什么选择根本就不用想。   “联军溃逃了?”刘锐并没有发动冲锋,是犯不着,也没有到那份上:“安排部队追击。”   做好了相应的安排,刘锐看向了赤哲鲁,还有被推举出来的那个新的鄯善人首领瓦鲁格。   赤哲鲁和瓦鲁格都是满满的讨好模样,他们是刚刚被带到刘锐这边,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讲话…… 第771章 当炮灰的荣幸   李匡接到前方战报的同时,他特意召来随同战败一块被带过来的瓦鲁格和赤哲鲁在帐内候命。   “鄯善人对我们的进入并没有抵抗,所到之处的鄯善人都是十分配合。”范进说的是汉军向白龙堆南部进行粮草征集的事:“我们发现鄯善正处于分裂之中,以部落和城镇形式形成割据。”   汉军进入西域,大军直接向白龙堆推进,还是会有小股部队分散出去。   白龙堆是一个很大的区域,有好些个国家本身的疆域就是白龙堆的一部分,像鄯善就是这种情况。   西域面对汉军过来的选择是坚清壁野,阳关往西两百里之内看不到人烟,哪怕是有城镇也是人走物空,建筑物还特地被烧毁。   过了两百里之后,汉军发现还是能够找到一些鄯善人,那些鄯善人见到汉军的时候表现出了很多不同的方面,害怕自然是会有的,大体上却是友好中带着期盼。   “他们知道我们是来收复西域,只是不知道我们会用什么形式收复。”范进怪怪地笑了几声才继续说:“已经有接近十个部落首领想过来,暂时被安抚了下去。”   “过来?”李匡稍微迷惑了一下下就反应过来:“是为了鄯善王之位?”   鄯善正处于分裂嘛,要是有强力人物早就重新统一鄯善。恰恰就是鄯善没有出现一个强力的人物,才让鄯善的分裂持续了数十年之久,他们没有本事自行统一,以前也没有外人愿意看到一个重新统一的鄯善,不过现在不是汉人来了吗?   以前汉人以其说是统治西域,不如说是汉室统治者西域各个国王,用西域各国的国王和首领去统治西域人,达成控制西域的步骤,汉人并没有直接参与西域的民间治理。   说白了,汉人统治西域的方式就是让西域各国自治,西域各国提供汉军的粮草,每年向汉室中枢进贡。是进贡,真不是缴税。赋的方式是西域国王和首领出动劳力,去帮驻扎在西域的汉军修筑军事设施或参与农耕劳作。   “大汉必然不会按照旧例。”范进说的是才不会留下国王、首领之类的人物:“大汉在西域要的是郡县制。”   在过去,汉人不是没有想过要在西域治郡县,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不了了之,有西域本地的复杂情况,更多的是汉室中枢觉得西域太远,治郡县要把西域给打烂了,出兵横扫的耗费也多到让国库支撑不起,最终只能是想想而已。   西汉、东汉、曹魏、西晋无法在西域治郡县,是从中原调兵到西域要数千里之遥,出动三五万大军的话,要是想要维持补给,一个月至少就是三五百万石的粮食,其中的七八成是消耗在运输途中。哪怕是他们狠心下来,愿意承受消耗,可是最终也只能得到一个打烂了的西域,还是那种一直叛乱不断的西域。   “今时不同往日。”李匡有特别了解过以前的历史,知道祖先是顾虑消耗和回报:“大汉要吸取先前的教训,事实已经证明不治郡县,汉人就永远无法真正掌控西域。”   汉国连数万里之遥远的笈多王朝都打了,还会去顾虑西域个什么劲?   当然了,距离依然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麻烦,可是运输消耗压根是没有的事。再来就是目前的汉人民族主义高涨,捕奴也真的是捕上瘾了,中原都打烂了,还怕将西域给打烂咯?   “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让那些鄯善部落首领过来。”范进脸上一直有笑容,越笑越矜持:“我们不会扶持一个鄯善王出来,鄯善人却是能够利用。”   汉国进入西域采取的名号是收复西域,于西域人看来却是汉人的再一次入侵。   事实上,汉人也知道自己是在干入侵的事,谁也没有在乎是用什么名号,要的是战功、财富和人口。   纵观历史长河,也就诸夏会给自己的军事行动找各种各样的名号,极力在避免使用“入侵”这个词,其余国家和民族在进行跨境军事行动的时候,一直以来就没有避免“入侵”这个词。   像是二战时期盟军从不列颠展开登陆欧洲法国的军事行动,除了法国人使用的是“解放”的词之外,其余的盟国用的就是“入侵”。其中的美军还真的将“入侵”给干了个十足十,所到之处是竭尽全力地搜刮,就算是再普通的士兵每个月从欧洲寄往本土的包裹压根就不够用,还让高层特地增加了士兵可以寄包裹的重量。士兵都是那样,军队有计划的抢劫就更不用说了,导致法国被收复之后,新一任的法国政府没干别的,就是一直在抗议美国对法国的抢劫行为。   二战的时候,抗议美国佬搬空国家的不止是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包括德国,反正就是美国佬军队有进入的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抗议快被搬空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相对起“解放”和“光复”的用词,用“入侵”来作为军事行动的定义可是除了诸夏之外任何一国的一种惯例,像是美国就一直没有遮掩过,他们后面对境外战争的定义也是“入侵”,不管是朝鲜战争,还是越南战争、南斯拉夫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都是很直接地定义为“入侵”,差别就是“入侵”的目录之下会分为反恐入侵、解救人质入侵……等等很多的名目。   诸夏是一个比较含蓄的民族,哪怕是霸道也会霸道得相当的含蓄,比如西汉给遥远的国家命名“大夏”,意思就是一定要将同袍重新接纳进入大家庭,汉军过境的地方利多当然是要一块“共浴圣恩”,那个过程说白了也是一直都在入侵。   西汉之后又玩出了新的花样,是在西汉的基础上弄出了朝贡体系,由中原王朝册封某个地方的国家国王或部落首领官职,表示那个国家和部落已经进入到诸夏体系。然后都是属于同一面旗帜之下,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家里事”,就算是把某个国家或部落灭掉也是处理家务,谁都别来对诸夏的家务事叽叽歪歪。   要是某个国家或部落不愿意接受官职册封怎么办?那当然没二话了,上到皇帝下到庶民都会觉得那些家伙太冥顽不灵了,要从肉体到精神上给予彻彻底底地消灭。   刘彦对内的时候还讲究妥协策略,对外从来都没有打算掩饰什么。他是这样的心态和想法,也的的确确是在付之行动。他都这样了,下面的人也就省了消耗脑细胞,不用去为一场又一场战争找什么名目,反正要干谁,那就一定是直接干,干死了再来好好想想当初为什么要干。   “当然不能将态度直接表现出来。”范进乐呵呵地笑着:“该给予的希望假象还是要的。”   汉人在西域需要带路党,很多方面也需要有西域人进行各种配合,哪怕是要杀光、抢光、掳光也需要分个步骤。   “怎么利用鄯善人由你主持。”李匡才不愿意将精力耗费在那些复杂的事情上面,犹豫了一下下,说道:“注意点……唔……”,后面的话没说。   范进懂的,无外乎就是讲究点脸面,任何落于文字的承诺绝对不会有,该哄骗却还是要哄骗的。他出了军帐,问了一句“谁是瓦鲁格”,得到回应就招了招手,随后带着人离去。   赤哲鲁站在账外的时候是连动一下都不敢,保持静立不动的姿势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他看着瓦鲁格被一个文士带着离开,用着复杂的眼神不断看合闭的帐帘,里面有期盼也有忐忑。   罗夏带来的五千西域联军,没正儿八经和汉军较量一下,丢下了绝大多数,仅是不到一千人突围而出。   赤哲鲁后面是亲眼看到汉军处理战场,也看到汉军收敛战死袍泽,西域人死了多少没个直观印象,汉军收敛起来的尸首绝对不会超过百具。   联军会败,自然是有赤哲鲁马贼团和鄯善人的功劳,可是赤哲鲁真没觉得自己的功劳有多大。他事后打探到一些消息,尉梨人一战即溃,疏勒人也仅是坚持了一轮冲锋,粟特人连反抗都没有直接逃,龟兹人和氐族人逃得比较晚被一路追击,其余的马贼团是干干脆脆地临阵反戈。   联军败得太惨也太狼狈了,让赤哲鲁有足够的认知,就算是他们没反叛,汉军顶多也就是多费点功夫,战争的胜败根本就没什么悬念,哪还敢夸什么功?   “进去。”   “啊?”   “郎将召唤,进去!”   “好……不是,是,诺!”   赤哲鲁当然紧张了,站久了腿站麻掉,走路的姿势也就非常怪。他从进帐就没敢抬头,进去走了几步就跪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说你叫刘伯?”李匡正在处理公务,没有停下书写,头也没有抬起:“伯是家中排位,还是名?”   赤哲鲁的确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刘伯,只是很久都没有用了。他先直立起腰杆又再次伏拜下去,恭敬答道:“小人家中排行老大,以汉家习俗例。”   那“伯”就是排行,不是名。   另外,李匡问得很专业,是问“名”没说“名字”。只因为现在问人叫什么,要是使用“名字”的话,就是问“名”和“表字”,被问者不但要回答“名”也要介绍自己的“表字”。   李匡这才抬头看向赤哲鲁,看到的是赤哲鲁一头的卷发,让抬起头来,倒是看到一张与汉人区别不大的脸,就是粗犷的同时胡子有点多。   “小人的祖父是汉人。”赤哲鲁恭恭敬敬地说:“祖父是随军出征一员。”   祖父?那就是起码一百年前的事情了,算着应该是三国并立时期,要是能出北疆,除了曹魏就没别的。当时不管是曹魏、蜀汉或东吴,谁也没敢说自己不是汉人,不管是哪国军队出外征战,异族也是视作汉军。   “既是汉人,站起来罢。”李匡难得笑了一下,他也没讲究到想去查,那是根本就查不到的:“你的汉语说得非常好,有西凉的口音,是自小在西凉长大吗?”   赤哲鲁才不敢隐瞒,汉语的确是跟西凉人学的,只不过并不是在西凉长大。他就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一口西凉口音的汉语是马贼队伍中有不少西凉人……或者应该说是张氏凉国那边的人。   “哦……”李匡对着旁边的一个人说:“既然那支队伍有西北人,让人去核实一下,要是有战功,就记录一下。”   赤哲鲁很明显地愣住了,还没转过弯来是发愣,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是呆愣。他可不敢阻止汉军吞并自己的马贼团,是非常羡慕那些来自西北的人竟然会被计算战功。   “大汉光复西域,欢迎有志有才之人效劳。”李匡才不管赤哲鲁在想什么,问道:“你既然常年奔走西域,自是对地势山川了解。既是汉家后裔,可愿为国效力?”   “愿意,小人自然愿意!”赤哲鲁……呃,不,今后只有刘伯,没有赤哲鲁了。他再次伏拜下去,满心满脸的欢喜:“效力天子为小人毕生志愿,愿肝脑涂地!”   李匡含笑点头,挥了挥手让刘伯出去,在刘伯走到帐帘时,说:“既是汉家儿郎,也去记录军功。”   刘伯停了下来,转身对李匡行礼,满满都是感激地道谢,后面才走出去。   李匡是看着刘伯的身影消失才将目光重新移动到案几之上。他其实并不在意刘伯到底有没有汉家血统,首先在意的是刘伯这个马贼对西域的了解,再来才是刘伯一口流利的汉语,收编类似的人是很有必要的事情,最起码的事情就体现在哪怕是寻找水源也能用得上。   汉国现在也不是一个以血缘划分族裔的国家,真要那么干的话,怎么确认血统就是一个大难题,连怎么辨认的基础都没有,只能是看大体的面貌,然后以文化融合。   “融合还是要融合的……”李匡放下笔,看向了帐顶:“只要长相不是那么怪,都是属于可以融合的对象,针对那些跟汉人长相不一样的族裔就够了。”   在目前,哪怕是汉人想拉炮灰,那也不是谁都能当炮灰…… 第772章 与汉人比,你们就是渣渣   西域联军三路来袭,刘锐率军轻易击败其中一路的前锋,随后李匡也收到另外两个地方的战报,皆是以非常轻微的代价击溃来犯敌军的前锋。   “西域人这么不经打?”   “他们是以国家或部落联合起来,成份太过复杂,就算愿意听从龟兹人的指挥,每个国家和部落的编制、号令都不一样。”   说的也是,西域是多个国家和部落组成联军,再来就是马贼团投奔,就算是龟兹人要搞统一的编制和号令,那些国家和部落也不会愿意。再来是势力一多,心思肯定也就多,能够集中在一块已经算是难得,还想怎么样?   “有没有示敌以弱的可能性?”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   “唔……西域还真没可能出现强军。”   “纵观西域数百上千年的历史,仅出乌孙一国。”   曾经乌孙的强,是强在能够拉出四五万骑兵,并不是说文明高度有多高,或是军队有多强。   西域虽然比中原大,可是国家的数量也太多了一些,再来是这边充满了戈壁和沙漠,与中原的环境也不一样。   在长远的历史中,西域大一些的国家能武装两万人就算是大国,能够拉出五万人以上军队的就是超级大国,像乌孙能够拉出四五万骑兵就算是西域的超级大国,可是西域所谓的超级大国在面对外部强国的时候,其实无法改变什么。   “占领西域的麻烦不在于战事,是在于怎么治理。”   “所幸的是我们不用在乎要怎么治理,先期仅是抱着止损的想法。”   还是那一句话,中原都是一片糜烂态势,汉人根本就不在乎将西域打烂掉。   目前的汉国从上到下仅是抱着抢劫的想法进军西域,打不打得下来基本无所谓,抢更多的物资和人口才是目的。   李匡本来是要分出三路应战来犯之敌,连作战计划都已经有了方案,后面却是不得不放弃。   原因是李匡已经接到来自后方的通知,谢安已经率军出阳关,不出意外将会在半个月内抵达。   “中郎将带着一个常备军而来,敌军又主动出击,大有可为。”   “说的是。西域人没有探查到我们的援军过来,可以借这个机会诱而歼之。”   他们非但放弃了出击应战的方案,还在六天之内连退了一百多里,制造出的是一种仓促撤离的假象,营地一些设施丢弃掉,还刻意丢下了一些帐篷、粮草和少部分的军械。   李匡这一支汉军撤退,西域联军的三路分别从不同方向合击汉军的方案自然也就破产。   西域联军是在汉军原本的营地会合,六七万人直接进驻汉军丢弃的营地。他们当夜遭遇袭击,身穿汉军战袍的骑兵袭击,营地的地下也冒出早先躲藏的汉军,大肆放火之下很快火势蔓延。   也就是西域人傻,他们进营之后只要留心观察,必然是会发现堆积的干草太多,布置的方位也很有讲究。可是他们进营后只光去争抢军械、帐篷和粮草,为了汉军留下的物资争吵乃至于是发生火拼,谁也没有注意到营地的干草也着实是太多了一些。   一场大火到底烧死烧伤了多少西域人,估计连西域人自己都没法搞清楚,营地燃烧的时候外围能跑的全跑了,再则是西域联军的构成太杂太乱。死伤的数量无法计算,损失的物资也没得计算,活着的人只剩下心有余悸。   “提拔那个叫刘伯的人为屯长吧。”   “是该有个榜样。”   刘伯就是赤哲鲁嘛!他在那一场袭营中表现很突出,先作为向导带着汉军隐蔽,袭营之后又带着大部分部队安全撤离,本身斩获了十三个敌军首级,其中的一颗好像是个什么“鬼吹”,确确实实是在刚投奔之后就立下功劳。   “鬼吹”就是个直接的音译,就是西域一个部落的首领,那个部落首领手底下有千多人,那就是一颗与千夫长等价的脑袋。   李匡当然没可能委任刘伯做正规军的屯长,连带半官方半民间的武装也没可能,只能是安置在从西域人挑选的队伍里当个屯长。   目前汉军收编的西域人其实并不太多,也就是两千多人的规模,大部分都是一些鄯善人,又包含一些乱七八糟的马贼队伍。他们是被算作仆从军的编制。   自然了,计算军功和计算爵位是两回事,至少像是刘伯这一类人没有被归纳进入汉籍之前,他们也就是得到财物的赏赐,压根就不会获得爵位。   汉军撤退一百多里之后停下,西域联军经过被火烧了一场也停下来休整,双方大军已经相隔百里左右六天没有动弹一下,仅是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对方。   “敌军会不会重新退回白龙堆?”   李匡说到底还是有些后悔,只是也知道后悔没用,他们要是不撤得远远的,西域联军才不会进驻被丢弃的营盘,哪怕是进驻被丢弃的营盘也不会那么粗心大意,事情不可能尽善尽美,能够取得那样的成绩就该满足了。   现在汉军这边无法确定的就是,西域联军经过那一场损失之后会不会退回去,要是西域联军退却的话,诱歼什么的就别说了。   “已经散布消息,说是国内发生叛乱,我们要回去平叛……”范进蹙眉继续说:“自我们屯兵阳关之后,西域并不知道我们本土发生了什么,也得不到我们本土的消息,应该是会信的吧?”   汉国集结民间青壮之前,西域多多少少是能够刺探到汉国西北的情报,后面各处道路都被汉国封锁,甚至是目前都有游骑在不断游弋警戒,西域人很难得到汉国本土的情报。   在封锁之前,西域人肯定是刺探到西北的情况,前一段时间西北出现乱象,更发生了大举捉拿要犯的事,被干掉的人也不算少。那么再传出西北发生叛乱,似乎是有比较高的可信度?   “我们现在停在这里也不算突兀。”李匡同样是在蹙眉:“我们要撤退,发现他们追击,为避免溃散重新停下来,合情合理吧?”   “……”范进有些拿捏不定:“要不……逐步再撤离?”   李匡沉默了一小会,计算谢安的行程,又回忆周边的环境,后面点了点头。   双方都有安排斥候在监视,刺探到什么消息会有延迟性,也有可能传递消息的人被截杀,但消息最终还是会被对方高层知晓,差别只是时间长短。   “汉军又在撤离了。”白库就是从白龙堆出击联军名义上的总指挥,他模样看着有些凄惨,头发被烧焦了,后面干脆剃了个光头,脸上留下了烧伤的疤痕,是那种好像要发脓的发肿:“汉人国内发生叛乱的情报,变得有些可信了。”   目前的龟兹王叫白纯,他是去年登上龟兹的王位。   龟兹王族姓白,他们成为龟兹王族还是东汉扶持的结果。东汉建初九年(公元八四年),班超废龟兹王尤利多,立白霸为龟兹王,此后白家就传承了下来。   白家从白霸开始作为龟兹王,向下传了三代,到了白山成为龟兹王的时候,龟兹与西域另一大国焉耆交恶。   白山派自己的儿子去晋国作为人质,抱到了晋国这一只大腿。   后面白山与与焉耆王龙安的仇怨越来越大,那个时候也正值晋国进入衰落期,不但各王相攻,连带诸胡也在崛起并不断发生叛乱,焉耆国一看晋国压根就没闲工夫管龟兹死活也就下手,白山被被龙安之子龙会攻杀。   龙会干掉白山并攻克其都城自立为龟兹王,因为经常宿于荒郊野外,被龟兹国人罗云所杀,龟兹王位才又回到白家手里。   白家重新成为龟兹王族是去年(公元三四九年)的事情,重新掌权之后的白家极度需要建立威信,至少是要抵消龙会统治龟兹的影响,更要让焉耆无话可说,那就没有比抵抗汉人重新进入西域更直接的选择了。   “就算是真的,我们……”罗云看了看帐内多少是有些狼狈样的众人:“也难以立刻追击。”   罗云是目前龟兹王室的大恩人,之前是什么身份不重要,现在是一个实权的将军。他同样是一个狼狈样,剃光了的光脑袋上包着裹布,左脸上一样是发肿。   龟兹人为什么姓名与诸夏差不多?那就要提起龟兹人其实本来并没有姓氏,自班超收复龟兹又扶持白霸之后,龟兹是一直有在缓慢地汉化。目前龟兹有汉姓的人是主流,有点身份的人会第一时间给自己找个汉姓,只有一些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没那个讲究。   要说起来,龟兹其实是汉室在西域除了鄯善之外第二个最为忠心耿耿的附属国,班超的儿子班勇在东汉延光四年(公元一二五年)就让当时的龟兹王白英屈服,随即龟兹出兵与汉军合流,一同攻击车师,后面龟兹人还参与了击败匈奴伊蠡王和呼衍王的战役,还是那种既是出兵又是出军费,自带干粮的仆从军参战模式。   既然汉人对龟兹白家有恩,龟兹怎么又会站出来当反汉先锋?那不是很明白的事情么,汉室早就没了,就算还在的话,除非是汉室一直保持强大,要不然国与国之间哪会看什么恩情。   鄯善人还记得汉人对他们的恩情,是鄯善人足够弱,需要重新抱上汉人爸爸的大腿。   龟兹人不喊汉人爸爸了,相反还视为仇人,是龟兹人觉得自己强大了,也抱上了来自匈尼特和悦般的大腿,更不用说还有西高车这条大腿也伸了过来。   出兵时不说是意气风发,可多少还是存在自信,一场大火之后每个人都是那么狼狈不堪,重新聚拢起来也仅是四五万人,数量上倒是与汉军相等,可物资真要见底,别说是追击了,怎么撤退都是一个问题。   白库已经派人紧急征调军粮和相应物资,大概是四五天后就会运过来。他相信了汉人国内发生叛乱的消息,对于追击就有了想法。   追上去来一场旷世大战什么的,白库要是部队数量没有汉军的三倍以上,那是完全不敢打的。他要的就是一个做出追击的样子,最好是没有发生大战,让汉军自行退回阳关之内,到时候就能吹嘘是将汉军赶了回去,那样一来就会成为西域的英雄。   英雄什么的只是要附属的威望,介时白库会名声大噪,龟兹也将成为西域名望上的超级大国,那可是好处多多的美事。最起码的是,焉耆敢再对龟兹龇牙试试?   白库现在犹豫的是,既然汉军开始分批撤退,那是不是要有所动作,要不然就算最后汉军真的撤回阳关之内,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与汉军较量一下,还特么中计被火烧了,名声上能好到哪去?   罗云一听也是那样的道理,咬咬牙说:“至多……能出动三千骑兵。”说完是看向一直没吭声的苻健。   苻健是帐内看去没有狼狈样的人之一,另外一个是来自西高车的千夫长库乐。他们当时并没有进驻汉军丢弃的营地,是选择在外面扎营,是避免被火烧,可是后面也被乱军冲击营地,要说没损失是不可能的。   “出兵追击是你们的事。”苻健面无表情地回视罗云:“我们不会出动一兵一卒。”   刹那间,帐内的气氛就变得很怪,罗云是无比的尴尬,白库则是恼火又无可奈何,其余人除了恼火之外就是迟疑。   白库不得不吭声:“苻将军是认为汉人有阴谋,不应该追击吗?”   “有没有阴谋不知道。”苻健还在与罗云对视,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罗夏倒是和汉军面对面交战了一次。”   罗夏就是罗云的族人,所谓的面对面交战,就是被汉军一波带走三四千人。   “汉人有一句名言叫‘穷寇莫追’和‘哀兵必胜’。”苻健才不管那是两句名言,也没打算给谁留什么面子:“你们面对的汉军并不是什么穷寇,他们是一支并没有遭遇大损失的军队。”   后面的话苻健也不用再多说,要是汉军真的赶着急切要回去平叛,谁这个时候撞上去都要有遭受怒火一击的心理准备。   白库琢磨过来后脸上立刻就是黑白交替,真心拿捏不稳该怎么办了。 第773章 龟兹人的野望   苻健对现在的汉国或许无法做到全面的了解,可是他至少知道就是那些汉军将曾经不可一世的羯族几乎杀了个干净,合起来拥有数百万人口的氐族和羌族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汉境之内几乎没有敢承认自己是氐族、羌族和杂胡的人,连带迅猛崛起的鲜卑人也被汉军消灭大部分仅是少数逃到了苦寒之地。   羯人被灭族,羌族、氐族、鲜卑和杂胡,合起来将近千万的人口,面对高速崛起的新生代汉人,不到十年的时间全部变成了飞灰,纵观历史真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信了神神道道的人第一想法就是刘彦绝对是上天之子,汉人也重新成为老天钟爱的宠儿。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羯族统治之下的长江以北,汉人由于生活环境窘迫只剩下三五百万人。石碣赵国后期大乱的时候,石虎下令屠杀国境内的汉人,致使汉人的数量再次锐减,不知道还有没有两三百万人。   就是只剩下那么点人,他们竟然能在刘彦的旗帜下反过来将羯人灭族,处于上升期的氐族、羌族和鲜卑,自然也是包括数量众多的杂胡,竟是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被消灭或是融合,苻雄是不知道什么叫“外挂”,要不然绝对会破骂刘彦就是特么开挂了。   横行一时的羯族虽然还剩下那么几个身份特别的人,可是与被举族屠灭又有什么区别?   氐族进入中原的人,仅是被苻洪带出五万多人,可是在逃窜过程中死了和走了两万多人,逃到西高车仅是剩下不到三万人。之前氐族在中原的人口可是有将近两百五十万的啊!现在除了苻洪带出去的那些人,其余全特么成为汉人了。   羌族更惨,姚弋仲战败被俘之后,羌族没有了总领袖,汉境之内的羌人很是主动地成了汉人,不是汉境的羌人也争先恐后地想要成为一名光荣的汉人。   苻洪来到西域之前就得到一个消息,西强山周边的羌族原先还与从中原逃去的那些人一同抗击汉人,后面却突然改弦更张,不但认为自己是个汉人,还反戈一击打起之前的友军。   不止是汉境之外的羌族,各种乱七八糟的部族为了避免遭受汉人的攻击,不是摇身一变成为汉人,就是讲起了源远流长的友谊,也就西域这边的那些呆瓜大张旗鼓地要抗击汉人。   苻洪还打探到另外一个消息,石虎的后宫之一……也就是那个刘渊幼女,她主持投降之后就极力想要自荐枕席,似乎还真被刘彦睡了那么几次给怀孕了,得到一个“娱灵”的封号就欣喜若狂。   刘渊幼女得到汉国后宫编制的封号,不但汉境之内的匈奴后裔高兴,连带河套的残存匈奴部族也是喜翻了天,不管是正统的匈奴部族,还是一些铁弗部族,之前怎么想和怎么做都不重要了,心安理得地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个汉人,还是比较正统的那种汉人,愉快地为汉国的崛起挥洒汗水和上战场流血。   关注汉国消息的那些残兵败将,比如苻洪,他年岁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得到汉国的近况,到了西域就干脆病倒,要不是躺在龟兹国都延城养病,其实是应该到白龙堆的。   汉国现在有一千七百多万的人口,就是吸收和融合了羌族、氐族、鲜卑、匈奴和杂胡来的。苻健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愿意为刘彦效忠流血,也不知道那些人对刘彦的忠诚会有多少。他却明白除非是汉军大败几场,导致汉国的国势迅降,甚至是爆发内乱,要不然事情不会有什么改变,一两代之后那些人的子孙就会成为地地道道的汉人,谁说他们不是汉人,他们绝对会和谁拼命。   苻洪身体不好都要来到西域,还极力唆使丁零人过来凑热闹,就是期盼能在西域击败汉人,要是能够在西域击败汉人,还杀进汉境的西北,打破汉人不可战胜的神话之后,必然会将汉国的崛起给打断,到时候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本来嘛,包括苻健在内的众人都赞同苻洪的举措,可是想法是一回事,西域人明明白白地展现出自己的无能,显然想要让西域人去击败汉人根本就是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   “西域人太无能了。”   “他们本来就很弱。”   “这地方我们不能再待了。”   “按我说的,就不能与西域人结盟。干脆狠狠地劫掠一把,回去吧?”   “就按你说的办。”   库乐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们以前想要进入龟兹都城属于不可能,原因自然是丁零人和很多的游牧民族一样不擅长攻城,面对延城的城墙是有心无力,好几次想要抢劫富庶的延城都没有成功。   现在是龟兹王让丁零人的部队开进延城,里面不但有五千丁零人的部队,还有将近一万的氐族人部队,合起来一万五千人的部队仅是比龟兹全国三万军队少了一半。   “我也不是随便说说。”苻健有接受过汉家文化教育,说知书达理什么的却是算不上:“西域人明显不是汉人的对手,以其让那些财富落到汉人手里,不如便宜我们。”   库乐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氐族学过汉人的知识,丁零人却是十足十的野蛮人,上一刻是盟友,下一刻翻脸不认人,现在他们和龟兹人连盟友都不是,毛病了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苻健脸上也在笑,内心里却是无比警惕丁零人的不知廉耻。他也不想想自己,似乎也没将廉耻和道义看得多重。   很快,氐族人和丁零人要撤军的消息就被通告了白库,气得他暴跳如雷又没什么办法。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呢?”白库摔了很多东西,幸运的是东西基本是铜器,不是什么易碎品:“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极度打击军心士气吗?”   “丁零人毫无廉耻之心,与他们结盟本来就应该慎重。”罗云是西域人,就像大多数的西域人一样,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廉耻和信义,不过对别人和自己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他恨恨地说:“应该禀告国王,小心丁零人和氐族人。”   是罗云窥探或察觉到苻健和库乐的打算吗?并不是。是他心怀恨意之下的随口那么一提。   白库还在想着开什么价码让苻洪和库乐放弃撤离,都还没想好什么价码合适,却是接到汇报,说是苻洪和库乐带着人马走了。   “完蛋了!”罗云的脑子并不傻,要是傻也干不出袭击龙会并杀死,杀了龙会之后还没自立为王,是重新拉起了白家的大旗。他满脸的铁青,说:“他们一走,那些部族肯定也会跟着走。”   在那荒茫美丽马拉戈壁有一群草泥马,它们活泼又聪明,它们调皮又灵敏,它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草泥马戈壁,它们顽强克服艰苦环境。   噢……卧槽的草泥马!   噢……狂槽的草泥马!   白库已经开始在讴歌一个叫马拉戈壁上有着众多的草泥马,吼出的声音足够响亮,重复着马拉戈壁上的草泥马一群又一群的奔跑而过。   除了讴歌,白库什么都阻止不了,别说是龟兹,西域没有任何国家敢得罪西高车。现在的情况更复杂,不但不能去恶了西高车,连那些跟着跑的部族也不能追究,相反是要拉拢。   “能不能让匈尼特或悦般直接出兵?”罗云刚才去干全军撤离的安排,重新见到白库的时候提了一个建议,后面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匈尼特和悦般都不愿意与波斯交好的汉人重新进入西域。”   目前的国际情势是牵一发动全身,汉人点亮了足够辽阔的地图,可不是只窝在东亚,致使世界岛的国与国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匈尼特和悦般都是有北匈奴后裔的国家,那些北匈奴后裔还有话语权,要是刘彦不取个“汉”的国号,他们对刘彦进军西域也仅是会抱着警惕心态。可是刘彦不但取了个“汉”的国号,还一再宣示要再现汉人荣光,他们就对刘彦进军西域不但是心生警惕,变成了必须阻止。谁让北匈奴与汉人是绝对的大仇不共戴天,双方就是那种一旦遇上,只有一方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死仇。   不止是远古的仇恨,匈尼特和悦般是处在波斯萨珊和汉国的中间,要是汉人重新控制了西域,结盟的汉国和波斯萨珊接下来会干什么,用屁股去想也知道,那就别怪匈尼特和悦般阻止汉人重新掌控西域了。   现实情况挺简单的,匈尼特和悦般的关系还算不错,然后是波斯萨珊与匈尼特、悦般长期有冲突,匈尼特就和悦般形成盟友关系共同对抗波斯萨珊。   等待匈尼特和悦般知道汉军与萨珊结盟并西进,匈尼特和悦般就不得不扶持西域,他们的选择是就近的龟兹,之前商谈对象是龙会。   龙会被杀,白家重新成为龟兹王族,对匈尼特和悦般来讲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白家愿意对抗汉人,他们就扶持龟兹。   要是白家不愿意对抗汉人,匈尼特和悦般就会找一个愿意对抗汉人的西域国家来扶持,可以是焉耆,也能是于阗或疏勒,除却龟兹、焉耆和于阗、疏勒之外,其余各国就是比较差劲的选择。毕竟以上四国才是目前西域的大国,其余国家真的是太弱,基本没有扶持的价值。   汉人西进不止是匈尼特和悦般人紧张,西域各国中的绝大多数肯定也是惶恐不安,再来就是西高车不得不做出应对了。   西高车在数年前就与汉军发生过交战,近年来的边境冲突也没有断过,尤其是汉国开始扶持柔然之后,西高车对汉国的敌意达到巅峰。   很恰巧的是,苻洪选择西高车投靠,苻洪将汉人的野心尽数告知,使西高车的丁零人知道哪怕是自己安安分分也不会安生,只要汉人觉得有必要必定是会对西高车动手。   已经是在交战状态,西高车肯定是选择一不做二不休,他们连犹豫都没有就赞同了苻洪的建议,不但出兵柔然,还出动两万骑跟着苻洪到了西域。   龟兹扛起了抗汉的大旗,得到了来自匈尼特、悦般和丁零人的扶持,白纯还在牵桥搭线想让匈尼特、悦般和西高车形成同盟。   白纯当然不是想要当好人做好事,他清楚单单依靠西域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汉人,别说是西域各国尔虞我诈,就算是西域各国真的精诚合作,哪怕是能够挫败汉人的一次、两次、三次……的西进,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要是匈尼特、悦般和西高车掺和到西域一起阻止汉人西进就不一样了,汉人是非常强大,可是汉人才刚从虚弱中走出来,国内是一片又一片的废墟,似乎还爆发了什么天灾?西域各国联合起来,还有匈尼特、悦般和西高车站台,怎么也能吓一吓汉人是不是。   汉人要是真的被吓到,哪怕仅是暂停进军西域,龟兹就有希望将整个西域统一起来,他们知道西域是一个比中原还辽阔的地盘,人口也有个百万众以上。   统一了西域,再加上保持与匈尼特、悦般和西高车的盟约,龟兹对于抵抗汉人西进就有了信心,真的成功阻止汉人西进,龟兹就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当世大国,是比曾经的乌孙还要强大的大国。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忍啊!”白库已经走在撤退的路上,他不但能骑马,马术其实还挺不错:“不但要忍丁零人,还要忍耐各部族。”   罗云知道龟兹王族的算盘,读书少的他对于能不能成功也没有太大的概念,可他清楚的知道一点:“要是不能挡住汉人,不管有什么想法都是没有用的。”   白库哑然了一小会,迟疑不定地说:“我们开出了天价的悬赏,你应该知道西域人对财富的渴望。”   “那也是汉人宣告要灭掉所有龟兹人的原因。”罗云以前还觉得有什么,见识过汉人的厉害后却是很忧虑:“悬赏汉人脑袋,汉人是恨死我们了。”   白库已经听说汉人将羯族全灭的消息,听罗云那么一讲再一次哑然。这一次他是很久很久都没能说话…… 第774章 还有这种操作?   李匡本来是安排部队分批后撤想要诱骗西域联军过来,他接到前方斥候汇报西域联军全面撤退,得说的是那一瞬间真的是懵了。   身在局中的人,汉人这边并不太清楚西域人被火烧营盘之后损失多少的真正数据,就好像西域人也不知道汉人的情况一样,双方对对方的情报除了猜就是从各项细节得出结论。   李匡能从情报得出西域联军损失颇大的概念,却是无法得知西域联军虚弱到一击即溃的地步,要是他的胆子足够大,根本不用等谢安率军过来,完全可以单独吃掉那一支敌军,所以他注定不是一个当绝世名将的料。   知道西域联军撤退的消息,李匡有想过是不是西域联军在布置陷阱。他所率领的真不是常备军,是一支集训几个月的杂牌军,谨慎一些才是正常,又关乎到自己能不能晋升为中郎将,哪敢轻易赌博啊?   于是乎,李匡一方面派出斥候打探更多的消息,比如西域联军是不是有增援抵达,那些抵达的西域援军是躲在暗处等待埋伏;另一方面,他是下令部队随时准备追击,先前做出撤退假象的部队也重新招了回来。   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李匡并没有从斥候探查的众多情报上发现西域人布置陷阱的迹象,与长史范进商讨了一下,派人汇报谢安,咬着牙下令骑兵追击,步军则是强行军形式追赶在后面。   李匡所部本来是与白库所率的西域联军相隔百里左右,白库所部是撤退了两天,李匡才进行追击。   汉军骑兵追上撤退中的西域联军尾巴是四天后的事情,战果辉煌到李匡简直是悔青了肠子,斩杀敌军倒是没多少,是缴获了各色牧畜近十万头,各种辎重马车和牛车近千辆。   缴获那么多还有什么好后悔的?那是李匡从审讯俘虏那里获知一个消息,那一批被汉军缴获的物资是后面送过来,西域联军急切撤退连管都没有管就跑了。这种情况之下,西域联军的撤退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陷阱,要是他能胆子大一些一开始就追击,战果肯定会更辉煌。   追击进行了半个月,是汉军追杀到距离白龙堆五十里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期间西域人没有派出增援部队。   等待李匡率领步军抵达,战果早被先一步就到的范进计算清楚。   “左耳四千六百,牧畜近十二万头,各色辎重一千六百二十七辆。”范进与李匡不同,他不存在什么后悔,为己方能够缴获那么多物资而欢欣鼓舞:“辎重多以财货为主,少量的粮草。”   他们重新来到白龙堆五十里之外,接下来没有意外就是进攻白龙堆,缴获的财货可以作为赏赐,得到赏赐的将士必然士气大振。花别人的钱来提振己方的军心士气,再指挥士气爆棚的军队去攻击敌军,稍微想一想都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情。   军帐之内就摆着几口箱子,箱盖全部都是打开的状态,其中的一箱堆满了金币,一箱堆满了银币,其余的箱子里面不是宝石就是绫罗绸缎,那些是龟兹人准备用来发给各部族的财物。   十分搞笑的是,龟兹人的金币和银币大多是波斯人的款式,可能有来自于波斯萨珊,也可能是龟兹人仿照波斯萨珊造的。   李匡的案几上就有几枚金币和银币,他刚才已经看过,金币和银币的正面都是人物头像,背面是各种建筑或风水,金币和银币的头像和背面图案有几种,应该是不同年代铸造。   “的确是大多来自萨珊,也有来自我们罗马的金币和银币。”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一直随军呢,就是没有太强的存在感。他特地拿出了数枚,分别介绍头像都是谁,后面单独拿着一枚金币:“这枚金币的图案是我们的君士坦丁一世。”   李匡压根就没有心情去了解那些金币和银币的背景,他只知道要是自己胆子大一些就能立下大功,偏偏又因为谨慎浪费了战机,一直都是满脑子的后悔又郁闷。   “你们的先帝啊?”范进倒是非常活跃,挑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仔细观摩:“楔形文字?这个‘+’的十字是什么?”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虽然一直跟着出塞到西域的汉军,可是一直以来根本没能参加什么军事会议,甚至是在军中的自由也受到限制。他没有去进行抗议,相反是比较配合,不是他性格谦逊什么的,也不是惧怕汉国,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没可能将自己的即时军事行动方案袒露给外人,允许跟随已经算是非常友好了。   “楔形文字?”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虽然能用汉语与人交流,可真不是什么都听得懂,琢磨明白什么是楔形文字之后,用着明显困惑的表情说:“我们的楔形文字是借鉴了希腊人,埃及人以及波斯人也是使用楔形文字。已知的国家,信度人一样是使用楔形文字。”   现在还没有人专门去开创语言学和文字学,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所说的楔形文字其实就是一个大类,甚至其中还存在谬误,比如希腊人是趋于线形文字,埃及人干脆就是象形文字,阿三则是印章文字,还是存在自己的归类。当代波斯的文字才是正儿八经的楔形文字,波斯人使用的文字变成蝌蚪文是阿拉伯人崛起之后了。   诸夏也存在过用楔形文字的阶段,相传最早的就是楔形文字,只不过大体上是甲骨文。   世界上最早的文字类别还有一个玛雅文字,玛雅文字也是类别中最“萌萌哒”的一种,文字几乎是和绘画差不多,经常能够看到人脸或是动物脸的形状,只是人脸和动物脸的五官分布和勾画存在不同,以多个脸谱形成一个文字,一个文字又包含了众多的解读方式。   范进也就是随便听听,没有深究的意思。   “这个‘+’的十字是我们的国教的标志。”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说到国教的时候非常复杂,他们所信仰的国教神袛,竟是他们的祖先亲手干掉的,现在又转回去进行信仰,那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它叫十字架。”   “国教?”范进还是第一次知道罗马有国教:“呃,你们杀死了自己信仰神袛的儿子?”   是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自己介绍的,说的时候也没加入什么个人感情,完全就是在陈述历史。   很诡异啊,罗马人处死了耶稣,杀死耶稣的短矛变成了神器,包裹耶稣尸体的布也变成了神器,连带耶稣进行最后一顿晚餐的杯子也成了神器,甚至是后面收敛耶稣尸体的棺木同样变成了神器。   李匡和范进听得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罗马人的脑袋瓜子是个什么情况,信仰自己杀掉的人也就算了,那些用来杀死并处理的东西也都变成神器,要是神器是那么来的,完全可以再干掉一些人再封神地批量制造。   “信仰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不开心了,他也知道那样很诡异,对范进说批量制造神器则是产生更加严重的荒谬感,觉得有道理的同时,却是绝对不能承认:“我们对信仰的态度是虔诚并且认真的。”   范进自己把话题扯到其它地方,他觉得要是再说下去,大汉与罗马爆发战争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哪怕不是有心调侃,可是讲道理那真的很荒谬,神器竟然可以是那么来的?   “任何种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非常非常认真地说:“不管是我们,还是波斯人、希腊人、日耳曼人、凯尔特人、斯拉夫人、哥特人、信度人……除了你们赛里斯人,每一个种族对信仰都是非常虔诚的。”   “我们对信仰也是非常虔诚的啊!”范进都不想说神神道道的事情了,一听就反驳:“我们对信仰的虔诚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据我所知,赛里斯人是泛信类型,可以信仰万物,又能够转眼之间就不信仰了。”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用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这就是对信仰的虔诚?”   “我们当然虔诚了。”范进无比认真地说:“我们信仰天子,我们信仰祖先,对天子和祖先的信仰是永远不会变的。”   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差点一口气闷死。他不能说诸夏的朝代一直在变更,所谓的对天子信仰永远不变明明是一直在变。有一点他却也得承认,就是汉人对祖先的信仰没变过。他又同样知道一件事情,东方这个国度的信仰从来都是需要“互利互惠”的,可不是那种无条件为信仰的神袛提供资粮。   李匡没理会两个在胡乱扯的人,他在掐着手指头算日子。   他们又重新来到白龙堆五十里外,谢安会在五天后率军抵达,到时候李匡对部队的指挥权就要转交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能做的就是稳定下来,为后续部队的到来做好足够充分的准备,起码是营盘需要扩充,对敌侦查越详细越好。   “对有功将士的赏赐等中郎将过来再办。”李匡的话语声让范进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相应的文录,长史应该准备妥当。”   范进严肃地应:“诺!”   李匡完全可以在谢安过来之前就将赏赐分发下去,指挥权转交之前他有权力那么干,只是他明白做人的道理,那么干绝对会恶了谢安,他也没有收买人心的必要。   由谢安来分发赏赐,是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先锋军接受,有利于接下来指挥第一批进入西域的那些将士,同时李匡这么做也是一份人情。   一心想要等谢安过来的李匡,安安分分地了三天,到第四天……也就是谢安抵达的前两天,却是收到了一份情报。   在相同的军帐,只是帐内的人变了,反正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是没份参加,含校尉以及以上的将校除了有重要军务,皆是到场。   “白龙堆的敌军在撤退。”李匡在军务会议上从来都是用最简短的语言,以及最直白的话语:“氐族与丁零人先离营而去,带动了其余势力的撤离。”   范进刚才已经为众将校陈述正在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猜测以及解析,得是等李匡表现出倾向性。   “他们的撤离很突然。”李匡对氐族和丁零人为什么带头离开完全没有头绪:“根据我们的侦查,西域人去年就在截断白龙堆在东面的河流,又围绕蒲昌海构建了防御链,完全是要以蒲昌海为中心与我们展开交战的意图。”   说起来的确是有些反常,汉军重新来到白龙堆五十里外,西域联军就是那么干看着。汉军第一次来到白龙堆五十里外的时候,西域人至少还会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和讨战,今次仅是频繁的斥候交战。   对于西域联军没有大规模的动作,包括李匡在内的先锋军高层都是认为西域联军刚刚大败亏输,一时间还没有缓过气来。   进行任何一场军事行动,动作的规模越大,事先要做的准备就越多,真就不是拍拍脑袋就拉上人“呼啦啦”冲上去拼命那么简单,李匡等人有那样的猜测完全合情合理。   汉军这边窥探的情报却是氐族人和丁零人在脱离,要仅是氐族人和丁零人离开也只能说是他们不掺和这一次大战了。问题是有相当数量的西域本地势力也在撤离,那就值得讨论和深思了。   “没道理啊?”刘锐因为获立战功的关系,存在感强了的同时,潜在规则就是有了话语权:“他们耗费时间、精力、财力构建防御,与我们交战最理想的就是利用那些防御,就算是有什么阴谋,难道能改变双方战力差距?”   那个就是李匡迷惑的地方,他们是不知道氐族人和丁零人不和西域人一块玩耍了,不但不和西域人玩耍,还打算去龟兹国都延城大大地劫掠一把。   另外那些跟着氐族人和丁零人走掉的西域势力,是他们算想明白自己就是渣渣的事实,没了氐族人和丁零人掺和,不打算留下来送命。 第775章 幸运至极的谢安   谢安所部的前锋比预定的时间早了半天的时间抵达,他们与李匡所部会合是在清晨。   部队会清晨抵达,理所当然是连夜行军。会这样是谢安接到了李匡的汇报,果断让部队中的骑兵不体恤战马的体力,采取了狂奔模式的行军。   在后续部队到来之前,李匡并不是干坐着看西域联军那边自行风云变幻,他派出了部队前往试探,西域人是有进行抵抗,可是竟然让西域兵团攻下了联军的部分营盘。   李匡在收到派出部队击溃联军攻占一部分东面营盘的时候,对西域人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无比困惑,尤其是西域兵团才刚发起试探性进攻,白龙堆联军营盘又内讧了一次,鄯善人后面也联系了西域兵团。   鄯善人派出的使节非常没有节操,他们在见到汉人的时候,是刹那间就跪下喊爸爸,那举止和态度使在场的汉人全部错愕异常。   一场入侵……哦,是收复,竟然能够遭遇到失散数十年的“儿子”,那些“儿子”却是太操蛋了一些,竟然不事先联络就自己干了。   西域兵团能够轻易攻占联军东面营区自然是得到鄯善人的配合,鄯善人不但扑过来抱住汉人爸爸的大腿,他们还拉了一部分的且末人和精绝人。   白龙堆并不止是鄯善人、且末人和精绝人来抱住汉人的大腿喊爸爸,哭天喊地赞美汉人爸爸终于是来了,龟兹人雇佣的马贼团更是成批地弃暗投明,搞得领军突进的刘锐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汉人这边对于鄯善人会投奔,是进入鄯善国境之后,不断有部落来抱大腿,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会措手不及是鄯善人的投奔一点策略都没讲,甚至是事先压根就没有联络。   “要是鄯善人事先联络,在我们的操作下完全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范进对鄯善人的“鲁莽”行事非常不满,觉得浪费了自己展现谋略的舞台:“他们的脑子太缺根筋了!”   谢安是安坐在首座听取汇报。他对局势的发展其实也是预料不足,倒不是没思考到会有西域人投奔,是西域人投奔的方式也太特么随意了,根本就没考虑投奔会不会被汉人接受。   “我们控制了白龙堆东面,与敌军形成对峙局面。”范进是站在一块军事舆图旁边,对着地图为谢安介绍最新的概况:“以龟兹人、疏勒人和于阗人为首的三个大国还在坚持抵抗,他们以这一片湿地作为依仗。”   军事舆图大体绘画出白龙堆目前的敌我分布,连带地形也是标记出来。有了那些扑过来喊爸爸的“儿子”存在,汉人对白龙堆的了解更加详细了一些。   西域竟然有湿地?中原国对西域的印象是,旮旯地方到处都是戈壁,其实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西域的面积非常大,足足有一个半的中原那么辽阔,大部分区域是草原,不缺海拔非常高的山脉,一些大型湖泊的周边却是拥有湿地甚至有沼泽。   “沼泽?”谢安微微点了点头:“骠骑将军前去讨伐不服高车,入敌境两百余里亦是发现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   冉闵带兵去入侵西高车了?李匡等人事先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对于丁零人搅和进西域却是有了猜想,基本上锅是丢给了冉闵。   塞外……泛指长城之外,草原之上的湿地和沼泽也非常多,尤其是常年雨水丰沛的区域,漠南的沼泽还算是少了,过了沙漠之后的漠北再往西北方向,那里不但遍布林区和湿地,也真的是有着面积很广的沼泽地。   有那么一个传说,北匈奴第一个选择的撤退路线就是目前西高车的领地,他们是被沼泽地给挡住才转路线到西域,后面继续向西的也是不断碰上沼泽地。   不管关于北匈奴频繁遭遇沼泽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某些方面也说明由中原向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碰上戈壁还算是正常的,沙漠和沼泽也的确是太多了一些,导致只有一个河西走廊算是安全一些。   谢安还是有事先做过功课的,知道西域不算分裂中的乌孙,目前的大国是龟兹、疏勒、于阗和焉耆,其中龟兹富有,疏勒野蛮,于阗有文化,焉耆国力和军事强盛。   “我们有接待过一些乌孙人。”李匡接待的是想要前往长安的乌孙人,各自代表着自己的部落:“他们有提起过,西边的悦般境内也是充满沼泽。”   谢安现在并不想知道悦般是个什么样的国家,那是以后继续向西之前才需要了解的。   汉国在进军西域之前,其实是没想到举起抗汉大旗的会是龟兹人,原先的判定是焉耆会成为反汉的领头羊。事实却是给了相当多人一个难堪,焉耆在汉国入侵之后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什么表示,倒是之前被忽略的龟兹在上蹿下跳。   会忽视掉龟兹的理由很简单,汉人所知道的龟兹前一年还在内战,就是罗云杀死了龙会之后,白家重新上台过程中新旧势力的必然较量。一个刚刚完成权力交替的国家,以诸夏的治国理念和惯例来讲,不应该是埋首于国内的敌对残余势力清除,和稳固新政权对地方的掌控吗?可汉人很明显是不太了解西域这个奇葩的地方,那些奇葩人士的思维。   “本将得天子许可,已经派出使节前往焉耆和车师。”谢安才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理清楚面对的局势,有一些事情却是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妥当的。他扫视了一下帐内众人,说道:“焉耆与龟兹的矛盾自该利用。”   郎将也能自称本将,不过那是向下属的自称。谢安虽然还不是征西将军只是中郎将,自称本将完全没毛病。   之前李匡也想过联系焉耆人,只是他一来没有与中枢沟通,二来是仅作为先锋军的指挥官也不够资格去那么干,对于谢安到来之后就有这样的举措很是赞同。   焉耆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国家,西汉入西域的之前,焉耆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当时的焉耆是一个豆丁大的小国,是作为车师的一个属国。   车师在西汉和东汉期间不断被汉人压在地上殴打,西汉将车师打得分裂,焉耆是在西汉末年发展起来。   到东汉初叶的时候,焉耆抓住机会占领了秦海(博斯腾湖),又吞并了山国,压服了尉梨和危须,甚至是翻身干挺了车师前部,自此就开始拽了起来。   焉耆开始成为大国是在曹魏期间的事了。那个时候车师只剩下一个后部,高昌是作为戊己校尉的驻地,被汉人收服的车师人干掉了和吞并蒲类,又收服了乌贪人、弥人(分东西两部)、毕陆人、伊吾人,成为一个不输给乌孙的大国,但好景不长的是后面车师人自己内乱葬送了大好局面,也给了焉耆人继续扩张的机会。   一直到司马一家子篡位之后,中原那边是没兴趣也没精力管什么西域。那期间不但是焉耆人抖了起来,但凡是有些实力又有野心的各个国家都开始了自己的扩张之路,几番的攻杀吞并之余,西汉时还有能数出三十六国西域国家,到东晋不知道还有没有二十个,能算得上是西域这边大国的也就是焉耆、龟兹、于阗和疏勒(没算分裂中的乌孙)。   “焉耆不但掌控秦海,他们还控制着山脉(库鲁克塔格山脉)以北的疆域。”郗愔现在是谢安的行军长史,理当是到了展示自己存在感的时候:“并无都城,有伊吾、柳中、交河、危须、铁门、乌夷数座大城。”   西域这边民族非常多,一些是单纯的游牧民族,也有单纯的农耕民族,既是放牧又是农耕的族群更多。   郗愔事先做了很好的功课,他因为是郗氏的长子,郗鉴之前的人脉都能用得上,再加之还是王羲之的妻弟。   有了郗鉴的那层关系,再加上因为王羲之被刘彦选为文用博士,北边的一些人也会给郗愔面子,查起西域的资料还是挺简单的,就是没人敢保证资料一定符合事实。   西域目前大体上是分为五块,白龙堆北侧的山脉之后是焉耆的地盘,秦海的西北是龟兹人的地盘,于阗河流域是于阗人的地盘,葱岭以及周围是疏勒人的地盘,阗池(伊塞克湖)以北则是乌孙人的地盘。其余的国家或部族,其实都是以上五个大国的附庸或是附庸其国号令。   现在下场反汉的大国有三个,分别是龟兹、疏勒和于阗,龟兹人是名义上的盟主,可疏勒和于阗之所以下场其实是受于匈尼特和悦般的指使,余下那些西域人就是上述三国的附庸或被雇佣之类。   “鄯善人的地盘并不小。”郗愔带来了原本保存于东晋小朝廷国库的西域地图,他对着被挂上去的地图指着属于鄯善的疆域位置:“蒲苍海以南,西昆仑山以东(西汉称南山),盆地(柴达木盆地)以西,主昆仑山以北,皆为鄯善旧有疆域。”   众人看着地图,能够清晰地判断出地盘分布,看上去鄯善人的地盘可真的不算小。   那张地图是西晋时期绘制,在西晋之前鄯善人可是一直受到汉人的扶持,甚至汉军设置的都护府驻地就在鄯善境内,扶持鄯善人先后吞并了小宛、戎卢、婼羌、扜泥、伊盾,才有了占据偌大疆域的鄯善国。   鄯善人没有成也汉人败也汉人的说法,但事实上汉人的力量在西域消退后,鄯善的确是遭遇西域各国的围攻,再来就是鄯善人自己也不团结,导致了如今的四分五裂。   “鄯善人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郗愔不是在胡扯,止于他们到来之前,鄯善人就争先恐后地求见李匡,只是李匡的级别难以灵活操作。他看向了谢安,含笑说:“中郎将已经属意接管鄯善疆域,并禀告长安进行屯田。”   谢安没理由不去利用鄯善人,不但是人要利用起来,连带土地、林区、牧畜等等的资源也会善加利用。他清楚地知道刘彦不会只是想要收复西域,还将继续向西征服,那么将西域建设成为一个前进基地就是极度正确的事情。   当然了,汉国的国内正在发生大面积天灾,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耗费资源来建设西域,甚至是会掠夺西域的资源补充国内,谢安可不敢执行与中枢向左的方案。只是为了日后继续西进,一些事情是他可以先做安排的,比如使用西域的人力进行屯田就是其中一个。   谢安这一次带着一个常备军过来,这个常备军只是增援部队的主力,后面还会有第二批半官方半民间的部队会来。他所知道的是,半官方半民间性质的部队会达到二十万左右,甚至可能更多,除了灾区的人求活之外,就是那些渴望军功、财富和奴隶的青壮。   所有部队相加起来,谢安指挥体系之下就会有超过二十万人的武装,中枢那边关于提升谢安官职的讨论已经有过多次,没人反对谢安的晋升,只是至少还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劳,那么在白龙堆给予敌军重创只是最基础的,什么时候杀进龟兹将这个敢于悬赏汉人脑袋的国家灭掉,那就是中枢晋升谢安为征西将军之时。   若是谢安晋升为征西将军,那么四“征”级别的将军也算是齐全了,谁都在期待接下来中枢会不会启用“镇”字级别的将军。   谢安了解了白龙堆敌军的概况,对于接下来应该怎么作战基本也有安排,使他措手不及的是,关于龟兹国都延城爆发大乱的消息传了过来。   龟兹国都延城距离白龙堆将近一千五百里,消息传到谢安这里的时候,那边不管是发生什么也肯定是尘埃落定。   谢安所知道的是,氐族人、丁零人和其余乱七八糟趁火打劫的人洗劫了延城,现任的龟兹国王白纯在动乱中被宰掉,龟兹王族也死了个七七八八。   确认消息之后,谢安根本无法有太多的想法,是当机立断对白龙堆的西域联军发动攻击。 第776章 压不住了   汉军发动攻势,那一刻战争成为一场争先恐后投降和抱汉人爸爸大腿的大戏,汉军基本上是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仅是用了七天的时间就全面控制白龙堆。   “既是情理之外,又是意料之中。”郗愔近期很忙,忙到缺乏睡眠有着很明显的眼袋,精神却是极度的亢奋:“不用我们自己动手,龟兹和那些想要顽抗到底的人,皆是被西域人打击。我们的部队仅是前往收尾。”   谢安已经站在原来西晋时期设立的都护府城头。   西汉、东汉、曹魏、西晋都有在西域建立过都护府,西汉时期的都护府其实没有多少驻军,东汉的都护府倒是有成建制的汉军,曹魏和西晋没有多少余力管理西域仅是占个名头。   海头这一座城市是在东汉元帝时期建立,它的落成是在公元前六十年左右,原本是还没有改名为鄯善的楼兰一座城市,被汉人接手管理是平灭郅支之后的事情了,自接管就成为都护府主要驻军所在地。   公元前六十年左右到公元三五零年足有四百余年的时间,谢安看到的海头城肯定不是汉元帝时期的那一座,可能是有挪过地方,城池也由后面的人一再修建或是修葺。   得说是的海头这一座城池着真的不大,有四四方方的城墙作为防御链,四面各自有一个城门,城墙高度约有两丈、宽一丈,大多数地段是夯土结构,城门附近则是用碎石混着泥土砌起。   与诸夏故地的城市有所不同的是,诸夏故地的城池城楼会有飞檐款式的屋顶,海头这边的城池则是用窝棚来盖,也就没办法称之为城楼,只能是称呼城头。   海头位于蒲昌海的西面,正好是在北河与阿耨达大水的正中间,站在东面城头向东遥望而去,可以看到井田模式的盐田,向内看去则是不成规则乱坐落的房屋。   蒲昌海本来就是西域最大的产盐地,西汉的汉军攻占这里之后,很干脆就命名为盐泽。西汉收归盐铁为中枢管控,蒲昌海的盐产是官卖给西域各国,甚至还提供西凉和陇西等地,可是为西汉中枢创造了不少的财富。   到曹魏时期,曹魏一边在与蜀汉、东吴争霸的同时,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将部分精力花在西域。原因是曹魏所掌控的产盐地不多,蒲昌海的这个产盐地的重要性就突显了出来,曹丕时期为了维稳西凉可是没少花心思,只是后面都给司马一家子做了嫁衣。   “我们在都护井、居卢仓、沙西井都有发现勒石,根据石碑还挖出了部分埋于地下的仓库,有发现固化了的盐层。”郗愔说的那些地方很有历史意义,基本是汉军向西扩张的即时屯驻点,原先是作为提供大军水源而存在,后面被改成了盐巴储藏地:“敌军没有有效抵抗,蒲昌海的产盐设施损坏不大。”   谢安微微点头就算是回应知道了。   汉国并不缺盐,晒盐法被研究出来之后,沿海区域的盐田真的不要太多,一度都多到不得不大肆捕捞海产来消耗的地步。   与之前历朝历代不同的是,刘彦统治下的汉国哪怕是内陆也会有稳定的食盐供应,又因为盐巴着实是太好生产了,导致的是盐价也是低得可以,所导致的是腌制成为普遍的事情,另一方面又保证了汉人餐桌上的肉食不缺。   在没有冰箱的年代,吃肉的困难就是因为保存困难,不管是养殖还是狩猎,宰杀之后要是没赶紧吃完就都浪费了。想要保存肉类食物的方法并不多,腌制、弄酱和风干是少有的几个选择之一。自然风干看的是当地的气候,得是足够冷才能干,要不然就该是腐烂掉。腌制和做酱首先得有盐,腌制耗费的盐最多,酱则是要消耗油、香料、中药材。   在当今的汉国,吃海盐成为一种最实惠的方式,内陆地区之前吃的都是岩盐,甚至有时候连岩盐都吃不到。   “职已经在做安排。”郗愔说的是战争结束后,收集一些死掉的牛、马、羊:“蒲昌海这边有足够的盐巴,不会浪费了那些食物。”   不止是民以食为天,军队对粮食的需求也是一个无底洞。相对于民众来讲,军队缺粮可是极易演变成为溃散,谢安可是知道后面麾下的部队会多达二十万以上,对于弄更多的粮食进行储备有着清醒的认知。   海头现在已经成为一座军城,里面驻扎了五千的常备军部队,包含另外的一万常备军和西域兵团、仆从军则是驻扎在周边。   既然是要当做军城,海头城内那乱糟糟的建筑物布局肯定是不能留,目前就在干拆除平掉的事情,新的兵舍也有部分开始建造。   他们出阳关已经是秋季下旬,要不是目前的气候偏向于炎热,西域就该是到了将要雨雪交加的季节。   没有温度计的年代,自然是无法精确地衡量温度,到秋季下旬白龙堆温度应该是十度左右,冬季到来之后温度还会更低,谢安应该考虑过冬问题。   虽然是将要进入冬季,也开始在为过冬做准备,可是谢安真没有打算停止军事行动,他已经让李匡做准备。   三天之后李匡会下辖一个师的常备军和三万西域兵团的部队,向西继续进军。他们的目标就是龟兹国境,还是那种水陆并进的方式。   蒲昌海是一个大湖泊,除了南面的那一条阿耨达大水,北面的北河可是向西延伸得很长。   北河向西延伸六百余里之后会与一条叫敦薨水的河流有交连,敦薨水又连接秦海,谢安安排李匡所部水陆并进,并且是沿着北河一直向西,是有恐吓焉耆人的意思在内。   秦海目前是焉耆人的势力范围,谢安派去焉耆的使者还没有传回音信,那就很有必要大军威慑一下,毫无疑问就是在逼迫焉耆站队,想当朋友就乖乖爬过来听命,想当敌人也不介意立即开干。   没有错,谢安压根就不想浪费时间去搞什么漫长的邦交,是汉军轻易攻克白龙堆给了他十足的信心,再来也是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闲工夫去和焉耆人虚与委蛇。早点将西域解决,向中枢呈上捷报,他就早一日能够晋升为征西将军。成为征西将军之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筹划建设前进基地,然后刺探匈尼特和悦般,为以后的继续西进做好情报方面的准备。   汉国从还没有建立之前就一直是在多线作战,早期扛着石碣赵国的压力还去朝鲜半岛欺负高句丽和百济,后面更是干脆石碣赵国、慕容燕国、东晋小朝廷和李氏成汉一块开干,不说谢安觉得同一时间打龟兹和焉耆有什么不对,其余军队高层也没人有什么顾虑,比起以往的那些对手,龟兹和焉耆在他们看来就是两个能够轻易收拾的国家。   谢安将目光从城外的盐田收回来,注视着负责邦交的范进:“联系上乌孙人了吗?”   乌孙是西域第一个派遣使节团到汉国的国家,也得到了吕议的接见。   吕议按照刘彦的意思,同意乌孙重新成为汉国属国的请求,只是并没有册封哪个乌孙人为昆弥。   乌孙不止有一个使节团到了长安,是整整有七个,每个都有那么些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汉国的承认,也就是为自己的部落首领乞讨王号。   吕议给那七个使者的回复都不带变样的,说是不了解乌孙的近况,难以决定谁成为乌孙王,让乌孙人自行推举的同时,得有拿得出手的功劳。   范进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答道:“并未有。”   谢安云淡风轻地点头,没有进行责怪。   汉军是占领了白龙堆,可是与乌孙人还有一千里的距离,汉人想去乌孙境内,要么是穿越龟兹国境,要么就是穿越焉耆国境。要是走北河转敦薨水进入秦海,还能继续用水路进入乌孙国境,可是秦海是焉耆人的地盘。   敦薨水也分南和北的两条,西域人则是分为下敦薨水和上敦薨水,下敦薨水是连接北河与秦海,上敦薨水则就是可以直接进入乌孙国境的那一条。   “南敦薨水有焉耆人建立的关卡。”郗愔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范进开脱,说道:“任何船只想要经南敦薨水入秦海,需要焉耆人放行。”   南敦薨水入秦海的那条关卡被焉耆人称呼为铁门,实际上压根就不是用铁制造出来的闸门或什么,取个“铁门”的称呼是寓意“固若金汤”,其实就是一个横跨河面的水寨。   焉耆人清楚北河的战略价值,又对北河经由南敦薨水入秦海有足够的认知,对铁门的控制非常严格。毕竟他们国境南面有一道绵长的山脉(库鲁克塔格山脉),想从西域南部进入焉耆国境走山脉很危险,基本是没人会走,军队也不适合穿越山脉进行入侵行为。   汉国的西北自然是和焉耆的国境有相连,只是想直接从汉国的西北进入焉耆国境一点都不简单,先要路过一段范围约是十里左右的戈壁区域,然后是进入到沙漠区,过了沙漠则就是直接面对群山(天山)。   所以了,汉人向西扩张的时候,真无法直接就是扑进焉耆目前占领的区域,要不然对付车师(就是焉耆目前的东部国境)的时候也不用先进入鄯善国境,再拐那么一个大弯跨河(北河和敦薨水)去交战。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玉门关以北就是一个能不走最好别走的禁区,原因自然是戈壁和沙漠挡住去路。诸夏向西扩张艰难,不止是因为道路远的关系,是特么一路上真不好走,也才体现出河西走廊的重要价值。   对了,上古先秦的河西与两汉之后的河西不是同一个地方,先秦的河西指的是现代山西、陕西两省间黄河南段以西地区,两汉的河西是现代甘肃的酒泉、张掖、武威等地。   谢安会问乌孙人,是几天下来已经了解到鄯善人完全就是烂泥,可以当当向导或劳动力,可是指望鄯善人上战场绝对是会坑了自己。他是不希望汉人在西域损失太多,那就需要炮灰部队,鄯善人不行的前提下,乌孙人的重要性就突显了出来。   马贼团?谢安对马贼团并不放心,桀骜不驯什么是不存在的,是马贼团不是以民族或国家成为纽带,说白了就是难以抓住什么把柄,怎么控制成为一个难题,不像部落或国家控制地盘或家人就能使人不敢轻易反叛。   “他们(西域兵团的青壮)来西域有诸多原因,就是不存在扩土之责。”范进说出了大实话:“先前有白龙堆的联军拦路,他们还能稳下心来打阵战。白龙堆的联军灰飞烟灭,就想着冲进花花世界了。”   谢安能够理解,那些青壮虽然是被组织起来,可他们就真的不是什么正规编制,打阵战什么的是迫不得已,谁都想脱开身上的缰绳尽情地撒欢,对此他能压得一时,可要是时间久了绝对是天大的麻烦。   鄯善国境是要被谢安打造成为前进基地,那么在鄯善国境之内大抢特抢肯定是不行的,就因为这样已经是造成了怨言,迫使他在安排李匡西进的同时,不得不放开一些口子,以抽签的方式允许一部分人脱离建制。   离开白龙堆的汉人有一万人,他们不是成建制地脱离,是按照交情或是乡党自行往西而去,第一个撒欢的地方是西昆仑山(西汉称南山)以西,也就是且末人的聚集地。   且末现在还是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就是一个没有外交权和自主交战权的附庸国,脚踏两条船服从于阗和龟兹,参与了反汉联军。他们的势力范围在西昆仑山以北,又以阿耨达大水中游为界与鄯善国境分割,西面紧邻精绝和于阗,北面又与龟兹相连。   白龙堆那些逃窜出去的人,大部分就是向且末境内撤退,被谢安允许脱离大军的那批汉人,他们就是逮着溃兵一路收割人头进入且末地界。 第777章 慕克国?没听过   秋季下旬的关中,往年该下的雨没有下,气候也一点都看不出会下雪的样子。   在关中西北方向的区域,土地干裂的情况越加严重,尤其是以一些平原地带的干旱最为严重。   “弱水下游干枯了。”纪昌手里拿的是近期西北汇集过来的奏报,他所说的弱水是居延泽这一个大湖泊延伸出来的一条大支流:“弱水下游干枯,分出去的河水、溪水全变成了干枯的河床。”   居延泽是由两个湖泊组成,位于北面的湖泊面积较大,南面的湖泊较小,它们自汉人没有踏足这一片土地的时候就存在,匈奴时期是作为休屠、白羊、浑邪的共同放牧区。   长期没有下雨,两年之内下雪的量也是很少,西北本身就是一个高原地带,懂得地理常识的人都应该明白一点,高原的地下水历来就不充足,再缺乏足够的降雨量,水又被蒸发掉,一旦缺水一定就是大面积的灾害。   西北有两个大湖泊和一个小湖泊。   两个大湖泊分别是居延泽和冥泽,它们分别又维持着弱水和冥水的两条大河系,同时弱水和冥水又延伸出多条的支流,算得上是提供西北的用水,尤其是对灌溉系统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   小湖泊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它在长久的时间之内是被称呼为绿洲,也就是玉门关北面的一个湖泊,偏偏玉门关以北就是一个多戈壁环境,湖泊再往前数十里则就是沙漠,会被当地人取名绿洲也就情有可原。   缺乏足够的降雨前提下,居延泽、冥泽和绿洲的水位都在急速下降,联动的就是依靠湖泊供水的河水出现河床降低现象。上游没有足够的供水,下游肯定是要河床见底,处于下游的人们哪可能不缺水。   马上就是元朔十年(公元三五一年),西北的旱情越来越严重,关中以及关东也显示出干旱的迹象,汉国最为迫在眉睫的就是应对无可避免的天灾,还有旱灾之后必然会随之而来的蝗灾。   “我们广布人手,暂时没有发现蝗虫大肆活动的迹象。”纪昌说侦查蝗虫是在草原方向,既然西北已经爆发旱情,那么蝗虫大肆肆虐必然就会发生:“没人搞得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大量的蝗虫。”   蝗虫趋水喜洼,蝗灾往往和严重旱灾相伴而生,由干旱地方成群迁往低洼易涝地方。有所谓“旱极而蝗”、“久旱必有蝗”之说。可是真的没人搞明白是原先就有那么多的蝗虫,还是在旱灾发生之后突然出现那么多蝗虫。   “已经命人收集蝗虫了。”蔡优多少是有些愁眉苦脸,他堂堂的治粟内史竟然主持研究怎么吃蝗虫:“油炸的确能吃,敢吃的确是一种美味。”   吃虫子?诸夏不是没有过吃虫子的爱好,例如蚕在一开始就被当成一种食物,还是后面发现蚕丝的作用,蚕才避免上餐桌的命运。   西南的吃虫子更发展出了多样性,包括广州、交州、宁州也有了新的饮食文化,别说是吃虫子,就好像没有当地人不敢吃的东西。   纪昌属于有吃过油炸蝗虫的一员,思想观念令他在吃的时候恶心到不行,心理的排斥驱散了味蕾,一想到吃的是蝗虫,哪还能觉得是美味。   蔡优同样是对吃虫子无比地排斥,他看到在场同僚的脸色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意识捂了捂嘴,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已经研究出磨粉,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可是不说是蝗虫粉,没人会知道是什么。”   “咳咳……”桑虞脸色倒还算正常,就是咳了两声已经表现出内心真实想法:“陛下有言,此物含有大量蛋白质,属于营养之物。”   “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发现蝗虫肆虐,便会大量捕杀。”蔡优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才往后接着说:“捕杀之后会磨粉,专门提供给军队。”   蔡优会下意识看了看,是确认真的没有军方的人在场,怕被扑上来痛殴。   “介时出动军队,再向民间购买……处理再提供军方。”桑虞“呵呵”笑了几声:“善政,大大的善政。”   一脸郁郁的纪昌脸上有了笑容,他真没有去考究蝗虫粉营养什么的心思,只要有对策就好了。   针对西北爆发的旱情,汉国中枢给出的举措就是组织人手前往西域,后面又加了一个草原的出路。   就是因为将草原也纳入天灾止损区,才有了冉闵率军出草原入侵西高车的动作,就是草原无比的空旷和荒芜,该被灭掉的部落也全玩完了,人们前往草原真没什么好抢的。   草原之上没有敌对部落,就算是有人在放牧也是官办牧场,前往草原难道是为了挖草根吃?   旱灾困扰着汉国中枢,导致谢安发回捷报也没有引起多么强烈的重视,包括刘彦在内的中枢大佬全被灾情搅得焦头烂额,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在西域交战上面。   “再开放野莫(西海)吧?”桑虞用着疲惫的声线说道:“那边是大平原,有野莫这个大湖泊,周边的旱情没有那么严重。野莫近邻高原,长期没有人烟,旷野之中野兽多多,再来是物质丰富。”   野莫不属于西北疆域范围,属于吐谷浑这个国家的地盘。   吐谷浑在现在是被称呼为吐浑,建国时间是公元三一三年,由辽东慕容鲜卑的一支建立。这支慕容鲜卑之所以从辽东跑到高原之下建国,是他们在慕容内战中战败,有吐谷浑这个国名,是因为第一代国主叫慕容吐谷浑。   慕容吐谷浑建立国家的时候,国家名字其实不叫吐谷浑,他本身也不是吐谷浑王。毕竟吐谷浑就是国主的名字,哪有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为王位的。他一开始的王号是河南王。   前一段时间谢安率军入西强山,西强山就是在吐谷浑东南方位,诡异的是吐谷浑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动作,既没有出兵与汉军交战,也没有帮助从中原溃退而去的氐族和羌族残余。一直到谢安解决掉那些残余之后,吐谷浑才派出使节团出使汉国。   吐谷浑目前的国主叫叶延,他的老爹叫吐延,他是慕容吐谷浑的孙子。在慕容吐谷浑和吐延时期,皆是采用河南王的名号,到了叶延才正式号称吐谷浑王。   第三代的叶延目前已经非常老迈,基本上是十之有九踩进了坟墓,恰恰就是这样才对汉军逼近一时间没有做出及时反应。在派出使节团出使汉国期间,叶延实际上是重病当中,国家是交给了长子碎奚管理。   汉国这边已经接触了吐谷浑使节团,吐谷浑方面给出的官方名号是自称慕克国,国主号河南王。汉国还发现他们的汉话讲的非常好,使用的文字竟然也是汉字,连一些礼节也与诸夏别无二样,有区别的仅是穿衣。   诸夏自周室以后,衣服不管是出现什么变化,反正不会是左开襟的服装,一直都是右开襟的服装。这一项对衣服的设计,后面也就成为华夷之辨的一部分。   慕克国的国名当然是假的,在叶延时代,这一支慕容部已经取了正式的国名,就是以当代国主叶延祖父的吐谷浑名字为国名,连带王号也做出了更改。   吐谷浑不但报出了假的国名,连自己的来历也进行了隐瞒,就是傻了依然使用河南王这个王号。一开始汉国这边还以为是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国家,从河南王的这个王号查出一些端倪。   慕容吐谷浑的河南王名号并不是自封的,是东晋小朝廷给予的册封。东晋小朝廷给胡人首领的册封非常多,比如慕容廆就被封为燕王,石虎被封为赵王,李势被封为蜀侯。   会发生那样的情况,是司马一家子虽然丢了中原,可是两汉和三国的强盛给胡人还是有一定的震慑遗留。一开始胡人尽管将司马一家的晋国按在地上殴打,可依然承认司马一家子正朔地位。在慕容廆不鸟东晋小朝廷之后,胡人就不怎么鸟东晋小朝廷了。   吕议得知吐谷浑用假的国名来出使,是勃然大怒要关押起来,也的确是将吐谷浑的那些人关押。目前那些人还在吃牢饭,连一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   吐谷浑的行为在目前是一种异常恶劣的欺骗,严重到足够让汉国对其名正言顺地发动一场灭国战争,可汉国目前不是被天灾搅得焦头烂额吗?   同时,汉国正在进行的战争也挺多,海外最大的战争就是与笈多王朝,东北那边也在收拾拓跋残部、慕容残部和东高车,西边更是在收复西域。   很明显的事情,就是刘彦的攻击性再强,那么多正在进行的战事,再加上已经爆发的天灾,怎么都该悠着点,真不能再大张旗鼓去灭吐谷浑了。   既然无法发动针对吐谷浑的灭国战争,可是也不能不将受到欺骗不当回事,要不然国家的尊严何在?桑虞建议将野莫也视作止损天灾的地方,就是针对吐谷浑欺骗汉国的一种手段。   “考虑过他们的反应了吗?”纪昌对于报复吐谷浑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地方,那是一种极度的政治正确。他需要在意的是汉人过去之后会遭遇什么:“野莫的确是一块肥美之地,恰是如此必然有众多部落栖息。”   桑虞却是发出轻笑声:“李匡率部入西域,遭遇各国联军屡战屡胜。同为武装起来的汉人青壮,没道理那些野人能够抗衡。”   中枢这边没多么重视西域的战事,就是单以李匡的一个师常备军和五万武装青壮都能轻易收拾西域联军,后面谢安一到竟然又不费吹灰之力歼灭白龙堆的西域联军。   前往西域的部队打得那么顺利,中枢又怎么会去重视?连带的就是产生一种“大汉果然已经天下无敌”了的自信,觉得想要收拾谁之需要考虑耗费,完全不用去担心打不打得赢的问题。   “正是如此。”吕议这一次抛开南北矛盾的分歧,选择附和桑虞的话:“其民为逃亡之人,混诸羌立国。其部多以分散游牧栖息。野莫平原水草丰美,必然牧畜众多。”   吐谷浑目前占据的地盘就是青海,那边是仅次于河套的水草丰美之地,更是一个异常适合放牧的所在。   慕容鲜卑的这一支族人,他们迁徙过去的时候仅有数千人,数十年过去却增加到了数十万人,除了吞并掉一些羌人部落之外,栖息的地盘优质,能够提供稳定的食物来源,是人口暴增的因素之一。   汉国目前不缺战马培育基地,要是西汉时发现青海那个大平原,绝对是想都不想直接占下来,才不用流尽鲜血和耗费国力去和匈奴人血拼抢夺牧场。   在随后的数个朝代,只要是知道青海大平原的存在,基本上也是拼了老命进行控制,谁都不敢轻易失去这个优质的产马地。   “既然子深与言之意见相同……”纪昌颇为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才继续说:“我等三人便联名禀告天子罢。”   汉国的管家不好当,常年战事不断,出产基本上是消耗在各种战事之中,今年四十一岁本该是壮年的纪昌,两鬓已经是一片斑白,看上去说是五十多岁都有人相信。   “丞相。”桑虞对于纪昌还是比较尊重的,他柔声说:“草原荒芜无可获取,仅以西域止损不足,再加野莫为善政。”   纪昌何尝不知道给百姓多一条出路是善政?可他不得不考虑吐谷浑的反应,也认为吐谷浑必定是要举全国之力来反抗。   说到底,汉人去野莫那边就是带着抢劫的目的,必然是会让野莫成为一个战火纷飞的修罗地,没道理吐谷浑人被抢还不反抗。   吐谷浑那么一反抗,汉国又多了一条战线,调遣常备军过去成了必然的反应,本来就紧缺的各项资源又不得不倾斜过去,纪昌能不无奈吗?   “大汉如日中天,无人可当锋芒。”吕议也劝慰纪昌:“丞相且宽心。以战养战,只会增加进项。”   纪昌纵使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作:“希望如此。” 第778章 比发财和战功更重要的是……   官道之上,先是数十骑驰骋而过,骑士背后皆是插着三杆小旗,他们有一个称呼叫鸿翎急使。   鸿翎急使是西汉时期设立的一种职业,起初是用来传递边疆紧急战事,一般看到鸿翎急使在骑马狂奔,人们第一时间的想法绝对是“哪里的边境被胡虏突破了?”之类。   一直到刘彻时期,汉军屡次出塞战而胜之,鸿翎急使总算是脱离了给人“报丧”的印象,转为一种“报喜”好的一面。   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甚至是诸侯乱战以及西晋、东晋,汉人早就习惯有点什么大事就会有鸿翎急使在策马狂奔那么一回事。   “竟然多达三十二名鸿翎急使?”石仲现在可不是刚出村的愣头青了,自认来了长安之后变得见多识广:“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丁零人入侵西北?!”   西北人对丁零人并不陌生,他们的祖祖辈辈接触到的异族足够多,以羌人接触得最为频繁,另外就当属丁零人。   早在丁零人还是草原小偷的时候,其中的很多丁零人就是栖息在河西走廊,他们并不效劳于匈奴人,经常与羌人混在一块去偷匈奴人的牧畜,小偷民族的由来就是那么一回事。   现在的西北就是西汉时期的河西走廊,汉人到来之初是绝对的少数,那个时候羌人和丁零人由匈奴人的麻烦变成汉人的麻烦,一直到东汉末年都没能解决这个麻烦。   数百年过去了,羌人长期生活在西北以及周围,丁零人什么时候跑向草原没人清楚,史书上也没有记载,不过曾经的张氏凉国可是紧邻着西高车,真没少和丁零人发生冲突。   在石仲出西北之前,丁零人有几次突入西北搞事,被冉闵率军所击败,后面冉闵更是率军追杀到西高车境内。   “不能吧?”张丁一脸的不相信:“骠骑将军不是再次率军北征吗?”   石仲稍微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冉闵又再一次入侵西高车,丁零人这当口怎么可能入侵西北嘛。   长安现在依然还是一个大工地,新城的土地平整是在六月份的时候完成。城内用了相当数量的劳动力挖掘沟渠,后面修葺之后又用石板覆盖起来,成为地下排污渠。后面是一片又一片有规划的建筑物坐地而起,被严格划分了中、低、高商业区、中、低、高住宅区、中、低、高休闲区。   汉国是很认真地在建设新长安城,本着千年帝国的态度来规划,除了宫城之外并没有建设城墙,城区是随时等着人口暴涨之后再扩出去。   新长安占地非常广,南边紧邻秦岭,东面一直延伸到霸水东岸,北面直接将霸城给抹掉,西面快逼到丰水,要真说出一个面积概念,长度接近一百二十里,宽度有个八十多里,足足够惊人的九千六百平方里的面积。   新长安占地九千六百平方里很大?其实也就现代帝都的差不多一半,还包括了王族的宫阙群、休闲宫和林苑,又有平常的住宅区、休闲区、商业区,甚至是有农耕区,真算不上有多大。   对了,刘彦即将称帝,一旦称帝就什么规格都要落实,其中就包括建造寝陵,到时候又得去洛阳那边划一块地。   为什么寝陵选在洛阳那边?因为那边有邙山。自东汉之后,历朝历代的帝王选择寝陵都是在邙山,也就有了那处是诸夏龙脉的说法。一些未能统治诸夏旧有全境的朝代才会另选寝陵地址,基本上有没有条件在邙山建造寝陵,也是看一个王朝是不是做到了至少统治诸夏旧地。(明朝倒是统治诸夏旧有全境还有扩张,就是帝陵没选邙山)   新长安占地足够大,住宅的划分也就显得宽松,规格不同的住宅区除了必要的道路之外,错落的就是各种休闲场所。   所谓的休闲场所可不止是林园或公园之类,还存在跑马场、蹴鞠场、歌舞园、戏曲厅,自然也就包含了各种饮食场所,说白了当成娱乐区就对了。   不用多猜,规划会搞成那样,完全就是有刘彦的干涉,得到了广泛的好评。   分中、低、高三种规格,自然是人有贫、穷、富、贵之别,属于什么规格不但看地段,还看建筑物本身。例如富贵区的宅邸占地就非常大,不但划分主舍、分厢、客楼,还有必要的花园,讲究一些甚至都能自己挖个水塘。普通人家就是一座房舍,有个前院或是后院能够种种菜就算是好事。   一般被划分富贵的区域离宫城就越近,官方没限制谁不能购买入住,就是谁自己心里没点数,自己就是个没权没势只是有点钱的人,住在满是朝中重臣或勋贵的区域,生活能自在吗?   当然不能排除一些就是因为周边全是权贵才花大钱购买府邸的人,他们想的就是自己的邻居非富即贵,巴望着能巴结到几个,要是能被提携那么一下下,命运不就改变了嘛!   石仲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在长安有一个房子,没敢去想那些占地大又好看的,只敢奢求一套最普通的就好。比较可惜的是,他发现哪怕是最便宜的房子对于自己也真的只是奢求,完全没那个财富去购买。   渴望在新长安有一座房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谁都清楚作为帝都的长安日后会是天下的中心,不说是住在帝都会有更多的机会,仅是能户籍放在帝都介绍自己的时候,怎么都能将下巴稍微昂高那么一点点。   “也不是没机会……”张丁揶揄石仲:“你家伯出西域,准能抢到很多财富。没抢到多少也没有关系,或许能够因为建立战功被赏赐宅子。”   石仲却是没有当成揶揄,他的大哥石伯出西域,那边的捷报一再传回,他本人也接到过三封信,多少是知道西域的情况,还真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新长安是一座全新的城市,又是在一片没有多少人烟的土地上建立,肯定是要吸收外来的人成为市民。   有钱就花钱买,这一类人其实也拽不到哪去,要是依靠军功获得赏赐才算是人生赢家。   张丁不知道石仲的真实想法,还想调侃几句,却突然大喊:“看,好多的车驾啊!”   喊了那么一嗓子,引得众人看过去,看到的是官道上驶来了一条马车和牛车的长龙,一看之下竟是看不到尽头。   车队是由军方进行保护,看上去护卫车队的人部队还不算少,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洋溢的笑容。   “那……那不是二狗子吗?”   “二狗子?谁?”   “邻村的二狗子啊!他不是出西域了吗?”   车队正是从西域返回,他们是走在最前面的第一批,后面还有驱赶庞大数量牧畜的队伍,就是带回在西域的战利品。另外还有专门押送战俘和奴隶的部队,必须说的是抢到的妹子数量多到令人咂舌,还特么都是金丝猫。   车驾有些是被用布盖了起来,有着则是装着一口又一口的箱子,瞧着怎么都觉得拉动起来非常费劲。   石仲与众人的反应一样,都是困惑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车驾,他将要重新干活的时候,却是突然看到其中的一辆马车的车轮崩坏,上面的众多箱子翻滚落到地上,几口箱子砸在地上掀起了盖子,一些金灿灿和银亮亮的东西散落满地。   阳光照射之下,地面上的金币和银币简直是要闪瞎众人的双眼,驱赶马车的马夫急得不行,出了这么一件意外堵住了后面的车辆,散落在地上的金币和银币数量也是太多,要不是有士兵紧急过去围起来,还不知道要发生点什么幺蛾子。   车轮崩了的马车离石仲站立的位置并不远,他低头看着一枚滚到自己脚边的银币怔怔出神,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白银的存在在诸夏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诸夏自古以来就不是一个白银储量多的地区,一直到明朝时期因为贸易有大量白银从国外涌入之前,诸夏的白银可是比黄金贵重,一辈子没见过白银的人真不要太多。   石仲刚要弯腰将那个银亮亮的银币捡起来,却是有人早一步窜过去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张丁仔细端倪银币:“怎么有一个那么难看的头像,上面又是什么文字?”   周围的众人凑了过去,全是盯着那枚银币在干“十万个为什么”的伟业。   其实也不止张丁一人捡,离的足够近,弯腰就能捡的人,不管是金的还是银的都捡起来,还出现捡了赶紧藏的人。   地上捡的就成了自己的?完全没有那么一回事,就算有捡到的人想跑,动作也没有围过来的士兵快。这一片区域很快就被士兵围了起来,有军官在大喊让人排队。   “谁捡到了,自己聪明点交出来。”白忠没有刻意摆出凶狠的脸色,反而是笑眯眯地说:“此些乃是缴获,往西域而去的骁果皆有份。谁昧了,谁就是在贪同乡的卖命钱。此类币种诸夏未有,拿了也花不出去。”   融掉?就算是做得毫无痕迹,可是花的时候怎么解释黄金或白银怎么来的?   不愿意主动交出去?让排队除了主动让交之外,少不了是要搜身。要是敢吞下肚子,金币和银币的体积可不算小,知道什么是吞金而亡不?肠胃根本就无法消化金属,甚至都不会到胃里去,也就根本排泄不出来。不独是金子,银或铁、铜以及其它金属也是同样,除非是吞掉的金属体积足够小,要不然就等着消化道破裂的内出血而死吧。   轮到张丁的时候,他是没半点犹豫就将捡到的银币交出去,一边还问:“此乃何物?”   白忠就说是银币,见张丁一脸不明白,倒是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可后面排队的人那么多,就摆摆手让张丁去接受搜身。   车轮崩了的车辆当然是没可能停在原地等修好,是清空了车辆上的货物,车马以及货物全给搬到路边,使后面的车队能够通过。   张丁最终也没搞明白白银是什么,却是知道白银比黄金的价值高。   他们一伙人已经无心再干活,监工也没催促,大家伙就站在路边看着车队不断通过。   “每一口箱子里面都是从西域缴获的金币、银币、宝石……”张丁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发愣地对石仲说:“你家兄长没准真的够钱在长安买座宅子。”   石仲有些晕乎乎地点头,说道:“缴获可得四成,兄长应该是够的。只是……我与兄长已经分家。”   分家之后,兄弟之间的财富可不是共同财产,大哥要是帮弟弟叫兄弟情,若是没帮也不能说是没兄弟情份,弟弟强要属于不知轻重外加混账。   当天,西域运回战利品的消息就传遍了新旧长安,无数的人信誓旦旦地向没有亲眼所见的人吹嘘,其中“装载财货之车望不到尽头”成了使用最多的一句。   从西域抢的东西运到长安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还不是所有的战利品,有些是在西域的时候就已经按照功劳分发出去。   有家人前往西域的众人,热火朝天地议论某个家人能分到多少,更多的人则是起了去西域发财的念头。   第二天,驱赶牧畜的队伍到来,人们看到那一片牛、马、羊组成的海洋完全是被吓住了。   第三天,人们期盼能再看到更多的战利品,可是当天根本就没有队伍过来。还是到第五天,新的队伍再次出现。   “这……这……这……好多……多……”石仲没结巴的毛病,完全是被眼前的一幕搞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真的好多啊!”   新来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的当然还是军队,前面的将士走完,后面却是跟着数之不清的女子,她们之中有金色、红色、褐色、绯红色、咖啡色……反正头发颜色的种类太多了,眼眸的颜色也看花了众人的眼。她们之中年龄最大的应该是四十左右,年纪最小是五六岁。成年女子皆是步行,年纪小和不方便的人乘坐露天车辆。   汉人在看到那么多的女性之后是与旁边的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从西域抢了这么多适龄的女性回来,可以解决好多人的单身问题了哟。 第779章 新长安   “倒是寡人失策了。”刘彦现在是天子却不是皇帝,自然不会自称朕:“应当大张旗鼓宣扬。”   说的是从西域抢回来的财富引起轰动,长安这边还算是晚的,对于经由西北到关中,再一路到长安,途径之上的各地早就像是水滴进了烈油锅,那个叫爆燃。   汉国在中南半岛的抢劫……呃,是经营,经营了三四年,最早的两年是运到襄国,那个地方经过胡虏的肆虐基本是没多少人,再来是抢来的财富基本是依靠水运,中间连停顿都很少,没有被围观,再加上官方没有特地宣传,自然是无法引起什么轰动的效应。   哪怕是经营中南半岛算是低调进行,可结果依然是引得南方有条件的人去中南半岛,早去的人早发财,后面去的多少也能喝点汤水啃点骨头,去中南半岛等于发财就是现如今南方人的观念。   得说的是,中南半岛真没多少国家,那边又是一个几乎与蛮荒没有多大区别的地方,抢当地的那些部落是能抢到一些战利品,可是更多的资源需要自己动手,或是开矿,或是伐木,发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要有先期的投入。   西域不一样,那边早就有文明,虽然说没有崛起什么超级大国,可是各方面的发展真不是中南半岛可以比较的。   西域的国家有着各自的文明,他们还处于丝绸之路经济带,武力方面或许不怎么样,可是财富持有量真的不低。   去抢蛮荒地区一时半会很难抢到什么,需要攻下地盘之后自己动手去规划和经营,慢慢地才会有产出来产生财富。   抢一些有基础文明的国度,则是能获取一些本来就被创造出来的财富。   要是抢贸易发达的地区,就像是这一次汉人直接杀进龟兹人的地盘,每攻下一城都能立刻得到一笔巨额的财富,一城一地或许不会太多,可是攻克的地方多了财富也必然是会累积,聚拢的财富起来就是天文般的数字,并且还没算攻占下来的地盘本身。   被天灾搅得焦头烂额的刘彦近期的心情很压抑,等待蔡优将运回的那些战利品的价值算出,心情总算是不那么郁郁了一些。   不算其它,从西域运回长安的金币数量就有七十余万枚,银币数量达到一百六十万枚以上,各种宝石近千颗,其余首饰、布匹和杂七杂八玩意更多。   以财富算,第一波劫掠就够刘彦再武装起七个常备军,就算是供应现有军队也能维持两年。而这个还是没攻克龟兹全境的前提下,另外龟兹一些城市也事先被丁零人、氐族人和一些趁火打劫的家伙先抢了一波。   “海外可购粮,可是联络艰难。”纪昌真不是那么愿意浇冷水,他得说出实情:“大汉周边的国家已经不多了。”   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汉国周边的国家基本上是被灭得差不多了,就算是还幸存的也不存在农耕文明,想要购买植物类粮食得去海外。   汉国的海外购粮行动一直都没有停止,去年就派人到波斯、罗马以及阿三大陆的一些国家进行采购。   波斯和罗马都有国内的糟心事,一个国内频繁爆发叛乱,另一个干脆就是分成三方在打内战,注定了他们很难大批量卖出粮食,再来就是价格偏高。   像是两萨特拉普、卡拉巴拉斯、伐迦陀迦这些属于“五国同盟”的一份子,谁不是都忙着备战,要打大型战争了,哪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   要说起来,目前全世界算是大国的国家,任何一个国家都处于缺粮状态,不是遭遇天灾,就是战争带来的人祸。那些既没有天灾又没发生人祸的国家有点余粮,可他们周边的大国缺粮,后果是什么根本就不用多提,不交出粮食就等着挨揍,导致拿在手里的粮食也不多。   本来心情好一些的刘彦脸色又阴了下来。他的确知道是那么一回事,海外购粮因为波斯和罗马给面子,开始的时候是获得了数量颇大的一批,可是后面却来个断崖式的下降,越后面能够采购的粮食就越少。   刘彦与纪昌的交谈不是在室内进行,他们行走在新建宫城的绿荫大道。   新长安的宫城自然是所有工程的重中之重,肯定是排在优先的序列,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主宫阙群基本上已经拔地而起,该有的林苑也呈现规模。   由于是刘彦要仿古,或许建筑物与先汉不是那么一模一样,可宫阙群的名字,尤其是一些主殿的取名就是直接拿西汉的名字来用。   他们现在行走的绿荫大道是建章宫到未央宫的路上,刚刚经过了丞相府,差不多是到武库附近。   丞相府竟然是在宫城里面?那完全就是废话了呀!   西汉的宫城,朝廷的职权机构就是安置在宫城之内,不但是丞相府,其余御史府、廷尉署、太尉署、少府、卫尉署……只要是三公九卿级别的办公地点,都是在宫城之内。   主办公地点在宫城,宫城之外还有附属的办公地点,不过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重要人物坐班,就是文牍什么的也是次要级别的。   宫城之内还有武库?那更是废话中的废话。不但有武库,还有宫城戍卫军的建筑群,甚至有操练场、训练场、演武场等等区域。   宫城占地为什么会那么大,并不是统治者本身需要那么大,他一个人才能用多少地方。除开统治者本身,后宫的众多女人也需要地方,再来必要的属官、驻军、宫女、宦官难道是等上班才进宫城?   绿荫大道的两边,每隔三米左右就站着一名兵士,他们又分为甲士和武士。   站班者不同的装扮并不是为了简单的区分,其实是职责上面的不同,例如出了事甲士布阵而战,武士则是配合跟随刘彦的护卫作战,甲士对敌,武士、护卫纯粹就是保护刘彦能开溜就开溜。   别以为各处站班的武装人员就是全部,宫城被认为是守卫森严,看的不是各处的明哨,事实上一些人是隐蔽在周边的暗处,另外宫城的一些建筑物内也是随时随地有众多的武装人员值班,就是一些看着平常的建筑物,信不信打开门或是窗户就露出大型远程攻击器械。   没事出的宫城听着安安静静,看上去也绝对是一片祥和,可一出事就是到处涌出守卫者。平常一个人走在任何一条道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有点什么异常被突然出现的人带走是轻的,要是谁走着走着突然拔出凶器,下一刻就是被密密麻麻箭矢招待,那也是为什么不在特殊名单上(例如统治者和其家人),没人敢在宫城做出异动的原因。   这种情况真不是刘彦怕死搞特殊,任何朝代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档次,就是再弱再小的诸夏王朝,宫城的守卫也绝对是最严密的。   先秦爱建阁,先汉爱造楼,刘彦两相结合,宫城之内随处可见又是阁又是楼,最高的都有十来层那么高,形状却是塔状。   阁楼之所以被拆开,那是因为当时就真不是合在一起的词。   阁,尤其是先秦的阁,说白了就是章台的一种,由于先秦时期建造时基本是采用全木头结构,阁的结构实际上就真看不到除了木头之外的材料,它主要是用来远眺、游憩和藏书。   楼比阁高,又有别于先秦只采用木头结构,同时先汉的楼底层其实是除了承重柱之外完全中空,是在第二层才建有墙壁。先汉皇室建造楼,基本上是从四层以上才利用,下面的三层完全就是摆设,尤其极度喜欢顶上的几层,除了作为欣赏歌舞、看书等休闲,最爱干的就是站在最顶上的那一层阳台眺望长安城。   刘彦这一次溜达没有目的性,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处塔楼。   一众人过去,底下一层按照先汉的习惯没有砌上墙壁,由楼梯向上,到了二层,由于只是存在承重柱没有其余遮挡视野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到昏暗视线中全副武装又静坐于地上的将士。   藏于这里的将士看到刘彦到来明显很激动,除却主官走过去对刘彦行礼,其余人没有什么举动,呼吸粗重地坐在原地,只是目光随着刘彦的移动而移动。   第三层依然是静坐的众多将士,有所区别的是这里多了一些床弩这种大杀器,还堆着一些放置弩箭的架子或箱子。   到了第四层总算是砌起墙壁分房间,就是看着没摆放多少家具或其它东西,可见不管是刘彦还是一些有资格来玩的人,很少到这一栋塔楼来。   楼梯的设计是“Z”字形,这个理念当然又是出自刘彦,要不之前其实都是围绕着四面墙壁的那种环形上升款式。(电视上看到东汉以前是现代款式的楼梯,那是建造影视建筑没讲究,要不然得是到隋唐才出现“Z”字款式楼梯)   得说的是,不但诸夏长时间使用围绕边缘墙壁的环形上升款式,其余文明只要是建筑物足够高,也是采用相同的设计方式,欧罗巴还将这种环形上升的体系维持到一战的一些风力马车或是教堂这种够高又没借力点的建筑物。   上到最顶端,刘彦直接走到阳台,借着高度向外瞭望,没去看宫城之内,看的是远处。   那里是一处正在建设的工地,被挖出一片面积不小的凹地,有人挖土有人装,然后又被畜力车拉着不知道是要运往哪里。   诸夏的城池,尤其是作为帝都,哪能没有这个“池”那个“池”?就是没有,那也必须是要挖上几个。这个习惯还是从秦帝国就传下来的,始皇帝在兰池遇刺,那个兰池就是人工挖出来的,还盖了不少的游玩场所,诡异的是开放民间人士玩乐,才有了遇刺那么一回事。   到了西汉时期,刘彻之前的那些帝王因为有匈奴的威胁,再来是国内诸侯王的威胁也不小,既没有那个财力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搞什么游乐设施,可是到刘彻之后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解决掉匈奴的威胁,大肆建造宫阙是必须的,没事干出动庞大人手挖“池”的事也没少干。   “池”就是一个官方名称,按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湖,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挖,也不管是建设了什么游玩设施,那些湖的存在的确是有大用,首先是湖的存在延伸出了渠,提供了城内百姓的取水,再来就是开明的皇帝也允许民间去游玩,怎么都是多个可以散心放松的地方。   杭州西湖就是一个北宋时期经过人工改造的湖,主持者是苏轼。他其实是以罪官的身份被发配到杭州,可耐不住有太后照顾,一些弟子也足够给力,就让他在吟诗作对中完成了一项大事业,西湖从北宋一直到现代就成为杭州最出名的地标。   长安在秦帝国、西汉、东汉先后经过建设,之前的辉煌真不是后人想象的那么匮乏,刘彦新选地址造新城,看不到之前的辉煌,可是真的有那个雄心壮志造出一座千年帝都,那么在修建之初肯定是要做好基础,也就绝对少不了一些人工湖的存在。   站在高处一眼能及的地方,三个分在不同位置的人工湖在挖,挖出来的土是被集中到一处,纪昌不止一次看向一处,那里就是利用挖湖的土在建设天坛的地方。   当然了,天坛是后世的叫法,现如今的人是称呼为“台”。   刘彦不是说新长安建成之时就是登基之日吗?想要登基可不是随便挑个地方,换上皇帝款式的冕服,吼一嗓子“老子称帝了”,然后就算完事。   诸夏的称帝有一个很正经的流程,秦末战火烧毁了太多的典籍,导致汉初都没能有一套按照周礼的登基大典,刘邦称帝仪式就被一些人不断诟病,后面有叔孙通七拼八凑又自己臆想搞了一套汉室礼,然后叔孙通这个儒家的一份子被骂了千年。   得说的是,刘彦的称帝仪式是越来越逼近,但整个汉国其实是无比抓瞎的,原因是连先汉的登基流程也找不到,至于能找到的司马一家子登基仪式流程记录,那是一定不能用的嘛! 第780章 这是要逼死众臣的节奏   在诸夏成为最高也是合法的统治者有很严格的流程,称帝只是宣告成为国家的统治者身份,比称帝更应该得到重视的是登天子位。   在那个流程之中,必须是先登天子位,预示着得到上天的承认,然后才是举行称帝仪式。要仅是称帝而没有登天子位,或是先称帝再登天子位,要么是割据政权要完蛋之前的疯狂,要么就是纯粹在搞笑。   诸夏敢随随便便称帝的人不少,可是真没有太多人敢随意登天子位,尤其是一些在乱世中得势的人,他们不管是英雄还是枭雄,走的流程就是先称王,随后根据情势的发展再走其它的流程。   割据政权之所以没敢随意登天子位,那是他们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子位是一种权力天授的表示,另外一层就是想成为天子也要看别人承不承认,别人不认可皇帝身份没什么,可要是登天子位又不被承认可,后果绝对比不被承认帝位严重。   虽然有因为迷信的关系怕老天爷震怒,但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一些人可能不清楚既然是皇帝了,为什么又要搞出一个天子的身份出来,必须说的是皇帝是皇帝,天子是天子,皇帝是统治者没有错,天子却是诸夏一族族长的专用词。   诸夏的统治者必须要有两种被承认的权威,如果说皇帝是外在的话,天子就是核心。皇帝有治理国家的权力,天子则是管束万民必须要有身份,律法管不着的地方,身为族长处理族人还要什么法?尤其是在诸夏这种有特殊文化的地方,族长等于家长,那种情份真不是那么好说明白的。   想要登天子位,某个王朝的第一代创业者要是没统治诸夏旧地全境,真不敢也没那个脸去登天子位,倒是随后的继承者不用有那个顾虑。   诸夏很早以前就有天子,不可考究的夏朝虽然是王爵,可另一层身份就是天子,商朝同样,到周室……乃至于是后面的历朝历代皆是,因此其它或许出现了断层,“天子”在诸夏的王朝真的没有过断层,是一直被延续了下去。   “寡人登天子位是率神州之人共击胡虏。”刘彦当时其实被东晋小朝廷恶心到不行,登天子位未尝不是愤怒之后的举动:“南方小儿何德何能可为天子?”   纪昌能说什么?本身不是会拍马屁的人,发达之后没少看书,只能引经据典来承认刘彦所说的正确性。   不但丢了中原半壁江山,更丢了所属臣民,甚至是丢掉了祖庙,司马一家子在历朝历代的地位绝对是最差的一个,后人要是了解那一段历史,谁不是对司马一家子咬牙切齿?   刘彦与纪昌已经不在宫城内,他们是带了一些侍卫,本来就是穿着便服,连衣服都不用换就直接出了宫城。   宫城之外的四面皆有一片空旷的广场,地面是铺着砖石,没有栽种任何的树木花草,倒是相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动物雕刻款式的台柱,那些台柱其实就是放置火盆的承载物,用来在夜晚提供光线。这个是必要的放空区,会修建那些台柱也真的不是为了美观。   刘彦身边摆在明面的护卫不会少于二十人,纪昌身为丞相其实国家也有安排随身护卫,包含他们在内就是接近三十人,走出宫门的时候就已经受到瞩目。毕竟已经下午,二三十人在这个时候能出宫门本身就不显得简单。   宫城外的广场之后就是新长安的市区,临近宫城的基本都是占地非常大的府邸,又根据道路进行划分,每一座府邸都有着围墙,他们沿着围墙走了十来分钟还是围墙,可见被围起来的府邸到底有多大。   道路两旁移植了一些树木,以柳树居多,又有绿化带,甚至是道路本身也是由砖石砌成,相隔一段距离还有提供驻脚的凉亭,亭子的建造款式是很纯粹的诸夏特色,里面还放着一些石墩子和一张石桌。   徐正和李坛就在一座凉亭,他俩本来是闲聊,远远地就看到刘彦和纪昌,两人想站起来走过去却是被刘彦先摆手制止,他们的那些护卫则是朝向刘彦所在的位置单膝跪下并低着头。   汉国的重臣和勋贵的住宅区本来就是在这一片区域,就是不知道府邸相邻的徐正和李坛为什么不选在家中,会在道路边的凉亭。   出了高级住宅区就是一片休闲区,刘彦和纪昌走的方位是往城东而去。这一片恰好就有一座跑马场,远远看去能看到一栋占地非常大的建筑物,要是真要说点什么,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体育馆的建筑,差别是古色古香罢了。   “寡人允许他们有血脉留下,是秉承炎黄之论,不断血食。”刘彦有说这个的底气,之前任何朝代的内战,真就不存在赶尽杀绝,王霸如始皇帝还留下各国宗室也留下宗庙,时节到了还允许祭祀呢。他想到了什么,就纳闷地说:“他们治理江山不行,殖民倒是很有一手。”   纪昌苦笑不说话,司马一家子的嫡系当然是要被监控,一些旁支却是去了中南半岛,听说混得还挺不错?   始皇帝会留下六国宗室旁支其实也不是仁慈或手软,更不是想要留下后患,是诸夏本来就有这个规则。而这个就是诸夏“礼”的核心价值观,既是尊重祖先,尤其是有成就的人不该没有后人提供血食,算起来魏、赵、韩、齐、楚、燕也真的是对诸夏有过贡献。   诸夏历史上最没底气却又登天子位的就是宋主赵氏。赵氏不记恩情先欺负孤儿寡母就甭说了,偏偏赵家两兄弟还来了场“烛光斧影”的大戏,赵匡胤一脉又被赵光义一脉清除得一干二净。   宋主赵氏地位是那么来的,对外也没有什么功业,甚至汉家旧土也没能收复,结果两宋的赵家皇帝就难有强势者,那是统治地位先天上就不足,又有一些五代十国遗留下来的问题,怕武将夺权,又没有真拿的手的功绩却登天子位,真没那个底气去和文官集团叫板呐!   “臣等必然寻出线索。”纪昌是咬着牙在保证:“已贴出告示,又派人寻访大儒。”   刘彦的称帝仪式当然不能按照司马一家的模板来,他又不是篡了谁的位,是正儿八经地完成驱除胡虏恢复华夏。因此就不是简单的鄙视司马一家,是真不能按司马一家的仪式来。   “大儒?”刘彦略略困惑地说:“大儒不是全来了长安?”   “有隐士未出。”纪昌苦恼地说:“或是消息传递不便,或是隐士不为名利所动。”   刘彦对于民间会有传颂的隐士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既然是隐士就该是默默无闻,谁都知道那还叫隐士吗?还特么不为名利所动,是尼玛等着足够份量的人去请,好给自己造势吧!   对那些谁都知道人,偏偏还自诩为隐士,刘彦对这一类人的警惕心很高。他所知道的是,但凡这一类的隐士都是抱着搞大事的决心,不出来倒也罢了,要是出仕绝对会搅动风云。   自春秋战国之后,躲起来做学问,自认为有本事开始造势成名,那一类人出现就是国家动荡的开始。他们或许是真的有远大抱负,也可能是真的是相当有本事,可在先汉之后就没有谁做出对国家有益的事情出来,通常还埋下亡国的祸端。   “天不生XX,万古长如夜?”刘彦不断地冷笑:“造势邀名之辈,纵有才,又如何。”   纪昌没搞懂刘彦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本来还想要请示,随后再以足够的礼节去请一些隐士,这一下不得不暂时熄了那念头。   刘彦不得不对那些家伙警惕,他所知道的例子有许多,任何有信心那么搞又得权搞的,真就是春秋战国之后变法者和国家都没有好下场。   汉国不需要那种全面更改的大动作,要的是继续打地基,偏偏打基地绝对不是轰轰烈烈干的事,不说雨润无声吧,可真的是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恒心,偏偏那些造势邀名之辈就是抱着搞大新闻的心态。   现如今的汉国不需要一条鞭法,也没有摊丁入亩的空间,刘彦可不希望谁就那么蹦出来。   两人走着走着已经来到天坛附近,那是一座用土夯起的人工山,形状与金字塔没有太大的区别。   称帝的日程逼近,汉国中枢却是被搞得不上不下,与天灾一块被视为两个极度焦头烂额的事。   现在能够借鉴的真不多,有篡位模板的称帝,又有禅让模式的称帝,这两个模式都是从先前那个被取代的王朝手里接班,都不适合刘彦在称帝仪式上使用,刘邦的称帝模式倒是可以借鉴,问题是找不到相关的记载。   是的,刘邦的称帝也仅是可以借鉴而已,也真的不能是完全仿着来搞,那是全然不同的背景决定了的前提。   刘彦不是和天下各诸侯一起去推翻谁,不需要得到那些诸侯的认可,一些诸侯承认统治地位的流程就走不了。   越是重大和重要的仪式就越不能乱来,删删减减什么的更是不存在,等于是改了一个地方就全乱了套。而谁都承担不起乱了套的责任。   纪昌所知道的事情就有,太常崔幸已经快被称帝仪式给逼死。   崔幸既是太常也是刘彦的老丈人,太常是管礼仪的官职,也管祭祀和选取博士,还管着太史、观星、历法等许多部门。这是一个根本就没有什么油水的官职,承担的责任却是无比的重要,一旦出现什么幺蛾子就不会是小事。   不止是崔幸在发了疯地查阅史书,中枢的重臣是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有时间了就扑到史书的堆里面去,他们可不想自己参与建立的国家到了重要的登极大典闹出什么笑话,要不然可要被嘲笑万万世。   就是登极大典。与登基大典存在区别的就是,登极大典是创业者的首登极。“极”不就是顶端、最高点、尽头的意思吗?代表着一个人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皇帝的话就是成宗做祖。登基却是从前任手里接过棒,继续执掌前任转交下来的权利。   诸夏屡次遭遇浩劫,许许多多的典籍是一再遗失或是被毁,流传下来的典籍是极少的一部分。   先秦横扫八荒六合之后进行甄选,那一次甄选是毁掉了秦帝国认为不应该存在的一批。   秦帝国崩溃之后,项羽不但烧还没建成的阿房宫,还逮着石渠阁这个秦帝国最大的藏书库就是烧,搞得刘邦建立汉国之后,历代汉家天子得慢慢从民间收录典籍,有些还是从一些学者依靠记忆给默录来的。   先汉搞了很久的文化运动,西汉假借某个谁为名份搞“假书”是一种普遍的行为,例如《尚书》就是孔子十世孙孔安国给搞了出来,究竟是不是上古时期的《尚书》谁也说不准,可孔家掌握着舆论,不是也得是。   到了东汉,那个时候的大儒又开始搞文化运动,他们比西汉时期的前辈可是更牛气,任何一人都是门阀之主或是嫡系,推翻一些书籍打假书是平常事,看不惯就一些大儒凑堆自己撰写,写完了再吼嗓子“那是谁谁谁的原本,还是独一无二的孤本,俺是在某个山沟的旮旯地方的某条缝里找到的”,谁敢质疑就先喷一顿再弄死,还得再起问一句“还有谁”,然后如此循环的弄死再问,直至无人不服。   东汉末年,董卓撤离洛阳的时候来了个火烧全城,掌管典籍的蔡邕救了一部分,比较悲剧的是后面董卓被诛杀,受了董卓恩惠的蔡邕去哭丧,结果是被新上位的王允给弄死。   蔡邕死之前大肆散财……呃,是分发替汉室保管的典籍,其中的陈氏、荀氏和邓氏就成车成车地搬,没被搬走的是毁在了后面的“义从之乱”。   那个“义从之乱”其实就是王允没威风几天阖族被诛杀,李傕和郭汜接管了董老大之前的势力,他们肯定是要报复干掉自己老大的那些人,最嚣张的王允肯定是要被杀全家和灭全族。   后面是汉献帝出逃,长安陷入大乱导致一些为汉室效劳的胡人大抢特抢和大烧特烧,此便是“义从之乱”。在这一场动乱中,南匈奴的刘豹不但抢走了蔡昭姬,还顺带将蔡家给烧了,那些没被蔡邕散出去的典籍也就毁了。   在使用竹简为主要文字载体的年代,很多典籍压根就是孤本,一旦毁了也就等于失传,刘彦是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新的国家,胡虏肆虐数十载之久,想要找到记载正统登极的仪式真的太难了。 第781章 剑与犁   诸夏筑台的历史非常悠久,形状类似于金字塔,可是金字塔的顶端是尖形,诸夏的台却是有一个平台。   在很久以前,筑台基本上也就那么几个用途,会盟的时候需要筑一个,重要祭祀的时候筑一个,祷告的时候也筑一个,就是诸夏几年中未必都会筑上一个,该是多高,又是地基多少平方也有讲究。   “台”在诸夏有很特别的意义,可不止是延伸自“债台高筑”。喜欢筑台又延伸出诸夏的另一种时尚,那就是建造章台,但凡是宫阙必然有章台,还基本上是重要的休闲场所。   新长安正在建造的台已经被刘彦取名为天坛,包含“台”在内占地约有三十平方里,其余就是必要的广场,另有宫殿、藏物室、花园以及相关房舍。   主建筑物目前干的是夯土,等待成规模就会干另外的步骤,例如运来汉白玉装点,介时天坛就会是一栋看去外表皆由汉白玉组成的建筑物。   除了天坛本身讲究之外,宫殿也是重中之重,按照规格分出各种祭祀用途,例如斋沐的、观天的、祈谷的、祈年的……等等。   刘彦与纪昌离得远就能看到正在夯土的天坛,可见体积真小不到哪去。   他们行走的休闲区也是众多人正在忙碌,那些劳动者对于出现那么一伙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平时就会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人过来看看,只要没有什么妨碍的话,谁乐意去猜测来的是谁。   新长安要成为帝都了嘛!既然是帝都,哪会缺少官员,再来是一国帝都本身就是勋贵汇聚的地方,真少不了非富即贵的人存在,见多了也就失去新奇感。不过,该敬畏还是得继续敬畏,说不准看上一眼被以为是挑衅,人家稍微动作嘴唇自己就有苦头吃,那么最好的反应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私下谈论几句却是免不了的。   “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看着有点吓人。”   “是挺吓人,总觉得被瞧一眼就心惊肉跳。”   石仲真不是在胡说八道,他刚才被刘彦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呼吸一窒,刹那间也有点脑袋空白。   张丁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搞得他连看一眼都不敢看了。   真有那么玄乎?不知道刘彦是谁,两人仅是被看一眼就那样?那与玄不玄乎无关,是一个人当上位者久了必然养出来的气势。   就好像凶顽之辈总是带着凶悍之气,别人不用知道那是什么人,可瞧着就会感到忌惮。   刘彦是一国的国主……尤其还是开国之君,尸山血海杀过来,一言一语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气势又能差到哪去。   石仲这一队人今天不挖土了,他们被安排了一个种树的活。   树是一种杉树,干活的人却是说不出具体的名字,载的也是树苗,他们只需要将树苗从马车上搬下来,放进早就挖好的坑中再掩土,就算是完事。   “那些西域女人已经确定要卖了。”张丁手没停,又是一个喜欢念叨的人:“就是优先卖予有爵者。”   石仲也没停下来,随口就说:“那事没什么不对。”   距离军方将西域的战利品运回来已经是十来天前的事了,就是近些天突然又热烈了起来,原因是官方张贴了布告,列出一些获赏丰厚的人。所谓的丰厚指两方面,首先的是爵位,再来才是财帛。   “全林原本仅是一小民,摇身一变为不更,获赏二十一万钱。”张丁满满都是羡慕:“我认识他,是隔壁村的。他这一下真的是成为人上人了。”   石仲将铲子给插在地上,用脚踩踏着松软的土,使土层夯实一些,脸上自然也是羡慕,多少是感到安慰地说:“我家的伯是上造,得赏三万钱。”   周边的同伴也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就是没人光说话不干活,一般就是讲某个谁发达了,后面免不了又扯到那些西域女人,还有关于谁被赏赐新长安住宅的事。   “这是俺见过最漂亮也是最气派的地方了。”黄力瞧着很壮实,人看上去也挺憨厚,咧嘴笑着说:“要是能住这样的城,都是福气人。”   刘彦和纪昌就在不远处,那些人讲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自然是听到了。   其它地方是不知道,新旧长安这边对于出西域能有那样的回报是感到吃惊和羡慕,不少人就等着自己的工期结束,前一脚离开,后一脚就回家与家人协商,也是回家做好准备,也要去西域。   刘彦所处的位置太高,对于民间的事情也就是知道个大概。   纪昌所处的位置也是顶尖的那一层,民间的事情肯定是知道,亲耳去听谈论有更直接的印象。   “西北旱情严重,百姓却是关注西域所得。”纪昌脸上带着笑容:“是一件好事啊!”   出事了,然后有其他事去吸引百姓的注意力,偏偏那件事情还是好事,特殊时期这样的社会舆论胜过千军万马。   刘彦四处看了几眼,看已经完工的和还没有完工的,一座新的城市正在逐渐成型。   旧长安的拆除还在继续,新长安的建设也是热火朝天,不算徭役的数量,可是提供了七十万以上的工作岗位。   新长安的建设不止是提供了工作岗位,还带动了各种产业。比如需要砖石,那肯定是需要制造砖石的作坊,官方作坊没有一口气全包了,是分润民间作坊,那么必然是使一些人赚到了钱,那些人在赚钱的同时又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   砖石仅是其中的一项,新长安是从无到有的建设,需要的种类多不胜数,有需要就会产生提供,形成各种各样的产业链,每个产业链都能提供就业的机会。   没有人比刘彦更加知道新长安的建设意味着什么,不单单是一座帝都从无到有的拔地而起,还有那些源于需要得到助推力的产业。他可以相信一点,建设新长安培养起来的产业,只要不被打断的话,必然是会形成基础工业。   “也许……大汉工业集中化,会出现在关中。”刘彦没去在意纪昌听懂了没有,抬起手臂指向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我们所看见的任何事物后面都有劳动者。”   纪昌还真就没听懂刘彦的深层含义。他知道手工业,也明白手工业是何等的存在,对于建设长安城养活那么多人也是欣喜的态度,可是他更出现了忧虑,比如手工业的发达会不会影响到农业。   “农业?”刘彦不得不承认纪昌的忧虑不是在无的放矢:“那就需要一个调控了。”   古人绝对不蠢,可是历朝历代又为什么会一直压制其它方面,就是因为怕人们放下耕作。相比起保证国家的粮食出产量,其余方面还真的都是次要的,要不然肚皮都无法保证了,就算能使造出歼星舰又有什么鸟用。   “大汉已经有火炮了。”刘彦重新迈步,走的是还没铺水泥的路段,靴子和衣摆有尘土是免不了的:“大汉真正意义上的产粮区仅有三处,其余区域……不是不想,是没有那个环境。”   纪昌听懂了刘彦的话,有火炮就不用怕没地盘,国境内没有优质的产粮区,那就去打下一片优质的产粮区,然后抓捕足够的人去劳动。   以全世界来养一个汉国,本土致力于发展工业,刘彦要走的是放大版的日不落帝国崛起之路,只要保证科技力量永远处于世界之巅,还怕缺了粮食?   “现在的大汉是什么情况?中南半岛的人为我们种田,草原的人为我们放牧,倭列岛的人为我们开矿,群岛有我们的甘蔗园和香料林……”刘彦笑得眯起了眼睛:“我们还在探索海洋,会找到更多的土地,也会发现更多的族群。”   纪昌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以前还真没有相关的概念,一听刘彦那么讲,好像也真的是那么回事,刹那间为自己参与治理的国家之强大感到无比自豪。   “桓温的登陆作战计划已经呈上来。”刘彦近一段时间都没去关注与笈多王朝的战争进程,他却是带着十足的自信:“很快大汉又会有新的疆域。听闻阿三那里出产丰富,两河更是产粮大区,最主要的是阿三的人口众多。”   纪昌深呼吸一口气,压低着嗓子:“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刘彦无法一时半会让汉人的数量得到猛增,除了继续融合一些能够融合的黄种人,只能是靠百姓猛生孩子。他一直盼着汉人的数量赶紧多一些再多一些,渴望再过二十年汉人的数量能够破亿,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汉人的数量破十亿。   当然了,汉人想要数量达到十亿,以现如今的生产力光靠诸夏旧地绝对是养不活的,那就需要有足够大的地盘。要真的是汉人的数量能够达到十亿,不说将世界岛完全占下来,怎么也该扩张到欧罗巴了吧?   刘彦听到纪昌称呼陛下没有太大的惊讶,天子也能称陛下,以往众臣称呼王上是还没全面光复汉家旧土,可现在不是去光复西域这么一个最后的旧土了吗?的确是能改掉称呼了。   走了一段距离,足够靠近天坛区域的时候,却是有人过来拦下。   时刻伺候在刘彦身边的崔宗,他是走过去亮出一块令牌,没有多久主要负责人过来,要参拜刘彦的时候被他制止,众人却是能够继续前行了。   进入到天坛区域,一眼看去就是一片大好风光,修建到尾期的各座建筑物,正在铺的广场,还有那些看去赏心悦目的绿化。   没人搞得懂刘彦为什么会重视绿化,他们觉得路就是路嘛,路面至少使用水泥还是能懂一些,可是干么得栽种一些花花草草搞绿化带,好看是好看了,但现在走出城哪里不是遍地的草和树?   水泥自然是被刘彦重视的东西之一,他没有空亲自去研究,耐不住他是统治者,动动嘴皮子又讲一些原理,没多久就被搞了出来。   宫城的城墙就采用了水泥,就是没搞什么钢筋结构就对了。使用水泥的建筑物也是略少,主要是全部使用水泥造低矮的建筑没什么,可要是造房子肯定不行,房子都不行了又怎么可能去造宫阙。   汉国目前的产铁量只能说还行,钢材产量非常低,军事用途的金属都显得不足,怎么可能拿去造房子。刘彦倒是有心增加产量,可他真没有相关的知识,就是连大跃进那种小高炉都没本事弄,只能是提出要求,然后让其他人去苦恼。   不会造东西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要不是该类的行业从事者,谁不是会使用而不知道怎么造。越是科技含量越高的造物,所需要的知识就越多,甚至知识还是配套的,可不是只会一个步骤就算完事。   简单的拿一个比方吧,想要在金属方面有成就,哥们会矿石探勘吗,会探勘会不会造个合格的炉子,知晓多少温度才能融化矿石出铁水吗,懂造装铁水的容器吗,然后要用什么步骤去锻打才能使铁水质量合格。太多的太多的步骤了,真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刘彦不是科技狂人,会造的东西都是烂大街的基础知识,懂得造一些军事器械还是跟职业有关。他当然清楚科技意味着什么,可真的是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去重视教育,再由教育延伸出各种知识传播,到时候利用权力去引导了。   “拜见天子!”   罗含领前,身后是一批文士,他们这一段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待在这边,发现刘彦到来没敢当做没看见,赶紧过来参见。   刘彦摆了摆手让众人免礼,对于这一些会在这里也没感觉意外,天坛就是登极大典的所在地之一,建造规格以及另外一些事项肯定是重中之重,一些懂行的人过来监督完全有必要。   “玉石已经运抵,后天便能启用。”罗含还真的有监督天坛建造的相关职位,就是属于临时工的一种,不算正式编制。他极力隐藏着激动,说道:“再有两个月,此处便能全面完工了。”   工程完工之后干啥?当然是对登极大典做相关准备啊! 第782章 书与笔   长江以南归于汉境很快就满四年,前两年是处于一种扫尾期,桓温主持之下清扫余孽,要说能安生那才是见鬼了,但凡表现出对汉国统治不服的人,自己死了就算是拉倒,家人被连累也是一种普遍现象。   在腥风血雨的那一段时间里,南方的文化人表现出了自己的一面,他们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找个山窝子躲起来,真不敢去耍嘴皮子,为此抛弃家产拖家带口跑路的人真不算少,罗含就是其中的一个。   有些想避风头的人则是完全办不到,比如王羲之所在的家族,自然还有褚裒所在的家族,类似的家族数量有些多,一些家族举族完蛋,不少却是登上了汉国这一条大船。   能够经营出一番事业的人……尤其是家族真不存在蠢货,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行为完全是看时局,螳臂当车被灭的家族有自己的理由,改弦更张为刘彦效劳的家族也有自己的见解。不同的选择就形成不一样的命运,除了当事人之外的其余人也只是闲暇时拿出来说说,很难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选择。   “若能参与登极大典,于家族大有裨益。”张协没官职,还是靠交情才能跟在罗含身边,他的兄长张亢和张载也是相同情况:“天子微服而来,或可表现一二?”   张亢、张载和张协在东晋被誉为三张,那是他们都有过人的才学,之前也是在司马一家子作为统治者期间有各自的官职。   司马一家子玩儿蛋去了。曾经的四大门阀,也就见机快,又脑子灵活的同时,还不要脸,延续辉煌或许未必,可是元气大伤之下还能家族中有人成为新朝重臣,已经算是祖上烧了高香,能出仕为官则该是要庆幸。与之阖族被灭和全面衰弱的那些家族相比,他们真真是足够幸运了。   三张所在的家族没能搭上末班车,祖上的辉煌依然还是有点作用,人脉和名声都是资本,可就是以前再多么辉煌,当代要是没能混上个一官半职,慢慢泯灭于众人是必然的事情,再有那么个一两代就该成为平民大众的一员。   “何其艰难?”张亢看着正在听取罗含汇报的刘彦,低声说道:“今上选材独具一格,不重文识,有战阵之才方能入眼。”   话说,哪次动荡不安的时候,开国之君不是实在人?选择任用的人才别的可以不会,可要是对军事完全陌生的话,对王霸之业的作用真是会被无限降低。毕竟开国之君重视的就是武力,没有武力保证,文化又该怎么得到延续。   “今,天下已然安稳。虽有战事,却是瑕疵之癖。”张载显然有不同看法,看刘彦的眼神中满满都是热烈:“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国朝不缺武夫,缺行政之才。”   三兄弟嘀嘀咕咕,离得近的人虽然听不是那么全面和清楚,可是能站在这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听个大概就能脑补出概括。   十足年轻的孙放不动声色地观察纪昌,他在回忆纪昌过去都做了什么,思来想去的品味了一下,纪昌主政期间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并村成寨(城),另外就是搞出了合作协同劳动?   将百姓集中起来,成为城或县,使人口变得相对集中便于管理,那是一种官府使权利执行变得容易的事。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在打击宗族,要不一姓为一村是宗族做大,官方别说是管,为了不引起大乱基本上还得供着那些宗族大佬。   合作协同劳动有一个术语叫“合作公社”,就是集体劳动之后,再依照计分给予产出分配。战乱之后的年代里,该种合作劳动很有效,尤其还有利于成为半军事化的组织,汉国能够提供优质的兵源,这一套行政的功劳不小。   现在的汉国已经不是刚刚建立时的汉国,并村集中人口不再显得重要,社会稳定下来之后合作协同劳动变成了社会发展的障碍,孙放看纪昌的目光里面并没有敬佩,仅是因为纪昌当朝丞相的身份带有尊重。   以孙放的地位和消息来源,自然不知道一些政策到底是不是出自纪昌的手笔,仅是因为纪昌丞相的身份,一些行政自然是要被记在纪昌头上。他这么个年轻人,尤其是自认有些本事,脑子里分分钟觉得要是自己身为丞相一定能干得更加出色。   说到底,人没有真正去干某一件事情之前,看别人干得不怎么样,总是会生起“XXX就是个垃圾,换成老子绝对&%¥&……&%……”之类的想法,尤其以年轻人会这么想的居多。   不再年轻的一些人,比如压低了声音不断嘀嘀咕咕的三张,另外一些安静或是也在交谈的人,他们看纪昌会有羡慕和嫉妒,却是不会有什么贬低或瞧不起,相反还存在敬佩。   那是他们清楚汉国是怎么从无到有,又是以何等威势横扫八荒六合使天下归于一统,别的不用多说,仅是纪昌主政之下能维持军队粮秣消耗,使军队未出现因为缺粮而大败,就值得他们顶礼膜拜。   自然了,该敬佩归于敬佩,可是要说没觉得自己能干得更好的人,是绝对不存在的。有这一类思想的人,他们只能悔恨自己怎么就没及时发觉刘彦的存在。   “庾氏、谢氏……尤其是桓氏,他们……着实合该富贵。”王协脸上的表情在笑,声音里面却满满都是醋意:“旧时风光无限,新朝亦有族人得到重用,实非我等琅邪王氏可比。”   王羲之也在场,他听了王协的话不免皱眉,却是在这种场合难以说些什么。   任何一次改朝换代,家业越是大的家族就越是在进行赌博,赌对了未必会延续家族的辉煌,可是面临的情况总不会恶劣到哪去。更多原本默默无闻的人,他们幸运至极地早早从龙,就此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会在史书上留下或轻或重的一笔,亦是开创了一家一姓的辉煌。   “逸少,家族兴衰在于你一身,万不可马虎。”王协仅是现在就已经看到了太多正在摩拳擦掌的人,刘彦不是想见就能见,难得能遇到要是不搏一把,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世家子。他捕捉到极度蠢蠢欲动的孙放,却是没将孙放当做威胁,不留痕迹地对王羲之点了点卢偃、孙盛、习凿齿等人:“彼辈奋起之心旺盛,皆非庸碌之辈。”   天坛这边的文人本来就多,后面刘彦过来的消息被传出去,附近能来的谁不是拼了命想挤过来在场,就算是不能与刘彦面对面说上几句话,能被刘彦目光捕捉一下有个印象,说不定对于自己的人生就会有帮助。   庾氏有庾亮成为廷尉,谢氏有谢安成为征西中郎将,桓氏有桓温成了征南将军,独独曾经最强大也是最风光的王氏只有王羲之堪堪就是个博士。   要说盛极而衰什么的,王氏自王导之后的确是在自我收敛,能不露锋芒的时候就是低调。要是东晋小朝廷就一直那么苟延残喘下去,王氏低调地收敛倒是没什么,真要发生什么大事,分分钟还能爆发,还是那种一爆发就能掀翻桌子的存在。   可东晋小朝廷不是玩儿蛋去了吗?不但不能低调,相反是该奋力而起,王氏想要憋个大招,可特么王氏众多子弟基本上是“长歪”了,文学或许难有匹敌的对手,但对军事真的有点两眼抓瞎哇!   “乱世已经过去,不善军事不再是短板。”王协说着自己捏了一下拳头,只差举起来挥舞那么几下:“如今逸少为天子文用博士,虽然仅是代笔,却能亲近天子,定要抓住机会。”   文用博士就是个称呼,不是正经的官职,说白了就是因为王羲之写的字真的没人能比,被刘彦给了个博士的正式官职,干的却是抄抄写写的活。   “天子……已多次让羲之润色文章。”王羲之说的是刘彦不止让照章全抄,至少能在一些用词和写法上面给出建议:“羲之乃王氏子弟,明白责任之重。”   王协一听稍微有些激动,仅是单纯干抄抄写写自然是没有什么前途,能与天子说得上话才是关键,还能给出意见又能被接受则是无比喜人的事情。   “天下归一,乃我辈期盼之事。”孙绰的谈话对象是习凿齿,他可是知道朝廷正在寻找史家遗脉,就刻意结交习凿齿:“彦威久读史,当知轻重。”   史家遗脉是什么鬼?史家就是专门记载历史的家族,从上古到秦一统,又走到了西汉、东汉、西晋、东晋,但凡是诸夏苗裔当政,史家是绝对需要存在的角色,那就是个从黄帝时期就存在的角色。   要说起来的话,孔子他老人家也曾经接过老子的棒当过史家藏书馆的管理员,还干出了“去无邪”的大业,就是忒不地道地将自己认为不合适的书和诗给人道毁灭。   周室的史官就是诸侯国鲁国,干的就是记录周室历史的活。他们掌握着唯一的记载历史权力,历史上就发生过许多搞笑的事情,比如鲁国衰弱之后紧抱晋国(不是司马一家子这个)的大腿,对晋国发生什么丑事总会遮掩一二,要是晋国干出了什么大事必然是大书特书,最值得吹嘘的就是打服敢问鼎轻重的楚国了。   周室大权旁落,尤其是鲁国被灭之后,史官就不再是唯一性,只要是个诸侯国就能自己委任史官,能不能如实记载历史看的是作为史官的人,大多数能成为史官的人倒也尽责,如“赵盾弑君”、“卫君扒灰乱其国”、“秦王政薄其母幽禁”、“皇帝彻穷兵黩武”……等等很多事情哪怕是史官知道记载了会死全族依然是被记载。   孙绰知道习凿齿绝对是潜力股,无它,就因为汉国正在走向正规,刘彦哪怕仅是为了面子工程,怎么都该找个史官家族,好好地将记载历史这么一个有前途的职业父传子、子传孙……那么一代又一代继承下去。   罗含一边在为刘彦介绍工程的进度,另一边又会不留痕迹地关注纪昌。   东晋第一才子呢,能读书又能出名,还有人捧场给予美名,家世能差到哪去?罗含的先祖几代为官,或许没有四世三公那么吊,可是从祖父起到父亲那一代至少都是太守级别的人物,说是官宦世家真一点没说错。   要不然,罗含要是平民还敢搏出名,信不信刚展露头角就被一帮二代使用各种手段碾压,哪怕没被虐死人也绝对是废了。   对了,以司马一家统治的“天下”社会环境而言,平民或许能读书识字,可想踩入官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该是先成为某个达官贵人的部曲,为那个达官贵人卖命的同时,自己有什么能耐也是主人家的。   要是主人家有点良心,那就举荐那个人出仕,可要是做了点什么出彩的事情,功劳依然还是主人家的,他只能期盼能培养优秀的子嗣,花上数代人的努力成为宦官之家,可能得是等孙子那一代才有资格不让自己的功劳被他人所夺。   要是东晋小朝廷没玩儿蛋,罗含可是有着辉煌人生在等待,问题是……啥都甭说了,之前干了那么多,不止是罗含,整个罗氏一族现在只剩下泪两行,有些安慰的是“第一才子”的名号似乎在新朝也能用一用。   “陛下。”罗含是得到示意才点出习凿齿和孙盛,等待两人走进了开始介绍,介绍完恭敬地行礼说道:“臣所知者,另有陈氏、公羊氏、黄氏,未有到场。”   史家不再单传,西汉、东汉、西晋、东晋有出过史官的家族真不算少,尤其是司马一家子委任过的史官真的有点多,刘彦怎么都该好好的挑一挑。   习凿齿和孙盛被召唤到刘彦跟前的时候,其实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样的待遇,他们接受着刘彦审视的目光,小心肝禁不住“嘣嘣”乱跳,呼吸都有些要停了。   来了那么多人,仅有两个能够得到召唤,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不是吗? 第783章 老刘家的江山稳了?   挑选史官,最好是这个人自己能干,子孙后代也能把这一个官职继承下去,一代又一代地为帝王记载起居言行。   时刻伴随帝王的这种史官是所有史官中最特殊的一个,帝王醒着的时候他们必须在场,帝王走到哪里,哪怕是帝王正在出恭也得在场,随时随地准备工具记录帝王的一言一行。   并不是说除了时刻伴随帝王的史官之外就没有其它史官了,时刻伴随君王的史官一开始叫太史,后面有了新的称呼,几乎每个朝代都不一样。   其实任何朝代都有相当多的史官,只是负责的方面不同罢了,他们一般是隶属于同一个机构,早期官署被命名为“太史寮”,设立太史为主官,又有小史、内史、外史、御史,后面才经过多番的改革。   刘彦要称帝了,绝对是需要贴身史官的存在,记录他的一言一行,主要是留给皇室的子孙,尤其是历代储君好好地看一看开国之君平时都在干什么,压根就不是给后世的平常人看的。   想要看到皇帝的起居录得是改朝换代之后,要是国家没有完蛋的话,一国的帝王起居录根本就不是谁都能看的,甚至是帝王自己都没法看,更别说修改。   诸夏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后面的朝代给前朝写史,就是任何一个取代前朝的朝代,他们肯定不会去对自己推翻的朝代歌功颂德就是了,相反是会极力地抹黑,甭管是不是前朝的人干的,就是什么屎盆子都往上扣,以此来表明自己推翻前朝是绝对正确和伟大的事情。   任何朝代的灭亡肯定是有其原因,可是任何一个朝代的存在必然是有其功业,问题是在政治正确面前,那些功业连屁都不是。   “寡人寻找史家,一为晋、赵、代、凉、成、燕作史,二来便是充实署僚。”刘彦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摆谱,甚至是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看上去无比的和煦,可面对的几个人皆是一副满头大汗的模样:“听闻习氏与孙氏熟知史学?”   习凿齿和孙盛此刻只感觉是压力山大,太过紧张就毛细孔分泌出太多的汗水,不止是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其实是全都被汗水给湿透了,浑身黏糊糊的又不能有怪异举动别说有多难受。   现在当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史家了,该项职业随着西汉的灭亡早就不再具有延续性,由东汉开始太史府的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真不存在史官世家。   要说记载历史在上古时期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走到东汉之后是地位一降再降,最明显的就是“太史”不再作为三公,甚至连九卿之一都不算,连自己的独立府衙都没有。   到东汉之后的三国并立,史官的干脆是被腰斩,官名都改为著作郎,隶属于中书省。   晋篡魏又并蜀汉和东吴,可能是司马一家子也觉得自己干的事情挺不地道,再一次弱化史官的存在,由著作郎又改为大著作,官署地位更是降低到成为秘书省的一个下属小部门。   刘彦并不觉得自己是有什么德行有亏的地方,哪怕是终结了东晋小朝廷,那也是终结掉一个生于不义又注定死于耻辱的王朝,真没什么有愧于后世子孙的地方。再来是他也知道历史的重要性,肯定是要再次提升史官的地位,却也不会让史官去干不是本行的事情。   曾经的御史是“太史寮”所属的官职之一,秦汉时期御史就被专门摘了出来,再配属回去不是合不适合的问题,是御使大夫是三公之一,那么太史令难道要比三公的品秩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同时,将史官隶属某个部门所属也不合适,史官一定是要拥有自主的权利,只有不会被干涉到,才能保证记载历史的严肃性。   刘彦与众臣商议,其实也没有听取众臣的多少意见,是重新恢复了太史署的存在,设太史令为主官,再设少卿、少卿书和行令,统御各自的部门,又分别有自己的责任。   太史令虽然是作为太史署的最高主官,可实际上就是个藏书馆的馆长。   少卿负责行政管理,同时还担负钱粮管控。   少卿书就是专门时刻跟随帝王的人,历史上的司马迁就担任过这一个官职。   行令说白了就是基层的官员,负责统御太史署所属的杂役、随从等人。   听了刘彦的话,习凿齿和孙盛开始浑身打摆子,他们不是怕,是激动到难以控制自己的身躯。   为已经灭亡的王朝编史?作为文人不会不清楚那是一件什么事情,谁主持或者参与进去注定会是一件留名青史的事业,就是在当代能够参与写史也等于是被承认才情,活着的时候注定要被羡慕和尊重,死了还能将自己的名字传于后代,习凿齿和孙盛能不激动得打摆子吗?   习凿齿是襄阳人,家族世代为荆楚豪族,祖辈最出名也是最风光的是习郁。   习郁西汉末年生人,王莽乱政时期追随刘秀,起先是作为侍中。侍中就是皇帝的近身秘书,官职虽然小影响力却是一点都不低,某些程度来讲哪怕是丞相也不得慎重对待,要是得罪侍中的话,时刻伺候皇帝的侍中抓住机会给双小鞋绝对也能让丞相难受。   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改变,等待桓温开始兵出巴蜀攻伐李氏成汉,习凿齿就会被桓温所征辟,就此效力在桓温麾下,一直到桓温心生代晋的心思才找机会远离。   刘彦有向吕议、庾翼、王羲之等几人了解过习凿齿,众人给习凿齿的评价用词用句可能不同,大体的评价却是一样,说习凿齿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   习凿齿的确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历史上他一开始是服务桓温,后面离开桓温蛰伏了一段时间,又出任荥阳太守一职,等待前秦的苻坚崛起,不想效力苻坚隐遁山林,被世人评价才学不输于路机和陆云,后两者是前秦非常有名的文人。   无独有偶的是,孙盛历史上也是被桓温所征辟,在效力于桓温之前为任陶侃、庾亮、庾翼做过僚佐,可以说为之效劳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能人,他又能屡次被大能征辟,足以证明本身的才学。   孙盛看着非常文质彬彬,可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一点刘彦也在相关的了解中得到信息,孙盛就是一个文能提笔主政和武能上马统兵的人物。   刘彦召习凿齿,是纯粹地想要征募进太史府。他对孙盛则是有更多的期待,能文能武的人总是会更令统治者高看一眼嘛。   面对刘彦的邀请,习凿齿恭顺地应诺了下来。   孙盛在刘彦的目光注视下压力非常大,咬着牙才没唯唯诺诺,做出了跪下恳求的举动:“禀天子,小民虽熟史,于兵事更为擅长。”   众人无不侧目,他们非常佩服孙盛的胆量,竟是拒绝出仕进入太史府,请求刘彦指派军中。   “既如此,太史府一事便罢了。”刘彦才不会掉份到当场做出勃然大怒的举动,像是没有听见孙盛的请求那样,转头看向纪昌说道:“习凿齿便交由丞相安置?”   纪昌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孙盛,目光停留在习凿齿身上一个呼吸的时间,笑着对刘彦应:“诺。”   孙盛还是跪地的姿势,刘彦却是迈步走开,其余的人是随着刘彦的走动而跟随。   天坛这边已经被隔离起来,原本在附近干活的劳动者也是被带离,以刘彦为中心,周边早就是众多士兵分别在警戒。   让刘彦在身份暴露之后做一些亲民的举动,比如去和百姓握握手之类的?就是他肯去干,跟随身边的众臣也会死谏。现在不是现代,也不是嫌不嫌弃的关系,身系社稷万不可有突兀举动是其一,再来就是百姓连正视一眼都不敢,刘彦要真的是走过去信不信先吓瘫一地人?   所以啦,很多时候不是刘彦有没有那个心的问题,也不是群臣接不接受,着实是百姓们实在是“欧系在,空记不住,欧只鸡”的事。   刘彦将要离开天坛这边,他只是相隔着被士兵隔开的区域,那么远远地对百姓摇了摇手,下一刻给予的回应却是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之声。   离得远的人们,他们听到爆发而出的“万岁”呐喊,无不是困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年头“万岁”并不单单只能对帝王喊,遇到点什么高兴的事情也能吼上几嗓子的“万岁”,就是不高兴也能喊“万岁”,并不存在什么忌讳的地方。   “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呀!”   “难道是今晚加餐?”   “可能吧……?”   参与新旧长安各种劳动的人,他们吃喝都是由公家准备,不能说伙食会有多么好,就是真的不会饿到。遇到有什么节日的时候,官方也会很有人情味的加些餐,不敢说大鱼大肉什么的,可是汤里面多了肉味也是一种心意。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石仲在拍手上的泥土,弯腰也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直立起腰的时候才继续说:“应该是哪处的工程竣工了?”   “任二嫂那边的肉包子是十足的美味。”张丁认可了石仲的第二个猜测,想到了肉包子不由舔了舔嘴唇:“要不……下工的时候去买几个?”   石仲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才点头,他可是很想存钱在新长安买座宅子的。   国家工程不但是带动了作坊,人口汇聚之下也带动了很多与工业无关的产业,例如餐饮业就是其中之一。   高级的餐饮场所肯定是石仲和张丁消费不起的,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听着丝竹之乐,还能观赏歌舞,那是富贵人的生活,可以羡慕,却也只是羡慕,太遥不可及了。对他们来讲,任二嫂家的肉包子只需要几枚铜钱,是能够吃到嘴里的享受。   石仲等人听着远处越来越激昂的“万岁”之声,感觉有些异样的同时,没有多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子……”张丁一脸的目瞪口呆:“来了?”   石仲已经完全呆了,其余人也是差不多。   天子离百姓太遥远了,几乎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平时的“天子”二字就等于是头顶上的那一片天,怎么伸手都永远没可能触碰得到。   在百姓的理解之中,天子就是他们的族长,是关乎他们会有什么生活的主宰者,谁都不会轻易从嘴里说出“天子”两个字,哪怕是要说的时候谁不是带着忐忑或是激动,就好像天子真的能够时刻监控天地万物那样,还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万岁!”张丁突然间嚎了一嗓子,把周围的人给吓了一大跳,那还没算完,是更声嘶力竭地吼:“万岁!”   像是被张丁给提醒了那样,所有人都是跟着呐喊起来,他们这边也加入了呐喊着的海洋,与远方的人一块贡献音量。   石仲真没想过天子竟然会巡察工地,那一刻哪怕是没亲眼看到,可心里突然觉得天子也不再是一个称呼,觉得离得更近了的同时,该敬畏还是敬畏,可一种亲近感也生了出来。   宫城之中,崔婉本来是与拓跋秀在唠家常,旁边的几个孩子闹闹腾腾,外面的呐喊声传了过来,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后宫都能听见,没道理也是在宫城的其余官署听不到,众官员和署僚先后停下办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和心态听着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   “母后,他们在喊什么?”刘慎刚才是和兄弟姐妹一块追逐玩乐,被动静吸引住,不明白就跑来问崔婉:“是在称颂父王吗?”   声音掩盖了张兰和桑妙、谢道韫一块过来的脚步声,三人是满脸激动地出现,过去之后一也没人事先沟通,包括崔婉和拓跋秀在内,五个女人相续握住了手。   “我也要!”   “小屁孩,一边去。”   刘彦的四女儿刘福嘴巴一憋,差点没哭出来,却是被刘慎过去护着走到一旁,莫名其妙地看着很激动的几个长辈。   崔婉做出倾听状,又是激动又是含蓄,压低声音说:“稳了。”   啥东西稳了?就是刘家的江山稳了嘛。 第784章 世态炎凉   老刘家的江山一直很稳,刘彦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随时随地能够变出军队是其一,再来就是能够无视距离的存在转运一些物品,普通人或许并不知道,可是一些重臣多少是知道一些。   面对一个随时随地能够变出军队的效忠对象,还特么能无视距离转运物资,知道了的第一时间绝对是害怕,随后才能生出震撼的感觉,后面就是无尽的困惑。   一个王朝稳不稳有很多因素,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群臣对效忠对象的忠诚度,有了群臣的配合只要不是蠢到无可救药,施政哪怕是存在错误,国家也真的是乱不到哪去,就算是乱了也能及时的补救回来。   对于那些知道一些情况的臣工来讲,刘彦就是地地道道的天之子,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可真不敢心生叛逆之心。   说到底,谁特么脑子坏了去和一个能变出军队的人作对,赶紧地抱紧大腿才是正经事。   知道秘密的人不会去说,他们将那个秘密视为自己身份的象征,要是谁不知道那个秘密,好意思和他们凑到一块去不?   所以,汉国的群臣之间有龌蹉,也会存在意见相左,但通常是刘彦只要拍板要干什么,谁都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按照命令老老实实地干活。   刘彦回宫城了,是带着山呼海啸的背景而回,孙盛是跪了很久才重新站起来。   孙盛站起来的时候,可能是跪得有点久导致腿麻了,身躯颠了两下才算是站稳。他左右看了看,认识的人竟是走了个精光,有人也是劳动者重新入场干活。   什么叫世态炎凉?比如曾经的琅邪王氏无比风光,那个时候不管能不能巴结一下,谁都乐意凑过去舔脚趾拍马屁。琅邪王氏站错队之后,就是以前交情再好的人,虽然会暗地里维持联系,可真的不会像之前那样,甚至是一旦琅邪王氏出了事,谁也不敢伸手帮一把。   刘彦邀请孙盛入太史府的时候,那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生起了巴结的心思。可孙盛请求没有得到回复,甚至是刘彦连理都没有理地走掉,那些人的直接反应就是当孙盛这个人是空气。   孙盛一点都不生气,有的只是无尽的失落。他对于能够参与编史当然感到荣幸,可是进入太史府一辈子埋在档案堆,那可就真的是敬谢不敏了。   事实上,孙盛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神经,竟然会当场拒绝进入太史府,又提出进入军中的请求。他很清楚这样一来必然是得罪了应招的习凿齿,连带太史府的一大帮人也得罪,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给君王留下了什么印象?对自己的作为反思回来,该是狂妄呢,还是狂妄。   行走在吵杂的工地,孙盛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到下榻之地,路上碰见认识的,谁都是用怪怪的目光注视,然后远远地躲开。   孙盛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客栈,要上楼梯面对面碰上了习凿齿,两人下意识都站定下来。   习凿齿已经收拾好行礼,仆人早就在店外道路旁等候。他马上就要住进官方社区,甚至当天就要去太史府登记,随后就是到丞相府备案,做完这些就是官府中人了。   楼梯的台阶是往上,一人在下,一人在上,恰好是习凿齿要站高处,孙盛站低处,与实际的情况而言很贴切,不就是真的一个要青云直上,另一个依然无有所得吗?   一帮子文化人为什么要来长安?就是想要得个一官半职,好至少遏止家族衰弱的趋势,要是获得什么重要职位,也能获立一些功劳,升官得爵必然是能让家族再兴盛数十年。   “安国……”习凿齿拱手为礼:“此番……”   孙盛扯了一个笑容,自己都知道表情肯定很难看,回礼说道:“恭喜彦威了。”   其实两人现在说什么都会尴尬,可要是碰上了不搭几句话,难道就此形同陌路?   两个人顿足楼梯,该地方又是一个客栈,看到的人挺多,就少不了就是压低声音议论一下。   “虽不至违逆君王,可……”卢偃说话的时候是用手挡住嘴:“也差不多了。”   卢偃是与一些燕地士子在二楼大厅饮茶,他所在的家族可是有不少族人出仕慕容燕国,本人甚至都当过慕容燕国的太守。   慕容燕国已经成为过去式,就算是慕容家族还没有完蛋,可不也是逃到了草原深处。卢氏在慕容家族得势的时候扑上去求官,却不会跟在慕容这棵大树上吊死,发觉态势不对就弃官而走,等风声过去了却不得不再次出来。   这年头,要是家族里没人当官,之前有多风光,后面就会有多惨,节操什么的还是丢弃吧。不止是对卢氏而言节操不算什么,任何一个家族真都没有将节操当回事。   相比起一些曾经为胡虏效力过的家族,原本位于东晋小朝廷治下的那些家族其实要好很多,也就是曾经效力胡虏想被接纳为官的难度系数挺高,曾经为司马一家子效劳过的那些人则是要相对容易一些。   司马一家子再怎么说都是诸夏的一份子,为司马一家子效力是一回事,为胡虏效力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为胡虏效力的那些人都没干什么人事。   那是没得说的事情,为胡虏效劳就别想有什么好名声,再来是手里面也绝对是干过脏活,还能活着并有自由得庆幸没干过太脏的事情。   卢偃知道求官的难度,看到孙盛倒霉虽然自己没得到什么好处,可耐不住心里高兴啊。   “要不要……”戴逵很犹豫,却还是说:“过去?”   “还是不了。”郗超不住客栈,他的父亲郗愔在汉国为官,在新长安有一座府邸。他斜眼瞧了一下燕地士子待的地方,说道:“过去了能说些什么?徒然尴尬罢了。”   戴逵除了点头又能再说什么?只是内心里不免为孙盛感到可惜。他们这些一样来自长江以南的士人,天然上就是盟友,有人得官会士气大增是必然的,觉得有才的同伴错失了机会肯定也要感到可惜。   另外一边,蜀地士子也是将孙盛和习凿齿那尴尬的场面看在眼里,他们甚至还看清楚燕地士子眼里的戏谑。   “辽东之人竟然如此龌蹉?”苏崔举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没将茶盏放下,捂在手里感受温度:“幸灾乐祸之举,非君子所为。”   “怪不得他们。”常璩轻笑了一下下,说道:“已至元朔九年,燕地归于大汉将近两年,朝堂官署却无一燕地中人。”   客栈除了能提供住宿,由官府进购的新式茶叶也是相当不错,就算不住在这间客栈,喜欢饮茶的人也会过来。   巴蜀之前是被氐人李氏一族统治,却比燕地更早被汉军光复,蜀地士子一开始其实也是受到排斥,还是在对付巴、氐、羌的反扑中为汉国助力,挽救了一下形象。后面更是极力配合汉国对巴蜀的统治,慢慢也就被统治核心阶层所接受。   “我等效力胡虏,却不忘家乡故情。虽有助纣为虐之人,更多是阻止胡虏为恶。”姜昕说得理直气壮,他那么说也大体上没什么错,蜀人别的不用说,可是照顾乡党还是比较尽情:“他们?呵、呵呵!”   呵呵可以有很多层面的理解,可以纯粹是笑,也能是嘲讽,甚至可以化作千言万语的谩骂,姜昕有足够的理由对燕地的那帮士子用“呵呵”来概括千言万语,一切只因为燕地的读书人可能没有全部是为非作歹,可坏到流脓的坏胚确实是有点多。   “止于目前,依然有人暗地勾结胡虏,期盼慕容鲜卑能重回燕地。”常璩真不理解那些人的脑袋是什么构造:“听闻前月征东将军泰证据确凿地诛灭了阳氏一族。”   那个阳氏就是阳裕所在的家族。阳裕可是很有名的人物,只是要可以的话,他绝对不愿意自己是因为那样的原因出名。什么原因呢?就是阳裕很有个性,当着某个人的官,下一刻出卖效劳的人投奔其敌对,周而复始了那么几次,偏偏还能高官当得,人也活得滋润。   吕布因为根本就不存在的“三姓家奴”被骂了两千年,还会继续被骂下去。可阳裕呢?这么一个“多姓家奴”的人却没人骂,甚至在《晋书》上竟然还能留下好名声,几个有资格留史做评价的,给阳裕的评价还都特么很不错。   五胡乱华不是首次开启中国文化人给胡虏当狗的历史,史书有记载的第一个汉奸是中行说,可是在五胡乱华发生之后,给胡人当狗不再是件既是丢祖宗人,也是要被骂的事情,甚至还被引以为荣。   说不要脸,政客肯定排第一,可既不要脸又要名声同时掌握舆论权和记载权的文化人,他们真的是将不要脸发挥到另一种新高度。从另一个层面证实了一件事情,两汉之后再无真正史家,胜利者可以想怎么记载就怎么记载历史,有权也能随意玩弄历史这个美娇娘。   到处的角落,只要是能看到习凿齿和孙盛那场面的人,少有安安静静地看着,更多是在压低声音谈论,使客栈之内起了“嗡嗡嗡”的声音。   习凿齿很尴尬,是无比的尴尬,僵在原地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孙盛除了尴尬之外就是有些气恼了,他能猜得出那些议论的人在怎么说自己,无非就是不识时务胆大妄为罢了,可他很想吼一嗓子“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之类的,进了太史府或许日后会有新的机会,自己也的确是年轻能经得起熬,可那真不是想走的路子。   “谁是孙盛孙安国?”   一道洪亮的声音很突然地响起,众人下意识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入门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批人,来人皆是军方戎装,站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校尉规格的服饰。   客栈内原本还“嗡嗡嗡”地吵杂,刹那间就安静下来,可是下一刻更大的“嗡嗡嗡”又闹了起来,那是停下议论的人又更热烈地说话,太多人在说话可就不成了“嗡嗡”声。   孙盛自然也是要看谁在喊自己,看到来的是一群军人,有错愕也有忐忑,先应了一声,又对习凿齿行礼,才步下楼梯。   “该不会是……”苏崔拖了一个尾音,有点难以置信地问:“来捉拿?”   “胡说八道!”常璩警告口无遮拦的苏崔:“说话要动动脑子。”   苏崔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是为胡虏效力久了留下的后遗症,胡虏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找不愿意为自己效劳的人算账。   离蜀地士子不远的郗超和戴逵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两人都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戴逵是世家子没有错,却不是什么官场中人,屡次被征募不出仕,只喜欢画画和雕刻。他这一次来长安,纯粹是有太多的文化人过来,觉得是盛世也就来凑热闹,一点都没有进入官场的打算。   自然了,戴逵可以不入官场,可要是被征募却也是要入官场的。毕竟都已经改朝换代了,之前是一回事,现在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再任性也要考虑家族,他觉得最理想的是家族中另外的人出仕,自己依然专注于画画和雕刻。   孙盛很快就来到一群军人面前,行礼后默默站着。   “本人王永。你是孙盛孙安国?”王永一直盯着孙盛的脸在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得到答案之后点了点头,利索地说:“太尉传话,给你两个选择。”   孙盛还在懵着呢,下意识再次行礼等待下文。   “第一个选择,入太尉署。”王永真的是要将孙盛给瞧仔细了,困惑徐正怎么会去关注这么一个人,还一刻都不耽误地给了指示:“第二个选择便是出国境往平蛮校尉部报到。”   孙盛总算是回过神来,几乎是第一瞬间就大略猜测眼前这一幕是为了什么。他可能有些名气,但绝对没到让太尉派人传话的地步,是不久前天坛那件事带来的后续。   自然是没错了,徐正才不知道孙盛这么一个人物,会派人传话是刘彦的指示。而刘彦这么干无非就是一个意思,欢迎所有有能力的人为国效力。 第785章 陛下圣明   自消灭慕容燕国和拓跋代国之后,刘彦已经很刻意没有再派系统军队到陆地战场,与笈多王朝的战争却是不得不使用庞大的系统舰队。   现如今刘彦可征召的系统部队已经达到八万,阿三洋那边的海军用了一万,关中屯驻了两万,有四万五千的名额用在了农民身上,留下五千的份额作为预备。   在打江山的时候,尤其是早期,刘彦肯定是要好好利用系统部队,可是等到江山基本打了下来,再频繁使用系统部队则是有些不合适了。   很简单的道理,刘彦在世的时候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到下一代就没有了。导致刘彦必需有计划地弱化乃至于消除系统部队的存在感,尤其是在对外征战的过程中少用,仅是用来保证统治的稳固性。不然等待他驾崩了之后,建立的国家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真的会是一个未知数。   不是在危言耸听,刘彦能依靠系统部队打天下,甚至能够横扫世界岛,可是统治却不能只仰仗系统部队,强军是多多益善最好。   一个国家不能单独依靠一支强军,可以没有强军,却是不能所有军队都太烂。再来是国家的男人要得到锻炼,单纯用系统部队去打仗,国家的男人慢慢变成见不得血,这样的国家绝对不会有未来。   尤其是,刘彦希望更多的人能去到国外,见识民族竞争的残酷性是其一,看看世界有多大很重要,发财什么的只是顺带。   事实也证明了刘彦做法的正确性,中南半岛不但获取了庞大利益,也开阔了一部分人的眼光,后面开放西域更是一项一石多鸟的举动。   “向外开拓不能只是国家层面的事情。”刘彦耳朵里听着不断传来的欢呼声,说话的声音就不得不加大:“得让百姓参与进来。”   “陛下圣明无错。”纪昌不是在拍马屁,他作为国家的丞相能见证太多的例子:“开阔眼界为其一,疏导国内不满为其二,以其二为甚。”   其实国内的百姓也没有太多不满的地方,主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来了个大面积的天灾,不想打破无付出有回报的社会规则,官府无法无偿提供赈灾物资,那只能是劝有能力的百姓去抢,不想或无法去抢的人依靠工作赚钱来购买生活物资。   不是简单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那个道理,真实的情况就是从上古先秦一直到东汉结束,官府真的没有干过无偿开仓放粮的举动,统治阶层坚信人不能平白无故获得好处,要不然就是鼓励人们去好吃懒做,等着活不下去了有人来施舍。   官府不想好吃懒做和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思想蔓延,因为没有过白得好处的例子使百姓也没盼着凭白获得好处,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都信奉有所劳才有所得的淳朴理念。所以遇到灾年,官府会开放山川河流让百姓自己动手找吃的,百姓也不会什么都不干眼巴巴等着官府来赈灾。   “寡人绝不开此先例。”刘彦以前并不是这样想的,是了解以往的历朝历代为什么不那么干,接受了理念,像是在强调一样地说:“有所劳有所得,国家提供岗位,百姓劳动有所得,挺好的。”   在刘彦自小接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里面,对那一句“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所有民族里面最吃苦耐劳”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小的时候没有多想,慢慢长大接触到的信息多了,思想也逐渐成熟,对那句话有了自己的理解。   “官府总是希望百姓能够吃苦耐劳,不要有任何的怨言,老老实实地忍耐着,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刘彦看到纪昌脸上出现愣住的表情也跟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想起现在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寡人希望所谓的吃苦耐劳不是那样。相比起那些,寡人更想看到百姓活不下去了就去抢异国他邦。”   吃苦耐劳?还有那个“最”字?就如刘彦所想的那样,那些品德是官府最想要的,要说美德自然也是,可……   曾经刘彦有和人辩论过,被一句“要说吃苦耐劳,小鬼子才是当之无愧,一代人缩衣节食打造了可以横行亚洲的海军。小鬼子征服中南半岛,屡屡出现出击为了逮住战机而赶路累死在路途上的士兵,那才叫真的吃苦耐劳。咱们的吃苦耐劳?呵,就是无条件的任劳任怨,还特么不能反抗,就该逆来顺受。”给呛得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早先的时候,上古先秦一直到西汉、新朝、东汉、三国、西晋、东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愚民现象是有,可真不是太过严重,尤其是以一些朝代压根就没想愚民,相反是统治者拿着皮鞭驱赶民众去了解世界的几个朝代,哪个不是强盛时期?   等待愚民大业被干成之后,统治者的统治也没有稳到哪去,倒是教会了百姓应该逆来顺受,出现了数千万人抵挡不住异族百万人口的征讨灭国,夸张到数十万人就能打服并统治过亿人口。当然了,最惨的其实是阿三。   纪昌不知道刘彦心情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差,对刘彦的一些话也不是全然赞成,只是无比盼望大汉有国强民富的那一天。而他无比的清楚一点,想要办到得有有战斗力的军队,并且不能只有单独的一支能打。   诸夏历史上有多次出现整个国家只有一支强军的情况,该支强军的确是某段时期保证了国防的安全,可是向外开拓却会显得不足。   只有一支强军是那些统治者不愿意更多的强军吗?显然并不是这样的。是国家真无法提供更多优质的兵源,也可能是国家的财政支撑不了第二支强军的军费,或许是将门世家不希望再有第二支强军,反正整个国家的方方面面都在拖后腿,导致整个国家只有一支能够拿得出手的强军。通常情况下是那一支强军在某一场战役被歼灭或是重创,然后国家因为失去那支强军无可避免地走向了灭亡。   国家没有优质兵源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尤其是以承平最久又国情懦弱的国家很难找到优质兵源。   纪昌又再一次发愣了,他想了一下自己看的史书,没找到刘彦说的朝代。   “丞相便当寡人是在假设。”   “……”   有那么一个朝代,别说是优质兵源了,就是想找合格的人训练成士兵都难。不是该国家的男人都骨瘦如柴,是这个国家的男人从精神上就已经毁了,有再强健的体魄,却没有与之相符的意志和精神,满脑子想的就是东华门唱名,谁都清楚入了军伍就成下等人,国之重将都能被随意侮辱。   “不能吧?”纪昌是反对国家没恢复过来之前一直打仗,可从来没有想过折腾武人:“如此国家……难道不知‘武’乃一切根本?若是没有武力,昌盛繁荣以何保驾护航?”   刘彦无声的笑了,所以说那样的国家能支撑百年以上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是之前朝代留下了丰厚的民族遗产,也就是最简单的民族大义和华夷之辨使一些人愿意护国,要不然南北合起来能存在三百一十九年简直是违背常理。   刘彦不能让国家太过依赖系统部队,逐渐使系统部队消失在大众视野,他坚持认为这样才是正道,不是用系统部队无视伤亡地横推,培养军方的侵略性,以及使百姓迈脚向外,那样一来向外扩张不会仅是他们这一代,再来是二世而亡的机率也会无限降低。   “陛下(父王)!”   崔婉率众特别来到宫门处,远远地就行礼参见。   此时此刻,城内依然是到处吼着“万岁”之声,尤其是刘彦下令今晚给劳动者加餐,比之前更加热烈。   爱戴天子是一回事,能够吃上一顿好的才是正经事,之前或许是随波逐流地跟着喊上两嗓子,后面则是发自内心的欢呼。   刘彦一眼看过去,往后以及众妃都带着孩子,他们还特地换上了盛装,显得极其隆重。   在王室成员的后方,众多的臣工以及署僚是整齐地列队,随着前方的王室成员行礼而参拜。   能使百姓欢呼,不管是出自什么样的原因,肯定是值得统治阶层欢喜的事情。   刘彦要是不出征的话,平时其实是比较宅,像今天首次面对百姓而挥手还是第一次,百姓会欢呼也是在意料之中,内心里多多少少是既欣慰又得意。   汉国完成了驱逐胡虏的大业,复仇时时刻刻都在进行,挽救了汉人的心气,重新使汉人恢复了霸主地位,仅是给百姓可以安稳生活的环境已经算是一项功业。   谁都不能否认是刘彦给了万众最起码的安稳,不用像是生活在胡虏统治时期那样时刻会遭到欺辱,或忧虑丢了小命,更不用说为了复仇灭掉一族,还没有停止灭族大业,根本就是要对曾经欺辱过汉人的异族赶尽杀绝的节奏。   以上是精神上面的层次。   如果说驱除胡虏给予汉人安稳的生活环境是基础,刘彦还打破了司马一家子重新恢复“血统论”的垄断。   所谓的“血统论”初始是在上古时代,老子是官,儿子、孙子、重孙子要是没家出横祸的话也应该是官。不排除有人能从什么都不是也能成为官,可例子真的是少到可以,足以证明其困难程度。   已经被封圣的孔子他老人家,他的祖先是周王室分封诸侯宋国的君主,就和很多诸侯国被人篡位那样,宋国后面也是改了统治者,到孔子父亲叔梁纥这一代其实已经是平民。   叔梁纥是一位很牛逼的人物,说的不是他六十六岁才生出孔子(野合,因为是山地旁边,取名丘),是他的武力值很可观。有一次他所在的鲁国受到老大晋国的召唤。   鲁国为了缴纳保护费当然是被召唤之后,赶紧屁颠屁颠地派出军队听候晋国老大的差遣,叔梁纥就是被征召的一员,他在进攻“阳”城的一战之中,干出了举起门闸(千斤闸)的疯狂举动,成功地让入城的友军得以撤退。因为现场有晋国老大正卿家族的智罃和荀偃看着,还有六卿之一的士匄也在场,看到他那神勇的举动印象无比深刻。   晋国老大的高级贵族认为叔梁纥很牛逼,作为小弟的鲁国上从国君下到庶民也必须觉得叔梁纥非常牛逼。那得了,啥都不用犹豫了,赶紧把“大夫”这么高级的爵位给叔梁纥弄上,还得挑个富庶的城作为封地,研究了半天就觉得陬邑挺好的,那就是陬邑大夫了。   孔子他老人家得感谢自己的老爹争气,也要庆幸老爹争气的时候能被晋国老大的重要人物给瞧见,瞧见了还能顺口那么一提,要不然就没有后续的事情。毕竟是春秋时期啊,书是谁能随便读的吗?就算是能读书,是随随便便任何一人都能收徒,还在教学期间提供学生饮食吗?庶民没可能有那条件办到的哇!   第一个大范围打破“血统论”的国家是秦国,是商鞅变法给了普通人也有能成为牛逼人物的更好渠道,感谢历代秦王没有走回老路,使普通人的上进渠道没有断绝,也让这么件事情成为规则。   第二个要感谢的是崛起于微末的刘邦和那一群小伙伴,他们本身就不是贵族世家,没有传统贵族“泥腿子全特么玩儿蛋去”的思想,不但继承了秦帝国的体制也继承了变法成果。   要说第三个要感谢的,应该就是曹操,不过曹操是因为宦官家族背景前期得不到太牛逼的人物相助,后面是地盘越来大能用的人越来越少,可不就甭管什么家族背景,有人能用就很不错了。   从曹丕那一代开始,又历经了司马一家子的统治时期,轮到刘彦成为统治者,普通人正常的上进渠道被斩断已经有一百三十年。   “仅此一项,寡人便无愧于天下人。”刘彦并没有因为被隆重迎接就停了与纪昌的讲话,相反是让纪昌跟在比王室成员更近的地方:“泰安为寡人的丞相,应当知晓众生若是无上进之路该是如何?”   纪昌只想到“主人翁”这三个字,却不是西汉长公主刘嫖的故事,是只有可能参与到国家建设和治理,国家才是天下人的国家,要不然国家就只是个名字。 第786章 我叫桓温   “此战过后,新晋侯爵至少两人,以下无可计算。”   “功名祗向马上取。”   桓温与袁乔的对话发生在船上,两人乘坐于旗舰,周边有列队迎风破浪前行的庞大舰队,他们正航行在登陆阿三本土的航线上。   其实那一句“功名祗向马上取”是一首名为《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的诗的其中一句,作者是岑参,出自唐代。   现在要算的话,也就是五胡乱华的初期,还没有进入南北朝阶段,袁乔会说那一句,是刘彦恰好记得《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这首诗,于送冉闵出击草原的时候稍微改了改就给念出来,然后被传颂了出去。   必须说的是,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文化风格,例如两汉的“赋”、隋唐的“诗”、宋的“词”。刘彦在现如今的年代念唐朝的诗,某些程度来讲是属于“创新”,也就是弄出了之前所没有的格式。   桓温露出了追忆的表情,反复地念着“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这一句。   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两年,马上就要进入到第三年的阶段。   前一年基本是海上交锋,只出现一次因为笈多王朝攻击平蛮校尉部基地而爆发的沿海陆地战。这一次战事自然是以汉军完胜结束,还俘虏了相当数量的阿三贵族,不但是获得丰足的赎金,也从那些阿三贵族嘴巴里知道更多笈多王朝的情报。   第二年的情势变得比较复杂,汉国海军与笈多海军在大海的较量没有停止,战事规模也不是第一年时期可比,仅是百舰以上的海战就爆发了四次。另外,笈多王朝纠集了众多的小伙伴,打算从内陆向沿海配合海军再次攻打平蛮校尉部主驻地,更大的战事也就毫无意外地爆发。   就目前,汉国阵营以及笈多王朝阵营在陆地上的战事依然是在继续,只是双方越打越保守,战争已经变成了呆仗烂仗,各自依靠地形广筑堡垒又多搭建连寨,好好的战争打出了拆迁队干活的既视感。   陆地上的战争进入到僵持阶段,桓温想要的结果已经出现,那就是让笈多王朝以及纠集起来的众小弟陷在僵持战进退不得,创造登陆阿三大陆的战机。   在另外一方面,前一段时间汉国阵营这边也与笈多王朝阵营在后世孟加拉湾进行了一场大海战,结局当然是汉国阵营获得海战的胜利,虽然没有全歼笈多王朝阵营的海军,可至少是扫清了登陆的最大障碍。   遭受重创的笈多王朝阵营,他们难以再集结超过五百艘以上的舰队,大部分战船不是被击沉、俘虏,就是受创不得不修补,桓温没道理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哪怕知道登陆战依然存在风险,还是启动了登陆作战计划。   要是按照秦时历法算,十月过去之后就是新一年的到来,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就是进入到第三年。只不过现在过的不是秦时的历法,是汉孝武皇帝时期改的历法,得是正月初一才算是新一年的开始,双方的战事依然算在第二年份。   在第二年的秋季,笈多王朝纠集了众多的小伙伴从东面进逼平蛮校尉部,汉国这边是自然也没有闲着。   汉国有倭列岛提供数量众多的仆从军,还有自带干粮参战的波斯萨珊,后面罗马人也来插了一脚,只是罗马人只来了五百人。   在一场参战人数总合超过二十万的战争中,罗马来了五百人仅是能够提供存在感,要说能干点什么像样的事,那就是让笈多王朝生出被背叛的想法。   “阿三有那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委屈。”袁乔说到这个的时候很想笑:“他们一直以为大秦人是他们的盟友,显然并不是。”   对了,汉人当然知道罗马,就是延续老祖宗的习惯没称罗马,是称呼为大秦。原因则是该懂的都懂,一切尽在不言中。   汉国没有踏上世界舞台之前,笈多王朝与罗马因为繁荣贸易往来是友善的关系,某种程度来讲罗马还有意拉拢笈多王朝找波斯萨珊的不痛快。   得说的是笈多王朝对找波斯萨珊不痛快挺感兴趣,沙摩陀罗·笈多在公元三四三年就开始在资助寄多罗王朝(贵霜残部,为小月氏人),又借着季多罗王朝的手给予波斯萨珊境内那些不甘被统治的阿拉伯人、塞种人、月氏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民族资助,已经从事实上跟波斯萨珊在作对,区别就是没有正式宣战罢了。   “大秦人与我们有点像,就是做人忒不地道。”桓温却是用着欣赏的表情在说话:“他们完全将阿三当傻子糊弄,真不知道阿三现在该气成什么样。”   “是阿三自己不争气。”袁乔只是从实际角度出发:“若是阿三与我们的战争处于优势,大秦人自然还是阿三的盟友。”   “盟友?”桓温像是在听笑话,摇着头:“只有弱者才需要盟友。”   袁乔下意识就看向不远处的厄古泰·巴赫拉姆,稍微压低了声音:“将军慎言。”   “无妨,便是被听到,波斯人也会假装没听见。”桓温太清楚不过了,汉国与波斯萨珊的结盟不会长久,不过多少是收敛了一些:“波斯人……怎么说?挺……唔,热情?就是热情。”   波斯人发现汉人对阿三感兴趣可以说是欣喜若狂,他们本身就一直在面对罗马的压力,还要不间断地扑灭国内的反抗,真真就是感到压力山大,环顾四周又没能找到一个够分量的盟友,真的想要含泪说声“宝宝心里苦,只是无人可以述说”。   正是因为现阶段的波斯人极度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才会对汉人的出现想都没想就表现出友善,更恰巧的是汉人本来就是波斯人的祖先无比渴望的盟友。因为需要再有“情怀”,导致波斯人遇到了汉人立刻脸上泛起笑容,要是可以真的想要说句“官人,你总算愿意来宠幸妾了”,嘴上虽然没有说,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靠上去。   “原本以为第一年就能结束,已经快拖到第三年。”桓温对这个没什么不满的地方,要是没拖下来还没他上场的机会:“既然某来了,不会再有第四年!”   袁乔熟悉和了解桓温,源自于此很乐意与之搭档配合。   桓温从来都是一个怀有远大抱负的男人,不会去管别人怎么看待,只要能够达成目标,手段什么的基本是不忌讳。   要是没有刘彦来改变历史,桓温可是矢志不渝地要攻蜀,不管别人是赞成还是反对,他也真的做到了排除万难完成了攻蜀的志愿,恰恰也因为是那样被认为嚣张跋扈和不择手段。   别人不喜欢桓温,他也不会因为要被人接受而去改变自己。后面完成了攻蜀的目标,他手握的资源和武力开始令人忌惮,东晋小朝廷多次明里暗里地谋划要夺掉兵权甚至杀死,他自然是做出反击,导致后面与中枢的关系不断恶化,演变到生出代晋之心,就是有太多的牵绊,再来也是时局不允许,也就没干。   一个根本不会在意世俗眼光的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要是想要完成一件事情,过程根本就不重要,唯有最终的结果才重要。   在这个历史版本,桓温率军攻克巴蜀的那一刻,得承认他想要谋求巴蜀军政皆管的大权,想要按照众多门阀世家的老路,给桓氏经营和巩固一块基本盘。   问题是,桓温的谋求被拒绝,他观察到根本无法控制麾下军队,再有想法也只能放弃,就是多少会有些不甘心。   桓温在攻克巴蜀之后有那样的心思才是现如今的主流。不单单是桓温,换做任何一个世家子出身的人,不管是生活在胡虏治下的长江以北,还是生活在世家门阀控制下的长江以南,会生出那样的心思着实是太正常不过了。   “灭掉阿三之后……”袁乔看着桓温的侧脸,像是随口那样地问:“将军会谋求异大陆的总督职位吗?”   桓温没有看向袁乔,是看着远方已经出现的大陆架的地平线,平静地说:“全凭陛下裁决。”   袁乔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桓温肯定能猜出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问。   桓温当然知道,可一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点破就很没意思,可能朋友做不了,还会变成仇人。   事实上,桓温还真想过灭掉笈多王朝之后在阿三这边当总督,却不再是培植势力的想法。原因自然是他已经知晓刘彦的秘密,十分符合古人的想法,认为刘彦是地地道道的天之子,面对刘彦那样的一个人就是有再大的野心都要收起来,然后在规则之内谋求富贵,打造家族辉煌的延续。   “美阳侯如此人物,如今尚且……”桓温一些态度还是应该表露,说叨了一下冉闵想封王却没乱来,表示连冉闵那样的人都没敢在刘彦的统治下跳出既定规则,他又哪敢有什么违逆的心思。他扭头迎着袁乔目光,含笑说道:“我们已经知道‘天下’有多大,陛下也有过示意,总有那么一天的。”   桓温说的有些没头没尾,袁乔却是十足的听懂了。   刘彦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的态度,异姓王不是不能存在,谁的功劳够了肯定会封王,只是封国(封地)不会在诸夏旧地。   所以啦,刘彦统治下的汉国有野心没关系,不反抗老刘家的统治,没给江山稳固造成障碍,诸夏旧地之外那么广阔的疆土哪里不能封个诸侯王国?   远处的海岸线越来越近,桓温转身向着雀室而去。   从高空向下俯视,由至少三千艘大小船只组成的庞大舰队,它们就是那么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占了极广的空间,每一艘的船头都是由南向北。   海岸线并不属于笈多王朝,是笈多王朝西南部的一个小国,好像是叫吉塔拿多还是什么,反正汉国这边没在意名字。   作为一个连名字都让汉国不在乎的国家,吉塔拿多曾经是作为孔雀王朝的一个省,后面很幸运没被月氏人给毁家灭国。自然了,孔雀王朝时期他们的国名还不叫吉塔拿多,可是依然没人在乎。   根据汉军细作的调查,吉塔拿多的疆域相当于汉国的一个郡,有多少人口只能靠猜,该国的军队也就林邑那样的档次,国家没被灭亡是因为这里足够贫穷。   汉国这支庞大的舰队出现,岸上的阿三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像看不到尽头由大小船只组成的庞大舰队,每个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那样只顾发呆。   这边的人当然也是阿三,人种方面与笈多王朝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实际上不管是笈多王朝还是其余国家,他们真不是一个民族,后世的阿三之所以成“变成”同一个民族,那是英国老爷强加上去的。   桓温选择的登陆地区有点讲究,离笈多王朝的主要军港并不近,虽然没有天然的深水港,可是以吉塔拿多这种连屁都不是的小国,要是登陆部队会被阻击到无法上岸的地步,桓温就干脆从船上跳海,还准备就一沉到底,概因真不够丢人的。   庞大的舰队在抵近海岸约有两三百米的时候,中、大型缓缓停下,位于前方的船只忙碌着放下小舟。余下的艨艟则是没有降速,依然以全速向着海岸线冲锋而去。   艨艟是被改造了没有错,船底有加装了一片可拆卸的木板,就好像是鱼翅那样,区别就是位于底部,作用是保证船只在海上的平衡性。   岸上的阿三总算是有动静了,他们惊慌地喊叫着,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那样四散逃窜,就没一个想着阻止汉军登陆。   站在雀室的桓温通过望远镜将岸上的动静看在眼里,他改变了一下方位,注视着可能有藏兵的渔村,看到的却也是阿三在逃窜。   袁乔知道桓温在想什么,笑着说:“已经做过最后确认,不但这个小国没驻军,也没发现笈多的军队。”   “阿三是有点傻。”桓温放下望远镜,以嘲讽的语气说:“谁规定两国之间的战争只能在两国的疆域内进行?” 第787章 学英国佬地干活   暴力通常是在破坏规则,战争则是最大的暴力体现方式。   古往今来哪一场战争会将所谓的规则当一回事?只要能够获取胜利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行为,一般是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才会被谴责,要是成为胜利者就是干了再天怒人怨的事情也压根就不是事。   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历来就不存在正义或是邪恶,正义其实就是胜利,邪恶则是战败。   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会因为双方手里都有底牌而互相有些忌惮,那么就很有必要讲一些所谓的交战规则,那是互相都为强者前提下的一种忌惮,绝不对有什么高尚的情操。   强国攻打小国从来都不会在乎什么规则,那是小国没那个资格去享受强者才有的待遇。就如同人想要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哪怕是蚂蚁要求人用自己想要的方式踩死,人也依然不会去在乎蚂蚁的诉求。   “笈多不会忽视我们可能在吉塔拿多的登陆。”桓温已经踩在陆地上,背后是已经在安营扎寨的部队,前方是正在搭建渡口的工兵:“他们本来能够进驻吉塔拿多进行防御,却是没有这么干。”   挺简单的道理,笈多王朝要争取更多的盟友,那么就没有比汉军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和侵略性更能使一些国家害怕。那些国家害怕了,第一个选择就是靠向笈多王朝,与笈多王朝站在同一条战线来对抗汉国。   如果在汉军没有入侵吉塔拿多之前笈多王朝的军队先入内,吉塔拿多的人必然是会视笈多王朝为敌人。毕竟汉军的登陆还没有发生,笈多王朝却是蛮不讲理地先将军队入侵到国境内,等待汉军真的登陆,谁知道是不是汉军为了攻击笈多王朝的军队才进入吉塔拿多呢?   “我们已经登陆这个小国。”袁乔能猜测出正在发生的事情:“笈多王朝的特使应该早就在这个小国的国度,一直在等待我们登陆。”   “相比起早就构建反登陆工事的笈多王朝本土,多一个敌人并不算什么。”桓温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事:“笈多海军被我们重创,我们是可以登陆他们的本土,可是在完善的反登陆工事面前我们的损失会很大。我们需要在这一片大陆有一个桥头堡,这个小国的国境很合适。”   季节已经到了冬季,得说的是阿三这边的天气却依然十分温和,气温应该是在二十度左右。   阿三大陆因为寒流被喜马拉雅山给阻挡,是属于热带季风气候,终年处在高温状态,哪怕是最冷的时候大部分区域都有十五度以上,西部则一年四季是维持在二十度以上,那是因为那边属于沙漠环境(塔尔沙漠)。   桓温亲率的登陆先头部队有四万,后续还会有第二批和第三批,总兵力会达到十二万。   先头部队的划分,其中是常备军的五个师共两万五千战兵,来自倭列岛的一万三千仆从军,一千七百波斯军,三百罗马军。   最先投送上岸的是常备军部队,他们在登岸之后仅是经过短暂的休整就开始分批开拔,主要是对周边进行肃清,主要是干掉反抗的敌军和平民。   常备军出发之后,上岸的仆从军也会分批出发,他们将跟随常备军的脚步,干的却是俘虏看得见的人作为劳力,抢掠任何有用的物资。   正在搭设营盘和建造渡口的为仆从军。得说的是倭人真的很是吃苦耐劳,侍奉主人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和干劲。倭人因为所生活的区域有很漫长的海岸线,对于在海边干活并不会出现什么不适应,相反是很驾轻就熟。   超过十五条由海岸向大海延伸出去的木质渡口正在紧急建造,必要的水寨也要在后续建设起来,海岸线周围的树木算是彻底倒了霉,到处都有忙碌的人群使用锯子、斧头等等工具伐木。   多达三千艘的各类型船只,吃水深的船无法靠岸只能是停在海岸线两三百米之外,他们一部分是相连并靠停泊,一些则是成为三个弯月形在海岸线之外的三个方向拱卫,更外围必然是会有游弋警戒的编队。   “这里不需要过多的战船守卫。”桓温对着跟随而来的伏伟下令:“你带一支舰队出动,消灭任何看到的敌方船只,侦查东北部沿海陆地上的状况。”   伏伟恭敬行礼应“诺!”,没有任何迟疑迈步而走。   桓温到平蛮校尉部一年的时间都没到,一些指令得当的同时,对笈多王朝的战争进程也在加速,得到了将士们的爱戴。再来就是他在长江以南的杀戮太严重,多少是会令属于指挥体系的人心生敬畏,真不会有什么阴奉阳违的行为,相反是有命令都拼了老命地完成,怕的就是被宰了。   这个登陆点会被当成桥头堡来建设,海岸线需要建立足够多的渡口,水寨却是不用太过讲究。考虑到必然是会遭遇反扑,陆地上的工事建造也会加入计划,只是先期用一用,继续推进之后就会失去最大的价值。说到底汉军还是会离开,建设太好等汉军离开被阿三占了反而会成为麻烦。   桓温不会在这里久待,他率军来阿三大陆就是为了进攻,肯定是要主动出击。他早就定下了登陆之后的一系列计划,吉塔拿多这边没有天然港口,选择这里登陆只是为了减少登陆战产生的损失,真正合适的还是笈多王朝境内的克塔克港。   两天的时间对某些人来讲说快也快,对一些人则是像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登陆之后的汉军花了两天肃清了登陆点周围二十里之内的地盘,像样的抵抗并没有发生,时间基本上是消耗在俘虏当地的阿三身上。   这边的海岸,内陆的除了森林还是森林,导致当地的阿三其实是大部分生活在靠海的区域,仅是两天的时间仆从军就抓捕了将近两万人,杀掉多少则是没人去算。   “这里真的很穷。”袁乔在看缴获清单,粮食数量只能说还可以,可是值钱的物资真的没有:“当地人大多以打渔为生,除了沿海的渔村,一些人是生活在森林里面依靠打猎过活。”   不来这里真的很难有直观的印象,明明笈多王朝是一个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文明了,可是临近的吉塔拿多……至少是这一边的阿三竟然还处在几乎与石器时代差不多的文明程度。海边的渔村就不说了,生活在稍微内陆一些的人,他们要么是随便搭个窝棚,要么是在树上弄个吊床,或是生活在天然的山洞,竟然连屋子都不会建。   厄古泰·巴赫拉姆对这边的情况比较了解,为桓温等汉军高层介绍了一下,说的是吉塔拿多(他们称呼德拉王朝)的文明程度其实没有那么不堪,只是发展程度较高的地方只出现在王都。   “这一片大陆很神奇,王都与其它城邑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城邑与村落又是完全不相同的世界。”厄古泰·巴赫拉姆的表情很夸张,连比带划地说:“比如这里,我们看到的是原始社会一样的生活状况,他们对这种现象称呼被遗落的角落。”   就是高度发达地区、发达地区、普通地区、山沟子之类的区别嘛!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就是阿三这边会显得更为夸张一些。   “他们还真的是把牛当神兽的国家。”桓温在吃着煎好的牛肉,肉是牛排状,使用的也是刀叉,该种吃法可不是学自欧罗巴,诸夏的老祖先早有这样的吃法:“那么多的牛可以闲逛,他们却宁愿去捕鱼和捕猎。”   “牛在他们的宗教体系的确是神兽的一种,是他们至高神的坐骑。”厄古泰·巴赫拉姆所在国家的宗教有些教义与印度教是有重合,他本人对阿三也是相当了解:“这是一个宗教盛行的国家,连他们国王的统治根本都是建立在宗教体系之上。”   桓温对这个有做过了解,点了点头问:“说的是他们的种姓制度?”   “的确。”厄古泰·巴赫拉姆一点都不避讳地讲:“我们波斯也存在阶级,就是参考印度教而来,但没有信度人那么严重和一层不变。”   “我们也有阶级存在。”袁乔说的不是士、农、工、商,是皇族、高级贵族、贵族、平民、奴隶,士、农、工、商理念现在是已经出现,可是并没有成为国家划分百姓的制度:“哪个国家没有阶级的存在,像他们这种完全斩断平民上进的国家……不会有未来的。”   那个说法可是错了,阿三有未来,是少有的能存活上数千年的民族之一,就是阿三本来不是一个民族,是被殖民期间强制加上的理念,但他们的确没有被灭族。   必须承认的一点就是,种姓制度造就了阿三古文明的强盛,尤其是孔雀王朝时期,再来就是笈多王朝时期也中兴过,不过随后就一再沉沦。但那与制度无关,只与统治阶层有关,历史一再证明就算是一样的制度让不同的人来玩也会出现不同的结果。   厄古泰·巴赫拉姆稍微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所知道的是,已知世界上除了汉国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都是执行“血统论”的统治,也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相反是不讲“血统论”的汉国才是“异端”。   绝对没有错,现如今的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真的是只有汉国显得特别,那是上古先秦的秦国先进行“有能者上”的变法,给予“血统论”致命一击的则是大泽乡的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从夏朝一直维持到春秋战国的“血统论”在诸夏也就被终结。   桓温是世家出身,他懂事的时候就是生长在一个“血统论”重新复活的年代,不管是生长的环境还是本身的出身,源于是利益既得者的关系,哪怕知道“血统论”的危害,可是对于“血统论”是一种支持的态度。   与桓温相同态度的人真的不要太多,尤其是已经成功成为利益既得者一份子之后,谁都想着自己能富贵,子孙后代也应该一直富贵下去,真的少有人会拒绝那种世代富贵的制度,可汉国他们说了不算。   诸夏关于“血统论”的战争一直在进行,哪怕是有先秦的变法,再有大泽乡的那一句怒吼,可真的是一直都在博弈之中,就是到现代也依然是没有停止,最明显的证明就是山东曲阜的那一家子,不管朝代是怎么更替,那一家子一直存在并且活得相当滋润。   对了,事情有些改变,那就是刘彦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山东曲阜那一家子,不管多少人明示或者暗示,刘彦反正就是没想搭理,可是让那一家子烦躁得很,有点要搞事的样子。   “我们抓捕了一些刹帝利,还抓到了一个婆罗门。”袁乔需要在厄古泰·巴赫拉姆获得一些建议:“他们愿意为我们效力,前提是承认他们的身份。”   “在信度,贱民只是会说话的牲口,只有吠舍以上才算是人。刹帝利主军事,婆罗门的影响力需要谨慎对待。”厄古泰·巴赫拉姆诚恳地说:“如果大汉想要统治这里,承认刹帝利和婆罗门的特权会是有助益的选择。”   其实汉人真的不了解阿三,诸夏的贱民就只是一个称呼,阿三的贱民则是真正意义上的贱民。   在诸夏,贵族或许能对百姓予取予夺,可百姓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忍不住了就掀桌子让一切推倒重来。   在阿三,高级种姓对低级种姓的压榨,连低级种姓都觉得是无比的理所当然,反抗了不但要下地狱,连投胎都没法投胎,是无限度地进行忍耐。   “……”袁乔大体上是懂了,看向桓温,问道:“将军,国内可有指示?”   桓温有些郁闷地点头。其实按照他的想法,阿三要是不服就杀到屈服,杀一个不够就杀上十万、百万,就不信阿三杀不怕。可惜的是中枢给予的命令是承认愿意合作的阿三高级种姓。   “也好。”袁乔对中枢的选择有自己的理解,厄古泰·巴赫拉姆这个外人在场,有些话是说不得:“那乔便去处理。” 第788章 不行了,让我再笑一会   吸纳投诚者以为助力是任何入侵他国的势力都会干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吸纳投诚者还相当有用,不管是用来掠夺资源,或是用来镇压反抗者,那些投诚者一般会比入侵者更狠更毒。   袁乔去见的婆罗门有着很长的名字,名字越长就代表那个婆罗门所在的家族历史越悠久,可能还出现过一些值得家族骄傲的人物。   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按照排序米萨普就是名,库德劳斯和迪让应该是某两个值得骄傲的祖先,汗则代表他所在的家族在贵霜时期出过一个北方的贵族,最后面的可斯汉才是他所在家族的姓氏。   两人会面的场合由阿三这边来布置。   这是一个被精心打扮和装饰的场所,有一个环形的棚子,中间是高台承托着两个座位,高台的左右两边架起了篝火,一边是烤骆驼,一边是烤全羊。   骆驼是直接放在一种不知名的石头之上,或者说是直接被那种石头给掩埋起来,外围的篝火提供足够的温度,致使石头被烧红,再由石头来加热骆驼。   按照烤骆驼的惯例,是将骆驼驼峰切除和内脏清空,刷上一层又一层的蜂蜜,随后再塞进驼峰,还会放置进入一只小羊羔和一些鸡鸭鹅之类的家禽,它们一样是会被刷上蜂蜜,甚至清空内脏再塞进一些蔬菜或水果。   烤全羊则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基本是经过处理之后将羊给架起来,由底下的篝火提供温度,负责烤的人根据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刷上一些佐料。   遮阳棚子的主要布料竟然是用丝绸,支撑的柱子看去银光闪闪,放置着有罗马特色的躺椅,长型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肉食以及水果。   地面被铺上了地毯,瞧着还是相当名贵的波斯地毯?奢靡到连篝火那边都铺着名贵波斯地毯,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铺上地毯之后再点火,还是经过特殊处理裁剪出空间。   波斯地毯有分档次,便宜一些的就不说了,稍微上点档次基本上就是一个金币起价,历史上还出现过一张地毯卖出一千金币的夸张事,瞧被铺在地上的波斯毯毛色以及花纹,怎么也是百枚金币起价。   高台看着很像是莲花座,是采用孔雀毛和什么固化的晶片弄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瓣,瞧着非常的鲜艳,阳光照射之下五彩斑斓。   在莲花座款式的高台之上,两个看去金光闪闪的宝座摆放着,宝座不知道是纯金还是镀金,有着很复杂的雕刻,同时镶着众多颜色各异的宝石,甚至皇冠状的靠背处有一块看上去颇大的钻石。   婆罗门嘛,从来都不会缺少排场,要说只是现场的布置和装饰,那怎么可能足够衬托出逼格呢?少不了成群结队的各式仆从。   在棚子外围,身穿华丽希腊式铠甲的阿三应该有两百名,他们看上去身高普遍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皮肤颜色比较倾向于白皮肤系。身上的铠甲虽然都是希腊款式……也就是下摆裙装的类型,里面战袍为鲜红色,外面的甲胄分为镀金和镀银两种,武器又分持盾短矛以及持盾弯刀。   棚子的走道上,每隔三米左右就跪着一名女人,她们看上去种族比较杂,全部身穿白色纱质的吊带长裙,不同款式的头发之上有着环形的金属橄榄枝头饰,饱满的胸围两点尖尖有些若隐若现,腰部有着麦穗款式的腰带束紧蛮腰,跪下的姿势使开衩的裙摆被分在两边差不多露出大腿根部,臀部被紧紧地束缚着能看出美妙的轮廓。   在任何一个座位一侧皆是站着一名看上去十足娘化的少年,他们一手端着放置餐具的盘子做抬起的姿势,另一手是放着湿毛巾成拖在胸前的动作。   袁乔远远地看到阿三布置起来的场所有些愣神,却不是惊叹阿三搞出的奢靡。他是世家出身,该见识过的场面都有见过,早就对类似的场景麻木,越是看着奢靡的场面就越无爱,相反是进化到了低调而又奢华的程度,因此对阿三布置起来的场面只感到浓浓的暴发户气息,产生的看法是低俗到没一点文化层次,一点都不像是有悠久历史的家族该做的事情。   那却是袁乔误会了,诸夏是诸夏,阿三是阿三。   人家阿三讲的排场就是这样,越是重视就越恨不得摆上所有的财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富有和底蕴,同时也是表示对迎接客人的无比重视。   诸夏上了档次的人来安排的话,会极其所有地表现出低调的奢华,也就是很难有一眼看去就非常值钱的物品,可实际上现场布置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可能挂在壁上的一块玉,或是随意摆放的座椅和案几是名贵到没边的香木,随便一种什么东西可能就价值一万枚金币以上。   同时,诸夏布置起来还会非常贴近自然,极度讲究与周边山水环境的契合,反正是看不到又是金又是银,真要这么干才会显得丢人。   估计是阿三负责迎接的人发现了袁乔的到来,一阵音乐声诡异地从莲花座高台的底座内传出,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女人伸展双臂随着音乐的节奏像是蛇一般地舞动,随后也是缓缓地站立起来开始舞蹈身躯,后面更是开始了歌唱。   袁乔以及一众随行人员没有停止脚步,作为首领的袁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那些身姿曼妙的女舞者,其余人则是有各自的花样,不会呼啸或吹口哨,也没交谈,就是会与熟悉的人用眼神逗趣。   当袁乔这一些人走到那些希腊款式士兵差不多十米左右的时候,一阵“喝”突然被吼出,那些士兵根据身上甲胄镀层的不同分别排列自己的方阵。   排在前面的是身穿镀银甲胄的士兵,他们一手抬着小圆盾,另一手将短矛伸展而出,一边呼喝着一边向前踏步,看上去整体的动作倒是整齐。   排在后面那些甲胄镀金的士兵,他们用弯刀敲打着盾牌,跟在前面那些甲胄镀银的士兵后方迈步。   得说的是阿三的士兵突然有动作着实让袁乔等人吓了一跳,就是尽管内心有些慌,人却是没有乱做出什么举动,该继续向前走还是迈步,至于那短暂零点几秒的迟疑表现并不明显。   在不远处,一些正在待命的汉军,他们在军官的口令下开始列阵,就是即将保持阵型推进时,前方发生的一幕却是让他们忍不住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是不管甲胄镀金还是镀银的阿三,他们上一刻还满是杀气腾腾地组成步兵横排阵型在做推进姿态,下一刻却突然改变阵型,肃杀什么的完全是假象,一个个喜笑颜开地摇摆起身躯,嘴巴里也开始歌唱,一边唱还会一边跳舞着改变队形,变着花样用转变对新的方式来鼓捣着自己的舞蹈。   本来有些戒备的袁乔看到那一幕眯起眼睛眼角一抽一抽,脸颊也是忍不住抽搐了起来,随行的其余人干脆是憋不住直接笑起来。   “这阿三……都特么有病吧?”   “听波斯人讲,是个不唱不跳会死的民族。”   “某还以为是示威,没想是这么一出。”   这个时候,原本在棚子里又唱又跳的女舞者已经出来,她们就那么欢快地跳着唱着与希腊甲胄款式的士兵……?还是舞蹈者?反正就是混在了一块,继续发作着不唱不跳会死的病,就是一些舞蹈动作变得比较那什么,频繁出现一些做爱做的事情才会出现的姿势。   等待袁乔等人靠近棚子即将进入走道的时候,一个穿金戴银又满脸都是大胡子的中年走出来,那些舞蹈者也是聚拢了过去,音乐的节奏变快,歌唱的男女音调也变得高亢和激昂。   人群聚过来使袁乔这支队伍下意识进行戒备,可阿三果然就是个天生携带不唱不跳会死基因的民族,聚过去后又立刻唱唱跳跳地分散,士兵向外,女舞者向内。   “这特么一惊一乍的!”   “某刚才差点拔剑劈过去。”   “丢人,某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些饱满的双峰,跳起来一颤一颤的,美景啊。”   “是特么丢人,某不止看,等一下还会搂起码两个好好玩一玩。”   听着阵阵的议论声,袁乔一脸面无表情,内心里却是苦笑。他知道那些人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镇定,是用谈论来抒发刚才一惊一乍的紧张情绪。   阿三真的是太会折腾了,在场除了极少部分的阿三,其余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个个还是随着音乐在舞动。   袁乔率先进入环形的棚子,看到前方的动静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   那是一些阿三少年在做高难度动作,他们竟然能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托着湿毛巾,然后在做叠罗汉的行为,底座的人比较多,越往上的人越少,就那么越叠越高。   “那些阿三的怎么反复老是念叨‘一个大鸡巴’,是在骂咱们吗?”   “什么玩意?”   “就是‘一个大鸡巴’啊!”   “……”   神特么一个大鸡巴,那是一句歌词,翻译过来大意就是“听丈夫的话”之类的,男女的语气和语调不同,对应起来就是在调情之类的。   穿金戴银又一脸大胡子的人已经站定在袁乔身侧,他弯下腰去说了一句什么玩意,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待袁乔在前迈步,他才跟着着引领,走向了莲花座模样的高台。   袁乔上了高台,由于今天的阳光充足,第一看都快被金光闪闪的宝座给闪瞎了双眼,尤其是靠背的顶端那颗钻石最为闪耀,眯了眯眼才第二眼看向一个白白胖胖的人站在另一张同样华丽座椅的前端在行礼。   其余的汉国人员被人领着前往棚子,他们占据着半个环形,看着没靠背的躺椅略略抓瞎。   汉国现在当然有椅子,起初是作为马扎,后面是刘彦引领潮流才出现现代款式的家具,可是这种罗马款式的躺椅真没用过。   一些不知道是从哪出现的阿三,看着应该是贵族一类,他们走到环形另一边的棚子,对着依然站着的汉国人员行礼,随后被伺候着侧躺而下。   “那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半身不遂……”   “这形容真是贴切。”   汉人,至少是现如今的汉人,完全没有像是木偶被异族操控的习惯,他们才不会像阿三那样半身不遂地半靠躺着,是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罗马款式的躺椅上。   高台之上,白白胖胖的阿三婆罗门语速很缓慢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说话的时候肢体动作挺多,瞧着是在表现自己的儒雅之类的?   “他是在欢迎阁下的到来。”   袁乔就不得不看向来自波斯的翻译,明明这个阿三说了一大串,怎么翻译过来就那么简短的一句?   波斯翻译似乎察觉到袁乔的疑惑,脸上保持微笑,说道:“他用了相当多的修饰用语,汉人不信奉印度教的神灵,词语也多次出现重复,所以……”,简单地说就是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废话太多嘛!   袁乔看向了另一个在场的翻译,那是一名来自鸿胪馆的翻译。   汉人翻译有些迟钝,像是琢磨什么似得纠结了一下,对着袁乔点了点头。   汉国自己没翻译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主要是汉人真没觉得有必要去学异族的语言,哪怕是要学也是学同等级别国家的语言。   后面,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拖了下来,鸿胪馆那边倒是派了人手过来,但学习是经过波斯人和罗马人的转换,进度真的有些缓慢,一些词句和俚语什么的有太多不懂了。   袁乔对波斯翻译很不满意,就算是白白胖胖的阿三废话多,外交场合哪怕是废话也应该照搬翻译,不由警告式地盯了一眼。   “告诉他,我们的盘古大神、女娲大神、太一大神、……”袁乔可是说了不少神谱上的神明,有明确供奉的,包含三皇五帝全给念上,后面总结:“肯定比他们的神厉害,汉人不需要来自阿三的神明插手。”   波斯翻译已经是满脸呆滞的表情…… 第789章 你们的神灵不行   诸夏是泛信的情况,对于什么都会信奉,可要说信仰能有多么忠诚就真的是在开玩笑,其中就包括对祖先的信仰方面。   “……”白白胖胖的阿三婆罗门听完翻译也是一脸的呆滞表情,他用着迟疑的表情和语气说:“你们的大神有这么多?祂们都是主管战争的神袛?”   “至少你们的湿婆大神没有庇佑笈多王朝。”袁乔对神学比较陌生,但一点都不妨碍他用高傲的表情往下说:“或许你可以改变信仰,信奉我们的神灵。”   白白胖胖的阿三这一次却坚定地摇头:“我对湿婆大神的信仰忠贞不二。”   袁乔才不管这个阿三的信仰有多么忠贞,他倒是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情况。   阿三这边的种姓制度就是建立在宗教基础之上,作为顶级种姓的婆罗门先是宗教神灵侍奉者,然后才是代替神灵统治以下的阶层,放弃或改变信仰直接的后果就是统治产生动摇。   “你们又不是一神教。”袁乔乐呵呵地笑了一下,说道:“多信奉一些真正能够庇佑的神灵,没有坏处。”   白白胖胖的阿三迟疑着没有说话,他急迫地想要了解一下汉国的神灵都是什么样。   袁乔对诸夏的神谱了解并不多,见白白胖胖的阿三有兴趣,捡一些自己懂得来讲。   盘古大神、女娲大神、太一大神(东皇太一)的形象和职能早在商朝时期就已经被塑造出来。   女娲大神是商朝人的主神,还专门建有祭祀用的神庙。对于商朝人而言,祭拜女娲大神是一件很神圣且严肃的事情,他们坚信自己的祖先就是女娲大神用神泥捏造而成,对待女娲大神必须像是尊重母亲一样。   《封神演义》中写过一节故事,讲的是纣王题诗冒犯女娲大神,导致女娲大神不悦才有了天道灭商之举,得讲的是小说其实是取材于现实,纣王是有在祭拜女娲大神时有不妥当的举动,可题淫诗什么的绝对不敢(那时候有诗才怪,有也是颂),就那行为还搞得天怒人怨,给了西周伐商的借口。   越是远古的时代,信仰就越严肃,因为信仰不同而发动的战争不计其数,哪怕是到了现代也依然在发生宗教战争。不过要说纣王坏到流脓,那是西周胜利之后得到了历史撰写权。帝辛从王子到成为国王一直致力于消灭夷人和戎人,相反是西周一直有勾结夷人,谁好谁坏只是胜利和失败罢了。   自然了,袁乔才不会说女娲大神在商朝的覆灭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甚至都没讲商朝覆灭的过程,着重讲了一下女娲造人的故事。   “制造人类吗?”白白胖胖的阿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的存在也是湿婆大神的恩赐。看来神明的某些神力是一致的。”   袁乔刚才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听了翻译对于两个完全没有过交流的种族,信仰的神灵却有相同的能力略略感到惊讶。   地球上很多根本没有过接触的民族,他们都会有一样的传说。其中神灵用自己的能力来制造人类出奇的一致,使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件事情,要不然连接触过都没有,怎么会有相同的传说?   “湿婆大神不但造出了我们,他还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白白胖胖的阿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傲娇地说:“世间万物皆是湿婆大神的造物,包括光与暗。”   宇宙这个词很早就出现了,诸夏在不同的时期,许多大能有过多次的解释。   《文子·自然》说道: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庄子·庚桑楚》表述: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   《尸子》认为: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淮南子》解释: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阿三信仰的印度教更加的简单粗暴,宇宙就是一切。   波斯萨珊目前的国教,也就是琐罗亚斯德教,因为与印度教有教义的重合,他们认为的宇宙也是一切,甚至是已经将要兴起的基督教也是类似的观点。他们都认为是自己的主神创造出了宇宙。   “利斧劈开了暗,带来了光明,宇宙混沌形成了世界……”袁乔一点都不示弱,他蔑视地看着白白胖胖的阿三,高傲地说:“盘古大神能够轻易地劈开任何一个宇宙。”   “然后呢?”白白胖胖的阿三半是好奇,半是惊讶:“就劈开,没有了?”   袁乔其实就是想表达一个意思:你们的神灵能创造宇宙有什么牛逼的,俺们的盘古大神分分钟能终结。   目前盘古大神劈开混沌,力竭而身化万物,等等的一些事情还没有被塑造成为故事,只有关于盘古大神能终结宇宙的传说。   因为形象是破坏,盘古大神一直作为传说的存在,虽然有人信奉却是不甚重视,某些程度上还与蚩尤有重合,是被视为“兵主”类型的主神,于军队的信仰度比较高。   白白胖胖的阿三见袁乔说不出后续,觉得是自己获得了胜利,脸上出现了满足的笑容。   这个时候,袁乔才注意到音乐声已经停了下来,那些唱唱跳跳的阿三男女老少回到自己本来应该待的地方。   觉得自己获得胜利的白白胖胖阿三,他比了一个请袁乔坐到黄金宝座的动作。   袁乔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开始讲起了另一位太一大神。   太一大神是到西汉的建立才被视为主神,之前的存在感比盘古大神还低,那一段时期不止是汉室敬奉太一大神,草原上的匈奴人其实也有相当多数的部落是信奉太一大神,后面这个被司马迁作为匈奴人其实是诸夏后裔的证据。   在传说中,太一大神是初代的天帝,乃是上古天庭的主宰者,掌御天地生灵。到目前为止,东皇太一还不是妖族,只是粗略皆是来自混沌,同时也不存在帝俊,更没有鸿钧。   当然了,不管是哪一位神灵,他们的形象都是被人所塑造和补充,受到的信仰越是广泛,神灵的形象就会越生动和饱满。   要说起来的话,东晋时期恰好是诸夏宗教高速发展时期,西边有佛教入侵,本土的一些人则是致力于编写本土的神谱来用于对抗。像是盘古、女娲、东皇太一、帝俊,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太清)、元始天尊(玉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上清),等等的一些神谱有载神灵……也就是《封神演义》的诸多角色,其实就是在这一时期被编写出来,得说的是大部分的神灵都是有其原型,如灌口二郎神就是李冰。   明代小说家许仲琳写《封神演义》借鉴的就是东晋编写的神谱,不但是他,许许多多小说家写神怪故事之类的书籍,基本上也是要参考到东晋编写的神谱,再加入当代的地理志之类。   袁乔说诸夏的神灵肯定比阿三的神灵厉害,不但他自己深信不疑,随行的同伴也是觉得理所当然,哪怕是那个波斯翻译都觉得肯定是那样。   原因当然是诸夏揍阿三揍得找不着北,阿三的神灵却是没有降下任何的神迹,是不是能解释为诸夏的神灵也将阿三的神灵揍得找不着北,要不谈以阿三对信奉神灵的程度,阿三的神灵绝对不应该没有任何举动。   古人真的相信神灵的存在,就算是对信仰最随意的汉人也坚信这一点,他们在进行战争的时候,每每开战之前肯定是要对自己信奉的主神祭祀一番,甚至要不要开战都会先卜卦一下,不过人为操作的前提下,卜卦的结果肯定是因为人的需要而卜出适不适合开战的卦象。   某些程度来讲,汉国的高层对于神灵的存在是一种笃定的心理,会这样是他们无法理解和解释刘彦身上的秘密。高层的想法会影响到麾下,他们一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比坚信就是受到庇佑,屡次开战就是身上套着BUFF,就算是遭遇不利情况也会表现出更强的坚韧性和作战意志。   袁乔讲完了太一大神,又讲了三皇五帝,地方山水神袛之类的倒是没讲。   白白胖胖的阿三,包括在场的所有人,纯粹当成故事的人有,可当真的人更多。   阿三们则是纳闷汉人怎么对自己神灵发生过的事情知道那么多,依照自己的观念认为汉人能够直接与神灵沟通,某些程度上面来讲也必须承认汉人得到了自家神灵的庇佑。   对宗教信仰极其重视的阿三,他们一旦认为是那么回事,态度上也会出现认真的一面。直接的表现就是,阿三对于能够直接与神灵沟通和得到庇佑的汉人,不管是从表面上还是内心里,有了很明显的尊敬和畏惧。   “长史太厉害了。”   “可不是?懂的真是多哇!”   “那些阿三基本上都傻了。”   “别说他们,我也听傻了。”   较真的阿三其实有可爱的一面,比如白白胖胖的这个婆罗门阿三,他已经很慎重地在考虑除了信仰自己家的湿婆大神之外,该选择哪些位诸夏的神灵一块供奉。   袁乔会说那么多关于宗教的事,一来是阿三自己提了出来,再来就是根据对阿三的情报解析必须讲。   汉国在军事方面完全压制吉塔拿多,阿三们不是对手才会选择投诚,要是能在宗教上有压制,事情会变得更为好办。   后面也没有更复杂的事情,那个长得白白胖胖的阿三,不但语言上表示投奔汉国,还在还以契约的形式签下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的大名,少不了是一连串的印章之类。   袁乔刚才还能以“白白胖胖的阿三”来给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作为印象,确认合作之后就必须去记住那长得有些过份的名字。   有留下文字那是必须的事情,不但米萨普要签字,到来的刹帝利也要签名,结果就是一串又一串名字出现在“效忠书”上面。   从签名的那一刻起,米萨普就是得到汉国承认的“代管者”,他代管的地区将会随着汉军在吉塔拿多的扩张而增加,负责为汉军筹集物资和征调劳力。   另外的那些刹帝利,他们就成为汉军的“城管”,哪里出现反抗汉人的统治,他们就需要自备干粮带着私军去镇压,平时也担负汉军占领区的治安。   作为回报,汉国会承认他们的在吉塔拿多特权的延续,还保证将尊重他们的习俗。   事情敲定下来,后面就是吃喝玩乐的场面,一些汉人也的确是做到了先前要做的行为,比如说要怀抱几个异域舞娘好好把玩双峰的那一位。   袁乔品尝特别被端上来的驼峰,听介绍是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现场也的确只有他和米萨普能吃到,其余人就是吃骆驼肉和另外那些羊、鸡、鸭、鹅。   “我们应该尽快攻击萨特城。”米萨普说的是吉塔拿多的王都:“终结德拉王室的统治,才能使这一片土地重新得到安宁。”   袁乔根本不在乎这个小国是称呼吉塔拿多还是什么,更不在意统治这片土地的王室有什么名字,他微微点头,问道:“你们集结多少人?”   “三万!”米萨普借着高度看了一下环形棚子外的汉军,倒是有自知之明地说:“当然不可能像那些军队,能出动两千左右的刹帝利军团,剩下的都是贱民。”   袁乔至少是知道阿三这个地方只有刹帝利军团才算正规军,就不得不问:“德拉王室能征召多少刹帝利军团?”   “一万?或者一万五?”米萨普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们的登陆部队就来了不下于五万的刹帝利军团,是我们的五倍左右。我还知道五万对于大汉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数字,不然……我也不会考虑与你们站在一起。”   袁乔要为米萨普点赞,作为入侵者而言,像米萨普这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败类越多越好,就是等汉国真正空出手,他们肯定是要清理掉。 第790章 博弈无处不在   桓温很快就得到袁乔的回馈,拿到那一张效忠书之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随意丢掉,俨然就没当一回事。   汉军登陆吉塔拿多已经六天,港区已经进入到修建收尾阶段,就是水寨的建设速度有些缓慢。   第二批数量为两万的后续部队,他们是在第三天就抵达,他们接手了第一批部队攻下的一些区域,主要是一些具有固守战略价值之类的高地。   首批登陆的部队是在登陆后就向周围横扫,主要的扩张方向是东以及北,他们并没有遭遇到顽强的抵抗,仅是花了五天的时间就以登陆点为核心向东和北推进了一百二十多里,东部一直是被山区挡住才停下来,北部则是停在一片森林区。   第三批后续部队是在第六天抵达,恰好是袁乔回到营区,新到来的舰队也借着搭建起来的港口在卸载部队,他们的到来使登陆吉塔拿多的部队增加到十二万。   “我们最前沿的斥候已经初步窥探敌军情报。”桓温站起来走到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旁,点着东部山区的区域:“这里大概有六万左右的敌军,他们停顿下来依借地形建设防御工事,摆出的固守姿态。”   袁乔看着相对简陋的军事舆图点头表示明白,又见桓温的手在比划北部区域。   “阿三这个地方大部分都是原始林区,几近没有经过开发。”桓温的食指在点着舆图,个别区域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这里也出现了一批敌军,数量应该是十一万左右。”   笈多王朝那边的开发程度,尤其是王都周边和沿海地区,得说的是开发程度很高,城市以及村庄的密度挺密集。   吉塔拿多就是一个小国,称得上高度开发的区域仅是王都萨特城以及周边,城市的数量极少,要有也是村庄级别的聚集地。他们的疆域绝大多数地区可能有人,但真的是几近蛮荒,这一点也从米萨普那边得到证实。   “东部和北部估计是有十七万以上的敌军?”袁乔很重视这个情报,多少是有些感慨地说:“笈多的人口看来非常多啊!”   笈多王朝的人口的确不少,应该是在两千万左右,只是绝大多数是所谓的贱民。   汉国这边还无法清晰地分辨笈多王朝的军队架构,再来是敌军所在区域不好侦查,难以搞清楚已经发现的十七万敌军,有多少是刹帝利军团,又有多少是命不值钱的贱民武装。   “我们在北部区域发现象兵部队。”桓温对会遭遇象兵其实是早有心理准备,他为此还专门与厄古泰·巴赫拉姆了解过:“森林战的象兵不好对付。”   阿三又怎么可能没有象兵的存在?他们驯服大象的历史可以追述到远古,首个大批量使用象兵的阿三王朝就是孔雀王朝,他们就是依靠象兵击败了东征的亚历山大大帝,迫使希腊-马其顿联军退出阿三领地。   波斯萨珊也有象兵部队的存在,就是数量上并无法与笈多王朝相比,他们的象兵部队在与罗马的较量中可是屡次立功,是甲骑具装和弓骑兵之外的另一支王牌。   罗马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象兵部队,并且使用象兵的历史要早于波斯人。他们认识到象兵的厉害是来自于迦太基,要知道罗马是干翻了迦太基才成为地中海霸主。   而迦太基的弓兵和象兵部队都非常厉害,汉尼拔远征罗马的部队中就存在象兵部队,就是长途跋涉之后大象存活的数量稀少,但依然给罗马军队极大的震慑,甚至还正面摧垮了几次罗马的龟甲阵。   波斯萨珊虽然已经和汉国结成局部同盟,但波斯人可不会真的掏心掏肺,厄古泰·巴赫拉姆在为桓温介绍象兵的时候是往厉害的方面说,有说一些对付的方法,但是大象怕火这一方面根本没提。   “所以说波斯人并不可靠。”   袁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谁规定盟友就必须情报全面共享,就好像汉国不会告诉波斯人劲弩等器械真正的操作方法和弱点一样,波斯人哪会将自己依赖的部队弱点告知?   盟友?那不过是因为利益的需求而暂时走到一块的存在,诸夏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认清这一点。   真实情况是,自秦帝国横扫八荒六合之后,大统一王朝建立起来,秦帝国就不存在什么盟友。   或者应该说,诸夏历史上的大一统王朝从来都不存在盟友。   盟友是建立在有同等实力的基础上,诸夏大一统王朝哪个不是庞然大物,周边实力差不多的基本上就是敌对,哪来什么盟友。   大一统之下的诸夏王朝,要有也是属国或仆从国,还是那种带着玩,压根没奢望能帮上什么忙的属国或仆从国。   象兵一般指的是人驾驭的大象,大象通常还十分的巨大。有单纯依靠在大象耳朵上弄上纤绳的象兵,也有装上篮子带几个弓箭手的象兵。   阿三这边的大象体积其实还算小了,基本上也是只依靠在大象耳朵穿孔弄上控制的绳子,驾驭者驱赶大象进行冲撞或是践踏。   曾经的迦太基,他们的大象体积就非常庞大,根据罗马的一些史料记载,迦太基巅峰时期的大象足有五六米之高,甚至还有七米高的大象,装上篮子之后除了驾驭者还可以搭载六七名弓兵。   相对比的是,阿三这边的大象普遍是在三米左右的高度,少数能达到四米,极个别能达到五米,真没法和一样是玩象兵的迦太基相比。   桓温知道大象怕火是从随军的罗马人那里得知,还知道了大象体型虽然庞大却胆子很小的情报。   罗马现在已经没有象兵部队,不是说他们的领地内没有,也不是缺少驯服大象的手段(仆从),是大象本身是一种娇贵的动物,分裂之中又陷入财政陷入困难期的罗马,三方无论谁都养不起庞大的象兵部队,象兵部队的数量少了又起不到什么关键效果。   “以地缘政治来讲,我们与波斯人的同盟注定会破裂,差别是我们什么时候扩张到他们的边境。”桓温对于远征波斯还是相当有兴趣的:“他们也知道这一点。”   波斯萨珊怎么也是一个帝国,不会像是一些小国只考虑现在不思考未来。他们与汉国一块对付笈多王朝,为的就是斩断笈多王朝对罗马的远程“补血”。在同盟的过程中,波斯萨珊以自己的政治声望将两萨特拉普、伐迦陀迦等几个国家拉进同盟,往恶意的方向思考的话,是见不得汉国独吞攻下笈多王朝的好处。   两萨特拉普和伐迦陀迦与笈多王朝都有陆上的边境相连,与汉国这种需要跨海数万里运兵来战的国家相比,占的便宜不会只是一点半点,不说是财富掠夺,占下多少土地也能最大程度地消化。   “波斯人很聪明。”袁乔已经可以预料到一点:“一旦笈多覆灭,大汉与两萨特拉普、伐迦陀迦必然是会出现纠纷。”   在开战之前,波斯萨珊已经严正声明不会占领哪怕一寸的笈多国土,他们给出的建议是除了波斯萨珊之外,同盟阵营的国家战时攻占多少,那些土地就算是占领国所有。   汉国这边不是没看透,可看透了依然没有给出反应。波斯人想让汉国与两萨特拉普、伐迦陀迦产生冲突,其实是正中汉国的下怀,汉军过来阿三大陆可不是一个笈多王朝就能满足胃口,以其后面再去找开战的借口,不如顺水推舟。   “温很想看一看,到时候波斯人会有什么选择。”桓温压根不在乎有多少敌人,能建功立业的战争越多就越高兴:“要是他们选择扶持那两个小国,大汉完全能够帮助大秦人。”   袁乔与很多同僚的看法其实一致,真要让汉国选择一个长期盟友的话,已知世界中还真没有比罗马更合适的对象了。   那是两国所处位置本身决定了的事情,汉国在东方,罗马在西方,两国同样是控制着陆地到大洋的所有土地,中间却是一片广袤到夸张的大陆,没有太大利益冲突的同时,两边结成盟友向中间扩张,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与罗马结盟的观点早就有人向刘彦提过,支撑点就是上面那个,存在疑虑的是罗马自行分裂,真要商谈结盟得是等罗马重新统一之后。   当然了,汉国与罗马真要是结盟的话,盟友关系只会维持到两国的边境相接,中间可能会和平相处那么几年,随后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旷世战争爆发,决胜出世界岛的唯一主人。   “我们估计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桓温有着很明显的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精神:“我们这一代能为后来人打下基础,也算是生逢其时。”   袁乔没有想那么远,精力是放在当前的战争。他停下交谈走到一侧观看近几天没来得及看的情报,着重注意笈多王朝西部的战争态势。   “与笈多西部边界相连的两萨特拉普和伐迦陀迦,他们皆是能出兵十数万的大国。”袁乔一边观看情报,一边说:“他们已经按照约定开始进攻笈多。”   桓温早就看过那些情报,要不也不会有上面的一些谈话。   伐迦陀迦长期与笈多王朝有边境摩擦,平时两国都在边界屯有大军。伐迦陀迦对笈多王朝的进攻不但要面对笈多王朝的大军,还要一处又一处工事地打过去。   两萨特拉普之前与笈多王朝的关系还算可以,某种程度来讲算是友好,不过这一次两萨特拉普可没在意什么交情。恰恰是两国之前的关系不紧张,导致笈多王朝仅是在边境布置少量驻军,等待两萨特拉普突然翻脸不认人,尽管笈多王朝是有事先察觉,可笈多王朝想要调动军队布防无论再怎么快都会显得仓促,两萨特拉普又是以骑兵作为先发,短短十来天就侵袭到笈多王朝国境百里之内。   “以后会有好戏看。”桓温不无恶意地说:“伐迦陀迦推进艰难,死伤也肯定非常严重。他们看自己的邻居轻易地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自己却被挡住,会有什么想法?”   “约定的是攻占多少疆域,日后那些疆域就归攻占一方的国家所有。”袁乔想的是另一方面:“为了达到平衡,波斯人应该会支援伐迦陀迦。”   “必然的。”桓温却是不看好波斯人玩的平衡政策:“波斯内部不断爆发动乱,又要面对大秦人的实际威胁,能抽调多少军队?就算是能抽调出军队,想必波斯人也不会乐意拿自己的军队去帮伐迦陀迦的开疆辟土流血。支援装备?听说波斯的财政也不乐观。”   要是波斯人没想当棋手,也没有隐瞒大象弱点的话,桓温其实并不会那么幸灾乐祸,既然波斯人不地道,那也别怪他没有节操想看盟友的笑话。再则说,他本来也没多少节操,要是波斯人自己没搞砸,他都想下绊子。   两人正说着呢,外面有人禀告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乘坐船只过来,并且已经派出随从进行通报,说很快就会来找桓温。   “赌五个铜板。”桓温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几:“他是来求援的。”   “购置军械。”袁乔做出思考的神态,语速缓慢地说:“且不知道国内是否同意?”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在一个月前从汉国本土抵达平蛮校尉部,应该是收到国内的什么指示,极大的可能性就是桓温与袁乔刚才说支援伐迦陀迦的事情。他刚离开汉国,马上又回去不是不可能,但现在的季风显然不对,再去汉国要耗费的时间太长,找桓温成了最佳的选择。   没有多久,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经过通报进入军帐,几句客套话说完直奔主题,还真让桓温和袁乔给猜中了,就是商谈购买军事装备来的。   袁乔走出去,很快又走回来,递给桓温五个铜板,随后去做到一旁默不吭声。   桓温把玩着五个铜板一脸莫测地注视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看得后者有些心里发毛。 第791章 良心不会痛吗?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其实是被桓温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原因自然是波斯人玩的手段并不高明,他们没有天真到认为汉国那一方面不会察觉到。既然清楚汉国能够猜测到波斯萨珊想干什么,或是一切的布局又是为了什么,一些行为暗地里干一干也就罢了,自己搞砸了又来向汉国求助,那就显得相当的可笑。   “粮食。”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有勇气开那个口,是他有筹码:“大汉不需要直接出兵,仅是贩售军械,伐伽陀伽使用粮食付账。”   桓温嘴角一直勾着,没有直接给予冷笑,可嘲讽真的是摆在明面上。   五国同盟的盟书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攻占了笈多王朝多少土地,那就是归于占领方所有。   与国土相比起来,有更重要的资源吗?伐伽陀伽或许不缺人手,可能也不缺粮食,就是真的缺乏足够多优质的军械,要是能够得到军械补充肯定能武装更多的人投入战争。对于一场灭国之战而言,不缺粮食的前提下,只要军械足够多,不但能够及时替换损坏的兵器,还能武装更多的人员参战,投入的部队越多不但可以更好打开局面,必然也是能够占领更多的土地。   “我所知道的是,大汉在所有能购买到粮食的地方都在大批量采购。”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多少还是要脸的,讪讪笑着说道:“大汉发生灾害了,不是吗?如果将军能够获得大批量的粮食,想必贵国天子会非常高兴。贵国天子一高兴,将军……岂不是?”   袁乔见桓温丝毫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身为远征军第二号人物不能让场面太难堪,缓缓开口说道:“只有陛下能够裁决是否对外出售武器。”   桓温就不知道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是真的天真还是假的天真,毛病了来找他这么一个领兵在外征战的将军购买军械,难道不知道统兵将领本来就担惊受怕被中枢怀疑忠诚?别说是贩售军械了,就是有点出格的行为都没敢做,还特么要大批量采购军械,都让他怀疑波斯人是不是在算计自己了。   “啊?”是这样吗?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不像假装,用着错愕的表情说道:“我以为将军既然能够统率大军出征,会有自主权。”   那一刻桓温手伸向了剑柄,袁乔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要是挑拨离间的话,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做得也着实是有够低级的。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不傻啊,他看到桓温和袁乔脸上难看的表情,无比尴尬地解释:“没有别的意思,我国统兵出国境征战的将军有很大的自主权,包括贩售有利润的军事物资。”   每一个国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不是吗?或许波斯萨珊的情况就是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的那样,更可能有些国家的情况比波斯萨珊还自由,但那并不是诸夏的王朝。   “据我所知,贵国在上一场战役获得大胜(第一次平蛮校尉部防御战),和近期的陆上战争,缴获了相当多信度军队的武器?”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很明显地发觉了来自桓温的杀意和袁乔的恶意,可他并不打算停止,极力争取道:“无法贩售贵国的武器。如果换成来自战场的缴获呢?”   汉军有自己的制式装备,讲求的是武备上的“整洁”,缴获阿三的装备的话,除了一些弓箭的箭矢之外,大多数对正规部队并没什么用处,除了提供给仆从军之外,都是随意堆积在仓库里等待补充仆从军,很可能也只是放着生锈。   阿三的装备挺杂,汉军缴获的军械以短矛的数量最多,那是阿三在武装所谓的贱民时标配,战场上包括来自于后面仓库的攻占,数量多达二十八万杆。其余战剑、弯刀、匕首、长矛……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武器,合起来还没短矛的一半。另有阿三特色的长弓将近一万八千副,各色箭矢……以竹箭的数量最多,合起来总数量三十七万支。防具方面就更杂,能拼凑成套的铁甲、皮甲也就不到三千套,木甲、竹甲、布袄甲和一些怪玩意则是干脆连统计都懒得干。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见桓温和袁乔久久没有回复,再看两人差不多阴沉到能滴出水的表情,难以置信地问:“难道连缴获也无法自行处理?”   诸夏历史上,很多私下贩卖军械的臣子,他们连座坟墓都不会有,也就不存在坟上的草长得密密麻麻,才不会分贩售国家制式军械,还是来自战场上的缴获,反正私下那么干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光是私下贩售军械,就是私下堆积超过国家因为身份许可之外的兵器,分分钟额头上会出现“反贼”两个字,自己连带三族之内随时会被拉到菜市口。尤其是以甲胄的控制最严格,国朝还允许民间能够有武器,只是数量和规格别超过规定,但是不管哪个家族或个人敢储备十套以上的甲胄,一旦发现是没得说的事情,咱菜市口见。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面对保持沉默又是一脸阴沉的桓温和袁乔,表示内心的压力比山还大。他跟着沉默了有一会,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难怪大汉会那么稳定……”   还是那句话,每一个国家的国情都不一样,诸夏曾经也有过可以随意贩售军械的时期,甚至只要有钱就能武装起能武装的部队,尤其是商贾养一支部队用以保护商队最为正常。   春秋战国阶段就频繁出现非国家武装却能逮着国家军队按在地上摩擦的私家武装,除了极少数的诸子学说之外,任何一个昌盛的学说基本上都是有自己的“护派私军”。有一段时期最大强悍的墨家干脆是直接骑在至少六个诸侯国头上为所欲为,甚至墨家还能与战国之一的秦国硬碰硬拉出军队开干,结果是秦国花了两代人的时间争取墨家的支持,后面估计是利用完了干脆灭墨,就是没灭彻底,可也让墨家直接一蹶不振。   诸夏的“古典”时代是终结在战国开启的序幕之中,随后秦帝国横扫八荒六合又制定了新的规则,走到汉初刘邦称帝后的时间都是奔走在消灭自己封的那些诸侯王,又到了刘彻因为击败死敌匈奴达到“唯吾独尊”的权威,对民间持械的容忍度其实还算比较高,可是对体系之内的人员控制就是严格到没边,要是中央朝廷没有要完蛋的迹象,一些红线就是一碰必死。   至少是在两宋之前,其实诸夏的官方是很鼓励百姓持械,那是他们清楚平时持有兵器的百姓能够熟悉使用武器,等待征召起来稍为强调一下纪律就是一支马上能拉上战场的大军,要是平时连武器都不让摸,等需要兵源的时候,征召来百姓要是不经过训练拉上战场就是送死,可要是训练征召来的百姓又要消耗太多的时间。   鼓励百姓持械以两汉为甚,尤其是西汉时期只要是成年男子都要至少学会使用弓这一件武器,那是民俗中只要生出男孩,家长肯定要拉着婴儿的手用玩具一样的弓射四方。讲究的冠礼中最为重视的还有射艺、技击、驭术,可以不是非常熟练,但不能不会。所以了,刘彻要与匈奴开战,征召命令一旦下达,分分钟拉出数十万军队,后面极度重视骑术,汉家骑兵开始横扫草原。   要说始皇帝手天下兵器铸十二金人,那是收缴六国的兵器,可不是收缴秦人的兵器。   两宋?他们是受到五代十国的影响,禁止百姓持械当然是为了统治的稳固,然后等待异族的军队杀过来,没组织了立刻能打的军队,百姓更是待宰的羊羔。南宋末期,文天祥一再组织反抗,未陷落的地方都是相应,福建和山西位处后方又因为地形的关系保有相当元气,大半个福建和山西的男子基本上是追随着抗击入侵,那还是福建和山西的男性有“南蛮”属性,于南宋时期是被特别允许持械,可是前仆后继的下场却是一再全军覆没。   在其余的国家或民族,他们或许有过中央集权的运动,可是好像都不怎么成功,基本上要将所有权力掌握在手里的统治者,要么是行到半途自己放弃,要么是直接被掀翻了桌子。强制收权的那些统治者,十个之中八个被曾经的部下弄死,一个被突然爆发的叛乱吓死,另一个是用各种花样的手段自杀而死。   “封建”在诸夏消失,其余文明却是一直存在下去,“领主”这一个有前途的职业,哪怕是到现代都还没有完全消失。   “大汉与所有国家都不同。”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没有放弃前来的目的,可现在并不是胡搅蛮缠的时候,讲一些其它话题缓解气氛:“以我们的国家为例,我们并不允许平民持有武器,这一点与你们不一样。我们国家的领主以及将军,只要财力允许则是可以有自己可以承受的武装,平时用以保卫领地,战时随军出战。”   桓温与袁乔对视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没有说假话。   “你们称呼的安息,也就是我们的帕提亚时期,七大家族都拥有庞大的私军。”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显然是陷入一种思考当中,看表情还挺重要:“帕提亚在与罗马的战争中,部队一直一再被成建制的消灭,罗马军队兵临都城,他们的选择是观望再观望。”   诸夏历史上暂时还没有出现国家被异族消灭的事情,也就不存在国家野战部队被消灭,敌军都已经攻到帝都,可是其余地方上的武装却没有支援或是救援的情况。在异族军队靠近帝都的例子当中,诸夏但凡是知道消息的诸侯,有史可载的也就是周幽王姬宫湦被犬戎攻入西周都城镐京,可能是犬戎入侵的速度太快,又或是其它原因,反正不是周幽王姬宫湦为褒姒干了“烽火戏诸侯”导致诸侯离心,当时各诸侯是冷眼看着犬戎攻入镐京并杀死周幽王姬宫湦,除此一例外皆是各地发兵勤王不绝。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在讲帕提亚帝国的覆灭史,可是他没说的是阿尔达希尔家族见国家灭亡难以扭转之后,背叛了发誓效忠的对象,干脆就控制最后一支武装部队在地方上割据蛰伏,与众多手里掌握或多或少武装部队的其余人那样,等着罗马人洗劫了都城,又一路洗劫着回去,然后他们率先向曾经的效忠对象动手,后面又战胜了其余竞争者,才有了萨珊这个国家的建立。   “我了解到的是,大汉的任何人,只要有产出就要对国家交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也没奢望能得到回复,自顾自往下说:“我们国家的领主不需要,罗马……也就是你们称呼的大秦也不用。”   波斯萨珊和罗马还真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可是领主却会以上贡的形式敬献,拿出多少就看良心了。通常情况下,比如现在,动荡不断的波斯萨珊和陷入内战的罗马,沙普尔二世是发狂地要求臣属敬献更多,罗马的“三子”也是相同的情况,因为他们的根本国情,得说的是某种程度使情况没有得到好转,相反是进一步恶化。   当然了,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可不会说波斯萨珊的丑事,他就是讲罗马那边的现状,讲得还十分客观和有深度,总结的意思就是:大汉的制度能够挖掘出一个国家最大的潜力,难怪随时随地都能对外发动战争,是一个十分先进的制度。   面对隐晦表露出“求指导”的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桓温和袁乔再一次面面相觑。 第792章 还有这好事?   诸夏的王朝自秦帝国之后就是一直追求中央集权,又从汉初之后就强调强干弱枝,任何时候都要保证中央实力的绝对优势。   事实也证明只要中央拥有绝对优势的实力,国家总是能够保持绝对的稳定,屡次这种现象下国家基本是走向了盛世。   可是一旦中央的实力衰弱,地方上出现了强横的人物,中央又无法及时处理不稳定因素,国家就会进入到动荡期。   当然了,桓温或袁乔才不会去为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介绍那些。   “我所了解到的……晋朝?你们是这么称呼上一个王朝的吧?”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阵独白之后,见到桓温和袁乔的脸色缓和下来,松了口气的同时有了求知欲望:“晋朝虽然也是中央集权,可是正因为这样,各个王爵为了争夺皇帝的位置,导致国家元气大伤?”   诸夏的皇帝就是至尊,恰恰因为皇帝的至高无上,但凡是有实力有机会,谁都会向那一张宝座发起冲击。   “我们的君主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共主’,大家效忠于君主,可是无论从法理还是其它方面,并不需要必须完全听从。”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说法让桓温和袁乔想到了周王室。他见到两人颔首,继续往下说:“就是因为那样,王位虽然尊贵,可是并不如皇帝的宝座那样吸引人。”   桓温和袁乔可以理解,要是成为王依然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那样的王座吸引力真的会下降许多。   “我们与罗马的战争大多数时间是处在弱势,只有大领主们团结起来才能与罗马相抗衡。”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是通常想要做到团结太难了。”   桓温对远征波斯很有兴趣,有一段时间是从不多的资料和情报中做过了解。他所知道的是,波斯人与大秦人较量了千多年,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波斯人还真的都是处于劣势,也就不难明白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怎么生起了学习汉家制度的原因。   诸夏已经习惯了中央集权的制度,与诸夏相反的是,其余文明还是处在分封制度当中。   到底是哪种制度好,其实真的很难判定,再好的制度也经不起足够愚蠢的人去搞砸了,再烂的制度在睿智的人手里也能玩出花样。   要是让诸夏的人来认为,他们是因为有了春秋战国的历史作为借鉴,下意识就觉得分封是一切至乱的根源,可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像是波斯萨珊和罗马的分封,他们得是各地方的领主实力强大,国家才会走向扩张时期,又从对外的掠夺中保持了国内的昌盛。   相反的是一旦罗马人和波斯人的中央强大起来,统治者必然是会与地方上的领主进入较量期,结果是陷入内耗期,或是出现内战,又或者是相对和平的僵持,反正就会陷入到萧条时期。   “这一点我竟然完全无法反驳。”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刚才听到了什么?是桓温讲罗马的三巨头时期旧事。他摸着下巴陷入思索:“的确。他们三人为了取悦罗马人(罗马城有选票的公民),一再对外发动战争,凯撒主要征服高卢,克拉苏征讨北非以及希腊,庞贝与日耳曼人和高卢人征战,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选举成为行政官,但是真的扩张了罗马的国土。”   还有后面的事,就是凯撒在那一场竞争中获得胜出,可是因为凯撒的实力真的是太强了,不但是竞争失败的那些人走到一起,连带之前两不相帮或本来是帮助凯撒的一些人,全面成了凯撒的反对者。其中或许有凯撒一些政策的关系,比如野蛮人竟然能成为罗马公民,根本原因却是凯撒强到能随意收拾谁,致使谁都心生忌惮。   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他们就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统治者能带来好处才会被认可为统治者,不能带来好处还会损害利益,基本上就是用直接的行动送统治者去死。   不知道是不是正确,反正诸夏的确是在中央集权方面领先了一步,后面各个文明也是逐渐走到了中央集权的道路上面,就是因为历史遗留因素的关系,除了诸夏文明之外的其余文明,哪怕是有过短暂的中央集权时期,时间通常也长不了。   那是不同的文明所产生的一种不相同的直接反应,事实上诸夏在春秋时期也有相同的情况,春秋也是诸夏高速扩张的时期,却不是中央的功劳,实际上是封臣的自发行为。   所谓的领主就是封臣,封臣还能有自己的封臣,一层又一层地维持着国家的阶层体系,他们在一种誓约的约束之下达成效忠关系,会出现内部消耗,可是绝大多数的力量是用在对外开拓方面。   都说西汉奠定了诸夏的最初版图,可是西汉扩张的那些地区,很多地方在春秋时期就被纳入文明体系,等于是西汉重新走了一遍秦帝国横扫八荒六合的一统道路。   诸夏有了中央集权制度之后,版图的扩张异常缓慢,甚至很多时候打出去了又自己缩回来,那是中央觉得无法控制太远的地方,又不愿意以封臣模式遥控。   世界之大就是那么的无奇不有,存在一定的个例,不过大部分却是平常之事,自中央集权成为一种规则之后,诸夏算是相对特别的一个,与其余国家和民族相似度近乎于没有。   “罗马的扩张,就是各个家族带动的?”桓温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说法,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按照你的说法,的确是这样啊!”   “我们版图也是建立在各个家族扩张的基础上。”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的是帕提亚时期那些家族的扩张,波斯萨珊的建立就是收复了帕提亚曾经的疆域,还没全收复回来。他说:“很羞愧的地方,我们已经停止收复行动很多年,甚至还一直在丢失土地。”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没提的是,波斯萨珊的制度很不稳定,会因为不同的统治者上台发生可能是南辕北辙的更改,比如上一任统治者尊重地方的领主权力使国家的疆域大体处于扩张时期,下一任的统治者打压乃至于是消灭地方领主导致疆域又在缩小。   波斯人生活在中亚以及西亚,他们能够接触到的文明非常多,与之恩怨情仇了数千年之久的欧罗巴,时不时能统治一下的北非,再来就是南边的邻居阿三们。   接触的文明着实是太多了,也给了波斯人多样的文化元素,制度方面从来都不是一层不变,大体上却是保持与欧罗巴的同步,有那么点相爱相杀的意思。   “我们(阿尔达希尔王室)现在又走回了老路。”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指的是王室实力衰落,不太管得动实力强大的领主:“现在罗马正处于分裂,或许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近几年波斯萨珊是有与罗马开战,不过战事规模并不大,统治波斯萨珊的阿尔达希尔王室有机会从与罗马的前线调回军队,要不是各地一直在发生动荡,早就对一些不听话的领主动手了。   “我们需要改革。”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到这个就变的无比坚定:“已知世界中,只有大汉的制度才是最合适的。”   波斯人与诸夏有过接触,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在西汉时期,可是双方完全难以深入进行交流,原因自然是中间一直相隔着一些国家,路途遥远的同时,沿途的环境还相当恶劣,给深入交流制造了足够多的障碍。   管中窥豹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发生在方方面面,像是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目前就是这样。他有亲自到过汉国,还能与汉国的一些中枢重臣面对面的交流,可是那么短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对诸夏这个文明有足够多的了解。   别说是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了,其实哪怕是诸夏的人对自己的文明也没可能做到全面了解,仅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一切显得顺其自然,可是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真的很难讲明白。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说要学习汉国的制度并不是随意提一提,是他所见和所了解的汉国制度对统治者所在的家族最为有利。   身为王族,还是一个有实权的王族,更重要的是家族的子嗣对王位也不是没有继承权,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对于汉国那种最大程度保证统治者的权力至高无上怎么会不心动?   “我们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袁乔极力忍耐着内心的兴奋:“无论是从哪一方面。”   袁乔说到底还是儒生,而儒生对于教化可是相当有兴趣,一直都想着“世界大同”,那就从教会蛮夷诸夏文字开始,再近一步同化蛮夷的思想,化蛮夷为诸夏。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一下子就觉得不对了,袁乔的热情也来得太突然了一些。   桓温察觉到了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下袁乔。   袁乔却是不甚在意,教化蛮夷本来就是儒生最爱干的事情,还是那种抱着伟大情操去做事的态度,他们在干这么一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带着恶意,仅是为了传播文化,至于传播文化之后产生的效应,基本上是没有多想。   桓温要是没有与刘彦曾经有过关于对蛮夷展开教化的对话,估计也是与袁乔差不多。   真的就是那样,儒生想的是让蛮夷也能感受到圣人的伟大,其它方面则都是次要的。这种思想原本仅是存在于儒家的楚诗学派和韩诗学派,后面才扩散到其余儒家学派,尤其谷阳学派受到的影响最大。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不知道什么是文化入侵,只是从袁乔过份的热情上面感觉不对劲,后面多次试探之下又释怀。   “是吗?圣人。”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有些不明白地问:“知识都是由你们的圣人所创造?”   袁乔可没有那个脸说“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原本兴致勃勃的心态慢慢淡了下去。   得是儒家全面制霸的时候,圣人才是圣人,连带山东那一家子不但能够享受各种特权,还受到文化人的无条件尊重。   现如今经过胡虏肆虐,儒家自然也是大时局下遭遇打击,再来是到两晋的时候,儒家自己走入岔路,只要是个大儒就不能不懂玄学,搞得阴阳学派大为盛行。   春秋到秦帝国时期的儒家讲的是“仁”和“礼”;西汉刘彻时期儒家以“春秋大义”和“复仇主义”为主调,随后又变成了“克己复礼”;到了东汉儒家核心又有了新的变化,成了“和”。   可以说,任何一个时期的儒学核心都一直存在变化。   刘彦对儒家压根就不感冒,一点都没有独尊儒术的迹象,那一点从一点都不搭理山东那一家子就能看得出来。那是他对山东那一家子的节操完全不信任,那一家子接着圣人的招牌干了太多的肮脏事,平时怎么去欺压百姓也就不提,仅是任何一个入侵者都能得到承认就能恶心死人,这样的家族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地方?   但凡山东那一家子能够在外敌入侵的时候表态抵抗,而不是屡屡去跪舔,刘彦哪怕再不喜欢也会将那一家子供起来,可惜的是那一家子一次都没有抵抗,相反是一再成为入侵者的助力,多少次就是他们呼吁不要反抗入侵者。   在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邀请袁乔介绍大儒前往波斯之后,桓温的态度也有了转变。   “是的。”桓温开始变的和颜欢色:“如果你愿意,并且愿意付之行动,或许在贩售军械上也不是不能商量。”   如果说袁乔想的是教化,桓温想到的就是让波斯全面汉化。 第793章 目标萨特城   要彻底征服一个民族,首先得是让那个民族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以其举族被灭消失在世界民族之林,不如加入到强大征服者序列,或是蛰伏起来卧薪尝胆,又或是苟延残喘,只要民族没有灭绝总还是有着无数的可能性。   诸夏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属于一个民族?从“诸”这个字就能得出答案。   诸夏一直都不单独指一个民族,是指同一个阵营序列,由汉初之后逐渐形成汉人这个数量庞大的民族,再配以乌桓、鲜卑、南匈奴、羌、高句丽……等等许多的附庸种族,形成泛诸夏体系。   根据司马迁的解释,诸夏是从夏朝为起始,随着夏朝和商朝……乃至于周朝的崩溃瓦解,夏、商、周有先民迁移往中原之外。所以匈奴是夏的后裔,其余非汉人的民族也都能找到与夏、商、周有关系的证据,尤其是夏朝和商朝的证据更多,以此来判定其实大家都是自己人。   泛诸夏理论很难说对历史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汉人强大的时候,是击败和同化异族的利器。可是等待汉人衰弱下去,有外敌来进行侵略,抵抗不了而被统治时,那一套理论又成了瓦解汉人抵抗的利器,甚至一些文化人还能理直气壮地说给同一祖先的入侵者效劳并不丢人。   通常情况下,哪怕是诸夏的主体民族能够保证自身的强大,其余附庸种族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团结在泛诸夏阵营周围,时不时会闹出一些幺蛾子,有时候甚至会突然来一下狠的。   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主体民族在关怀以及照顾其余小伙伴,比如给予粮食资助、教导知识、提升其工业水平,还有……高考加分?但这样的帮助基本是不会被感恩,屡次主体民族出现问题之后,撕咬过来就是那些人。   桓温和袁乔都是经历了同一个时代,西晋没有崩溃之前,统治阶层根本不认为胡人有什么威胁。他们有那样的自信是建立在三国并立时期,任何一国都能将周边的胡虏或蛮人按在地上摩擦,认为胡虏已经被完全驯服。   事实却证明西晋谜一般的自信完全是虚假的。   诸侯混战到三国并立的内战让诸夏这边丧失了大量的人口,缺乏劳动力之下不断地引进认为被驯服了的胡虏,一开始胡虏其实还相对老实,但耐不住司马一家都是野心勃勃之辈,诸王相攻显露出了西晋纸老虎的现实,然后被胡虏教做人了。   有了西晋的教训,致使汉人开始认识到胡虏压根不会被驯服,至少除开西汉和东汉之外,没人能够将胡虏驯服。他们的认知也没有发生错误,后面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像先汉做到过驯服胡虏的伟业。   不管是强盛一时的大隋,还是从建立到灭亡人口数量都比不上大隋的大唐,都是吃了认为自己已经驯服胡虏的亏,搞得一个被围堵不得不要求天下勤王导致天下大乱(杨广被困雁门关),另一个是干脆被自己认为已经驯服的胡虏送进了坟墓(安史之乱)。   现如今的汉国重新恢复了霸主的自信,可是源于西晋的教训足够深刻,其余是怎么样很难说,桓温和袁乔多少是会有一种要是再扶持起一个白眼狼必定会被咬的心态。   因为担心,导致袁乔对教化波斯打了退堂鼓。   桓温同样有顾虑,可是他选择迎难而上。他的脑子里已经在打草稿,想要建议中枢加大对波斯萨珊的文化渗透,帮波斯萨珊的阿尔达希尔王室建立起中央集权制度可以搞一搞,不过却是要制造波斯萨珊的内部混乱,里面有太多可以操作的地方了。   最终,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购买军械的请求没有得到及时的反应,桓温给予的回复是需要请示中枢。倒是他另一个学习汉国制度的请求得到了承诺。   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桓温现在最为重视的还是对阿三的征战上面。   在北部以及东部,汉军暂时不会有什么攻势,双方暂时是进入到对峙阶段。   “伏伟已经在往该处的沿海移动。”袁乔指的地图是东部沿海区域:“这边的山区并不是十分广袤。正面推进以及舰队投送登陆部队,敌军不想被夹击的撤退转进可能性最大。”   一直是到现在,汉军对于山地战其实都依然是不太熟,甚至于对丛林战也还有点抓瞎,偏偏不管是在平蛮校尉部还阿三本土,都无法避免山地战和丛林战。   桓温会拖到这个时候才登陆阿三本土,追溯起原因是从本土的西南调兵,再来就是留出更多的时间使更多的部队适应和学习山地战、丛林战。   最新一批被从本土调过来的常备军,他们是桓温指挥最久的部队,一开始是追随桓温攻打巴蜀的李氏成汉,后面又跟着横扫了东晋小朝廷的宁州、交州和广州。他们从元朔七年被抽离桓温所指挥的编制,原因当然是本土南边的战事结束,再来就是汉军的体制不允许一支部队被一名将军长期控制。   桓温除了从本土调来对山地战和丛林战相对拿手的部队之外,还特意请调了骞建同以及一部分羽林军。   骞建同和羽林军是最后一批登陆阿三的部队,他们经过必要的休整就被指派任务,本部以及两个师的常备军负责攻打吉塔拿多王都萨特城,随行的还有一些阿三的归附军,后面还有会来自倭列岛的仆从军跟上。   吉塔拿多的王都萨特城是建立在一片平原的核心部位,以阿三的地理环境而言,哪怕是平原也缺不了密集的森林,河系也是又多又杂。   辛亏的是汉军从来都不缺渡河经验,有了向导的带路,本部是没有遭遇太大的麻烦,要说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是那些归附军拖慢了整体的行军速度。   “除了必要的向导,不管那些阿三了。”骞建同刚刚得知一点,只要渡过眼前的这一条河流,再往前方就是一马平川,还没有密集的森林碍事:“这里到萨特城是八十余里,骑军赶一些能在黄昏之前抵达。”   李均是骞建同的副将。副将就是为主将拾遗补缺的角色,另外就是干一些护卫主将侧翼之类的活。他很清楚骞建同是有什么打算。   “步军缺少代步的畜力,以最快的速度也只能在黎明前赶到。”蔡勉身为长史有更多的顾虑:“我们对萨特城虽然有窥探情报,可是情报有多少真实性难以估测。”   蔡勉是蔡优的嫡长子,他这一次能坐上征讨阿三大陆的末班车,是蔡优特地向刘彦求的恩典。   汉国的众多官二代们,由于官一代暂时没搞清楚刘彦的具体想法,大多数是比较老实地做学问或是勤练武艺,等待稍微摸清楚刘彦的想法,官一代就开始为子嗣争取建功立业的机会,极少数是往地方官的方向发展,更多是寻求出国境参与征战。   作为一个国家的王都,哪怕以吉塔拿多这样的小国,萨特城在任何时期都没可能不存在驻军。汉军得到的情报是,萨特城长期驻扎有八千左右所谓的卫军,基本是这个小国的十分之八刹帝利军团,必要的时候还能动员出不低于三万的市民参与守卫城池。   除了兵力窥探之外,汉军还针对城防有做过了解,萨特城是一座约有五六万人的城市,有着三丈左右的城墙作为屏障,就是不存在护城河。   骞建同也知道是自己闲太久导致心态有些急切了。放弃单独由骑军突袭的想法,他却是难免又开骂:“那些阿三能更废物一些吗?”   说到底,汉军都已经入侵到吉塔拿多国境内,就是德拉王朝再蠢也不会忽略萨特城的城防。有了戒备的萨特城根本就不是骑军一个突袭能拿下的,尤其是骑军的数量仅是两千左右。   跟随骞建同这支部队要去攻击萨特城的归附军数量并不少,米萨普亲自率领的三千刹帝利军团,另有将近五万的贱民武装,他们之中的刹帝利军团素质其实还算不错,可是那些贱民就真的有些不堪入目了。   “有我们在前开路,他们还能走成这样……”李均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恼怒:“如果阿三都是这样的话,我们还真的是选了个好的征服之地。”   可不是?阿三表现得越烂,作为队友当然是无法忍受。可是对于入侵者来说,越烂的阿三就越好打,真的就是一件好事。   渡过河,再往前行军五里左右,骞建同就下令构筑临时的营寨,必要的斥候肯定也要派出去。   没等归附军跟上来,骞建同已经下令蔡勉主持埋锅造饭,派出的斥候回来禀告,发现了相当数量的吉塔拿多军队从两个方向进逼而来。   “一支是骑兵和步兵混编,数量约有八千左右。”蔡勉当然是没功夫管做饭,紧急回到主军帐干正职:“另一支是战车兵和步兵协同,数量在六千左右。”   战车兵?诸夏早就淘汰战车兵这个军种,其余文明……包括罗马和波斯萨珊这两个帝国级别的国家在内,皆是多多少少还有战车兵的存在,尤其是阿三各个国家的战车兵编制还相当庞大,视为主战兵种之一。   洒出斥候的侦查和警戒范围一般不会超过三十里,斥候发现敌军并回来禀告会消耗一些时间,实际上敌军是一直在接近当中,给汉军做出反应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骞建同下令构筑的临时营地,以诸夏的营寨规格而言,临时营地不会多么讲究,也就是不会挖出必要的沟渠,顶多就是设置拒马和栏栅,营地内亦是不会构建多道防御链。这样的营地几乎没有固守的优势。   “他们竟然出城主动应战?”李均不是假的不明白,是真没搞懂吉塔拿多那边是什么心态:“是拖延时间加固王都防御工事吗?”   “孤城不守。”蔡勉没多少实战经验,以自己学到的兵书知识,说道:“萨特城周边没有卫星城,机动部队安置在城外,符合兵力布置。”   防御城池的话,理所当然是不能将所有部队龟缩到城市里面,除了会加剧资源的消耗之外,对外部的联系也会被完全切断,更是让来犯敌军失去威胁能专心攻城。   不管逼近的敌军是有什么目的,骞建同才不会被动留在原地,他的选择是骑军迎击来犯的敌军步骑混编所部,一个师搭配后续跟上的近一万归附军迎击敌军的战车和步军混编所部,剩下的人固守营地的同时作为后备兵力。   这一片地方的地形都属于平坦,周边是有树林,只不过林子占地不广。   阿三这边属于炎热气候,哪怕是平原也看不到葱葱草原,一眼看去就是一片大体为土黄色的景色。   亲率骑军应战的骞建同,他向东北部行军没有多远,视野之内的地平线就看到了敌军,借着望远镜的便利观察,诡异地发现吉塔拿多的这支军队骑兵与步兵拉开的距离有些长,两者相隔在八里左右。   “吹号!”   骞建同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个是直接攻击敌军骑兵,解决掉骑兵再来慢慢收拾敌军步兵;第二个选择就是迂回,优先冲击步兵,争取打得溃散,再转过头来与敌军骑兵交战;第三个选择是分兵,同时攻击敌军的骑兵和步兵。   “目标敌军骑兵!”   骞建同本身是骑将出身,也指挥过步兵,了解骑兵,对步兵也不陌生。他的选择是优先解决敌军骑兵。   吉塔拿多一方明显也发现了汉军的存在,奔在前方的骑兵缓缓地停下来,位处后方的步兵往前一段距离之后也停了下来。   骞建同很快就看到敌军骑兵正在换马,留出部分注意力关注的敌军步兵则是原地留下千人左右,其余步兵又开始向前。   “换马!”   这支羽林骑军是直接在移动中进行换马动作,赶路使用副马,交战时换上主战马,那是携带多匹战马的骑兵都会干的事情。   羽林骑军奔驰中的换马动作像是吓住了吉塔拿多的那些阿三,下一刻那支阿三骑兵竟然很干脆地调转马头往回跑…… 第794章 教科书般的骑战   骞建同面对敌军这样的选择第一瞬间是产生“他们设下埋伏”的想法,可是这片地方的地形就是一马平川,周边也没有分布过广的森林,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空间下,敌军应该怎么个埋伏法?   吉塔拿多的骑兵并不是在驰骋中突然调转马头往回跑,任何一支驰骋状态的骑兵都办不到原地转头,哪怕真的是想要后撤,也应该是进行小幅度的左右两翼迂回。   战马不是车辆,没有倒挡这一功能,奔跑状态下的战马想要转弯也需要有一个幅度,要是角度太小极容易发生侧翻,就算没侧翻也会与周边的同样是骑马的伙伴发生碰撞。这样一来一个必要的拐弯幅度就成为必然,就好像是赛跑选走在拐弯跑道无法全部走内道的道理是一样的。   两军的间隔一直在被拉近,随着距离越来越小,骞建同一再确认这片地形不存在埋伏的可能性,看到的也是敌军的步兵正在慌乱地构建防冲撞阵型,大体上也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两军相逢,汉军这边有望远镜可以事先进行兵力构成的情报窥探,吉塔拿多那一边则是只能模糊地发现前方有部队出现,一方能够将对方的兵力构成收进眼底,另一方得是足够近才能用肉眼分辨,做出反应的时间肯定是存在落差。   不存在狭路相逢的说法,可是这一片地方的地形就是一片平坦,吉塔拿多一方的统兵将领显然不蠢,他让骑兵后退是在掩护步兵,要是汉军的骑兵依然紧追己方骑兵,步兵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多种准备,至少是己方骑兵不敌汉军的时候可以有个“港湾”;又或是己方骑兵挣脱汉军的追击,汉军骑兵调转马头对付己方步兵,游弋待战的己方骑兵就能攻击汉军骑兵的侧翼。   得说的是吉塔拿多的将领打的算盘很不错,可接下来汉军骑兵的一分为二就在他的预料之外。   骞建同带来的是羽林骑兵,那是一支被当成王牌部队训练的军队,自建军的那一刻起也没有少参与作战,对付全盛时期的石碣赵国或许不敢托大,可是对付压根就瞧不起的阿三则是信心十足。   信心十足也能解释为士气高昂,对即将爆发的战事充满了必胜的信念,要是本身没有那个实力叫妄自尊大,少不了又成为军事作战史上的一个反面教材,可羽林骑兵显然不会。   羽林骑兵一分为二,骞建同亲率一千五百骑继续追击吉塔拿多的骑兵,分出去的五百骑则是奔向正在构建防冲击阵型的吉塔拿多步兵而去。   战场上的情势并不显得复杂,追击与游弋,固守与准备发起进攻。骑兵对骑兵的交战就是在不断的追逐中断断续续发生,骑兵对步兵由于一方机动力不行会更早发生。   负责攻击吉塔拿多步兵的五百羽林骑兵,他们试探性地接近到敌军百步范围之内,预料中的敌军射箭没有发生,整支骑兵就成一个半圆形的姿态冲刺脱离,没有直接撞上去。   完成迂回的这五百羽林骑兵,他们再一次向着结阵的敌军接近,控马的时候换上了骑弓,滚滚的马蹄践踏声中,弓弦的嘣动声并不起眼,一支支羽箭却是破空激射而出。   骑射是骑兵的一种艺术,马镫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哪怕是自小与战马一块成长的草原人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在驰骋中射箭,那是考验骑术也是考验平衡的一种战法。   羽林骑兵的坐骑有高桥马鞍,还有十分成熟的马镫,他们的骑弓还是以科学角度研究出来的产物,一轮驰骋中的射箭之后没有任何的停留,更没有发起冲撞,是又形成迂回姿态脱离而出。   被劈头盖脸射了一轮的吉塔拿多步兵阵型中,惨嚎声是随着羽箭的落下被喊出,随后就是受伤者嘴中不断的呻吟声。   结阵的最前方是一群拿着小圆盾和短矛的步兵。   标准的防冲撞阵型是由多个长型的方阵构成,每个方阵前排小圆盾成横线互相搭着再一手横出短矛;第二排是用自己的小圆盾紧贴着第一排的袍泽,同时手里的短矛也是倾斜状态地向前;第三排的小圆盾会一样地抵在袍泽的背后,短矛则是触地指向天空。   估计是吉塔拿多遭遇的对手没玩过骑射这么一种骑兵的艺术,导致他们根本没预料到汉军骑兵不是直接发起冲撞,防冲撞阵型为了使阵型更加紧密,也是互相之间为了借力让小圆盾贴背,箭矢落下的天空也就没有了防御。   连续两次的骑射都没有迎来吉塔拿多步兵的弓箭反击,使这一批对付吉塔拿多的羽林骑兵变的十分奔放,他们逐渐分为五个大队,十分嚣张地将大约四千左右的吉塔拿多步兵“环”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玩起了奔射。   骞建同在追击吉塔拿多骑兵的时候还有空闲关注另一边的战场,看到本方骑兵玩起了“围射”不免出现一种困惑,没搞明白吉塔拿多是没有远程攻击手段,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反击。   吉塔拿多的这一支步兵当然是有远程攻击兵种的存在,种类还显得有些多,除了传统的弓兵之外,掷弹兵和标枪兵都有,可他们一开始就出现了错误。   任何一支军队都需要组织度,然而组织度这东西可不是嘴巴喊一喊就算完事,依靠的是成建制的部队在平时一再的训练,由组织度再进化成为默契的协同配合。   由多数人组成的军队,人越多想要形成协同就越困难,吉塔拿多不是什么大国,可能会有精锐部队,可绝对不是出现在战场的这一批。   他们仓促要组成防冲撞阵型,近战步兵积压了远程兵种的空间,结果是防冲撞阵型成了摆设,远程攻击兵种没有前方的人给出示意无法判定目标,除了极个别的人在胡乱发射之外,大部分是“哑”的状态。   后面,他们又被汉军骑兵披头盖面射的近战兵种又向内部龟缩,干脆就将自己的远程兵种给挤成了一团,结果就出现了战场上的那一幕。   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讲,吉塔拿多这片土地上还真没有能成队玩骑射的骑兵存在,或者说整片阿三大陆除开贵霜帝国时期,再往后也没有了成建制能玩骑射的骑兵。   阿三们在移动工具上射箭采取的是乘坐战车,他们的祖先是这样玩,可能有那么个一两千年过去了依然还是这么玩,至于骑射什么的,他们比较擅长是在战马(摩托)背上玩叠罗汉。   骞建同发现正在追击的敌军骑兵有过去帮助的迹象,几乎是没有怎么费脑细胞就领前带着行走会与敌军出现重合的路线。   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是吉塔拿多这一支步骑混编的将军,前往攻击入侵者的营地半途发生遭遇,要说入侵者会出营反击是有些心理准备,但事先的估计是会发生在营地十里范围内。   营地十里左右发生攻防战是战争的一种常态,不能说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太异想天开,但是汉军斥候的优秀,还有骞建同的攻击性,种种因素使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的猜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吉塔拿多的步兵处境变得异常堪忧。   另一个让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有想要以头撞墙冲动的是,己方负责指挥步兵的将领很明显根本就不适合带兵,哪怕是面对骑兵来攻,四千人就算是想要组成密集阵型,那也应该将远程兵种必要的活动空间考虑进去吧,可显然那个将领要么是真的脑残,另一种可能性是临阵心态失衡发挥失常,反正就是将事情办砸了。   己方步兵的糟糕情况迫使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哪怕知道过去支援会被汉军骑兵咬上,可与步兵一再受到骑射无法反击可能发生的溃散相比,被汉军骑兵咬上就成了能承受的范围。   毕竟只要步兵不溃散,战场上就依然是吉塔拿多的兵力占优,要是步兵溃散的话,先不谈后续还要不要再继续攻击汉军,书拉卡家族就该成为整个国家的笑话了。   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被吹响,那也是战场上第一次出现号角声。   本来围着吉塔拿多步兵在玩骑射的五百羽林骑兵,他们在号角声中做出集结动作,缓慢而又坚定地组成了一个锥形的骑阵。   同时,以骞建同为锋矛的另一股汉军骑兵,他们也在驰骋中完成了冲锋阵型。   要是从高空向下鸟瞰,已经扭曲又挤成一团的是吉塔拿多一方的步军,成为一条不规则直线的是吉塔拿多另一支数量为三千左右的骑兵,汉军的骑兵则是在两个不同的方位以锥形的冲锋方阵。   在这一边的战场之外,约是二十里左右的另一角,一支从北向南的吉塔拿多战车以及步兵部队正在不断移动,处于南边的一支汉军以及归附军则是成为最前端品字阵型、后方不规则长方阵型在向北推进。   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不知道远处的友军也即将与汉军发生接触战,他只知道当原本正在攻击己方步兵的那支汉军骑兵对上来,他们这一支因为向前冲锋而成为一条直线的队伍必然会被拦腰截断,还是那种直接被切成三节的截断。   事实就如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预料的那样,有点不同的是两股汉军骑兵在即将发生碰撞之间又特么来了一轮骑射,中箭死亡或者落马的吉塔拿多骑兵或许并不多,可是却让吉塔拿多骑兵下意识拉开了距离,下一刻是两股汉军骑兵一前一后冲进了变得松散的吉塔拿多骑兵队线中,一阵的碰撞声、惨嚎声、马斯声……刹那间爆发出来。   骑兵的对冲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不断交错而过的同时,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兵器,每时每刻都有敌我双方的人从马背上掉下去,又或者是战马与战马碰撞一起摔个人仰马翻。   短暂的一阵冲击过后,双方的骑兵不断地移动导致离开了刚才的交战场地,留下的是一片由战马和人共同组成的血腥画面,那里的人和马可以是散落,也能是互相堆叠,有死而全尸者,也有被马蹄踩踏成为肉泥者。   战场离不开血腥的画面,比较瘆人的是一半完好另一半却被踩成肉泥却没死的人,他就那么用双手抠挖着土地,拉着自己的肠子,一脸扭曲地向前爬呀爬,留下了身后满地的血迹以及肠子,没多久就脑袋一歪停下完全没了动静。   完成对冲又脱离之外,骞建同迅速地环视了一下战场,大吼:“迂回,再击!”   战场指挥官得有一副大嗓门,却不是对着全军吼,是至少要让跟随一侧的司号员能听得见。   又是一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只是号角的节奏出现了变化,因为冲击而散掉的汉军骑兵,他们是就近与周边的袍泽再次在驰骋中靠拢,或是人多人少地组成新的冲锋队形,按照号角下达的军令再次向着就近的敌军发起冲击。   在战场的一侧,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其实是已经观看了有一小会,他刚开始的时候是认为汉人也太托大了一些,竟然有胆子仅用两千骑兵迎战近万步骑。   当汉军骑兵分队之时,米萨普开始有点怀疑自己选择投靠汉国是不是正确的举动,想的是汉国虽然强大,可是军队也太狂妄了。他看到汉军玩骑射虽然感觉惊奇,却也没有增加多少汉军可以取胜的信心,直至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脑袋瞬间就是一片空白。   吉塔拿多的阿三哪见过突骑兵这一个兵种,就算是有类似的骑兵种类,可无非就是游弋或冲阵,打一场之后就该脱离出去游弋喘口气,真没见过像羽林骑兵这种能游弋骑射、能凶猛冲锋……还特么能分散来回冲击的打法。   “湿婆大神在上!”米萨普回过神来的第一瞬间是发觉自己的下巴很难受,幸好是没有脱臼:“那阵仗太恐怖了!” 第795章 古老的兵种   每一个文明都会有自己的特色,不止是文化上面,其中就包括兵种。   突骑兵这个兵种并不是诸夏专属,首先创造出这个兵种的文明是游牧民族,只是游牧民族的生产力不行,骑兵大多数是属于轻骑兵的类型。   一直是到五胡乱华时期,游牧民族入侵并占领中原,掠夺了资源和奴役了足够的劳动力,突骑兵这个兵种才算是大放异彩,甚至是让游牧民族首次玩上了甲骑具装这个兵种。   将突骑兵玩得最溜的却是先汉,几支出名的部队其实都是有着成编制的突骑兵,他们是被用来对付游牧民族的轻骑兵,每次都能以寡击众打出辉煌的战绩。   在先汉同一时期的世界各帝国,匈奴帝国玩的是轻骑兵,波斯的帕提亚帝国倒是玩上了甲骑具装,罗马帝国根本不重视骑兵。比较诡异的是,波斯的甲骑具装屡屡被罗马的具装重步兵搭配标枪兵教做人。   阿三这片土地上有产马地,可是最为有特色的却是大象,他们也就有了专属的象兵部队,并且象兵部队还有过辉煌的历史,比如在马其顿-希腊入侵时期担当了重要角色。   象兵并不是任何国家都玩得起,除开一些必要的驯服和训练技巧之外,其实是与财力有关,像是吉塔拿多也有象兵部队,可是数量方面仅是数百,可不像财大气粗的笈多王朝能养得活并维持数千上万的象兵部队。   阿三这边除了象兵之外,最为重视的是战车兵部队,相反诸夏最重视的骑兵地位比步兵高不了多少。   诸夏那边有过以战车数量来衡量国家是否强大的历史,那是打造战车需要一定的资源和必要的技术,生产力低下的时间段,拥有越多的战车就代表国力越强盛,同时也是每乘战车搭配兵源,没有足够的士兵可无法列装多少战车。   阿三这边的历史阶段与诸夏的春秋战国时期类似,衡量国力首先是看所拥有的象兵数量,再来是参考拥有战车的数量,骑兵这个兵种则没在参考范围之内。   按照骞建同的理解,或者说是按照汉人的观念,理所当然是认为骑兵才有足够的威胁,那也是骞建同选择自己亲率部队迎击吉塔拿多步骑混编部队的原因。   交战进入到汉军不断游弋且抓住机会就冲击的阶段,战场的节奏完全被汉军这边所掌控。   吉塔拿多的骑兵陷入被冲击的持续混乱,步兵就干脆没“清醒”过,战事的顺利程度让骞建同喜悦又惊讶,搞不懂就这么个成色,吉塔拿多怎么敢派来野战。   其实是吉塔拿多一方没和汉军交战过,不了解汉军战法的同时,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任用将领也存在错误,战争本来就是谁犯错谁失去优势,一旦犯错又被对手抓住机会,胜败也就在那么一瞬间注定。   同时,骞建同也明显地发现了一点,他们面对的敌军协同配合能力低下,真不是什么强军。   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小国没强军是普世真理,那是国力首先就注定了的,再来就是缺乏强国一员所拥有的强者的自信。   说白了强国都是打出来的,打出了身为强者的自信心,意志和信心却不是一时间能够成就,需要一个过程,那个过程里面少不了斩荆披棘。   骞建同能够掌控战场节奏,但是他清楚想要就地歼灭这股敌军属于不可能,能办到的就是击溃。   再接下来,汉军干的就是驱赶式的战法,不让敌军的骑兵有重新会合整队的时间,又不断给混乱状态中的敌军步兵施加压力。   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首先意志崩溃的吉塔拿多步兵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溃逃,那之前吉塔拿多的骑兵早有相当部分分散逃窜。   吉塔拿多的这股军队出现溃逃之后,汉军骑兵的表演才算是正式上演,驱散成股的敌军,使敌军逃跑的人遍野都是,来回重复地驱赶又收割,越来越多精神崩溃的阿三选择放弃抵抗和逃跑,跪地投降。   差不多是在骞建同这边的战事进入到收尾阶段,另一处战场的较量也已经展开。   与骞建同所在战场有些不一样的是,李均带着汉军和归附军迎面对上吉塔拿多的战车兵和步兵,两支军队并没有第一瞬间就展开对冲,不知道是默契,又或者是都需要准备,相隔一里地左右的时候皆是停了下来。   李均看到了近千的战车,通过望远镜能发现吉塔拿多的战车与诸夏的款式有很大的区别。   诸夏的战车实际上按照分类是属于重型款式,一般就是驷马战车的类型,车体会显得相对庞大,搭载成员一般是驭手、戈戟兵、弓兵(弩兵)、盾牌兵,有时候会根据需要调整乘车兵员或兵种,比如去掉盾牌兵乘坐两名弓兵,或是不要弓兵搭载两名戈戟兵。   出现在战场上的阿三战车是一种斗式,不像诸夏的战车四面都有护栏,是放空了车后,只在前、左、右有高度到半腰的护壁,车体看去略小,由两匹马进行拉动,看搭载成员进行分类,一种是驭手、长戈手、盾牌手的搭配,另一种是驭手、盾牌手、弓手的搭配。   李均很注意一点,阿三的战车没有车轴,可是两个轮子却是各自有着一杆圆齿状的尖锐物伸出,不用多猜一定是装在车轮的大杀器。再来是,他分明看到拉动战车的马匹上被固定了一些利刃,应该是冲撞时利用速度的杀伤性武器。   “我们……没有训练过如何针对战车作战。”戴深作为一名校尉同样有配属望远镜,他将阿三的战车看在眼里,多少是有些担忧:“这一片地形非常平坦,对战车作战没有障碍。我们也来不及挖掘壕沟。”   战车早就消失在诸夏的战场,是被骑兵所取代,要是信息发达的时代,哪怕是一种东西在社会上消失了很久,可是一些娱乐,例如电影、连续剧、小说之类的,基本上是会有一些靠谱的针对方法,可现在恰恰就是一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   “只能靠盾兵制造斜坡使其颠覆。”李均其实没有看过关于怎么对付战车的兵书,他纯粹就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做出反应:“战车依靠轮子行驶,一高一低肯定会侧翻。”   很正确的针对方式,不过不但考验盾兵的胆量,盾牌也得足够结实,再来是持盾者的反应和身体够不够强壮了。   阵阵雄厚的牛角之声在吉塔拿多那边被吹响,随后就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   汉人听不懂阿三的话,根本不清楚是在喊些什么玩意。其实哪怕是听得懂阿三的语言,听起来非常不整齐的呐喊也难以分辨是在喊什么。   “战鼓擂起来。”   汉国的军队,步兵肯定是会携带或大或小的战鼓,骑兵则是会携带号角,很快“咚咚咚”的战鼓声就被敲响。   李均会有那样的反应,是军队很讲究气势,甭管是闹出什么动静,不能让敌军制造出来的动静超过己方,要不然气势方面就会被比下去,造成己方士气出现动摇。   吉塔拿多的战车数量应该是在一千两百左右,随行的步兵数量约有五千,他们就是简单地将战车放在最前方,步兵没有组织什么阵型地站在后方。   从战旗来看,吉塔拿多那边不同款式乃至不同图案的战旗挺多,应该是每个刹帝利家族就有属于本家族的一面战旗?   其实不光是战旗,战车也能看出一些明显的区别,比如绘画上去的图案,一些车壁款式明显的特征。   不说军服,是吉塔拿多压根就没有统一的制服,不但是衣服款式不同,颜色也是五花八门。   李均利用望远镜观察一下东北部的方位,那里尘土飞扬,虽然被尘土遮挡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能猜出己方骑兵正在与敌军大战。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上司,前往迎战的虽然只有两千骑兵,可那是羽林骑兵,哪怕是赢不了也不会吃大亏。   一阵稍微整齐的呐喊将李均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那是阵前的阿三们喊了一句什么口号,前排的战车也在驭手的挥动长鞭下马匹开始拉车向前。   车轮当然是木头做成,没有橡胶这一种产物的车轮,木头结构与路面摩擦,哪怕是地面平坦,可少不了会有一些石子之类,会使战车发生抖动,导致站在上面的人会随着车体的起伏一颤一颤,大一点的颠簸就会让他们需要伸手扶住车壁稳定身躯。   吉塔拿多的战车出动之后,位于汉军后面的归附军明显骚动了一下,李均对安排的监军有信心,再来是该做的已经做了,精力应该是放在指挥交战,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其它动作。   戴深已经带着本部在向前迈步,一阵“汉军威武”的战号被吼出,随后就是队列每向前一踏步就是齐齐地发出“喝”的一声。   阿三的“一里”跟汉国的“一里”距离并不一样,应该说大多数国家的长度单位的名称和长度都存在区别,不过对距离感的判断都是依靠眼睛。   整齐向前迈步的汉军,制造出来的踏步声一点都不比阿三缓缓加速的战车动静小。   汉军向前踏步一段距离之后,组成小队的塔盾兵脱离本部开始加速,他们是十一人为一个小队,小队与小队之间互相间隔五米以上。   在其后,整个军阵停了下来,长矛兵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开始组织刺猬阵型,刹那间军阵前方变成尖刺之林。   弩兵也在军官的口令约束下组织箭阵,他们的动作非常快,完成站队立刻得到命令,按照军官的指示将弩机抬成多少度的斜角,又在口令声中扣动扳机完成发射。   其余兵种也有需要忙碌的地方,渐渐地整个军阵在出现变化,明显不过的就是整体阵型被拉散,左右两翼,包括军阵内部,非常多的士卒正在卖力地用铲子挖地。   后方,归附军是得到向左右两边移动的命令,他们只要不被驱赶去迎着战车冲锋还是非常听话,又得知需要在作战取得优势的时候从左右两翼完成对战场的合围,满心欢喜地执行命令。   战车的轮子在滚滚向前,战场之上满满都是车轮子与路面滚动或是摩擦时发出来的动静。   战场上发生了一幕,也不知道是偷工减料,又或是年久失修,还是太颠簸导致发生意外,有一辆战车在驰骋中突然脱落了一边的轮子,车体上的人在轮子脱落车底砸向路面的第一时间就被甩了出去,拉车的战马更是由于一股巨力拉扯直接载倒猛地砸向地面,它们的倒地是将车体拽着往前抛,又重重地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有了第一辆战车出事,很快就出现第二辆、第三辆,数量其实并不太多,就是没有车轴来控制大幅度转弯的战车只能小幅度转弯,战车更是不存在刹车器,后面的战车哪怕是看到前方出现事故想躲,一来是高速驰骋状态停不下来,二来是只能做出小幅度地转弯,躲避不及直接撞上去成了必然。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老祖宗会淘汰战车这个兵种。”李均不是在幸灾乐祸:“战车的战法就是横冲直撞,极度讲究作战地形,再来就是方向的控制太僵硬了。”   说起来,诸夏的战车可不止是用马这一动物来拉动,用牛来拉动的战车数量更多。诸夏地盘是多山地形,真没有战车太多的发挥空间,哪怕是用牛这种速度不快的动物来拉,对地形依然是有严格的讲究。   汉军箭阵发射的箭矢落下,绝大多数当然是射空,一些命中的箭矢对车体上的阿三杀伤效果有好有坏,完全是取决于车体上的盾牌手反应及不及时,再来是落下的箭矢数量多少。   汉军射箭并不是针对车体上的阿三,是那些拉动战车的马匹,它们并没有被披上甲胄…… 第796章 惨烈如斯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这个并不是一首诗简单的句子,是诸夏长久的战争史总结起来的经验。   战马的体积远比人大,人会做出一些躲避或格挡射来箭矢的动作,没有多少智慧的马会存在一些躲避危险的本能,可是它们身上有着枷锁,再来是一些本能随着长久的训练已经被麻木,面对射来的箭矢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反应,是被动地挨射。   箭阵这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高大上的东西,只不过是成规模的弓箭手或是弩手各自组成队形,多支远程部队进行合理的距离安置,再按照口令向某个区域进行覆盖式的射击。   说不是什么高大上的阵型,是摆布起来没难度,但具体操作起来的难度却是无比之大。弓箭手或是弩手必须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什么样的口令应该将弓或弩抬到什么样的角度,任何一点失误射空倒是其次,造成误伤那个才叫悲剧。   冷兵器的军事历史中,远程部队训练的难度要高于近战部队,作为弓箭手或是弩手可不是会射箭就算完事,会射箭和射得精准却自由散漫的人适合去打猎,懂得听从口令以及令行禁止才是其中的关键。   上述的后面一点,对于任何军人都是共同点,只是远程部队要是失误的后果更伤士气,毕竟人在前面拼杀,后面却有自己人射来了要命的箭矢,谁遇上都会心理崩溃。   箭阵极度依赖观察手,在这个数学仅是初步阶段的年代,标尺、间距、预判移动位置……有太多的东西没有系统化的归纳,就是再聪明的人也能被搞晕。   没有搞出简单明了的科学体系支撑环境下,箭阵的观察手就需要是经验异常丰富,能够判断箭阵与所要射击敌军的距离,再按照指挥兵种的武器,给出究竟是要仰角多少度的射击口令。   汉军箭阵之中不断有口令被呼喝出来,一队又一队的弓弩手在口令声中反复射箭,他们中的某些部分能射上五轮,少的也就是三轮,随后就再没有听到射箭的口令。   吉塔拿多的战车兵显然没有遭遇过这种科学方式的狙击,他们拉动战车的马匹也没有披甲,不下于百辆战车是在冲锋过程中拉车马匹中箭倒毙,每一辆战车的颠覆都是闹出很大的动静。   倒在前面的战车成了后方驰骋而来友军前进的障碍,更多的战车撞上了车体残骸,每一次又都会发生侧翻,结果是他们发起冲锋还没有进入冲撞阶段,至少有一百五十辆左右的战车倒在了冲锋的半途。   一百五十辆的数目对吉塔拿多出战的战车仅是十分之一多一点点,问题是他们真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情况,要说对军心士气没有影响,那是完全没可能。   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原本鼓噪的吉塔拿多步兵停止了呼喊,倒是汉军的归附军在向左右两翼移动时爆发出了欢呼。   汉军组织的箭阵没有可能拦下所有正在冲锋的吉塔拿多战车兵,奔在第一排的吉塔拿多战车兵已经冲锋得足够远,很快就要与出战的汉军塔盾兵发生接触。   塔盾兵在汉军体系中的存在感一直很强,他们是步军最坚实的“盾”,屡次组成军阵防御或是推进都担当着无可或缺的角色,与远程部队一起构成诸夏军队最强的“盾”和“矛”,不管是对上骑兵或是步兵,总是能够步步为营以远少于敌军的损失取得胜利。   战车早就消失在诸夏的战场之上,要说汉军塔盾兵有对付战车的经验根本就是胡扯,他们受命脱离本部向前,得到的命令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去支撑盾牌,制造出让战车颠覆的人工斜坡。   知道该做什么是一回事,真要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每一队塔盾兵的什长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为什长在这一场针对敌军战车的交战中,责任和压力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   林曲发现了奔驰而来的战车,大声呼喝着袍泽赶紧组成队形,由于太过紧张导致喊话有些歇斯底里,幸亏是袍泽都能理解。   他们的做法是有人在最前方倾斜盾牌,后面的人依次将盾牌构成一个斜坡,成斜坡的盾墙再用人顶住。   车轮滚滚而来的战车,车体上的阿三驭手看到前方的情况很努力想要控制战马做出方向微调,可战车的构造决定了一点,没有车轴的前提下,战马拽着车体做出幅度太大的转弯会直接让战车侧倒,他们就直接在转弯的过程中自己颠覆。   林曲是听到战车猛砸向地面的动静才从侧面伸出脑袋观看,看到自己要对付的目标自己翻倒,要说的是内心无比庆幸。   他们真没有对付过战车,上面说组织倾斜盾墙会让战车发生侧翻,可实际上谁心里都没有谱,下令的人下完命令就算完事,执行命令的人却是性命攸关。   林曲庆幸完继续观察战场,恰好就看到了一幕。   那是有其它小队的袍泽在组织倾斜盾墙,没有完成倾斜盾墙的举动,敌军战车在轰隆作响的车轮声中冲撞上去。   那是惨烈的一幕,身上绑着利刃的战马最先与挡路的人发生碰撞,利刃在穿刺以及划过时带起了殷红的血花,战马的冲撞使人体被撞得倒飞出去,随后是车体冲撞,车轮的碾压。   等待战车继续向前之后,想要构建倾斜盾墙的小队早就支离破碎,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倒卧的尸体,尸体有被利刃切得半腰而断,又有被车轮碾压致使身躯凹陷,唯一幸存的一名汉军单膝跪倒在地,脸上满满都是极度的恐惧,裤裆那里正在向下滴水。   在战场上被吓尿了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就是百战老兵都有作战时被吓尿的情况,新兵第一次上战场被吓尿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要说上战场的人不心怀畏惧几乎是不可能,差别是能不能控制住恐惧感。   再有就是一件更不丢人的事情,没人是不怕死的,生者对死亡的恐惧乃是天性,只是表现出来和隐藏起来,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去完成自己身为军人的职责。   林曲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进行思考或者畏惧,他的眼角捕捉到有一辆战车向着组织倾斜盾墙的位置驰骋而来,下意识大吼:“顶住!”,人也缩了进去。   下一个的时刻,一阵马蹄重踏在盾牌上的动静发出,盾墙之下的任何一人,他们在感受顶方重量的同时,右侧的人看到的是一匹马那张开嘴巴的马头,画面仿佛是被放慢,马嘴里的唾液在飞溅,还能分辨出唾液有些成了白沫。   画面的“播放”速度恢复正常,车轮碾在了盾面,没有践踏盾墙的战马向一侧倒去,随后就是发生颠覆的车体倾斜砸向地面。   在盾墙之下的汉军,他们基本就没有一个能站住,前面的人是直接倒在了地面,甚至有人明明是大腿向前跪倒的姿势可腰却向后折。   冲撞力度,再加上马和战车的重量,那真的就不是马和战车停止不动时该有的总重量,要再乘上数倍。   成功颠覆了一辆战车,林曲却是脑子懵掉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要抬动手臂却发现不听使唤,也看到了袍泽的惨样。   直接被巨力压掉腰的人就有两个,他们的身躯被折断,人在弥留之际口、鼻、耳不断涌出鲜血。   最前方的那名汉军士卒,他是直接被盾牌压住,看身躯明显是骨架完全崩溃,四肢呈现扭曲状态,身躯主干的厚度缩小,没有被盾牌遮挡的部分竟然能看到肋骨刺出来。   “能动弹的,拉上不能动弹的。”林曲感觉自己的嘴巴有点甜,腥味也是十足,他知道自己不光手臂脱臼,内附肯定也是受伤:“撤,撤离这里。”   成功组织倾斜盾墙拦截了一辆敌军战车,那辆战车也的确是颠覆报废,可十一个人当场牺牲了三人,另外的人多多少少是受伤,能动弹的人拉着或是扛着失去行动能力的袍泽听从什长的命令向本方军阵的侧翼移动。   李均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他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惨烈的一幕幕,多数的小队是没能组织倾斜盾墙直接报销,一些组成倾斜盾墙完成的也没好到哪去。   事实上就算是组成倾斜盾墙,可未必位置正确,扛住盾牌的人也不是无敌铁金刚,大多数是直接被压得盾墙崩溃,他们的牺牲是成功地搞瘫敌军一辆战车。   “要不是……算了。”李均的情绪波动是有,可要说失去方寸并没有,他见识过太多惨烈的交战场面了:“对付战车需要提前做好防御工事,依靠临时阻击的代价太大了。”   之所以是说代价,是任何一个成功或是失败的小队,他们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或是用战车的残骸,又或是堆叠而起的尸体,成功地制造出了对战车前进的障碍体,致使战车能够通过的空间不断减小。   战争就没有不死人的,牺牲只分为有价值或是没有价值,出战的塔盾兵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他们的努力和牺牲是让大多数敌军战车无法穿过战场直接撞向本阵。   少量能够冲锋而上的吉塔拿多战车,他们发现自己周边的友军数量之稀少,拉动战车的马当然不会有什么思想,车体上的人却是慌了。   没有刹车装置的战车,驭手就算是想停车也需要缓冲的时间,高速驰骋下的战车想要停下,至少是需要一百米来作为降低速度的缓冲,他们却是没有那么大的距离了。   “冲,加快速度冲!”   科萨·艾西亚满脸的死灰,有自己所率战车部队竟然大部分没冲过来,更多的是前方有一片长矛组成的尖刺之林。   这一场战争不但是汉军觉得陌生,其实吉塔拿多这边对交战之后的情况也完全是始料未及。   在阿三这一片土地上,对付战车的就是战车和骑兵,就是阅历再丰富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或是听过有步兵,敢主动去阻挡奔驰中的战车。   别说是主动出击去对付冲锋而来的战车,就算是在原地组织阵型要阻挡战车,阿三这片也只是在有拒马等一些工具的前提下才会干,人和人站成密集方阵去硬抗也是属于传说。   今天的科萨·艾西亚要不是亲眼看到,他完全不相信谁有那个胆量,满脑子发懵的同时,只剩下感慨汉人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勇气和不怕死的精神。   还是那句话,没人是不怕死的,只不过军人……任何一国的军人有纪律约束,再来就是使命感或者荣誉感,使他们压制了对死亡的恐惧。   科萨·艾西亚眼见离尖刺之林越来越近,满脸狰狞地抢过驭手的缰绳,没命地驱赶拉车的马匹加速再加速。他眼角发现有另外一辆战车将要撞上去,注意力被拉了过去。   高速奔驰之下的战车,没有减震装置这玩意,速度所带来的颠簸感更为明显,拉车的马匹嘴巴里的白沫四溅,车上的人不得不把住车壁控制身躯的平衡。   那一瞬间,只要是条件允许,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一辆将要撞上长矛兵组成阵型的战车。   他们看到的是,拉动战车的马匹冲撞而上,尖刺之林瞬间就凹下去一片,长矛穿刺到马匹的身躯,可长矛手也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后倒去。   拉车的马匹在碰撞的第一时间就死去,车体是被一种惯性拉着向前,它上面的人被甩向天空,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组成长方形长矛阵的军阵,凹下去的那一片哀嚎声不断,左右两边的长矛尖刺之林也在瓦解。   车体随着惯性撞进去,是推着死去的马匹向前,车轮在撞击力道下崩掉,车底再一路犁田一样地犁过去,不但推起了土壤,还铲着阵亡或受伤的汉军长矛手往前。   “嘶!!!”   李均的牙齿随着吸气在泛酸,眼睛也是瞪得贼大。他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来,就是那么一撞,那辆战车固然是完蛋,可至少也带走了一二十个汉军! 第797章 明正典刑而已   战争本来就充满了残酷和血腥,不管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是。   汉军迎接着敌军战车的冲撞,那是一种野外仓促间与战车部队交战必然承受的痛苦,也是必须抗住压力的事情,要不然就是全面崩溃。   值得庆幸的是战车对交战环境很讲究,需要平坦且没有障碍物的地形,一旦前进的道路有了障碍,它们就会遭遇受限。   战场前端惨烈的一幕幕时时刻刻都在上演,是随着地面障碍物的增加,吉塔拿多战车冲撞的次数频率才减少。   李均必须要学会无视残酷的画面,注意力集中在全局的观察方面。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让部队进行适度的推进,更是派出跳荡兵先行进入战场。   跳荡兵就是一种学术名称,他们是一群相对灵活轻便的兵种,野战时主要是游动而击,必要的时候担任追杀敌军溃兵的追兵。   在今时今刻,由于战场可以阻拦战车前进的障碍物太多,致使吉塔拿多的一些战车不得不提前降速,他们有的完好无损地停了下来,一些则是停得不及时撞到障碍物,出现了相当数量的战车待在原地不动的情况。   跳荡兵迅速扑上去,没有了速度的战车,原本待在车体上的两三人脸抵抗的心思都没有,是丢掉手里的兵器转身向着本阵逃窜,一般是没跑几步就被逮住干掉。   不是那些停下的战车兵不想重新驱动拉车的马匹动弹起来,是战车要改变方向需要去搬动。而光靠三个人根本搬不动车体。   在诸夏的春秋时期,战车作为战场主力的年代,每一辆战车都会搭配至少五十名步兵。这些步兵固然是跟随战车在战斗,可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就是随时随地帮忙搬动战车。   吉塔拿多只有战车部队冲锋而上,步兵是待在后方没有动作,他们显然就是要直接冲进汉军布下的阵势,可能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转向的需要,或许下令冲击的指挥官都没想过发起冲锋的战车能回去。   在汉军这边解决掉所有能够解决的吉塔拿多战车之后,原本吵杂的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大多数人都是有些出神地看着交战后的场地,散布或是层叠的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破碎了的战车。   本来应该完成左右两翼移动准备包抄的归附军,他们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远远没有达到李均的要求,他发现这一点之后异常恼火,派出了亲兵前往解决。   承受战车冲击的汉军本部,要说死伤惨重倒是不至于,只是战车冲击的画面太过震撼。战时不是清点伤亡的时候,倒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稳住军心,也就暂时无法做出什么举动。   吉塔拿多那一边,他们发起冲锋的战车数量是五百,没有如自己期盼的那样一举冲垮汉军本部,逃回本阵的大概是两百辆战车左右。   “不能再打了。”昆·阿多桑注视着左右两翼正在接近的敌军:“撤吧,再不撤有被包围的危险。”   没人有什么反对意见,撤退的命令也就被传达下去,很快这一支吉塔拿多的部队就开始动弹起来。他们需要先解开拉车马匹与战车本体的架子和绳套,好几个人一块去抬动战车改变方向,再重新固定上架子和绳套,耗费多少时间完全是看动手的速度。   李均对吉塔拿多那一边的动静是从望远镜里窥探到,他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看向左右两翼归附军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杀气。   “郎将。”戴深用着惊喜的声音喊:“我们的骑兵部队正在往这边赶。”   李均顺着戴深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一片尘土飞扬,通过望远镜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诸夏特色的旌旗,应该是骞建同率先解决了自己对付的敌军选择对这边进行驰援。   他们这一边不是没有骑兵,问题是作为斥候的角色而存在,数量也着实是少了一些。其实就算是数量多的话,斥候是很宝贵的兵种,就算是干掉十个敌人损失一名斥候也是亏本买卖,李均才不会犯傻让宝贵的斥候去干那种事情。他下令步兵出击不过是尽尽人事,可能会逮住一些吉塔拿多的步兵部队,想逮住战车兵则是属于没可能。   最终的交战结果是,李均这一边的确是咬住了吉塔拿多的一部分步兵,驰援而来的骞建同所部追击二十来里截下了吉塔拿多更多的步兵和少量战车兵,一直到黑夜降临收兵之后,战果才被统计出来。   “真应了那句话,没有过时的兵种,只有会不会用的将军。”骞建同刚从长史那里得到统计:“能够找到的,我们击毁或是俘虏的战车四百二十七辆。根据你的描述,我们伤亡在战车的部队数量至少有千人?”   李均满脸的阴沉,闷声道:“是末将太理所当然了,派出盾兵小队试图拦截敌军战车的冲锋。”   话也不是那么说,尝试组织倾斜盾墙颠覆敌军战车的盾兵小队,他们努力的效果是不怎么好,可从某些方面还是完成了起初的目标,就是拦截下尽可能多的敌军战车,不使敌军战车畅快淋漓地冲击本阵,问题是伤亡真的太严重了,直接废掉了一个师建制里半数以上的塔盾兵。   “不问过程,能够完成目标,就是正确的应对。”骞建同显得很宽容,他真不认为李均的应对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不过对那些归附军就是另外一回事:“军官十抽一杀并不足够!”   汉军的指挥系统才不管当时归附军从左右两翼包抄能不能达到包夹敌军的目标,要的是归附军听从指挥用心办事。更不会去问归附军为什么会无视明确的军令干出了围观不动的行为,事后回到军营就召集归附军的军官,以普世规则抽签开始杀人。   十抽一杀会用在很多方面,一般是针对败兵,抽签死掉的人付出了代价,侥幸没死的人也得到了震慑。另外就是针对军官,诸夏这边对军官的秋后算账还算宽容,罗马那边可是要严苛许多,曾经都有十抽五杀的例子。   “十个中再选出四个明正典刑。”骞建同不是知道罗马的例子,是真的相对恼火,寒着脸又补充:“士兵执行十抽一杀。”   归附军是用来干么的?反正不是摆着好看的。汉军对归附军没有过多的指望,可绝对无法忍受归附军敢无视命令,借题发挥什么的都好,干掉一批庄严权威很有必要。   李均不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要不然早就下达相同的命令,得到骞建同的指示后非常干脆去执行命令。   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将事情办了,是集结汉军本部进行准备,再调遣违抗军令的那批归附军,进行分批的控制。   过程中不是每一个归附军都会认命,他们在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之后会鼓噪。这一个阶段少不了是要死上一些人,他们的死起到了震慑的效果,使其余人带着侥幸的心理去进行抽签。   “没有必要这样子的。”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脸皱成了一团,已经不是第一次求情,再次保证:“我会进行约束,不会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情。”   骞建同是看着又再一次鼓噪起来的阿三们,那是抽到死签的人根本不想死,或是哭天喊地,又或是试图逃跑,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军队之所以是军队,是军队极度需要纪律。”骞建同没有刻意表现的凶狠,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说道:“犯错了应该得到教训,鲜血会给予剩下的人最刻骨宁心的记忆,使他们不再犯错。”   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几乎是带着哭腔:“将近一百名的军官,超过一千的战士,他们上战场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另外的一边,李均已经下令让本部做好警戒,又分发武器给另外一些抽了生签的阿三,派人进行喊话。   “干掉他们,洗刷你们的耻辱。要不然,就全部去死!”   一万个阿三而已,还是有过无视军令的阿三,汉军看他们的眼神里面反正不存在什么正面评价,干掉这一批阿三,后面还能收服更多的阿三,入侵者就该有入侵者的样子,仁慈得不到感谢,只有用鲜血来进行震慑。   也不是说汉军要做杀人狂,任何的举动都是讲究策略,先采取高压政策,后面稍微对阿三好一些肯定会被感恩戴德。   抽到死签的阿三,他们在邀请抽到生签的人一块反抗。同时已经有抽到死签的阿三以行动来求生,他们或是逃跑,或是做出了冲击汉军的举动,无一例外全成了倒在地上的尸体。   李均看到那些抽到生签的阿三手握武器,有的迟疑,有的是凶狠地看向汉军,反正暂时没有阿三向同袍动手,冷淡地说了两个字:“放箭。”   是对着抽到生签的阿三放箭,原因是他们明明得到命令却是没有执行,杀掉他们可以再次表明命令的重要性,也是逼迫他们抡起武器冲上去干掉抽到死签的同袍。   汉军弓箭手射出的箭矢有些稀稀拉拉,其实也没有杀死多少人,却是起到了“皮鞭作用”,让那些迟疑的阿三动了起来。   动弹起来的阿三选择性有点杂,一些是凶狠地冲向汉军,一些是真的对抽到死签的同袍动手,剩下的那些是跪地哭嚎,场面是彻底乱了起来。   正在死去的阿三都是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的部下,他是看着混乱的场面脸颊不断抽搐,藏在衣袍里的手也是不断握拳。   骞建同自然发现了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的异状,他觉得没让这个阿三婆罗门亲自去清洗已经很照顾,要是残忍一些才不会让自己人动手,该是一开始就让这个阿三婆罗门去干这种脏活。   “知道为什么是我们汉人杀到你们的这一片大陆吗?”骞建同也没等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有什么回应,自顾自往下说:“因为我们汉人比你们更追求纪律,用纪律约束起一个集体。别以为我们是特别针对你们,任何违抗军令的人,不管是谁都该付出代价,类似今天的事情不止发生在你们身上。”   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难以置信地问:“您是说,汉人的士兵也会抽生死签?”   “当然。”骞建同颔首肯定道:“纪律没有鲜血作为震慑,怎么能够显示出庄严性?不止死我们汉人,同为强国的大秦和波斯,哪个没有这个的规矩?”   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就是个小国的婆罗门,待在旮旯地方行使作为婆罗门的特权作威作福,对于外国会有一些道听途说,可要说有多了解就算了。他不知道骞建同的话是真是假,听了倒是心里觉得好受了许多。   行刑的现场,由于人实在是太多,分出的场地也就有些多,一些地方是完成了对抽到死签的杀戮,更多的地方则是依然还在进行。   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不知道是从骞建同的话里领悟到了什么,他后面是行走到各个场地,喊话让阿三们接受既定的命运。   使汉人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经过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的喊话,阿三们竟然是听从了指示,抽到死签的人未必想死,抽到生签却被勒令干掉抽到死签的人则是挥舞起了武器。   “他的影响力这么大?”李均已经来到骞建同身边,远远地看着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的作为:“是阶层,还是个人魅力?”   “他们这边很神奇,阶层压制非常明显。”骞建同就不认为能力平庸的赞特普·德易劳斯·书拉卡会有什么超人的魅力,稍微想了想说道:“在他们的社会体系中,婆罗门是能决定刹帝利以下阶层的生死。”   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任何一个国家或者民族,高层都能决定以下阶层的命运,只是阿三这边更为明显一些。   “希望经过这一次之后,阿三们能吃教训。”   “希望吧。” 第798章 有点复杂   “桓温又在大搞屠杀了?”   在汉国本土,季节又进入了新一年的春季,忙于应对更严重旱灾的刘彦收到了来自阿三大陆的最新消息,远征军攻克了那个小国的王都,迫使该小国的国王投降,远征军总算是有了一块进攻笈多王朝的跳板。   “是消灭不合作者。”徐正早就学会在不好的事情上面的用词:“事实证明消灭那些不合作者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远征军正在用高效的速度完成对吉塔拿多的控制。”   说起来也是奇怪了,吉塔拿多的首都陷落,他们的国王也在第一时间投降。投降后的该国国王被要求传檄四方,原先还有抵抗的各地竟然随着国王的投降停止下来,是那种连零星抵抗都没有的投降,不知道该说德拉王朝的统治是稳固,还是阿三本来就非常听话。   “同意保留吉塔拿多作为一个国家的存在,规格要降低成为一个邦。”刘彦其实不在乎杀掉了多少阿三,重视的是桓温能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同时接受承认愿意合作的婆罗门和刹帝利的特权,高于贱民的地位受到大汉的保证。”   阿三那边的种姓制度早就根深蒂固,别说汉国一点没有解救阿三贱民于水深火热的兴趣,就算是汉国有那个打算阿三贱民也不会领情,那些阿三贱民相反是会手足无措,然后在上层种姓的呼吁下与要解放他们的汉人过不去。   种姓大法再加上宗教洗脑的威力令人瞠目结舌,高种姓认为各种特权属于理所当然,下级种姓也坚持认为自己今世的苦难是在为来世积累福报。   深信有来世的阿三贱民,他们愿意接受今生今世任何的苦难,又被教导只有服从上层种姓才能在今世结束后,能在来世能够投个好胎,任何抵制、抵抗……乃至于思想违反、行动违反上层种姓的行为,都将失去来世投个好胎的机会。   为了来世投个好胎,阿三贱民对上层种姓的软弱和服从几乎是没有底线,汉国想要好好地统治和经营阿三地盘,初始阶段收编阿三的高种姓是一种有效的手段,不但能够更好的去驱使各种阿三,还不会招惹半点的仇恨。   “陛下。”纪昌对既定国策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他只是想要进行必要的补充:“德拉王室应当送来质子,婆罗门和刹帝利是不是也照做?”   汉人对于阿三的社会制度,包括人文环境等等,了解仅是一些皮毛。他们其实也没有太想要了解的兴趣,要不是在完成军事目标之后为了寻找更好的征服途径,谁乐意去了解一个轻易击败的手下败将?   送血亲……通常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作为人质在世界任何国家或民族是一种通用手段,只不过通常是没有多大的约束力。毕竟上位者谁只是一个后代,死了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还有一大串的“备胎”吗?   依然要求上来人质,尤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打的是教育这名人质的算盘,使人质在一连串的教育和洗脑中变得听话和顺从,或许还会用一些手段让人质一看到什么人或是场景就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以此来保证一旦这个人质回国继位后不敢违逆。   “要不要派遣士子前往吉塔拿多?”桑虞对这个的兴趣不是一点半点,不是他突然有了复兴楚诗学派的理想,是身为儒家门徒的使命感使然,也是其中有好处:“使其汉化,方能保证统治。”   吕议对桑虞抢了自己的提议是皱起了眉头。他才是典客,负责邦交与文化相关,都还没有说话,桑虞这个御使大夫着什么急?   今天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众人不是在议政大殿,小朝会是在议政殿的后殿的一个房间举行。   刘彦自然是坐在主位之上,众臣是分别坐于左右两边。   房间里面的窗户被打开,能看到外面不远处的宫阙,更远的地方是一座像是坐落在山峰上的青瓦章台。   之所以说“像是”坐落在山峰,是那里是人工加高,土壤是清理新旧长安地表的泥土,它们没地方放,就被安排堆到特定的地方,其中被拿来用于垫高某些部分宫阙的地基最为广泛。   宫阙当然是选高地来建,那是一种处于防积水的需要,再来就是地势越高,建筑物就越会显得越宏伟。要是条件允许任何朝代建造宫阙都是会选天然的高地,不想下大雨就变成泽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统治者打从心里想的是随时随地能阅览更宽广的江山。   汉国追寻的先汉风格,只不过可能连设计师都没有察觉一点,先汉分为西汉和东汉,可是东汉的建筑风格与西汉的建筑风格又是两回事,其中屋檐的设计最为明显。   佛教在东汉传入中原,僧人不止带来了佛学,还带来了拥有阿三以及塞种人特色的建筑风格,以阿三那边的风格最为明显。   东汉来到中原的僧人大多是建筑狂魔,他们最大的理想就是建造一座寺院,然后成为名正言顺的主持,有了布道场就能吸纳信徒传播信仰,可通常是没有那个财力去建造属于自己的寺院,那就只有想方设法弄来钱财,给人设计房子就成了最理想的工作。   来自阿三的僧人,他们在设计建筑的时候,会参考中原本来的特色,再加入一些生长和游历区域的风格。   要是对历史有研究的人会发现一点,诸夏的上古先秦,包括秦帝国和西汉时期是不存在飞檐这一设计,然后飞檐设计到东汉之后突然出现,一开始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府邸有类似的设计。再深入的考察一下,会发现飞檐设计全面应用在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六八年)所建造的白马寺身上。   佛教在诸夏的传播旅程很神奇,来自异域又有诸多限制和忌讳的佛教根本在诸夏传播不开,倒不是必需剃光头和不能吃肉等一些方面,甚至都不是不允许犯女色。   实际上一开始佛教可没要求剃光头,荤戒也不是不能吃肉,“荤”所指的是葱、韭、薤、蒜、茴香等有刺激气味的植物蔬菜。   同时一开始佛教也没规定不能犯腥戒,“腥”一般是指血肉,不但能吃肉,杀生也没有被完全禁止,所禁止的是冒犯牛(包括杀),不吃猪肉。   佛教想要在诸夏传播,不能冒犯牛首先就难以被诸夏接受,不驱使牛农耕怎么进行?再来是,一直到西汉时期,包括汉帝国初期以及之前的朝代也没有禁止杀牛,尤其是汉匈大战时期吃的牛最多,是等待失去牛的来源渠道之后才有禁止法令的出现,越是难以获得牛的来源执行越严格,相反是能够获得牛的情况下虽然有法令却睁只眼闭只眼。   就是到现在,佛教也没有剃光头的规定,来自阿三的僧人是留着寸头,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汉人才不会剃寸头。然后,因为汉人对传承香火的执念,佛教在诸夏还没不允许结婚。   会说到佛教,是汉国的宫城有佛教徒参与设计,就是那个来自龟兹的佛图澄。   到目前为止,有高超的建筑设计能力是每一位高僧的必备技能,懂得建筑设计也是他们接近达官贵人的途径之一。   参与宫城设计的不单只有佛图澄,是集中了身在汉国的大多数高僧,原因非常的简单,怎么设计建筑物是一项很严格的学问,既然佛教擅长没道理不让参与。再来就是诸夏这边相关的人才比较匮乏,那是胡虏肆虐之后传承断层带来的结果。   “佛教请求回到阿三大陆?”刘彦对这个还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佛教的诞生地就是那边,可他们被印度教驱赶了。”   汉国这边没有明确禁止宗教传播,问题是官府有针对性,总的来说对佛教的压制比较大。佛教的一些有志之士想要改变这一局面,只是他们的努力收获甚微,连参与设计宫城这一个大功劳都没有用,至少是不像为一些统治者服务能换来特权。   当前的佛教可不是后世的佛教,不止是一些宗教规定方面,连带教义也是有着极大的不同。后世的佛教是经过一再的阉割,当前的佛教其实有很大的侵略性。比较明显的就是后世的佛教可不敢鼓动侵略,当前的佛教却是连建议统治者对某个民族执行种族灭绝都敢。   其实佛教不管怎么变,单单劝导人们忍受这一方面就对统治阶层相当有利,他们有这样的教义当然也是为了获取统治阶层的青睐,与变种之后的儒家愚民核心思想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很关键的问题,刘彦可不希望自己统治的百姓麻木,更不想百姓是什么都不懂的愚民,那样一来排斥佛教,以及不喜欢儒家的一些学派,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身在汉国的佛教人士,他们认为不被接受是胡进的锅,一直没有放弃争取汉国统治者的青睐,短时间内却是不会有什么希望,不得不又另找出路,其中就包括回到他们的发源地。   胡进就是那个建议石虎杀光北方汉人的汉奸,他到底是不是一名真正的佛教徒对谁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就相信他是名真正的有道高僧,干了什么事自然是要被记在佛教的头上。   “他们认为大汉在征服阿三大陆能用得上佛教,他们也万般愿意为大汉服务。”吕议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桑虞,像是怀疑不快点接刘彦的话,桑虞又该越俎代庖:“那也是请求在长安建一座寺庙被拒绝后的反应。”   汉国不可能有国教,那是继承诸夏古典时代的政策,有了天子,再抬上来一名教宗,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至于后面,一些朝代,尤其是分裂形式下的国家,不少是立了国教,尤其是南北朝阶段,被所立国教搞死的并不少,越到后面诸夏历朝历代对宗教的提防就越高,尤其对邪教更是不留余力进行剿灭。   刘彦对佛教想要回到发源地没有特殊想法,需要众臣的意见。   “据臣所知,阿三大陆还有佛教,只是极度弱小。”纪昌知道的情况是,佛教在阿三那边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没有,早就被挤压出主流国家,仅是在阿三为主体的国家周边的一些部落和小国还有生存空间:“印度教在阿三是庞然大物的存在,对大汉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现在的年代是一个关键时期,尤其是对宗教界而言更是这样。   后世的几大宗教都是在这一段时期诞生或是崛起,例如罗马开始了基督教的兴盛,佛教来到诸夏之地大肆发展,为了抵抗佛教的入侵诸夏开始了道教的神谱编写。   汉国这边是有讨论过要不要扶持道教,意见并没有得到统一,倾向应该扶持的声音越来越大却是事实,原因当然与正在爆发的天灾有关,再来是本土宗教空白容易使外来入侵更为简单,毕竟人真的需要信仰。   “想要征服阿三大陆,印度教的确不能忽视。”桑虞可是知道一点,任何一个宗教都相当富有,尤其是阿三那边的印度教更富有,那是体现在远征军发回的奏报中提到,每一座寺庙都不缺乏黄金,更夸张的还有整座神像都是黄金铸造的事实:“我们在征服阶段可以利用利用印度教,可是想要真正的让阿三大陆变成疆域,印度教会成为无法忽视的障碍。”   得了,谁不知道谁,众人看桑虞是什么目光都有,不就是汉国想要阿三那边的财富,偏偏阿三那边掌握巨量财富的是宗教,光凭这一点就有收拾的理由。   印度教掌握的财富不单单是黄金,他们还掌握着法律解释权,数量夸张到难以计算的土地,同样是难以计算的奴隶,差不多所有东西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汉人过去可不是要当什么好人,没有理由就那么看着。 第799章 称帝前的出巡   世界上任何一个少数集中了多数财富又没有对社会有什么回馈的群体皆为有害,不单指某一个群体,是所有类似的群体,不管他们的财富是怎么得来,基本上是不会有社会有什么益处。   想要避免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却是很难,有权的人容易掠夺和攫取,他们又会因为又惊人的财富而一直保证手握权力,想要改变这一格局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进行革命。   不过,得说是的,任何一次打破少数人集中大多数财富(资源)的革命,只不过是酝酿着又一次的轮回,革命胜利之后那个掌权的群体,他们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走上曾经推翻对象的老路,重新成为那群以少数却掌握绝大多数资源的群体,姑且就称呼他们为革命胜利之后的利益既得者。   使人人富有是一件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不管是采用什么样的制度都办不到,那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性,跟公平什么的无关。   剥削与被剥削将会成为永恒的存在,不同的阶级一样会永远存在,那是社会架构本身就注定了的事情。   “持有财富的那群人,他们的财富来源不是建立在掠夺或剥削本民族的基础之上,对于本身的民族或国家而言,是最建康的财富积累方式。”刘彦说的是对外殖民,以掠夺和剥削异族(他国)为主要手段:“无法完全避免对同民族的掠夺和剥削,却是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本民族内部的对立。”   刘彦会讲这些,是他再一次出巡,离开长安来到了姑臧,下一站将会是阳关。   长安到姑臧正在建设国道级别的大道,到处都能看到忙碌劳动的身影。与过去有点不同的是,来自西域的奴隶大量取代了原本工作的汉人,那些汉人是转为到其它地方参与水利工程的建设。   汉人重新进入西域是发生在元朔八年年尾的事情了,算一算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八个月。   目前汉人重新夺回了鄯善的控制权,向西的最前沿是深入到龟兹西部境内,北面则是攻克铁门进入到焉耆腹地。   起初,汉人进入西域并不是带着攻城掠地的目标,是出于为了遭遇天灾的一种止损,入侵起来也就不是非得死盯着某座城市去硬拼,哪里能够更好的劫掠便去哪里。事实也证明这种模式对西域很有用,不成建制和没有固定目标的入侵行为之下,西域人根本不知道该选择固守哪里,到处都在面临攻击,就算是想要调兵防御都不知道该守哪里。   以掠夺为目标的入侵行为下,没有固定的攻打目标,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全面配合的战略战术,一顿乱拳的捶打之下龟兹彻底瘫痪,连带焉耆和疏勒在西域能称得上是大国的两个国家也应付得疲于奔命。   “我们在中南半岛和西域就做得非常好。”刘彦是站立在姑臧的城楼,眺望着远处一片的土黄,更远的地方是一座不知道名字的大山:“富裕了一帮勇于冒险的阶层,对国内百姓则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同时,我们(国家)获得了大量了廉价劳动力。”   对外掠夺直接获得红利的当然是直接参与劫掠的那批人,他们带回了捕捉来的奴隶,虽说是律法规定优先卖给官方,可是官方除了将那些奴隶用于各种国家工程之外,其实是有少量地流向民间。   不但是劳动力,外出掠夺的那些人还带回了数量庞大的财富,他们运输财富入境的时候缴纳了必须的费用,财富被带回家乡肯定是要进行消费,消费必然是会带动生产,形成一系列的循环。   谢艾是从头到尾见证了西北之地遭遇天灾。   一开始西北之地出现了无法避免的骚乱,再有一些所谓余孽的鼓动和行动,得说的是西北之地真的是乱了一阵子,所幸的是很快就被镇压下去,没有形成糜烂之势。   官府号召百姓前往西域掠夺止损,到了收获阶段的时刻,种类繁杂的财富不断运回本土,有功的人也获得了爵位。   财富的获得使得绝大多数的人脱离了无产阶级,获得爵位的人不但使身份得到转变,他们还获得了爵位本身带来的土地,简而言之就是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一份子。   “有了财富,他们竭尽所能地获取粮食,尽管不多……”谢艾最为感慨的是:“获得爵位者,他们不会允许有人来破坏目前的生活,十分积极配合官方。”   那是必然的事情,都成了既得利益者的一份子,任何对他们有害的都将被排斥。而所谓的有害,指的当然是任何想要推翻刘彦统治的行为,他们成为有爵位者之后,不管是身份的转变还是相关的特权,不就是建立在刘彦统治这个国家的基础上吗?   刘彦一直在吸收更多的人成为利益既得者,只是迫于一些“规则”难以办到更多。   只有更多的人享受到了来自统治阶层的红利,国家才会更加的稳定,刘彦现在极度需要稳定,来到西北之地正是这个因素。   新长安的第一批工程建设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眼见称帝在即的最后时刻,刘彦安排出巡将会是最后一次以“王”的身份巡视地方,称帝之后除非是特殊需要,要不然是很难再外出闲逛。   刘彦会先巡视西北之地,威压那些不服者是目的之一,安抚地方的目的更加明确一些。他到阳关是遵循古制,以君王的身份迎接战陨者,自然不会是所有阵亡者,是一些功劳或者说名声比较大的阵亡者,用最明显的态度肯定军民的付出,也是在鼓励军民再接再厉。   巡视完西北之地,包括在阳关的事情办完,会转道走草原的路线,先走峻稷山的路线,再进入到柔然山,沿着有汉军驻扎的一线巡视大半个草原,再由雁门关进入北疆,之后就是前往辽东,会到正在开发的东北走一圈,最后是从半岛乘船到南方,会在京口登陆,再走正在建设的建康——潼关的国道回到关中。   整个巡视耗时估计是会在一年左右,刘彦自然是会带上三公九卿中的一些人,也是首次让长子刘慎留在新长安担负监国的重任。   刘慎马上就是八岁,已经接受启蒙教育。   在元朔八年的时候,刘彦是委任丞相纪昌成为刘慎的老师,又配属了一些博士教导学问。   皇室的教育自古就有流程,通常是会在三岁左右启蒙,启蒙阶段大概是一年到两年,随后是根据当时朝代崇尚哪个学派,委任精通那个学问……比如“尚书博士”来教导《尚书》。要是被挑选为继承人,必须学的肯定有《周礼》、《春秋》、《商君书》,其余皇室成员则没必要学上述三本。   刘慎成为监国被认为是一种信号,也就是刘彦终于表态要立太子,极大地鼓舞了众臣属的士气,同时也有那么点举国振奋的意思在内。   那是挺简单的道理,诸夏讲究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也重视国不可一日无储君,那是一种承上启下的观念在起作用。比较简单地讲,就是当代人已经知道该效忠谁,可是他们在效忠当代君王的时候还需要以后应该效忠谁,认为明确继承人的存在会避免不必要的政治风险。   希望国家安定的人,对有明确的储君当然欢喜,历史上并不缺少皇子争位。然后是各个官员各自站队,选对了未必会飞黄腾达,选错了幸运些是被流放,可选错了直接死全族的例子更多。   因为众皇子争位,国家进入内战的例子也存在,尤其是西晋时期的“八王相攻”的影响最大,反正汉国没人愿意再看到因为内战,而让异族奴役的事情再次发生。   刘慎监国,八岁的孩子……哪怕是现在孩子早熟一些,特别是统治者家族的孩子更早熟,可要说能治理国家就是在开玩笑。他待在新长安,真正在做事的其实是丞相纪昌等一些重臣,臣工无法决定的事情则会快马加鞭送来刘彦这里。   西北之地是旱灾最先爆发的汉家疆域,一年多的时间过去,缺少水份大量的植物干枯而死,大地虽然不至于处处干裂,可是大多数地方就真的是一片土黄,风稍微大一点也极容易尘土飞扬。   “前往西域的人数还在增加,我们是鼓励百姓定居在鄯善。”谢艾不算是在越俎代庖进行汇报,他后面被委任了相关的职权:“除了西域之外,我们还在安排百姓进入命名为青海的区域。”   汉人在肆虐西域,作为西域南部邻居的吐谷浑也悲剧了,尤其是他们派遣使节团到汉国没被承认的前提下,等于汉国根本不承认有吐谷浑这么一个国家的存在,连国家都不承认,还能奢望得到汉国会仁慈对待?   刘彦问道:“西北地的人口数量现在是多少?”   这个可难住谢艾了,西北地目前的人口流动是前所未有的高峰期,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出西北,又每天会有来自汉国其余区域的人进入西北,只是那些来自汉国其余区域的人是途径西北前往西域,导致的是压根办不到统计西北现在有多少人。   刘彦也知道难处,就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多少?”   “回陛下,该是四十万左右?”谢艾回答之后是有无限的感慨,人对财富和功名利禄的吸引力无限导致人口向外流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不走就是等死?他犹豫了一下,问:“迁移而出的百姓鼓励原地定居,灾年过后……”   “不会从其它地方迁移百姓来西北。”刘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真心觉得西北的定居人口还是少一些好,时间会再让这里的人口数量得到增加,但绝不能迁移人口过来充填:“丞相府会近一步根据当地的需要调整土地政策。”   谢艾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西北紧邻西域,人要是太少了的话对控制西域不利,但他一来不是三公九卿,没有足够的资格对一些国策插手,二来是没搞清楚刘彦的具体想法。   刘彦也没有太特殊的想法,只不过是西北的环境对整个国家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比较明显的是一旦西北变成光秃秃的模样,那么黄河就真的该“黄”了。   目前的黄河可还不叫黄河,是被称呼为大河,原因是它当然还没有“变黄”,应该说河水还非常的清澈。   刘彦不愿意西北人口过多导致环境变差不是在杞人忧天,实际上西北真的不是优良的农耕区,甚至是放牧都要有个度。   汉国一直在干迁移人口的事情,目前最优先的是充填荆楚之地、东北平原、中南半岛。这三个地方,荆楚那边会当成本土腹地最大的产粮区,东北平原则是北部最大的产粮区,中南半岛想要成为“本土”则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谢艾因为刘彦的讲解做出诚惶诚恐的态度。他现在的正职是御史中丞,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亲自讲解国家核心政策,就算是丞相都不敢觉得是理所当然。   刘彦在姑臧待了三天,出发前往阳关的背景是,姑臧城头上悬挂了数十颗的首级。   本来的事情,君王出巡哪有不见血的,每到一地都是剪除不稳定份子,包括一些处心积虑要搞造反的,又有一些贪官污吏之类,刘彦还能“辨别敌我”,杀人是绝对不会杀错。   统治者的权威就是建立在鲜血之上,刘彦早就习惯了这一现象。他到阳关则是在演示统治者的另一项功能,那就是身为族长责任。   迎接阵陨者的仪式搞得很正式和庄严,因为事先早就做好相关准备,刘彦到来后的第二天就进行。   整支出巡队伍在阳关的耗时拢共是三天,随后就浩浩荡荡地往草原而去。   刘彦没有安排谢艾随行,走之前却是与谢艾有过一次关于柔然部落联盟的交谈。他巡视草原并不是偷偷摸摸,介时会接见相当多的人,其中就包括柔然可汗郁久闾跋提。 第800章 朕的大军何在   草原就是一个泛称,诸夏所指的草原一般就是雁门关之外,很多时候还会包括关中和辽东以北。   对于一个长时间遭受来自草原威胁的民族来讲,不管之前是叫什么国名,不知道有多少代人日思夜想地想要剪除来自草原的威胁。   实际上草原上的统治者也和中原一样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漫长的岁月中由于草原的环境,再加上游牧民族的生产力问题,草原上的总人口很少有超过三百万人的时候。   明明是有两三千万人,或者是高于两三千万人,生产力也是全面的压制,可是中原王朝却一直生活在被草原游牧民族袭扰乃至于是侵略的阴影之下,那是有着相当多复杂的因素。   “任何一个时期,只要中原的天子抱定决心,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不是对手,可惜的是中原很少出现有大决心的天子。”   刘彦自然是不会带着少数人就出草原,随行的军队就达到五万,还有两千多必要的随从、宫女之类。他这可不是为了讲排场,是草原之行绝对算不上安全。   峻稷山指的是一片分布很广的区域,其实也并不都是山区,存在面积颇大的平坦草原,也有一些能被称呼为谷地的地方。它的南面就是汉国的疆域,临近西北之地以及河套。它的北面是一片多沼泽地形,那里属于丁零人为主的西高车疆域。它的东北面就是一片群山分布的区域,山峰并不是中原的那种山,是一种大体上光秃秃的山包。   草原之中当然是有山,并且要说的是山还不算少,只是它们本身就位处高海拔,草原独有的地理特色也注定了一点,海拔非常高的山,就近看上去可能就是一片像矮山包一样的隆起,山体也不会存在什么陡峭,其实大多就是一些有着平坦斜坡的山包。   从姑臧到峻稷山的路途并不算短,一路上会经过一些城镇,西北之地正处于特殊时刻,大多数的城镇因为旱灾的爆发被废弃,一些城镇哪怕还有人也会是原先的十分之二三不到。   天灾,尤其是旱灾爆发的岁月里,但凡是有点活力的人都会外出求活,只有一些乡土情结异常严重或是年纪太老的人才会留下。他们能不能生存下去看的是旱灾什么时候结束,要是旱灾维持两年以上,留下的人必定是要折损掉起码一半人以上,另一半的人也会身上落下各种毛病。   巡视队伍穿过那些城镇的时候,许多当地人是围上去,他们之中甚至都存在根本不知道已经改朝换代的人,还以为是统治西北之地的张氏出巡,闹出了一些不处理难堪,处理的话则是更难堪的事。   在西汉,汉文帝被百姓议论,他是选择不追究愚昧无知的百姓,并延伸出“百姓议论官员和国政无罪”的汉律,那也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由来。自汉文帝之后,西汉和东汉也就没有出现百姓议论国事被处理的案子,倒是士子和官员没有这一项“特权”。   刘彦当然不会去和消息闭塞的百姓计较,事实上任何睿智的统治者都不会去和百姓“较真”,要针对也会是针对一些特殊阶层,对百姓一般是会比较宽容。   出巡队伍每经过一地都会闹出一些那样这样的事情,经常是当地的官员为了迎接搞出来。延续于之前朝代的规则,他们不需要为统治者出巡出资,迎接出巡队伍其实更多是为了寻求“政策”。   啥玩意呢?就是当地官府会逮住机会大吐苦水,怆然泪下地述说遭遇到的难处,恳求天子给予一些优惠的政策,通常会是免除赋税之类的。   在过去的历史里,会经常搞出巡的天子不多,始皇帝一再巡视天下是为了宣威,汉武帝巡视天下则是有选择性地当善财童子。   可真别说,汉武帝刘彻就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善财童子,他屡屡出巡到某地,经常是被当地官府稍微哭诉一下,就会宣布当地免除赋税,同时还会进行大肆的赏赐。所以啦,要说那个时候的百姓最期盼什么,莫过于盼着刘彻这么一位散财童子什么时候来巡视自己的家乡,要享受一下天子恩德。   刘彦到西北之地进行出巡,其实也是延续汉武帝刘彻光布恩泽的做法,到了一地会适当性地给予当地一些一些优惠政策,却不会做出免除赋税的举动。   不是刘彦吝啬,是汉国有自己的特殊国情。   汉国的“赋”当然是徭役的一部分,可大多数百姓出徭役只需要完成“份额”,接下来的劳动却是有工钱,他要是免除某地的“赋”才是损害百姓利益。   再来说“税”,汉国的税与之前任何朝代没有什么不同,可并不是收完税就算完事,还会有根据收税的数额给予一定的政策反馈,比如安排工程队到交税的地方进行道路或水利设施的修建或维修。   是不是比现代的反馈更多?然而却不是刘彦搞出来的。   事实上中原王朝在很久远的时候就有相关的“回馈政策”,任何时期的徭役和收税都会直接反馈在当地,只是就和现代的一些“反馈政策”一样,有那样的政策是一回事,可是能不能享受到那个政策又是另一回事了。   通常情况下,时代和王朝一直在变,可是能获得国家回馈的群体大部分时候没变,比如返税政策养肥了的某些群体,然后是修建道路和水利被一些人以权谋私只干自己家的。   阳关往峻稷山需要经过伊吾,如今的伊吾与后世在山川地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至少是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的刘彦没看出有什么变化,他当然是看不到那群五十六个民族中的白皮肤系同胞,甚至是压根就没看到什么人。   “此地悠久一些是匈奴人和羌人的栖息地,他们在这里放牧,又会到山林之内狩猎。”李坛对这片地方必须要有研究,毕竟是属于他这个征北将军的军务辖区范围:“西晋年初时期匈奴人大股南下,羌人也跟着去了中原,有一段时期是被丁零人占据。大汉光复了中原,威慑丁零人逃向西高车,留下的那一部分一再被骠骑将军清理,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李坛是原本就等在伊吾,迎接刘彦之后肯定是要说些什么,要是事先不知道当地的情况,再临时抱佛脚也要了解一下,要不然被问到的时候一问三不知那就不止是尴不尴尬的问题了。   西北之地在爆发旱灾,刘彦所看到的伊吾自然不会是一片青色的草原,实际上随着居延泽的水位不断下降,依赖居延泽延伸而出水系的广大区域也是旱化日益严重。   刘彦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看着北方问道:“在北面发现了蝗虫群?”   李坛的表情变的非常严肃,以忧虑的口气说:“第一时间发现蝗虫群的是在居延泽北面河系。那些河流干枯之后,蝗虫群就突然出现了。”   不是蝗虫群突然出现,它们本来就存在,只是水源充足的时候是分散栖息,河流没有了水源之后在生存的本能驱使中南下,又在寻找新的栖息地过程中完成“会师”,等待被发现的时候就是密密麻麻了。   刘彦知道旱灾之后必定会爆发蝗灾,他就此早就与重臣不止商议一次,预防是压根就无法预防了,该怎么处理有了方案,就是不确定那些方案到底有没有用。   “能收集到的鸡、鸭、鹅已经集中到居延泽。”李坛说的就是针对出现蝗灾的应对方案之一,他用着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说:“仰赖陛下圣明,它们的确是以蝗虫为食。”   得说的是,刘彦会知道鸡、鸭、鹅能抵抗蝗灾是从小说得来的知识,不止一本历史小说用这样的方法来抵抗蝗灾,好奇之下去查了查的确是一项有效的办法,没道理不照做。   汉国已经建立九年,要说全面从战争中复苏过来是在开玩笑,不过一些地区的确是从战乱中恢复过来,以刘彦起家之地的山东最好。   刘彦一开始是搞“合作公社”,除了共同劳动之外,肯定不会放过家禽农场。在那个时候,他其实是早就想着依靠鸡、鸭、鹅的大军来应对必定会出现的蝗灾。   这一次,中枢的命令传达郡县,主要是调集鸡、鸭、鹅向北,以山东各郡县的数量最多,居延泽那边有一部分就是来自山东各郡县。   “家禽大军有用最好。”刘彦是知道肯定有用,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叮嘱道:“不可放松警惕,不但家禽大军要消灭蝗虫,军民也应该全面动员起来。”   可以确定的一点,大量食用蝗虫的家禽,它们肯定会长得肥大,下蛋也绝对是会激增,要是蝗灾没有对国家造成严重损失,某些方面来讲是给家禽进补了。   “已经在全力捕捉。”李坛所知道的是,开拔过来的军民数量就不低于十万,每天都漫山遍野在捕捉蝗虫:“捕捉的蝗虫杀死之后集中起来,臣听闻堆得像是小山那般。”   十万军民,民基本是西北本地人,军却不是常备军,军是西北本地的郡县兵。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要说让他们去和谁交战,情绪上未必是多么乐意,可要是对付蝗灾绝对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激情,不然要是让蝗虫深入西北腹地,遭殃可不还是西北人?   刘彦没有多久就来带居延泽。   巡视队伍过来,迎接的是一片山呼“万岁”之声,军民对于刘彦亲自到来是一种激动和感动的情绪。   毕竟嘛,爆发蝗灾是能用眼睛看到的事情,天子在这么个当口亲自过来,除了表明国家的重视之外,有那么一点点就是与民同苦的意思在内了。   刘彦没去干“走基层”的事情,不是不愿意,还是因为很多的原因。他亲眼看到了所谓的蝗虫堆积成山的画面,还看到了漫山遍野的人和鸡、鸭、鹅,分布之广绝对超过三十平方里。   “这便是蝗虫磨的粉?”刘彦手里托着一些看去土黄色的粉末,闻着其实并没有腥味,相反是有肉香味,他沾了一些吃掉,品味道:“要是不知道由蝗虫制成,吃着就像是鸡肉。”   天子都吃了,在场官员就是觉得再恶心,可不是也要吃上一些?他们还不敢表现出恶心的一面,再牵强都得表现得像是在吃某种美味那样。   其实要是不知道由什么制作而成的话,蝗虫粉虽然称不上好吃,可味道也差不到哪去。它含有的营养其实异常充足,还能被当成药物使用,有止咳平喘、对百日咳、支气管炎有较好的疗效。   从营地向北看去,离得越远的地方就越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画面,要是不知道那里原本是一片草原,肯定会认为那里本是一片沙漠。   “群蝗过处,寸草不生。”李坛不知道该不该幸灾乐祸:“骠骑将军传回信息,西高车境内蝗虫肆虐非常严重。”   对了,冉闵又去西高车那里找丁零人的不痛快了,理由是刘彦巡视北疆,要用实际行动为刘彦“献捷”,可原因就是他根本待不住。   蝗虫又不是专门针对汉境,它们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到处肆虐,对于农耕为主的汉人是天灾没错,可是对极度依赖水草的游牧民族也是天灾啊!   根据冉闵传回的信息,西高车境内到处都有蝗虫在肆虐,丁零人面对爆发的蝗灾是让巫师求天神帮忙,发现天神根本拿蝗灾没办法之后,丁零人的部落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逃亡。   “柔然校尉部传来了奏章。”刘彦是从多方的情报确认一点,由北向南爆发的蝗灾,第一个受害区域就是草原:“柔然境内也爆发了蝗灾。”   那些说爆发旱灾和蝗灾是上天不愿意让刘彦统治的人可以闭嘴了,不止是汉国在爆发天灾,周边国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在气候突变之下倒了血霉,与汉国这种至少有稳定产出的国家(农耕)相比,那些以放牧为主要生存手段的国家在天灾肆虐下抵抗力更差。   刘彦有理由相信一点:“郁久闾跋提不会等寡人接近柔然边境再迎接,他会不远万里跑过来。”   一样是受到天灾的危害,包括刘彦在内的汉国统治阶层在想的是,或许这是他们全面控制草原的机会。 第801章 草原不可失   汉国目前统治的草原范围大概就是后世天朝的内蒙古再往外面一点点,境内也不是完全控制住,还是存在一些“空白”区域有一些不受控制的部落存在。   草原太大太广了,尤其是没有明显的地标,仅是依靠星辰日月来辨别方向,或是有了指南针这一项工具,真的不要奢望路线能有多么精准,地图上稍微一点点的偏差,实际走起来可能就是偏离十里以上,十里的范围又该是多大,想藏起一些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在骑兵称雄的年代,实际上不是骑兵真的有多么能打,是他们想打就打,想要逃也远比步兵的机动性高很多。军事上骑兵的威慑力历来就不是摆在正面战场,是他们优良的机动性可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来狠的一下,攻击之后还能迅速的撤离。   游牧民族最令人纠结的地方不是他们在正面战场有多么厉害,通常是以步兵为主力的农耕民族很难找到他们,再来就是想要与游牧民族的主力进行决战也很难找到机会。   要是纵观史书会发现一点,游牧民族在与中原王朝交战的时候,纯粹的骑兵集团哪怕是有打过正面交战,可算起来会是以步兵为主力的农耕民族获胜的次数最多,就是骑兵部队哪怕战败损失也是相当有限,倒是只要以步兵为主力的中原王朝一旦失败就会是损失惨重的大败。   “我们控制了草原的一部分,是建立在他们(游牧民族)倾巢南下的前提。”   刘彦之所以会觉得这是一个好时代,就是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该南下的都南下了,去了中原也就失去了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他们没有了草原作为掩护,可不是找个旮旯地方躲起来就让人找不到。   比较能打也是侵略性最高的那批游牧部落南下,留在草原上的基本都属于没什么进取心的那批,实际上留下的也是老弱病残居多,要控制草原最大的难度不是在交战中消灭或俘虏他们,是该怎么去找到他们。   “我们对付的胡虏,与之先汉对付的胡虏,有着根本性上面的不同。”   西汉初期,匈奴人还处于半石器时代,他们极少拥有铁器,近战武器少不了一些石斧、石矛、狼牙棒之类的,箭矢的箭镞不是骨头就是石头,可就这样依然压制着刚刚建立起来的西汉王朝。   一直到东汉结束,实际上草原上的各游牧民族也没有进入到完整的铁器时代,就是士兵手里的金属武器数量得到增加,中原各势力能对游牧形成优势,除了之前汉军给各游牧民族足够印象的教训之外,是在武器装备上全面领先。   丝毫不开玩笑的讲,箭镞为骨头或石头的箭矢,也就对没有着甲的人有一定的杀伤效果,对上身穿皮甲和铁甲的人就该抓瞎。   从西汉到东汉,汉帝国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发生战争,历来都是汉军被游牧民族的骑兵袭扰或是切断补给线,造成断粮或是军械跟不上,或是被困,或是撤退,或是投降,除此之外真没有以“军”为单位的部队在力战中被消灭的例子。   汉帝国会被匈奴帝国压制,是汉帝国这边对匈奴帝国的骑兵部队机动性方面的抓瞎,哪怕是知道在哪,等追过去早就不见了,更经常发生的是追击的部队反而被占据机动性优势的敌军截击或是伏击。   西晋之后的游牧民族,他们从根本性上完成了进化,总算是与时代接轨,进入到大范围使用铁器的时代。那是他们终于入主中原,获得了地盘的同时还拥有了足够多的劳动力和生产能力,之前他们别说是拥有甲骑具装这个兵种,就是突骑兵的数量都少的可怜,得是单于庭王卫军才装备得起铁器。   刘彦似乎是在哪看过一篇文章,游牧民族掌握成套的冶炼技术就是发生在五胡乱华时期,那个部族是宇文鲜卑分裂之后的契丹。   契丹是继承了拓跋代国在草原上的遗产,随后又捡了慕容鲜卑南下中原之后丢下的地盘,期间是获得了相当数量的汉人奴隶。他们全面掌握冶炼技术却是从高句丽那边获取,自此契丹成为首个能掌握成套冶炼技术的游牧民族。   其实五胡乱华阶段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真的相当重要,他们在这一个时代完成了首次的入主中原,给予后面的游牧民族上了足够珍贵的一课。   要说告知后面的游牧民族他们也能入主中原是精神财富的话,首次统治中原还留下了相当多的遗产,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游牧民族的社会开始有了农耕民族的影子,例如军事制度和一些技术。   就是发生首次游牧民族能够统治中原,给予了之后任何一个统治草原的霸主有了目标,那个目标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是他们真的能够杀进去并成为中原的主人。从此游牧民族视中原不再是单纯的抢劫之地,抢一把就跑是一个小目标,杀进去并统治中原才是大目标。   与之相对的是什么?是中原王朝从来都没有能够据有草原,哪怕是某一段时间占据了一部分草原,可着实是没搞明白草原能带来什么利益,反而是为了维持占有而投入巨额的军费,经常是自行放弃了对草原的控制缩回去。   “在寡人这一代,必须完成对草原的统治。”刘彦说话的时候是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划拉的姿势:“曾经很多雄才伟略的人都讲过后患不留子孙,寡人会办到的。”   汉国对草原的统治是建立在血腥之上,每时每刻都有汉军成建制的骑兵或是侦骑在草原上扫荡,只有愿意成为汉国的一份子并接受管理才能在草原上活下去。得说的是血腥在草原上非常有用,迫使不愿意屈服的部落远远地逃离,逃不掉又不想死只能被汉国消化。   “大汉在草原的经营收益很大。”李坛是负责北疆军务没有错,由于军队起到的作用无比大,对另外的一些事情也有清晰的了解:“草原在向腹地提供源源不断的肉食,还发展了纺织。”   最重要的其实是纺织,之前羊毛被认为没有价值,牧人放羊就单纯是为了奶制品和肉,等待羊毛纺织被创造出来,那就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纪的大门。   游牧民族不是天然上的穷凶恶极,其实是他们的生存手段也就那么多,放牧远比耕田的收益更不稳定,一场牛瘟、羊瘟、马瘟下来,一个原本庞大的部落就直接失去了生存下去所需的食物。不想饿死,那当然是去抢,也只有抢这么一个手段。   相对比下来,农耕哪怕是爆发天灾,可是农耕民族的抗压性也远比游牧民族高,至少农耕民族还能存在储备粮,游牧民族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储备粮的说法。此外的话,农耕民族还知道除了正儿八经的粮食之外,一些植物也能维持生存,有多种能活下的方法,残暴手段就不是第一选择。这个也是农耕民族被认为相对温和的原因之一。   在汉国统治的草原范围之内,牧养不再只是单纯为了奶制品或肉,牧人更为重视的是薅羊毛带来的利益,还是可持续的利益,不是杀掉吃完肉就完,是羊剃光了毛还能再长,一次又一次地产生利益。   从西北往草原,进入到峻稷山之前是需要先经过另外一个山。那个山曾经对于某些游牧民族有相当意义,它的名字叫鞮汗山。   鞮汗山就是西汉李陵战败投降的地方,李陵在投降之后成了匈奴的右贤王,跟随被迫投降的汉军成了匈奴的一个部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陵为匈奴人训练部队的地方就是在鞮汗山附近,与卫律这个原本效力汉军又投降匈奴的长水胡人所在的部落是邻居关系。   时间在流逝,便是在悲壮或是惨烈的往事也会成为谈资,对于巡视到这里的刘彦来讲,了解到的就是李陵时期留下的一些建筑物的残存地基。   干旱和蝗灾暂时还没有影响到这一片区域,位处高地向四周眺望,可以看到一些正在放牧羊群的景象,要是有诗情画意一些,一群又一群白色的羊群游荡着,或许可以想象成为是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在飘什么的。   这一片区域靠近西高车的疆域,而西高车境内蝗虫正在肆虐,等那边能吃的东西被啃干净,要是不发生一些意外的话,该地很快也会涌来铺天盖地的蝗虫。   “我们在此地以北百里之外清出一条长达两百里以上的间隔带。”李坛为了能让刘彦有更直观的印象,是拿出了一章示意图。他指着图画继续说:“从这里到这里,准备就绪之后就会点火,燃烧出一条纵宽五里左右的焦土地带。”   这件事情是刘彦事先知道的,还是由他亲自签发的命令。   西高车境内的蝗灾着实是太夸张了,探子传回的情报一再用到“寸草不生”这个形容词,用火烧出一条焦土地带能不能阻止蝗虫南下没人知道,可怎么都要尝试一下。   汉国是不会允许草原撤军或是撤民的事情发生,一旦撤出想再回来不止麻烦,可能还会出现代价。可要是蝗虫肆虐之下不撤都不行,要不然留人在草原就是让他们去死。   “郁久闾跋提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刘彦得到答案,沉吟了一下又问:“那边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就绪?”   清出一片空白地带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已经调集足够的牧畜过去啃,还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仔细清除,都已经进行了三四个月,可离工程完成还是遥遥无期。   “不能让郁久闾跋提发现我们那么做是为了什么。”刘彦并不确定那么干有没有用,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行性,就不该让柔然人学了去:“郁久闾跋提过来之后,立刻启程。”   柔然现在对于汉国来讲是介于盟友和非盟友的模糊地位,汉国需要柔然给东高车、拓跋残部、慕容残部找不痛快,本身又对柔然有警惕,那是因为汉国在草原的统治依然还显得薄弱。   郁久闾跋提好歹是柔然的统治者,得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才会干出只带一千骑兵进入汉境的事。他统治的柔然一样是受到了蝗灾的影响,西部与西高车接壤的疆域倒不是被密密麻麻的蝗虫肆虐,是有太多的丁零人正在冲击柔然国境。   当然,柔然也绝对是被西高车发生的蝗灾给吓住了,还不知道有多么怕自己生活的地方也变成丁零人那种寸草不生的景象。   汉国这边对郁久闾跋提冒险进入汉境有做过研究,加深关系什么的肯定有,更多的是亲自找刘彦求援。   刘彦是在鞮汗山见到的郁久闾跋提,两人还是初次面对面。   郁久闾跋提肯定是被事先教导……或者说约束该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见刘彦,不过他也不知道是记不住还是没当回事,该有的谒见流程没点样子,能交谈之后说好听点叫开门见山,说难听点就是蛮不讲理。   “寡人的耳朵没毛病吧?”刘彦怀疑自己刚才有没有听错:“至少二十万石的植物类粮食,不低于二十万头羊和两万头牛;弓两万、剑五万、枪五万……”,他都念不下去了,用一种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郁久闾跋提,后面看向李坛问道:“寡人的大军败给了柔然,都城已经快要被攻陷了?”   军帐之内就是一片兵刃抽出的声音,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郁久闾跋提,要是刘彦允许就该扑上去碎尸万段了。   帐内的柔然人就比较悲剧了,除了郁久闾跋提能携带武器进来,其余柔然人是被解除武装,他们担惊受怕地看着突然变得凶狠的汉人,好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郁久闾跋提似乎也没明白,他纳闷地看着刘彦,疑惑地说:“我们是盟友,有困难的时候找盟友帮忙不是很正常吗?”   那一刻,刘彦终于知道其余的游牧民族为什么将柔然人称呼为“蠕蠕人”,是不是智力低下,打仗只靠武力,不用计谋,败多胜少……汉人还不太了解,但像极了不会思考的虫子,好像没说错。 第802章 野火烧不尽的下一句   于当代而言,中原那边没人清楚柔然人是怎么崛起,或是去了解他们的祖先到底是谁。   就是到了后世,由于柔然人没有文字,也就不存在什么文字记录,想要了解柔然只能从中原政权的一些记载去探知这个突然崛起的草原部落联盟。   刘彦对柔然的大概猜测是,就像东胡人和月氏人衰弱之后被匈奴取代,匈奴衰弱之后则是被鲜卑抓住机会崛起,鲜卑各部落大股南下造成的真空必然是会产生新的霸主,柔然人就是那样成为草原新一任的霸主。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于当代或是之前来讲,只有曾经的匈奴人建立起了帝国,其余草原霸主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国家,是以一种部落与部落之间形成胁从关系的联盟体系。   相较于国家体系,部落联盟的体系有着很多先天性上的不足,比较明显的就是他们虽然是从属关系,可最高领导人不是从制度上完成对他们的统治,统治是建立在蛮横的武力基础上。   实际上掌控暴力再来进行统治是一项必走的“程序”,无论是哪个民族或是国家都不例外,不掌握武力想要进行统治基本属于不存在,差别就是掌握了暴力之后得到统治权,掌权者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进行统治。   其余民族暂且不谈,游牧民族的统治手段一直都没有变过,王庭必须要有整个族群一半或者以上的武力,才能威慑和压服其余的部落。会这样自然是他们的社会体系注定不会只是某个群体掌握武力,是只要形成部落就存在武装。   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与农耕民族有着根本性的不同。农耕民族是有固定的栖息地,游牧民族则是不存在固定的栖息地,子民长期处于移动状态,许多时候王庭都难以知道某一个部落究竟是在哪,那还怎么去进行严密的监视,连严密的监视都办不到,也就不存在什么监管空间。   “他们不可能凭空冒出来。”李坛对柔然有自己的推测:“现在虽然是成为柔然,之前应该是匈奴人、鲜卑人、丁零人、羌人……与鬼方、犬戎、北狄等许许多多民族后面转变成为其它名字的族裔一样。”   草原上从来都不止存在一个族群,只是某个族群足够强大之后,没有什么民族观念的人主动的依附过去,那也是草原人很爱划分“黄金血脉”和其余血脉的关系,一旦所谓的“黄金血脉”衰弱,很快草原上就该“变”出相当多的部族,再决胜出一个新的霸主,然后又有了新的族群名字。   刘彦等人在讨论什么?是郁久闾跋提以援助的名义要求汉国提供物资之后,对柔然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进行猜测。   柔然目前盘踞的地盘并不小,只是从疆域面积上来分辨的话,他们的疆域面积实际上是比以丁零人为主的高车小上很多,硬要有一个直观印象就是和后世的外蒙古国土面积差不多。   与许许多多的游牧民族一样,他们的生产力决定了部众的数量多寡,没有足够食物支撑下肯定是无法产生人口大爆炸。根据汉国的猜测,柔然人应该是在六十万到七十万之间。   那是根据柔然能号召多少战士的猜测基础,以游牧民族的军事制度,一帐至少出一名战士,不排除有一帐出多多名战士的现象,郁久闾跋提能征召的战士数量是在十二万左右。   当然是别奢望柔然人所谓的军队就是真的军队,他们与所有游牧民族一样,是在有军事行动的时候才从各部落抽调青壮或健壮妇女,那些人平时自然是在放牧,基本上是没有正儿八经地经过正规化的训练,武器装备上也是无限靠近石器时代,仅是掌握极少的金属武器,又以青铜武器居多。   汉国在与柔然形成接触之后,第一次见面是以战争的方式互道“你好”,是汉国击败了柔然的军队,才能使柔然人心平气和地与汉人交流,要不然以游牧民族的尿性,要是柔然打赢了的话,柔然人才不会与汉人平等交流。   汉军击败了柔然军队,双方的关系自然是汉人处在有利地位,某些方面来讲柔然人还会听从汉国中枢的一些指派,例如让他们去找丁零人和鲜卑人的不痛快。   在建交之后,柔然是有从汉国这边以交易的方式获得商品,包括但不限制于民用和军用物资,只是都以成品的方式贩售,不提供任何原材料之类的商品。   汉国有贩售一些军械给予柔然,大多是汉国军方淘汰掉的一些武器,极少量是从仓库调出来的新货。   被汉军淘汰的武器,可能是已经与时代脱轨,比如汉国研究出更好的武器,原本的那些已经属于次等货,或是那些武器损坏了被进行修补。哪怕是这样,柔然人在收货之后依然兴高采烈,之前他们可是连青铜武器都稀缺,能拿上铁制武器哪会不高兴。   汉国卖给柔然的那批全新武器的数量极度稀少,刚刚好能武装起郁久闾跋提的五百亲卫。那批制式装备的类型是从远近武器到甲胄,要不是那批柔然人穿着自己的民族特色服侍,换上汉军的赤色战袍,看去不会与汉军有什么区别。   汉国与柔然的贸易中,是汉国这边大赚特赚的现状,柔然人不光支出了大量的贵重金属,连带牧畜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对于汉国比较有意义的是决定了各个柔然部落稳定地提供羊毛。   向柔然采购羊毛是汉国的一项战略国策,可不是为了照顾什么贸易顺差。这个政策的目的当然是从经济角度操控柔然人,一旦形成长久的关系之后,甚至是让柔然人贩卖羊毛成为唯一维持生活的手段,汉国就真正地决定了柔然的兴衰。   “我们向柔然贩卖的军事物资拢共也没超过两万的数量,是什么让他们有那个胆子提出那样的援助数量?”桑虞并不需要留在新长安,他身为国家最高大法官(御使大夫),平时能履行职责的机会很少,得是大案要案才能显露一下身手:“难道就像是鲜卑人说的那样,柔然人根本没有脑子?”   关于柔然人是“蠕蠕”的说法可不是等到南北朝的北魏才有,一直与柔然有军事冲突的拓跋代国早就有相关的评价。而北魏恰好是拓跋鲜卑建立,他们在史书上给柔然人留下“蠕蠕”也就一点都使人不意外。   “应该是受不了多线的军事压力了。”李坛稍微讲解了一下柔然人目前面对的现状,后面才说:“大汉目前与柔然确实是有相同的利益,可能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一种,他们有所请求,哪怕是无法完全办到,我们也会适度满足,等一些印象?”   柔然人已经充分了解到汉国的强大,他们像是认命一样根本不敢对汉国表露出侵略性,甚至还愿意配合着去攻击汉国的敌人。要是以外交关系而言,柔然从某种程度已经变成了汉国的附属国,就是双方根本没有明确那个关系。   “大汉需要柔然支撑下去。”刘彦相比起住在宫殿,似乎是更习惯待在帐篷,那与他常年南征北战有着根本性的关系。他说:“寡人要求的是,不能让他们认为达到了一开始的目的。”   汉国当然是需要柔然这个打手继续活跃,那是建立在汉国爆发大面积天灾,已经在阿三大陆和西域用兵,着实是不应该在另外的方向再大动干戈。这样一来的话,对付丁零人和拓跋残部、慕容残部的事,交给柔然人去干最合适。   可是,汉国需要柔然去当打手的同时,又要谨防柔然在攻掠丁零人、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的过程中得到过份的壮大,那真的是需要有高超的操控手腕。   柔然人目前的战争方式是完全依赖于身体素质,尽管丁零人也是差不多的状况,可他们要对付的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却是经过中原的“滋润”。   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已经不是正儿八经的游牧民族,实际上他们是完成了向半农耕的进化,同时还获取了中原的许多知识和技术,有明确体现的就是他们的士兵拥有的铁制武器数量极多。   “拓跋鲜卑会少一些,慕容鲜卑是有计划地撤向鲜卑草原。”李坛肯定是要有相关的情报,说道“慕容鲜卑现在是草原上装备最好的一支,甚至有接近一千五百的甲骑具装。柔然人有遭遇过慕容鲜卑的貂豹军,两万多人被包括五百貂豹军在内的三千多慕容鲜卑轻易击败。”   汉国成功地收复辽东,甚至是进军到东北平原,进军过程中是消灭了相当数量的慕容鲜卑军队,可是包括慕容鲜卑一些重要族人和精锐是被逃掉。   要是认真算起来,进入中原的各支胡虏族群,还真的是以慕容鲜卑保留的元气最好,他们保存下来的元气甚至比刚起家还要雄厚一些,就是相比起光复绝大多数汉家旧土的汉国肯定远远不如。   “慕容鲜卑实力最强的时候是拥有接近两百万的臣民,他们现在还有将近五万的部众。”吕泰对慕容鲜卑应该是最了解,那与他负责的军务有直接关系:“臣多方查证,哪怕是只有五万部众,比慕容鲜卑崛起之初的实力只强不弱。”   吕泰是刚过来没有多久,首先是本身没有太重要的军务,再来是刘彦巡视会经过他的辖区,走远一点迎接没有什么坏处,多待在刘彦身边对于任何人也有着特别的政治意义。   他们说的慕容鲜卑崛起阶段是东汉末年时期的事了,那个时候乌丸人因为抱住汉帝国的大腿,尽管乌丸人从人口数量上远远少于鲜卑人,可乌丸人还是能将鲜卑众部落按在地上摩擦。   在鲜卑呈现崛起趋势的时候,慕容鲜卑并不是最强的那一支,应该是宇文鲜卑才是内部的最强,可就是最强的宇文鲜卑也就是四五万的部众,人口就那么点,优良军事装备什么的是无从谈起。   刘彦可是知道一件事情,作为东胡后裔之一的鲜卑,不管是哪个部族,他们的生命力是惊人的高,比任何一个游牧民族都要高!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拓跋鲜卑、慕容鲜卑、段氏鲜卑,他们多次建国之后被灭国,可是总能抓住机会再次复国,甚至是换个“招牌”又能继续生存下去。   宇文鲜卑在五胡乱华的初始阶段就被灭,可是谁又能想得到从宇文鲜卑分裂出去的契丹和奚族(莫库奚),他们不显山不露水,先掌握了金属冶炼技术,一些在五胡乱华阶段辉煌过的族群相续完蛋,可他们“默默无闻”了数百年,突然蹦跶出来的时候直接成了中原之主。   刘彦可不想自己的敌人会有“死灰复燃”的那么一天,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进行无休止的追杀。   出巡队伍在鞮汗山没有久待,甚至在峻稷山也仅是停了一日,庞大的队伍刚出峻稷山却是又停了下来,原因是有斥候汇报,西北方向侦察到一股约有八万左右的庞大队伍正在南下。   “寡人此次出巡并未保密。”刘彦可没有什么慌张的情绪:“是针对寡人而来吗?”   郁久闾跋提被“吊胃口”了好些天,多次主动提起没有得到正面回复,得知这么一件事情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吼似得:“大汉天子,不用出动汉军,我们完全可以代劳。”   刘彦看一眼郁久闾跋提笑了笑。几天接触下来,他觉得郁久闾跋提要是装,那可真的是将傻子这一角色扮演得很成功,可不管是真傻还是假傻,一点效果都不会有,汉国该怎么对柔然的既定政策不会变。   “陛下,柔然人在西部确实有一支军队。”李坛说的西部是柔然国境内,非常实际地说:“或许可以让那一支柔然军队动起来,与我们完成对那支丁零人的包夹。”   从峻稷山的西北方向过来,除了丁零人还真不会有谁,斥候还给出了一些情报,提到看到了氐族人的旗号。   “苻洪还没有病死吗?”刘彦知道苻洪病了的消息是从西域传过来:“他以为用八万人就能完成斩首?”   出巡草原之前,刘彦对会引来敌军早有相关的心理准备,应该说也是出巡的目的之一。 第803章 草原公敌   中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出现在草原的次数仅是有限的几个。   最早的是始皇帝出巡河套,那个时候哪怕是匈奴再虚弱也做出了来袭的举动,结果自然是被长城军团好好地教导怎么做人。   第二位出现在草原的中原王朝最高统治者是刚刚取得内战胜利的刘邦,他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内战中的百战精锐,又携屡战屡胜的高昂士气,抱着一次性解决匈奴这个祸害信心,浩浩荡荡地分为几路北上。   这一次新一代的中原王朝统治者没办法像曾经的秦军教匈奴人怎么做人,要说输得有多惨倒也没有,只是后勤线被切断,又不存在机动性,刘邦所在的主力被困白登山,其余几路汉军与匈奴人倒是打得有声有色,要不然后面汉室也不会与匈奴人达成“互不侵犯”的条约。   很实际的事情,要仅是奉上一些美女再送财富就能劝导匈奴人退兵,那绝对是匈奴人的脑子出了问题。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那个时候冒顿可是完成了对东胡的战争,对月氏人的战争也是处于优势,恰恰就是匈奴气焰最为嚣张的时刻,再多的美女和财富有比干掉中原天子再杀进花花世界重要吗?必定是汉军在战场上给予了匈奴一定的损失,使得匈奴人认为再打下去有些得不偿失,才会撤军回到草原。   冒顿时期是匈奴一再试探汉室的阶段,匈奴人知道南下的代价太大一直犹豫,他们一直在东面追剿东胡的残余,另一方面又在西面追杀逃窜的月氏人,对汉室也仅是试探和有限的袭扰。   到老上单于阶段,他统治下的匈奴与汉室是最为“友好”的时期,那不是匈奴人突然变好了,是南下侵扰汉室代价真的很大,他们又发现了西域那个随随便便走一遭就能抢得盆满钵溢的好地方,毛病了才找汉人死磕。   “第三位巡视草原的天子是汉孝武皇帝,他是在对匈奴取得一再的大胜之后,巡视河套。”刘彦对那一段历史还是挺熟悉的,刘彻巡视河套有很大的政治意义,表明了对河套的重视,鼓舞了野战兵团:“当时的匈奴人已经进入苟延残喘阶段,可他们依然组织大军,进行了几乎是送死的袭击。”   其实当时匈奴人的心态不难理解,他们的确是干不过汉室,并且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汉室只会越来越强,相反是失去几个优良牧场的匈奴人会越来越弱,但凡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会趁着刘彻到草原发起斩首攻击。   另外还有一些说头,任何时代的两国进入战争状态,本国的疆域沦陷,知道敌国的最高领导人来到占领区,除非是该国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反抗的意志,要不然无论怎么样都会有一些行动。   人类的历史上,不出名的也没有谈的必要,最为出名的一次就是希特勒以胜利者的姿态到巴黎,也不知道是盖世太保的能力太厉害,又或是法国人太无能,反正各方史料上就没见过希特勒那次遭遇到了什么危机。希特勒到巴黎的一行,后续的效应就是绝大多数的法国人开始认命,还是得等美国参战才鼓励了一把,可真正开始成规模抵抗的是等待德军在东线战场陷入颓势之后。   “汉孝武皇帝到河套一行,意义上等同于粉碎了匈奴人的最后一搏。”刘彦在注视远方,那里的天空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那一次之后,汉军对匈奴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追亡逐北阶段。”   挺简单的啊!敌国的最高统治者大摇大摆地来到占领区,就是再愤懑和怨恨,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该是何等精神层面的打击,之后就该是陷入绝望,等于是被从心理防线上彻彻底底的瓦解了。   所以了,一些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他们很清楚巡视天下是带着什么样的目标,就好像始皇帝一再出巡那样,就是大摇大摆地晃悠,可谁都拿他没办法,从无奈到绝望,然后就是认命,等于始皇帝的出巡就是一项瓦解六国遗民心理防线的工程。睿智如张良就很清楚始皇帝频繁出巡的真正用意,搏命闹了一次博浪沙袭击事件,唤醒了那些只会东躲西藏的六国旧贵族,史书上给予的评价就是拉开了六国重新反抗秦帝国统治者的序幕开端。   西高车的丁零人是有在遭受来自汉人的打击,不过要说有多么惨痛是真的没有,那么就能够猜测这一次丁零人前来攻击是出自谁的主意……或者说影响。   一定是苻氏的那批氐族人起到了绝对至关重要的作用,可能还用一旦威胁到刘彦的安全,可以从汉国讹诈物资什么的来诱惑正在遭遇蝗灾的西高车丁零人。   “或许也是丁零人不试一试根本活不下去?”桑虞可是知道西高车的南部和东部被蝗虫肆虐得很严重:“要不然,大汉就该重新评估氐人对丁零人的影响力了。”   出巡队伍现在是在峻稷山东北方向,刘彦看去的西北方向是属于柔然山,那里之所以会是一片的灰蒙蒙,是人为纵火的原因。   会让半片天空变成灰蒙蒙的样子,可以想象火势是多么大,覆盖的范围又有多么广,干出纵火行为的是汉军,他们要烧出一条阻止蝗虫继续南下的隔离带,不过看样子好像是玩脱了?   “我们低估了草原纵火的威力……”李坛作为主持者多少是有些忐忑:“南部还好,哪怕有灰烬引燃大火也被即时扑灭。其余方向……”   那就没错了,必定是火势蔓延开去,要不然仅是按照计划烧出隔离带,没可能是连续燃烧了将近三天。   “你们也太丧心病狂了!”郁久闾跋提自从知道汉人放火之后就进入到精神错乱状态,一再要发火又极力忍耐,被李坛的话那么一刺激,是真的忍不下去了:“草原纵火必定会触怒天神!”   草原上什么玩意最多?当然是草最多啦!大多是地形呈现一马平川的地势,火一旦在草原上烧起来,除非是清除出一段隔离带,要不然没碰上大范围的大雨就是一再蔓延下去的趋势。   在草原上,不管是本来栖息在这里的游牧民族,还是作为外来者的农耕民族,之前的任何时期都没人敢在草原纵火,不但是纵火之后自己别想逃掉,还是游牧民族根本不会干,农耕民族一干就会逼得游牧民族发疯地与自己死磕。   这一次汉人干了,虽然是有做出防止蔓延的计划,可明显是玩脱了,大火什么时候灭掉完全是取决于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要不然就等着看数百上千里的一片灰烬吧。   “的确是太丧心病狂了一些。”刘彦是压低了声音在和桑虞说话:“那么一烧,估计是完成了阻止蝗虫南下的目标,可能还会烧死不少草原人。来年的春天,草原的草丛肯定也要比往年更加茂盛。”   郁久闾跋提在那边不断这个天神那个天神的,就是在场汉人没人对天神的惩罚表现出该有的敬畏或是……忌惮?   “你们……你们……”郁久闾跋提可不敢质问刘彦,是对着笑吟吟的庾翼怒吼:“就不怕天神的惩罚吗?!”   “烧的又不是你家的草原。”庾翼怎么都不明白一点,难道是自己看起来最好欺负,郁久闾跋提谁都不吼来吼自己。他收敛起笑容,说道:“再则,草原的天神管不到汉人,汉人有天子的庇护!”   郁久闾跋提竟然无法反驳,火势没向南蔓延,就是真的向南蔓延先烧的也是属于汉国的草原,得是等待汉国这边被烧得光秃秃才会烧到柔然境内。另外,对于迷信非常认真的柔然人来讲,郁久闾跋提还是知道汉国那边的一点情况,信奉的神明非常多,又服从于相当于现世神的天子,某种程度来讲汉国天子还真的是从肉体到精神上庇护着汉人。   面对摆明了就是不想愉快聊天的庾翼,郁久闾跋提除了冲上去干架之外,嘴巴方面是真的抗衡不过。郁久闾跋提又知道可不能冲上去干架,发现在场汉人谁也没有当回事,非常没有礼貌又不顾影响地冲出军帐。   “他不会直接回国吧?”   “不会吧?”   汉人这边还是低估了游牧民族对于纵火草原的忍耐性,郁久闾跋提仅是派人进行通知,没有正式的告别,也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还真的领着柔然人做出了离开的举动。   “陛下。”李坛不得不说一些什么:“柔然人……若是因此与大汉交恶,罪在微臣。”   刘彦倒是知道草原对于任何一个游牧民族的重要性,只是他低估了身为可汗的郁久闾跋提政治智慧。他面对李坛的请罪没有什么语言上的表示,是摆了摆手。   火势应该是非常大,蔓延的区域也是相当广,倒是间接影响到了那一支正在南下的丁零人和氐人联军的行军路线与速度。   正在南下的这一支异族联军,做主的当然是丁零人,苻健则是作为副手的角色。他们是遥远的距离上发现了不对劲,派出侦骑侦查才知道大火在草原蔓延,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往人为纵火的方向想,毕竟之前就算是不同阵型的军队在草原上交战,可谁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去在草原纵火,是以为天火导致的意外。   没有相关知识的支撑,联军根本判断不出火势会往哪个方位蔓延,不得不停下来进行必要的观望,过程中是少不了猜测会不会影响到汉家天子的那支队伍,对于刘彦会率军躲避的猜测最多。   那么一耽误,双方都认清足够的事实,那就是草原大火一点都没有熄灭的迹象,不过因为风势的转变是转向了东北部。   “东北边是一片原始的森林,它已经存在了数千年。”龙都是这一支联军的主帅,虽然是西高车的将领,可对于一些地方的了解还是有比较深的认知:“那一片森林就是我们与另外一个同族(东高车)领地的隔离带,森林的覆盖范围谁也不知道有多大,一旦火势蔓延过去,那将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所谓的覆盖不知道多少面积的森林,它其实就是后世新西伯利亚的区域,于如今这个年代来讲,那一片地方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开发,覆盖的范围大到超乎想象,以国土面积来算绝对有两个中原的大小。   “这一场火会不会是汉人放的?”苻健会用最恶意的想法去度量汉人,那是从优异生活到人上人地位被逼得到处逃窜该有的仇恨:“目的是阻止我们南下,但汉人预料错了风势的转变。”   按照他们的想法,中原天子就该是居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指挥着手底下人的去拼命和送命,可不会像草原的首领有那个勇气亲自走到战争的最前沿。   好吧,苻健还是知道刘彦是个马背上打出来的天子,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刘彦就算是以前再怎么武勇,都养尊处优了那么些年,胆子变小是很正常的事吧?   “可是他们没跑。”龙都还是不相信汉人敢在草原纵火,一旦真的是汉人干的,那么汉人就注定会成为所有草原人的公敌,就算是与汉人再怎么亲密的柔然人也会选择拔刀相向:“不管是不是汉人放的火,说成他们干的对我们会有天大的好处。”   氐人称不上什么地地道道的游牧民族,他们是羌人的一个分支,而羌人一开始就是半农耕半游牧。苻健其实自懂事生活环境就在中原,没有历经过祖先的种种生存困难,被教育的方式更倾向于诸夏的贵族,一些事情上是了解不多,其中就包括游牧民族对于草原纵火者的态度。   “我们的大军要继续南下,同时派出足够多的人手,到所有有人的地方宣扬汉人在草原纵火的事。”龙都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咧着嘴大笑了一会,说:“汉人的天子要是不跑快点,等消息蔓延出去,他会被所有草原人围攻的!” 第804章 情况有些严重   大面积燃烧起来的草原非常恐怖,不止是大火肆虐下的恐怖,还有原本栖息在那一片土地上的族群……可不止是人,还有另外的一些动物,它们为了躲避大火开始成群结队地逃奔。   草原上的大火着实是太大,或是燃烧了太多的植物,黑烟滚滚地升向天空,遮蔽了不知道多少范围的天际,哪怕是在雁门关区域都能看到远处天际那黑蒙蒙的一片。   “野牛群、野马群、狼群……豹子、豺……各种各样的动物,它们正在向东南方向成群结队地逃窜。”李坛说的是斥候收集到的情报:“那些动物并不像往常那样互相攻击,谁都顾不上谁。”   都要被烧死了,大概只有人类在明知道自然灾害降临还会继续互相残杀,动物只会服从于本能,远离那种根本无法抵抗的灾害。所以了,要是哪天看到各种处于本来应该互相攻击食物链的动物“和谐”地一块跑路,就该知道肯定是有什么灾害要降临了。   “那些动物逃跑的东南方向,是敌军的所在方位吧?”庾翼得到答案,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他们现在肯定是慌了。”   根据斥候的描述,他一辈子看到的动物都没有当时一眼看到的多,种类还多到根本辨认不清,大的动物践踏着小的动物,它们的迁徙是以一种血流成河的景象在进行。   刘彦能够想象出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称呼为一轮灾害下最残酷的强弱淘汰一点都不为过,不止是弱小的族群会被路过的强大族群以蹄子淘汰掉,事实上体力不够、耐力不够、智力不够都在那一轮淘汰赛下成为牺牲品。   非洲大陆每年都有大规模的动物族群迁移,它们的迁移是为了什么先不谈,过程中的老弱病残都将死在迁移的半途,留下的都是一些建康且强壮的动物。虽然好像有些残酷,可能够成功抵达新栖息地的动物,它们竞争到了留下后代的机会,强壮者的基因被传承了下去。   “种族的竞争历来就不温和。”刘彦并不需要所有人都能听懂,往下说道:“民族与民族也是一直处在生存的竞争过程中,人与动物没什么区别。”   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几乎所有手段都能使用,其中就包括在草原上放火,只是这一次汉军在草原放火一开始的目标真不是针对敌对民族,是为了阻止西高车境内的蝗虫南下,得说的是目标似乎被达成了,可后果也太严重了一些。   刘彦很有针对性地问:“柔然那边怎么样了?”   桑虞在出巡队伍担负起了行军长史的角色,梳理情报就是工作之一。他用着莫名的表情和语气说道:“郁久闾跋提回去后第一个命令是收缩兵力,包括派人前往与东高车、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的前线。”   他们已经逐渐醒悟过来了,草原对游牧民族真的相当重要,重要到不管是在哪个区域放火,只要干了就要有成为草原公敌的觉悟。   “我们抓住了一些丁零人。”李坛有些尴尬地说:“他们的使命是去到任何有人的地方,宣扬我们在草原放火的消息。”   “我们有做过相关的推测。”桑虞接过话题,说道:“柔然人和大汉的关系会陷入冰点,有一部分的可能性会转变成为敌对关系。其余的草原人,包括已经与我们进入战争状态和没有的那些,有很大的可行性会联合起来,将矛头对准我们。”   桑虞所谓的“我们”不是泛称整个汉国,是认为出巡队伍要是不撤的话,陷入围攻几乎是必然。   李坛必须说出自己的推测:“陛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他是以吃了苍蝇的表情在往下继续说:“纵火草原的消息也可能影响到我们内部……”   汉国可是兼并了相当多的民族,入侵中原的除了羯族属于必须灭族之外,相当数量的羌人、氐人、匈奴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胡都成了汉国的一份子。   由胡人的身份“变成”汉人,那是建立在汉人又重新成为霸主的前提下,他们具体是真心诚意还是虚与委蛇无从判断而起。   汉人重新成为霸主的时间还太短,吸收的诸胡时间也是有长有短,手段上更算不上什么温和,只逼着那些人在死亡面前接受被吞并。   在没有明确民族观念的年代里,尤其是胡人刚刚接受民族这一概念没有多久,他们附从强者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生存手段。   在过去的那么几年里,融合过程中自然是有一些负面的冲突,大体上倒是呈现良好趋势。那是建立在汉军屡战屡胜的基础之上,再来才是他们并没有遭受多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归咎起来就是没遭到多么大的刺激。   “你们认为他们听到草原的消息,会爆发叛乱?”刘彦其实也难以有明确的判断,他却是必须重视这个猜测:“那么,你们的意见是终止出巡,让寡人回到长安?”   放火烧草原真的会逼反那些已经安分的“汉人”?对此谁都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他们所知道的是,放火烧草原会引起游牧民族的疯狂,出巡队伍必将遭受围攻。   “陛下,您在这里。”庾翼的出身注定了一开始就是位高权重的那一批人之一,他还曾经站在过“少数人”的顶端,目前也是属于“少数人”的一员,看待事情的角度注定不会只是一隅:“您被围攻本身就必定影响到整个大汉。”   好像是那么回事,刘彦注定是众多的目光的汇聚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有太多的人在注视着。一旦发生被攻击的事件,震动的将是整个国家,还将影响他国对汉国可能的下一步行动。   “您所在的地方发生围攻,国内肯定是要发兵勤王的。”庾翼说的是被围攻,不是指通常意义上的交战,他异常严肃地说:“陛下,以当前形式而言,您需要回到长安。”   出于尊严,刘彦对即将发生战争从第一线撤退是持排斥态度,那与灰溜溜地逃跑不会有什么区别。   刘彦却是要思考庾翼的那些话,尽管不愿意承认,可事情多半是会如庾翼所讲的那样发展,要不自己都遭遇围攻了,国内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就该轮到他产生一种“总有XX想害朕”的想法了。   其余人在用眼神交流,他们其实小部分赞同庾翼的建议,就是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等着被围攻,其余倒是有不同的意见。只是他们不能全部一块劝谏,要不然就算是对刘彦好意,也是在为国家考虑,可不免就成为众人逼迫的情况。   “西北方向的军队?”刘彦是沉默了一小会,重新开口之后问:“征北将军有没有信心十日内击败?”   李坛不敢有什么犹豫,行礼回答:“臣有信心。”   刘彦点了点头:“很好,出兵吧。”   众人又是用眼神交流,他们大概能猜测刘彦的心情,就算是真的要离开,先解决掉那股敌军也是前提。   “另外,寡人不是回去长安。”刘彦是深思熟虑,他环视众人一眼,平静地说:“出巡不能停止。”   遭遇一点危机就像惊弓之鸟那样逃回巢穴,那不是刘彦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也不是执拗着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是出巡的事情早就通告天下,出巡到一半却终止,会给天下人一种老刘家对国家的统治没想象中那么牢固的印象,再来就是会打开一扇名为挑战皇权威严的大门。   庾翼在刹那间额头冒出冷汗,他总算是反应过来,效忠的对象不是承平的天子,是马背上杀出来的开国之君。他还有了新的领悟,现如今的汉国也绝对不是曾经的晋国,面对危机从来都不是逃避或被动承受,应该是主动地去粉碎危机。   “陛下,臣……臣……”庾翼反应过来之后是惶恐地向刘彦行礼,可能是恐惧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导致说话有些结结巴巴:“臣……有罪,不该……”   刘彦知道庾翼已经明白过来严重性了,统治者注定不能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是任何的软弱都不能表现出来,哪怕是这边的部队会全军覆没,也绝对不是选择一走了之,那关乎到统治的稳定,绝不是简单的一个人的王朝是否被动摇。   明白点说吧,统治者一旦软弱,那该会让多少人产生一种“那张宝座我也能坐一坐”的想法?一家一姓的王朝统治不稳固,那就是埋下了遭遇挑战的种子。   要是当前的统治者残暴,付出代价给予推翻当然是属于正义的事业,可是改朝换代极少次才是“正义事业”,更多次的改朝换代不过是某个谁或某个群体滋生了不该有的野心,导致战火燃烧了整片的大地,不知道多少人为了某个人的野心血洒疆场,又有多少无辜者丧命在一次又一次的王朝更替战乱中。   当然不是说谁必须效忠于谁,活不下去了依然是要忍耐,可只要是社会必然是存在统治阶层,王朝或其余形式的统治只是换了方式,可是少数人为了自己的野心点燃了战火,后面除了少数人的野心达成,对谁有好处?更多其实是受害者。   李坛带着极大的压力率军出战了,他对军队将校阶层的讲话无比明确,他们的出击不是为了完全歼灭那股敌军,是要用最少的时间完成对那一支敌军的击溃。   能做到将校阶层不会是完全的白痴,他们多少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了有那样的军令,就是内心里不免是会有些复杂,毕竟他们要是耐心一些,真的可以完成对那股敌军的全歼。   统帅阶层自然是不会对士兵那样讲,相反是会一再强调出征就是为了全歼那股敌军而去,鼓励起了士兵的暴虐,再加上一些精神的鼓舞,他们这一次交战的目标除了必然的立功获赏之外,还带着保卫天子的伟大使命。   汉军这边有动作,联军那边自然是会得到来自侦骑的回馈。   草原之上,只要是自己能看到谁,那么对方必然也是发现,尤其是大股军队的行动,除非是事先根本没察觉到军队的存在,要不然可以说随时随地都是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我们没有退路。”龙都显得很暴躁,嘶吼一般地说:“我们的背后除了无穷无尽的灰烬,就是正在燃烧的野火!”   大火正在席卷草原,火肆虐过的地方就是留下一片的灰烬。如果觉得说草原上的火灭了之后就代表安全,那绝对是没有半点基本常识,他们进入的会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环境,人稍微活动一下就是浑身的灰,人一多必然践踏起灰烬的灰尘,甚至风大一些也是灰烬满天飞。先不去考虑水源,人吸入太多的灰烬,除了死亡还能有什么?   苻健也有些急躁,他想了无数种的可能,向来路退绝不是选项之一。   “除了没有退路,我们还在不断地遭遇野兽冲击,已经有上千名战士倒在了野兽的蹄子底下。”龙都有亲眼看过那场景,各种各样的动物就像疯了一样地冲锋,任何挡住去路的必将是被碾过去:“它们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壕沟无法阻止,它们是前面的填平了壕沟,后面的踩着肉泥继续前往冲。我们只能烧起足够多的篝火,让它们害怕火焰不敢横冲直撞过来。”   苻健这几天不断派出侦骑探查另一个方向,也就是浑邪山那边,侦骑给予的情报是在那边也发现了汉军,没搞清楚是原本的驻军还是后面调动过来。他很想建议龙都从浑邪山突围,可那又与一开始的目的产生冲突,因此不但不能那么建议,还要劝阻龙都往浑邪山突围的行动。   “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攻击大汉天子所在的队伍。”苻健就像是信仰坚定的传教士那样,用着充满正义的表情和语气,说道:“来的时候就有战死沙场的觉悟,让我们完成一开始的目标吧!” 第805章 不是同一个时代   李坛所部花了两天的时间用来行军,第三天临近正午的时候才推进到以丁零人为主的联军营盘十里范围内。   之所以说是以丁零人为主,是联军之中还有另外一些族群,例如将近一万的氐族人,还有另外一些中原王朝十分陌生的族裔。   丁零人的主要栖息地被中原王朝称呼为漠北,实际上就是后世新西伯利亚和西伯利亚的区域,更有直观印象一点的就是属于俄罗斯的亚洲部分。   西高车和东高车的疆域合起来面积非常辽阔,单从国土面积而言比光复了十之八九汉家旧土的新汉国更大,就是西高车和东高车的人口并不是太多,丁零人合起来大概是有个两三百万的样子,问题是并不止有丁零人栖息在那些土地上生活。   草原上要是按照人种的肤色划分的话,漠北以南的人种肤色主要是以黄种人为主,漠北以北则是白色人种居多,东高车那边的白皮肤系人种并不占主流,西高车则是十之八九皆为白皮肤系人种。   西高车境内自然是以丁零人为统治阶层,不过也存在相当多不属于丁零人的族裔,他们的名字很多很杂,要是按照罗马人给予的定义是属于斯拉夫人,他们则是自称契骨、昆人、雅库特人、萨摩耶德人……等等的很多称呼,还不认为是同族人,生活习惯以及信仰等等方面存在区别。   就和匈奴人强大的时期一样,那些生活在西高车境内的族裔是服从于丁零人,平时是按照季节进行进贡,被征召的时候出动战士服役。   “他们之中……有些人和熊没太大区别。”李坛说的就是一些丁零人附庸种族的战士:“个头至少两米,身体也是十分健壮,就是身上的毛太多了。”   诸夏那边其实身材高大又强壮的人并不少,只是相比起人口总数量会显得稀缺一些。现如今的汉人平均身高大概是一米七左右,越是北方的人身高越高,越往南身高则是逐渐下降。   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商朝时期挑选战士的硬性规定就是身高一丈,“丈夫”这个词一开始就不是“老公”的意思,与“英雄”的意思相近。商朝一丈是169.5厘米;周朝的衡量度出现变化,一丈成了231厘米,征兵要求变成要超过八尺,也就是184.8厘米。要这么看的话,诸夏族裔真不是一个矮小的种族,应该说身材高大是普遍现象。   有一种说法,春秋那会是诸夏这个族裔的一次基因强弱淘汰时期,冷兵器又不讲“诡计”,交战就是两军堂堂正正面对面开打,除了依靠装备之外,本身也要有那个身体素质,只有优秀的一方才能得到继续生存的权力,失败者则被淘汰。   “听说我们的祖先曾经有一段时期身高一米八才是正常,一米八以下属于不正常?”李坛用望远镜看着另外的一些敌人,那些人站在像熊一般的“巨人”旁边显得无比矮小:“一样的肤色,五官看着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丁零人之中当然也有身材高低之分,取平均身高则绝对要比现如今的汉人矮。现在没人能对同一物种却有明显的身材高矮不同有什么科学的解释,只会简单的认为可能不是同一个族群。   “我们的祖先平均身高一米八左右,到了我们这一代平均身高下降到一米七……”李坛看着那些身高可能不够一米五的敌人,用着非常不理解的口气说:“有一个什么词来着?对,就是退化。我们正处于退化阶段?”   长久以来,诸夏的平均身高一直高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那是饮食习惯和对营养摄取的区别,也就呈现出基因的对比。   像是现在的汉国吸纳了太多的归化胡,其实是拉低了汉人的平均身高。有一种说法就是汉人的平均身高降低是与汉化胡人结合产生后代的结果,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   这一股汉军一直到抵近联军营盘五里范围之内都没有遭遇拦截,倒是一些乱窜的动物给他们造成了麻烦,让李坛不得不心生疑虑。   前来的汉军是在距离联军营盘五里的时候停下来驻营,李坛亲自带人游动着侦查,能够看到的事项都在显示一点,敌军构建起了方位体系想要固防营寨。   “将军。”杨素指向敌军营寨,说道:“难以判断敌军营寨之内驻扎了多少人。”   这个杨素当然不是那位隋代名将,不过他倒有可能是北宋“杨家将”的祖先,就像秦末的司马昂那样,自己可能默默无闻,后代却不是没可能出现名人或是皇帝。   联军的营盘占据的空间很大,整个看去呈现一种扭曲的形状,由于没有高地进行总览很难看清里面的分布。   “他们的沉着显得很反常。”李坛认知中的异族不该是这样子,尤其是游牧民族更不应该是有军队来攻是这种反应:“你带人先试探一波。”   杨素应“诺!”拍马带着亲兵离去。   历史上有没有“杨家将”呢?或许是有一名或者多名抗击异族入侵的杨姓将领,可家喻户晓的“杨家将”当然是艺术加工的产物。   实际上北宋没有“杨家将”这么一个群体,更不会有“天波府”这么一个逆天的存在。诸夏取名很有讲究,虽说老赵家的“虎威”是历朝历代皇族中相对弱的一批,可臣子的府邸竟然取名“天波府”就是不被允许的名字。皇帝就是天之子,府邸有个“天”字就是在挑衅,不用等“杨家将”上战场去阵亡,皇帝就该先收拾了。   要是考究的话,许许多多的“演义”就只是故事,差别就是偏离史实有多大,要说起来“杨家将”应该是偏离史实最严重的作品之一,不光是府邸取了个“天波府”的名字,还有的是“杨家将”的祖先其实是在南北朝阶段效力胡虏政权,为胡虏的统治抛头颅洒热血,做出了相当的贡献。不过,他们的后代的确是干了不少事,例如在抵御契丹的入侵上做到了屡战屡胜。   杨素回到正在构建的军营点兵,战鼓与号角的同鸣下,出战的部队很快就集结起来。   在汉军驻营和观察的同时,联军这边对于到来的汉军也是正在观察。   氐族从某些方面来讲吸收了不少汉家文化,比如苻健主持联军构建营盘的知识就是来自汉字写的兵书,可惜的是丁零人素质太差劲,再来就是周边能获取的资源有限,学到的知识只是发挥出十分之三四。   此时此刻,苻健就与龙都站在被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他们没有望远镜这么一种产物,是用肉眼来关注汉军的动向,看到汉军在驻营时候,龙都按耐不住想要派军去袭扰被苻健劝阻,等有一支汉军脱离主力开始推进苻健才有新的举动。   “他们是来试探。”苻健已经发觉丁零人极容易进入暴躁状态,本来是应该固守营盘就好,却不得不让龙都发泄一下:“将军若要出击,正是时候。”   龙都的回应是将手里的马鞭丢掉,双手不断做出振奋举天的动作,张嘴大吼:“勇士们,杀死汉人的时候到了!”   阵阵的牛皮鼓被调动的厚实声在联军的营地里传出,帐篷里、窝棚里、露天的所在……不断有人响应龙都的号召,他们该上马的骑上马背,该徒步与人会合的迈动双腿,场面看着有些乱糟糟。   苻健看丁零人乱糟糟的场面其实非常鄙夷,他到西高车已经将近一年半,充分了解到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游牧部族,没有成熟的军事制度就别说了,统治阶层也没有明显的社会制度,制度方面不但不能与中原王朝比,就是比起曾经的历代草原霸主都不堪。   “他们根本不像一个霸主该有的样子。”李存孝很努力在掩饰自己的不屑,压低声音说:“西边的丁零人比东边的丁零人更加不如。”   “他们是两个部族。”苻健有足够的资格来做判定:“鲜卑人因为他们会使用高大的车轮称呼为高车人。实际上西边的丁零人原本是铁勒人和狄历人,东边的丁零人更早是敕勒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族群。”   李存孝是汉人,出身是乞活军。他的经历是在李农完蛋之后四处逃窜,后面投奔了苻洪,跟着这一支氐族残部四处逃窜有些年头,因为识字再加上军事能力不错,是作为智囊的角色在服务苻氏一家子。   甭管之前是叫什么名字,丁零人所栖息的位置离“文明”着实是有些远,不止是体现在一些制度方面,身着的服侍和使用的武器也能看出那一点。   一眼看去,骑马的或是徒步的,大多数丁零人手里真没有像样的兵器,手持削尖木枪的人不少,一些则是会绑上锋利的石头或骨头,身材健壮的则是基本会手里拿着狼牙棒。其实认真地说起来,游牧民族在缺乏金属兵器的前提下,狼牙棒对于着甲的对手威胁最大。   氐族在投靠西高车之后不是没有代价,成为名义上的附庸不是代价的一部分,是他们从中原携带出来的物资有相当一部分落到了丁零人手里,其中就包括接近五千数量的各种金属兵器,差不多一百套的铁甲,只是那些装备绝大多数归于丁零人的可汗用于装备亲军,只有少量流落出来给各部落首领。   “我们面对的汉军不是司马皇族统治下的晋军,重新打回中原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李存孝一点都不担心苻健会发怒,那些也是苻健的老子苻洪说过的话:“汉军不缺骑兵,他们还有我们根本无法抵抗的武器。”   “火炮,汉人是这么称呼的。”苻健眼睛一直注视前方,那里先涌出去的丁零人骑兵很快就要与汉军骑兵发生接触:“慕容鲜卑的惨败就是火炮造成的,那不是人能依靠血肉之躯抵抗的武器。”   苻健不知道这一次汉军有没有携带火器过来,反正暂时是没有听到属于火器的轰鸣声,却是高度警惕突然炸响的声音。   “数量庞大的骑兵,再加上人所无法抵抗的武器,我们还有什么希望?”李存孝也在看前方,对于即将爆发的交战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公子明知道丁零人不会是汉军的对手,为什么还同意龙都出战?”   “丁零人对汉军是有些认知,可他们显然没有真正见识过汉军的厉害。”苻健说的是冉闵一再入侵西高车的事,可冉闵最多也就统率三千左右的骑兵入境,打得都是一些袭扰战,极少会爆发正面对撼:“丁零人必须了解汉军的可怕,对我们(氐族)才有好处。”   丁零人骑兵正在吆喝,看模样是对即将发生的碰撞充满了期待,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一些丁零人已经在做骑射的准备,不过真正进入到距离的时候,他们却是听到一阵齐声的“汉军威武”战号,下一刻是密密麻麻的箭矢从汉军骑兵那边先射过来。   “汉骑装备骑弩是标配。”李存孝看着丁零人骑兵的前导部队成片被射翻,他想到了什么似得继续说:“听说汉家天子吞并了相当多的战败者,那些战败者愿意为汉家天子而战?”   “的确是有相当多的草原勇士愿意为汉天子而战,那些拓跋鲜卑是最热情高涨的一批。有拓跋鲜卑的例子在前,汉天子根本不会缺少骁骑。”苻健看到的是汉军骑兵与丁零人骑兵发生碰撞,下一幕却是汉军骑兵碾压式地不断向前推进,丁零人是成片地落马被践踏而过的马蹄踩成肉泥:“希望龙都亲自冲锋,然后被汉军干掉。他一死我们虽然无法获得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可好处依然会有很多。”   战场之上,双方虽然都是骑兵,可装备的优劣呈现出来的却是一边倒的情况。那是丁零人的大多数武器根本无法对身穿板甲的汉军造成有效伤害,只有一些手持狼牙棒的丁零人可以将汉军骑士击落下马,汉军手里的那些锋利武器却是一击能要了丁零人的小命。   “这里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李存孝看向了东北方向,用着非常不确定的语气问:“那支偏师就算是绕路成功突袭汉家天子的所在地,也没可能杀死汉家天子。公子那么安排有什么用意?”   苻健稍微愣了愣神,后面笑着反问:“你说呢?” 第806章 又一场屠杀   天空正在下着雨滴,拍打在金属的甲胄上发出了声响,地面上的青草似乎是受到了雨水的滋润显得更为有活力。   刘彦是坐在高台之上,头顶自然是有遮雨的华盖,他正在观看处在交战状态的战场。   事情是发生在凌晨时分,外围的斥候警觉到有不明军队靠近,上报到天子行辕的守卫中枢,作为中尉的张石其实是被吓得不轻,立即禀告刘彦。   当时的刘彦自然是在睡梦之中,听到张石的汇报却没有什么惊慌,更没有发出什么指示,只是让张石履行自己的职责。   张石是最早跟随刘彦的那批人之一,可是要说有立下什么旷世之功则属于没有,不出彩也没犯错,一直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默默付出。他早期是奋战在情报的战线上,后面该被灭的敌人几乎全消灭,刘彦对他的酬谢是转到中尉这个九卿之一的职位。   前来的敌军是从北部方向,数量没有超过一万,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到天子行辕十里范围之内,是被行动起来的汉军骑兵迎头堵截。   交战是从凌晨开始,打着打着已经天际放亮。   夜间的交战,哪怕一开始是互相骑马的姿态,真正进入交战之后也会下马进行步战。毕竟乌漆墨黑真的打不了骑战,上了战场的人想消灭对方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走在陆地,要不然极可能是驾驭战马撞上不应该撞的人或是物。   在刘彦的视线注视下,前来侵犯的敌军已经是处于被包围的态势。   两万左右的汉军步骑一层又一层地将敌军围起来,处于第一线的汉军是步兵,他们结成紧密的队形不断压缩敌军的活动空间。外围是汉军的骑兵,他们是一种缓速游弋的姿态,任何一个突出己方步兵包围圈的敌军,都会被他们盯上追过去斩杀当场。   “停住阵线!”   “弓弩手覆盖!”   “投枪兵,盯住反冲击的那批敌军。”   张石的甲胄上有鲜血的痕迹,不过并不是他受伤流血。他在凌晨的时候就亲自投入搏杀,用意当然是表态赎罪,毕竟敌军摸过来本身就是他的失职。   看那些敌兵,他们没有统一的制服,武器方面也是五花八门,身上有着很明显的灰烬痕迹,应该是短途穿越已经熄灭的纵火区过来袭击。   战事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汉军这边也已经活捉了一些战俘,得到的情报是这一批敌军原本是有一万六千余人,是从峻稷山以北的方位迂回,的确是穿过了纵火区。   “陛下。”桑虞对正在发生的战事根本不感兴趣,他手握一份战报,得到示意就念了出来:“征北将军已经抵达敌军所在位置,敌军结营成寨固守,我军已经展开攻击。”   算一算时间,李坛所部应该是在一天前就抵达,送过来这一份战报有一天的延迟性。   刘彦扭头看了一眼桑虞,看到桑虞手中还有第二份情报,重新扭头看向战场的方位。   “是关于柔然方面的信息。”桑虞重新看了一遍,才念道:“指挥柔然军对东高车开战的胏渥利加,他接到郁久闾跋提的命令。郁久闾跋提的命令是让胏渥利加撤军。”   说起来,汉国这一边已经与柔然王庭那边断了将近十天的官方通信,郁久闾跋提回到王庭之后就开始收缩兵力和部众,连前线的部队都调回,怎么看都不显得单纯。   “看来,大汉失去了草原上最大的打手了。”刘彦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吕泰,说道:“恒安,你回到自己的幕府,继续对东高车和拓跋残部、慕容残部保持高压力的进剿。”   吕泰早有相关的心理准备,正式得到命令行礼之后就迈步离去。   桑虞是等吕泰走下高台,才问道:“陛下,我们需要准备与柔然的战争吗?”   “子深认为柔然会对大汉开战?”刘彦见桑虞迟疑不答,笑着往下说:“恶化已经成为定局。”   桑虞懂了,大汉现在其实也不想对柔然开战,只需要提高必要的警戒等级,双方会进入对峙阶段,就看柔然有没有那个勇气来挑起战争。   战场那边已经完全收尾,被层层包夹起来没有突围可能性的敌军,他们死得剩下五千余人的时候选择丢弃武器跪地请降。   没有多久,张石就风尘仆仆地前来汇报,作战过程没有什么好说的,主要是禀告敌军受到谁的指派,作战意图是什么,出发时有多少人。   “苻氏吗?”桑虞对氐族苻氏一家当然不会陌生,曾经的苻洪在石碣赵国可是作为一霸的存在,与李农、姚弋仲同为羯族之外三巨头之一。他从张石口中得知苻洪已经病逝的消息,张石的消息来源自然是那些俘虏,就用一种迟疑的表情问:“能信吗?”   关于苻洪的消息汉国这边一直很重视,前一段时间已经从西域得知苻洪重病的消息,可就是重病状态下的苻洪依然亲身前往龟兹。   “苻洪有病在身,长途跋涉前往延城(龟兹国都),为的是组织西域人阻止大汉对西域的攻略。”张石虽然是九卿之一的中尉,可还兼任着对情报组织的管理:“我们的探子从西域传回的线报,龟兹国医对苻洪的病情是用病入膏肓来形容,又有传言说苻洪在撤离延城的半途已经病死,只是未能对情报进行核实。”   这一点情报刘彦是早已经知道,桑虞虽然是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可没必要对什么都知情。   桑虞看刘彦的表情,大略猜测关于苻洪的情报刘彦早就得知。他可没傻到去问怎么没被告知,是说:“那么现在那支氐族残部该是由苻健做主了?”   苻洪的兄弟姐妹挺多,一个弟弟是在与汉军交战的过程中阵亡,另一个弟弟干脆就是失踪。他还非常的多子多孙,长子和次子却是早死,三子苻健是家族中很出色的人物,四子苻雄则是鲁莽许多,孙子辈中最出色的是苻坚。   “苻健人在那支联军中,是龙都的副将。”张石说的是李坛传回的情报,后面终于记起应该请示什么:“陛下,战俘应当如何处置?”   刘彦已经学会身为统治者能少开口就绝不开口,尤其是已经有随身史官记录一言一行的前提下,就是自己不在乎的话,也要考虑一言一行会对子孙后代会起到什么作用。   这不,跪坐一旁的史官,他很忠实地提笔记录:元朔十年(公元三五一年)七月二十一日,中尉张石于行辕问天子,战败被俘之兵处置方案。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刘彦并不会有什么顾忌,简约地从嘴巴里吐出一个“诛”字。   史官再次提笔记录:天子曰“诛”,袭击天子行辕之敌兵尽没。   作为史官当然要忠于历史,可史官也必然存在倾向性,比如记载当前正在发生的事情,那一段“天子曰‘诛’”的后面特别点出一项,那些战败之后被杀掉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是来袭击天子行辕的敌兵。   杀俘被诸夏认为不祥,可总是会存在一些特例,其中对于袭击天子的任何人就不存在什么祥不详的区分,有一个算一个都属于必须死的名单。   刘彦自然不会去看对战俘的屠杀,他下了高台走回军帐,外面已经成队地押解战俘到空旷场地。   战俘是先被要求挖坑,给出的说法当然不是要埋他们,是要安葬之前战死的人员。   在另外的一侧,战场的打扫还在继续,双方战死的阵亡者遗体是被区分开来,汉军的阵亡者遗体将会被火化,敌军士兵的遗体就真的是会被就地埋葬。   汉军历来是有火化战死同袍的习惯,运回国内之后让家属进行选择,是运到家乡安葬,又或是送往长广郡的烈士园。一般大多数家属是选择烈士园,那里是汉国最大的军人公墓,每年都会有官方进行的公祭仪式。   在这么一个年代里,官方的公祭很被看重,再来就是能够享受非单家属提供的香火,总的来说是被视为成神的过程,汉军的将士对自己可能会战死有一个俗称,那就是战死成神,某些程度来讲是支撑汉军高昂士气的基础之一。   战俘之中还是有聪明人,知道自己根本没可能活下去,只是用行动反抗的人属于极少数,哪怕是知道活不了了也会努力的干活,期盼可能连万分之一都不存在的幸存,或是带着给自己挖个好墓的想法在干活。   汉军后面是监督着战俘将战死的敌人抬来埋葬,等待所能够发现的尸体被清理干净,战俘们是被成串地捆绑起来,那过程之中战俘的反抗稍微激烈一些,免不了是充满了哭嚎、求饶、怒骂等等的声音,但依然不会改变自己面对的命运。   得说的是,汉军已经不再干活埋的事情了,不是觉得说认为残忍,是考虑后续的影响。他们干什么都会有人记载,干掉之后再埋会显得稍微文明那么一点点,反正是比记载在史书上的活埋影响要少一些。   一场几乎是能用“闹剧”来形容的袭击未果事件过去,刘彦并没有离开的意图,他们所处的方位是在柔然国境的东南方向,与草原边军形成掎角之势完成对柔然的监控,再来就是必须要等待李坛攻击出现结果。   在等待的时间段里面,刘彦每天的生活只能用单调来概括,不过这么个几乎没什么娱乐的年代,就算是他回到宫城的话,其实每天在处理国政之后也是没什么娱乐,无非就是听听音乐或歌,再看各种舞蹈,另外一项娱乐只剩下打猎了。   天子出巡队伍遭遇战事并没有被保密,事实上也不应该进行保密,越是捂着就越容易产生不良的谣言,不如以官方渠道进行宣告,还能起到以正视听的正面效果。   消息传到国内的时候,北疆的边军做出了自己该做的举动,辖区范围内适当地向前推进,调出机动部队赶到天子行辕听候指派。   中原或是其余的区域得到消息会晚上很多天,又以地区所在位置的不同有自己的反应,不过等他们得到消息,天子出巡队伍不管是有什么事都是属于过时的消息了。   刘彦其实挺在意全国各地对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是什么舆论和动作,引出一些蛰伏暗地的野心家是必然的事情,各地也要有发现之后进行清剿的事先准备。再来就是,他还知道长安中枢会很紧张,少不了是会有新的重臣赶过来,带着祈求刘彦回去的热切期盼。   李坛并没有让刘彦在原地等待多久,从出发到战事有结果拢共也就耗费了七天,那是他们携带了火炮过去,还有相当数量的简易手雷,充分向世人证明再坚固的工事也会在火药的威力之下变成渣渣。   “敌军逃出两万不到,其余被留了下来。”桑虞能够想象出敌军面对火器进攻出现了什么样的恐慌,那场面他已经在辽东一再亲眼见过:“苻健和大多数氐人都逃了。”   “骠骑将军会拦截他们。”刘彦可不是只能对某支军队下命令,只要是能联系上能指挥的部队多到连他都数不清:“浑邪山的驻军会临时归于骠骑将军统率,再加上骠骑将军本部的三千骑兵,用于追击战足够了。”   想拦截苻健这支败兵只需要堵住几条有限的方位就足够,草原被大火烧成灰烬的地方不少,苻健派来一万六千人袭击行辕,成功穿越出灰烬区的也就八千余人,等于是一半丢在了那片满是灰烬的空间。要是苻健选择往灰烬区逃,灰烬可不会因为他身份高贵就手下留情,比如本来应该统率部队对天子行辕进行袭击的那个丁零人统率就死在灰烬区。   “稍前的那支敌军,他们宁愿战死在原地也不敢再跑进去(灰烬区),可见里面是多么凶险。”桑虞其实挺好奇里面是什么样,他了解到就算是活着出了灰烬区,军队的一些军医对敌军尸体解剖,发现气管、肺部还满是灰烬:“就算我们没杀光,他们大多数人也会在随后病死吧?”   所以了啊,刘彦早就下令制作并戴上口罩,他还知道风吹着大量的灰烬到了柔然境内,十分怀疑柔然人死上一批之后,会认为是汉国的阴谋。 第807章 冉闵的怒火中烧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不断倒退的景色,冉闵非常喜欢纵马驰骋的感觉,那会让他体现到一种叫作自由的快感。   说起来冉闵还真极少安安分分地长久待在一个地方,情况允许的话就会到处乱跑,一些人说他是在试探刘彦的容忍度。毕竟他曾经可是称王过,天下重新归于一统之后,称王的经历就是一个污点,也许会让刘彦无法容忍进行收拾。他却认为那个猜测根本就是恶意的诋毁,他就是纯粹地坐不住,才不是担忧被刘彦收拾才喜欢乱跑。   事实上刘彦真的要收拾冉闵,就算冉闵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收拾。刘彦在对待冉闵是一种宽容的态度,要不然随便翻一翻史书,有哪一个朝代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能惬意地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朱龙马其实已经过了壮年的年纪,得说的是体力却保持在良好状态,只是一些时候冉闵能够发现朱龙马的冲击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尽管汉国现在根本不缺宝马,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换掉朱龙马的事,虽说是有两匹不低于朱龙马品质的骏马,作战时他依然会选择朱龙马为自己的坐骑,只有在朱龙马的确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暂时更换一下坐骑。   既然是叫朱龙马,那它就是一匹毛色为血色的马匹,又以“龙”来作为名字,某方面就是表达雄峻。   所以说诸夏取名字真的很有意思,一些特定的字能表达的意思挺多,取什么样的名字就代表着有着必然的意境,就好像乌骓之所以是叫乌骓,就因为它是一匹毛色黑到发亮的马匹,“骓”则是有顶尖的含义,整体表达的就是:那是一匹黑色的顶级战马。   冉闵除了朱龙马之外还有一匹叫乌骓的战马,命名“乌骓”可不是怀古,就是一种延续性的叫法。   “将军。”黄锐其实觉得自己挺倒霉,只是想要汇报军情而已,却非得骑马跟在冉闵后面,天气好的情况下是吃灰,可现在正在下雨。他喊得有些声嘶力竭,也不知道冉闵到底是有没有听到:“斥候有新情报!”   冉闵还真的没有听见,有距离的关系,也有风向的原因。他周边的骑士战马没有朱龙马优秀,近百米内根本就没其他人,倒是那匹一样被称呼乌骓的黑色雄峻战马跟着一路撒欢。   他们目前的方位是在浑邪山以北二十来里,是四天前开拔到这个位置,主营盘就驻扎在一条必经之路上。   所谓的必经之路是一条被浑邪山和燕然山包夹在中间的道路,它的纵宽应该是有十五里左右,两边就是一些山区。要是纵宽小一些可以称呼为山谷,可问题是纵宽超过了十里。   冉闵后面是自己停了下来,伸手抚摸着朱龙马颈部的鬃毛,人和马身上是淋湿状态,让汗迹与雨水混成一块。   雨已经下了有一阵子,是大范围的降雨趋势,冉闵所知道的是南边最先下雨,局部地带还形成暴雨。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消息,时隔一年半以上的时间之后,大地重新被雨水滋润,必然是会缓解干旱。   草原上的雨很不寻常,不是说下雨很不寻常,是这一场雨根本就是被草原大火给“勾引”了出来。那是一种需要严谨科学知识来解释的气候反应,不过现在的人们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他们单纯地为了降雨而欣喜,不止一人想知道国家的北疆、关中和中原腹地有没有降雨。   事实上汉国的北疆是一块很辽阔的疆域,包括燕然山到西北边界线,又以北海(贝加尔湖)到雁门郡和辽东郡。现如今的北疆其实可以理解成为汉国的草原区域,早就不是雁门郡、代郡、辽西郡的所属范围,以上提到的那些郡已经被归纳到中原,中原腹地则是用来概括原来的诸夏九州,再南边的区域则是泛称长江以南。   “将军!”黄锐总算是追上了冉闵,赶路的是坐骑,人却也是不断喘着粗气,一半是颠的,一半是急的:“斥候汇报,此地以东四十里外发现敌军踪迹。”   冉闵下意识看向东面,视线是被山峰挡住,由于正在下雨,远处的山是掩盖在一片朦胧之中。   挡住冉闵视野的山就是燕然山,很久很久以前的燕然山东面平原是匈奴人的王庭所在,他们的单于和本部常年是停住在该地。   狼居胥山很出名,可实际上真的不是匈奴王庭所在地,它是匈奴人祭祖的圣地。霍去病千里奔袭,干出封狼居胥的伟业,之所以影响会那么大,就是他抄了匈奴人的祭祖圣地,还将匈奴人用来祭祖的金人也弄走,换个说法就好像是异族抢走了诸夏的九鼎那样。   “燕然山以北区域被大火肆虐,尽管已经熄灭掉了,可依然不是人能活动的地方。”冉闵不知道自己的那位天子出于什么原因要在草原放火,火势席卷和肆虐的区域却是极大极广,连西高车境内都遭了殃,他们还是跑得快才没被波及:“敌军不会敢进入那片区域,那与自杀没有区别。”   黄锐很同意冉闵的说法,那是建立在他知道有一个丁零人部落逃窜的时候进入灰烬区,仅是十来天之后,进去的是近千人,出来却剩下百人不到,连驱赶的牧群也都丢在灰烬区。他还听说一个消息,那些从灰烬区逃出来的丁零人没多久就开始蔓延疾病,汉军这边为了安全起见是全杀了又将尸体给火化掉。   “侦查敌军数量和分布。”冉闵回首看了一眼,远处是黑压压一片的骑军,马蹄的轰鸣声也远远地传了过来:“在这片光秃秃的地方,设伏什么的就别想了,咱们直接碾过去。”   这一片区域没有遭到大火的肆虐,是有存在一些树林,可顶多也就能藏下不到千人,其余的地皮是受于之前干旱的影响呈现光秃秃的面貌,还是新近一场雨总算又让土壤里的青草开始冒尖。   冉闵不会天真到认为敌军不会发现自己这支汉军的存在,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以其停在原地等候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胆量过来的敌军,主动追上去才会是正确的选择。   黄锐下意识看了一看己方的人马,有心说只是将近五千骑,敌军必定超过一万,是不是该谨慎一些,问题是他不敢开口。   “担心什么,不过是一帮惊弓之鸟一般的残兵败将。”冉闵仅是看一眼黄锐就知道在想什么,非常不屑地说:“就算他们是鼎盛时期,某依然不会放在眼里。”   换做其余人说那样的话黄锐会翻白眼,可是由冉闵来说却让他觉得士气一振,一股豪情壮志勃然而生。   就如同冉闵所说的那样,苻健是靠近三十里左右的时候发现了汉军的存在。   “果然是有汉军拦截!”苻健尽管早就做好相关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气馁。他看了看周边,原本接近两万的人马已经下降到一万两千左右,那些消失的当然是大部分逃跑,一些是死在赶路的途中:“敌军只有五千左右,他们拦住了我们回家的路,你们说应该怎么做!”   少部分的人振臂大呼“杀死他们”,更多的人是带着一脸的疲惫沉默不语。   他们脱离战场之后先是向北逃窜,一边逃一边被追杀耗费了七天,为了躲避追杀是冒险进入灰烬区,就是没敢深入灰烬区,走进去十来里赶紧又拐了出来,恰好就是燕然山东南方向的位置。   因为有进入灰烬区,队伍之中不管是人还是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脏兮兮的模样,不但是脏,且全部不止疲惫也显示出饥饿的状态。   本来他们也是缺水,不过现在不是下雨天气吗?总算是能够喝个够,问题是战败让他们大部分的辎重全丢了,带出来的一些牛羊是丢在了灰烬区,仅是个人身上有一些干粮,可是真不能放开了吃。   苻健失望了,他本来以为用回家能唤起部队的斗志,可显然经过那么些天的逃亡,路途上的磨难以及艰辛已经消磨了绝大多数人的意志,他们哪怕是跟着队伍也是麻木地跟着。   “只有击败挡路的敌军,我们才能回家!”龙都在声嘶力竭地大吼,他没如苻健期盼的那样死掉,后面倒是与苻健爆发了冲突,不过现在双方是互相忍耐的状态:“他们只有五千人,我们是他们的两倍,杀死他们,回家!杀死他们,然后回家!”   苻健看着不断重复“杀死他们,回家”的龙都,眼眸里面有过阴戾,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他本来是希望龙都能死掉,后面又不得不承认龙都要真的死了对自己会相当不利,那是他们没干成袭击汉天子行辕之前主力几乎丧尽,奇袭队伍也被汉军轻易收拾,那样一来龙都要死了的话,他可要将“锅”背起来。   现在龙都没死,那个“锅”该由他去背。他现在是极度的鄙视和仇视苻健,鄙视是苻健一开始的设想一件都没办成,仇视当然是因为苻健的建议让数万丁零人死得差不多了。   不对,苻健的一些目标还是达成了,整个草原都在流传汉军放火的消息,不管大小部落都明确知道草原的确是发生天灾般的大火,他们不知道火到底是不是汉军放火,还是汉天子下令放火,但不妨碍他们打从心里敌视汉人。   说的好像草原人原来和汉人是多么和平共处一样,但汉军在草原放火的影响真的非常大,已经有草原部落开始从漠不关心到主动归附正在与汉军交战的部落,另外的影响就是让柔然从与汉国的关系友好转为互相戒备。   龙都的声嘶力竭依然没有唤醒战士的求战欲望,他的脑浆注定面对这样的事情只能干着急,后面尽管依然仇视苻健,却下意识看过去。   “将军……”苻健控马靠近龙都,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要做最坏的准备。”   “已经不能再糟糕了。”龙都喘着粗气,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喊话肺活量不够,还是被气的:“你有什么主意快点说!”   苻健看着重新缓缓行动起来的队伍,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联想到了爬动的毛毛虫,控制声线说:“看看他们,绝对无法经受哪怕一轮的冲击,甚至可能一看到汉军就会自行溃散。”   “还不是你出的臭主意!”龙都之所以忍耐,是想依靠苻健的聪明才智逃出生天,一听那话是彻底忍不住了,也没控制音量:“我真应该当场把你杀死!”   “不杀我,将军还有逃生的机会,杀了我……”苻健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亲兵别让人靠近,继续说道:“军队已经不能用了,大股人马突围已经是奢望。我们……”   龙都一辈子的智力好像是爆发在这一刻,不用苻健再继续往下说,已经猜出苻健究竟是要干什么。他满脸的纠结,很想将苻健干掉,可又觉得应该让苻健活命,要不然哪怕能回国,自己也绝对要被砍掉脑袋。   “想必将军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苻健可不管龙都纠不纠结:“敌军越来越近了,将军早做决断!”   在随后,率军赶路的冉闵不断收到来自斥候的汇报,先是敌军停在原地,然后是敌军突然间分作几股,最后面竟然是四处逃散。   “……”黄锐有一点猜想,却不是那么笃定,趁着冉闵下令停驻的空闲,好奇问:“他们是有什么阴谋?”   “屁个阴谋!”冉闵看上去很愤怒的样子:“苻家小儿可真够歹毒的。他肯定是发现无法指望部队突围,一开始还想着成建制地分散,想让我们也分兵追击。后面那些部队显然是完全失去指挥,却也达成了那个黄口小儿一开始的目的。”   黄锐不傻,稍微整理了一下头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佩服起了苻健,说道:“另类的壮士断腕,根本就不在乎士卒的死活,为自己能逃亡创造机会。”   冉闵火大的就是这一点,成建制的敌军对他来讲没什么,分散的敌军才是麻烦,更重要的是他可没那个本事从过万四处逃窜的人当中找出苻健! 第808章 要不要把长城拆了?   “是吗?弃军而逃?”   “禀陛下,骠骑将军回书,言将竭尽所能追捕。”   刘彦目前已经过了大漠,距离雁门郡该是有个一百五十里左右,他们将会顺着这一条军道,入雁门关再往东而去,经辽西郡、辽东郡入东北,视察那边经过一年多开发之后的实际情况。   汉国腹地到草原的道路并不算少,那是屡次进军草原时军队走过的路线,后面是被插上了指向的路牌,每隔十里是有一个驿站。因为是由军队开拓出来,沿途的驿站也属于军方系统,一直是被俗称为军道。   其实刘彦还算是小手笔,没怎么大动干戈去修建通往草原的道路,曾经的始皇帝那才叫举半国之力,从当时的内史郡修建通往河套的直道,是以一种非常严谨的态度和规格来建。   秦时修建的直道到后世都还保存,对于现如今就更别说,汉国其实是有利用秦时修建的那条直道,于关中向河套的辎重运输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骠骑将军啊……”刘彦不是骑马,是乘坐在车辇之内,有几位重臣一同在车上。他摇着头笑了笑,往下说:“巴不得能追到天涯海角吧。”   一个人想要隐匿,要是没有知情者举报逃亡路线的话,想要抓住的困难度远比想象中高,刘彦对能不能抓住苻健并没有太在意,强大一时的氐族已经成为过去式,苻氏入西高车该造成的麻烦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苻氏就算是想再干点什么,对汉国来讲也就那样,不会改变整体上的大势。   雁门关一直是诸夏最重要的关隘之一,它是依托周边的险要山体作为屏障,选择最有优势的地段建设城楼,与漫长的城墙一块成为诸夏在北方的屏障。   刘彦离得很远看过去,众多的山体延长成为一条直线,想要进入雁门关是需要穿过由两面山体包夹的通道。   如果说穿过通道就算完事绝对称不上险要,实际上过了通道面对的还是群山,能走的道路大多是弯弯绕绕,但凡是高地都能看到军事设施,最为不可忽视的就是处于必经之路中的那一处城楼。   城楼除了提供通过的城门主楼之外,左侧的高地之上建有要塞,右侧是直接连着山体。   要塞是一片拥有城墙的建筑群,有着相当多类似于烽燧的建筑,其实那些像烽燧的建筑就是要塞的箭楼,上面可以摆放两到三架床弩,亦能提供二三十名弓弩手站立。它们被布置的方位很有讲究,几乎是将关隘城门前方射界覆盖,同时也对通往要塞的道路进行针对。   关隘的守军早已经知道出巡队伍的到来,按照流程是清空了沿途的障碍物,关隘以及城墙、要塞等地是不能有人站在明处,大部分守军是出城门进行迎接,各处只能看到随风飘扬旌旗。   出巡队伍的前导部队通过城门,同样是按照流程接管关隘以及各处布防点。这并不是不信任守军,就是天子出巡到任何一个地区必要的程序,要是天子专门下令某地守军负责防卫行辕绝对是荣耀,不过类似的例子少到可怜就是了。   刘彦到雁门关前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抬头看到的是用小篆字体雕刻在石板上的关隘名字。他所看到的雁门关称不上整洁,城墙也不是用砖块堆砌,实际上就是夯土的结构,个别地方是采用石块。   雁门关城门前的道路是被特意弄的狭隘,大概只能容纳三十人并肩站立,主城门洞只能提供一辆车通过或是七八人并肩通过。   刘彦重新上了车辇在通过城门洞时特意算了一下,城门洞的纵深该是有个十二米左右,里面的左右两侧合起来有四个藏兵洞。他特意问了一下,得知每个藏兵洞各自能容纳五十人,里面还备有储藏起来的粮食、水和一些军械、柴薪、火油。   城门洞里面的藏兵洞可不是摆设,主要是担负城门洞的守卫,敌军一旦破门而入,他们就是用血肉之躯来阻挡敌军的推进,实在挡不住了就会放火。   通过城门洞,进入的是一片被四面城墙包夹起来的瓮城,该处其实就是城门的第二道防线,敌军哪怕是到了这里还要面对四面城墙上的弓弩手,就看有没有那个能力顶着头顶的箭雨去突破第二道城门。   再通过瓮城的城门洞,刘彦入眼的是一片校场,面积大概是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周边是用栏栅围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校场是站满门了列队的将士,他们在看到王旗之后皆是单膝跪地,口中山呼着“天子万年,大汉无疆”的口号,由他们进行带头,各处的人都是加入进去,口号回荡在群山之中,荡漾着大地。   除了校场之外,包含校场在内的这一片区域其实就是一片永固式的军营,按照防御体系构建起来的一道道防线,又有成列的兵舍,少不了一些武库、粮仓之类。   雁门关在先汉时期众关之首,汉初的雁门关可不是现在这模样,不说包括关隘城楼在内的防御城墙没现在高,就是各处高地也仅是少量的要塞。   有相关的历史文献提供查证,汉初的雁门关仅是两丈的高度,并且是四处豁口的状态,导致当时的汉军是要用血肉之躯去堵,屡屡被匈奴人随随便便地突破,肆虐的县可不止雁门郡,是差不多整个北疆都要遭受肆虐。   汉初并不是不想对雁门关加高加厚,甚至是日思夜想都要加强防御工事,问题是国力上面略显不足,再来就是担忧会刺激到匈奴人,很多时候雁门关的守军都没超过三千人,都是发生战事之后才紧急从其它地方调动过来。   大概是到汉文帝时期,由于当时汉匈关系缓和下来,雁门关历经十余年修修停停……主要还是不想刺激匈奴人,才将雁门关的各处城墙普遍加高到三丈,一些高地上也建立了要塞。   一直到汉景帝时期,匈奴人还能屡次突破雁门关,得是等到汉帝国转守为攻,匈奴人才无法经由长城突入汉境。   事实一再证明就算是有再巩固的防御工事,可国家整体实力不足,或者说是武力不处在优势,关隘也仅是能够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该被突防还是会被突防。   不管是长城还是哪处关隘,一直以来肯定是存在防御作用,可是更多的是起到预警和阻敌的效果,其中预警的功能要大于阻敌效用,修建长城的主要目的也是不让胡虏想走哪就走哪,中原王朝可以更好预判敌军的行军路线做好防守准备或是主动拦截。   当代的汉军已经杀到漠北,草原已经属于汉家疆域,长城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它的军事价值,连带各处关隘的作用也是无限降低。   真实情况是,但凡中原王朝能够主动出击草原,长城就会成为摆设,不过历朝历代都没有停止对长城的重视,该拨出经费进行维护和修缮一直没停,历来也是存在驻军,只是驻军数量的多与寡。   刘彦自然是要上城楼总揽一下,将周边的地势尽收眼底,再看处于群山之中弯弯绕绕的道路,脑海中想起了几首关于雁门关的诗,似乎不管哪一首都带着十足的悲意。   好像真的就是那样,只要是边塞诗大部分都少不了一些“负能量”,不是讲出塞的将士必然损失惨重,就是说出征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能回来,好像出国境作战就是一件九死一生的悲催事,还真是充分体现出“防守民族”的思想观念。   刘彦已经很努力地在回忆,也不知道是“诗词库”少,郁闷地发现记忆中也就那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可算没宣传出国境作战会九死一生,问题是最后那一句“可怜白发生”也符合边塞诗的格式,总要加上一些悲意。   要不然的话,“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是不是很有气势?再来的“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意境也是带着美好期盼。   “陛下?”桑虞不知道刘彦在发什么呆,之前呼唤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后面稍微加大了音量。他是等刘彦看过来,才继续说道:“行辕今夜停驻此地?”   刘彦已经不是在回忆诗词,他在考虑要不要拆掉长城。   长城很长,可一开始真不是连在一起。它的修建是始于春秋时期,目的当然是为了抵御北方胡人的侵略,那个时候各个诸侯国是各修各的。随着诸侯国互相吞并,各个战国又延续修地球的做业,将原本各诸侯国修的城墙段连接起来。到秦一统天下之后,真正的“万里长城”可算是现世,不过其实也是将原本各个战国修的长城进行连接,再加修各处险要地带的烽燧和关隘。   秦长城基本是夯土结构,得说的是后世的长城其实是明清时期的产物,很多地段不再是之前朝代的所在位置。这个是必然的事情,毕竟诸夏的疆域是一再向北推进,一开始的长城是修建在现代山西、陕西、河北,到有明一代是推进到内蒙区域。   必须要说的是,其实将长城修建到最北的朝代是西汉,最远都修到接近外蒙,西北边是直接修到了新疆。   “子深。”刘彦目光注视着远处,那里的太阳已经要下降到群山的位置,一些地段能够看到一条仿佛黄龙的长城段:“寡人在想,长城可还有保留的必要?”   桑虞非常明显地一愣神,历朝历代的君王甭管长城是不是成为摆设……不对,之前的任何朝代长城都不是摆设。反正吧,他所知道的是就没有统治者想过要拆掉长城,相反是一直都在维护长城。   “陛下为何有此想法?”桑虞既是错愕也是不解:“大汉国帑未缺啊!”   其实现如今的汉国还没来得及去重视长城的存在,仅是因为某一段时间的军事需要,专门去针对某些长城段进行修葺和加固,例如他们脚下的雁门关,河北区域的山海关,还有处于西北的玉门关。   汉国消耗在长城的资源以整体收入来讲并不算多,各郡县出徭役也极少才会被调派到长城,徭役更多的是用在修路和各地乡里的建设,总体而言长城还不是国家的负担。   “不是资金的问题。”刘彦抬手比指点了一下能看到的长城段,再指向遥远的北方:“大汉是一个进攻型的国家,我们已经打到漠北,近千里之内再无威胁。”   桑虞在沉默,目前的汉国的确是掌握了草原,草原的千里之内真真实实是没有敌人,可总要考虑一下未来。他所考虑的是汉国能不能永远处在进攻的位置,或者说是能不能一直拥有草原,现在真要把长城拆了,倒是不觉得致使民族没了史诗奇观什么的,等以后有需要可不是要再建?   “寡人有时候觉得那些胡虏的一些话没说错,是长城限制了汉人的开拓精神,修了一道‘羊圈’自以为安全了。”刘彦抬手阻止桑虞要说的话,继续往下说:“寡人所知,上古没有长城,诸夏先民一再向北与异族争夺生存空间,等待有了长城却是停步不前,甚至是处在后退。”   桑虞很努力在回忆,一些看到的史书很少会提到长城,就算是提到了也是关于某场发生在长城的战争,经常是哪一个长城段被突破了,腹地被胡虏打草谷的怎么怎么悲惨。   “大海无法阻止大汉去探索未知,长城也不该成为汉人的‘枷锁’。”刘彦笑了一下,后面却是自己摆着手:“寡人不得不深思一点,若是没有长城,子孙后代就不会有‘打不过退到长城后’的念想,遭遇入侵会更早知道该拼命吧?”   桑虞是一再震惊,汉国正处于如日中天的阶段,怎么最高统治者就想到子孙后代不但会丢失草原,连敌军都打不过得龟缩到长城后面了呢?   很关键的问题,刘彦所知道的是诸夏还真的会一再龟缩到长城后面,甚至一再国祚被灭,还基本都是自己养虎为患,或是觉得自己很安全。   刘彦以一种莫测的口气说:“长城很像一把锁。” 第809章 进击的大汉   长城当然是一把锁,对诸夏或异族都是,无数次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战争,基本上是围绕着长城这一把锁在进行。   中原王朝能够把控住长城,哪怕是没有反攻而出的实力,也能将从草原方向而来的敌军抵挡在长城的群山之外,守护了后方各郡县不至于受到胡虏的肆虐。   想反过来,一旦游牧民族突破了长城,他们就能进入到中原王朝的各郡县撒欢,哪怕不是去抢一些大城邑,专门抢那些没有城墙保护的村落,屡次都还是能够抢的盆满钵满。   桑虞是反对拆除长城的,不是不想让后世子孙看到这个史诗奇观,说法也不是拆了可能还要建,很客观的提出目前汉国没有多余的人力。   得说的是,当代的长城总长可能要比明清修建的那个长城长很多,东面是用辽东为起点,一直连接到敦煌那边。虽说中间有些地段是“空白”,不过大体上都有长城的存在,致使长城仿佛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巨龙。   “陛下,长城大多修建在山体之上,若想拆除绝非轻易。”桑虞可不敢直接和刘彦顶牛,讲道理一般地说:“大汉无需仰赖长城之险,亦无作为警戒需要,放任不管便是。”   刘彦也就是那么想一想而已,真的动用庞大的人力去拆除,还不如视而不见,让长城随着岁月的流逝年久失修自己荒废和倒塌。   一直闭嘴不言的庾翼则是在想另外的事情,汉国现在聚拢百姓成县,聚居地已经不再修建城墙,曾经有那么一个朝代也是采取相同的做法,然后等待国势颓废,境内到处发生起事,随处烽烟四起,各处因为没有城墙作为依托,陷落的速度是一处比一处快。   庾翼想到的那个朝代就是秦朝,始皇帝在完成横扫八荒六合之后,不但下令各郡县拆除城墙,连带各处关隘也是下令拆除。   始皇帝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会下达那样的行政指令,后人因为没有相关的文字记载,基本上只能是依靠猜测。大多数的猜测是认为,大概始皇帝觉得各处的城市都有城墙,一旦发生叛乱的话,城墙会成为叛军据守的屏障。然后是,秦军能征善战,压根就不需要城墙来守卫城市,发生战争不是依仗城墙,是由人组成的军队。   事实上要是查阅史书或地理志会发现一点,首先咸阳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大都市,关中各郡县因为有函谷关这么一道屏障,仅是函谷关周边的一些县才修有城墙,越往西或北其实也没有修建城墙。   那么始皇帝为什么会下令各地拆除城墙就有靠谱一些的推测了,龙兴之地的关中各城市没城墙也好好的,为什么除了关中之外的地方还要城墙,难道不是一致向关中看齐?   “寡人自然知道,正是各处关隘拆除,秦再无险可守,使汉高祖一偏师便能攻到咸阳。咸阳亦无城防作为依托又逢内乱,子婴无奈之下率百官出林荫道而降。”刘彦自然是无视掉后面秦国有再修复几处关隘和城墙,要不吴广也是直取关中怎么被拦在荥阳,刘邦也不需要历经破关:“国都自然是需要险关以防不测。”   桑虞可没直接说没有屏障的坏处,他是隐晦地提醒了一下,见刘彦有理智,自然是不会再往下说。   刘彦之所以认为各郡县不需要城墙,是从废墟中走出来的汉国,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威胁前提下,应该将人力物力首先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比如赶紧地修复水利灌溉设施,各县的道路也保持良好。   再来的一点就是,刘彦很清楚汉国的现状,当下是属于人口锐减状态,每一座县城其实人数相当有限,修建城墙必然不会往大了修,以后人口增加就会显得太小,有城墙就会使住宅区扩无可扩。   最最最重要的是,火器都已经现世,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展越好,城墙能起到的军事作用是一再降低,等待战争变成火炮轰鸣,士兵也是手持火枪而战,耗费庞大人力物力修建起来的城墙也就是几发重炮轰塌的事。   火器时代的战争,有那功夫去修建城墙,不如选择有利地形去修建包含地底工事的要塞,至不济也能拉铁丝网和挖壕沟,哪样不是比城墙的性价比更高?   说到火器,刘彦刚收到来自长安的奏章,提到研究许久的步枪已经有了成果,实物以及图纸都是不远万里被送来。   刘彦看到的实物瞧着怎么都不像是步枪,硬要说的话称呼为抬枪成为合适。   那是一杆大家伙,长度达到两米二,枪管就占了十分之六七。它依然是前装模式,需要先装药再投入弹丸,激发装置则是使用燧发,直接是跳过了火绳模式。   “口径为二十毫米?”刘彦当然能提得动那杆大枪,瞧着口径评价:“更像是炮……”   还别说,抬枪的口径本来就大,近现代制造的抬枪口径普遍在十五毫米以上。更夸张抬枪的口径都有四十毫米的,以其称呼枪还不如说是炮。   “装药。”刘彦并不会自己去试射:“开火试试。”   自然是有军士进行忙活,他们用的是定装的火药包,过程就是撕开火药包,将火药装入枪管,随后再用通条推进去。后面的步骤是装入弹丸,有人拿来配套的支架,支撑着枪管前身,再由一人抬着后面的枪身。   “开火!”   负责射击的军事扣动了扳机,他在刹那间感觉到一股很猛的推力,由于没有经验是人朝后退了一步,幸好是紧抓枪身没弄掉。   扳机被扣动之后,一声响亮的“砰”作响,枪口也是冒出一股白烟,众人之中不少是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个哆嗦。   刘彦一直在看摆在前方的箭靶……呃,它的责任变成了枪靶,枪响之后枪靶安然无恙,倒是肉眼难以目视到的前方一千六百米之外弹丸钻入地面冒出一片沙尘。   “……”   看到枪靶没什么事,众人是一致看向了操作射击的军士,让该名军士额头瞬间就冒出了汗水。   抬枪的射程非常远,按照一些记载,满清时期的抬枪最远射程可达两千两百八十米,那根本就是火炮的射程了,就是精准度几乎没有。   刘彦刚才已经看了,枪管可不是线膛模式,注定不会有什么精准度。他也不会因为军士没有命中枪靶,就让人将军士拉下去砍了,仅是示意继续装药射击。   又一次的准备流程,还是那名军士负责射击,他这一次远比第一次要紧张上无数倍,脑子里将所有已知的神灵给求了一遍,才算是扣动扳机。他的运气非常不错,这一次可算是没有打空。   再一次的枪声作响,摆在百米左右的枪靶应声而碎。   就是枪靶碎了没错,可不止是弹丸穿透而过,它碎裂的过程无比之快,木屑是被击得横飞,上面的麻绳更是直接崩乱,支撑架还被一股巨力拽着往后飞了数米。   “单发式的机炮。”刘彦说了一个谁也听不懂的名词,他示意道:“多安排几个枪靶,最远布置到三里开外。”   有了一次命中,再看被命中的靶子直接被击碎,众人对这一新式武器有了更深的了解,都是为它的威力咋舌。   一再地装药和射击,几名负责射击的军士像是越打越顺那样,等待摆在三里外的靶子被异常幸运地击中,试射才算是停了下来。   “两里之内,击中必然碎裂。”桑虞抚摸着从三里外抬回来的枪靶,满是欣喜地说:“便是三里之外,命中也有如此大孔。”   是大孔没错,直径该是有了十厘米左右,作为靶子的木板也是满布裂痕。   “最远可达三里……”庾翼刚才特意让士兵多多探查,还真的给找到了着弹点:“比我们第一代的火炮射程还远!”   汉国第一代火炮是六磅炮,射程也就是七八百米,实心弹丸的杀伤力也仅是砸,可没有多重的贯穿效果,更不会一炮轰得十米范围死伤一片。   目前的汉国已经发展出多种火炮,最大的是一百五十五毫米口径的舰用炮,射程可达六里。弹丸方面也不再是仅限于实心弹,开花弹和燃烧弹也被研究了出来。比较可惜的是,火炮本身再加上炮架十分笨重,运输起来并不是怎么便利。   汉国最近的一次除了李坛最近刚刚玩了火炮轰军营,再来就没有火炮发威的地方,有运输不便的关系,陆军方面也是非京畿近卫或皇帝禁卫暂时没列装。   “寡人听闻大秦或是波斯也有火器。”刘彦可不是按自己的记忆在回忆,是出使的王猛传回的消息:“大秦有弩炮,射出弹丸亦会爆炸,亦有落地燃烧的弹种。”   算一算时间的话,王猛应该是已经到了波斯国境,就是不知道目前在哪。他会前往波斯位处泰西封的国都,还会游历一下其余地方,下一站是去东罗马(土耳其)。   罗马对大型器械非常重视,每一个军团除了搭配各种大型军事器械之外,还有专门的工匠营。他们开始玩大型军事器械是征服希腊之后的事,随后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每次罗马军团交战必然能看到弩炮和投石车的影子,发射的弹丸也从石块(床弩箭)进化到弹丸(火油床弩箭)。   刘彦多少还是知道罗马那些所谓会爆炸和燃烧的弹丸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一种用石油混合其它材料制作出来的产物。   “大秦的弩炮与我们的火炮一样?!”庾翼赶到万分的吃惊:“竟然比我们还早研究出来!”   刘彦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众人听说是床弩和投石车是松了口气,再听弹丸是用石油研究出来,又好奇问了问石油是啥玩意,结果自然是刘彦又解释了一下什么是石油。   罗马人和波斯人都不缺石油,各自在使用石油的领域有研究。   欧罗巴第一个使用石油作为军事武器的国家却是希腊,当时的罗马士兵可没少被希腊的石油烧成焦炭(希腊火)。罗马击败并占领希腊全境之后,善于学习的罗马人自然不会放过对石油的利用。他们还发现迦太基故地(北非)出产石油,对石油的利用也就更广泛了。   波斯人在使用石油方面还相对原始,就是用来烧,一般是放在坛坛罐罐,再投掷用于燃烧伤敌。他们境内也有石油产地,还是那种不用挖,自己就冒出来的那种。后面的阿拉伯人取代了波斯人成为统治那片土地,阿拉伯人直接是搞出来了喷火船,由于阿拉伯人与欧罗巴人在海上的交锋一直处在优势,也才有“阿拉伯海”命名的海域,他们也切断了欧罗巴与东方的联系长达两百余年。   “原来是床弩和投石车,发射的也是石油……”桑虞还是感到非常骄傲:“我们果然一直处于领先。”   要是说火药的话,春秋时期其实是已经出现了,只是威力小到可怜,也没人想专门研究。火药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炼丹的衍生物,后面是逐渐被转到娱乐相关(药发傀儡),得是唐末才走上了用于军事用途,但因为配方的关系威力依然不怎么样。   刘彦后面开始写字,他要求在抬枪的基础上进行缩小化,同时问线膛雕刻的研究。   汉军走向大范围使用火器是必然的事情,最先大范围使用的应该是海军,已经有十二艘用于搭载舰用炮的战船下水试航,等待验收之后就会被调动到阿三洋,就是不知道赶不赶得上炮轰阿三。   “也许五年……最迟十年?”刘彦带着浓浓的期盼:“介时大汉就会有列装步枪和火炮的大军,他们将会从东边,一直征服到西边的尽头。”   那一天必然是会到来,征战的对象将会变成波斯,刘彦有生之年还会继续推动科技研究,火炮和步枪都已经相续出现,只要他继续重视下去,蒸汽机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搞出来,那时候不但汉陆军要横扫大地,海军也将纵横四海。 第810章 大汉的未来   火器列装是迟早的事情,必然是一种先装备核心部队,再向其余部队延伸的过程。   由核心部队最先列装,有关于忠诚度的考虑,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产量受到制约。毕竟产量也就那么些,等哪天产能达到需求,才会是列装更多部队。   目前的汉国每月大概是能出产二十门到三十门的各种口径火炮,首先是受于材料的制约,并不是没有足够的工匠。   现在的火炮使用的材料并不是钢材,主要是使用铜,倒也符合火炮的进化过程,先把青铜炮给玩熟悉了,慢慢寻找能发挥更优秀性能的材料,也就是一个材料的研究过程,得等待一项材料被琢磨透了才会有更新换代的步骤。   汉国现在其实是有钢这么一种产物,那不过是对铁矿更深层的一种提炼,其中还要涉及到化学,例如化学添加剂以及一些比例方面,不过都离不开对温度的提升。   现在全世界能生产钢的民族绝对不多,汉人算一个,阿三也是其中的一个,再来就是罗马人和波斯人,其余就真的没有了。有许许多多的民族连青铜的冶炼技巧都没有掌握,更别说铁或是钢。   印第安人花了数千年的时间一直都没能掌握金属冶炼技术,世界岛这边都进入到火器阶段,他们却还是过着石器时代的生活。是什么原因让印第安人这么不开化?原因并不是他们蠢,其实是北美就特么没露天的铜矿,首先缺乏材料来点开“冶炼科技线”,青铜阶段都没有进入。不知道金属是啥玩意,相关探测技术没有被延伸出来,铁器时代,钢材时代……反正就是没办法点开。   人类首次发现矿石竟然可以制作成为铜器或是铁器,是火山熔岩的功劳,使人类知道原来温度足够,再找对正确的矿石,就能够使用加温燃烧的方式冶炼出自己想要的金属,然后才是针对各种金属进行各种加工。   所有的科技都是建立在假说和猜想的基础,很多时候明明有足够的技术去制作出一样东西,可就是因为没有相关的概念,制作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诸夏在弄出火药之后,走了几百年的“路”才使用在军事用途,不过那个过程是被来自草原称呼为蒙古的游牧民族打断,自那之后在火器方面的研究开始落后于欧罗巴。   要说对火药的利用是被野蛮打断,许许多多的科技其实就是诸夏自己给锁死了,功劳自然是排斥奇技淫巧的儒家,对工匠的蔑视和鄙视本身就是在自绝前路,要不然春秋战国时期还玩得很溜的机械研究,怎么越到后面越走回去?   刘彦是绝对不会走错误的道路,非但不会自绝前路,还会沿着自己所知道的路线坚定地走下去。让他去亲自动手当然属于不可能,可是他能够作为嘴炮导师的存在,提出相关的概念,自然会有无数人去进行研究。   “不用十年,大汉就会大变样了。”刘彦现在是与几位众臣一块乘坐在马拉的轨道车上面,感受着什么叫轮转风驰:“先秦就发明出驰道,到了我们这一代才又让他重新现世。”   的确啊,驰道在先秦就被广泛使用,战时担负运算辎重的重任,平时也是提供民间转货或是运人使用,可随着秦帝国的崩塌,驰道竟然就那么消失了。   与秦帝国一块消失的可不止是驰道,还有流水线作业也消失,真不知道汉帝国是真不知道那些技术,还是为了与秦帝国划清界限干脆抛弃。   要说老刘家为了与秦帝国划清界限才摒弃驰道和流水线作业好像也不对,老刘家连秦帝国的制度都继承了,没道理会去摒弃于国有利的技术,那究竟是怎么一个回事?   其实很简单,秦末战乱就是一次大洗牌,先经历了秦帝国的崩塌,再有刘邦、项羽等等诸多诸侯的相争,再进入到楚汉相争阶段,战火不但致使人口大量锐减,许许多多的史料也是被毁和丢失。   秦帝国崩塌的初始阶段,六国遗民看任何与秦有关的都不顺眼,打、砸、抢、烧是伴随着的那个年代,该是死掉多少人和毁掉多少东西?很多学识都能遗失,技术肯定没什么特权。   事实上诸夏的任何一次朝代更替都是那么个过程,和平年代增涨的人口因为战乱被锐减,许许多多累积的文化和研究出来的技术也被毁掉。任何一个新开国的中原王朝都基本会迎来一次所谓的“盛世”,那不过是可用资源(比如土地)根本没变,却是需要用到资源的人变少,来产生虚假的兴垄昌盛。   有一个非常明确的例子,杨坚开创了大隋,到杨广弄丢江山之前,大隋的人口以及生产力仅到战乱阶段,一直到李渊建立大唐又到李世民的贞观盛世,实际上用数据就能表明一点,一直到大唐灭亡的阶段,实际上大唐在数据上也仅是“文兴”胜过了大隋,其余方面真的比不如。   任何一个朝代是怎么样,从人口数量的多寡其实就能瞧出端倪,首先得是产出能够支撑足够多的人口,才会使人口得到激增。同时,那个朝代还不能是守势,得是进取型的态势,才能保证基本盘不被战火侵扰。   要是观看各朝代的人口数据,西汉的人口一直是位处绝大多数朝代的顶峰,五千九百万的人口数量(公元前二年的数据)一直维持到明中期(公元一六零零年的数据)才被打破,不过万历年间的人口统计也仅是比西汉时期多那么一点点。   完全不说假话的讲,说强汉那就真的是强汉,西汉和东汉皆强,不止是对外的征战,还有人口的数量,要知道西汉的五千九百万和东汉的五千六百万可是历朝历代少有,并且在很多时候是某些朝代的两倍甚至三倍,可见提到两汉就说强汉是有理由的。   现如今的汉国每三年会重新统计一下人口,就是统计越来越难完成,那与汉国并不限制人口流动有关,像是今年进行的人口普查就遭到断崖式的下降,从三年前的一千七百万人口下降到一千四百二十六万,竟然有将近三百万人“消失”了。   那三百万人并不是死翘翘了,其实就是处于流动状态,像是去中南半岛或西域、草原,可能也是在赶路的半途,也就难以被统计进去。   汉国统计人口的方式是借鉴之前的朝代,像是先秦到东晋的算法,就是从八岁开始算起,八岁以下是不计算在人口数量之内。不将八岁以下的人算进去,是因为目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致使夭折率很高,尤其是新生婴儿阶段的夭折率更高。   之前那些朝代不是每出生一人就入户籍还因为一项恶习,那便是普遍存在溺婴现象,说白了就是没有节育措施,干了爱干的事有了结晶,家里的孩子已经足够传宗接代,生出来觉得养不活,就狠下心让小生命还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便杀死了。   “现在已经没有这个现象了。”桑虞说的是有相关的立法,再来就是官府在这一方面盯得很严:“再则,各地官府会按人头给予辅助。”   刘彦对御史府的立法还是非常赞同,百姓养不起却生得起,恰好现在国家极度需要人口得到增涨,不能强制性地让百姓去养,那可能会逼死一户的家庭,用相关辅助去进行帮助就很恰当了。   汉国不止是对多生有辅助,一旦生到官府规定的数量还有诸多好处,其中就有关于土地的奖励。   生孩子能得到土地,那是除了征战立功之外的第二个获取土地的办法,直接是爆发了婴儿潮。   有那么一件事,官府一开始尽管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比如重视接生和卫生等方面,可还是小觑了百姓对土地的渴望,面对婴儿潮还是准备不足,还是有着许许多多的问题,例如生了之后的存活率虽然有提升,却依然是糟糕。   “以现在的条件,那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刘彦看着外面不断一闪而过的风景,周边不断跟随在不远处的骑军,再看远方城市的轮廓,感慨地说:“至少我们这一代有在改善,有针对性地在布置,并不是只公布政策。”   现在汉国生孩子的一应支出都是官府买单,是不管第几胎都是由官府买单。那当然是解了百姓的负担,谁让国家是真的缺人口,反正认真算起来并没有耗费多少钱,得到的却是人口,那些人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有劳动的产出,会成为士兵,国家的付出真心不存在亏本的说法。   “丞相府做过相关的估测,十年后大汉在籍人口将激增到四千四百万左右。”桑虞还是认为纪昌带头做的估测相当靠谱,十年后八岁以上的人口应该就是那个数据,之后每一年新记录在户籍的人口会是以百万数量的增涨:“丞相府认为二十年之内大汉将会保持在艰难的时刻。”   人口增加了,负担必然会上去,尤其是国家已经打过包票,新生儿每天都会得到辅助,一直维持到十三岁,那肯定是一笔天文数字一般的支出。   “付出会是值得的。”刘彦必须那么认为:“一旦他们成为劳动力和兵源,我们收获的会是整个世界。”   其实吧,刘彦还觉得四千四百万太少了,可本身的人口基数就是那么大,能翻一倍还多已经算是成果斐然。   二十年之后,四千四百万的男女互相结合,不用再多十年,人口数量应该是要破亿,只要政策没有变化,必定是随着人口基础的上增而不断结合产生新的人口,五十年之内世界上就要有五六亿的汉人。   五十年之后,刘彦要是没有死就是八十岁往上,他觉得到那个时候汉人怎么也该征服了世界岛,就算是田亩的每亩产量没有根本性增涨,汉人怎么也不至于会饿肚子。   六十年、七十年,这个世界上的汉人少说也要破十亿,再掌握整个世界岛,可能还会入侵非洲,生存空间完全是够的。   刘彦这一代已经重视海洋,对大海的探索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止,五六十年难道还不能踏上北美和南美?说不定北极和南极都去了,生命不息开拓不止之下,只要本民族没有内乱,地球迟早会变成单一国家。   不断惬意联想的刘彦最后是被唤醒,驰道到了常山郡的夫人城这边已经到头。他问了一下,从广武县一直到夫人城,整体用时也就是差不多是五个小时,中间还有换马的停顿,等于说时速大约维持在七十迈左右?   “驰道应该多建。”刘彦的想法非常简单:“事先将宽度设计统一,没有研究出蒸汽机之前就用马来拉,等待有了蒸汽机和制作出火车头,介时轨道换成铁的,立刻能提供新设备投入使用。”   众人是满头雾水,蒸汽机他们是知道正在研究,可火车是什么玩意,又对木质轨道要换成铁的无比吃惊。   汉国现在的年生铁产量维持在两千八百万斤左右,换算下来就是一万四千吨的重量,恰好是达到两宋时期的最高水平。当然了,这个没有算上系统出产,只不过系统出产直接就是军械,可不是生铁锭。   年产一万四千吨生铁在现如今真不算少,当今世界上也就汉国能达到这个水平,刘彦就知道罗马的年生铁大概只有四千吨,波斯萨珊堪堪达到六千吨,要是两国的使节没有做虚弄假的话,两个国家合起来都没汉国一个国家的年生铁产量多。   汉国的生铁产量会那么多自然离不开刘彦的鞭策,他对那个数字是一点都不满足,不过考虑到现在的科技水平,真无法有更多的奢求。   “难怪大秦一直要向外求购军械。”庾翼以回忆般的神情往下说:“自大汉与大秦建交,短短两年之内,大秦便从大汉购置了各式兵器多达七万以上。”   得说的是,还是陷于运输问题,要不然数量还会更多,汉国这边卖出武器,换回的是金光闪闪的黄金。 第811章 遍处战争创伤   历史上有相当多的城取名为夫人城,其中长城之外的那座夫人城最有特殊意义,其余的夫人城则相对不出名。以诸夏命名的讲究和惯例,它们之所以被取名为夫人城,必然是有着一位值得纪念的妇女。   位于常山郡境内的这一座夫人城是在战国时期建立,它是一位赵国将领为了纪念自己的母亲专门设立军寨,后面却是慢慢变成了百姓的定居点,起初并不叫夫人城,是百姓们后面叫着叫着,名字也就被延续了下来。   作为从雁门郡到常山郡驰道的终点,不是夫人城有多么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其实就因为它位处泒水边上,泒水又与其余的江河有连接,广泛利用河流作为水运的汉国,看重的是夫人城有完善的码头,可以更好地作为转运的物资囤放地点。   与许许多多的城市一样,夫人城现在其实并没有多少百姓,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口,十之七八皆是官方的在编人员,负责防卫的军队,担负力工的工人之类。   刘彦从夫人城下车并没有停顿,是渡过了泒水往东北方向而去。他要去的地方叫马溺关。   马溺关始建于西晋年初,关隘东靠桓水,与鸿上关共同成为西晋在恒山后面的屏障,为的是防御草原游牧民族的侵袭。   刘彦会在鸿上关稍作停留,等待后续部队渡河并追赶上来。他起初还有意前往恒山一游,听说那边没有人烟,再来是根本不存在上山的道路,考虑到真的想去的话,周边各县需要调集民夫又是开路又是平整土地提供驻营,也就作罢。   常山郡原本是叫恒山郡,为了避讳文帝刘恒名讳改名为常山郡。它是属于北地的一部分,历史上出现过许许多多的名人,说的可不是那位被演义神话了的赵子龙,是许多伫立在边塞抗击异族入侵的英雄,另外东汉的开国之君刘秀就是在常山郡建元称帝。   说诸夏取名字有讲究真就不是胡扯,常山郡之前叫恒山郡,地标当然就是恒山,它境内超过一半的地形也是山地为主,还有着相当多的水系,境内耕地十分稀缺,主要是集中在中部。   “常山郡在籍人口二十七万,以东南部人口最为稠密,灵寿、真定、蒲吾三县为上县。”赵平为常山郡的郡守,天子亲来肯定要迎接并伴随,他是一个看着略略发福的中年人,被问及境内事宜总能很快回答:“其余诸地靠山,或是位处群山环绕,人口较少。”   汉国的上县人口需要达到三万的数量,另外就是提供的徭役数量和缴纳税收达到标准。   现如今汉国的上县不足百个,其中很多还是一县就达到数十万乃至百万人口的县,例如南方的建康,东面的临淄,关中的新旧长安,它们都是人口百万级别的大县。另外还有襄国、邺城、荥阳、彭城、成都……等将近二十个县的人口达到十万以上。   北地区域,人口达到十万以上的根本不存在,上县仅有三十来个,常山郡能在其中占了三个,还真的是因为常山郡的其余区域是山区,人口可不就集中到平原的县去了?   鸿上关现在仅是一个地名,它早就不是作为关隘的存在,连带关隘也看不出轮廓,只是剩下一个残存的地基。   “此处百姓仅有百户,平常以渔猎为生。”赵平不知道真是平时十分卖力,又或者是知道刘彦要来才对治下资料死记硬背,流畅地答完刘彦所问,见刘彦心情愉悦就打趣着说:“因为它位处两郡交界,地理显得模糊,再则其民两郡奔波,百姓着实不知道该属常山或是中山。”   常山郡的隔壁就是中山郡,鸿上关还真的就是恰好在两郡的交界处,因此中山郡的郡守卢勋以及一众中山郡望族也会来接驾。   卢勋听赵平那么一讲,内心里不免是会有疙瘩。   汉国才开始重视内政没有多久,之前因为光复的速度太快,一些郡的边线划分其实是比较模糊,再来是考究历史也一会属于这一会属于那,的确是存在一些辖区争议。   鸿上关只有千余人提供不了多少徭役,要说有什么特产也真的是没有,少量的耕田又缴不了多少税,可现在就是一个蚊子腿再细也是肉的年代,国家紧抓人口,对于各县来说多一人就多一份政绩,何况还有千余人呢,哪能不争。   刘彦算是听出来了,那是让他这位口衔天宪的天子拍板,划分鸿上关究竟是属于常山郡还是中山郡的辖区。   说起来这个也的确是一项趣事,领导人玩一把权力带来的威风,张嘴一言就决定了一地的归属,历史上许许多多有权力的人都喜欢干这事来彰显权威。   刘彦却是冷淡地看了一言赵平,哪一地该是属于谁的治下,作为天子要掉份到这个地步来彰显权威吗?那是丞相府的责任。   赵平被刘彦那么看了一眼立刻汗水湿了满背,人也是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汗迹从鼻梁上流了下去。   旁边的卢勋还不知道有多么幸灾乐祸,两个郡有辖区争议的可不止是鸿上关,还有马溺关、新市和九门几个地方,那些都是两郡交界处的百姓居住点,平时到了征集徭役和收税的时候,两地的真还没少起摩擦,甚至多次发生胥吏干架的事情。   不独常山郡和中山郡有这样的情况,各个相邻的郡都有类似的事情,丞相府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各郡有争议的所在多不胜数,着实不好短时间之内处理完毕,就那么一直拖了下来。   丞相府需要忙碌的地方真的相当多,任务最重的还是修建长安城和东南与西北的国道,用在这两个地方的人手占了编制内的十之六七,其余人皆是忙碌在各郡县的基础建设监督或是验收,着实是没有多余的人去干其它事情。   新长安的建设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却不意味着丞相府的人手能抽出来,相反是为了验收需要投入更多的人手,纪昌感慨于人手着实不够用,不止一次想过要请求增加编制,只是考虑到丞相府的编制已经异常庞大,不管是为了避讳还是以后可能出现的冗官现象,也就忍了下来。   汉国最大的机构只有两个,除了丞相府就是太尉署,随着军政分离,丞相府不再涉及军务,太尉署就担任起了军事的全部责任,包括调兵遣将和后勤物资的调配。   徐正是一个聪明人,他有感于自己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有兵又掌握物资,已经不止一次写奏章给刘彦,请求进行拆分,再不拆分着实不敢将太尉继续做下去。   刘彦当然也知道太尉的权利是有些过份的大,可治国总是需要分出步骤,先将军务从丞相府剥离,归属在太尉署过渡一下,再设立一个新的部门来分担一些职权,免得发生什么不稳的情况。   事实上后面军方会有大改革,大概是会分成专门调将的部门、专门调兵的部门、专门策划战争的部门,物资则会设立一个由文官与武将一块管理的行政机构。另外还会有野战军和戍卫军(含边军以及郡县兵)的两个不同的管理所属部门,做到职权分明……甚至对立。   不止是军方会拆分和细化,民政也会进行,刘彦一再考虑之后得出一个事实,三公九卿制度真的有些跟不上时代了,为了能够更加明确一些职权,改为三省六部也许就是必然的趋势。   刘彦也不是没有想过弄现代的那些,比较可惜的是他真搞不定,知道有总理府,也知道总理是干么的,但是总理府里面有什么部门,总理之下又有什么官员,他是真的不知道哇!   目前的三省六部是有在三国末期和西晋、东晋执行过,远还没有隋唐时期那么成熟,可该有的真的是有了,缺的那些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再进行补充。   就如同拆分太尉署需要步骤和过渡那样,刘彦不能干什么都想着一步到位,大概是需要两年或三年的时间来慢慢做。   会是两年或者三年的考虑,是纪昌、徐正等人在三年之后(元朔十三年)就三届任期结束,到时候他们就该离开自己的岗位,去到哪个岗位继续发光发热尚且不提,各个岗位肯定是要由新的人手来接管。   刘彦重新出发是在两天后,进入的是中山郡,不过仅是从中山郡北部路过,并没有巡视中山郡其余县的打算,下一个进入的郡是范阳郡。   范阳郡原本是属于幽州之下,一段时期还是幽州的州首府所在地,最为出名的县是涿县,那是刘备出生并长大的地方。它与代郡、广宁郡、上谷郡、渔阳郡(西晋为燕封国)相邻。   出巡队伍在范阳郡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涿县,途中经过了范阳和故安,刘彦期间都有停留并视察,得说的是入目之初还能看到战乱留下的创伤。   “此地便是我军攻(慕容)燕国的首战之地。”刘彦的记忆其实是比较模糊了,记不得是由谁率领军队,参战的又是哪个常备军,只记得当时的慕容燕军抵抗很顽强:“城墙为什么还没有清理?”   范阳郡的郡守郭恬立刻脸色不善地看向范阳县县长吕化,觉得丢人丢大了事小,给天子留下不足任事才是大事。   “陛下……”郭恬不能不出声,连道:“就办,就办……”,内心里却是更恼怒吕化了。   “此地县长可在?”刘彦其实早看到身穿绿色官袍的人,还不止有一个,其中必然是有范阳县长,看到一人走出来做跪地请罪状,不含任何情绪波动地问:“城内百姓几人?”   吕化的声音听着有些诚惶诚恐,答到:“城内百姓二百一十户,成年男子二百零七人,妇人一百一十二人,孩童八十九人。”   刘彦可没忘记八岁以下不计算在户籍之内。他会那么问,就是想知道有多少劳动力,就会知道为什么没有被清理。   范阳城内在籍也就四百多?应该是之前的战争造成的死或逃太多,没有新的居民迁移进去,完全依靠人力的时代,没有足够多的人手就干不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战乱刚刚结束没有多久,人优先考虑的肚子,只有保证粮食足够了,才会去干那些不影响生计的事情。   吕化是被让起来,又被问及范阳县的人口,回答说是拢共四千七百人,这一次却没像汇报范阳城内人口时答得那么详细。   “寡人来时看到田野阡陌,县内是优先农耕?”   刘彦刚才看到的田野说不上是多么好,不过考虑到这里也受到干旱影响,却是还能看到耕作各种粮食,也有人在放养羊群,矮个里拔高已经算是相对好的一处。   说到干旱,北地近期总算是有了雨季,刘彦知道那是在草原放火的功劳,连续半个月的雨势缓解了北地的旱情,就是越是中原腹地雨越小,有些地方依然没有降雨。   “的确是应该先保证百姓的肚子。”刘彦按照现在的评价标准,得赞赏吕化至少是一个负责的地方官,尤其得知范阳县很努力在推广水车,还搞出了水力磨盘,更要大大地赞赏:“灾年不饿死人便是最大的功劳。”   这一番巡视下来,尤其是进入到北地,刘彦看到了太多荒凉的地方了,有人聚居的城市压根就没有一处能称得上繁荣,真要有个比较只能说是能不能维持生活所需,再比一比哪个地方更惨。   吕化得到天子的赞赏很兴奋,懂得做人说是郭恬这位郡守领导有方,让郭恬脸上矜持的笑容就没断过。   刘彦每到一地还会特别了解一点,关于有没有发现成群的蝗虫,也不知道是大火的功劳,还是近期又持续降雨的关系,各地是多多少少有发现蝗虫的迹象,家禽和人不断捕杀消灭了一批,没有发现蝗虫成群肆虐的灾害。   “只有一地尚且可以说是意外,多地皆为如此……”刘彦私底下对桑虞说:“便是放火与整个草原为敌,又如何!” 第812章 屁个地大物博   吃谁的饭就为谁办事属于天经地义,吃着这位的饭,去操那位的心,该种行为就叫反叛者。   不论古今中外,享受着本国人民生产出来的好处,却是考虑着他国人民的幸福生活,那么干的人或许会被国际赞赏称道,可实际上却是拿着自家的好处在往外送,要是能够换回任何的利益倒也罢了,可仅仅是有个名声,还是属于个人的名声,得说真不是一件统治者应该干的事情。   刘彦就记得一件事情,似乎是美国那边到了选举年,有以为竞选者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比不过另外一个竞选者,处于优势的竞选者在某次涉及到美国对外海政策的时候演讲比较模糊,然后民调处于落后的那个竞选者抓住机会。   什么机会?就是那个民调落后的竞选者解读民调优势竞选者的解读,说是那些优势竞选者会照顾世界人民,并且还买通国内外的一些媒体专门来大肆赞赏那个民调优势的竞选者。   到了选举日的时候,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觉得稳操胜券的那个竞选者落选,不但他懵了,连带精选团队也懵了,国内民调那么地高,国外又是一片赞扬和期待,没道理落选啊!   后面一些媒体想搞明白是为什么,他们也真的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就是选民要选的是一名能对自己负责的领导人,可不是要选联合国主席,当着美国的总统偏偏要操着他国人民幸福安康的心,谁都不愿意摊上那么一个领导人。   当时一个选民说得比较直白,是说宁愿将选票给一个会照顾本国国民的混球,也不愿意投给拿着本国纳税人钱去照顾全世界的圣母总统。   国家与国家本来就是存在竞争,要是为了攫取利益而去进行布局当然是无可厚非,可要是无偿付出就等于是在培养潜在的对手。   刘彦就知道中原王朝一直在干培养对手的事情,到东汉结束之前其实还好,后面是李唐先培养起了吐蕃又喂壮了回纥,赵宋最伟大先后培养了女真、上党、蒙古,朱明培养了野猪皮。   当代的汉人也是最不信任异族的一代人,倒是与刘彦的理念同步,才不会去管任何非汉人的死活。   例如上一次吐谷浑来跪舔就被汉国无视,要是换做李唐、赵宋、朱明应该会乐呵呵,也许只要一个宗主国的名份,可能也是接纳为羁糜区,然后细润无声地不断滋养吐谷浑,到了某一天等吐谷浑用刀子劈过来,才愤怒或是无可奈何地进行痛骂。   诸夏周边有些区域很邪门,就好像就是为了养一帮二五仔、懦夫、敌人专门而存在,那可是经过历史的一再考验,几乎历朝历代都在上演相似的事情,比如山东那一家子永远带头投降,辽东以北专门蛰伏满心等着翻身做主的野心勃勃之辈。   刘彦到范阳之后又再一次能够利用驰道赶路,起点是范阳郡的涿县一直到玄菟郡的高显县。   这一条驰道是从元朔七年开始建设,历经三个年头可算是完工。主要是担负运输军队和辎重的责任。   在辽东那边还有另外一条驰道,是从马石津作为起点,贯通到高显县。   如果说涿县到高显主要是针对北地各郡县方面支援东北,那么马石津那一条其实就是为了长江以南准备。   汉国现在的海航已经慢慢发展起来,从南方运输物资最优先考虑的就是走海路,可以从长广郡的不其港(青岛)上岸,也能进入长江走内河水道运往更近的内陆。想要从南方运送物资或是搬回物资,那就是从马石津乘船再前往各地相近的港口。   “东北已经有产出了。”桑虞是做过专门的了解,说道:“去年运回了四十万石的各种粮食,今年突增到六百万石。”   汉国是从元朔九年开始开发东北,国内去的人并不多,仅有一些具有冒险勇气的人选择移民过去,主要的劳动力其实是来自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奴隶,另外就是吸纳来自倭列岛的倭人。   刘彦十分重视对东北平原的开发,对那边的情况时不时就会关注一下,很清晰地记得那边可是有将近二百五十万的奴隶,除了因为灭掉半岛三国的那批亡国之人,来自倭列岛的劳动力,还抓捕了近十万的东北野人。   “另有各类出产,以药类和皮草为主。”桑虞的行礼之中就带着来自东北的裘衣,听说是收集狐狸的白绒毛做的,保暖又显得时尚大气:“药类以参最为宝贵。”他说着却是看向了刘彦,人参啥的就是刘彦专门提到的。   刘彦在进行回忆,他所知道的东北特产可不少,要知道到了五代十国之后,中原王朝想要建设宫阙取材眼睛只能盯向东北,那里有的是十几个人需要合抱才能抱拢的大树。   “海外(日本海)区域,海岸线便有珍珠,几条内河季节一到随随便便撒网变成满载而归。”刘彦能想到的也就那么多,他还知道中国最大的油田也是那边,只是想到能够征服中亚和东亚,对大庆油田其实没怎么重视:“去年不是捕了无法计数的渔产?那边的鱼卵可是一项不可多得的特产。”   要说到现代,俄罗斯的特产除了天然气和石油之外,可就要算远东的鱼子酱了,神特么的是俄罗斯的大多数资源在先汉到朱明都是属于诸夏的,是后面给丢了。   “鱼子酱?”庾翼对海产可一点都不陌生,南方人的餐桌上少不了鱼类:“的确是美味。”   一个国家的疆域有多么大,特产就会有多么的多,以刘彦为首的这一批掌权者,他们因为身份、地位和权力,发现了什么特产都是优先供应,啃过来自西域的各种瓜,吃过来自南洋的各种水果和海鲜,库里收藏来自东北的人参得是以千年的年份起,刘彦连特么来自北极的白熊都养了两头(海军探索北美洲涉足了白令海峡,就是先后死了)。   庾翼在东晋小朝廷还在的时候没吃过鱼子酱,是等汉国开始探索大海才吃上,要对比下来还真的是东北出产的鱼子酱最为美味。   “臣对石榴比较喜爱。”桑虞偏偏还用回味无穷的表情那么说:“可惜的是它来自波斯。”   呃,石榴的原产地还真的就是在波斯境内,不过被罗马人移种到自己家去了,可不是波斯才有的特产。   桑虞那样的作态只有一个意思,巴望着什么时候波斯能成为大汉的石榴养殖园。   “臣比较喜欢橄榄。”吕泰完全是凑热闹不怕事大,还用一脸的垂涎表情:“可惜的是来自大秦。”   哪个地方又没几样特产,中南半岛和吕宋群岛还盛产香蕉呢,只不过那些地方都成了大汉碗里的,众人也就不提了。   人类探索的版图原始欲望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拥有足够大的疆域才能掌握更多的食物来源,那便是原始人类慢慢从非洲走出去的原因。   社会得到进步,国家之所以扩张自己的版图就变成为了资源,首先得是有足够大的地盘,才掌握着可以使国家强大的基本条件,术语一点的描述就是一种资源积累,拥有足够多的资源才能使自己的实力增强,去开拓更大的地盘。   以当前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讲,许许多多的东西根本造不出来,不过现在造不出来不代表科技进步之后还造不出来,那么刘彦那么坚持扩张就说得通了。   “我们的确探索到了橡胶。”刘彦见众人迷惘,简约地介绍橡胶是什么样的特产,特别点名全世界能产橡胶的地方只有三处,其中以中南半岛和南洋群岛最大,哪怕是到现代都占了全世界的百分之七十:“它是一种很特别的材料,不过现在我们能直接利用就是做成轮胎。”   别小看橡胶,技术不够的时候的确只能做成轮胎等没特别技术含量的东西,可是很多科技延伸真离不开它的存在,塑料科学也是支撑现代科学的一部分。   新长安那边已经有一辆使用橡胶的马车,那是刘彦的玩具之一。   众人有看过装上橡胶轮胎的车驾,哪怕没有亲自体验过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存在,简单来说就是减少颠簸,要不就算是减震装置再好也依然会有明显的颠簸感。   橡胶的相关材料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与石油会成为最重要的战略资源,简单的拿一个例子,二战时期的德国被封锁之后,缺乏橡胶资源就什么都得依靠金属材料,也得幸亏瑞典一直在供应德国铁矿,那时候极度缺乏橡胶的德国车轮子都完全是铁的,军事车辆就干脆要么全履带,要么是半履带,其实不是履带款式大法好,是特么真的缺橡胶啊!缺到不止车轮子都用铁的,连一些需要用到橡胶用来做绝缘体的电线之类的也干脆没用。   刘彦现在跟他们讲那些,他们没接触过又没有相关的概念,与听天书没什么区别。   “总之,那是一项必不可缺的战略资源。而我们掌握了全世界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该类资源。”刘彦还没说石油,汉国掌握了中南半岛和太平洋亚洲部分的众多岛屿和海域,其中也包含了丰富的石油资源:“大汉一直在寻找吕宋再往南方的超级大岛,只要能找到它,全世界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铁矿资源就掌握在大汉手里。”   说铁矿众人就懂了,他们对“全世界”也有初略的概念,概念当然是来自刘彦画的那张不靠谱的世界地图,知晓全球有七大洲和两大海洋,汉国现在的疆域只是占全球陆地面积不到百分之七。   这个所谓的百分之七,是将中南半岛和南洋群岛全算进去,仅是算本土面积可能还不到百分之四。   “别看诸夏旧地土地辽阔,世界上与其它地方的资源相比起来,真的非常非常少。”刘彦没说假话,地大物博什么的根本就是骗人骗己:“我们所占据的优势是什么资源都有一些。”   要说诸夏旧地什么资源最丰富,得说是稀土、钨、钼、锡、汞、锑。不过现在的汉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稀土、钨、钼、锡,汞、锑,尤其是锑是全球储藏最丰富的。可这些资源对于现在的人……甚至是再过那么数百年,实际上都未必能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什么资源都有一些,发展的科技线也能平均一些,要是像印第安人一直没有发现铜没点开青铜科技,然后又没有延伸出铁器时代,那可真的才叫悲剧。   “就像他们?”庾翼指点的是一帮身穿兽皮的奴隶:“明明有那么多的资源,却依然活在远古时代(石器时代)。”   被庾翼指点的那帮奴隶来自辽东以北,区域含东北平原,每一个看上去都显得健壮,可就是处在渔猎时代。   得承认一点,东北的野人身体素质真的是刚刚的,那是因为先天上的体制弱小会被大自然淘汰,留下的可不就是优良基因?   他们已经抵达高显县,所处的位置能看到奔流的辽水,自南向北、东、西瞭望,看去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大批的奴隶就是在干伐木和运木材的活。   “他们很桀骜不驯。”吕泰有充分的资格来说这话:“被俘虏依然难以驯服,每个月都要杀上一批。”   生活在东北的野人,他们一出生就是在与天挣命,想活下去还得与野兽搏命,骨子里少不了凶悍,的确不好驯服。   “再往东北,秋季就是一片冰寒了。”刘彦就是以现代的印象在说气候,哪怕现在不一样也不会差异到哪去:“苦寒之地,自然是会养出一帮这样的人。”   往更早了说,燕地还缺了慷慨悲歌之士吗?他们但凡要是有血勇一些的君王来带领,基本上是能做出一番伟业,比如春秋时期的燕国君王就带着那帮骁勇之士狠狠地教训东胡,才有了右北平、辽西、辽东,不然就该是还窝在濡水以西。   “那些野人……”刘彦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也没压低声音:“可诛尽。”   随行的史官理解记录:元朔十年九月二十三,天子曰“辽地以北以东,野人难服王化,当族之。”。 第813章 主要是汉人太少   不是刘彦杀人杀上瘾了,更不是为了彰显来自天子的权威才动辄灭族,是这一片地方真的离奇的邪门,先养出了鲜卑一族,后面又有宇文鲜卑分裂之后的契丹和莫库奚,再来就是女真和后女真,要说哪一片土地盛产异族又能主导或是获得天下,真非含辽东和以北、以东的这块土地最多。   刘彦不知道那些民族是怎么产生的,也不清楚杀光这一代的野人能不能阻止那些民族诞生。他之前就已经下令专门针对契丹和莫库奚,却不是赶尽杀绝的命令,是能融合则融合,确认难以融合就真的要屠光。   得说的是现在的契丹和莫库奚都还没有抖起来,他们就是宇文鲜卑分裂之后的残余,人口也就是数万,暂时还没有掌握金属冶炼技术。   契丹和莫库奚可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发展起来,并且入主中原成为主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兵锋会直逼西亚,同时也不知道某一个时间段在西方人看来东方只有辽国这么一个国家。他们只知道想活命只有成为一名归化胡,先劳动上至少十年,期间还要努力学习汉话和汉人的生活习惯,争取转为汉籍的身份。   “他们很聪明,极为少数的人才反抗。”吕泰的负责之一就是监督契丹和莫库奚:“相比起来,野人比较难以驯服。”   野人就是一个统称,他们还没有自己的族名,又有来自夫余、挹娄、曲沃、慎奴等等很多战败部落的后裔,以数百或是数千人汇聚成为部落形式的聚居。他们之中的一些部落其实是掌握了很原始的耕作技巧,也掌握了织布的技巧,只是数量极少。   汉军的脚步已经推进到后世的黑龙江区域,探索到最远的地方是到外兴安岭。其实这一片大地目前就是原始的状况,环境与未经开发的中南半岛的区别,就是中南半岛那边常年雨季,可这边的气候却是极度寒冷。   刘彦到了高显可不会立刻继续往东北,等待后续部队过来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来时没有停顿视察各县,顿足在高显可以好好看看。   “此地到十月便会降雪?”刘彦走在高显城内的街道,看着两边明显是新建没有多久的建筑物,看到了比内地更加陡的三角形屋檐,那是为了更好地清理积雪。他带着人走进一件屋子,里面的人已经事先被暂时请走,到卧室就坐上一个大炕:“这玩意可是保证能睡安稳的法宝。”   其实古人不是不愿意向这边开拓,着实是受不了冰寒,又没有有效的防寒手段。   汉国已经开发出羊毛纺织,也得到了棉花并开发,优先提供的就是这片地方。有了基础防寒的衣物,还需要其余的手段,暖气什么的就别想了,火炕就真的成了法宝,最起码的是不用担心因为冰寒躺着睡觉隔天起不来。   用砖石砌成的大炕上面堆着厚厚的被子,刘彦屁股坐下去是没感受到暖和,主要是现在还不是烧炕的季节,不是足够冷烧炕又盖厚厚的被子会不会把自己折腾死先不提,该是热到睡不着。   因为有了火炕,也是真的需要,砖石制作起来的难度也几乎是没有,砖石产业在辽东以北和以东地区发展迅猛,与伐木产业暂时是两大经济支柱之一。   辽东以及东北其实是有露天煤的存在,就是数量上并不多,真正的露天煤大产地是在荆楚那边,不过临近的草原上也有一处大的露天煤矿,就是当前运输起来极为不方便。   说起来草原并不是没有资源,说的可不是牧畜产业,是那边还有着一处超级大的铁矿储量,尤其是不需要深挖,目前是已经被汉国勘探出来。   游牧民族一直生活在草原上,只是他们没有点开冶炼科技,也就没有延伸出矿石勘探技巧,那一处超级大铁矿也就一直安静待在地下,得是等到现代才被找到。   要说金属矿,其实东北的各类金属矿储量也是非常丰富,有些地方的矿开采起来也没有多大的难度,区别就是能不能找到。   这一片苦寒之地的资源不会是汉国优先开采序列,主要是还是作为产粮地,得是等东北大平原的产粮区建设完毕,才会去对各种资源进行详细勘探。   按照刘彦的意思,任何一项资源都是优先利用本土之外,本土有什么资源就进行储备,就是运输方面会是大麻烦。   例如汉人有在吕宋群岛那边发现超大的铜矿,要是纯粹运铜矿回本土冶炼是一种极度的性价比不合适,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冶炼发现的金矿和银矿,铁矿也是相同的情况。   “先将值钱的全部弄干净,已经建设起来的设备再来处理次等价值的资源。”刘彦拿捏不准汉人能不能永久据有那些海外之地,潜意识是不想留下任何值钱的东西:“要是移民顺利,寡人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在目前,汉国的疆域版图是一再扩展,可是相当多的区域压根没有百姓,要有也是殖民的军队,劳动力基本是靠抓捕土著。   都说是土著了,那就是愚昧到令人瞠目结舌野人,尤其是以南洋那边的土著最夸张,是那种什么玩意都不懂的地步,活着就是睡和摘取大自然赐予的食物,表示劳动啥的没那概念。   “所以相对比起来,东北这边的野人虽然桀骜不驯,可至少不用事事从空白教。”刘彦想到那些来自南洋的奏章就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那些猴子倒是很好驯服,可是教也教不会,会的也不愿意变勤奋。”   别以为汉人抓捕奴隶仅是针对不服驯化的东北野人大杀特杀,真正杀最多的地方是在中南半岛和南洋群岛,偏偏那些猴子虽然怕死,可神特么宁愿懒到死,杀了一批又一批,能够起到的震慑作用是有,可比起怕死那些猴子更怕干活。   刘彦就想到了,难怪后世南洋的经济靠中国移民,哪怕是西洋人去殖民主要劳动力和创造财富的也是中国移民,问题是那些中国移民是作为韭菜,西洋人殖民的时候被割,等猴子们独立之后又是连续割。   环顾汉国的周边,勤劳的也就倭人,还属于那种任劳任怨的类型,导致的是汉国选择海外劳动力优先想到的就是倭人。   到目前为止,不算作为仆从军的那些倭人,汉国从倭列岛输送出去的人口达到夸张了四十七万,几乎是搬空了倭列岛十之三四的人口。男性除了作为仆从军就是成为汉国在海外的主要劳动力,适龄女性则是运回国内。   有时候刘彦就怀疑一点,他是不是在帮倭人进行另类的扩张?要是那么持续下去,汉国本土就不说了,至少南洋群岛会繁衍出大量的倭人后代,要是找到澳大利亚又会大量运输一批倭人过去作为劳动力,恐怕是会成为另类的“黑奴扩散”版本。   非洲的黑人就是因为奴隶贸易被卖的除了诸夏之外满世界都是,他们的祖先固然悲惨,可后代至少是要比非洲黑人好上非常多,算是成功走向全世界了。   “大汉很快就会增加奴隶来源了。”桑虞说的是阿三大陆那边:“征南将军已经进军笈多国境,只要能够歼灭笈多主力,那边的阿三就会任由大汉处置。”   桓温现在还在巩固吉塔拿多,依靠承认当地的婆罗门和刹帝利等等高种姓的特权,来了个以阿三治阿三,充分利用起了当地的人力和资源,就是阿三真不合适作为兵源,至少是数量最多的贱民真不合适。   “桓温这次倒是让寡人意外。”刘彦原本以为桓温会用铁血手段,没想到是用手腕更高的政治分化手段:“他可以独当一面了。”   阿三应该是世界上最好征服的民族之一了,只要是能拉拢他们的高种姓,保证高种姓继续奢靡地生活下去,其实他们不会在乎低种姓的死活。   摸索到这一特性的不是英国人,其实是西班牙人和法国人,他们就是依靠收买的手段,使阿三高种姓接受他们的存在并且愿意合作,在阿三那边站稳了脚本开始殖民,英国人是后面击败了西班牙和法国殖民者,可不是击败阿三才取得殖民权。   英国人延续了西班牙人和法国人对阿三的政策,还是遭遇锡克族才有几次像样的大战,某一些时间段英国人面对锡克族还吃了败仗,后面是依靠拥有庞大殖民地的“体量”,又是那一套收买分化的手段,才将锡克族“压”死。   阿三大陆那边很特别,越是南部的阿三越好征服,越是北部的阿三则是反抗精神越高。   按照波斯人的说法,阿三那边的南部人生活的压力不大,城邦也普遍富有,他们对宗教的兴趣远要高于其它,曾经的月氏人就是用承认其宗教地位和种姓制度完成了对阿三的征服;北部阿三生活的其余相对比较恶劣,另外北部阿三大多是生活在山区,他们与中亚各国的联系较多,尤其是有着曾经击败和阻止欧罗巴征服者亚历山大大帝的光荣历史,心气方面可要比南部阿三高不止一倍。   刘彦必定是会征服阿三,就是多少时间之内能将阿三大陆变成殖民地没有明确概念,先将笈多王朝收拾掉,之后就该是对周边的土地进行分封。   没有错了,刘彦在中南半岛虽然也同意各家族自行开发,可并不是分封,各个开发的家族只是能够获得多少年免税的政策,也能获得一块家族名下的土地,可是大部分的土地包括资源依然是归于国有。   中南半岛离本土近,消化起来不会有太大的难度,那边自西汉也有过作为本土的历史,绝对不应该作为分封之地。   阿三大陆离本土光从地图看距离其实也不远,尤其是刘彦必然是会将高原纳入疆域之内,从地图看两地其实是相连。重要的关键是,地图上看着是相连,可却是有着喜马拉雅山脉的存在,再来是高原不是普通人能上去,就算是没喜马拉山脉的存在,仅是高原就够汉国喝上一壶。   其实要是把西域光复,再往前推进个千里左右,从那边也是能直接拐道进入阿三那边,可以长安作为起点,总长就是两三万里,要是从中原腹地或长江以南乃至于是辽东区域,可真的就路途漫长到可怕了。   距离和地理障碍决定本土要去阿三首选是走海路,大海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再来就是国家有一个叫统治稳固线,那个线条离中央越远,统治起来的成本就越大。   按照刘彦的想法,阿三大陆在未来只能作为掠夺资源的存在,纳入本土反正不是时候,或许等他驾崩是办不到,原因除了距离之外就是当地的阿三数量真的太多了。   仅是笈多王朝的人口就将近三千万,还没算上其余的国家,天晓得那片大陆究竟是多少人口,考虑到笈多王朝就有将近三千万,伐迦陀迦似乎也有个一千五百万,再算上两萨特拉普、阿毗罗、季多罗、东贵霜、游德希亚、那罗等等二三十个国家的人口,往少了算至少是五千万人口。   至少十年之内汉国是无法吞进五千万的阿三,真的要硬“吃”下来的话,那就等于是汉国会有两大民族,那是极度不稳定的内部民族构造,国家最稳定的民族构造应该是只有一个主体民族,最好整个国家是只有一个民族。   “未来要用任何手段减少阿三的人口,最佳的方式便是让他们消耗在各种劳动过程。”刘彦没觉得有什么邪恶的地方,都是近现代了美国人猎杀印第安人还被全世界列强视为正当行为,现在的年头干种族灭绝更是没人管:“修路和挖矿就是阿三应该干的事情。”   目前汉国正在大修路,别以为修路很安全,两个年头都没到已经有超过十二万的奴隶死在各个路段,那还不是汉国有意,是很纯粹的事故。   刘彦用着琢磨的语气说:“等待路修得差不多,挖够了矿石,阿三估计也该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第814章 仇恨转嫁   刘彦这一支队伍重新出发之前下了一场小雪,当地人说前一年的降雪要晚一些,今年的首场降雪则是与以往气候正常的时候同时间。   从全国各地汇集过来的信息表明一点,气候的确是在恢复正常,连带中原的气候也是慢慢恢复往常,今年的秋季有开始下雨,各地的干旱得到缓解。   有开始在下雨对于整个汉国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刘彦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错误。   其实刘彦的记忆没有发生错误,是他们在草原放了那把火改变了气候,使降雨提前了那么几个月。   在原版的历史上,慕容燕国南下中原恰好是碰上了旱灾,那时候他们以为是冉闵死而生怨,进行了很正式的祭奠,并且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很巧合的是各地气候逐渐变得正常,大自然的气候转变也就被牵扯到神神道道的那方面。   东北的首场降雪并不大,至少是不会影响赶路,只是刘彦等人可没了驰道坐,乘坐的是车辇。   在这么一片地方,举目四望就是一片蛮荒,除了森林便是各种植物丛,能让刘彦看到有文明气息的就是被修建起来的道路。   东北的伐木业十分兴盛,道路上时时刻刻都有车队运送木材。小或者零碎的木材其实是没有运输的必要,能被运走的基本是巨木,尤其是需要十来人合抱的巨木,它们大部分是会被运到马石津那边,经由船运走海路再进长江水道,然后走陆路运往长安。   新长安的初期建设是进入尾声,可并不代表完全修建完毕,巨木可以提供作为新宫阙的材料,某些区域需要修建行宫也能用上。   汉国现在是有四个行政中心,新长安当然是首都,临淄、邺城、建康则作为陪都一般的存在。除开新长安的宫城是新建设之外,临淄的宫城也是在刘彦手里建造起来,邺城和建康就属于是接收的类型了。   因为扩张过于迅速,许多新的开拓地是暂时没有正式的官方名字,称呼一部分是延续当地人的叫法,另外一些就是汉人根据当地的地形有个称呼,也许以后会成为被官方承认的地名,不过那是进行地图绘制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刘彦是在二十天后抵达牡丹江边上的平原,会需要二十天是中间又有雪掺杂雨。   牡丹江现在并不叫牡丹江,当地的野人是称呼为忽儿海河,刘彦依稀是记得有听过忽儿海河这个名字,只是难以进行确定,也没有搞明白是不是野人的叫法被延续下去,才会在某个地方听到或是见过相关记载。   “这个地方比西北的平原还开阔啊!”庾翼也就只能拿西北平原来对比,只是一个看去满地黄沙,这边看去是一片雪白:“开垦的时候是直接放火烧掉丛林?”   “并不是。”吕泰是主持开发的人员之一,对开发过程倒是了解:“我们先将有用的树木进行砍伐,探索了其余可利用资源,最后才放的火。”   以前这里是什么模样已经看不出来了,取代的就是一片被设上田埂的田野,某些地段的树木是移植栽种,也有着分布的农庄,反正一切都不是原来的蛮荒景象。   刘彦比较关注的是:“此地田亩多少顷?”   “五万顷。”吕泰对相关数据记得很清楚,他指向了北边和东边,说道:“此地仅是产粮地之一,北部和东部相加起来,已经开发三十八万顷。”   超过二百五十万人,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开垦出三十八万顷农田,得说的是效率真的不怎么样。不过现在也就能达到这个程度,毕竟面对的是蛮荒的环境,一切基本又是靠人力,可不是机械化开垦模式。能够达到这个开垦速度,主要还是依靠纵火……   刘彦向东南边看去,那边就能看到绵长的山区,要是他没有记错,那里应该是长白山山脉?   这一边的位置是在现代牡丹江市的东北方向,也就是泛黑龙江地区?刘彦让拿来山川舆图,一看就能更准确地辨认方位。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再往东北数百里现代是俄罗斯从满清手里抢过去的土地,往北同样是数百里也是俄罗斯的地盘。   “这里再往北……”刘彦指着地图:“有一条大河?”   “禀陛下,是有一条大河。”吕泰并没有亲自去过,知道的信息皆是来自探索队的情报:“河对岸更冷,一年有四五个月是冰雪覆盖,当地的土质难以耕作。”   刘彦明白了,冻土要是能耕作才叫奇怪,但是不能耕作不代表没有价值,那里的地下资源丰富到令任何人垂涎。   要认真的讲,无法耕作的土地对汉人其实没有什么吸引力,要不是刘彦的意志强加,他们在国家东北方向别说是进军大河(黑龙江以北),就是连辽东都会是万分嫌弃。   视察完一部分农田,刘彦被引领着来到一处农庄,第一眼看到的是外围的篱笆墙,甚至是存在多道的栏栅围墙,周边也是满布箭楼。里面留出了校场一般的空地,几个方位各自一排又一排木质房舍建得非常整齐。   校场之上现在跪着满地的奴隶,先行到来的禁卫军和本地戍卫军正在监督,他们看到王旗出现,不知道是由谁先引领,齐声呐喊“天子万年,大汉无疆”的口号。   “既是农庄也是监狱,小一点的有千人,最大的有五万余人。”吕泰介绍了以下农庄的大体分布,后面接着说:“越南边的农庄人相对少,主要是集中在正处开发的区域。”   刘彦在看那些跪地喊口号的人,全部都是穿着同款的灰黑色衣服,看着保暖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禀陛下,该有之物并未短缺。”吕泰很正经地说:“他们皆是大汉的财富,活着能够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汉国现在拥有的奴隶数量十分夸张,总数将近四百五十万,绝大部分是来自亡国后的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余下的那些是屡次战争中的俘虏,又有来自中南半岛和南洋群岛的奴隶。   极度缺乏劳动力的现实条件下,汉人真不会刻意搞什么虐待,就像是吕泰说的那样,奴隶本身就是财富,他们活着还能参与劳动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故意弄死岂不是和财富过不去?   “半岛奴隶十分听话。”吕泰是一点都不带说假话:“尤其是三韩的奴隶罪听话,与倭人合为优良劳工。”   三韩?就是马韩、辰韩和弁韩嘛!他们是棒子正儿八经的祖先,西汉时期被诸夏发现,汉人压根就懒得去搭理,连带想要抱大腿都不给抱,还被一再痛哭流涕地自己凑上来。   到五胡乱华时期,三韩是已经不存在了,有一部分是建立了新罗,算是棒子的第一个政权,可三韩后裔在高句丽和百济就是属于最底层。   可能是韩人的确习惯被指使着干活,他们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反抗的思想,以前乖乖为高句丽人或是百济人干活,现在为汉人干活其实也是干活,为汉人干活的一些待遇还特别好,真没觉得自己多么悲惨。   对了,后世的棒子总以为高句丽和百济是他们的朝代,可要是按人种和文化延续来算真的都不是,只有新罗才算是他们的朝代。高句丽和百济都是被李唐所灭,其中的高句丽还都被迁移走。所以咯,棒子意淫高句丽占据整个东亚,或是将李世民射瞎,完全是搞错祖宗了。   吕泰说听话的,就难免提到不听话的,以一部分高句丽人最为操蛋。   “高句丽王族不是被杀就是押到国内,不断有自称高句丽王族的人出现,或是请求给予更好地位,或是煽动高句丽奴隶暴动。”吕泰觉得操蛋,是那些人就像是玩过家家似得,请求给予更好待遇的就不说了,那些煽动暴动的就不知道保密:“屡次皆能在策划阶段既被解决,又一次复一次。”   刘彦瞬间想到的就是“逗比”两个字,不过好想也没什么好笑的,宋人都能将火药配方和相关的武器蓝图传得满世界都是,想要暴动的高句丽人没保密意识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另有一事。”吕泰要说的是关于夫余人:“夫余人屡次复国,几次被鲜卑所灭,找到了臣。臣有向陛下汇报过,后面按照陛下的指示……”   夫余是个古国,先秦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国祚一直传到五胡乱华时期才被慕容鲜卑灭掉。夫余人几百年也不知道都干么去了,文明的程度大概也就到玛雅人被灭的阶段差不多,就是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可是国家大体上还是维持在石器时代。   夫余人的祖国在科研方面很差劲,可是夫余人向外扩张就很厉害,也许也不应该叫扩张,该称呼为人种基因扩散?反正他们中的很多人是走出了森林,一部分去了半岛与当地土著共同建立了百济,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漂洋过海去了倭列岛。   得说的是,当前阶段倭列岛的夫余人一点都不比当地土著少,尤其是夫余人在倭列岛是等待汉人过去才丢了霸主地位,要不然汉人没去之前可是一直将倭列岛土著摁在地上摩擦再摩擦。   吕泰提到的是东北的夫余人放弃复国,也愿意融合进入汉人大家庭,汉国这边考虑到的确是需要对东北最熟悉的当地人配合,分批接纳了一部分夫余人,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也就是说,已经成为汉人的夫余人为另外的夫余人争取权益?”刘彦的的确确是听懂了,那些已经得到汉籍身份的夫余人还挂念老乡呢,其实对汉国也算是一件好事,有些不好就是:“他们认为相当数量的百济人也是夫余人,请求给予活得汉籍的机会?”   就是那么一回事,汉人现在又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了,过去曾经发生在先汉的事情又再上演,不知道多少个国家或是民族哭着求着也想成为汉人。   没说错啊!刘彻统治时期,西南那边的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想内附,可是当时能够左右社会舆论的儒家十分傲娇,反正就是死活不愿意接受那些民族成为一名汉人,让南疆第一代开拓者赵佗的百年努力付之流水,也给子孙后代留下了无数的麻烦。   刘彦一直听下去,渐渐是听明白了吕泰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就是征东幕府编制序列下的兵力一直相对拮据,之前还有柔然人作为打手和慕容残部、拓跋残部、东高车过不去,现在柔然人不听话了,征东幕府需要亲自担当起那些责任,又要管束和监督超过二百五十万的奴隶,增兵已经被拒绝,只能想其它办法。   “恒安可向丞相征询。”刘彦才不愿意亲自去管这个:“若是丞相许可,便做吧。”   刘彦还是很克制的,什么都能管,管了还是最终的决定,那就更少地进行拍板,让各个职权部分发挥应该有的作用和责任。   吕泰有些许的失望,却是没再多说什么。   征东将军幕府编制序列是有两个常备军,另有五万郡县兵和四万仆从军。原本仆从军是多达十七万,可后面不是对阿三大陆下手了吗?被桓温请求抽调了绝大多数,甚至还从倭列岛征募仆从军,吕泰这边本来拮据的人手就更不够用了。   “恒安知道监工吧?”刘彦边走边说:“不一定需要是汉籍才能当监工,就好想我们安排仆从军去管束和监督那样,同为奴隶也能划分身份阶级,使用等级更高的奴隶去监管其余奴隶。”   汉国用仆从军去干脏活,不管仆从军是干了什么,大部分的仇恨值就是落到仆从军头上,也能让汉人组成的军队更加为纯粹一些,要不什么都干,连脏活也干,军队必然是会变质。   吕泰之前还真没有想到这点,被点出来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好处,那么是不是开放更多的汉籍就不是那么急迫了。 第815章 海纳百川   刘彦想要拥有更多的人口,单纯依靠汉人女子的子宫去增加人口数量,那样的速度真的会很慢很慢。   真要保持血统的纯净,以汉国建立之后的汉人族裔数量,人口也就将近千万,要是混血儿也不承认是汉人,人口的数量肯定还要再减少。   以人口千万来计算,绝对不是人人都处在生育的适龄年纪,能够生育的妇女至多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万。   同时这一百五十万能怀孕的妇女,她们在当前的卫生条件以及科技水平现状下,不是人人都能安全将婴儿生产下来。   生出来的婴儿也同样不是人人都能建康地成长起来,以现如今的普遍机率而言,十个婴儿大概只有六个才能最后长大成人,如此之大的夭折率在古时候是一种普遍现象。   人从生出来到成为新的繁衍个体至少需要十三四年,每一轮新生代都需要一段成长期,那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寡人等不了那么久。”刘彦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野心:“若真的没有足够的人口,向外扩张是奢望。便算打下来,没有人口过去利用,又有何用。”   众臣僚不止一次听刘彦讲过类似的话,包括当前的年代是汉人扩张最好的年代,不抓住眼前的机会必然会遭受苦难。   只要是中枢重臣,对于当前汉人的构造其实都有明确的印象,东汉末年汉人自相残杀,又历经两次大范围的伤寒,人口从官方记录的五千六百万急速下降到七百六十万。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刘彦不是诗意上来了,他乘坐在驰道上面的车内观看不断风驰而过的风景:“山川大地常在,人却是一代又一代。”   要真的看血统的话,刘彦建立的汉国人口能不能人口突破千万是个未知数,需要大概十五年左右才能拥有一批成为劳动力的人口,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再则有一件事情,诸夏的祖先一开始也就那么点人,是在不断的征服过程中吸收融合了战败部落,慢慢让己身的部落得到壮大,要是单纯以血统来确认族裔,包括刘彦在内的任何一人,没人敢说自己身上的血统就是初代的诸夏血统。   都说是诸夏了,就代表是多个族裔的结合,以文化形式产生思想上的认同感。   一个民族绝对不能放弃对其他民族的兼并和融合,其实那也是增加基因库的正确做法。   简单的说,同袍兄妹或是姐弟绝对不能结合,一开始并不是排斥乱伦,其实就是明白了生出来的后代会有各种基因疾病。   人与动物的不同就在于知道错了会去做出改变,动物会一再近亲结合产生后代,由于动物的智商也就那样,除非是身体上有明显的缺陷,要不然智力是不是达标根本难以看得出来,可人真的就不一样了,没人希望自己的后代会是一个智障。   出巡队伍已经转回,再次从高显走驰道路线,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马石津。   刘彦在东北平原那边的巡视时间拢共五天,大略视察了几处,对当地有个直观的印象也就足够,并不会深入到更北或是更东的区域。   这个地方与汉国其它区域不一样,秋季的时候就会开始降雪,临近秋季中旬的时候就该是满地冰雪覆盖。   刘彦去草原因为遭遇有敌军来袭被耽搁,和在东北被冰雪困住,两者虽然都是被迫停顿,可是两者真不是一回事。   比起被敌军牵扯住,来自大自然的困难会有更多的不确定性,至少那些敌军并不会对刘彦造成真正的威胁,就算是出巡部队自己搞不定,也会随着时间地往后推移,不计其数的勤王大军赶去增援。   大自然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人所能抵抗的,要是突然来一场暴风雪,有防寒准备死伤也必然是会出现,想要开通一条路走出来,可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很凑巧的事情,出巡队伍刚刚回到高显,就传来那边突降暴雪的消息,室外的任何劳动都无法干,交通也是被切断。   “丞相府在事先已经进行抽调奴隶的工作。”吕泰会跟随到马石津才再次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陛下前些时候看到的就是其中的一批。”   到下雪季节之后,东北这边除了猫冬就没什么其它事情能做,汉国才不会放着那么多的奴隶无所事事。   奴隶待在东北不但会造成浪费,是物资和劳动力的双重浪费。毕竟不能任由奴隶被冻死饿死,该增加的衣物得加,然后是每时每刻也要烧,炉子、大炕、篝火啥的,就算是当地木材随处有,可消耗的都是事先储备的木材,可不是被冰雪冻到难以烧起来的木材。   汉国现在极度缺乏劳动力,东北进入到降雪季节之后,开发必然是要停顿。将奴隶从东北抽调出来,去一些同样会下雪却没东北那么苦寒的地方,乃至于是去压根不会下雪的地方,继续发光发热才是那些奴隶应该做的事情。   其实高显往涿县,高显往马石津,两条驰道每天都在向内地运送人和物,刘彦这支队伍出发的时候,恰好是另一批满载奴隶的车辆出发。   先秦先发明出来的驰道,它的好用超乎想象,速度和装量辆未必有多块和多重,可是比起单纯用双腿赶路,或是传统马车运输,那就显得快和载货量多了。   “修建这两条驰道耗费两年多,死伤也是超过二十万人。”桑虞还是一次不经意间看过相关的文件:“当地有足够的木材资源,要是换作其余地区耗时会更长,死伤也会更多。”   修路从来就没有简单的时候,那还是有专门的勘探师来指定路线,不懂得选择修路的路线会更困难。   “单是涿县到高显的驰道就死了五万多奴隶,包括残疾的那些。”刘彦对驰道很重视,每一条驰道是怎么修建起来,修建过程又有多少耗费和死伤,都有亲自查阅资料:“那还是我们珍惜奴隶小命的前提。”   刘彦记得很多修路的资料。   李唐为了修通前往蜀地的道路,开凿栈道就是数千人一批又一批地牺牲,反反复复又隔了几代人可算是修成了,死伤要以数十万人计算。   到近现代的时候,华人漂洋过海要去淘黄金,然而黄金并没有淘到,是被成批成批地送去修各种路,北美的铁道每一块枕木下面都是一具华人的尸体并不是开玩笑。   他们现在利用的这一条从高显到马石津的驰道,耗时要比涿县到高显的那一条多,死伤方面也是更重。那是因为这一边的地形更为复杂,其中的几个地段不得不开山,幸亏是有了火药,要不然不知道要修到什么猴年马月,死伤也必定是要再多上数倍。   刘彦第一次踏及马石津是汉国没有建立之前,那个时候他们是被迫撤离长广郡,还是先到庙岛列岛喘息,后面找到了位处辽东半岛的这处休养生息之地。   马石津其实就是现代的旅顺,这一边有着天然的深水港,可以十分便利地建造处港口。它这一边不但有天然深水港,外围还有环形的双臂,只留下一条通道提供船只进入,作为军港可以更大肯能性避免遭遇水面敌舰的突然袭击,可要是被堵了想出去也不容易,算是有利有弊。   出巡队伍要进入辽东半岛,首先就要通过一条绵长十余里的城墙。这一条城墙的建立原因,是当时的慕容燕国来攻,刘彦那个时候可没有多少兵力,用不多的资源咬牙建立起城墙防线,也让慕容燕军后面觉得强攻代价太大而选择退兵。   刘彦利用系统建立起来的城墙防线也就这一处,后面是建设宫城才又利用,像是临淄和新长安的宫城城墙,其实就是利用系统来建造,并非是夯土结构,是采用的石料。   现如今慕容燕国已经被灭,虽然还有慕容残部,可是离辽东半岛太远。包括辽东等地和半岛皆为汉土,辽东半岛这一处城墙其实是已经没有太大的军事价值,仅是驻守五百人作为象征意义。   进入到辽东之后,能够明显区分出与东北的差别,可以看到林林落落的村庄,也能看到城镇,就是要比起内地还是会显得荒凉许多。   “东北大量降雪,这边仅是出现降雨。”庾翼没搞懂那是什么现象,他其实也没来过辽东半岛:“两地相隔不远,却是两个景象。”   刘彦还不止一次亲自经历过一边在下雨,没走一步的另一边却是一滴都没有的呢,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们进入到辽东半岛,看到的就是一片繁荣。   辽东半岛人口最多的时候将近百万,虽然不是聚居在一个城市,可到处都能看到村庄和城镇,自然还有被开拓出来的农田之类。   现如今的辽东半岛人口依然还有五十余万,算是位处边疆地区人口最多的行政区之一,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刘彦落魄的时候就跟随,不缺乏一些功勋的家属,他们也是以天子心腹之民自居。   刘彦出巡到这个地方,百姓是万人空巷出迎,整个车站包括周边,一眼看去除了人还是人,一阵又一阵的口号喊得地动山摇。   “陛下。”苏乐完我看去已经垂垂老矣,被推选出来作为觐见刘彦的代表,一身的盛装:“陛下时隔八年之后,可算又来了。老朽也终于再一次见到陛下。”   刘彦其实是已经忘记眼前的人是谁,一来是对苏乐完我这个在长广郡首批接纳的羌人家族的族长印象不深,再则就是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真不容易将每个人都记清楚。   当然了,刘彦才不会明明白白地说不认识,很亲切地微笑,问一下过得怎么样,多少儿孙了之类的。   “过得好,儿孙也多,都在为陛下效力。”苏乐完我还特意提了提辽西郡的郡守苏东,说是自己的嫡长子,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刘彦。他后面又提到几个,或是作为地方官,或是在军中,俨然就是一家子都在给刘彦干活:“老朽年纪大了,就在这边养老咯。”   刘彦这才记起来了,这一家子原本是羌族,不过也是汉化得差不多了的羌族,是他起家时主动投奔过来的其中一个家族。他下一个念头是,一家子竟然有六人充任地方当官,最出息的做到了一郡的郡守,差一些的也是县里有份量的职位,别说还有另外的四人在军中,职位最高的是校尉,算得上是一个官宦之家。   他们的本姓是苏乐,已经改成了苏姓,不会是异族成为汉人之后混得最好的一家,却也看着混得相当不错,类似苏家这种归化汉人并不少,归化胡之中混得最好的是原本为匈奴人的骞建同。   迎接仪式很快就结束,之后就一场官方主导的狂欢,刘彦肯定是要参与进去,就算装也要装出记得功臣和善待从龙之民该有的样子出来,要不然少不了会有刻薄寡恩的污点。   汉国是有归化胡混出头,只是占了其中很小的比例,中枢大约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点无数个九,中层由归化胡出身却混出头的大概会占百分之十左右,基层会达到二十左右,其实真正的话语权还是掌握在祖上就是汉人的手里。   现在的汉国官方户籍只有一个民族,户籍上不是汉籍肯定无法参与到体制内,刘彦不需要搞少数民族的工程给国际看,深切知道国民在民族的分成是越纯粹越好。   到上船之后,刘彦特别让人找来苏东的履历,一看之下苏东的能力未必有多么出类拔萃,可还算是属于尽忠职守的那一类型。他看另外一个做到校尉的苏北履历就漂亮得多。   “苏家战死疆场的直系族人就有十七人,旁支更多……”刘彦其实对所为的官宦之家是有忌惮,他很清楚所有的官宦之家随时都能成为世家乃至于是门阀:“不管子孙后代是怎么样,至少任何一代的开拓者都有付出。”   有付出就该有回报,要是辛苦了大半辈子,却是什么价值都没创造出来,哪怕是有创造什么也无法对子孙后代有帮助,那跟白活一场又有什么区别? 第816章 为什么要努力和振作   大多数人活着并不是单纯的为自己而活,不管之前是什么样的思想观念,一旦都有了子孙后代之后,几乎全部的精力都会转移到子嗣身上去。   绝大多数的男人,没成家之前可以尽情的浪,成家之后哪怕是有劳动所得,可是超过九成的资源基本是用在妻儿以及双方父母身上,真正能够提供给自己的真的相当少。   诸夏长辈的思想观念几乎已经定型,自己的辛勤与忙碌很大一部分不是为了自己,父辈既要照顾子嗣也要照顾老人,总是想着自己努力再努力一些,绝对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什么。   世界上当然是有无私奉献的人,可就是因为数量太少了,导致需要用宣传来赞美那种美德,更多的其实是凡人。   所谓凡人就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愿意奉献,可超过能力之外就真的是有心无力,那是一种顾忌,要是自己无私奉献了,家人怎么办?总不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劳动价值让家人吃糠咽菜,实际上不是那么相关的人用着自己的劳动所得去吃香喝辣吧?   但凡是在社会上有过诸多的经历的人,想法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至少不会再相信每个童话故事里面王子和公主的结局就是幸福生活,王子和公主也要考虑柴米油盐,也会因为生活的一些不如意出现争吵,不存在什么完美的结局。   刘彦不能去阻止官宦之家的存在,他们已经有了付出,理当是应该得到收获。   第一代人努力做事,他们有正当的理由去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也理所当然是能将创造出来的任何资源转交给自己的后代。   其实要是第一代人努力创造自己的价值,可第二代人无法去享受,那才是真的违背常理,世界上的所有人就会变得得过且过,谁也没有了努力拼搏的动力。   “寡人从不排斥既得利益集团,排斥的是任意破坏律法框架为非作歹的那一类人。”刘彦语重心长地往下说:“既然是利益既得者,就该维护律法,毕竟它就是利益既得者创造出来维护自己利益的工具。如果利益既得者肆无忌惮地去破坏,就等于是在砸烂自己创造出来的盾,等着某天被利刃穿身。”   像是桑虞、庾翼等等这一批所谓的官一代,他们并不是不能理解刘彦的那些话。他们深切知道刘彦说得没错,律法的存在就是在保护利益既得者,因为律法真的就是他们所制定的,既然由他们来指定又怎么可能存在损害自己的条款?   只有那些被惯坏的熊孩子才不懂得那个道理,觉得自己的破坏和肆意妄为非常牛逼,需要用那种方式来展现自己的特权,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亲手挖掘自己的墙角,哪怕自己这一代墙壁没有倒塌下来压死自己,墙壁也总会有被一铲一挖倒塌的那一天。   “大汉如今虽有害虫,大体还是吏治清明。”桑虞有足够的资格来评判,他本身就是国家的最高法官:“依法治国,虽说是在维护国体,亦是保护百姓。”   次序无比重要,就像是一个再烂的国家,哪怕法律的存在漏洞百出也无法维护,可依然比完全没有法律要强。   法律的确是在维护利益既得者,可法律也在保护普通人,至少弱者不用担心来自强者的肆意凌虐,因为还有法律在约束着那些强者。   原本庾翼能比桑虞在那一方更有话语权,他毕竟是廷尉,干的就是惩治权贵阶层的工作。经过改革之后变成了次席大法官,手里依然掌握着大批的资源,却是失去了自己审判的权利,不过依然保留参与权。   每一个国家的开国之初,第一代功勋之辈就是蠢也会有一个限度,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私心,但是在维护国家方面一点都不会缺。因为他们明白只有国家的存在,甚至是保持国家的强大和安稳,自己的权利才能够得到更大的保障。   一个新生国家总容易出现问题的是在功勋的第二代,他们不但不知道父辈创建国家是多么不容易,或许觉得自己拥有特权是天经地义,又或是对现有的权利根本就不满足,就很喜欢干一些明知道有风险或是干了会出大问题的事情,还乐此不疲。   诸夏不缺二世而亡的政权,那基本都是第一代人的教育失败所导致,也就出现一个至关重要的论点,任何一个新生王朝最危险的就在第二代,那不但是二代们之中有各种脑残和野心家,还因为第一代人并没有死绝。如果是君王死在野心勃勃又没有发现的功勋之前,再来一次改朝换代的机率是无限高。   刘彦对于自己那些臣属的子嗣还是相对满意的,至少基本没听说哪个熊孩子干了一些什么龌蹉事,更多的是看到某个谁的子嗣努力拼搏再加上家族所拥有的资源,爬到了某个位置战战兢兢地在干活。   有一些时候,刘彦其实也会想着是不是应该学一些“前辈”干清理功臣的事情,稍微想一想也就作罢。一来他比绝大多数的臣工都年轻,不像刘邦当皇帝之后是垂垂老矣的状态,担忧自己死后那些臣子会不会有样学样去造反。二来嘛,他至少还没发现自己的子嗣很愚蠢,不用过多忧虑愚蠢的子嗣会葬送掉江山。   韩信为什么会死?是他太年轻了,比任何一个在汉帝国过程中有功劳的人都要年轻,别人都是一副半身埋进棺材的年纪,他却是年轻力壮的年龄。要是依靠比岁数,所有功勋阶层都死了,他最多也就四十来岁。   汉帝国初期三分二的疆域都是韩信打下来的,他本身又是那么的年轻,换谁不会忌惮?谁又敢保证他永远是情商那么的低下,哪天要是起了改朝换代的心思,老刘家的江山是分分钟要完的节奏。   吕后就对萧何说过一句话“韩信不死,天下不宁”,这里所谓的不宁可不是老刘家要完,是劝萧何参与骗杀韩信,要不然天下必然会重新爆发战乱,到时候不但老刘家会完,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刘彦看着大海的波涛,琢磨着自己怎么也还能至少再活上个三四十年,再多一些活个五六十年,那些比自己年岁大至少十岁的臣工不会比自己更能熬,完全没必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戮杀功臣的污点。   位面之子刘秀没杀功臣,还给予功臣极高的待遇,那是因为他足够年轻,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先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李世民一再接纳降将,成功造反了自己的老子之后,同样没有戮杀功臣,一样是因为他足够年轻。他比刘秀稍微更复杂一些的是,当时的李唐还有着众多的敌人,尤其是突厥这个大敌。另外一点是,他接纳的降将大多是小门小户出身,需要用他们去压制那些所为的五大姓八大宗啥的。   某些程度来讲,刘彦也需要拉一派去压制一派,用北方派系来压制南方派系,又扶持巴蜀或辽东等地派系给南北两派造成牵制。   毕竟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对于利益永远存在争夺,才不会有什么相安无事。之所以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干不过,要是能轻易又无需忌惮什么就一巴掌拍死,谁还乐意没完没了的叽叽歪歪。   刘彦等人从马石津登船,原定计划是将会在建康边上京口登岸,后面却是临时做出了改变。   出巡队伍的人员十分庞大,需要动用的装载船只众多,护航全是来自用系统建造出来的战船,人员也是相当数量由系统出产的运输船装载,刘彦和几位重臣却是乘坐自主研发和建造的战舰。   刘彦乘坐的这一条战舰,它的长度达到四十二米、宽十八米,吃水深七米。   之所以会称呼为战舰,是它作为最新一款装载了火炮的炮舰,由于已经有用过地盘旋转式的床弩,舰炮是直接做成了可旋转式的炮塔,除了里面用的是可伸缩的前装炮之外,款式方面其实与近现代的炮塔在造型上没有多么大的区别。   “战舰加载了铁板,经过试验能够完全抵御冷兵器的攻击。”王龛作为降将出身在刘彦面前表现得极为谦卑:“我们还设计出封闭式的舱门,哪怕是进水也能关闭舱门,只要不是破损异常严重,无沉没之虑。”   由于装载了铁板,从低角度看去的话,很像是一艘铁甲舰,可实际上它除了龙骨之外的结构依然是木材为主。   王龛说的舱室之类,是采用了新型研究出来的橡胶材料来保证封闭性,舱门也是使用阀式的设计。   刘彦第一眼看到战舰,要不是确认没有烟囱,主要还是依靠风帆,就真的与一战时期的战舰很相似,不止是炮塔的设计,还因为甲板以上的建筑布局很接近近现代。   讲真话,刘彦对船只设计不熟悉,他仅是提了一些设想,没想到海军真将新款战舰搞得与一战时期差不多外观。他在舰队出发之前有详细视察过,包括让舰炮进行射击,除了战舰还太小之外,总体上还是感到满意。   “我们有打造一艘小型的全铁战船,它是不会沉没,可是……”王龛有那么些尴尬又似乎是无奈:“哪怕是满帆状态也跑得极慢极慢。”   铁脸盆放在水中,因为它的总体结构并不会沉下去,用金属来打造船只,只要船身设计合理,没道理因为船是铁的就会沉没。   蒸汽机还没有被折腾出来,除了人力划桨之外,船只就是利用风力来航行,主体为金属材料的船只在目前来说着实是太超前了一些,至多就是被拉到某个海域当固定炮台用了。   “它的最快速度多少?”刘彦得到乘坐战舰的最高速度,点了点头:“六节已经非常快了。”   别嫌弃啊,像是传统的楼船,能跑个三四节就已经挺不错,像是风帆时代最快的飞剪船最快的时候也就跑个十四节,传统的福船最快也就七八节。   刘彦还是知道一点的,现在用的是前装炮,一些技术也还没有到位,像脚下这种战舰还是显得超前了一些,一百八十毫米的主炮前面六门、后面三门,剩下就是安装在船舷两侧的各自十八门口径为九十五毫米的副炮。   还有一点挺尴尬的,就是炮台转向一侧,主炮和副炮同一时间开火,战舰的船体结构哪怕是能够承受住后坐力,可战船也会发生倾覆,导致的是要分开来射击。   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就算是在陆地上构建火炮阵地,相邻的火炮也不是同一时间发射,还是会安排开火的时间间隔,一样都是因为火炮开火产生的震动。   十二艘的炮舰都在舰队之中,它们与周边的船只款式都不相同,看上去是那么的特别,线条模式的船体在美观上完爆其余的船只。   刘彦这一次让它们过来,其实就是进行最后的远程试航,由马石津作为起航点,先去倭列岛逛一圈,再顺着航线到夷州(台湾),伴随出巡队伍游逛以下南洋海域,之后就会脱离出巡队伍前往马六甲进行检测和补给,最后会前往平蛮校尉部加入到对笈多王朝的战争之中。   舰队航行到大约是大东沟位置的时候,刘彦特意让舰队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海面很久很久,没人知道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以为是在观看返航状态的渔船编队。   其实刘彦也不是只有一次想过将倭人给屠灭光咯,可好像充作劳力和廉价炮灰更为合适。他很清楚一点,只要诸夏衰弱了,就算他将倭人给杀光了,诸夏还是会有其余的民族或是人种来欺凌,最重要的还是一直保持自身的强大。   “在这里鸣炮。”   “遵命!”   没有多久,轰隆的炮响声开始作响,自然是没有装载弹丸,就是纯粹的听个响而已。   桑虞困惑地说:“这里对陛下很特别?”   庾翼完全是蒙圈,桑虞没有历经跟刘彦征战半岛,他也一样没有,还以为曾经这里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的确是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只是永远不会再发生了。 第817章 大汉的倭岛   整支舰队的数量非常庞大,除了十二艘炮舰之外,战船以及运输船的总合达到七百二十艘,它们保持着编队乘风破浪地航行,远处看去便是鳞次栉比的景象。   舰队要前往倭列岛,总体来说会相对靠近半岛方向。   半岛上面的原住民几乎被清空,迁移了大量的汉人过来居住,靠近海岸线的各个城镇,人们发现海上的大舰队自然会感到惊奇,少不了跑到海岸边进行观望。   “真是多啊!”   “只有大汉才能有这么多的战船。”   半岛的新移民大概是首批享受到国家强大好处的人了,他们接收了来自半岛土著的房子,多几倍地置换获得了土地,更重要的是很多聪明的光棍接收了半岛土著的女人。   身处腹地不会对国家的强大与弱小有太直观的了解,那是他们本身所处的位置就没有来自异族的威胁。   身在边疆的人对国家的强大与弱小是亲身在经历。国家弱小的时候会遭受到异族的不断侵袭,每一次的侵袭哪怕是没有丢掉小命,可财产方面肯定也是会出现损失。国家强大了,异族的侵袭不再有,安全得到保障是一方面,他们还会发现自己能够得到的资源在增加,同时与异族有接触的时候,亦是能够感到那些异族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国家到底强不强大,出国体会一番最能说明问题。弱国哪怕不会遭遇明显的歧视,可少不了是一些鄙视和各方各面的刁难。强国的人哪怕是没有得到诸多的特权,可至少没人敢歧视,想要刁难还得想想一旦强国的官方进行干预会是什么结果。   当今的汉人在整个东亚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别说是遭遇到什么刁难了,异族在对待汉人的时候必须是谦卑态度,要不然啥事情都没有干,没多久就会有一支汉军过来,一句“听说这里的人不尊重汉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其实汉国周边也没有多少异族了,不是被灭就是跑掉,没有被灭和跑掉的都成了仆从,那些仆从还日思夜想能不能也成为一名汉人。   “天朝……太强大了。”马蛋是个矮小的倭人,他是倭列岛外出打工的一员,不是作为仆从军,也不是变成了奴隶,就是拿到工作证来到半岛成为某个汉人家庭的仆人:“真是嫉妒你们的出身。”   马从微微昂起了下巴,他就是马蛋的雇主,马蛋这名字还是他给取的,要不然雇佣的这个倭人之前都没名字。   旁边的另一些人连腰都不敢直起来,他们是半岛的土著,只不过现在还能待在半岛只能是作为奴隶的身份。与倭人一样是为汉人干活,可是半岛出身的这些奴隶是地位最低下的。   “嫉妒啥?你就是太弱了一些,要不然成为仆从军,战场上摘取几颗首级,或是服役十年,不也能有个汉籍?”马从还是十分欣赏马蛋的勤奋,就是有些嫌弃力气太小:“听说征东将军幕府在召监工,你要是愿意去,等契约时间到了,我可以帮你担保。”   马蛋却是非常犹豫,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身材不高,身体也不强壮,性格方面也是怯弱,十分怀疑自己能不能胜任监工的角色。   “非常感谢您的信任,只是……”马蛋既是自卑又是自责:“我太弱了。”   马从笑了笑,他愿意推荐马蛋可不是看体格,就算是再弱又怎么样,背后站的是汉国,那些奴隶就算是能一指头能摁死马蛋,可他们敢吗?   “我只能将成为汉人的希望放在儿子或女儿身上了。”马蛋满是憧憬地说:“我能在您这里每月获得三个五铢钱,能够更好的喂养儿子,他长高一些壮一些,肯定能够上战场。女儿长大之后,能够找位上国人做妾。”   马从点点头不再废话。   自己不行,将希望放在后一代,似乎每一个民族都有这样的情结?   倭人现在是汉国什么都好,汉人也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会有这样的观念仅是因为如果汉军想要清洗倭列岛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打不过也不敢打,倭人对于汉人的予夺予求自然是无不应允,另外因为汉国愿意接受倭人登记汉籍,就是产生了一种倭人挤破头想要挤进去的渴望。   汉国现在要是宣布倭列岛归于汉国的疆域,要说所有人欢欣鼓舞可能未必,可是超过九成的人绝对是欣喜若狂。不过汉国可不会那么着急吃掉倭列岛这一条虫形的群岛,要是倭列岛变成自家疆域,倭人也变成了汉人,收集资源方面就要吃相好看一些,廉价的劳动力可就没了。   一样是作为仆人,可倭人每个月三个五铢钱就能打发,换作雇佣汉人起码是百钱,还要因为技能的不同,包括岗位的不同,薪水出现不同的区别。   爵位不足够当然是无法购买私人奴隶,爵位够了奴隶却是国家分配,问题是能够向官府租赁奴隶,比如说一样是雇佣工匠,汉人工匠需要两百钱,奴隶工匠则是需要给官府一百钱。   这样的巨大落差当然是国家特意搞出来的。坏处自然是,奴隶更便宜积压了汉人的工作岗位,汉人更难被雇佣。可问题是奴隶大多数就是被安排国家工程,民间想雇佣比较困难,其实影响非常少。   舰队不是在九州岛登陆,是直接在倭列岛的主体岛屿登陆。   倭列岛方面事先已经知道刘彦会来,倭列岛的上层群体得到消息是蜂拥而至,他们还在登陆地点搞了许多的装饰,少不了是进行一些仪式上的准备。   舰队是穿过九州岛与主体岛屿的海峡,又走广岛和四国岛中间的内海航线,登陆点是在大阪。   当然了,上述那些倭列岛的地名现在根本就不存在,当地人有自己的叫法,甚至在称呼上都没有形成统一。   “寡人应该是诸夏天子中第一个出海的吧?”刘彦在船上就已经看到了岸边的人山人海,似乎还被特意清空出一块区域,那里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装点,甚至有个很像是祭天台的高台:“这里就是始皇帝日思夜想的仙岛?”   “陛下……”桑虞很不想拂刘彦的面子,可不说等一下闹笑话怎么办?就说:“卢生与徐福所说仙岛,是蓬莱。”   刘彦:“……”   卢生和徐福就是两个术士,他们有什么本事很难说,反正就是将始皇帝忽悠得七荤八素,听说对匈奴用兵就是源于卢生的那个“灭秦者胡”,大索童男童女是徐福的要求。总归来讲,以卢生和徐福等人为首的术士,他们那么搞就是要将秦帝国搞垮,为六国的那些旧贵族做复国准备。   刘彦不知道蓬莱是哪,问了一个新问题:“可有相关史料记载,言及徐福是倭人之祖?”   “……”桑虞不知道刘彦究竟是怎么了,有些无奈地说:“徐福是不止一次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随行也有军士以及随从。倭列岛在汉人到来之前绝大多数区域满地荒凉,童男童女便是有军士与随从照料恐怕也难以存活多数。以汉人观察倭人,他们并非一个单一民族……”   简单的说,桑虞不认为徐福有那么大的本事创造出一个民族出来,或许现在的倭人之中是有些童男童女的后代,可数量也绝对多不到哪去。   “陛下,大汉做过调查的。”庾翼对倭列岛比桑虞更熟悉一些:“倭列岛西部各岛,便是有诸夏后裔,亦是上几个朝代战乱漂洋过海而来居多。最多的是从半岛过来的夫余人以及三韩人。”   是这样吗?按照现代倭人自己的人种考察志,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宗除了倭列岛的土著之外,是从诸夏大陆、半岛以及东北、南洋群岛飘扬过来而来,也从相关的基因里面找到证据。   刘彦就是没话找话说,他还真的特别看过对倭列岛的调查,像是目前的倭列岛西部和北部基本都是外来移民,九州那边是以诸夏人种和半岛人种居多,主岛的西部其实也差不多,往东边而去则是大和人、野比人、虾夷人和马伊努人为主。   倭列岛至少在目前并不是单一民族,汉国一直倭人倭人的称呼,可他们内部还是有民族方面的区分,同时也不是个个都哥两好,比如汉人没来之前大和人与野比人就在开战,虾夷人也和马伊努人在打生打死。   舰队做好了登陆准备,第一批上岸的反正不会是包括刘彦在内的这一些人,是禁卫军部队。   这边在事先肯定是被汉军给管控,就算是能够来迎接,可倭人压根就不能乱跑,身份尊贵的站在特定位置等候着,身份卑微的自觉在外围看到舰队就跪下去。   大阪这边有天然的深水港,汉人发现之后就在这里建立港口,像是在倭列主岛挖掘的贵重金属,基本就是从大阪装船再运往本土。   出巡舰队到来,港内是事先被清空了,就是依然无法容纳下那么多的船只,人员想要登岸还得进行分批。   禁卫军开始登岸之后,倭人们先是爆发出了震天响的欢呼,后面也不知道是谁安排,万众竟然合起了歌。   “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蓼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既见君子,鞗革忡忡。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桑虞竟然听懂在唱什么,并且还特意全部念了一遍。   刘彦刚才就听得有些懵,主要是没听懂在唱什么,曲调倒是在一些宫廷歌舞中听过。   很认真的讲,诸夏的历朝历代官话都不相同,先秦每个地方就有自己的语言,秦帝国时期是关中话作为官话,到了汉帝国前期楚音才是官话,随后的任何一个朝代官话其实都是天子的家乡方言或是定都区域的方言。   “倭人唱歌是用古时候的燕地口音。”桑虞知道刘彦听不懂燕地的口音,又解释道:“曲调应该是战国时期的雅乐,唱的是《诗经·小雅·蓼萧》。”   得亏是刘彦成为天子之后恶补了一些知识,要不然依然是会懵圈。   《诗经·小雅·蓼萧》的创作背景就是诸侯朝见周天子时的歌颂,用在这里还挺应景的,就是刘彦稍微皱起了眉头。   刘彦可从来没有想要让倭列岛保持独立的想法,同时也不会册封任何一个倭人成为诸侯,接纳成为汉人已经有点违心了,还想成为人上人?那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哇!   “倭人各地有自己的语言,难为他们能将燕地口音唱得那么标准了。”庾翼看上去颇为高兴,他将这个视为异族全方位的臣服:“倭人百姓能齐声高唱,显然是十分用心学习的。”   岸上的《诗经·小雅·蓼萧》被反复唱,刘彦听着听着怎么都品出了一点点“和歌”的味道出来,问题是所谓的“和歌”特么就是诸夏大陆的文化,就像许许多多的文化那样,是大陆这边不断朝代轮回自己丢了,想生气都不知道该气谁。   刘彦双脚踩到陆地的时候,岸上的歌声终止,先是绝对的寂静,后面又突然爆发“天子万年”的口号,这一次总算是汉国正在普及的官话。   “陛下,倭人上层远比大汉官员更早普及汉语。”桑虞说这个的时候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大汉太大了。”   “……”刘彦完全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就顺口说了句:“倭人学汉语是为了活命。”   汉国的官话其实就是刘彦弄出拼音之后的现代普通话,他这么干是有自己的恶趣味,就是自己忘记所谓的普通话其实就是满清时期形成的北方语言。   因为有拼音的存在,就是现在没有刘彦习惯的语言,他也能借助拼音从无到有地搞出来。   实际上相同的语言对一个国家非常重要,百里不同音是一种障碍,刘彦不但要在国内普及相同语言,更大的野心是让全球只有一种语言(文字)。 第818章 在世神灵   不想从肉体上去消灭一个民族,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消灭他们的文化,同时也要使他们本来的语言消失。   每一个民族的语言都有自己的特色,哪怕是没有出现文字,可一些词语或是俚语肯定是有相关的背景故事和典故,任何一个故事或典故其实都是一个民族的历史,没有忘却这一些,民族的文化就会被保存下去。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被从文化和语言上消灭的民族,他们的基因依然保存着祖先的基因,可是无论从价值观、思想或处事方式已经与本身的民族没有半点联系,等于就是一个从根本上被融合的民族,该民族还有后裔存在,问题是与消失不会有什么区别。   炎黄一族消灭和融合的民族多到可怕,要不然也不会开拓出那么大的生存空间,不是那些地区本身没人,是曾经栖息生活在那片土地的人不是被消灭就是被融合。   地球其实就那么大,不可生的资源种类太多,就算是可再生资源也需要土地,一个民族想要有更多的生存空间就是在挤压其他民族的生存空间,那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竞争,失败就是退出世界民族之林的舞台。   刘彦可是经历现代信息战……或者说文化战的人。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诸夏文化其实与被消灭没有多么大的区别,人们的价值观、思想、处事方针其实已经全面西化。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在漫长的竞争过程中诸夏逐渐落后,不想被完全抛下自然是要学习他人,就是不分菁华和糟糠全学了,甚至糟糠的东西吸收得有点多。   感谢在那一场辩论,诸夏是不是也要适应全球化抛弃方块字,使用拉丁字母一些人。他们的坚持让汉字没有被抛弃,使诸夏的一些文化至少是被保留了下来,要不然就算是一些历史被保存下来,文字完全改变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将本来的意思传承下来。   “在很漫长的时间段里面,是我们已经在向外输出文化。”刘彦就是在说儒家的贡献,不过也得是中原王朝屡次浴火重生依然能够强大:“很长的时间里,我们的文字一直是东亚独一无二的文字,任何一个想要接触文明的国家或是种族,他们只能学习我们的文字。他们学习了我们的文字,思想也被影响,就是有时候不免发生‘南橘北枳’的偏差。”   在诸夏文化圈,半岛那边很大程度其实是被驯化最成功的一批,作为千年属国的半岛,几乎是一切向中原王朝看齐,也是诸多属国中相对温顺的一批;一样是作为属国的交趾那边,他们从中原王朝独立出去之后,漫长的岁月没少给中原王朝添堵,就是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倭列岛那边在很长的时间段里其实也挺温顺,甚至是谦卑到有些过份。   不管是半岛、交趾或是倭列岛,只要是中原王朝强大就会乖巧,他们敢跳是中原王朝衰弱下去,充分证明什么友情都是虚的,只有自身永远保持强大才能屹立。   桑虞以为刘彦是在说倭人先后朝贡的事情,扫一眼跪满地的倭人,说道:“倭人首次朝贡中原是在魏明帝景初二年(公元二三八年),被册封亲魏倭王。”   “曹叡?”刘彦看着那群跪倒在地的倭人权贵,他们的衣着有着很明显的汉帝国特色,就是一些细节上修改了:“寡人还以为是魏文帝曹丕。”   后世的似是而非的段子太多了,以至于不是专家很难分清楚究竟是真是假。   刘彦好像记得看过一篇不知道是不是段子的文章,说的是邪马台首次朝贡中原就是曹丕当政,曹丕在明明中原已经进入铁器时代的时候,却是赐予邪马台使臣礼品的时候比较诡异,就是倭人盛传的三大神器天丛云剑(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   不管是叫天丛云剑或草薙剑,反正它就是一把铜剑,是赐给当时邪马台女王卑弥呼。   赐给倭人玉倒是一件比较厚道的事情,毕竟诸夏自古就是以玉为贵。   镜子则是一面铜镜,传闻会特别加上镜子这一件礼品,不是因为邪马台的国王是女的,就是当时倭人觐见时的妆容太难看了。   现在已经没什么邪马台了,至于是怎么灭和被谁灭,诸夏这边才不会在乎。另外一点就是,现代的倭人拒绝承认自己是延续于邪马台这个国家或是民族,他们的拒绝也是相当有理由,现代倭人的祖宗就是现在盘踞在倭列岛主岛靠近四国岛的那些大和人,让他们去承认自己延续于邪马台,不疑于是让现代汉人承认自己是五胡乱华时期的羌、氐、羯等族的后代那样荒谬。   刘彦承认一些段子还是有根据性,他很难承认倭人的妆容好看。   现场的倭人贵族就画了差不多的妆容,一脸满满都是白色的胭脂,两个脸颊还会有腮红,女性会在嘴唇点了一个窄小的口红。他们的这个妆容很有来历,要是回溯一下时间,往前一直到上古先秦时代乃至于先汉,上述妆容可是宫廷专属,民间能画那样的妆容还得是在婚嫁的特殊日子,说白了又是诸夏遗失的一项文化。   很不愉快却是又要承认的一点,诸夏的文化遗失得太多太多了,周边吸收诸夏文化的其他民族却是完好地保存了下去。   有一个说法,想要看缩小版的李唐长安,可以去东京古城区;想要看在两宋之后遗失掉的打鼓文化,可以去越南看打鼓队;倭人的空手道和棒子的跆拳道,全特么是继承或改良于唐手;不止是这些,一项又一项的提,几乎能写成一部百科全书。   “倭人权贵一直紧跟我们。”庾翼说的就是倭人的妆容:“他们屡次前往建康朝觐,使臣便是如此模样。”   对了,现在的诸夏大地其实也是保存了相同的妆容,就算是五胡乱华都没能彻彻底底的“灭绝”,就是现在已经很少人才会画这样的妆容,婚嫁时期也不再画了,只有一些官妓在迎客的时候会画。这样的妆容到隋唐会出现变种,宫廷有进行改良,民间却是一些骚包男子才会画,不过却是又在婚嫁上进行运用。   刘彦到来时原本以为会看到每一个倭人权贵手上都拿着扇子,然而却是他多想了,目前两宋都没有影子,没有了宋人发明团扇,也就不会传到倭列岛,倭人自然也就没改良出折扇,倭人权贵人手一把扇子的文化自然也就没有形成。   还有另外一点,刘彦明显发现倭人权贵的穿着并不是后世的和服,倒是阴阳道一些神官穿着的那种款式。他要是对历史有研究会发现一点,所为阴阳道神官的礼服根本就是诸夏大陆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夫官服。   必须说明的是,倭人一开始可不将自己穿着的服侍称为和服,他们其实是称呼为汉服,原因当然是改良于汉服,要到蒙元灭掉南宋,又历经大明建国,等待满清成为东亚主宰,倭人才不愿意再将自己的传统服侍称作汉服,给起了个和服的名字。   还有更操蛋的,倭人的权贵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也不叫自己倭人或是大和人之类的,他们其实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汉人,用的文字哪怕是用偏旁部首搞出什么平假名、片假名也依然自己称作汉字,等待到南宋时期,倭人才逐渐称呼自己为大和人,根本原因却是因为他们不再作为中原王朝(南宋)的属国,两者是平等的外交地位。   刘彦可不会按照倭人的安排,他走过去看到的一排排跪在地上将屁股高高翘起来的倭人权贵,却一点都没有要按照安排那样,在规定的时间点走上那个高台。   高台依然就是诸夏款式,刘彦已经从王基那里知道倭人对建造台子十分用心,一切规格和款式都是天子模式,一再恳求王基要让刘彦上高台接受倭人的跪拜。   刘彦甚至都没有让跪倒在地的倭人们起来,不是说他特意要侮辱还是什么,作为汉国天子还没掉份到这个地步,其实就是完完全全地无视了。   “这是什么?”刘彦走到一半却是停下来,指着被摆在案几上的东西,三样什么东西被红绸缎盖了起来,他掀开其中一个:“青铜剑?”   王基被任命为倭列岛总督。他需要干的活就是监督各处金银矿的开采,甚至还要负责硫磺和硝石的采集,另外就是威慑倭列岛的那些国家,因为汉国的的确确是太强大了,他这个总督俨然就是那些国家的太上王了。   “陛下,此剑便是魏明帝赐予邪马台的那柄剑。”王基很狗腿地双手将剑从台架上捧起来,也不害怕剑身没剑鞘被割伤,奉给刘彦:“此剑几番遗失又被找到,现为大和国所有。”   所谓的大和国现在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只不过这个小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野心就不是一般的大,是一开始就立志要一统倭列全岛。要是历史没有发生改变,他们也的确是做到了一统全岛,也将倭国治理得强大,最强盛时期可是占了大半个东亚,甚至是太平洋都曾经是他们的内海。   那是一柄被保养得很好的青铜剑,从雕纹上可以看到浓烈的诸夏痕迹,剑身开刃也显得锋利,凑近了看剑身甚至都能倒影出人脸。   就是一柄青铜剑而已,刘彦并没有据之己有的打算,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候,来自中原王朝的皇帝册封某个倭人,于历史上留下亲魏倭王的记录。   对于刘彦来讲,哪怕是有收集古剑的爱好,找一找历史上伟大皇帝或名将的佩剑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干将、莫邪、鱼肠剑等剑也有收藏价值,至于什么天丛云剑几乎与一块破铜没什么区别。   倭人也就魏明帝曹叡赐予的三件“神器”能在这种场合拿得出手了,他们拿出三样“神器”也就想表达一个意思,大概就是“天子,俺们一直都是自己人”,后面延伸出来的可能是“妾身已经脱光洗干净了,擦好了蜜糖之类的,赶紧临幸妾身吧”之类的。   刘彦这才像是记得倭人已经跪得够久,对崔宗吩咐了一下,很快就有专门唱礼的人大喊:“众人平身。”   没什么天子口谕,也没什么天子诏,更不会出现天子命,那得是分场合和对象,动不动就玩“口含天宪”那一套只会出现在演义作品。   先是倭人权贵站起来,最后一个倭人权贵之身之后,其余一直在观察的倭人才先后起身。   “倭人对阶级很重视。”王基虽然才当倭列岛总督没两年,可是对倭人必须要进行研究:“他们的平民很自觉尊重阶级尊卑。”   倭列岛现在其实是处在奴隶时代,他们会尊重阶级制度可不是依靠好言相劝,是动辄杀人迫使遵守。像是在诸夏那边,哪怕是贵族也不能随意处死奴隶,可在倭列岛这边的贵族只要起了兴致就能随随便便处死任何贵族以下,是用血腥来证明阶级的庄严性。   别奢望刘彦会去与那些所谓的国王或贵族亲切交谈,甚至连对话都不会发生。他一番巡视下来,觉得够了才走向高台,迈着一道道的阶梯走到最顶上的平台,等他站立的时刻,现场的倭人又是像割麦子那样全跪倒了。   “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好家伙,刘彦还在思考自己应该干什么,倭人竟是又万众唱起了《诗经·大雅·文王》。   这个就是一个拍马屁的诗,作者是周公旦,专门用来歌颂周文王姬昌,自被创作出来之后在一些特别场合才会唱,用意当然也是拍马屁。   一首《诗经·大雅·文王》被唱颂完,倭人还整齐地呼喊了一些什么话,一遍呼喊还一遍做出跪拜的举动。   “陛下。”王基懂一些倭语,翻译道:“他们认为您就是神灵。”   刘彦这一刻:“……” 第819章 想要大汉绿卡吗?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刘彦好像是与在世神灵没有什么区别,对于这一点汉国的重臣会有更直接的了解,例如可以大变活人……   人类天生敬畏强者,会给予臆想出无数种的威能,形成一种近乎于信仰的崇拜。倭人不知道刘彦能玩大变活人,他们却是清楚刘彦统治着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麾下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仅此就会将刘彦视作神明。   倭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将中原王朝的天子当成神明看待,等大和国变成了日本国,国王也变成了天皇,他们就自己搞出了一套崇拜体系,比如天皇就是在世神,讲话不叫讲话叫鹤音。   “大和国?”王基被问及,稍微评估了以下才答道:“人口二十来万的一个小国,大汉没有涉及倭列岛前,他们是列岛上好战性和侵略性最强的一个国家。”   二十来万的人口在倭列岛已经算非常多了,他们靠着这样的人口和半处于石器时代的武备南征北战,要是汉人没有过来倭列岛,他们很快就会解决掉野比国,下一步就该对九州和四国岛的国家动手。   “陛下,大和国现在也是出动仆从军最多的倭列岛国家。”王基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政绩那样:“其他倭列岛国家人口十万仅是提供五六千仆从军,大和国二十万人口提供了三万。”   王基绝对有炫耀的理由,是他统合了一些倭列岛的国家,再出动一个曲的常备军,很轻易就攻克了大和国的首都藤原,可惜的是没有抓到国王给逃去了奈良,不过那个国王到奈良就立刻派人向王基表示“俺服了”。   作为唯一一个被揍了之后才臣服的国家,王基没有理由不刻意针对,硬生生将一个人口仅有二十来万的国家弄出了三万仆从军,等于是大和国国内的青壮基本是被搜罗空了。   “臣听闻三万来自大和国的仆从军有一千余人已经获得汉籍?”王基也没敢想要一个答案,矜持地说:“战死的,归于汉籍的,一代的男人不再归于大和国,他们的人口增涨不起来,国家缺失劳动力也难再兴风浪。”   刘彦倒是清楚一件事情,倭列岛上面向汉国输出适龄女性的国家最多不是大和国,可说起来大和国输出的适龄女性绝对是质量最上等的。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但是大和国害怕汉国不高兴找借口继续收拾,还因为国内的青壮几乎空了,难道那些女性就不嫁人啦?一样是要嫁人,那么嫁给上国的男人自然是最理想。   “近些年……大汉从周边引进的女子数量一再增加。”桑虞可是知道汉国一直被男女比例不平衡困扰:“直接掳走的不算,主动嫁给大汉男人的异族女子,去年有十六万。”   那些女人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其实就是去年汉人进军西域,干掉和俘虏了相当数量的西域男人,西域那边侍奉强者的观念更强一些,西域女人一看汉人那么强,汉人的男子对女人也好,没道理不黏上去。   刘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好想忘记指定一条律法,也就是外国女人嫁给本国男人就能自动获得汉籍。   在现代,多少天朝女人外嫁,不是一定是喜欢外国男人的鸡儿粗大,是为了获得外国的国籍。有相关的数据,其中一年最多外嫁女人多达三十四万。要再算陆陆续续嫁出去的,那个数据多到令人惊讶。   其实女人选择谁是她的自由,就是本民族的男人肯定会觉得不舒服或更负面的情绪,直白点就是本国光棍那么多,女人却不断外嫁,简直是狗都不日了。那么问题来了,女人为什么外嫁,就是因为觉得外国好嘛。   “子深呐。”刘彦心生恶趣味,嘴角也勾了起来:“御史府责任没到位哇!”   桑虞直接是心一突,以为御史府出了什么狗屁倒炉的事情让刘彦知道了。他做出一愣的神情,后面诚惶诚恐地请罪道:“陛下,臣疏忽。”   天子觉得谁有错,那么没错也是错,哪怕觉得太阳从东边升起是不对的,全国上下也要立刻更改地理标注,东边不再是东边,特么成西边了。   “是疏忽了。”刘彦做出深思的神态,缓慢地问:“嫁给大汉男儿的那些女子,她们没有获得汉籍吧?”   桑虞很努力地进行回忆,之前压根就没关注过,又哪能想出答案,却是明白了刘彦的意思,当即保证:“臣会立刻去书,御史府会提出立法。”   其实得是女人缺到一定的份上汉人才愿意取异族女人,要知道至少在上古先秦一直到很久以后,至少汉人觉得自己身上的血统很高贵,绝对不能让异族的血统混进来,尤其是越有身份的人越排斥与外族通婚。   汉人的血统高不高贵不是自己的说了算,却是没搞明白诸夏的祖先怎么强大并延续下来,不就是依靠征服异族并且占有异族女人的子宫才壮大了本身吗?   换作游牧民族就很明白这个真理,他们万分清楚民族想要延续缺不了子宫,想要更多的子宫就去掠夺其他民族的女人。   一个男人和一大群女人可以创造出一个民族,可是一个女人和一群男人却很难创造出一个民族,男人一哆嗦就算完事,女人却需要时间将宝宝孕育出来。   远古的人朝不保夕,很可能人在树上睡就被豹子给叼走了,也可能好好生活着突然来个泥石流覆盖,他们真切了解到女人子宫的重要性,社会体系就是母系社会。   好吧,其实是男人难以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女人有着更好的采集技巧能获得更多的食物,那么谁掌握了更多的食物自然也就有更多的话语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刘彦指挥的扩张不止是在攫取土地,比起土地其实是掠夺更多的女人最为重要,要不就算是抢下了土地没人又有蛋用。   “是的,陛下。”庾翼不知道刘彦为什么要问自己,还是恭敬地回答:“征南将军止于您出巡之前,向国内运输了八万的阿三年轻女人。”   那些阿三女人其实是吉塔拿多的高种姓主动奉上,绝大多数就是所谓的贱民,少量是高种姓女人。他们这么干是从远征军的一些人知道汉国需要女人,很乐意用高种姓女性与汉国的一些人联姻,绝大多数的贱民女人其实就是附属品。   既然都说阿三了,庾翼也不介意再说说其他国家,比如王猛去了波斯萨珊之后做出来的功劳。   “王猛啊?”刘彦还是知道王猛在波斯萨珊干了什么的:“他不断购买女奴已经引起了沙普尔二世的注意。”   沙普尔二世就是波斯萨珊目前的国王,能够称得上是雄才伟略,就是早年的时候有够时运不济,比如酝酿对罗马的反攻偏偏国内不断出现暴动和叛乱,幸运的是罗马人自己也在内乱。   “波斯人阻拦景略?”庾翼对王猛的印象足够深刻,不止是作为刘彦的初代贴身秘书郎,还因为王猛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睿智和稳重。他问完自己却笑了:“波斯人哪怕有心阻拦,一来景略并没有触犯萨珊的律法,二来……波斯人现在正巴结大汉。”   沙普尔二世没去阻止王猛大肆购买女奴,相反是以优惠价格将叛军和暴民的女性家属卖给了王猛,就是王猛提出在波斯萨珊招聘女工的请求被拒绝。   除了天生智障之外,没有一个能坐上国王宝座的人是蠢货,沙普尔二世很清楚女人对一个国家(民族)代表着什么,汉人多弄去一个就代表波斯萨珊少了一个,他能容忍王猛购买女奴乃至于是贱卖叛军和暴民的女性家属不过是给汉国面子,可要让他答应以任何形式的手段大肆弄走波斯女人就属于不能忍了。   刘彦在想其他事情,他记得阿三贱民不管男女的皮肤都很黝黑,尤其是阿三贱民的女性……怎么说?以他的审美观来判定的话,真有点审美不过来。   “阿三的那批女性……”刘彦又想到了中南半岛,似乎那边只有交趾和附近的人种与诸夏区别不大?他问:“销量好吗?”   刘彦倒是想岔了,中南半岛的女性以诸夏的审美观来说其实还不错,哪个民族都有丑的,可整个民族一样丑真的少见。   中南半岛的交趾以及周边,目前的人种其实是黄皮肤系,除了与汉人在五官上略有区别,其他真没什么不同,他印象里中南半岛的那些黑皮肤人种,是阿三陆陆续续移民过去并繁衍下来的后裔。   比如说,后世泰国并不止盛产人妖,泰国的女人要是以诸夏的审美观来讲其实并不缺美人。   再有一个例子,半岛那边的棒子,要是有小时候的照片和成人后的照片,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他们小时候普遍有一个猪鼻子,可特么成人了谁有事没事都去整一下,就算美也是人工创造的美,年轻的时候看着是美,等年龄到了再一看……呵呵呵呵!   包括刘彦在内已经不在大阪,是刘彦想去富士山瞅一瞅。   现在的倭列岛大部分地区是处于蛮荒状态,人口大多是集中在为数不多的平原,像是那个大和国能一直对外侵略,就是他们占据着倭列岛上面可能最好的平原地带(倭列岛的关东平原),才能有足够的农田支撑对外用兵。   当前这个时间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东京,事实上倭列岛上面也不存在什么大城市,基本就是零零落落的小村子,最大的城镇是居住着四万人,是位置在九州岛的隼国都城,他们却是夫余裔。   中原天子想去看一看云山(富士山)对于倭人来说就是天大的荣幸,他们尽管一个能得到刘彦交谈资格的人都没有,可依然屁颠屁颠地求着跟随,好像是能远远地注视到刘彦的身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装的。”刘彦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是真的害怕,不得不装出敬畏和崇拜的模样。要不是大汉缺劳动力,寡人……哼哼!”   桑虞与庾翼对视了一眼,压根没搞明白一点,就倭人那种刘彦动动嘴巴就能灰飞烟灭的货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刘彦那么的讨厌。   倭人现在将富士山称呼作云山还是有点理由的。从远处看去,富士山常年被白雪笼罩成为一片白色,由于有波纹的存在,看着不就像是有着一层的云朵吗?他们现在并不将富士山视为神山,更没创造出天照大神,也没镇压着八岐大蛇,就是单纯看作一座漂亮的山峰。   “没‘撒库拉’?”   刘彦已经来到富士山的山脚下,看着一片的葱葱绿色,有着多种的树木,以松树和杉树最多,就是没看到樱花树。   “……”桑虞没听懂刘彦刚才讲的什么,看刘彦一脸的失望,压低声音对庾翼说:“陛下好像很了解倭列岛。”   庾翼无声地点头,要是没刘彦说,谁特么知道倭列岛盛产黄金和白银,就连一座中原根本不知道的山也在事先被描述得差不多,使得他更加笃定刘彦有类似天眼通一类的神术。   现在的富士山当然没樱花树,甚至可以说整个倭列岛都看不到樱花树。   樱花的真正原产地在喜马拉雅山的山脉,后面是慢慢传入到长江流域,传到倭列岛是在两宋时期。   在宋时,林园文化发展到了顶峰,宋人官府可不止一次搞过百花品鉴活动,尤其是苏东坡建立西湖景区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在西湖搞百花争艳活动。   两宋的读书人,他们对于饮酒作乐有着特殊爱好,还搞出了无数种的噱头,其中在樱花盛开的季节,樱花树下铺上一层毯子,搞来案几蒲团啥的,几个好友坐着一块饮酒作诗,倭人可不止一次看过,并觉得那样做的逼格实在高出天际,以倭人觉得好就必须学的天性,大家就懂得后面的发展了。   “寡人走之前,让人问一问谁愿意随同寡人前往大汉。”刘彦没看到成片的樱花树,也没搞懂樱花树是在两宋才被倭人搞到倭列岛,没看到想看的心情就会糟糕,转头看向王基:“你知道那些不愿意随寡人回大汉的应该怎么做。” 第820章 神圣不可缺失之土   刘彦没有看到想看的,倭列岛其余地方也就几处正在开采的超大型金矿和超大型银矿有必要去巡视一下。   倭列岛的地理位置是坐落在大陆板块中间,它的形成是远古时候大陆板架发生碰撞隆起,等于曾经就是一个满是火山的地方。   大陆板架互相碰撞,会使深层的一些资源被翻出来,尤其是曾经满布火山,导致一些贵重金属真的会储存量多到可怕。   在汉人没有来到倭列岛之前,倭人其实已经开始在挖掘黄金和白银,只是他们的社会结构注定了一点,食物才是最珍贵的。因为没有形成昌荣的海上贸易体系,金光闪闪的黄金和银灿灿白银注定只能是烂在仓库里面,无法发挥出黄金和白银该有的价值。   此时此刻,刘彦就站在一座仓库里面,一眼看去叠成金字塔形状的金锭和银锭在倒映着火光的光明,一堆堆闪耀光芒的黄金和白银,它们互相倒映着光线竟是让整个仓库有那么点变成白昼的模样。   “此处黄金与白银数量一致,称重却是黄金比白银多。”王基不懂那么多,他当初对黄金比白银重可是感到万分惊奇:“每个仓库储量都一致,共有十二个这样的仓库。”   刘彦并没有丢掉相关的知识,他记得每立方厘米的黄金为十九克左右,每立方厘米的白银却只有十克左右,那么一样的体积当然是黄金要比白银的份量重。   简单的说吧,仓库里面的金锭和银锭体积一样,可要两块银锭才有一块金锭的差不多重,倒是也符合它们本身的价值,就是现在诸夏的白银远比黄金缺少,导致的是白银要比黄金更值钱……   没开任何玩笑的,诸夏那边在白银成为流通货币之后,市面上的白银绝对要比黄金多,可那是经由贸易从海外获得的白银,比如朱明一代的白银超过八成是来自倭列岛,到满清之后新增的白银基本来自美洲,而美洲的白银可不是印第安人带到满清,是欧罗巴人和满清贸易带过来。   十二个仓库,每个储藏了两吨重的黄金和一吨白银,那也就是二十四吨黄金和十二吨的白银,它们并不是汉国在倭列岛获得的全部,只是新一批等待被运走的货物。   “大汉从倭列岛获得黄金共有八十七吨,白银九十六吨?”刘彦得到答案就点点头,说道:“远没有足够利用起来。”   刘彦其实不知道倭列岛储藏了多少黄金和白银,反正不断地进行开采和掠夺就是了,相对于黄金来讲,他对白银更为看重,原因……自然是系统可以凭空变出金矿,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会不会消失,正让人在汉国之外的任何一国挥霍着系统“变”出来的那些黄金。   王猛大手大脚地在波斯花钱,甚至还会去罗马撒钱,花的那些黄金就是属于系统产物,要是波斯人罗马人愿意,他甚至有花钱购置土地的念头,只因为那批黄金的数量真的太庞大了。   其实王猛的野心算小了,刘彦还想着用黄金买下整个世界,可惜的是有很多东西肯定是非卖品。   哪怕是加上从倭列岛掠夺的八十七吨黄金和九十六吨白银,以汉国目前的黄金和白银数量肯定是无法支撑起市面上的流通,那也是刘彦为什么还没有搞出金、银、铜三进位货币体系的原因。   刘彦为什么不直接搞出纸币?首先任何的体系都有一个过程,通常还是社会的需要带动演变。   比如贸易越来越大,付账的时候拉着几车货币太麻烦,那么将钱存在某个机构,使用机构开出来的兑换凭证付账,那就是很理想的事情。要是机构信誉足够好,也不会发生有人想要兑现拿不出来的状况,凭证的信用值被认可,人们用着用着成为习惯,那么纸币也就被接受了。   真实情况是,不管是诸夏还是哪里,以少数人搞出来以纸币代替贵重金属的事情,可以说每次都搞出了天大的麻烦,刘邦鼓捣过“代百钱”,汉武帝搞过“白鹿币”,杨广搞过“当百钱”,其实都是变相的掠夺。像是两宋就搞纸币系统,搞得国民经济差点自己崩溃,得是宋人的底蕴还算不错才没搞得举国破产,但是破产成为无产游民的数量也多到吓人。   汉国目前主要的交易方式与之前的几个朝代没有太大的区别,主要流通的货币当然是铜钱,可是以物易物的现象更普遍一些,原因是铜钱的数量不足以支撑流通,再来也许是货物本身就有利用价值,铜钱却只有人肯卖才能产生价值。   看完了几个代表性的金矿和银矿,倭列岛就没有哪处值得刘彦游览的地方了,他回到大阪港稍作停留,一是旅途过程中必要的休憩,二来就是等被点名的倭人权贵。   “倭人该是什么样的真实想法,就看来没来。”刘彦事先已经让人透露风声,这一次带走那些倭人是要带回汉国享福,也就是过去了想回到倭列岛就不容易:“便是大汉随随便便的一处县城,也要有倭列岛最大的城镇更有文明气息。”   “他们在此处为人上之人,财产也是在此处……”桑虞其实觉得刘彦逼得太明显了一些,却一点忧虑都没有:“真心诚意愿意去大汉生活的倭人贵族恐怕没有。”   说的是呢,人离乡贱可不止是说去到陌生的地方无亲无故、失去依靠和容易遭人轻视,说到底大部分的财产都带不走,到了新地方什么都要重来,尤其是权贵被迫换了一个地方,不但熟悉的一切会没有了,连带狗腿子也很难全部带走,还怎么作威作福啊!   刘彦也没想那些倭人能诚心诚意地搬家,他在进行的只不过是汉国获得倭列岛统治权的必要步骤,不是将权贵杀光或是使之融入统治阶层,那就全部给挪个地方嘛。   得说的是,要是那些倭人权贵能给汉国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刘彦肯定是不会将事情做得那么粗糙。   很关键的问题是,那些倭人就算是想搞事,至多也就让某些矿产的做业停顿下来,汉军干活的时候死伤一些人,死最多的肯定是倭人,然后可能会让汉国在倭列岛的政策发生根本性的转变,比如从温和转变为酷烈。   就是不管倭人干什么也就那么样子,没必要去描述一群或者某个倭人有什么行动。在刘彦规定期限之内,陆陆续续有被点名的倭人到来,他们普遍是拉上好几车的资产,带上一些奴仆,就是装也装成要去汉国了,很高兴、很开心、很期待……   “本人来了,家人也带了一些。”庾翼是在最后一个被点名的倭人权贵到来后,才向刘彦报告:“他们之中有人留下第一顺位继承人。聪明的则是带来第一顺位继承人,留下了其余子嗣。”   刘彦就知道被点名的倭人会过来,目前倭列岛人种挺杂,可是他们的生活环境注定了一点,清清楚楚知道事不可为的时候太能忍了。   世界上所有岛国或是处于狭隘区域的民族都是那样的共性,比人弱的时候奴才性高出天际,比人强的时候却是比任何人都能搞事和极度残忍。   到来的倭人,他们表现出了最大的谦卑,哪怕是看不到刘彦的影子,对着刘彦所在的位置进行跪拜是必须的程序,对待稍微有点身份的汉人都得是一副奴才样。   刘彦一次无意中看到某个倭人权贵小心翼翼地对待站岗的汉人什长,脑海里面不知道怎么就浮现中日战争中的一些事情,比如哪怕是一个高官都要像是狗腿子来奉承一个日军中队长,深怕态度上有些不对就要阖家全族的嗝屁。   “也只能如此了。”桑虞说的是,倭人权贵都那么没有底线地屈服,不好再继续搞事:“有他们在,大汉奴役下层倭人也更方便。”   刘彦不得不承认就是那样的道理,就好像英国人殖民印度的时候,对于阿三高种姓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尊重,是为了更好地去奴役那些低种姓,想要让被利用的民族产生最大的价值,一些事情还真的得做。   舰队又重新出发了,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位处大陆边上不远的夷州,到目的地之后一样是会稍作停留。   “陛下,有倭人很小心的试探。”庾翼是觉得很好笑:“他们担心自己会被丢下大海。”   刘彦是有过这种想法,但仅仅是一闪而逝。他现在是天子好不好,要是作为一个有点权利的人,那么干挺合适的,可作为天子就不好那么干了。   理由挺简单的,目前任何的倭人对汉国都无法造成难以估计的伤害,别人都屈服成那样子,骗出来再丢进海里,别人会怎么去评价刘彦这个天子?   运输黄金和白银的船队是与舰队同时出发,他们在半路上分开。装载倭人的船只没有跟着前去汉国本土,他们很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汉国对大海的利用,和知道汉国开拓出了多大的海洋。   “既然不杀,就该让他们了解大汉的强大。”刘彦这一招其实是跟倭人学的:“蚂蚁永远不会产生撼动大象的心思。”   刘彦却是说错了,倭人殖民夷州,为了让当地的一些山地民族别搞事,特地邀请那些部落的首领去日本旅游观光,想让那些首领看到倭国强大的海军,又见识一下当时亚洲最大的工业区。那些首领的确是见识到了倭人的强大,可该争取权益也没忍耐,后面还是掀桌子了。   夷州是现代天朝人的痛,它是在明朝时期才成为诸夏的疆土,在此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或割据政权,也就三国时期的孙权派军登陆夷州,后面可能是觉得没有利用价值,又或是待不下去,反正孙吴很快就遗弃了夷州。   大明将夷州变成了诸夏的疆域一部分,他们作为第一个拥有夷州的朝代,政权的灭亡也是随着叛徒出卖而丢失夷州被终结。得说的是老朱家对诸夏的版图贡献非常大,像是高原那边虽然是为了消灭蒙元而进军,可大明也成了第一代将高原纳入疆域的正统中原王朝。   目前汉国已经在夷州有驻军,还派人在岛上进行勘探和绘制地图,理所当然也是成为汉国疆域的一部分。   哪怕是夷州岛上真没有多少资源,刘彦依然是拿夷州当成本土的一部分来看待,那是一种现代人该有的情结。   刘彦的想法是一回事,可要让汉国真的倾斜资源去开发夷州则是想得有点多了,大陆那边需要建设的地方太多,以实际而言建设大陆也更有价值,就算真的想要发展夷州,那也得是等大陆那边该重视的建设结束。   夷州有汉军驻扎的地方基本是海岸线,像是岛屿中心部分满是山区的地方,其实也就是派人进去观察一下。   “岛屿之上的山区比想象中要大,几乎是贯穿了整个岛屿的中央区域。”庾翼说的可不是汉国的勘探结果,是东晋小朝廷曾经也想过开疆辟土,派人上夷州进行侦查:“那里面的野人部落非常多,全部相当野蛮。”   夷州山区的部落能不野蛮吗?岛屿就那么大,资源也就那么多,本地人还自己分了山地族和平原族。山地族和平原族每年都要火拼,山地族为了有更大的狩猎区也搞出了猎头活动,平原族也是时时刻刻为了地盘互相开战。就这样动不动火拼的状况,能奢望他们多么温和?   刘彦为了这个情况有做过反应,他可没有因为那些部落最后会融合进入民族大家庭心慈手软,愿意配合的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愿意的只有用刀子说话。   “此处天然深水港不少。”刘彦得感谢天朝几次真有动武的想法,一些军队文化课也提到过,印象才会那么深刻:“很值得利用。” 第821章 刘彦的伟绩之一   夷州对于大陆的重要性其实有很多,不是讲根据什么国际规定,某个岛屿周边多少里之内皆为该岛所有国的海域。   从气候上面来讲,夷州一直都在为大陆挡风,太平洋上靠近大陆的地方形成了飓风或是台风,经常就是被夷州给拦了下来,没给大陆那边造成太大的麻烦。   如果不是地盘太拮据,还真没有必要大肆开发夷州,顶多也就是利用一下岛屿上的一些天然深水港,将岛屿建成一个对海外贸易物资的中转地。要不然的话,每年几乎都有三个以上的台风或是飓风过境,每次过境都要留下一片狼藉,那就是建好了等风肆虐再继续被吹倒的尴尬局面。   刘彦可没有兴趣去钻夷州中央的山脉,他就是顺着海峡走走停停地视察了一些港口。   以当前的形式来讲,夷州对汉国一点都不重要,更外围的关岛已经被找到,就算是想要建设预防性的军事基地,以价值和战略地位那也是选择关岛而不会是夷州。   再来是,汉国现在正对中南半岛和阿三大陆用兵,夷州这边虽然是海外岛屿,可夷州与海南岛相比距离上不占优势,海南岛都不是第一级别的战争物资储存地,哪又轮到夷州。   “陛下,此处离吕宋近。”庾翼在为东晋小朝廷做事的时候没少了解夷州,吕宋则是近些年有做了一些研究:“两个岛屿中间还有一些小岛(东沙群岛),夷州是作为南洋货物运往内地的中转站。”   刘彦之前还真没有太注意过,逼格高一点的说就是他日理万机,哪又能事无巨细地注意。他也没有认真去查看,要不谈就会发现仓库里面香料、香木、宝石、黄金、铜锭……等等的物资多到吓人。   如果说倭列岛盛产黄金和白银,那么南洋群岛的黄金和白银储藏量或许没倭列岛那么多,但是胜在南洋群岛的资源种类更丰富。   像是后世菲律宾群岛,黄金储量其实非常可观,可是更多的是铜矿储量,毫不夸张的讲,一些岛屿压根就是一座用铜堆成的。   知道西班牙、荷兰、美国殖民菲律宾群岛的时候,他们掠夺的什么资源最多吗?反正不是香蕉就是了,就是数量夸张的香料和丰富的铜资源,也没少带走黄金就是了,还发现了白金。   当时的白金并不之前,经常是将白金冒充白银使用。菲律宾群岛并不是一个盛产白金的地方,相比起来美洲都比菲律宾群岛多得多,然而储藏量最大的却是南非,南非还是全球黄金和钻石储量都能名列前茅的地区。   对了,汉国其实找到前往南非的航线,不过介于着实遥远,汉国也在对阿三大陆动手,仅是进行一些必然的勘探和侦查,暂时没有进军过去的心思。   刘彦一点都没有去吕宋那边的意思,他下一个目的地是马六甲。   对于刘彦来讲,重走一遍南海很有意义,他可是在这边服役了四个年头,虽然说很经常就是窝在一个地方没动弹,可几次有限的经历也坐过军舰干一些登岛的演习。   海依然是那个海,岛屿也依然是在那个地方没有挪位子,时间却是提早了一千六百六十五年,使得站在甲板观看的刘彦内心里多少是感到有些复杂。   南海当前是汉国最繁荣的海域,之前是东海、黄海和渤海。   当前的情况是,南洋群岛一直在提供着各种的资源,中南半岛掠夺到的资源也是走海路,更别说穿过马六甲海峡的另一边正在进行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该海域的航线上自然是船来船往。   季节已经临近冬季,南海这边自然是不会下雪,不过却是有可能会形成海上风暴,或许会演变成为席卷岛屿或是陆地的飓风和台风。   要说起来,吕宋那边也是一年要被飓风或是台风摧残那么几次,元朔九年的时候最为夸张,竟然是被七个飓风摧残。   以当前的技术而言,压根就没法用仪器探测到风暴的形成,得是人离得足够近才能用眼睛发现,往往是发现之后再进行预防准备也来不及了,经常是发现风暴形成的船只葬身大海,连带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回馈的陆地没做准备。   “每年的损失率在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二之间。”伏伟是被派过来作为领航官,为刘彦等一些中枢重臣介绍情况也是免不了:“所幸大多是编队航行,大多数人员能够得到及时的救助。”   那些跑单帮又船只沉没的,除非是没有可以借力漂浮的东西,要不然以各条航线的繁荣程度,基本是没有多久就会被其它船只发现并救起。   “损失最多的是在更外围的航线,尤其是东南航线(含苏禄海以南)。”伏伟说到这个的时候脸颊抽了抽,有一段时间那边的损失率达到九成,可见其危险程度:“我们一直向东南探索,找到了几处岛屿,暂时还没有找到陛下所说的袋鼠岛。”   呃,是澳大利亚,不过刘彦直接给命名袋鼠岛,得说的是名字很贴切。   当前为整个国家产生效益的基本都是在本土之外,像是中南半岛提供着粮食和香木、橡胶,倭列岛主要提供黄金和白银,南洋群岛提供香料、黄金、宝石、香木等等,本土还没走出战争带来的创伤。   “还有水果。”刘彦根本没忘记这个:“先汉征服西域增加了菜谱,我们做到了更多。”   还真的是,西汉开拓西域为中原增加的物种多不胜数,就算是到现代餐桌上还享受着西汉的劳动成果,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黄瓜(胡瓜)、蒜(胡蒜)、胡萝卜,还有葡萄、核桃、苜蓿、石榴等等。   汉国得到了南洋,收获最大的不是宝石和黄金,是各种种类的香料,直接使汉人的烹饪进化了无数个档次。   能吃得更香的时候,没人会愿意再去吃一些清水烂煮的食物,寻求的是更能刺激味觉的食物,那也就是为什么某段时期地球会进入香料贸易时代。   欧罗巴人为了香料贸易进行的战争远比白银战争久,印度和南洋群岛能吸引欧罗巴人的目光,就是因为两个地方都盛产香料,他们为了垄断战争维持了数百年之久。   倒是近在咫尺的中原王朝,哪怕是知道了香料的存在,和香料能带来的超巨额利润,可中原王朝总觉得,俺们地大物博,才不稀罕那点玩意,完全不知道欧罗巴人之所以和阿拉伯人为什么要为那么点东西打出狗脑子。   “嘶……”刘彦倒吸气不是为别的,是吃的玩意太酸:“这种东西菠萝,有着丰富的各种维生素。寡人吃的这个……没人先试吃吗?”   没错啊,菠萝的原产地之一是在南洋,就是之前压根没人知道能吃……或者知道能吃的人没上报,结果是刘彦要吃的时候,竟然特么吃到一个酸的。   崔宗就一脸的懵逼,反应过来是惶恐地请罪:“臣……以为这食物就是酸的。”   刘彦也没大动肝火,是相对不爽地让一个又一个试吃,总之是要搞来甜的。   后面当然是有甜的,刘彦很乐意与人分享,众人吃着其实也没觉得多好吃,就是必须给刘彦面子,装也要装出在吃人参果的模样出来。   “陛下。”桑虞像是想到了,放下手中的芒果,说道:“此地的一些土著,与汉人竟是异常相似。”   刘彦觉得这个没什么毛病,阿三是有在向南洋群岛移民,可是阿三人种当前在南洋可没泛滥,就算是南洋群岛有一些皮肤黝黑的土著,那些皮肤黝黑的土著数量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黄皮肤系的人种,就是皮肤和五官与汉人一样,可他们的身材会矮小一些,再来就是体格也基本瘦弱。   有什么样的体格跟饮食习惯和能不能吃饱挂钩,比如一样是生活在倭列岛,可那里有一种叫弥生文化的东西,他们禁止吃肉,结果是身材越来越矮,人也瘦得不像话。   南洋群岛的人种很丰富,能看到黑炭头,可以找到类白皮肤系,也能找到穿上汉服光从外表分辨不了是不是汉人的人种。   那就很有意思了,像是汉国会优待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那些人,再用他们去剥削其余的人种。同时,看在长相差不多的份上,汉国也会更有融合他们的想法,像那些黑炭头则是一点融合的想法都没有。   “呵呵呵呵……”刘彦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了有一阵子才说:“寡人就是在丰富汉人的餐桌啊!”   踏平了草原,由于牧畜的获取量增多,再建设起了放牧农场,使牛、马、羊的价格不断降低,至少目前北疆的汉人餐桌上每顿都能瞅见肉。还延伸除了奶酪产品!   征服了东北等地,中药材方面有了增加,权贵们三天两头都要熬上一顿人参老母鸡。   占领了南洋群岛,由于获取的香料数量太庞大,官方也没搞成奢侈品,烹饪的时候加上香料那是必须的。   还有对大海的征服,研究出了原始的保鲜措施,甭管沿海还是内地,餐桌上也增加了多种的海产。   另外就是多种类的蔬菜和水果。   “寡人能够预计一点。”刘彦相当得意地说:“要是各种营养充足,汉人的平均身高怎么也得有个一米八吧?”   完全没毛病,只要营养充足,人不但身材会高,体格也会相当的健壮,就是各种毛病也能少很多。   其余人就知道那个有什么好得意的,要是查阅历史的话,上古先秦的某段时间节点,诸夏先民的平均身高可是达到夸张的一米九。请注意,说的是平均身高,可不是个例。   “就算什么都没取得成绩,寡人至少会让各种食物的价格不那么高。”刘彦曾经最想要的可是猪肉一斤一块钱,他细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奴隶的成本很低,是吧?”   作为一名统治者,刘彦可以有那样的想法,可是真的去刻意压制某种产品的价格,尤其是压制到比廉价还廉价,那可就真的不能去干了。   任何一种商品不都是生产出来的嘛!要是价格低到亏本的程度,谁乐意去生产那件商品,还不是要有利润才有生产的动力。要是强制降低价格,信不信生产那种商品的商家一个又一个破产,然后就没人去生产,导致那商品从市面绝迹?   所以咯,刘彦自己说自己的话,随行的大臣反正就当没听见,倒是军士们用崇敬和期盼的目光在允许的条件下对刘彦致敬。   天气好的时候,南洋航行其实也算不上是一件惬意的事情,主要是因为阳光充足到过份,就是坐着什么都不干也能浑身大汗,甚至都快流出油来。   其实不管是在哪个海域,只要是海上航行的话,除非是建设的船只足够高档,要不然真不存在航海舒服这种说法,光是被日头晒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泡了海水,再被日头一直晒,分分钟就是晒伤,皮肤这片红一块那片红一块属于轻的,浑身脱皮那才叫恐怖和难受。   当然了,刘彦肯定是不会去遭那些罪,他是毛病了才会长久待在阳光之下,逼不得已的时候至少也有个太阳伞。   目前跑海航的汉人其实也不是那么遭罪,至少他们不需要历经每个文明航海初始阶段被缺少维生素折磨的事情,他们至少在一开始就知道该带上豆芽和一些容易保存的水果,夸张一些干脆就在船舱整上冰窖了都。   四五天的航行,刘彦再一次看到了陆地,他依靠模糊的记忆看出应该是后世马来西亚……咦?应该就是文莱或是东帝汶?反正不是大陆上的半岛。   到了这片海域,那么离马六甲已经是相当近了,他们也在这里碰上了专门来迎接的舰队。   那是一眼看去无边无际的船只,他们分成了两个方阵,瞅见王旗之后就放声呐喊“天子万年,大汉无疆”的口号。   刘彦还是知道一点的,桓温已经率军登陆吉塔拿多,真不需要数量太多的战船造成过度浪费,应该是用一个适度的数量来封锁笈多王朝的海岸线。 第822章 容朕度个假   没有什么比波光粼粼皆汉船和举目望去汉旗成林的景色能让刘彦感到更开心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虽然是有些为了权柄,可豪不违心地讲是为了沉沦下去的汉人能够重新屹立起来。   光是重振汉家荣光早就已经无法满足刘彦,他所希望的是看到环宇之内尽汉旗,除了汉旗之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国家或是民族的旗帜。   “掌握海航,就等于是掌握了世界。”刘彦知道诸夏文化一直都是陆权文化,那是威胁来自陆地本身决定了的事情:“现在陆地上没有能够威胁到大汉的存在,我们有足够的精力可以放在海洋上面。”   地球有百分之七十左右都是海洋,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才是陆地。虽然说人是生活在陆地上,可海洋的重要性一点都不低,甚至可以说掌控海洋对国家(民族)至关重要。   桑虞就想到了一点,汉国要是没有探索海洋,肯定不会从倭列岛获得那些贵重金属,更不会从南洋群岛获得香料等等的资源。他作为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清楚且明白,目前的汉国压根就是在依赖海外的产出,要是没有从海外获得资源,甭说是继续保持扩张趋势,国内不饿死人就算是大大的奇迹了。   庾翼想到的东西更多一些,汉国在从海外获得巨量的资源,还首次跨海进行远征。他深切地明白一点,汉军已经登陆阿三大陆并控制了吉塔拿多这个傀儡国,已经开始从吉塔拿多身上获得资源,一旦在阿三大陆打开更大的局面,会有更多的资源被运回国内。   “便是不与他国开战,随处可见无主之地。”刘彦记得很清楚,去南非侦查的人员发回情报,反正就只是发现一些土著部落,按照文明体系的说法,没有形成国家就不算是有主:“只要有冒险精神,处处可为汉家乐园。”   其实就算是有形成国家,只要能打得过也可以视作无主之地,得是能与自己抗衡或是自己打不过,才会去承认那片土地属于谁。所以有一句话倒是很合适,任何文明都是黑暗中的猎人,文明与文明的接触皆是以血腥作为开场,弱小的文明只能接受毁灭。   当前的地球,文明程度最高的是亚、欧、非,亚洲和欧罗巴先后有过辉煌的文明。   其中亚洲的辉煌文明占得比例要高一些,诸夏和阿三先不提,中东那边先后出现了埃及、巴比伦、赫梯、亚述、腓尼基、米底亚这些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文明,还是几大宗教的发源地。   欧罗巴的文明之火始于希腊群岛,他们曾经可是能够横行地中海的存在,很碰巧的是与中东的那些文明先后会有恩怨情仇,哪怕是到了罗马成为霸主也继续上演着各种史诗大片般的血腥竞争。   非洲能够拿得出手的文明没多少,迦太基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不过另外一个努米底亚文明其实也不错,就是努米底亚的统治者脑子不太好。埃及在托勒密王朝时期的三分之二版图也是在非洲,另外一个活得最久的麦罗埃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可是麦罗埃为考古界的贡献却很大,麦罗埃竟然先后建造了超过两百座的金字塔。   南美和北美到了欧罗巴开启大航海时代的时候才有存在感,欧罗巴人漂洋过海过去的时候却傻眼了,他们难以理解自己都进入到火器时代了,可两地的土著倒好,南美至少还发展到了青铜时代,可就真不理解北美的那些人几千年都干了什么竟然还处于石器时代。   汉国在刘彦的意志推动下一直都在寻找北美洲,事实上汉人也已经登陆过北美洲,只是踏及的地方是一片冰天雪地还以为是到了北极,实际上那真的就是北美大陆(阿拉斯加)。   要不是白令海峡那边常年冰川遍布,就算是千险万难开通一条可供船只通过的路线,没有多久就重新恢复本来的面貌,让一万全副武装的汉军登陆北美非冰天雪地的区域,大概能将整座大陆打个对穿,直接杀到南美洲。   “我们已经找到关岛,多花些心思很快也能找到夏威夷群岛的。”刘彦对这个从来都不怀疑:“一旦能找到夏威夷群岛,距离找到北美洲仅是再向前一步的事情。”   全部的表示他们有认真在听,可是真无法理解刘彦为什么那么执着想要找到北美大陆。说到底,中亚和南亚都还没征服完,西亚那边还有一个波斯萨珊,解决了波斯萨珊还有一个盘踞世界另一边的罗马。   就不说世界岛上面的那些国家吧,汉国还没从战争创伤里面完全走出来,汉人满打满算也没有两千万,当前占据的地盘都填不满,要说目光盯在世界岛倒也没什么,可想着去另外一个大陆是怎么回事嘛!   不要怪刘彦太执着,是他自小的生活环境接受的信息就是那么回事,那个时候的人谁不知道北美是一块王霸之地,就是没人想到一点,美国人的王霸之地也不是平白得来的,他们屠杀的印第安人超过两千万,是他们自强的同时没忘记布局,周边的邻国哪个不是历经长年累月的时间慢慢打瘫,要不有那么一段时间墨西哥可是压着美国在地上摩擦的。   没什么所谓的王霸之地,英国人能从一个岛国发展成为日不落帝国,难道霸主地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要是诸夏早早地将周边的异族弄掉,就算弄不掉也一再地打瘫,能够保持自身的绝对强大,诸夏栖息的大陆也可以是不输给北美的王霸之地。   “所以了,寡人一再强调‘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这句话。”刘彦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知道汉人就那么点,很清楚占下来也没人去填满,可一点都不妨碍先据为己有:“等我们自己觉得时机合适了,未必就是我们的。”   所有人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会有各自的观念,但是无法否认的一点就在于,祖先们在很多时候都能没什么难度地将周边的土地变成自己的,可是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刘彦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给出了答案:“耕地。”   没错了,诸夏任何主动地出兵都是为了耕地,对于任何无法变成耕地的地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你们还以为只有耕地才有用吗?”刘彦也就不提从海外获得的那些资源:“仅是能够掠夺到奴隶,就值得我们去用兵。”   “陛下圣明无过。”桑虞极度地赞成:“听闻大秦的扩张欲望便是为了寻求奴隶来源。”   罗马?一个奴隶是本民族起码三倍,有时候是达到夸张的二十几倍的国家,他们的扩张很大一部分还真的就是为了获取劳动力,资源什么的就是顺带的。   无独有偶的是,非洲被欧罗巴的白皮肤系不断摧残,一开始也是欧罗巴人为了获取廉价劳动力,算是继承了罗马的遗志了都。   汉国现在也极度地缺人好不好!只要是能获得奴隶,那没什么是干不出来的事情,刘彦这支舰队过来时碰上的船队,不敢说十支船队超过一般都是干奴隶贸易,可是每一支的船队里面绝对有专门运输奴隶的船只。   目前为汉国提供奴隶捕捉业务的地方还不是太多,倭列岛因为有当地的权贵很主动的配合并不算一处,夷州的平原和东北深山老林是两处小业务地点,南洋群岛、中南半岛以及阿三大陆才是大业务的地点。现在是以中南半岛的奴隶来源最多,很快就会被阿三大陆所取代。   “陛下。”桑虞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建议道:“大汉很有必要扩大割骟产业。”   刘彦没任何迟疑地点头,他也一直在怀疑满世界搞奴隶,别到时候来了一次什么奴隶解放运动,结果是奴隶后裔的数量远远超过汉人的数量,那就挺尴尬了,等于是他们做的事业成了造福他人。   啥?阉割很不人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就算是种族灭绝都没人管,谁还会对奴隶搞阉割叽叽歪歪。要谈人道是不是要回忆一下白皮肤系对黑皮肤系的那些行为,再来好好谈一谈几千万的印第安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舰队到了马六甲,刘彦所看到的就是热火朝天的一幕幕。   “陛下。”伏伟这个向导的工作还没做完,继续履行职责:“此地为海峡,两边是按照计划建设岸炮和要塞。”   瞧一瞧,大太阳低下挥洒汗水的是什么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当地土著,他们的工作种类都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掘土担土,使用炸药开山的是汉人,弄起建筑物的也是汉人。   “他们……”伏伟想了一下用词,很努力想要掩饰嫌弃却做不到:“那些土著太……太蠢了。”   其实就算是当地人不蠢,汉人也不会让他们去接触到火药,同时为了创造汉人的就业岗位,搞建筑工程也是雇佣汉人,与保密需要什么的真的无关。   某些程度来讲,那些土著也要感谢自己足够蠢,汉国官府为了保密起见不是干不出将参与工程的人宰光的事情,一再考虑下来认为没保密必要,然后才是参与建设的汉人工程队属于同胞,可要是换作土著的话,真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   这边的海峡长度很长,其实海峡之内也存在一些岛屿,周边的一些岛链单纯从风景上来讲绝对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刘彦没有穿越海峡的想法,他事先已经让人寻找适合度假的岛屿,打算去好好慰劳自己一番。   被寻找用来让天子暂待的岛屿是一个大约千米平方左右的小岛,它的正北面和东面有着天然的沙滩,西面和南面却是悬崖。岛上的植物并不少,最多的当然是椰子树和灌木丛,其余就是一些热带常见的树木,像是菠萝、香蕉、甘蔗也不少。   岛上的唯一高海拔区域被开出一条宽约五米左右的通道,还被特意地整成平地,成“Z”字形一直延伸而上,上面直接是被开和填出一块平地建设临时的行宫。   此时此刻的刘彦却是没有待在行宫,他穿着一条裤衩子正在浅海区扑腾,一会下潜又一会上浮,海床下面是珊瑚群,阳光照射下满满都是珊瑚倒影的色彩斑斓,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鱼群钻来钻去,沙土中经常能看到一些螺形的生物。   其实珊瑚得经过清理才会显示本来颜色,不然其实是被泥土覆盖,可见是事先经过处理。   刘彦玩潜水,周边自然不可能是空无一人,懂得水性的庾翼就近陪着玩耍,伏伟这个向导离得也近一些,同时还有超过五十名水性极佳的军士在水里时刻警戒和待命,桑虞等一些随同出巡的高官则是待在不远处的船上。   周边船只其实也是满布,大一些吃水深的自然是无法开进浅海区,可是艨艟干脆就将外围围了个结实,近一些的则是小舟,可见身份到了一定程度,完全就不存在独处的时间。   刘彦早就能够做到无视卫士的存在,要是他在意的话……也属于无可奈何,反正无论什么时间或是地点,身边总是会有人。不是他爱装逼,或是一些人装逼,那是属于必要的标配。   “可惜了,寡人没带众爱妃。”刘彦觉得玩够了才上的船,被人伺候着用清水洗了一下,已经坐下去在品尝生鱼片:“下一次来,肯定要带上。你们也应该带妻儿过来。”   生鱼片是驻军事先费了老大的劲抓的三文鱼,来这么个地方不吃三文鱼做的生鱼片等于白来。   庾翼则是在啃甘蔗,他很喜欢这种东西,庾氏在中南半岛那边有开垦出甘蔗园,每年都要特别送一些到本土专门提供给他。包括庾氏在内的很多家族,他们都在干开垦甘蔗园的事,然后生产糖。   有资格与刘彦同处一条船的众人皆是点头,可是他们要说全觉得舒服就是胡扯,比如桑虞就好几次控制不住泪流满面,那可不是感动或是激动,是特么阳光太刺眼了导致眼睛受不了啊!!! 第823章 在波斯   正当刘彦在南海度假的时候,王猛是骑着骆驼与一众人等行走在戈壁之中。   作为一个使节团,肯定不会只有王猛这么一个正使,副使是蔡优的嫡长子蔡勉,另有随行护卫和随从共一千二百人。   他们行走的戈壁是在波斯萨珊境内北部,大概是在后世伊朗的萨南达季,将要前去的是伊拉克。   波斯萨珊的疆域很庞大,多数地区属于高原状态,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特别的关系,气候上属于昼热夜冷,某些山区到了冬季依然会下雪,可下雪的地方也仅限于一定的海拔高度,没有超过那个海拔高度其实是不下雪的。另外就是,一些海拔太高的山峰,它们常年就会处于冰雪覆盖的状态,倒是与倭列岛的富士山情况一致。   王猛这一支队伍出发时是一千五百人,之所以走着走着只剩下一千二百人,一部分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无法随行,另外一些则是被委派去干其它任务,比如押送购买到的奴隶去某处港口,准备先送往平蛮校尉部再运回本土。   队伍之中不止有马,骆驼的数量也不少,波斯萨珊专门指派了两千人作为护卫,也派出了熟悉地理的向导。   “这片戈壁没有村庄,完全没有休憩的地方。”王猛一眼看去,到处都是一层又一层的沙丘,阳光反射的黄色的沙子,地表还有一种因为太热而出现蒸发的气浪波纹:“向导说再走半天就能出去。”   蔡勉几乎是整个人摊在骆驼上面,没少喝水嘴唇却依然显示干裂。他前些天大病了一场,哪怕是病好了身体也虚得很,原本是应该留在城镇,却是极力要求跟随出发。   他们是从格刺洛西亚登陆,一路游览着波斯萨珊的东南部风光抵达泰西封,受到了波斯萨珊现任的国王沙普尔二世热情款待。   王猛给波斯萨珊的国书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来自遥远地方刘彦对沙普尔二世的问候,谈一下两个民族远古的友谊,展望一下未来两国的友好发展之类。   汉国现在与波斯萨珊是局部性的同盟,并不是两国全面性的结盟,虽然都是盟友关系,可意义上还是不同的。   简单的说,汉国与波斯萨珊只在针对笈多王朝方面会同心协力,其余地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哪怕是在其它地方发生冲突,也不该影响两国对付笈多王朝的共同意愿。   “他们国内的动乱太频繁和严重了。”蔡勉对沿途的所见所闻可谓是印象深刻,不愿意留在小镇也是出于没什么安全感:“很像是一个即将覆灭的王朝。”   可能要让蔡勉失望了,波斯萨珊目前国内的动乱的确频繁和严重,可是搞事情的阿拉伯人和月氏人也就给波斯人添一添乱子。   当前的阿拉伯人可还没有实现大团结局面,他们有各自的氏族和部落,谁也没有打算要听谁的。虽然是一致地找波斯萨珊的不痛快,可本身处于弱势的那些阿拉伯人也在互相争斗,得是等先知默罕默德出现才将大多数人阿拉伯人团结起来。   月氏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能够活到现在应算是奇迹,还有季多罗王朝和贵霜(后国)两个政权延续下来更是奇迹中的奇迹。以月氏的贵霜帝国崩溃,再看他们的人口数量,实际上也就真的只能给波斯萨珊饶一饶痒痒。   “如果大秦人自己没有内乱,或许是的。”王猛出国了眼界也得到了提升,说道:“萨珊的贵族阶层依然服从沙普尔二世的领导。”   当前的世界各国政权,其实只要贵族没有跟着乱起来,那么就算是平民再怎么搞事,情况再遭也就伤筋动骨,王朝基本上是不会覆灭。   挺简单的道理,平民一来所掌握的资源少,二来是难以出现号召力强的人物,最后就是平民没有相关的军事知识。他们哪怕是能搞得席卷全国,可是绝对不是在一个人的领导下那么干,是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领导者,甚至是一个地区多个领导者,不存在协同又去与统一性质的政权较量,怎么打?另外一个最重要的是,他们只会看到眼前,根本不去想以后,就成了蝗虫过境一样的性质,打到哪破坏到哪,没想过建设。   “猛听陛下讲过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面,一个偌大帝国内部发生灾害,半壁江山皆发生动乱,一股乱军实力最为强大,他们成功地杀进了帝国首都并占领。”王猛转头看着听得专注的蔡勉,问道:“是不是认为到这里就是改朝换代成功了?”   蔡勉会专注,是因为故事来自刘彦讲述,知道肯定还有后续。   “的确是改朝换代了,可坐稳江山的并不是那一支乱军。”王猛听刘彦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那支乱军占领了帝国首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同往常那般地劫掠和破坏。这个时候把守重镇关隘的一个将军听到帝国首都被攻陷,打开要塞让异族军队进入。”   蔡勉立刻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说道:“那个将军该杀!”   王猛也认为那个将军该杀,继续往下讲:“那支异族军队打起了为帝国皇室报仇的旗号入关,一路风卷残云一般地击溃一支又一支抵抗武装,最终与那支乱军的主力发生碰撞。乱军仅是一战就崩溃,他们还有着大量的控制区,可是由于之前被自己破坏太彻底,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蔡勉听懂了,那支乱军从头到尾就没有脱离匪军的性质,就算是打下再大的地盘,可没有治理就不会有产出,要是一直胜利也仅是一直发生的劫掠,真被他们改朝换代成功也是接收了一个被自己破坏不成样子的国家。   蔡勉再想一想那支乱军一直以来的样子,可能根本就没有懂得建设的人存在,明明都攻克帝国首都了还没从土匪转换成治理者的角色,觉得真让他们坐了江山也是等着民不聊生。   “不管是阿拉伯人还是月氏人,他们也是一直在破坏没有建设,甚至都是一盘散沙。”王猛一路过来看得真切:“甚至……他们自己杀起同样反对萨珊的人更狠。”   波斯萨珊在镇压暴乱的时候,起码不是所有人杀死,是干掉一些领导者,其余都打成奴隶。   那些觉得自己在起义的人,他们则是乱杀一通,除了会留下妙龄女人作为性奴,屡屡就是从上到下连婴儿都不放过,凶残程度远超去镇压他们的萨珊军队。   说起来,王猛得感谢那些人,要不然他怎么能到了波斯萨珊,没两个月拢共购买了五万以上的奴隶,其中的女奴还多达四万。   “陛下特意来书。”蔡勉回忆一下都写了什么,说道:“我们并没有发现信仰那个教的人。”   刘彦对那个教可谓是视如洪水猛兽,一点都不希望那个教的人到汉国。他记不得那个教是什么时候出现,但是并不妨碍他想起来的时候给王猛下达指令。   现在世界上的宗教挺多,由于大多数的民族还处于石器时代,原始图腾的崇拜比较盛行,基督教才刚刚在罗马合法化并推广没多久,道教是刚刚有一个苗头,佛教则是全面衰弱,拥有最多人信仰的是印度教和琐罗亚斯德教。   王猛对琐罗亚斯德这一个教印象无比深刻,绝对不是享受了一次琐罗亚斯德教送来的圣女,是这个教有着很正规的制度和次序,神话背景故事也是相当丰富,再来就是那些暴乱的人其实也是信仰这个教。   他们出国了才发现一点,原来歪果仁对宗教信仰是那么的较真,转念一想自己等人对信仰也是非常认真,至少在捍卫祖先荣誉方面也愿意拼命。两者的区别是,歪果仁信仰的是虚构出来的那些神灵,自己等人信仰的是真实存在过的先祖。   使节团的队伍中就有来自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人员,他们努力想要在使节团发展信徒,得说的是不少汉人对琐罗亚斯德教的信仰并不排斥,也有一部分人入教,可是让那些神职人员兴奋又是开心。   不过很快来自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职人员就开心不起来了,他们一方面发现汉人对信仰非常随意,另一方面是谈到要放弃原本的信仰就立刻不干了。对任何一个宗教来讲,像是汉人这种存在就是宣传信仰方面的黑洞,完全没可能让汉人放弃对祖先的敬爱而去信仰一个虚构出来的神灵,要是找到那么几个愿意放弃祖宗的汉人,认真考究下来那个汉人除了有汉人的外表,内在其实根本不是一个汉人,是所谓的香蕉人。   “我们很快就会进入伊拉克。”莫森·哈迪丹全身包括脑袋都是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其实这个也才是正儿八经的沙漠装扮。他对着身穿短袖衫和短裤的王猛说:“另一边我们安排了五千人,他们会随时随地保证你们的安全。有必要的话,可以联系周边的驻军。”   当前的伊拉克就跟后世一样,完全就是一个不存在次序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袭击和死人。后世的伊拉克会那样,功劳当然是白皮肤系人种干的。当前的伊拉克会这样,是罗马和波斯萨珊先在这里干了几次大阵仗,后面两国选择退出,可是当地人却一点都没有想过平静日子的念头,自己又互相干了起来。   也不是王猛非要走伊拉克这一条路线,是他们都来到波斯萨珊的北疆,再转头会去乘船的话路途太遥远,中间还要再一次路过好几处正在大战的区域,还不如干脆走途经伊拉克的路线。   以为过了戈壁就能看到一片绿色?那是没有的事情。之所以说是穿过那片戈壁,是遇到了一处绿洲,可是绿洲的范围小到可怜,周边其实还是黄沙弥漫的环境。   绿洲先前就有人,不过是波斯萨珊的军队先过来,驱赶了原本在这里休息的旅人,方便汉国使节团的进入。   看到满是黄沙的世界里面有了一处小湖泊,也看到了数量稀少的植物和树木,看够了黄沙和饱受炎热饥渴折磨的人们欢呼了起来,个别按耐不住的人更是干脆冲向水源处。   “不准有冲进去的行为!”莫森·哈迪丹不是在约束汉人,他也没有那个资格去约束,是看到汉人还保持着队列,自己人却乱冲觉得而有些丢脸的同时,恼羞成怒:“谁敢将靴子踏进湖水,立刻会被绞死!”   汉人之中就没觉得饥渴的?当然是有的,不过他们能被选来作为出使的一员,本身就要懂得约束自己,人在他乡也更清楚团结和次序的重要性。   绿洲原先已经有萨珊的士兵把控,他们是成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将绿洲围了起来,搭好了帐篷,甚至准备了食物和美酒,还特么安排了女人伺候。   外围的人并不少,导致的是那一撮这一撮的帐篷挺多,他们发现又有新的队伍过来,数量还挺庞大,都是走出帐篷在观望。   “传闻的汉帝国使节团,就是这一支队伍?”伊本·阿卜杜勒有着阿拉伯人那精致的五官,以现代的审美观来讲,可能会是一个被限制入境的美男子,可惜的是被布蒙着脸:“确定他们是要进入伊拉克吗?”   旁边同样是蒙着脸的伊本·拉合曼十分确定地点头说道:“与传递来的消息一样,不会有错。”   这一片也就汉人没有包住全身的习惯,要不长久生活在戈壁环境的人们,可不是因为民族服装的特色才将自己包起来,是为了防止晒伤。   当然了,很多汉人其实也是用布将更多的皮肤遮起来,就是王猛、蔡勉等一些人有遮阳伞才不需要那样干。   “伪帝派了两千人长期跟随,伊拉克那边又安排了五千人,汉人本身还有自己的士兵……”伊本·拉合曼蹙着眉继续说:“我们想要活捉几乎没有可能。”   “那就杀死。”莫森·哈迪丹轻笑了几声:“哪怕杀不死,只要造成实质的威胁,汉帝国肯定也会责难那个伪帝。”   是了,沙普尔二世是号称大帝,只是汉国以国王对应。 第824章 真够疯狂   波斯人与阿拉伯人虽然从外观来看区别不太大,可他们实际上就是两个从生活习惯到文化不同的民族。   阿拉伯人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是游牧民族,他们以部落的形式结成集体,也会不断地进行迁移和栖息。当前会居住在城市的阿拉伯人属于逼不得已,那些居住在城市的阿拉伯人也被保持游牧习惯的阿拉伯人所看不起,是保持游牧习惯的阿拉伯人认为那些居住在城市的阿拉伯人忘记了传统。   没有错,任何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甭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总会有人在意,并因为这么一件事情互相产生鄙视情结,甚至会演化到刀兵相见。   阿拉伯人自古就有一句明言,那就是“如果无法抢劫外人,我们就抢劫自己的兄弟”,由此也注定了阿拉伯人的各个部落充满了矛盾,很难做到团结一心,几次真正团结起来都是不团结就要死了,可要说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精诚合作则是没有。   当前的阿拉伯人根本就团结不起来,他们是在反抗波斯萨珊的统治没有错,可交战对象却是以同样是阿拉伯人的居多。   不是波斯萨珊武装了一部分阿拉伯人来个以夷制夷,其实是阿拉伯人有着千百年来的抢劫情结,他们才不管一样是在反抗波斯萨珊,反正觉得能抢肯定动手,不存在看在同胞的份上心慈手软。   “的确是这个样子。”莫森·哈迪丹十分鄙夷地说:“他们有几个大氏族,互相之间充满了仇恨,根本不用我们去挑拨,他们碰上了就会不死不休。”   蔡勉好奇地问:“是他们的血统一样才被称呼为阿拉伯人,还是生活习惯?”   世界上以血统定义一个种族都很难靠谱,那是进化过程中互相接触并婚姻决定了的事情,尤其是两个或者以上的民族离得太近,那么产生混血儿也就越多,怎么可能保持血统上的纯净。   其实保持血统纯净的坏处很大,一些家族有内部成亲生子的惯例,比如让姐姐嫁给弟弟,或是哥哥娶了妹妹,亲近结合产生的后代在各方各面都存在缺陷,或是干脆生出来就是一个畸形婴儿。   基因早就决定了一点,应该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才能最大程度地生下一名健康的婴儿,基因越是相近生出的后代缺陷就会越多和越大。   “谁也说不清楚。”莫森·哈迪丹摇着头,说道:“应该是生活习惯相近吧?反正没人在意过那些小偷和沙盗。”   蔡勉立刻明白了,诸夏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况,谁都不在乎草原上的民族构造,反正匈奴强的时候统一称呼匈奴,鲜卑强的时候统一称呼鲜卑,才不管草原的那些部落的祖宗究竟是谁,又或者是不是同一个祖宗。   他们在这个绿洲只是小小的休憩,补充了足够多的水源之后,队伍又再一次出发。   “刚才有些不太对劲。”斗阿觉得仅是出于好奇的话,一些阿拉伯人也是好奇过头了:“有一些阿拉伯人刻意接触我们的人,用蹩脚的汉语和我们的人聊得太热情了。”   别忘记在波斯这么个地方压根没多少人会说汉语,过来的汉人之中倒是有那么几个会波斯语,可真不会阿拉伯语。刚才接触汉人的阿拉伯人虽然将汉语说得很烂,可至少是说了汉语。   斗阿是专门被委派来作为使节团的护卫头子,他需要保证出使队伍的安全,对一些事情也就非常敏感。   其实刚才斗阿也与波斯人沟通了一下,去找人的时候却是没找着刚才那些阿拉伯人。没找到绝对不是阿拉伯人蒙了脸没被认出,也不是汉人看阿拉伯人出现脸盲,是真的不见踪影。   王猛还是非常重视的,问清楚之后,又再问:“有通知波斯人吗?”   斗阿摇头:“没有特意提起。”后面又补充:“我们是和波斯人一起去找那些阿拉伯人,波斯人比我们还紧张。”   王猛点点头,说道:“出现了会汉语的阿拉伯人,波斯人不迟钝就会有诸多的联想。”   的确啊,汉国使节团可是在波斯萨珊境内,波斯萨珊有责任保证汉国使节团的安全,毕竟外交方面要是出了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现在波斯萨珊有求汉国的地方太多了,哪怕是阿拉伯人对汉国使节团动手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波斯人也不会放松。   实际上在汉国使节团离开绿洲之后,波斯人就将那边所有的阿拉伯人抓了起来,进行必要的审问。只是他们还是做得有些晚了,等抓人的时候,该跑的阿拉伯人早就跑了。   出了绿洲,继续往西北方向走,一路上除了戈壁还是戈壁,沿途又有了几个绿洲,只是他们并没有进行停留。   这一次他们的脚程并不快,那是莫森·哈迪丹特意降慢了速度,给王猛的说法是,既然情况不太对劲就该小心,他已经让人过来接应,并且通报了附近的总督,会对周边进行详细的侦查。   “他们的警觉性太高了!”伊本·拉合曼是站在窗户旁,透过木排的缝隙观察正在的使节团队伍:“哈比布拉总督调动了驻军,我们的人不得不远远地退开。”   伊本·阿卜杜勒一直在沉默,他也没料到仅是过去接触一下汉人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真不知道该说汉人警觉性太高,还是汉人极度没安全感的怕死。   “过了这个村子就是伊拉克境内了。”伊本·拉合曼看着与自己同名不同姓的伙伴,忧心忡忡地说:“准备了那么多,要是失败也是情有可原,可没有动手的话……几个氏族就再也不会信任我们了。”   在诸夏,氏族指的就是一个家族,就算再多也不会达到夸张的数万人。可是在阿拉伯这边,能够被称呼为氏族绝对是数万人,个别的大氏族是数十万人。   “是的,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什么都没做。”伊本·阿卜杜勒万分赞同那个说法:“但我们要找对时机。”   后世的阿拉伯人喜欢玩人肉爆炸可不是突然间有的爱好,他们这一个民族哪怕知道会失败也会去干,牺牲什么的只要不是头头脑脑去死,死伤多少人都不在乎。会有这样的思想,是他们自古以来的人口一直挺多,再来就是恶劣的环境形成的民族性格,只是被宗教加强了。   这一次他们准备了两万人,分散躲避在各处的沙漠或是戈壁,规划了好几次的袭击地点,可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太好的机会。   “进了伊拉克,有好几个地方沿途全是沙漠,没有补给水源的地方。”伊本·阿卜杜勒已经蹲在地上,用手画着地面的沙土,画出了一片地形图,点了几个位置:“这几个地方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没有水源补给点的沙漠根本就不能供人栖息,也就注定周边不会存在驻军,就算是其它地方会有驻军,等那些驻军知道汉国使节团被袭击,时间上也会存在延迟。   “波斯人新调了增援。”伊本·拉合曼脸色并不好看:“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   “那么只能活捉汉使,不是杀死了。”伊本·阿卜杜勒说出了理由:“尽管汉帝国离我们很远,越大的氏族就越不愿意得罪汉帝国。”   道理挺简单的,汉国哪怕不派军队过来报复,可只要在经济和军械上支持波斯萨珊,那么波斯萨珊为了给汉国一个交代,肯定是要逮着一些人往死里打,越是家大业大的人就会越感到忌惮,只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才会满不在乎。   伊本·拉合曼重重地点头:“其实要是能和平地与汉帝国的使节交流,我们当然也想。”   那是必然的事情,阿拉伯人正在干推翻波斯萨珊统治的大业,极度需要来自外部的支持,尤其是像汉国那种帝国级别国家的支持。要是汉国愿意支持他们,随随便便支援一些财物或是物资也够他们吃饱,能够直接提供军械就着实是太好了。   当前的阿拉伯人也不是没有得到外部的支持,像是君士坦提乌斯就提供了不小的支持,盘踞在埃及一代的尤利安给阿拉伯人适度的支持。   罗马人对于波斯萨珊内乱就是喜闻乐见的态度,能给波斯萨珊找不痛快的事情绝对是大力支持,可是他们也发现很不好的一点,比如一些获得来自罗马支持的相当数量阿拉伯氏族特么光拿好处不干活,导致后面罗马认为阿拉伯人信誉太差劲,后面都不太乐意搭理阿拉伯人。   阿拉伯人反抗波斯萨珊的伟业在罗马的支持力度降低之后就陷入一个新的低谷,就算是人数远远不如他们的月氏人都闹得有声有色。那当然是罗马人转为大力支持月氏人,连带一些塞种人也得到了来自罗马人的支持。   汉国离中东遥远到可怕,可是得益于笈多王朝在中东的存在感很强,笈多王朝面对汉国入侵节节败退的消息也就不断被传到中东,使得汉国在中东的名声大增。   对于一些阿拉伯人来讲,他们最为关注的还是汉人与波斯人走到了一起,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搞明白汉国与波斯萨珊并不是全面结盟,同时也从东面得到汉国在进军中亚的消息。   “我们最后的选择才是杀死汉人,最佳的选择是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伊本·阿卜杜勒很有条理地说:“从汉帝国不愿意与波斯人结成全面同盟来看,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友好,只是在针对笈多那边有共同利益。汉人正在向中亚进军,最后肯定也会与波斯人爆发冲突,只要汉人如传闻中的那么聪明,他们会选择支持我们的事业。”   另外一边,王猛等人早就将阿拉伯人的想法给猜测出来,也就不是那么在意阿拉伯人会不会来袭击。他们还是没有搞明白一点,阿拉伯人很少存在理智,到了着实难以接触的时候,才不会顾忌那么多,管你汉人什么人,先杀了再说。   “其实接触一下也好。”蔡勉有个九卿之一的爹,多多少少是会知道一些中枢的战略布局:“大汉向西征服的脚步不会停留在西域。”   王猛也是知道的,他却是对现在去接触阿拉伯人抱迟疑态度:“就算我们真的想要接触,等待去了大秦有的是机会。”   他们是使节团,要是在波斯萨珊境内接触阿拉伯人被波斯人发现,且不说会引起什么外交纠纷,波斯人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扣押,但局面就会很尴尬好不好,再来就是作为使节团肯定要注意影响,要不就是在透支国家信用。   王猛其实很想说汉国一直以来就没搞出像样的邦交,一直以来都是怼怼怼……什么反间计、离间计……等等无数的计谋,真就没有给用上,白瞎了老祖宗们留下了那么多的战争艺术。他觉得吧,汉国反正这个时候是没可能来这片土地怼谁,那么邦交可不是能用得上了吗?   蔡勉也是相同的看法,主要是他们那么干的话,没成功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可要是成功了回报什么的,足够成为他们日后向更高位置爬的阶梯。   比较可惜的是,波斯人对汉国使节团的保护力度太高,阿拉伯人那边在后面的确是抱着失败就失败的想法,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进行,问题是每次都在汉人视野之外就被解决掉了。   “怎么说呢……”蔡勉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笑,既是郁闷又是无可奈何:“阿拉伯人这是在干什么?自杀性攻击?”   王猛也是摸不着头脑,他是知道波斯足足调动了八万多人过来,阿拉伯人明知道攻击了不会有什么用,可真的就是攻击了,简直是在用生命燃烧烟火,还是他们看不到的烟火。   “也许是在向我们隐晦地表达存在感?”蔡勉越想越觉得对:“要不然没其它说法了。”   王猛怔了怔,不太相信地说:“用至少一万人的送死,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   要是两个伊本在,他们会小鸡一般地点头,并说一声:虽然有给各个部落和氏族交代的意思,但你们想得一点没错! 第825章 汉人就是大爷   不就是死人嘛!不光两个伊本觉得没有什么,就算是任何作为首领的阿拉伯人都不会有太特别的感受,他们认为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不是死在波斯人手上,就是死在同族手上,能干出点有意义的事情,牺牲完全是值得的。   两个伊本满不在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派出去送死的不是杂兵就是雇佣兵,杂兵随便拉一拉就是一大串,佣兵只是给了三成的定金,不是死心腹手下完全不心疼。   中东这个地方目前很乱,或者应该说一直都很乱,早几百年就是波斯人和希腊人或是罗马人的战场,几乎每年都要上演一场或是多场大型的战争。一直都在打仗,该地的人早就习惯了不太平的日子,很多人甚至从出生到老年都没过上一天太平日子的生活,认识的人上一刻还聊得好好的,下一刻却被某个谁拉上战场当炮灰去了。   丝毫不违心的讲,中东这个地方的人们,他们的男人平均寿命真没超过三十岁,女人的平均寿命倒是要多一些。搞成这样不完全是生活的饮食问题,更多是死于各种战争或是动乱,只有一些部落首领或是氏族大人物才有可能活到头发白胡子白。   “尔本!”   “哈迪!”   两个不知道多久没有见的青年人,一见面就激动地相拥,蹦蹦跳跳庆祝还能见到对方。   尔本是一个瘦巴巴的小伙子,穿着某个部落的民族服装,手里面是拿着一根短矛。   哈迪则是当地的农民打扮,不过腰间却是别着一根木棍,手里拿着一个草娄子。   “长老说你们会回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哈迪与尔本是发小,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娶了你的妹妹,现在是你的妹夫了。”   “我们差点回不来了。”尔本对于发小娶了自己的妹妹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连问都没有过问,只是欢喜与自己的发小有了亲戚关系:“你这是要去打草?”   “不,是要去捡羊粪。”哈迪清楚尔本为什么不问,他们这个地方女性一点社会地位都没有,有其是越传统的阿拉伯部落女性的地位就越低:“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恐怕不行。”尔本指向了旁边,那里有着众多的武装人员:“波斯人追得比较紧,我们补充一下物资就要继续出发。”   哈迪一听后面还有追兵立刻变脸了:“你们疯了!竟然知道有追兵还向着村子跑!?”   “又不是我能做主。”尔本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我本来就是要找你的,想告诉你赶紧跑。”   其实波斯人也不是逮着阿拉伯人就是一顿杀,不过对叛军可不会有半点客气。从某种程度来讲,波斯人远要比阿拉伯人理智许多,至少还愿意抓俘虏,阿拉伯人哪怕是与同胞开战都是能杀光绝不留人。   当然了,近期的情况有些变化,尤其是王猛每到一地就会拜访当地的总督,谈一些有前途的奴隶贸易事宜,结果是那些总督手段越来越酷烈,以前还会较真地调查某个地方是不是真的与叛军有牵连,现在哪怕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理由都能对村子动手。   王猛在波斯萨珊一直都在干洒金子的伟大事业,必要的送礼就是一小箱的金条奉上,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异常的礼遇。他与某位总督商谈之后,会留下几个人作为联络官,就等着总督抓人,他们负责收购。   哈迪可不愿意耽误什么,回到家就喊着家人赶紧收拾东西,他的那些妻子知道哥哥回到村子有心想问点什么,却是被他一瞪眼什么都憋回去。   “我们两家一块躲到山里去。”哈迪非常认真地警告妻子:“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说除了我们两家的任何人,清楚了吗?”   脸上蒙着黑布,身上也是一身黑,全身上下只是露出一双褐色眼眸和周边皮肤,看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她犹豫着慌张地说:“不告诉其他亲戚吗?”   “蠢货!”哈迪暴跳如雷,压低声音吼:“告诉一个人,就会一个告诉十个,十个告诉百个,到时候连我们也走不了。”   哈迪是阿拉伯人,还是生活在战乱地区的阿拉伯人,他不记得以前那些发现不对劲偷偷逃跑的人谁发善心了?似乎是有那么几次有人发善心,却是连自己的小命都搭了进去。   在这么一个地区,无数的事实早就证明一件相同的事情,任何人除了至亲之外,大难临头的时候谁也别顾着谁,先把自己的小命和至亲的小命保下来才是正确的。   很快哈迪就不用烦恼了,他都还没收拾好要带走的家当,自己的小舅子却是带着人过来了。   “哈迪,你很幸运。”尔本却是一点羡慕和恭喜的脸部表情都没有,相反是脸色极度地难看:“你被征募了,成为为首领而战的战士。”   哈迪先是一愣,后面却是立刻高喊:“我当然愿意为首领而战。”   能不愿意吗?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回答不愿意少不了是要被一顿拳脚,逃跑什么的是想都别想,以其拒绝被教训,后面还会遭到各种刁难或虐待,还不赶紧地表示愿意为首领流尽最后一滴血?至少日子会相对好过一些。   “不……”妮娜刚刚还在卷包裹,发现出了什么事从屋子里跑出来:“哥哥,你不能这么做!”   尔本其实根本认不出来人是自己的妹妹,谁让她浑身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眸,再来是太久没相聚声音早忘了。他看着突然跑出来抱住自己大腿的,是很直接甩大腿和用手推,瞄几眼一起跟来的人,脸色非常难看地吼:“这是我们的宿命,你别捣乱!”   屋子里面又出来了几个人,结果是年轻一些的一块被拉了壮丁,哭喊起来的女人则是被粗暴地驱离。   不止哈迪这么一家,两个伊本带着队伍过来村子,见过村子的长老,用几根金条和几个条件换取长老的同意,村子里的青壮除了村长和几个长老的儿子之外基本可以随意征召。对了,村子里面要是有人能出足够多的钱或物资,也属于可以网开一面的那种。   两个伊本当夜都没在村子里面休息,是拉够了人和东西就立刻离开。他们就是这么一个又一个到某个村子,相同的流程都来上一遍,后面更是干脆带着人到一些仇人的部落旁边晃悠一下。   那些被他们经过的村子,毫不例外后面都迎来了波斯军队。留在村子里面的人,包括但不限制于阿拉伯人、塞种人、月氏人、吉普赛人……等等族裔,他们原以为只要恭顺一些,被勒索一些钱财或物资,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他们想错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走。”拉巴迪是带队的队长,双眼放光地看着广场中女性居多的人群:“汉人根本不挑食,只要是人都愿意买。”   呃,汉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买,反正过了年纪的老人不管男女都不要,再来是太小的婴儿也不要。这个是必须的事情,老人男人已经没有劳动能力,女人则是无法生育,要来何用?不要婴儿也能说得过去,要不难道是买回去喂奶粉啊?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不说村子里的青壮几乎被两个伊本带走,就算是青壮没被带走的话,他们面对上千的波斯士兵也只能是认怂,真反抗也是一边倒的屠杀,怂一些把命先保下来几乎是这片土地任何民族,他们无法反抗前提下的优先选择。   “老的,分出来。”拉巴迪看着那些不断想挤过来的人,看年纪和模样起码是个长老,也就让他们过来:“老规矩,交出足够的财物。”   得了,刀都架在脖子上,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他们从两个伊本那里得来的好处很快转了一个手,甚至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不少。   “很好,你们可以走了。”拉巴迪脸上的笑容比较诡异:“也能带着家人走。”   几个自认为破财消灾的人很高兴,懒得去理同村人的求情和哭嚎,带着万分庆幸的心情各自回家,不过他们很快又迎来了波斯人,然后自己被结果掉小命,年轻的家人依然是被抓走。   波斯军队在撤离的时候,是随随便便丢一些火把,一栋又一栋的房屋很快燃烧起来,没有多久整个村子就是一片火光。   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一路追就是一路这么干,命令是来自上头的上头的上头……理由是鉴于叛军反抗激烈又频频得到当地人的帮助,给予必要的教训,哪怕是传到沙普尔二世耳朵里都是正儿八经的道理。   大概是汉国使节团到了将要进入伊拉克地界的时候,王猛被波斯总督基亚努什·贾拉里挽留下来,说是有一批上等货色。   要是进入伊拉克,那就是进入一个无政府的区域,那里的分布非常乱,波斯萨珊控制了一些地区,罗马也是控制了一些区域,又有许多地方是当地人在自治,等于是没一个真正能说了算的政权。   到了这么个地头,汉国使节团要面临的就是两个国家的共同保护,也就是波斯萨珊和罗马都派出军队保证安全。这个是波斯萨珊和罗马近些年来很少有地在一件事情上面达成共识,不是两国军队遇到了就直接抽刀子上。   王猛知道所谓的上等货色就是优质的女人,一般是波斯人灭掉了哪个阿拉伯或是哪个民族的部落,抓到了认为很漂亮的女人,直接与王猛交易,以王猛一直以来表现的阔绰,价钱会多上不少。   比较碰巧的是,尔本的妹妹……也就是尔本的妻子妮娜,她竟然是在交易名单中,但不是直接交易的货单,是作为某个美女的侍女被当成附属品。   以汉人的审美观来讲,其实不管是阿拉伯女性或是波斯女性,只要不是长得太丑的话,一般是在汉人的审美观水平以上。比较重要的是,汉人很喜欢这边的女性双峰足够大,臀部也翘和胯部看着就能生。因此这边也算是汉国获取女性资源的优选之地,反正是比阿三大陆那边的女性资源好上无数倍。   接收了一批女奴,王猛表示自己很愉快,该付的钱给足,又再一次送了基亚努什·贾拉里总督一些私人礼物,双方很是依依不舍地分别。   正式进入伊拉克境内之后,没走多远就碰上了早在等待的罗马军队。   “我们由君士坦提乌斯和尤利安的精选战士共同组成。”马库斯·马卡对汉人并不陌生,他可是在平蛮校尉待了将近半年,学了一些汉语,与斗阿也认识:“我们的两名君主很重视你们的出使。”   另一个代表尤利安的罗马万夫长叫瓦罗力·乌斯坦斯,王猛一听名字稍微有点犯晕。   在罗马,叫盖尤斯或尤利乌斯简直不要太多,然后姓氏里面有乌斯两个字的也不少,越是身份显赫的人名字包括姓氏和中间名,长度简直是长到可怕的程度。   瓦罗力·乌斯坦斯有着一头的金发,他见王猛觉得奇怪,歉意道:“请不要觉得我的君主失礼。”   正统的罗马人可没一头金发,没有凯撒接纳高卢之前的罗马时期,有金发的都会被视为蛮夷,哪怕是能取得罗马的公民身份,也绝难爬到高位。不过当前的罗马可是经过一再改革,慢慢接受归化了的蛮夷进入罗马高层,就是长久保存下来的习惯没被完全丢弃,一头金发还是会被轻视。   瓦罗力·乌斯坦斯解释那么一句很有必要,他可不想让汉国正使觉得自己遭遇轻视,就是内心里的感受好不到哪去就是了,说白了就是自卑。   罗马军队来了五千人,本身势力范围在埃及的尤利安出动了三千,属于君士坦提乌斯的是两千部队是漂洋过海远程而来。   可以说,罗马人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礼遇,就是与波斯萨珊相比起来,人家波斯人光是平常一直保卫汉国使节团的就有数千,没多久前更是出动八万,真是没法比。 第826章 别笑,严肃点!   仅是以风貌来区别的话,伊拉克与中东的大多数地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遍处的戈壁和沙漠,很难能找到天然成片的绿荫,要是有的话也绝对是人工制作。   王猛等人进入伊拉克地界之后却是发现一点,一直满是战乱的地方人口却是出奇的多,聚居情况也是相对集中一些。   “哦。”瓦罗力·乌斯坦斯解释道:“伊拉克南部的环境稍微恶劣一些,他们只能在拥有固定水源的地方栖息。”   中东就是这样,很多地区哪怕是挖地数百米也挖不出水来,只有少数的地方稍微挖个十来米能挖出水。   事实上中东并不缺少河流,只是溪水什么的就属于稀少,那是当地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本身就决定了的事情。这里虽然缺乏水源,可是等内燃机被发明出来之后,对于全世界无比重要的石油却是全球储藏量和分布最大最集中的。   汉国使节团进入伊拉克百来里之后停顿了下来,王猛等使节团中地位高一些的是被安排在一处庄园,听说原先是某个王公还是什么大贵族的家。   与一眼看去全是黄沙的其余地方不同,庄园里面满是花草树木,还有一些看着十分美丽的喷泉和水池,倒是让一整路受够沙土的王猛等人得到最大的放松。   马库斯·马卡、瓦罗力·乌斯坦斯和莫森·哈迪丹一样是住进了庄园,他们出奇地没有多少火药味能够和平共处,还能坐下来一块欢乐地喝上几杯葡萄酒。   “我们现在有相同的任务,怎么能够水火不容?”莫森·哈迪丹说出了实情:“我们会暂时放下争端,一直到你们离开。”   王猛对于波斯人和罗马人的恩怨情仇有做过专门的了解,不管是波斯人和罗马人的王朝怎么更替,他们可是厮杀了数百上千年的死敌,他们能够平和地达成共识,主要是汉国无论对波斯萨珊还是罗马来说都相当重要。   强国就是这样,哪怕是远在数万里之外,只要使人知晓了强大,想要干点什么都要心怀忌惮,尤其是那个强国能做到跨海数万里进行远征,还夸张地向另一边大陆投送了十数万军队,没人愿意惹上那样的强国。   作为来自强国的使节,王猛从波斯的礼遇规格,还有来自罗马的重视,能够更好的体会出身为强国一员得到的待遇,他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各种重视和方便,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然了,王猛万分清楚那是在波斯萨珊和罗马都有求于汉国的前提下才是这样的态度,一旦利益分歧无法弥合的时候,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波斯萨珊和罗马或许忌惮汉国,可要说畏惧汉国到被任意欺凌或是讹诈,那真的是没可能的。   在泰西封的时候,王猛已经代表刘彦和沙普尔二世签署了相关的文件,其实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从国书形式确定了贸易关系,简而言之就是汉人和波斯人能够往来两地进行货物买卖,两国有责任保证对方的人员在本国境内的安全之类。   国书中还特别严正了一点,两国人员若是犯法,是以当地律法为基础,可是不由一个国家进行单独审判,应该是由联合法庭来审判。   王猛不是没有争取过法律豁免权之类的,或是汉人犯法只能移交汉国进行处理,波斯人或许不懂那么多弯弯道道,可真没傻到那个份上去答应,结果就成了上面提到的那个为标准流程。   “您前往君士坦丁堡也是携带相同的国书吗?”马库斯·马卡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非常重视:“如果是的话,我需要先派人带去书信。”   王猛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点头说道:“大体上是的,细节需要面谈的时候再确定。”   他们是在一个半遮掩的阳台上聊天,旁边就是一座正在喷水的喷泉,还有着一个坐落在二层的水池(游泳池?),底下则是一群舞娘在小平台上,在音乐中跳着妙曼的舞蹈。   舞娘来自波斯,她们是莫森·哈迪丹特意一路带着,路上没少进行表演,比较惨或可惜的是有几个舞娘因为受不了病逝,不过包括莫森·哈迪丹在内那些高高在上的波斯人没人在意,倒是王猛等一些汉人凝香惜玉提出购买,却是被拒绝了。   莫森·哈迪丹有拒绝的理由,那些舞娘是琐罗亚斯德教的财产,要是只有那么几个他还能做主,全部的话则是没有足够的资格去决定买卖。   从那么一件事情上,王猛倒是算看明白了,无论是阿拉伯人还是波斯人,又或者是中亚、西亚、中东什么地方,他们这边的女性地位低下到吓人,说难听点就是与家禽或牲畜的地位差不多。   诸夏那边的女性,是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社会地位,总的来说可没中东那么悲惨,甚至还出现过女性当政的时期。就算不是女性当政,社会地位着实也没低下到哪去,至少是没从律法上来明确规定女性社会地位低下,更没有律法来专门规定她们不能干一些男人才能做的事情,别说是用律法规定露出点什么就要被石头砸死。   以目前的汉国男女比例不平衡的特殊时期来讲,太多的男儿找不到自己的伴侣,能讨到一个婆娘开心还来不及了,哪有可能动辄打骂什么的,爱惜才是主流。相对要命的是,当前的汉国延续了先汉的政策,可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向官府提出离婚的诉讼,女性要是觉得和自己的丈夫过不下去也能诉讼离婚。   刘彦有一次就开玩笑地讲过,社会上男女比例的严重不平衡,可能会造成独特的社会现象,那就是男人们不得不去讨好女人,等待女人觉得被讨好属于理所当然,甚至是演变成为相处关系的女尊男卑,下一代的男人估计是要惨了。   越是缺少什么,那肯定是竞争越大,想要得到自然是要付出更多,过程中作为被竞争的人,很难得才不会出现傲娇的情绪,那是竞争论调中不会改变的事情。   送走了几个外人,斗阿就抱怨道:“已经出现无理取闹的现象了,偏偏都怕婆娘跑了,没敢硬顶。再怎么下去,还有什么男子气概。”   王猛愕然,他的妻子是刘彦从崔氏挑选的,受过大家族教育的妻子虽然有时候会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可该对他尊重的时候从没逾越,难以体会斗阿说的那些事情。   “我们任重道远啊!”斗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弄足够多的女人回去,等她们不再是稀罕物,看还能那样不。”   王猛再次愕然,算是猜出斗阿也被自己的妻子整得够呛过。   他们这一趟出使有着许多的任务,正式与波斯萨珊、罗马递交国书是一方面,贸易才是重中之重,又以采购粮食和女性最为重要。   进入波斯之后,王猛是采购了不少粮食,可是越后面购买的粮食就越少,相反是购买到的奴隶不断增加。   “波斯萨珊在动荡,没买到更多粮食是应该的。”蔡勉坏坏地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我们不断撒钱出去,波斯人不拼命抓捕阿拉伯人、塞种人、月氏人……反正不管是什么人,对那些总督来讲只是对军队下达命令的事情,更别提他们本身就在进行对抗。”   获得奴隶当然是好事,王猛还知道那是在加剧波斯萨珊与其余民族的矛盾,可那是一个想买另一个愿意抓人来卖的事,谁也别去怨谁。   “那么搞下去,该不会人手一个异族的媳妇吧?”斗阿不是什么血统主义者,他只是出于一种莫名的传统,纳闷地说:“会不会日后什么头发颜色都有,或是干脆孩子是白皮肤的?”   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中枢那边也对此经过很正经的讨论,以桑虞的论调是想要立法,比如长相有别于黑头发、黑眼眸、黄皮肤,那就没有爵位继承权。   “立法不会通过的。”王猛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以自己的看法直说:“想一想吧,大汉进军西域,已经获得了十数万的白皮肤女子,她们将成为汉人的妻子,必定是会产生后代。那些进军西域的汉人大多会获得爵位,哪怕是没有显爵,可也是爵位。谁能保证生下的孩子会是汉人模样,一旦立法通过,他们会怎么样?”   要说送回国内的女人,可不止是西域那边才与汉人外貌不一样,中南半岛那边皮肤偏向黝黑的可不算少,然后是阿三那边的黝黑皮肤更多,也就是半岛、倭列岛等一些地方弄回去的才是与汉人差不多长相的面貌。   “另一个立法倒是绝对会通过。”王猛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偏偏还要用正经的语气说:“大夫爵位以上者,正妻只能是汉家女子,可有一名汉家的妾,以此等级往上变更。”   斗阿有些没听明白,有心问,旁边的蔡勉先开口了。   “就是富余出更多的汉家女子嫁人作为正妻,要不……”蔡勉叹了口气,闷闷地往下说:“要不然你想啊,不做限制的话,身份越高的人可不是拥有更多的汉家女子,让其余人不得不去娶异族。”   “说到底,中枢是怕……”斗阿明白了过来了:“怕我们刚才说的那种情况呗。”   “反正我是怕的。”蔡勉也没藏着掖着:“要是我们这一代人拼死拼活使国家强大富足,却是由一群金头发、红头发……反正不是黑头发,去享受我们创造的一切,稍微想一想都觉得糟心。”   王猛想起来那么一段往事,那个时候他还是刘彦的贴身秘书郎,时刻伺候在刘彦身旁,听的话也就多。他记得刘彦有说过相似的话题,那个时候的刘彦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清楚,自然是拒绝一群没个汉人模样的人去享受创造成果,可那并不由他们来决定,是国家情势决定未来。   说白了,谁让现在没有足够数量的汉家女子,那可不得去攻占他族女人的子宫,父系社会的前提下,其实不管孩子有什么外表,都是汉家的种,好像也就不存在拼死拼活创造成果被浪费的事,可该糟心该是糟心。   汉国现在已经有那么些事了,比如相当数量的家族,他们是绝对严禁家族子弟娶外族女子,甚至连纳妾都不能是外族女子,觉得家族血脉要是有异族的,就是在玷污祖宗。让他们无语的是,中枢好像有推动到一定身份的人纳个异族女子为妾的立法,一旦成为汉律的一部分,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啊?”蔡勉说起有些话根本没顾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百姓什么模样都有,管他们的人却是一个模样,再有一些歧视政策,不是逼着他们来反抗吗?”   其实有一个办法,就是一旦生出来的孩子不像汉人就那什么,一再生总不会没一个像汉人,可那真的是太残忍了,至少汉国是不会出台那样的律法,甚至是民间自发那么干都不能允许。   这个与蒙元初夜权不是一回事,是汉家男子占领异族女人子宫,生出的孩子不管什么模样,那就的确是自己的血脉,与汉家女人子宫被占领生出不是自己的种是两回事。   后面谁也不说话了,都是怔怔出神,远远地看着下面的水池或花园,那些地方都有异族女人在玩耍,时不时还会传来“嘤嘤嘤”的笑声。   “能怎么样,我们也好绝望啊!”斗阿大吼了一声“啊”,颓废地一屁股坐到蔓藤椅子上,像是半身不遂地躺着,旁边立刻有一个阿拉伯女人上前端去葡萄酒,他下意识接过去一口饮尽:“我们去抢,生下了我们的血脉,总好过自己绝种,或是异族来抢,是不是?”   蔡勉忍不住就发出一段“呵呵呵呵”的笑声:“说绝种太夸张,就是人口增涨缓慢,社会治安也会极度差。”   王猛有点懵圈,他想了半天怎么都记不得,怎么进入这个话题的啊? 第827章 还真是刺激   人生在世谁没点糟心的事情,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烦恼,升斗小民苦恼于日常生计的花费,富家翁家大业大该怎么保持兴盛,就算是掌权者也会害怕自己干了什么龌蹉事会不会事发。   伊本·阿卜杜勒原本非常的痛苦和苦恼,意外地却是迎来了幸福的时刻。   “你的妻子,他的妹妹,在汉帝国的使节团?”伊本·阿卜杜勒对自己的使命非常执着,不管是率军袭击,或是用什么办法,就是要用尽任何手段与汉帝国使节团接触。他盯着两个卑微的存在,尽量用和善的表情和语气说:“叫妮娜是吗?她怎么进入汉帝国使节团的?”   尔本和哈迪被一问就有许多的“MMP”想讲,还不是身为首领的头头脑脑不顾小民死活,去了村子才引来了波斯军队的进犯。   他们后面打听到整个村子被烧成废墟,不确定死了多少人,也不确定逃了多少人,能确定的就是村民基本被波斯人抓了干净,一些汉人不愿意买的村民或被杀或被带往何方,汉人愿意买的大多是装船运出了海。而妮娜是好运与某个部落贵女聊得来被收为侍女,才还能待在这片土地。   “只是女奴的女奴,干最卑微的活?”伊本·阿卜杜勒有点惋惜,一点都没客气地说:“她为什么不长得更漂亮一些?”   要是妮娜国色天香,似乎也不会在一个小村子当村妇,该是早早被村长或是长老卖给某个部落首领。没开玩笑,这个在目前的中东是普遍现象,控制武装的村长和村里面的长老对村民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卖个把人简直就不是事。(后世好像也这样?)   哈迪愤怒伊本·阿卜杜勒怎么能讲那样的话,很想说在他看来妮娜很美,可只能是谦卑地笑着。   “如果我的妹妹美丽动人,卑微的仆人早就带来献给您了。”尔本才不在意哈迪也在场,是真的那么想,也会真的那么干,用一个妹妹来换取自己获得更高的地位和得到更大的重视,怎么看都划算。他后面一脸谄谀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妮娜能够外出采买东西,她能够起到作用。”   不管哈迪怎么地义愤填膺,可是他只能忍着,还要一直继续做谦卑的笑容。   在中东这么一个地方,血性自然是不会缺,可那要看是对什么人。他们的传统和习俗决定了一点,对首领的敌人可以凶狠残暴,可对首领只能卑躬屈膝,要不然就等不到长大的那么一天。长久的忍啊忍,对首领的忍耐和服从也就深入骨髓,反抗的情绪也就生不出来了,就算生出了反抗情绪,可很快又被长久养成的忍耐和服从的习惯压了下去。   伊本·阿卜杜勒根本不在乎两个卑微的存在有什么想法,他给予了一点点的小好处,比如提拔两人成为小队长,又给了一点点的财货,立刻是得到热烈的效忠宣言。他内心嫌弃两个蚂蚁一样的卑微存在,该演的还是极力地演了一下和煦,让两人找机会带妮娜来见自己。   “伟大的首领,您忠心的奴仆当然愿意带妮娜来见您。可是……”尔本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妮娜外出的时候,身边一直有汉人,您忠心的奴仆恐怕是无法不惊动任何人带走她,要是有动静……又会坏了您的事情。”   “你说的对。”伊本·阿卜杜勒现在倒是对尔本起了一点兴趣,脸上的和煦总算不完全是演戏:“那么摸清楚他们经常去哪里采购。”   诸夏那边的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可是真的有恒心想要求学总是有办法,掌握了知识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中东……或者说是在全世界的任何除了诸夏之外的地方,知识同样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可除了诸夏的其余地方想要学习知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甚至是血统不够高贵掌握知识就等于是犯罪。   阿拉伯人之中想要掌握知识就要看血统,血统不够高贵就算是认识一个字也算犯罪,有知识的人不管是从智商还是见识总是比没知识的人高一些,不过没知识的人能有些小聪明也是值得重视,伊本·阿卜杜勒现在就需要一些聪明的人,已经决定要是尔本将事情办得完美,不会吝啬赏赐和提拔。   有心的人一直都在摸索和等待,可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其实就是王猛等人有意创造机会,乔装打扮的伊本·阿卜杜勒等人总算是和妮娜有了接触。   妮娜见到自己的丈夫哈迪和哥哥尔本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股十足的委屈和一点点的恨意。她当然不会去干喊人抓捕或杀掉丈夫、哥哥,可难免不想搭理。   在生命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妮娜不会忘记波斯人是怎么进入村庄肆虐,也不会忘却被抓时的恐惧。她虽然愚昧和无知,却多少是从其他人嘴巴里听过被抓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原以为将要被蹂躏至死,上天却是很难得地眷顾了一次自己,认识了法莱克,也进入了汉国使节团有一个栖息和安生之所。   其他人怎么看待汉人对于妮娜来说并不重要,她的亲身经历是汉人并不凶恶,每一个人看上去或许不一定都十分和善,关键的是不会任意打骂或是性侵。在她看来,对自己没做过什么坏事的汉人,提供自己能吃饱的汉人,不会觉得不遮脸或是手、腿……任何一处肌肤就该用石头砸死的汉人,能够尊重女性的汉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不,别想我对他们下毒!我也不会带你们进入庄园对他们行刺!”妮娜的情绪很激烈,被稍微问起汉人的事情,以自己的良知就下意识拒绝可能被要求的事情:“求求你们了,当我死了吧,不要再来找我。”   哈迪简直惊呆了,要不是眼睛是那双眼睛,声音是那个声音,人也是那个人,真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才没见十来天的妻子。他看到的是一个有了情绪的人,不再是那个沉默和麻木的妻子,就是变化绝不是他想要的。   尔本却是极度恼火,他看来妮娜已经违背了阿拉伯女人该有的样子,对自己的哥哥和丈夫竟然敢于拒绝,最重要的是还在首领的注视下拒绝,下意识就想一巴掌或一脚踹过去,可为了不引起旁边任何的人注意硬生生地忍住。   “你哪怕是死了,灵魂也依然是在这里!”尔本说出了妮娜最怕的事情,是关于灵魂,吓得妮娜捂住嘴抽泣。他凶狠地说:“首领正在看着,收起你的哭泣!”   妮娜下意识就真的忍住,变成了哽咽。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还不是懂事之后被教育,生活的环境也植入了对身份高贵人士的畏惧思想。   “我们不是要下毒,也不是要刺杀!”尔本看到有名汉人走过来变得有些紧张,警告道:“与我讨价还价!”   走过来的汉人叫云起,他是负责带队出来采购的伍长,并不是发现这边有什么不对劲,只是看到摊子有孜然。   “这个,就是这个。”云起真没注意到妮娜的异样,谁让妮娜就是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装扮,他指着孜然,连比带划地问:“价钱,知道吗?就是问一斤多少钱。”   尔本很想说“你可以整袋提走不要钱,反正摊子真正的主人已经被干掉”,可是他不懂汉语,随随便便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下一刻是见到云起掏出钱袋数了五个没见过的铜钱,见又在连比带划愣了愣神,反应过来赶紧称重。   “新手啊?”云起觉得这个小贩真是笨拙,称重一点都不熟稔,似乎也太马虎了一些,随随便便称一下竟然就递过来。他留了一些心眼,扭头问妮娜:“你想买什么?”   妮娜也不懂汉语,就是能从云起的神态和表情大概理解出意思,慌张地随便指了一些货物。   “都称重,每样来个……”云起又问妮娜:“多少份量?”   很神奇的,妮娜又一次跨越了语言的障碍,懂得了云起想要表达的意思,就用阿拉伯语对尔本说出了份量,问题是因为哽咽的影响,说话就有点怪。   尔本很紧张,深怕露出一点什么不对劲被察觉,不止一次示意哈迪帮忙,可是哈迪就光用仇视的目光盯着云起看了。   哈迪是这样觉得的,过来的这个汉人绝对与妮娜有了一腿,要不然为什么会和善地对待妮娜,妮娜又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这个汉人。作为一名丈夫,他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极度想要暴起。   天地那个良心,云起就算是要和妮娜有一腿,身高有一米八七,身材也是壮硕得不像样,只有一米五又瘦弱的妮娜能经得起折腾吗?他来到波斯萨珊之后的确不止一次享受了异域女人的风情,可真的对妮娜没什么想法。   需要昂头才能与云起对视的哈迪,他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又对比了一下云起的块头,自己身高有个一米六也不算瘦弱,可是与云起比起来就是小孩和大人的差距,决定继续练自己的忍功,并安慰自己:主要是要办大事,先办好首领交代的事,总有找这个汉人报仇的机会。   丝毫不开玩笑的讲,以目前汉人的平均身高,对比目前任何一个民族,在平均身高上真的是名列前茅。   一群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的汉人,他们站在市集之中,几乎是比任何一个异族人都是高出一个脑袋以上,看那一身华丽又不失实用的战袍和甲胄,那一张硬朗的脸庞,有神而又犀利的眼眸,一个又个就好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的鲜明。   哈迪在忍耐下去之后有了自卑,不断告诉自己,就算是汉人再高大和强壮又怎么样,妮娜只能属于自己,他一定要找机会救出妮娜,然后……抛弃她,甚至杀掉她,洗涮这一段耻辱。   云起这一下是真的发现不对劲了,用战术手势招呼同伴,不动声色地拉着妮娜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一直用仇视目光看着自己的哈迪,就那么盯着一声不吭。   很快这个小摊子就被汉人围了起来,后面波斯护卫也是一圈圈地围过来,一直待在旁边窥探的伊本·阿卜杜勒是一点都没有留下的意思,自己隐藏起来跑路,丢下了包括尔本、哈迪等六七个手下。   没什么意外的事情,波斯翻译问清楚之后,哪怕没人对汉人有什么实际的动手行为,仅是哈迪用仇视的目光盯着汉人看也不行,摊子周边的人都被抓捕了起来。谁让波斯人不光知道汉国强大,连带汉人到波斯萨珊之后也是一点都不吝啬地撒钱,负责跟随并保护汉国使节团的人都是多多少少拿到好处,那肯定是要当大爷周到地伺候起来。   事后,云起被妮娜找到,两人语言不通之下,一个哭泣着求情,另一个听和看得满头雾水,不得不找来翻译,才知道被抓的人当中有妮娜的哥哥和丈夫。   “不对啊?”云起很碰巧参与了审问:“他们是伊本·阿卜杜勒和伊本·拉合曼的手下,竟然是你的……”   不是所有人都骨头硬,被抓的人交代的时间只是先后而已,这一下不光汉人这边知道有阿拉伯人想接触自己,连波斯人也知道了。   汉人对于阿拉伯人想接触自己自然是乐意,问题是让波斯人知道之后就不能明着来。王猛正苦恼该怎么个操作法,得知被抓捕的有一个女奴的丈夫和哥哥,可算是有点想法了。   “其余人不用在意死活,那两个阿拉伯人让波斯人转到我们手里。”蔡勉很懂得流程:“先不用有什么举动,就当是发善心让他们团聚,再找机会放出其中的一个。”   “伊拉克境内并不合适,等到叙利亚再有实际的行动。”王猛已经了解到情势:“叙利亚大多数是大秦的控制区,比较方便。不过……”   话说回来,要不是两个伊本那么锲而不舍,王猛就算是想利用阿拉伯人,到罗马境内之后,还会缺了搭桥牵线的人吗?想必罗马人会十分乐意服务的。 第828章 亮肌肉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之中,叙利亚一直被欧罗巴文明和中东文明来回争夺。   既然是说到文明,争夺叙利亚的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国家或民族,甚至是跨越了时间的长河,数千年前是古埃及文明与巴比伦文明在争夺叙利亚,后面变成了希腊各城邦与波斯大流士在争夺叙利亚,只不过是后面变成了罗马与帕提亚在争夺叙利亚,现在又成了波斯萨珊和罗马在争夺叙利亚。   “很悠久的一段时间里面叙利亚是我们在控制。”马库斯·马卡脸上并没有什么自豪的表情,不是顾忌同路的波斯人,是罗马现在对叙利亚的控制其实并不怎么样:“两个强大的帝国同一时间陷入内部的麻烦,让那些跳蚤一般的小家伙们也能踏上了竞技场。”   莫森·哈迪丹看了一眼马库斯·马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还不是你们的纵容,总有一天你们挖掘的坟墓会躺下自己。”   马库斯·马卡将莫森·哈迪丹的话当成是无可奈何的诅咒。   事实上就是那个样子,谁都拿谁没办法的时候,可不是只能放嘴炮吗?用恶毒的语言去诅咒敌人,虽然诅咒不会有什么效果,可至少是能自己爽一下。   马库斯·马卡却是不知道一点,莫森·哈迪丹那句话并没有说错,只不过是阿拉伯人先埋葬了波斯萨珊,然后才是与罗马过不去,但是那个时候西罗马已经陷落,只剩下东罗马与阿拉伯人开始了数百年的恩怨情仇。   阿拉伯人从不弱小,只是他们自己无法做到团结。以当前的情况来看,阿拉伯人少说也有个几百万,能够团结起来就是一股很强的力量,但他们选择互相打生打死。他们某种程度团结起来的时候,开创了一个横跨亚、欧、非三个大陆的强横帝国,一度跺一跺脚能让整个世界颤抖。   没开玩笑,诸夏这边的李唐就是在阿拉伯帝国崛起之后失去了西域,间接也让吐蕃得到壮大,只不过后面阿拉伯帝国自己分崩离裂,吐蕃也突然间土崩瓦解,可就是这样李唐的疆域也是一再往东边缩,伊斯兰教的影响一度连巴蜀都传到,像是西域、青海和河西那边干脆就是伊斯兰教的影响一直流传到后世。   现在包括罗马人和波斯人,就算是阿拉伯人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阿拉伯人会创造出一个庞大的帝国,就更不可能想到有那么一天阿拉伯人会一手弯刀一手经书想要征服整个世界。   在蔡勉的安排下,尔本已经被找机会放走,汉人也已经与伊本·阿卜杜勒有了联系,就是一时间还没有谈点什么。   王猛不会亲自与伊本·阿卜杜勒会面,甚至是蔡勉都不会出面,只会出动使节团中的中层随行人员。   并不是王猛等人傲娇了,是不对等的先决条件下决定了的事情,该是什么实力就得到什么样的待遇,那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他们已经进入到叙利亚地界,该处的面貌与伊拉克的区别就在于,可能是临近海岸线的关系,叙利亚境内的河流远要比伊拉克多,再来就是也能看到更多的绿色。   “以前这里是难得的粮仓,现在随处一片荒芜。”瓦罗力·乌斯坦斯指着平野:“不管是阿拉伯人还是叙利亚人或什么人,他们的弱小有自己的原因,更擅长破坏而不是建设。”   莫森·哈迪丹很难得在这一点与罗马人有了相同的看法,嗤笑着说:“他们就是一些没什么创造力的家伙,要不然数千年来也不会是一直作为附庸民族。”   汉人不了解这个地方,在那些事情上面没有发言权,只不过从片面的一些记载的确能看出一点,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一片土地上除了罗马人和波斯人,还真没谁能治理出一点像样的成绩。   “那是他们根本无法自己做主。”斗阿撇着嘴,也没压低声音:“能够存在的民族必定有其优势。这个地方被来来回回地争夺,什么时候轮到当地人自己治理了?”   离得近的也就马库斯·马卡能够听懂汉语,他却是一点都没有翻译的意思。在他看来,斗阿说得有道理不是关键,关键是汉人对阿拉伯人或是叙利亚人的态度很诡异,应该不是单纯出于同情。   进入到以罗马控制区为主的叙利亚,波斯萨珊自然是没可能派出太多的军队,只是象征意义地派遣了两千四百人一路护送。或许是波斯萨珊要表达自己仍然强盛,两千四百人之中就有五百的甲骑具装,也有六百弓骑兵,剩下的除了头头脑脑和舞娘则全是随扈之类。   与之相反的是,进入伊拉克的罗马军队本来是五千左右,到了叙利亚则是增加到了一万两千人。   按照目前的罗马军队编制,分为各种各样的兵种,轻步兵军团一般是一千人到两千人左右,然后近卫步兵军团是两千五百左右。另外的骑兵只有旅的建制,标枪兵则是以营为基础编制,通常是临时调配到某个轻步兵军团或是近卫步兵军团。所以了,罗马的任何军团的编制其实都不是固定的,只是因为番号方面的不同被区分开了。   要是但看罗马派来护卫的军队数量,就是六个军团,可实际上有军团番号的也就三个,都是正儿八经的近卫步兵军团,另外的就是两个旅的骑兵共两千人(六个营),同时还有两个标枪营和三个弓箭营共一千一百人,剩下的就是一些辅兵之类的。   一万两千人说的是罗马的军队构造,其实还有将近两万的附庸。比如来自日耳曼尼亚的一个野蛮狼兵,还有来自西哥特的掷弹兵,更多的则是骑兵。他们不但是在战时要先于罗马人上去拼命,平时还得派出人手听从罗马人的指挥搞一些吃喝拉撒的杂事,等于是担任炮灰和民夫的双重角色。   这支由三个帝国级别组成的庞大队伍,引起了包括叙利亚在内周边地区的震动,最明显的反应就是心里发虚的势力或个人开始逃亡,一些人则是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过来。   “在萨珊的时候,波斯人极力地展现肌肉。”斗阿轻笑了几声,他的确是对波斯有众多的甲骑具装感到惊讶,对弓骑兵也印象深刻,可波斯人除了这两样其余兵种就拿不出手了。他看着周边的罗马军队,继续说:“到了大秦人的地盘,他们理所当然也会向我们展现实力。”   汉人已经发现一点,如果说波斯人的王牌是甲骑具装和弓骑兵,那么罗马人的王牌就是重步兵。那是他们仔细观察之后得出来的结论,不是单看罗马重步兵的装备。   简而言之的就是,无论从装备到排兵布阵等方面,罗马人一直都是围绕着重步兵在策划,除了重步兵之外的任何一个兵种都是从属地位。   “听大秦人自己讲,我们看到的并不是他们一个军团完整的面貌。”蔡勉其实不是那么理解罗马人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们特地为了我们做了安排,说是到什么地方来着?能够看到他们的整编军团。”   王猛了解更多一些,罗马人的确是有心向他们展现强大,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策划了军事行动,不断挤压反抗罗马统治的敌对势力,迫使他们挤到了一座城市,甚至放任那些敌对势力不断加固城墙,为的就是攻城给汉人瞧一瞧什么叫罗马式的战争。   汉国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就是罗马和波斯等国使节团到汉国去的时候,除了让他们知道汉国疆域之辽阔,还特意带了一些人到某些地方的战场,观看汉军是怎么与敌军作战,只不过那些人没赶上对慕容燕国的战争,先是看了草原的收尾之战,后面看得最多的却是汉国与笈多的战争。   国家与国家的交流嘛,肯定是要先亮出肌肉,能够恐吓到对方自然最好,可以在交流过程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就算没把对方吓瘫了,使对方了解自身的强大,那也是平等对话的基础,毕竟没有强国愿意去听取实力只与自己一个村子相等国家的废话。   汉人不管是对波斯人还是罗马人或者什么都是客人,往哪边走,又是要去哪里,不了解地理的情况下,跟着走也就是了。   当然了,已经成为东道主的罗马人还是会通报王猛将要去哪里,又或者是他们目前是处于什么位置,只是通常说了和没说不会有什么区别,汉人也就是了解个地名,方位什么的有大略的判断,其余就没有更多了。   进入叙利亚之后的第二十四天,一路走下来汉人对叙利亚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叙利亚大多数地区竟然都是平原,他们一致认为这种地形太适合骑兵了,像是斗阿就私下跟王猛提起过,要是虎贲军和羽林军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对于任何一个敌人来说乐子绝对很大。   时间进入到二十五天,由于是夜晚才被领着到了一处营地,包括王猛在内的所有汉人是没看清楚周边是什么状况。   等待第二天太阳升起人也睡醒,他们从罗马人搭建的木屋里出来,看向西北面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有四四方方城墙的城池。   有城墙的遮掩无法看到城市里面什么情况,外围都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帐篷、窝棚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远远看去那里的人也是密密麻麻,还能看到多种多样的旗子。   混乱的区域之外,那些人还构建了篱笆墙和土墙、栏栅之类的防御设施,甚至能看到挖出一条长度约十来里弯弯绕绕成大圈子的沟渠。不止是那么一条,是外围的地表被挖了许多,每一条长度不一也不笔直,看着就像是被蚯蚓翻腾过一样。   王猛是被邀请到一处高地才看清楚罗马这边的状况。他们待的这个营盘应该是罗马军队的主营地,周边其实还有多个小一些的营盘,分落在四处的同时高地设立要塞之类的寨子。   “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七个军团、十四个旅和二十一个营。”马库斯·马卡没说到底多少人,是介绍了一下被围的都是些什么人,后面才对王猛说:“为了今天,我们忙碌了将近四个月。”   斗阿接着高地的优势在总览全局,初步判断罗马该是出动了五六万人,被围的那些未知势力应该不会少于七八万人或更多。他将自己的判断低声告诉了王猛。   后面马库斯·马卡自己说了数量,罗马集中过来的兵力其实是八万多,只是其中的罗马士兵只有三万,其余都是附庸种族的战士。他还告诉王猛,说被围的敌军数量超过十万,却也说成份很杂,真正有战斗力的可能只有三四万。   “……”王猛有些没闹明白罗马人是要整哪样了,没等开口问,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像是小号的声音,他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们要进攻了?”   “只是预热。”马库斯·马卡很好地扮演着向导的身份,指着缓步向前的罗马军队:“汉人有在笈多看过我们怎么作战,不过数量太少了。你们应该看看我们的士兵一旦达到一定数量,会是什么样的变化。”   正在向战场开进的罗马军队应该有个五六千人,远远看去竟然绝大多数是步兵,每一个步兵都是一手拿着一面塔盾另一手持着短剑,同时任何一名步兵都是身穿多层链接像是皮皮虾的重甲,也不知道是骚包还是规格,个别队列里面一个个都还有一面赤红色的披风。   罗马军队这边的动作引起了被围那些势力的混乱,遥远的地方看去是看到人在涌动着,喧哗声中一些号角、战鼓、铜锣之类的乐器声频繁传出。   迈步向前的罗马步兵在小号声中停了下来,多个营地的营门被打开,一些畜力和人力拉动的庞然大物被推了出去,那是多个种类的军事器械,最多的是抛石车,一些则是汉人认不出来的器械。   马库斯·马卡颇为自豪地说:“你们将要看到的就是完整的罗马军团。” 第829章 罗马人的诚意   一个完整的罗马军队包括了所属的步兵、骑兵、标枪兵和器械兵,他们是以小队来组成基础的基层编制,往上则是联队、营、旅,像是标配的步兵就是十三个人为一个小队,四十人到五十人为一个联队,到了百人级别有百夫长,千人有营长(千夫长),旅的指挥官就是掌旗官,军团则是军团长。   一个罗马军团的军团长,他实际上只有指挥作战的权利,军队中还会有搭配护民官、法官、财务官之类的角色,其实那些都担任着某种程度的监军之类的角色,不干涉也就罢了,一旦干涉就是代表罗马(都城元老院之类)的意志,通常军团长只能屈服。   罗马的军队制度一直都在改,几乎是每个王朝都有自己的一套,导致的是每个罗马王朝的军队编制都不一样,不过一个核心倒是没有变化,那就是每一百人形成一个战术小队。   王猛现在看到的就是罗马军队最基础的状态,每一百个人布成一个方阵,他们要是步兵的话,每名士兵手上都会一手持盾一手持短剑,前方、左面、右面的士兵将手里的塔盾平着竖起来,第二顺位的士兵将手里的塔盾高高举起,一面又一面塔盾互相扣着形成一面盾墙,全部的人在整齐的号子声中迈步推进。   “与我们的盾阵阵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斗阿一遍观察一边说:“差别是我们的塔盾要比他们大一些,再来是手里的兵器要比他们长一些。”   汉军的塔盾比罗马军队的塔盾大,那是身高和体格本身决定的事情。简单的说,汉军的塔盾兵基础身高是一米八,罗马的士兵身材则普遍在一米六,不一样的身高哪又能是一样面积的盾,盾太大矮了真不好提起来。   “你们的盾牌比我们大非常多。”马库斯·马卡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用羡慕的语气说:“你们汉人的先天优势太强了。”   有相关史料进行记载,罗马人的平均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比他们命名的一些蛮族要矮上不少,可却是他们长久吊打那些体格比自己高大的民族。   其实挺简单的,是罗马在科技和军队制度方面、战术层次等等全面领先那些蛮族,再来是罗马周边真没草原,基本都是森林和山地居多,蛮族的骑兵优势很难发挥出来。   “你们的步兵种类非常多,真的太多了。”马库斯·马卡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恭维:“也说明你们的将军都很优秀,能够指挥种类那么多那么杂的部队进行交战。”   汉军的步兵种类还真的蛮多,单纯的剑兵、刀兵、弓兵、枪兵、长矛兵、短矛兵、盾兵,配上盾牌就是剑盾兵、刀盾兵、枪盾兵、持盾短矛兵,不同的兵种有各自的优势,比如地形和战局需要。   兵种的种类多,布置阵型的时候就需要合理地去安排每一个兵种该待在什么位置,任何一点调配上的失误都会使阵型失去原有的作用,摆了阵势还不如不摆。   马库斯·马卡无数次地想过,要是他来指挥汉军应该是怎么个指挥法,结果是脑袋里面想到那么多的兵种就晕懵,更别提阵型布置和兵力的调配问题。   诸夏长久都有一个奇怪现象,那就是干什么事情总是喜欢由困难到容易,比如冶炼技术方面,明明已经发现了铸造和锻造两种方法,可选择玩的是对当时工艺来说困难一些的铸造。   在军事方面,除了诸夏之外的大多数民族,他们讲求的是兵种越单调越好,哪怕是必须需要也不能有太多的兵种,用有限的兵种去搭配自己认为合理的军队构造,原因之一就是兵种太杂指挥不过来。   为什么诸夏的将军指挥太杂的兵种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认为理所当然?还不是他们接触到军事的时候就是那么回事,然后就是有着多数系统化的兵书能够学习。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诸夏之外的民族是不存在兵书那么一回事,哪怕是有写一点军事相关的东西,也只能是用手札这个名字。就拿欧罗巴来说吧,有正儿八经的兵书是到了热兵器时代,此前基本是至亲有了经验再传承下去,通常还会只教给自己的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世界上当然有天才,不用去系统化的学习就能去办到什么事情,可天才之所以是天才,那就是因为天才的产生率太低。   大多数人还是需要经过学习,并且学习那样知识之后都不一定能运用,甚至是学了跟没学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们并没有纸张。”蔡勉极力压低了声音:“陛下也严禁纸张技术外传。”   其实没有纸张没关系,那并不是限制知识传播的限制。没有了纸张还可以有石模和羊皮纸,那也是承载文字的工具,就是制作太麻烦了。   “他们处于最原始阶段的封建制度。”王猛说的才是关键:“在他们的社会里,贵族的就是贵族的,不想经过交易置换,只能以武力强夺。通常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掌握的知识进行传播,若是有人想要分享,得罪的是所有人。”   斗阿听懂了,其实就是掌握知识的人限制知识的传播,主要还是想要形成垄断,好一直形成有利地位。   王猛只提到贵族,那是非贵族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等于是贵族抢平民哪怕不是合法合理也能迂回操作直至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可一旦平民想要拿点贵族的什么东西就等于是与所有贵族为敌。   蔡勉不需要太复杂的思考,直白说:“集体压制呗!我们也有过这样的阶段。”   在上古先秦时期,掌握知识的贵族也形成了垄断。其实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的情况,只是慢慢打开了普通人求学的渠道,可一些人总是能够掌握着独家的知识。   必须说的是,愿不愿意分享是一回事,可要是强制掌握知识的人去分享,那就是抢劫。诡异的是,诸夏很长一段时间里分(抢)享(劫)文化在舆论中被认为正确,任何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知识产权的人都无法幸免,自己的东西被抢了无处伸冤不说,普罗大众还会拍手称快。   对于他们来讲,罗马人爱怎么去展现实力就展示嘛!看来看去,光看见步兵组成阵型,一些器械被忙碌着组装,暂时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在战争方面,汉军打了十来年,就算是最少上战场的王猛,他随同刘彦去燕地战场也看了许多,有摆阵而战,有一遭遇就冲上去。单纯从场面来讲的话,他看只出动几千人的罗马,再看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罗马的那些敌人,真没有任何能用到“激烈”两个字的地方。   任何的一场战争,过程中会有阵型的布置,然后就是双方士卒用身体、血性、意志、勇气展开较量,最终的目标就是杀死敌人自己存活。等待火器出现之后,交战就会变得更加残酷和复杂。   “龟甲阵是吧?”斗阿根本没掩饰自己的不屑:“要是遇到我们,集中几门火炮集射一下,得全嗝屁了。”   得了,现在拥有火器的也就汉国独一家,甚至汉国也仅是少量的火器军队,罗马人要对付的敌人哪来什么火炮,就是连投石车都没有。   被罗马人围起来的军队(?),他们就是一直在喧哗,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实质的动作,有动作也是开始进入防线。   在观战的汉人,他们就看到身穿花花绿绿的人不断奔进壕渠,有点没搞明白人挤进壕沟是个什么意思。   “职还以为那是为了防止骑兵挖的沟……”斗阿摸着下巴:“看来不是?”   他们真没见过罗马军团的作战方式,罗马式战争中的骑兵从来都是打杂的,少数能用骑兵一锤定音完成一场战争的罗马将领都被惊为天人,可更多是习惯了让器械部队不断轰,再用步兵扎实推进摘取胜利果实。   现在,罗马人组装完成的各种器械已经在攻击。   罗马人动用数量最多的是投石车,它们抛出的东西并不是圆滚滚的弹丸,是不知道哪弄来的天然石块。一部分抛石车是在步兵的掩护下继续往前推,似乎是到了射程停了下来,撞上了卵石之类的小石块就发射,有那么点散布大面积攻击的意思。   投石车攻击之后,战场上就是石块不断地砸,罗马人的攻击引起了敌人更多的混乱,少不了是被石块砸中的人死去或受伤,使战场上充满了惨叫与哭嚎。   “我们还真没这么玩过。”斗阿说的是抛射卵石,他用望远镜看见一个家伙被卵石砸中眼睛,眼球瞬间爆掉,人直挺挺地倒下去,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身体:“我们玩的是铁砂炮,可比这个猛多了。要是被铁砂炮命中,近一些直接解体,远了挨中没死也不会有蹬腿的力气,会像虾米一样卷起来哀嚎到死。”   马库斯·马卡突然觉得一切作为没了什么意思,他是知道汉国有火炮的罗马人之一,是没亲眼看过火炮的发射,却能从一些人的描述知道大概的威力。   出使汉国的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是罗马人中唯一一个见识过火炮开火的人,也亲眼见识到了火炮的威力。他后面一再写信回国,除了请求不惜一切购置火炮或是获取技术之外,就是向任何一个罗马人陈述火炮的可怕,问题是绝大多数的罗马人哪怕是知道了也根本不相信有那样的威力,甚至都不相信火炮开火时会有类似响雷的声音。   不光罗马人知道了火炮的存在,波斯人也已经知道,两个国家只有亲眼见识过火炮威力的人才知道火炮作为武器的恐怖,其余人要么是无知无畏,要么就是压根不信。他们倒是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渴望能够得到火炮,不管是知道威力了的垂涎,还是不相信想要看笑话。   汉国当然想要封锁火炮的信息,可是已经在战场上运用过,怎么可能能封锁住,就只是封锁一些能封锁的信息,比如青铜炮的制作技术,军用火药的配方,等等的一些核心信息。   尽管觉得没什么意思或者好看的,处于礼貌王猛等人不可能转身就走,他们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罗马士兵又继续推进,那是器械已经摧毁了挡路的工事。   “公正而言,能够动用那么多的器械的确是当世少有。”斗阿是有那么点瞧不起投石车、弩炮之类的玩意,但不会睁眼说瞎话:“当今之世能够制造器械的民族少之又少,罗马人是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类如我们能够制作,可并不会每个军都搭配,罗马的军团是都有?”蔡勉看到被围的那批势力终于出兵要冲锋:“步骑混杂冲锋,心可真是大了。”   没错啊,被围的那些人,他们的反击就是骑兵和步兵混在一起对罗马军队发起了冲锋,那就出现了既是搞笑又是悲哀的一幕幕,同一阵营的人没少被自己人的马撞倒然后马蹄子踩过去。   “我们怎么就没这样的敌人?”蔡勉有些无语地说:“匈奴、鲜卑、羯人、羌人、氐人……我们面对的对手,就是再蠢也不会让步骑混在一起冲锋吧?”   那是东亚从来都是怪物房,产生的文明要是太蠢,绝对活不过第二年,留下的都是有可取之处的文明,又在屡次的互相交锋中汲取到想要的营养,并不是只有一方在进步。   刚才离开的马库斯·马卡回来了,与之一同到来的是罗马护民官马鲁斯·乌坛西斯。   “十分抱歉的说,我们准备的对手似乎太弱了。”马鲁斯·乌坛西斯还真的是一脸的歉意:“没有让客人们看到精彩的表演。为了表示诚意,我会向君士坦丁堡要求举行盛大的角斗。”   王猛与蔡勉瞬间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罗马人极度狂热喜欢角斗这种节目,也知道由君主举办的角斗通常会很盛大,的确是感受到来自罗马人的诚意。 第830章 因地而异   其实汉人必须要承认一点,别看罗马军队作战起来那么枯燥无聊,可军队并不是杂技团,不需要多么酷炫的表演方式,能用最合适的方法取得胜利才是关键。   任何一件事情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之后,那就是最有效和最实用的方法。   就好像是警察在抓小偷,明明可以一扑过去就捉拿住,又为什么一样要故意放走,然后上演精彩绝伦的街头追逐,费尽力气和历经各种惊险,才总算是抓到了原本一扑就能抓到的小偷,是表现自己的灵活,或是要证明自己的牛逼,还是旁边有摄影机?   “他们就是用这种单调的战法成为了欧罗巴的霸主。”王猛还在继续观看,点评道:“能够组织阵型,说明他们训练有素。组成阵型之后,能够根据面临的各种情况及时做出反应和调整,更说明他们不缺实战经验。”   那就没有说错了。   一名将军掌握了排兵布阵的知识和技巧,可并不是什么军队都会排兵布阵,需要的经过严格且认真的训练,还要常年一再鼓噪去演练列阵。不说是每一名士兵听到或看到什么样的指令都知道自己该去哪,可带队的军官就必须知道,由军官去约束和带动士兵进入该去的位置。   能够组成阵型的军队还只是样子货,还是需要一再经过实战的检验,世界上就不缺少列队或列阵很好看的军队,可是走一走队列或正步还行,真上了战场要接受考验的时候却是被来个一触即溃。   类似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最为出名的就是辽国与蒙古的某一战。   当时亲自率领军队的铁木真,他看到辽国数十万军队排兵布阵做得那么好看,其实内心里真的是有些惧意,想着派出敢死队冲锋一把意思意思就要撤兵。他所没想到的是排兵布阵做得那么好看的辽军竟然被敢死队一冲就乱,抓住机会再来个除了预备队之外的骑兵总冲锋,数十万辽军竟然就崩溃了。   罗马军队就干得挺好,后方的各种器械一再轰,组成阵型的部队虽然缓慢却是稳健地推进,一寸又一寸地阵型推进之中,敌军拿龟甲阵无可奈何只能一退再退。   “我们可以上前一些。”马鲁斯·乌坛西斯见在场的汉人看过来,保证道:“只会进入合适的距离,我们也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呵。”斗阿一点都不知道委婉:“我们的天使不能有任何的冒险行为。我和你去就行了。”   王猛现在就是天使,不过可不是插上两根白色羽毛翅膀的那种,是代表天子的使者,丝毫不开玩笑的讲安全非常重要,一旦他要是有个闪失绝对足够引发一场战争。   马鲁斯·乌坛西斯稍微露出了轻蔑的表情,问道:“贵使是这样的意思吗?”   “个人安危事小,天子重任事大。”王猛不苟言笑地微微昂起头:“本使若是完成使命,参加你们那个角斗竞技又如何。”   王猛的身高和体格不是属于那种彪形大汉类型,可真不算多矮,一米七二的个头比马鲁斯·乌坛西斯高出差不多半个头,同样一身甲胄的装扮倒是看不出谁比较强壮。   体格只是一方面,其实就算是身躯再瘦弱的人,只要有学习并掌握搏杀技巧,小个子也能轻易地干翻一个比自己高大和强壮却是没搏杀技巧的对手。   王猛出身贫寒,早年读书都困难,后面被刘彦征召,人生经历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但能够尽情地读书,还有足够的条件来个文武双全,得说的是武艺虽然说不上高超,可对付三五个普通人真不成问题。   马鲁斯·乌坛西斯“呵呵”笑着对王猛行了一个击胸礼,看了一眼马库斯·马卡才转身离去。   “他好像对我们并不友好?”蔡勉直接问马库斯·马卡:“是有什么成见,还是什么原因。”   马库斯·马卡苦笑着说:“也许是赛里斯在罗马的传闻引起的效果。”   罗马是欧罗巴的独一无二的霸主,还是那种千年来一直坐在霸主宝座的霸主,早就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民族心气,肯定会有拥有一些罗马至上的拥护者。   几年前罗马知道了东方汉国的存在,他们一开始虽然热情却也没有更多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获得更多的丝绸。   罗马真正重视汉国是知晓了一件事情之后,就是汉国不远万里跨海进攻笈多王朝。   得说的是,汉国与笈多王朝进入战争状态之后,罗马立刻分成了两派,其中的一派就是认为汉人损害了罗马的利益,原因是笈多王朝与罗马本身就存在频繁且昌荣的贸易,汉国海军不断破袭,击沉的可不止是笈多王朝所属的船只,包括罗马、波斯……等等很多国家的船只都遭了殃。   斗阿怎么都忍不住幸灾乐祸,问道:“他所在的家族,有船只被我们击沉了?”   马库斯·马卡只是点头回应。   其实何止是乌坛西斯家族有船只被击沉那么简单,是汉国与笈多王朝的战争直接让乌坛西斯家族的其中的一条贸易路线中断,偏偏这一条与笈多王朝的贸易路线还是乌坛西斯家族收益最好的一条,断人财路更胜于杀父之仇,马鲁斯·乌坛西斯没见到汉人立刻拼命就算是有涵养了。   “只能说是无妄之灾嘛。”蔡勉假惺惺地说:“如果我们两国早点进入友好状态,平蛮校尉部一定会像现在一样,至少不再直接击沉同盟国的船只。”   对,现在汉国海军是不会再随意击沉非交战国的船只了,要是得到任务还会对盟友船只进行收费护航。可是汉国海军遭遇到非任务序列的各国船只还是会上船进行检查,没什么不对劲自然无事,发现不对劲要么扣押,要是不愿意接受扣押还是会击沉。   有个问题比较关键,那一片海域已经被汉国控制,进入到登陆战阶段之后,海域是面临全面封锁状态,不说是笈多王朝的海上商路全断了,就算没断谁毛病了去闯交战区。   罗马离笈多王朝挺远,然后是罗马就算有海军,问题是罗马海军的战船也就在地中海那种风平浪静的地方活动,以罗马那种船只一旦到大西洋或是太平洋,浪大一些绝对是直接喂鱼的份。这个也是后面罗马人虽然感觉屈辱,却是出于实际考虑不得不寻求与汉国交好的原因,主要是想报复没地方,想出兵没条件,又不能将汉国往波斯萨珊那里猛推,只能是当没那么多事,结交之后再寻找新的利益点。   汉国派出了自己的使节团,罗马人认为是机会到来了。   王猛等人是乘船而来,既然能航行到波斯再登岸,没道理不能航行到罗马的港口登岸。   海上能抵达,只要是智商没问题就能想通一点,代表着新的海上贸易航线已经出现,罗马可以与笈多王朝进行贸易,自然也能与汉国进行贸易。虽说是从罗马去汉国远一些,可汉国不但能提供军械,还有罗马人最爱的丝绸。似乎、好像、可能……罗马人觉得笈多王朝也就那样,与汉国展开贸易才更有前景啊!   “你们已经封锁了笈多的海岸线,部队也登陆了十多万。他们会看清事实的。”马库斯·马卡说的是马鲁斯·乌坛西斯等等因为汉国与笈多王朝开战利益受损的家族:“只要你们愿意带他们走一趟航线,他们会把你们当成最需要隆重对待的贵宾。”   王猛只是笑笑不说话。   将探索出来的航线提供给罗马人?那绝对是罗马人自己想多了。   海上的危险无处不在,多的是礁石区或是容易形成风暴的海域,汉国探索南海花了数年才找到马六甲的这一条航线,期间损失的船只简直不计其数。   任何一条海上的航线不但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其实还是财富。简单的说,要是只有汉人掌握航线,其他人并不知道航线,汉人就能垄断物资输送,也就等于是掌握了绝对的物资定价权。原因?他们想要那样的物资,可是根本没有进货的渠道,想要就得挨宰。   什么?罗马已经有使节团前往汉国本土?可有罗马人去了,不代表是已经掌握了最佳的航线,汉国在引领的时候七弯八绕,走的绝对不是最节省时间的航线。   事实上,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是知道怎么从罗马到汉国,但千万别以为他会无私地奉献出去,相反是会极力地掌握在自己家族手里用以创造财富。他所想的不会是将汉国的东西贱卖,相反是会翻上不知道多少倍出售。不但是他,是任何掌握了航线的人都会那么干。   “其实挺无所谓的。”蔡勉是跟着斗阿一块来到战场前沿,对周边的情况满不在乎,说道:“我们控制了海峡,任何船只想要经过那里都需要得到我们的许可。”   想要通过海峡需要得到汉国许可,那是不是能收过路费?   就算船只能通过,是不是该停留一下补给物资?他们的采买要不要花钱,船只停靠是不是也要花钱,船员下了陆地要不要找乐子……太多太多能给汉人带来收益的地方了。   后世的新加坡,他们的富有是建立在什么方面?就是上述说的那些!   “估计中枢早就有方案了。”斗阿注视着组成龟甲阵的罗马士兵在玩轮流突刺,看得比较认真:“你看看他们的战法,很值得我们借鉴啊。”   正在作战的那个龟甲阵,罗马士兵依然是处在盾牌的保护之下,他们互相之间是互相靠着,最前排的士兵持盾向前猛地一顶再刺出手里的短剑,不管盾牌有没有砸中人或是短剑刺到人,都会一刺之后矮身向后退,第二排的士兵立刻补上去做一样的动作。   一个又一个罗马士兵做相同的动作,整个龟甲阵就像是站在输装带那样地轮流翻滚着,一直是保持向前推进的姿态,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倒卧着成片的敌军尸体。而敌军给他们造成的死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的盾阵是一直由前排的人顶着盾牌向前,由第二排的长兵器士兵负责杀伤举动,对体力的消耗很大。”斗阿指着依然在向前推进的罗马龟甲阵:“他们的士兵轮流着来,不但节省了体力,对敌军造成的震撼和心里压迫也更大。”   蔡勉看懂了,认同地点头:“的确。”   罗马人千百年来独爱步兵,先决条件当然是因为根本不需要为了行军去烦恼。   看一看罗马人一直一来的扩张态势能够清晰地看出一点,他们的扩张路线是围绕着海岸线,去利用海洋来完成军队的投送,自然也就没有单纯步兵行军缓慢的问题。   既然兵力投送没问题了,周边的任何民族也刚不过罗马步兵,罗马人生出“大步兵至上”的思想也就不用奇怪,是一再去完善自己的步兵战术战法,对骑兵这种冷兵器陆战之王没点想去研究也不令人意外。   “看那边。”斗阿提示了蔡勉,似乎是有什么地方觉得荒唐,又说:“突骑兵都不敢直接冲击步兵组成的密集阵型,那些蛮子‘咿咿哟哟哈哈’冲上去了。”   斗阿说的那些蛮子是轻骑兵,他们真的对罗马的龟甲阵发动了无畏的冲锋,过程中并没有遭遇远程武器的攻击。   蛮子轻骑兵呼啦啦地冲,第一个蛮子的马术非常不错,竟然控制战马高高一跃踏上龟甲阵的顶上盾墙,盾墙承受重量是向下一矮又恢复原先的高度。这个上了盾墙的蛮子轻骑兵,他尝试控制战马不断踢踏闹腾,可是龟甲阵也就是几次上下起伏,一点都没有裂开的意思,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么了。   更多的蛮子轻骑兵是直接撞向墙面,他们的速度并不慢,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了大大的响声,最前面的几次撞击没有直接将盾墙撞凹进去,后面倒是有人撞开了,可是龟甲阵的裂痕又很快被补上。   “死守有意义?”斗阿在奇怪的是:“罗马人没搭配远程兵?”   “谁说没有呢?”蔡勉指过去,那里发生的是那个在盾墙顶上的人被一杆什么玩意捅死,龟甲阵的中心裂开:“这不,里面还是有标枪兵的。” 第831章 往君士坦丁堡   不知道数量的各族武装,他们就是在各支罗马军团有条不紊的攻势中被一再挤压,最后是被攻进城池。   到了城内攻防战阶段,罗马人压根就没有费多大的劲就瓦解了敌军的抵抗,成群的多族士兵丢弃武器投降,通常两三名罗马士兵就能押解数十上百名俘虏。   历时两天的战事结束之后,罗马人花了四天的时间用来准备胜利仪式。   “仪式所花的时间比攻城战事的时间还长。”蔡勉有去稍微了解一下,为不知道情况的人介绍:“他们准备了凯旋门,还收集了数量庞大的花瓣。”   有知识的汉人对凯旋门不会感到陌生,事实上上古先秦时代的诸夏战争得胜之后,得胜之师也有类似走过凯旋门的仪式,只不过罗马人叫凯旋门,诸夏这边叫棘门。   所谓的棘门其实也能叫戟门,名如其意,就是制作一座好看一些的门,在显眼的位置插上戟。   诸夏的得胜之师走棘门是有特殊意义的,除了让部队享受战争胜利的荣耀,接受旁观百姓的欢呼和称颂,走完了棘门就等于是服完了这一次兵役,贵族可以带着自己征召来的武士回到家乡,武士也该获取战争红利了。说白了就是解散军队的一个仪式。   罗马人将作战中被破坏的城门重新修葺,甚至还召来粉刷匠涂上了好看的图形,少不了装点罗马人喜爱的橄榄头冠,又是一阵的拉起色彩鲜艳的布条。   城门之内的街道也被认真地清理过,就是一些在交战中被破坏的建筑物不够时间来清除。总长度约有四五百米的街道,到时候会站满了围观的人,高一些的建筑物则是会不断有人向走胜利游行的士兵撒花瓣。   斗阿有些奇怪地问:“他们那些人哪找来的?”   蔡勉还真的就知道:“一部分是附近的村民,另外一些是俘虏。俘虏里面有一两万的妇女,就是挑选姿色好一些的来为大秦军队撒花。”   “卖吗?”斗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天使有去问过了吗?”   王猛矜持地点头:“大秦人很愿意将女奴卖给大汉。”   罗马人只愿意卖女奴,男奴则会被运到君士坦丁堡。   罗马是一个建立在剥削和压榨奴隶上面的国家,许许多多的工程需要用到男性奴隶,再来是罗马公民也有购买奴隶的习惯,或是作为生活起居的仆人,或是作为农耕劳动力之类。   罗马各地总督也很喜欢向各个战区购买奴隶,主要是采购凶狠一些的战俘,再卖给治理范围内的一些家族,让那些家族将战俘训练成为角斗士,去参加竞技取悦治理范围内的罗马公民以换取选票,或是在一些祭祀仪式上进行表演。   虽然罗马已经进入到帝国时代,最高统治者叫奥古斯都而不叫执政官,可是选举依然是被保留了下来,主要是由罗马公民来选取议员之类,因此就是拉取选票没错了。   “他们的总督是由奥古斯都任命,罗马和地方上的议会则是需要选举。”王猛还是很有必要对罗马的政治体系和制度做了解的:“公民说的是有服过兵役的男子,没有服役的人只是平民没有选举权。在他们的历史里面,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由公民来选择自己的统治者,就好像是我们上古时代由百姓来决定谁是王一样。”   “选举君王被抛弃是有原因的。”蔡勉不光是为了政治正确,还有自己的理解:“选举出来的君王固然深获民意,可是没多久就会换上新的君王,治理国家的政策发生改变,甚至会出现完全推翻前任政策的事情。”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诸夏就是需要有一名皇帝,不是说喜欢被管还是什么,是明白只有一个声音的重要性。事实也证明只有一个声音才能团结,要是那个说话的声音有意向外开拓,就算是国家再穷再惨,可每次都能做到开疆辟土。   当然了,只有一个声音的前提下,说话的人太荒唐,国家也会陷入极度的混乱,甚至国家灭亡。   所以咯,诸夏一直都有渴望圣天子的情结,只要认为统治自己的是圣天子,国家就会极度的繁荣昌盛,还会一边对外开疆扩土。   准备了四天的凯旋仪式开始了,王猛等人有被邀请一同进行凯旋游行,可他们是一点点兴趣都没有,给委婉地拒绝了。   “你们真的应该站在战车上面接受欢呼。”马库斯·马卡需要陪王猛等尊贵的客人,对无法参加走凯旋游行多少是有些耿耿于怀:“那感觉很好,是非常好,就好像自己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   接受万众欢呼的感觉当然会很好,谁都喜欢来上一次这样的经历,要是能有更多次自然更好,有多少人就是为了接受万众欢呼而去拼命,不管是造反获取权利,又或是拼死拼活浴血奋战,像罗马人之中就有相当多人单纯为了迎接欢呼去当了角斗士。   王猛等人是站在城墙之上观看,他们看到的是城外的罗马士兵全副武装列队,每个队列就是一个百人队,一支又一支百人队不断通过城门,然后在人们的欢呼中迎接从高处洒下的花瓣。   之前已经有罗马贵族先乘坐战车进城,罗马人的战车与笈多王朝那边很相似,皆是由两匹马来拉动的斗式战车。他们将战车搞得非常华丽,除了镀上了金边花纹之外,还弄了多处的橄榄枝叶的雕刻。   贵族是一个比一个穿得骚包,身上是遥远东方生产的丝绸,他们在丝绸上整了自己的图案和花纹,可能是家族徽章,或是一些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图案或花纹。   “那些能在肩膀披上红布绸缎的身份最高。”蔡勉摸着下巴:“在他们的社会里,肩膀上有一条红布绸缎就是身份的象征,就好像大汉能在重要场合穿上紫色官袍一样。”   说起来,罗马贵族是穿袍子的,款式就是一身直连的长裙,双腿边上还会进行开衩,腰上会有一条腰带。还要说的是,罗马人不管男女都没有内裤这个玩意,事实上目前世界上以不穿内裤的民族居多,与文明程度无关。   汉人不管男女其实也没穿内裤的习惯,什么时候开始由全裙装变成有了裤子无法考究,到目前演变成既是穿袍子又会穿上一条裤子,少数讲究人会再穿上一条内裤。   斗阿刚才就看到了荒唐的一幕,不止一个乘坐战车的罗马贵族被风一吹,裙摆被吹了起来,露出的就是胯下那一条皱巴巴的香肠和毛丛,大庭广众下也没在意,甚至看到的人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是觉得再正常不过的样子了。   要是在汉国的凯旋仪式出现袒露性器官的事情,当事人绝对没脸活下去,看到的人也绝对会喧哗。这个是诸夏的知羞的做起作用,本身也不合礼仪,其中的“礼”是关键。   凯旋仪式之后,罗马人就开始了自己的狂欢,吃喝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开始领钱。   “与我们差不多,只是他们没有统计个人斩获。”蔡勉是特地跑过去看了一小会:“他们是士兵多少钱,军官多少钱,贵族又是多少钱,以战胜之后的缴获和奴隶的估价为基准再进行分配。”   “他们没有爵位。”斗阿说的不止是军功爵,是罗马根本就没有爵位这个阶层,贵族的划分非常模糊,看的是家族财力和武力,不是看爵位高低来划分档次:“如果硬要有个区别,就是奥古斯都、议员、护民官、财政官……一直到公民的阶级。他们打赢了战争,不光参战人员会有赏金,居住在都城的公民也有分红。”   以前是居住在罗马城的公民有这一项特别的福利,不但是享受着战争带来的红利,还因为有选票被各个竞选人各种拉拢,小日子总是过得非常滋润,不过现在罗马分裂了,比如君士坦提乌斯的都城是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二世的都城是罗马,尤利安干脆选了埃及,罗马公民想要享受战争红利就得是在那三个地方有房子。   诸夏这边的军功爵其实就是类似军衔,要是严格的时候,得是什么样的爵位才能担任某个职位,要是在战场上担任那个职位的爵位所有者阵亡,就是由在场最高爵位的人替补,不至于一个指挥官死了部队就失去指挥或是乱了套。   像是严格执行军功爵制度的秦军,他们就极少出现某个指挥官死了导致部队混乱的事情。秦军之后的历朝历代不再重视军功爵,是以职位等级来作为替补制度,可是效果真没有秦军的军功爵制度好用。   这个不知名地方的战争结束,属于尤利安的罗马军团开始撤离,属于君士坦提乌斯的罗马军队则是护送汉国使节团踏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路途。   君士坦丁堡顾名思义,就是以君士坦丁的名字来命名,它坐落的位置非常具有战略地位,只要这座城市不陷落,就能一直为欧洲部分阻挡来自东方的敌人。   同时,君士坦丁堡还是建立在海边,有着很便利的海上交通,注定它就算是陆地被围也能从海上获取资源或是支援,就是因为这种便利使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一座不会陷落的城市,得是据有该城市的势力没有了外部的资源和支援才导致陷落。   走了不知道多少里的陆路,是来到叙利亚的一处港口,他们将在这里登船,经由地中海抵达君士坦丁堡。   君士坦提乌斯显然是有做了充足的准备,根据马库斯·马卡的亲自介绍,罗马人调来了四百余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君士坦提乌斯更是出动了自己的私人旗舰专门过来接送汉国使节团。   “长度约三十四米,宽度八米,没有甲板的二层建筑,只有船尾的一个旗舰室,大部分得待在船舱。它的吃水深不明,看模样不会太深。”斗阿看到的是一条长型的桨力和风帆共用的船只类型,两侧的船桨伸了出去导致很像一条蜈蚣:“载员不能超过两百五十人。”   王猛一直在看那艘船的船帆,是被布置在船只靠前的位置,船桅之上有着一个展翅的鹰徽,它被镀上了一层金,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金光闪闪。它的船头有着一个女性的雕像,手里面拿着一杆长枪,成了船只的撞角。   “看他们的船头底部。”斗阿指了过去,以相对专业的角度说道:“那个是真正的撞角,还被特地包了一层铁片。”   别说,地中海的冷兵器海战比其它大洋要特殊一些,地中海的战船基本上都会设计撞角,一般是在船只漫水的水平线位置,开打就是船只撞来撞去,撞沉拉到,黏在一起就轮到互相之间在船体上厮杀了。   “这个是他们最大的船只了。”蔡勉这一刻有着很深的自豪感:“他们最大的船只,也就是大汉的中型等级。”   汉国那边最大的造舰,长度已经达到一百五十米、宽五十米,直白点形容就是排水量吨位超过万吨。   他们其实也看出来了,地中海与太平洋压根就是两个样子,导致的是罗马人造船方面不用太考虑海浪高度的问题,甲板水平相对低一些的同时,结构方面也没有多么讲究。   “这种船要是开出地中海,不用出到太外面的海,近海小一点的风浪就该……”斗阿说到一半自己闭嘴,他本来是会会沉,可他们就要上这艘船,可不想来个乌鸦嘴:“总之,也就在他们称呼的地中海玩一玩。”   他们主要是不知道一点,就是因为船只的类型,漫长的时间里罗马可没少在地中海损失船只,经常是小一点的风暴就能葬送一整支舰队,比较出名的就是苏拉出兵希腊期间,一个军团上了船,都没等踏上希腊的土地,一个军团全给喂鱼了。   “听说会途经希腊?”王猛倒是很期待:“听陛下讲,希腊是悠久文明,风光也相当不错,正好瞧一瞧。” 第832章 到希腊   远古时代的白种人文明摇篮就是起源于希腊,他们在非常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是欧罗巴上档次的文明聚集点。   希腊人挺会玩,什么独裁制度、议会制度、元老制度、宗教制度……几乎是将各种制度试了一个遍,无法说希腊人使用哪个制度期间最强,事实上他们也根本就没有形成统一过,就算是亚历山大大帝也没有做到办到一统希腊。   城邦制度在希腊最为根深蒂固,那就是形成以后贵族制度的根本,决定了贵族掌握了地皮、人力、财力等等资源,并且一再用各种手段加深贵族在平民中的高贵思想,迫使平民服从并愿意接受驱策。   其实约束和使用手段使平民服从并愿意接受驱策在任何制度都会干,有点意思的是希腊这边与诸夏那边都走了一样的道路,那就是建立职业武士阶层,只有武士才有走上战场参战的权利,平民只是负责劳动。   诸夏那边是在战国时代结束职业武士阶段,希腊这边则是一直保持下去,直至罗马人灭亡希腊各城邦,罗马人又走了职业武士的路子,并且保持到现阶段。   “这边的海浪与我们那边比起来就是个小浪花。”斗阿原先其实会晕船,像太平洋那种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地中海压根就不是事:“那就是他们甲板水平这么低的原因了?”   地中海的船只款式都差不多,大船其实就是小舟的放大版,像是罗马战船的船头和船尾根本就没什么弯曲的幅度,就是一条笔直的直线。再来是它宽度不大,会显得比较修长,整艘船除了船尾有个低矮的旗舰室,看去就是光秃秃的模样。   “他们的战船就好像是两面拼凑起来一样。”王猛就站在旗舰室的窗户边,看着船只中间那条凹下去的通道,要是跳下去就直接是船舱一层,浪大一些海水也是打进去:“船只外舷搭着一面面的盾牌,看着就更像是拼凑出来的产物。”   罗马人的战船,因为前方有一个棱形的撞角,实际上就像是一柄开了血槽的厚背剑,中间那条没有顶层的通道,它其实有着许多向上攀爬的梯子,可以提供船舱里面的士兵快速爬上甲板。   甲板之上,四周自然是有护栏,护栏上面就是搭着罗马步兵使用的盾牌,它们到底有没有什么防护加成效果先不提,看上去倒是有了装甲加固的意思,看去其实也是增加了美观。   “你们为什么没有装载投石车或是弩炮?”蔡勉不太确定地问:“是被拆除了吗?”   “我们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将器械装载上船。”马库斯·马卡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只有大型船只才能经过改造装上投石车,弩炮是只需要进行固定。”   蔡勉多少能想象出所谓的固定是怎么回事,应该是用木板将弩炮钉死链接在甲板上,他其实很想说只要在弩炮装个专用底座就够了,可没道理白白去教罗马人变得聪明。   事实上就是那个样子,知晓一件事情或是知识的人看来很简单,可是不懂的人依然是不懂,不过有些东西缺的也就是灵感而已,并不是以自己掌握的技术打造不出来。   真实的情况是,罗马人并不傻,他们有专门给弩炮设计战船底座,款式和汉人可能存在区别,比如不存在大幅度的转角转盘。   船队从叙利亚的港口出发,出海没有多久之后就又再一次看到了陆地,根据马库斯·马卡的介绍,那片陆地是一座狭长的岛屿,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上面因为拥有淡水资源,也存在镇子,同时罗马人在岛上建造了一处物资囤积点,并驻扎了的军队。   那座岛屿在现代被称呼为塞浦路斯,现在是罗马人的地盘,因为它所在的位置特别,经常被来自欧罗巴的军队当做入侵中东的前进基地,同时一旦中东的势力想要入侵希腊半岛也需要先控制这座岛屿。   从海上远远地看去,岛上的镇子非常小,大多数地方是处于一片绿荫面貌,环岛区域则是以石块林立的地方居多,有一个海湾也不知道人工开掘还是天然形成,那里被建立了一个码头,停锚了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   蔡勉寻思着问:“像这种山体低矮的岛屿,风大不大?”   “我并没有去过。”马库斯·马卡实话实说:“听人讲,上面的环境还不错。”   这里是地中海,可不是太平洋或是大西洋,风自然是有风,可等级一般大不到哪去。   王猛想起了庙岛列岛,那里有些岛屿与眼前的这座岛屿环境看着差不多,可是眼前的这座岛屿能看到高耸的椰子树和其它树种,代表着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有被风暴肆虐过。像是庙岛列岛的那些岛屿,一年起码要经受一次风暴,很难能有高耸的树木。   经过那个狭长的岛屿之后,他们进入的就是爱琴海的中部,路途中没少看见或大或小的岛屿,有些是纯粹的无人岛,有些看着却是城镇或村庄林立。   “这一片海域的岛屿数量众多,大多数岛屿上面有天然的淡水资源,可以住人。”马库斯·马卡注视着浅海区淡蓝色的海水,空旷的视野里面一座岛屿独立着实别有一种异样的美丽:“我们的水手大多是来自塞浦路斯行省。”   罗马一直以来就是用行省作为地方行政单位,马库斯·马卡所说的塞浦路斯行省其实是包含了希腊半岛的一部分以及海上的众多岛屿。   之所以说叫塞浦路斯行省而不是希腊行省,很简单的原因就是设立行省的阶段,塞浦路斯那边的战略价值比希腊这边重要许多。   船队本来是应该靠着东边的沿岸航线,问题是汉人们想要参观一下希腊,结果是直接跨过了爱琴海的中部,变成了靠西面的海岸线那条航线。   “希腊的确有许多值得参观的地方。”马鲁斯·乌坛西斯一直都在这艘旗舰上,只是他之前很少出面,到了靠近希腊半岛之后才活跃起来:“临海的海岸线有许多的神庙,我们征服了希腊,保存了那些神庙,有些还在继续接受供奉。”   蔡勉很感兴趣地问:“能看到奥林匹克山吗?”   包括马鲁斯·乌坛西斯在内的罗马人并没有听懂,还是蔡勉说得详细一些,比如奥林匹克众神,他们才算是反应过来。   “你应该称呼奥林匹斯,那才是山的名字。”马鲁斯·乌坛西斯反应过来之后,记起了奥林匹斯山下面好像是有个叫奥林匹克的地方,却没明白汉人怎么知道奥林匹克而不知道奥林匹斯:“那里虽然是希腊众神的起源,可是并没有建造神庙,或是悠久历史里面建造的神庙被摧毁并消失?”   “众神的神庙都在一些城市。”马库斯·马卡想了一下,说出了最出名的地方:“比如雅典,那里就有智慧之神最大的神庙。”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斯巴达区域,你们如果愿意,我们可以登岸。”马鲁斯·乌坛西斯还是很乐意让汉人接触一下希腊文明的产物,那是因为罗马继承了希腊文明,希腊人的全变成了罗马人的:“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阿瑞斯神庙,还保留了斯巴达卫队。那是一支能用三百人抵抗数十万大军三天的军队。”   “温泉关战役?”王猛曾经听刘彦讲过这个故事,有那么点兴趣:“如果不是太远的话,我们很愿意去看一看。”   “是战神庙,还是温泉关?”马鲁斯·乌坛西斯一听是温泉关,本来的热情减少了一些:“继续航行,没有多久就能看到温泉关了。只不过,那里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关隘,就是一个海岸边地形狭隘的通道,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还真就不是什么关隘,曾经的斯巴达人在那里抵抗大流士的军队,是临时用石头搭起了石墙。高没高到哪去,厚也不厚,石墙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复存在了。   “是有希腊裔的罗马人去了赛里斯吗?”马鲁斯·乌坛西斯非常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温泉关战役?”   罗马一再改革,从一开始的真正罗马人才能掌权,到后面异族人也能在罗马获取高位,可有一项基本政策是完全没变,不管是哪个族裔想要在罗马当官,必须要是罗马公民。这个也就导致相当数量的非罗马裔在罗马是高官或是自由人,他们理所当然是有条件前往汉国。   王猛知道温泉关战役是从刘彦那里获知,他不知道也没有那个胆子去问刘彦又是从哪里知晓。   事实上没人敢去问刘彦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情,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不免又会往一些神神道道的方向联系,要不真的解释不了刘彦怎么获得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情报,又对一些欧罗巴的历史那么了解。   他们还是没有去阿瑞斯的战神庙,主要是想去还得向西航行,会耽误不少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时间。   既定航线倒是会经过雅典,船队也需要暂时停靠进行补给,众人乘坐的船只也就进了停船区。   “有点乱。”斗阿是实话实说:“不但停船区乱七八糟没有次序,港口里面的建筑包括摊位看着也是乱七八糟。”   的确是非常乱,到处涌动着人头,各种各样的人挤来挤去,叫卖声和各种喊声形成了喧哗声。   罗马人也看出来了,他们派出了人手,先找到了港口的官员,后面似乎是沟通并不理想,船队就自己蛮干了起来。   “很抱歉让你们看到这一幕。”马库斯·马卡有些羞愧又饱含恼怒:“他们怪我们没有事先通知,用一天的税额当借口,我们只好自己来了。”   这里看着就是一个商业港口,来来往往的大小商船数量挺多,大部分是在外面下锚再用舟进港,少部份有自己停泊位的船只才会驶入港口,属于公共的停泊位早就被占满了。   “没有领航船和引领船。”蔡勉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他们难道不知道有了之后的好处?”   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就像是有些国家只有执政官而没有皇帝,制度中缺失众多职权的官员,社会里面少了相当多维持次序的职业,那都是属于正常现象。   一阵的折腾,港口的官员过来表示严正的抗议,可面对军队的蛮横,港口的人就是再不满也只能是当小受。   “难以想象大秦人怎么会成为这边的霸主。”斗阿迷糊地说:“他们的官职很少,怎么可能把国家管理起来?”   罗马的官职的确很少,可一个职位的权利又会很大,比如护民官不但有民政权还能对军队指手画脚,甚至都能从国家领到番号出钱征兵组建属于自己的军团,偏偏他这支军队又不算是国家指挥序列,是属于家族私军的一种。   “好像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蔡勉感到震惊:“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里竟然能安安稳稳地保持统一而没有分裂,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王猛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要中央保持强大,是强大到能够横扫任何的不服,有谁想要独立就扫灭一个,形成了威慑之后就没人敢于反叛。   有一点王猛倒是没注意到,罗马的中央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强大到能横扫地方,是他们所处的环境接受的文化在起关键作用,比如阶梯式的效忠体系,大贵族有小贵族封臣的体系,维系了整个国家的统一。   大多数时候,罗马是会进入到家族分治状态,进行战争的代价太大,输了一无所有,赢了也不存在通吃,那个时候他们的议会制度就会起到作用,保持良好的沟通渠道,互相之间拉拢盟友之类的,用政治手段去解决分歧,只有嘴巴完全没有用之后才会选择付之武力。   有些话王猛没有说也不敢说,罗马这边可没有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就是统治者不能作威作福和为所欲为,那么至高无上的那张宝座也就没有那么吸引人,不是最高统治者也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非必要谁都不会拿身家性命去拼。 第833章 希腊第一大城?   成为最高统治者之后无法作威作福和为所欲为,那么吸引力肯定是要降低不少。   在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当中,只有少数的最高统治者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是建立在暴力机构全部归属最高统治者的前提条件下,掌握了武力的人自然有为所欲为的权力。   罗马这边的奥古都斯虽然是掌握了武装,例如那些军团,可是并非所有军团的效忠对象都是奥古都斯,再来是各个家族拥有自己的私军。一样是手里掌握着武力,不是一方握着刀子另一方瘫痪在地,想动手就等着打成生灵涂炭,自然也就生出了顾忌。   许许多多的国家,只要是财力足够就能组建家族私军,统治者可以轻易地去剿灭一个或者两个掌握家族私军的家族,可一旦动手必然是会引起恐慌,使不知道多少个掌握私军的家族联合起来,到时候就算是统治者赢了也无法获得太多,输了则是被掀翻在地。   动手的代价太大,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就成了理智的选择,那也就构成了一个政治平衡点,统治者无法作威作福之下,不想要国家乱起来通常就要学会妥协。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各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扩张方向?”王猛对罗马的崛起非常好奇,已经问了不少,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凯撒、苏拉、克拉苏……他们奠定了大秦的强大?”   “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是先贤。”马库斯·马卡说的这个人是罗马在与迦太基战争中的名将:“我们崛起最关键的战争是战胜了迦太基,并最终灭亡迦太基。”   简而言之就是,迦太基不灭亡永远是拦住罗马扩展的拦路虎,要是没有先把迦太基解决了,罗马的崛起根本无从谈起,也就没凯撒等人什么事了,罗马永远是被困在意大利半岛的区域性质强国。   “你说的倒是罗马的扩张规律。”马鲁斯·乌坛西斯非常认真地说:“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就是用手中的剑为罗马开拓出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多的奴隶。”   “我们现在也在干这事。”蔡勉想到了中南半岛,压低声音说:“现在各个家族,他们也在干着相同的事情。”   王猛却是知道一点,情况尽管相似,可内在有着根本性质的不同。   作为汉国统治者的刘彦鼓励各家族外出自己找利益,南方有财力又有能力的家族组建数千武装人员去中南半岛撒欢,北方的家族可以去西域或草原,但是他们就算再有财力也不能无休止不限量地征召人员,武装人员有着严格的数量限制,甚至是组建出来的武装从律法规定而言也属于国家的序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族私军。   罗马这边不一样的。家族私军就是家族的,由各个家族自己征募和挑选人来组成私军,提供武器装备和各种吃、喝,还要给予军饷,士兵发誓效忠的对象也是家族或家族某个人。甚至有这么一个情况,国家没有足够的钱去给军团发军饷,统率军队的军团长自掏腰包出来发军饷,拿着军团长军饷的士兵很自觉就会更改效忠对象,军团哪怕还保持着国家番号,可实际上已经成了军团长的私人武装。   “所以我们在爆发内战。”马库斯·马卡苦笑着说:“君士坦丁堡有二十多个军团,可实际上超过半数以上只挂了个番号序列。”   讲通透了就是,军团长还效忠君士坦提乌斯,那么军团自然还是会为君士坦提乌斯而战。等到军团长不想为君士坦提乌斯作战了,军队直接中立是最好结果,可能随着军团长转而效忠君士坦提乌斯的敌人,那么军团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攻击君士坦提乌斯这个势力。   对了,诸夏那边还没有军饷这么个说法,实际上普通士兵也根本就没有军饷,只有职位到了一定程度才有俸禄,士兵想要发财只能依靠缴获或是国家有没有进行赏赐。不过,士兵在入伍时其实是已经拿到了好处,比方说土地,等于是一次买断类型。   “我们最羡慕的就是你们不需要给士兵发军饷。”马鲁斯·乌坛西斯是真心羡慕,可能是在抱怨,也就说:“乌坛西斯家族每年光是发放军费就是极大的负担,两年前我们家族还能保持三个军团,现在快连一个军团都无法维持了。”   看来罗马到笈多王朝的贸易真的很有赚头,都能维持乌坛西斯家族养三个军团?   王猛等人有了解过,像是马库斯·马卡所在的家族有大片的土地,可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军团,他们顶多也就是维持两百人的家族武装,哪怕是整个罗马能够组建三个军团的家族都没几个,也就能理解乌坛西斯家族该是对汉国有多么不满了。   “他们互相以武力震慑,一直在维持脆弱的平衡。”王猛是等周边没了罗马人,才说:“与我们相比起来,罗马更需要敌人。”   “是啊。”蔡勉陷入了思考,沉吟了一小会才说:“他们讲究血统,又不讲究血统,倒是没有堵住上进的道路。”   没人能说得清楚到底是诸夏那边的制度好,还是哪个国家或民族的制度好,不管是什么制度,其实都是由人来创建规则。   诸夏那边,不管是家族有私军的上古时期,还是没有家族私军的阶段,以长久以来形成的规则,反对天子既是反对国家,尤其是先汉成了朕既天下的家天下之后,天子的权威得到最大的加强。   国家都是天子一家子的财产,除了天子之外的任何人都成了家奴。只是天子有没有真的像奴隶那样去对待,得到的结果也会出现不同。天子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就会相安无事,可一旦天子真不把人当人看,乱子肯定是少不了,最严重就是被掀翻。   诸夏的天子,只要臣民不想造反的话,天子从来只受道德的约束,理论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约束天子。   到西汉时期,董仲舒搞出了天人感应那一套,为的就是近一步的约束天子,可刘彻哪里是个能够受到约束的人,结果自然是高举大一统旗帜和呐喊复仇论调的儒家得到扶持和重视,可是提出天人感应的董仲舒一生都没有得到重用。   在政权方面,实际上先汉的丞相就是用来制约天子的存在,问题是天子觉得很不好,比如刘彻就一再压制相权,后面丞相都成了摆设,出现了绝对的权力失衡,得亏是一直没有解决掉匈奴,要不然国家真不知道会横冲直撞到哪个方向。   目前的汉国,刘彦理所当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得说的是他正处在一个很特殊的时期,既是掌握了武力,也是掌握了神权,并不存在任何的约束。   结果已经显现出来了,整个国家可以随着刘彦的意志做出任何的举动,哪怕是无数人觉得应该停止战事,来将国家从战乱之后的破败恢复过来,可只要刘彦觉得还需要继续对外扩张,军队的征讨就不会停止。   掌握绝对的权力对于一个睿智的统治者来说就可以放开手脚尽情使国家变得壮大和强大,可并不是所有掌握了绝对权力的统治者都会去干正确的事情,那么该统治者就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决策失误中吃到苦果,例如人们着实受不了那个统治者就会起事,国家变得烽烟四起,然后该统治者成了亡国之君。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走路,穿过了码头的市集区域,进入的却是一片住宅区。   不知道是罗马没有规划城市的习惯,还是这边的官员玩忽职守,市集并不是最杂乱的地方,是任何一个地方看着都没有半点次序,是人和建筑物都这样。   住宅区的建筑物乱七八糟,导致的是压根就不存在笔直的道路,甚至很多地方是要走小巷子,可小巷子竟然特么被堵死了,不想绕路只能是搬开挡路的东西。   “这里对于入侵的军队会是噩梦。”斗阿转来转去已经被弄乱了方向:“到处都是杂乱的巷子,又被胡乱放置东西,身处于杂乱无章的建筑群中很难认路,任何一间房屋都需要争夺,要是碰上意志坚定的守军,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罗马人对于城市规划其实还是很有一套的,罗马城就被建得相当富丽堂皇,可问题是划分了高级、中等、低级和最低级区域。高级的区域自然是住着大贵族,是以庄园形式来规划建筑物和各种设施,肯定也有宽大的道路和过道。中等就是小一些的庄园,占地和各种设施要劣于高级庄园。低级则是很普通的民房,模样不会好看到哪去,通道也会是小道和巷道居多。最低级的区域,模样就跟他们现在走的地方一样。   最让汉人受不了的只有一点,空气中满满都是屎尿味,巷子里面要是不小心也能踩到粑粑,甚至会有人都不看下面有没有人就泼下屎尿。   “这是一个屎尿之城。”蔡勉早就用布巾围着口鼻:“如果只是比较城市的卫生,波斯人要比罗马人更文明。”   众人下意识就看向泥泞的道路,一看之下不少人就呕吐了,那是一眼看去全是污秽之物。   在汉国的任何一座城市,反正是看不到像这边这种情况,不是说弯角小巷里面绝不存在屎尿,是没有这么的恐怖。再来是居民的排泄物都是有人定点收取,也就不会胡乱就泼到街道,城市里面绝对不会充满了屎尿味。   有一段时间之后,众人总算是到了一条由石板铺成的道路,关键是石板路上满满都是脚印和泥土,真也没有干净到哪去,好受一些的就是不用再踩着那些肮脏的泥泞了。   石板路通往的方向是智慧女神的神庙,走过一段住宅区之后能够看到一个颇大的广场,还能一眼就看到好一些十分粗大且高耸的柱子,它们支撑着建筑物的屋顶。   广场之中有喷水池和几个被竖立的雕像,要是罗马人没有事先驱赶的话,这里本来应该会挤满了过来休闲的人们。   神庙就是坐落在高台之上,想要从广场上去神庙需要上三道阶梯,正门通道处的左右两旁各自有一个雕像,一个是骑马做冲锋姿态的女骑士,另一个则是站立着手持一块石模。   “雅典娜女神可以穿着战士装扮成为战士,也能手持书籍传播智慧。”   马鲁斯·乌坛西斯这样一介绍,众人才晃过神来,原来两个雕像是同一神灵的不同姿态。   “雅典一直是希腊各城邦中最大的城市之一,当地的人都是雅典娜女神的信徒。”马库斯·马卡比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一边走一边继续介绍:“雅典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城市,常驻人口十万左右,商业也十分的发达。”   刚才众人在穿梭小巷子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手工作坊,制作什么的都有,的确是能看出商业氛围很高。   “十万人的城市,比君士坦丁堡还要多一些。”马鲁斯·乌坛西斯又补充了一句:“她一直是希腊人口最多的城市。”   蔡勉对于罗马治下的人口分布很感兴趣,也就不断地追问。   按照罗马人自己的说法,曾经的罗马城才是最繁华的地方,常住人口一度接近三十万人,可现在也只剩下十多万了。在罗马的疆域范围之内,常住人口超过十万人的城市很少,大多是还是沿海才能有这个规模,他们能被称呼为城市的地方更少,绝大多数的人是居住在镇子或村落。   “君士坦丁堡作为都城才二十七年,之前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马鲁斯·乌坛西斯会特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是他从马库斯·马卡那里了解到汉国有起码三座人口超百万的城市:“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地建设它,会成为一座繁华的城市。”   现在,王猛等人至少了解到一点,罗马人的疆域很大,可是大城市很少,罗马人是分布状态,人口没有过度集中。 第834章 没钱?回去信你妹   “他们的每一个贵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庄园,小贵族能聚拢数十上百人,大贵族能聚拢数千上万人,庄园的规模也就相当于村庄或是镇子。”蔡勉得到的信息不少,接着往下说:“不过,不管是村子还是镇子,收税权和征兵权都属于贵族所有,国家没有资格也没有去收。”   “听说他们还有什么初夜权?”斗阿虽然是在问,可实际上就是想确定一下:“他们这边的贵族可以自己制定法律,有些贵族就规定任何一个新娘的初夜都应该是侍奉自己,而不是去侍奉自己的丈夫。”   正儿八经的罗马人可没有这么搞,他们也不敢去要求同为罗马公民的谁将老婆的初夜给自己,不然绝对是一场血腥拼杀,甚至是灭门惨祸。   那个所谓的初夜权是罗马接受了异族成为贵族之后的事情,例如日耳曼、哥特、高卢这三个民族就有惯例,他们还在部落形态的时候,首领就能为所欲为,睡个女人什么的纯粹属于小事,只是等一些日耳曼人、哥特人、高卢人成了罗马贵族之后,以家族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   “与大汉相比,他们的百姓并不会受到法律的保护。”蔡勉在说一件天大的事实:“只有公民才受到法律保护。而他们的法律是记录在法典之上,法典却是被各种祭祀拥有解释权。”   在君士坦丁一世在位的时候罗马进行了很大的改革,其中一项就是扶持基督教,他还在军队里专门设置了随军牧师。   罗马的随军牧师可不是只光干一些弥撒仪式,他们还从军法官那里抢了一些职权,等于是牧师能够接受祷告,可是牧师也能手持利剑,但牧师的利剑通常是用来干掉自己人。   当前的基督教在罗马空前壮大,按照马鲁斯·乌坛西斯的说法,大主教正在要求武装军队的合法权。   可不是处于灰色地位的家族私军性质,基督教要组建的是从法律上得到允许的护教军,一开始是要求奥古斯都给予装备和器械,甚至还要求应该由国家来支付军饷,可是分裂中的三个罗马君王连自己的军队都快养不起了,哪有闲钱去养一支不在国家编制却要自己出甲胄、武器、器械和军饷的军队。   “他们有了越来越多的信徒。”马库斯·马卡信仰的并不是基督教,按照罗马现在的说法就是信仰旧神,也就是原先的那些神系,不是基督教的上帝和圣子:“相当数量的议员已经皈依基督教,一直在为基督教说话。”   在罗马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上议员,甚至是光有钱都当不上,首先得有一个很好的出身,家族的历史并不一定要非常悠久,家族却是必须掌握着相当份量的武力,或是有着强力的盟友,然后才是得很有钱。   目前的基督教并没有收税权,依靠的是来自信徒的捐献,他们借鉴很多宗教的特色搞出了自己的圣子和圣女体系,一般是专门针对一些大家族的年轻成员进行接收,然后再获得那些家族的捐赠。   “有些家族非常疯狂,不但族长自己成了神职人员,家族产业也换到了基督教名下。”马鲁斯·乌坛西斯的脸色非常诡异:“在罗马的三方势力中,基督教是中立角色。因为罗马分裂了,基督教获取了免税权。”   简单的说就是,君士坦提乌斯、君士坦丁二世和尤利安可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全部没有资格向基督教收税了,很多人看到了这一点投身进去,大多数是挂个名用来逃税,少部分是真的将财产归于基督教充公。   对于王猛等等的汉人来讲,他们对于税收绝对不会陌生,难以置信的是宗教竟然获得了免税权,那在诸夏简直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其实他们是不知道一点,要是历史没有发生改变的话,在诸夏茁壮成长起来的佛教很快也会寻求免税,他们先将大部分的高层变成自己的信徒,然后再争取免税权,那些高层觉得可以将自己的产业(主要是田亩)在佛教下面挂个名,就能享受不交税的好处,结果是佛教也得到了免税权。   从五胡乱华到整个南北朝里面,佛教一直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他们干掉的皇帝就不下于五个,还能左右皇权的更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获得了免税权。   有太多挂名的产业和土地,那些挂名者可能是在某场拼杀中人死家族被灭,那些资产也就名正言顺成了佛教的财产。   佛教有了钱,最重要的是有了数量相当庞大的土地,那就能够聚拢足够多的人手组建军队,再挥舞着金钱大棒,完成了对国家控制。   很相似对吧?在欧罗巴和亚洲,距离那么远的两个宗教,他们在差不多的时间节点干了相同的事情,只是欧罗巴的宗教后面成了欧罗巴的主宰,亚洲的宗教后面却是重新被皇权压制。   “短短数年之内,基督教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马库斯·马卡显然是对基督教没有任何好感,以一种担忧的脸色和语气说:“他们其实早就有了武装,规模谁也不确定,但绝对不会少于五个军团,还没有算上他们已经争取到支持的军团。”   在欧罗巴,拥有护教军队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任何一个宗教都有自己的武装部队,像是之前马鲁斯·乌坛西斯说的阿瑞斯战神庙一直都拥有斯巴达卫队,就是斯巴达护卫队的数量一直都在出现变化。   雅典的智慧女神庙也有自己的武装部队,他们得到通知已经出来列队。   “很传统的希腊士兵模样。”马鲁斯·乌坛西斯指着那群金发碧眼的士兵:“他们穿的是皮质胸甲,小腿上头铁板护腿,武器是长矛,配上小圆盾。”   王猛等人看到的就是一群手持长矛的士兵,每一个都是穿着裙装拥有披风,颜色主要是以白色战袍和甲胄搭配蓝色披风为主,少数才是穿着红色战袍头盔也有扫把头。   “雅典是一座大城,同时信奉智慧女神的信徒众多。”马库斯·马卡很庄重地说:“神庙拥有两千卫队,他们都是雅典娜女神的忠诚信徒,装备都是自己采购,由城市提供军饷。”   “一直是两千人吗?”蔡勉很想问这支卫队听说的,可是没有问出来,改了一个问题:“还是编制会有变化?”   马库斯·马卡和马鲁斯·乌坛西斯对视了一眼,他们或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想回答,沉默以对。   雅典是一座拥有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本地拥有五千的城防军,算上两千智慧女神卫队,那就是十万人在供养七千士兵。这一座城市不但要提供驻守部队的军饷,还要给君士坦丁堡和罗马城那边交双份税额,也就成了君士坦丁二世和君士坦提乌斯共同庇护的城市。   “在我们那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斗阿说的是一座城同时效忠两个君王:“我一直觉得这一边神奇的事情挺多,看来是还没有见到更奇怪的。”   众人自然是要进入神庙游览一下,他们进入的是一个昏暗的室内,里面依然是有着粗大的支撑柱,能闻到很浓的油脂味道。   “入口处的大殿,左右两旁的是护卫雅典娜女神的斗士。”马鲁斯·乌坛西斯指着两边的雕像:“传闻是雅典历史上勇猛的战士才有资格成为雅典娜女神的斗士,永远地护卫雅典娜女神。”   王猛精神恍惚了一下,他不是记得那么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一些片段,某次刘彦在给自己子嗣讲故事的时候,似乎就讲到了雅典娜的圣斗士还是什么?   大殿里面的每一座雕像下面都有一个台位,台位之上摆放着一个石头雕刻的灯台,也能看到一些新鲜的或是枯萎了的鲜花。   马库斯·马卡刚才离开了一下,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木桶,他是走过每一个灯台就提桶倒下一些油。   “将油倒在石拱圆上面,油会被囤积起来,提供灯芯燃烧。”马鲁斯·乌坛西斯介绍道:“我们的传统祈祷仪式就是浇油,浇越多代表越虔诚,愿意还能献花,最主要的是向祭祀捐钱。”   斗阿下意识就看一眼正在掏出钱袋给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里面的人数钱币,他扭头对蔡勉说:“他们这边的宗教,没钱不能信仰?”   话是经过了修饰,其实就是在奇怪原来信仰是需要钱的,纳闷那还是信仰吗?   “他们有神庙卫队。”蔡勉寻思着说:“捐献的钱有用在军饷上面,某些程度来讲就是在捍卫自己的信仰。”   “如果神庙卫队在城市面临入侵也参与防守的话,信徒花的钱倒是不冤枉。”斗阿一边说一边靠近其中的一个斗士雕像,站定了仔细观察一下,走回蔡勉身边继续说:“他们这边的石匠手艺很不错,倒是将雕像雕刻得栩栩如生。”   诸夏那边拥有泥胎雕塑的是佛教,其余宗教主要是牌位和图腾(人物图像)为主,同时除了天子认可的神灵之外,不被天子认可的神灵不能有庙。那么就导致很多神灵其实就是风餐露宿,或是干脆以一块巨石或者什么作为化身。   诸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一座庙,那就是皇城中天子侍奉远古诸神和自己祖宗的地方,任何人没有资格建庙,一旦谁建了庙并祭拜和传播等同于造反。原因是只能由天子来掌握神权,包括但不限制于祭祀权和封神权,谁越界谁就是叛逆,那就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中的“祀”。   两人正聊着天,一个全身包在斗篷里面的人靠近过来并说了一些话。   “他说什么?”斗阿听到的是与罗马话不相同的语言:“不会是来要钱的吧?”   被斗阿猜对了,斗篷男其实就是神庙祭祀之一,还真的就是过来要捐献的。   “……”蔡勉内心是拒绝的,但要顾着点面子,掏出钱袋数了五枚金币递过去:“你们这边的宗教还真是死要钱啊。”   不光蔡勉给了,是进入神庙的人都被讨要了一遍,或多或少都掏出钱袋给了一些,以蔡勉给的最多。   “所以平民一般不会来神庙。”马鲁斯·乌坛西斯含笑看着有些肉疼的蔡勉:“放心吧,给了钱,雅典娜女神会庇护你的。”   后面汉人由了解到一件事实,那就是捐献都会被记名,要是愿意给出家庭地址的话,如果是居住在雅典城内,一旦家庭成员有谁生病了,是能够来神庙请医生过去。神庙的医生能不能医好是一回事,开出药方但不白送药,病人可以到神庙买药,也能去其它地方买药。   得说的是,给神庙的捐献越多,神庙医生出勤的速度就会越快。   “不但担任医者的角色,还有驱邪和祭祖的服务?”斗阿刚才只捐了十个五铢钱,觉得里面太闷就出来透透气,问一样出来的马库斯·马卡:“看他们的模样,是被基督教打压得很惨吧?”   “雅典已经是状况最好的一个。”马库斯·马卡闷闷地说:“数千年以来,雅典只有一位神明,也只供奉雅典娜女神。像是其余地方……很多的旧神信仰正在消亡,被上帝所取代。”   “那个基督教……”斗阿本来不想说,后面还是说:“基督教一直在膨胀和壮大,要是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他们至少会成为这片土地的隐形主宰,甚至直接走向前台干涉政权更替。”   马库斯·马卡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斗阿:“我的看法与你一致。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   斗阿很不负责任地随口说:“简单啊,让你们的王取缔,再大军压上去干掉任何不服从的人。”   马库斯·马卡呆了呆,摇头苦笑:“不行的。他们不但被君士坦丁一世承认,也将触角伸到了方方面面,一旦那样……战争会比正在进行的内战规模更大也更残酷。”   得了,那就是罗马人自己挖坑,还是挖了一个无底深渊。 第835章 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人基本上都需要一个心灵寄托,可以是亲人,也能是宠物,但一般情况下是选择宗教来作为心灵寄托。   到现代之后,明明各种传说早就破灭,比如云层之上有众神宫殿,或是月亮作为神宫,但是飞机每天都在远程来来回回飞,没人看过什么众神宫殿,月亮之上也只有尘埃和岩石,可是宗教并没有因此而消亡。   就算是掌握着高超科学知识的人,他们也会信仰某位神灵,对于他们来讲其实信仰的不是神灵,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寄托,渴望得到藉慰。   很长一点时间里,人们对不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因为不理解才会往神神道道的方向想,宗教氛围自然也就浓厚。   不止一个国家的人民笃信拥有神灵,哪怕是谁都没有真正见过神灵,他们还是相信世界上拥有伟大的存在,并因此而心怀畏惧和敬仰,那就给了一些掌权者绝好的机会,利用神灵去震慑愚昧者,以此来让自己的统治变得更加稳固。   雅典的确是一座大城,不缺少风景优美的地方,尤其是一些天然形成的沙滩。城市里面有华丽的庄园,宽阔而又干净的石子道路,优美又有风韵的喷水池,可更多的是杂乱无章且满是屎尿的巷子。   “大秦人对征服之地的统治很笼统,像是这座有十万人的大城市,他们委任了城主,构建了议会,也组建了驻军,可是……”蔡勉左右看了看,周边并没有罗马人:“城主是当地的大土豪,议员也是本城的富豪,连军队大多也是本地居民。只是把控了护民官和财政官的位置。”   要说罗马人最重视什么职位,其实不是一个城市的城主,是掌握军队的护民官和掌握财政的财政官。   “我打听到的是,大秦人将收税承包了出去。”斗阿一直没理解那个什么回事:“对这个城市定下收税多少的份额,由一些富豪来向市民进行收税,竟然能这样做?”   王猛知道得更多,比如君士坦丁堡每年要求雅典上贡五万枚金币,罗马那边要求雅典上贡四万枚金币,除此之外就不再管了。   所谓的不再管还包括了没有向雅典征兵的权利,相反是雅典一旦遭遇攻击,君士坦丁堡和罗马都有义务派出军队进行支援,那么那些上贡就等于是保护费的一种,搞出来的结果就是雅典只是名义上属于君士坦丁堡和罗马共有,但雅典其实是自治状态。   “在大秦这样的城市很多。”王猛的理解是:“大秦人为了王位爆发内战,让他们失去了对征服异族的控制力。要是三方迟迟没有分出胜负,可以预见那些异族人必将得到真正的独立,大秦人也将失去大片的疆土。”   王猛并没有说错,正是这一场内战让罗马形成了真正的分裂,欧罗巴部分成为西罗马,但是这个西罗马实际上只剩下一个罗马的招牌,统治阶层虽然还有罗马人,不过日耳曼人和法兰克人才是真正的主宰,后面更是干脆抛掉罗马的国名,直接以法兰克的名称建国。真正意义上的罗马人则是被驱赶到了东罗马,后面干脆就没了东罗马,改建为拜占庭帝国。(西方历史只有拜占庭的记录,并不以东罗马这个名字)   他们在雅典参观了两天,第三天清晨的时候才重新登船。   到雅典一行让汉人这边收获不小,看了很多稀奇的东西是一方面,采购到没见过的货物(主要是植物类的种子居多)和奴隶也是成果,最重要的却是更进一步了解到罗马的实质情况。   船队离开希腊半岛之后就不再靠着海岸线行使,他们将直接穿过爱琴海中部。   爱琴海在欧罗巴的名气非常大,许许多多的故事就是围绕着它来展开,比较有名的其中一个故事就是特洛伊战争。   “曾经希腊人就是沿着这一条航线,他们纠集了两万多人漂洋过海,为了抢回那个叫海伦的绝色女人。”马鲁斯·乌坛西斯指着海洋,今天的海浪比以往要大一些,船只的造型决定了稍微大一些的海浪就会使船只变得颠簸:“实际上从海伦跟人私奔,到希腊人出兵是相隔了十年,那个时候海伦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   一场为了利益的战争偏偏要找个夺回女人的借口,结果是海伦出名了,她是不是绝色美女也变得不再重要,两国死了多少人也仅是数字,一场木马屠城记倒是千古流传,也葬送了一名十分有名的勇士。   海浪越来越大,水平线太低的甲板让海水冲过塔盾组成的护栏冲了进来,要命的是罗马款式的甲板中间留出了一条直通船舱一层的通道,使得哪怕是待在船舱一层也会被浇得湿了一身。   “我们可能要掉头。”马库斯·马卡看着前方,感受着吹着的风力:“暂时返回拉克岛,等风浪平息了再前往小亚细亚。”   小亚细亚就是后世的土耳其了,罗马目前是在那边设立了几个行省,小亚细亚就是最靠近欧罗巴部分的大陆板块,曾经的特洛伊就在小亚细亚西南部靠近海峡的区域。   汉人表示很无奈,要是汉国的船开进来,面对这样的风浪别说是返航了,就是船只的颠簸也不会这么地夸张,问题是他们现在乘坐的是罗马人的船。   拉克岛是爱琴海北部其中的一个岛屿,它的周边还有另外的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岛上有几个规模不大的村落,看拴在海岸边的小船和舟,再看撑起架子晾晒的渔网,各家各户的院子里也都在晒鱼干,都是渔村无疑了。   认真说起来,这一片海域的各个有人岛屿,还真的都是渔夫居多。那是岛屿之上耕地太少,或是干脆就没有耕地,生存自然而然是要靠大海。   “我们的水手来源就是这边居多。”马鲁斯·乌坛西斯脱下了脑袋上带着扫把的头盔,伸手抚了抚那头金色长发:“希腊人大多有出海经历,他们的渔夫都会是经验丰富的水手。”   汉人这一路已经见识到那些希腊水手,得承认希腊水手看上去的确不错。   那些在底层划桨的成份会杂一些,金发碧眼的白皮肤系人种不会缺,更多的只是皮肤黝黑的黑皮肤细人种,甚至都能看到罗马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奴隶,而不是水手。   千万别以为一座岛屿就该有白色细沙的沙滩,也别以为岛屿的风景就该十分美丽,大多数风景优美的岛屿都是人工改造,要不然岸边哪怕是有沙滩,其实除了颜色各异又以黄色居多的沙子之外,更多是被海浪拍打得光滑的岩石。   拉克岛明显没有经过人工改造,不存在优美的沙滩,也没有成排的椰子树或是什么绿化,相反是海滩上各种杂物,像是破烂了的渔网,又或者是不知道哪里飘过来的烂木头,甚至还能看到明显是失事后被推上来的破船残骸。   这支船队不是停靠在港口或是码头,其实就是直接冲滩靠岸。这也让汉人搞清楚了一点,原来罗马人的船只是平底船居多,才能驶入浅水区,还特么勇猛地直接驱船撞上海滩。   “这就难怪那么点风浪就搞得船体那么颠簸。”斗阿嗤笑着说:“海洋上用平底船,他们的心可真大。”   那是罗马人势力范围决定了的事情,长期以来也就围绕着地中海在行船,没搞懂平底船和尖底船的区别就不值得奇怪。   对于罗马来讲,到处是浅水区的地中海沿岸,搞出动不动就吃水深六七米的船才是要糟糕,绝大多数地区的码头和港口水深真没有那么深,船只靠岸会成为难题。   “我从马鲁斯·乌坛西斯那边得到一个信息。”蔡勉蹲下去花了一个图,没人看清楚是已知区域的地形。他比划着说:“这里是他们高卢区域,这条海峡的对面有一个超级大岛,叫……萨克逊还是什么?”   其实是不列颠岛,不过罗马人过去作战的时候,当地大多是盎格鲁-萨克逊人,以罗马人的习惯,像殴打高卢又占领地盘之后,就称呼民族名字为地名。   “他们耗费了很大的代价才征服那一座大岛的南部,中部和北部长久以来还打不下来。”蔡勉要说的不是罗马人与岛上各族的战争:“他们称呼那道海峡为魔鬼海峡,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称呼吗?”   不就是英吉利海峡的天气太糟糕了嘛,上一刻风和日丽,下一刻狂风暴雨,罗马人征服不列颠岛的时候,就是因为海峡气候的原因,船只没少被喂鱼,连带军队也是经常在海峡损失惨重。   海峡的气候变换不定,现在又没有足够的手段进行预测,罗马人每一趟运送物资都存在巨大的风险,结果是罗马人在不列颠的驻军一直受到限制,不说是继续向中部进军,后面连维持驻军都显得困难,搞得不得不在那边干了筑长城的工程。   “最大的原因还是大秦人没搞尖底船。”蔡勉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鄙视:“大秦人要么是固执,要么就是掌权者脑子坏了。他们与波斯人打了那么久,又与笈多王朝有频繁的贸易,不可能不知道尖底船的存在,竟然还没有弄清楚尖底船在海上航行更有利。”   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罗马人就是对尖底船不待见,他们很快就要因为无法维持对不列颠的物资供应,然后那边的罗马驻军被不断袭扰,等待死了几个千夫长更是自己主动退兵,那个岛的南部不再归于罗马所有。   “或许不是固执也不是其它……”王猛知道任何的改革都不容易,改革总是会牵动利益,只有更大更多的利益去驱动,才会产生改革动力:“应该是那座岛屿上并没有大秦人非得到不可的物资。”   汉国盯上了倭列岛,起初朝臣也就是拗不过刘彦,想要满足刘彦开疆辟土的心思。后面举国上下发现倭列岛不但有充足的人力资源,竟然特么黄金和白银的储藏也那么多,没得说的事情,变成刘彦就算要阻止,有一个算一个也会吼着必须进军倭列岛。   探索海洋方面,汉人也是发现了海洋带来的好处,海产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各座岛屿都相续发现珍贵资源才是动力,无疑香料的发现就是其中之一,别说还发现了储藏量惊人的铜矿,还有那些香木、宝石、翡翠之类的奢侈品。   “要是那座岛上有金矿或是宝石、香料等等资源,信不信大秦人就算游也会游过去?”斗阿不是在说笑,汉国现在就有人跑到半岛那边,然后身上绑个葫芦就敢往倭列岛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至理!”   他们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罗马人真没在不列颠发现什么珍贵资源,上面的野蛮人还特么十分蛮横和不怕死,获取的利益比想象中少,代价却是超乎预料,就不怪罗马人不去重视不列颠岛了。   “其实上面有一个资源一场丰富。”蔡勉没少打听,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听闻那上面到处能找到黑乎乎的石头,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黑乎乎的石头,除了是煤还能是什么,只是目前煤对于大多数国家没点屁用,汉国那边还是改良了冶炼,才需要用到大量的煤。煤燃烧起来的温度远超木头,有利于冶炼的时候去掉更多的杂质,只要再发现更多的材料配方,煤就是一项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   “大汉的煤也有许多,但是永远不嫌多。”王猛笑了一下,摸着下巴的胡须:“那个岛离大汉太远了……”,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寻思了一下,尝试性地问:“或许可以向大秦人大量采购,给他们继续征服那座岛的动力。”   数十万里的航行,不买别的,就买了一船的煤回汉国?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但是出于让罗马人继续流血目的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836章 抵达君士坦丁堡   船队在拉克岛躲避风浪耗费了两天的时间罢了,船队的人并没有全部上岛,可是仅仅两千人上了这个只有两百余村民的岛屿,仅是两天就折腾得这个岛屿鸡飞狗跳,甚至是将岛上村民的存粮消耗得差不多见底。   粮食没了,村民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开心,那自然是客人花了钱。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到希腊半岛那边再购粮,可不是吃完了就要等着饿死,来人大手大脚的花钱,开心还来不及了。   “其实不用花钱。”马鲁斯·乌坛西斯有希腊的血统,可一直以来是深以为耻,没有半点亲近希腊人的想法:“他们侍奉我们是荣耀。”   实际上并没有花掉多少钱,汉人还给岛上的村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有那么一天要是再有汉人来到这个岛屿,相信岛上的村民会很和善地对待汉人。这个远要比留下恶劣印象重要得多,但王猛等人并不会向罗马人告知这个原因。   船队重新出发之后,依然是沿着前次的航线。这一次倒是没有岛屿恶劣天气,很顺利就通过那片海域,沿途也看到了不少的零散岛屿。   “这一片海域的岛屿这么多?”蔡勉一直很好地扮演着求知欲强的角色:“岛上的村民都是希腊人吗?”   “并不是。”马库斯·马卡指向了北面:“那边是色雷斯行省,它的旁边是马其顿。你们所说的奥林匹斯山,就在马其顿的东南部。”   马其顿啊?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国家,他们的国王一度建立了横跨欧、亚、非三个大陆的强大帝国,可这个帝国就是那么昙花一现那般,随着开创者亚历山大大帝的死去立刻分崩离裂。   亚历山大大帝对世界历史的影响非常大,他不但差点一统希腊,就算是死后也留下了众多希腊模式的国家,尤其是东征之后遗留的国家最多,最大的一个就是塞琉古帝国,甚至是众多的希腊裔在西亚和中亚、南亚都建立国家。   中原王朝一直有一个大夏的传说,第一代的大夏其实是希腊裔建立的巴克特里亚-希腊王国,也就是说秦时和西汉的大夏其实就是一帮金发碧眼的白皮肤系人统治的国家。到东汉之后,史书上记载的大夏有了变化,变成了月氏人、塞种人和阿三组成的国家,也就是贵霜帝国的前身。在东汉之后,中原王朝就遗忘了大夏,等于也是失去了向西域以西进军的雄心,征服的脚步止步于西域。   色雷斯原先是一个希腊模式的部落联盟总称,那边的人皮肤会偏黄一些,大概就是西亚人种的模样,生活习惯以及穿着与希腊人无异。他们就是一个先被希腊人从文化上征服的民族,等待希腊各城邦被罗马解决之后,色雷斯连抵抗都没有就成了罗马的附庸,长久的时间里是一旦有罗马人招呼就该出人去当炮灰。   罗马一开始似乎没有彻底征服色雷斯的打算,但一点都不妨碍罗马人各种调教色雷斯人,并武装进入色雷斯地界抓捕村民当奴隶。   色雷斯也是出过大人物的一个族裔,罗马历史上第一次奴隶大规模起义就是由一个叫斯巴达克斯的色雷斯人领导,但是这支以角斗士为主要领导阶层的起义武装也就祸祸一下罗马疆域的边角位置,稍微侵入罗马的行省立刻引来罗马军团的大股围剿,后面更是被克拉苏以一个家族的力量直接摁在地上摩擦。   斯巴达克斯领导的奴隶起义失败之后,罗马人再也不能容忍色雷斯独立存在下去,罗马军团非常轻易就横扫了色雷斯,征服之后就设立了色雷斯行省,统治一直维持到现在,并还会一直统治下去,直至西罗马嗝屁。   到了接近色雷斯的海域之后,再往前就要进入一个狭长的海峡,它是被两片大陆包在中间的通道。   “南边的大陆就是小亚细亚。”马鲁斯·乌坛西斯目光注视着那一片看去几乎全是黄色的陆地:“我们之前说过特洛伊战争,就是发生在这一片大陆之上。”   海岸边看不到城市,纵然是有人烟也是一些零散的村子。这一片极少能看到成片的绿色,好像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除了戈壁就是荒丘。   “当年的希腊人就是在海峡出口处冲滩登陆。”马库斯·马卡手指一片海滩:“他们在这里以船驻营,与特洛伊人在海岸线厮杀了将近十年。”   “在那个地方。”马鲁斯·乌坛西斯指的地方就是一片空无:“曾经就是特洛伊城,不过现在连一个残存的墙根都看不到了。”   拜托,特洛伊战争是发生在公元前一一九三年,一直打到公元前一一八三才结束,传说中希腊人攻进城就开始了极端的烧杀抢掠,后面更是干脆大肆纵火,一座原本富足且美丽的城市在战火中成为灰烬,后面也没人再去重建。   一座一千五百多年前就被荒废掉的城市,当地又是干燥多沙尘暴的气候,可能附近的人建房子都会去撬点砖石什么的,能留下什么痕迹就怪了。   没开玩笑,就比如长城,仅仅是清末到现代的几十年,某些从明朝建立到满清维护的长城段,附近的村民建房子就会去取材,结果是相当部分的长城段连残存地基都没留下。才几十年都是这样,特洛伊这座城市的死亡是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又能留下点什么?   深入海峡之后,两岸的海岸线风景一直在变,相对而言就是北岸的绿色比南岸多,同时北岸的人烟也绝对比南岸多。   “我们的先奥古斯都曾经有意在海峡建立大桥,不过那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马鲁斯·乌坛西斯比划着两岸:“那该是多么雄心壮志才会生出的想法?”   王猛目测一下,海峡的宽度应该是有个十来汉里,他不知道水深是多少,看水流也相对平缓,寻思着以汉国的科技实力建造一条跨海峡大桥能不能实现,最后的结论是难度会有,但真能造起来。   “如果你们愿意花钱……”蔡勉拖了一个尾音,吸引所有罗马人的注意力:“不是不能造。”   罗马人有各自的神态,大多是觉得天方夜谭,不过却是有人当真了。   “我记得你们的长江和大河(黄河)都有跨河大桥。”马库斯·马卡可是去过汉境,亲自通过那些桥梁:“你们能够在水流喘急的河面建造跨河大桥,海峡这么平缓的水流肯定没有问题。”   马库斯·马卡的一句话让所有不知情的罗马人都惊了,被一再询问就介绍起了自己的所闻所见。   “跨河大桥最多就是两里,这条海峡可是超过七里。”马鲁斯·乌坛西斯满是狐疑地说:“哪怕只是一步都会增加无数的难度,何况是多了那么多。大海的深度也不是河流的深度所能比的。”   罗马人也是以“里”来作为长度单位,只是罗马人的一里相当是现代的一点四九公里,而汉国那边经过刘彦的主持改革,用的是现代的长度单位,一里是五百米。   蔡勉无所谓地笑了笑,他也就是说说而已,罗马人信也好,不信也罢。   要是真的能在这一道海峡建立起桥梁,对于目前的罗马来讲绝对是天大的福音,尤其是对君士坦提乌斯这边更为重要。   马库斯·马卡已经决定当真,一旦抵达君士坦丁堡就会立刻求见君士坦提乌斯告知这一件事情,要是真能将跨海峡大桥给建立起来,或许这一场内战就会更快结束,还是以君士坦提乌斯这一方获胜而终结战争。   各条船只早早就收了船帆,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一直没有断绝。原因是当前季节的风对于他们来讲并不是顺风,逆风之下再升起船帆完全就是与自己过不去,只能是依靠人力船桨来划水带动船只前行。   他们从白天一直航行到黑夜,夜幕降临之后,待在旗舰室的王猛等人发现了外面的动静,由斗阿出去探查。   “他们在抛掉尸体。”斗阿没有多久就回到旗舰室:“连续没有停止地划桨,一些奴隶过劳死了。”   众人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了,航行过程中不止发生一次,一些是过劳死,有些则是病死,要死的是罗马人还会收敛一下,但也是用布包住尸体再丢进海里,奴隶则是直接丢进海里。   “他们号称自己是西方最文明的国家,可很多行为比野蛮人还野蛮。”斗阿感觉夜风有些冷,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随随便便向海里抛死尸,要是被鱼虾吃了倒也干净,被冲上海滩或是带进河流,也不怕惹出瘟疫。”   “大秦这边发生过几次大瘟疫。”蔡勉现在简直就是万事通:“听说他们的伟大人物之一,好像是叫安东尼还是什么,有‘埃及征服者’的称号,就是死在瘟疫传染之下。大人物都能染上瘟疫,可见传播有多广。”   “那他们就是知道瘟疫的可怕,可依然一点都不当回事。”斗阿身躯哆嗦了一下,用厌恶地语气说:“沿途上了岸,进了几个城镇,每一个就好像是超大号的便所,随处可见屎尿,最过份的是居住二楼的人也不看下面有没有人,一盆屎尿就直接倒下来。”   有汉人就中招了,当场是大吐特吐,吐完之后直接操家伙上去,盛怒之下一剑捅死将屎尿倒在自己头上的家伙。   那一次的结果是杀了人的汉人一点屁事没有,那一座城市在汉人离开之前没人再从二楼倒下屎尿,关键却是汉人离开了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杀了人的汉人没事主要是身有爵位,正想要与汉国交好的罗马,他们必然是要尊重汉人贵族。而在罗马这么一个地方,贵族理所当然是要高人一等,非公民的死活也就那样,真要处理起来,杀人的贵族随随便便赔点钱就是了。   “勉非常好奇君士坦丁堡会不会一样是一座街道上满是屎尿的城市。”蔡勉觉得那是相当有可能:“一座城市里满布屎尿,蚊子和苍蝇之多超乎想象,他们出门又在街道上双脚踩满了的屎尿回家,日子就那么过?”   “习惯成为自然。”王猛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可也担忧君士坦丁堡同样是一座满布屎尿的城市:“若一国之都城如此,大汉要重新审视大秦了。”   他们已经穿过了海峡,进入的却是一个像极超级大湖泊的内海环境,得知的是再过半天左右就能抵达君士坦丁堡。   海峡包括这一片内海的航线十分繁荣,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往往,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船上的船桨就没停止划动,以至于能看到的船只每艘都像是在海上扑腾的蜈蚣。   东方出现鱼白之后,睡梦中的王猛被一阵吵杂声音吵醒,他是多多少少听得懂一些罗马语言,连蒙带猜知道已经能够看到君士坦丁堡的轮廓。   从他们的方位看向东面,远远看去又是一个纵宽很狭隘的海峡……不,以其说是海峡,还不如说是闸道。以他们的方向看去,左边是能看到一个城市的轮廓,海岸边有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应该是各种船只?   等待距离越来越近,待在船上的人也能看得更加清楚。他们看到的是一座将城墙建立在岸边的城市,城墙的高度应该是有个三十来米,上面飘扬着许多三角红色旗子,也能看到许多的士兵正在站岗。   “我们暂时停在这里。”马鲁斯·乌坛西斯到了这地方像是换了个人似得,神态上多了骄傲,说话的时候甚至都微微昂起下巴了:“会有人先进去通知,清理出航道,然后会有迎接汉使的仪式。”   王猛在专注地观看君士坦丁堡的一角,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说明了这座城市的海上航线繁荣,由砖石砌成的城墙和上面站岗的士兵说明这一座城市的主人重视城防,看到那一道明显是人工改造的闸道也能说明它的主人很清楚航道的重要性。 第837章 特么上当了!   君士坦丁堡作为一座都城仅有三十二年的时间,在成为都城之前它是一座坐落在海岸边的贸易城市。   因为直接通海的关系,又是处在东西方的交汇点之处,商人们很愿意来到君士坦丁堡做生意,给予了这座城市非凡的繁荣,也让它成为一座东西方文明结晶的城市。   来到欧罗巴的汉人是第一次看到正儿八经的城墙,还是用砖石砌起来的高耸城墙,他们之前看到的城市大半没有城墙,就算是有也是低矮的夯土墙,或者干脆就是一道栏栅构成的防御圈。   谁都知道栏栅防护圈顶多也就是防一防野兽,有军队进攻的话栏栅只是能起到很轻微的阻拦效果,不用什么攻城器械去毁坏,单纯依靠士兵推也能推到,它的功用也就比篱笆墙强上那么一点点,偏偏不管是波斯萨珊境内还是希腊半岛,绝大多数的城市仅是有栏栅围栏。   “海面这边的城墙不是最高的,听说海峡闸道那边的城墙达到五十米,北边和东边的城墙更是有五十八米。”蔡勉赞叹地说:“城墙的基座是采用巨石,上面用泥土和碎石作为核心再砌上砖石,能抵御投石车不断的轰击十天而不倒塌。”   众人是在海面的船上,由于足够靠近城墙,人想要看到城墙上面的旗帜得昂着头,倒是更能承托出城墙的宏伟和高耸。   这一个码头的船只已经在被驱离,干这活的是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城防军。等待码头上的船只被驱赶干净,就是汉国使节团登岸的时候。   “另外的几个小国也派来了人。”马鲁斯·乌坛西斯对这个似乎非常不满:“简直就像是窃贼一样!”   “另外那些共治者呢?”蔡勉好奇地问:“他们有派来人吗?”   马鲁斯·乌坛西斯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有十足的得意,又有很强的笑意。   所谓的共治者其实就是君士坦提乌斯的对手,那就是君士坦丁二世和君士坦斯一世,他们三人曾经为了唯一的奥古斯都名号打生打死。   罗马陷入内战,可他们的内战又显得非常诡异,例如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地屠城,然后是都在交战也没有断绝往来。   君士坦丁二世的势力范围就是后世的西班牙、法国、德国(部分)、瑞士,他有着三个不是那么靠谱的小弟,他们是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   三个君士坦丁二世败亡之前,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其实就和君士坦提乌斯一直在眉来眼去,后面更是直接成了君士坦提乌斯的附庸国。上一次君士坦提乌斯派遣使节团前往汉国,三国的使节团就随行了。   君士坦斯一世的势力范围就是罗马人的发家之地意大利,又与君士坦提乌斯共同制约希腊半岛。   汉人这边的消息严重落后,罗马人也没有向汉人进行透露,实际上君士坦丁二世和君士坦斯一世已经先后死亡。   君士坦丁一世的死是发生在十一年前了,他率兵入侵君士坦斯一世的势力范围,遭到君士坦斯一世的奋力抵抗,那一次成为他最后一次率军出击,兵败之后被杀。   君士坦斯一世则是死在自己的部下手里,不过也是自己找死信错了人。   马格努斯·马格嫩提乌斯反叛杀死君士坦斯一世,没等马格努斯·马格嫩提乌斯整合属于君士坦斯一世的力量,君士坦提乌斯率军杀到,马格努斯·马格嫩提乌斯兵败被杀之后,君士坦提乌斯并没有立刻吞并原先属于君士坦斯一世的地盘,是采取了分治。   也就是说,目前的罗马实际上是已经再一次归于一统,但这些知道的波斯人没讲,当事人自己也从未提起。   其实汉国只要想清楚为什么只有君士坦提乌斯派遣使节团就会晃过神来,毕竟罗马真要是还处在内战之中,其余两个势力才不会眼睁睁看着君士坦提乌斯寻求新的盟友,哪怕是不跳出来竞争,也该是竭尽全力搅黄才对。   另外一点,罗马出现的第二个王室成员也就尤利安一人,尤利安所代表的埃及部分与君士坦提乌斯根本没有敌意,甚至都能统一号令地行动。   不过这一些事情罗马人也瞒不了多久了,罗马人之所以瞒着也是在试探和考验汉国,比如汉国会不会寻求与君士坦提乌斯的敌人合作之类。   还不知道罗马已经归于一统的汉人,他们没有来得及多想什么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小号声,同时码头上也多了很多身穿僧侣袍子的人。   那并不是僧侣,其实是来自基督教的神职人员,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手里扛着十字架高高地举起。这个十字架很美观,表层好像是镀了金,又给装镶了宝石,阳光照射之下简直就是金灿灿又异光闪闪。   神职人员的袍子大体是白色为主,似乎是根据阶级的不同有着不一样颜色的边角镶边,同时袍子上的图案和颜色也各不相同。他们的脑袋上还会戴着一个小圆帽,还是特地斜着来戴,令人怀疑动作大一些是不是小圆帽会掉下去。   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阵美声很突兀地出现,听着应该是在唱什么赞歌。   “主的仆人简直就是无处不在。”马库斯·马卡有着明显地排斥:“他们就不会放过任何重要的场合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赞歌是由数十人来合唱,听声音是男女皆有,他们连头都笼罩在斗篷里面,每个人都是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唱到高亢处身躯就是一颤一颤。   整齐的脚步声混合了进来,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小伙子率先骑马出现,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长袍,头上戴着橄榄桂冠,是在仆人的伺候中下了马向码头位置走来。   “尤利安……”马鲁斯·乌坛西斯看上去颇为激动:“奥古斯都派尤利安前来迎接,真是隆重到令人惊讶的领路人。”   王猛和蔡勉在瞬间完成对视,他们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惊讶。   在汉人的信息中,尤利安是君士坦提乌斯的一个盟友,他统治着埃及以及非洲的一片大陆,是罗马所有共治者中势力不弱的一位。   盟友也就只是盟友罢了,双方的统治者绝对不会轻易到对方的都城,更别说接受指派去干什么活。   察觉到不对劲的王猛和蔡勉并没有什么异动,不管罗马人的政治格局是怎么样,也不管是来了什么重要的罗马人,他们深知除非是罗马要与汉国爆发战争,不然绝对没人敢于伤害。   身穿红色战袍又是一身重甲的罗马士兵开始大股出现,他们一样都是有着骚包的披风,到来之后就在周围形成警戒线,同时以站岗模式在街道上每隔两米就留下一人,形成一条由士兵挡住街道两边的警戒线。   王猛等人上了码头之后,向街道看去惊讶地发现铺上了红色地毯,一直延伸到视线所看不到的远方拐角。   周围围观的人非常多,他们在尤利安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欢呼,喊叫着尤利安的名字。尤利安则是频繁地向围观的人招手致意,迎来了更大的欢呼声。   “来自远方的朋友……”尤利安笑得非常好看,对着王猛伸出了自己的右臂:“欢迎你们的到来。”   王猛知道罗马人的礼节,就是右手互握,但握的不是手掌,是小手臂。这个礼节似乎还有什么背后故事?   尤利安是用汉语在进行问候,说的汉语听上去很纯正,并没有听着怪异的口音。他后面却是用罗马语说话,由马库斯·马卡翻译,说的是他只会那么一句,并且还练了很久。   汉国与罗马的距离实在是遥远到不像话,汉人对罗马非常陌生,但多少是知晓罗马人的一些制度,比如皇帝叫奥古斯都,罗马人也会任命凯撒,凯撒既是罗马的副帝,还能拥有多名的凯撒。   如果王猛的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马库斯·马卡就是称呼尤利安为凯撒,那么前来迎接自己等人的尤利安就是罗马的凯撒之一?   然而并不是那样,实际上尤利安才刚刚结束流放,之前是待在卡帕多奇亚(属于土耳其)的马塞鲁,一年之前才恢复贵族身份。他也不是罗马的凯撒之一,是君士坦提乌斯透露过要册封凯撒的消息,底下的人也就称之为凯撒。   尤利安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叫加卢斯,加卢斯才是罗马的凯撒之一,另外还有两名凯撒,都是君士坦提乌斯同辈兄弟(堂兄)的子嗣,分管欧罗巴和非洲部分的罗马疆域。   “不,我还不是凯撒。”尤利安听到王猛也称呼为凯撒不敢在这种外交上面马虎,否认之后却是又说:“我会在今年与海伦娜结婚,之后才会被任命为凯撒。”   王猛瞬间就听出了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尤利安被君士坦提乌斯所忌惮,需要亲上加亲之后才能得到信任。   海伦娜是君士坦提乌斯的妹妹,然后尤利安是君士坦提乌斯的侄子,要是尤利安娶了海伦娜,那么尤利安就成了既是君士坦提乌斯的侄子也是妹夫,关系还真的是有够乱的,但这就是罗马王室的特色了。   在罗马的历史上,王室近亲结婚的事情非常频繁,比如亲哥哥娶了亲妹妹,又或是亲姐姐嫁给了亲弟弟,甚至都出现过生父娶自己亲生女儿的事情,他们管这个叫保持血统的纯正,然后生出了一大堆的畸形儿或是智障出来。   历史上罗马王室近亲结婚哪怕不是畸形儿或是智障,可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也都带有先天疾病,比如一部叫《天国王朝》的电影,里面的耶路撒冷之王鲍德温四世就属于近亲的产物,他自小就有很严重的皮肤病,一生被皮肤病所折磨,后面也是死于皮肤严重发炎。   “也可能娶的不是海伦娜。”尤利安嘴角勾了一下,耸了耸肩旁,笑着说:“如果贵国的天子愿意与罗马联姻的话。”   王猛表情不变,内心却是留意了下来。他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比如去泰西封的时候,波斯萨珊的沙普尔二世就派人试探过,后面沙普尔二世更是亲自出动,谈的就是与汉国的联姻,可以是波斯萨珊嫁出公主,这个公主可以是沙普尔二世的女儿也能是妹妹,以达到两国成为血亲之国。   当时,王猛给的回复是需要回国进行请示,才能给予正式的回复。沙普尔二世做事非常直接,是挑选出最漂亮的妹妹和女儿,以游玩的名义乘船前往汉国。   “海伦娜非常漂亮,是君士坦丁堡最美丽的花朵。”尤利安并肩与王猛一起走在红毯之上,一直表现出健谈的模样:“她不但漂亮,还是一位十分博学的女学者和艺术家。”   当然了,尤利安和王猛的交谈是在马库斯·马卡的翻译之下进行,一路上是有说有笑,直至到了城门处。   离得很远的时候,众人已经看到城门被特意地进行装点,少不了一些橄榄枝叶和一些彩缎,他们稍微离得近一些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撒起了花瓣,“嘟嘟嘟”的小号声音也是没有断绝。   “我的封地在埃及和尼科美底亚、卡帕多奇亚,主要是小亚细亚为主。”尤利安看到王猛相对明显地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说道:“有一件事情天使需要知道一下,罗马现在并不处在分裂时期。”   王猛一下子就停止了脚步,他这一停也让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很明显,波斯人也没有告知贵国?”尤利安笑得非常阳光,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阴测测:“波斯人一直都不是合格的盟友,他们的小心思太多,实力与之野心从来不成匹配。”   的确,波斯人肯定知道罗马恢复了统一,可一直以来都没有向汉国提起,甚至是在某些方向上误导汉国。   罗马人自己也没有提,可是汉国一点怪罪或是埋怨罗马人的地方都没有。毕竟汉人没问,罗马人又为什么要说? 第838章 你们是在宣战吗?   “贵国与萨珊结盟,这一件事情我无法评价,但是与波斯人结盟从来都不是理想的选择。”尤利安都说不能评价,却又给出了定义,实际上是一件异常不礼貌且突兀的事情。他并没有放弃往下说的想法,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往下继续说道:“波斯人在很久远的时候就没有放弃向东扩张,现在也不会放弃这个执念。波斯人之所以没有向东,是因为我们千年来一直在与他们交战。”   王猛部分同意尤利安的说法,那就是波斯人的确不是理想的结盟对象,波斯人没有多余的力量向东扩张也是因为罗马人的存在。   波斯萨珊的疆域是帕提亚帝国的旧土,但是波斯萨珊的确是在帕提亚帝国旧土的基础上向东边扩张了近千里,似乎是一度还打到西域边缘位置,降服了康居等国,还是等待罗马人再次进军中东才将力量缩回来。要不然波斯人可能就要与汉人发生接触,就是不知道以什么形式的接触,可能是发生战争的概率居多。   陷入内战的罗马人还能稳稳地压住波斯人一头。从罗马人还控制着中东的几个行省,包括一些中东人形成独立就能看得出来,波斯人在面对罗马人的时候总是站在弱势的那一方。   “我们已经形成统一,是在波斯人的阻止下重新统一起来,他们很快就会吃到自己种下的恶果。”尤利安是笑着在说话,声音偏偏铿锵有力,就像是在进行宣言:“罗马军团会再一次进入泰西封。”   两个交战了那么久的民族,互相之间可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谁也不会放弃仇恨,能给对方找不痛快的时候更不会什么都不做。   王猛能够猜测得出来,波斯人在罗马人陷入内战的时候肯定下了一把力气,甚至是出钱资助了某些有野心的罗马人。他现在已经从尤利安这里知道罗马已经再一次统一,那么之前的一些困惑也就能够解开,比如罗马人怎么还有额外的精力和财力去资助阿拉伯人和塞种人、月氏人。   事实上王猛还有另外的想法,他估计罗马哪怕是恢复统一了也是脆弱的统一,是从希腊那边有希腊裔自治,也看到了地方上总督的软弱,再来就是各个家族依然有着强力的家族私军。   王猛非常肯定一点,罗马如果不改变贵族能够私自制定法律的政策,罗马就永远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真实的情况是罗马还真没有真正意义上统一过,他们有多少年的历史,家族私军就伴随着多少年,那是建立在贵族封地的前提之下。而贵族拥有家族私军武力,又可以自己制定法律,一个连法律都无法做到一致的国家,又从哪里来谈什么统一?   出于尤利安表现出来的善意,也是王猛有自己的目的,王猛就将自己的想法以委婉的语言透露了出来。   “天使说得不错。”尤利安还是继续在笑,笑得还很爽朗:“很可惜的是办不到。”   其实是能够办到的,那就是有那么一个强横的奥古斯都将那些不愿意接受改革的贵族全杀了,干脆一点就是灭掉所有的旧贵族,培养出一批新的贵族,来完成这一项改革。但是,真要这样做的话,等于是一切推倒重来,国家也必然会被战火燃烧成为一片废墟,人也不知道会死上多少。   “贵国如果想要做到改革,尤其是牵动所有贵族的改革……”尤利安一脸真诚地问:“会怎么做,或是有人成功过吗?”   “有,在八百二十七年前,我们的一位先贤做到了。”王猛说的就是商鞅变法,因为要走的路还很长,有足够的时间笼统地讲述一下。他还没有讲述完,看到前方有迎接的人,不得不说出结语:“商君的政策一直延续到现在,我们还在享受商君的变法成果。”   尤利安听得很聚精会神,都没有发现前方又有了迎接的人群,见王猛结语说得突兀愣了愣神,往前看才意识到的确不是继续讲下去的好时机。他非常理解地笑了笑,内心却是拿定了主意,有机会还要拜访王猛。   他们是从码头进入城门,又在城内的街道上走了很漫长的一路。   罗马人其实是有准备马车,不过王猛以坐船颠簸想要走一走路委婉拒绝,才使众人步行入城。   君士坦丁堡的确是一座大城,也不知道是街道上铺了红地毯的关系,还是罗马人特意经过清理,是没看到满街道的屎尿。   他们走的街道宽度约是六米宽,两侧是一栋栋二层或是三层的建筑,看样子应该是商铺之类,保持着相对的整齐,要是从远方看就是两排楼房,只不过每一栋建筑物都有自己巷子。   还算笔直的街道大约有一千四百米的深度,被一栋房顶上架着十字架的建筑挡住去路。这栋占地不小的建筑物恰好就处于“T”字分岔路口位置,很远的时候就能清晰看到房顶上显眼的十字架。   从码头延伸到城内的红地毯也就到这里,一群身穿红衣长袍的人簇拥着一个身着异常华丽的青年人,周边更是站着密密麻麻的罗马卫士,并没有平民站在周围。   “那是我的兄长加卢斯。”尤利安好像时时刻刻都会保持笑容,就是说到加卢斯的时候眼神非常冰冷:“他才是凯撒。”   王猛顺着尤利安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倨傲表情的青年。   加卢斯的装扮真的非常华丽,一身金灿灿又雕刻花纹的黄金甲胄,还能看到领口露出来的丝绸,头上有着一顶镶着密密麻麻宝石和钻石的王冠。他是等王猛走得足够近才向前迈步。   “来自遥远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加卢斯一直是微微地昂起头,姿态就是以下巴在对人,他的第一句话还算礼貌,后面却是开口问道:“你们携带了什么礼物,有丝绸吗?”   其实王猛对加卢斯昂头并没有什么想法,他身高一米七以上,加卢斯看着就是一米六左右,可不是要抬头才能对视。   王猛听完翻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需要特地表现出倨傲的一面,也根本不会卑躬屈膝,就是那么自然地笑着,说道:“如果凯撒喜欢丝绸,我们送给凯撒的礼物自然就是丝绸。”   加卢斯听完翻译之后很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看在能收丝绸礼物的份上,他总算是继续迈步向前,并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完成与王猛的握手礼之后,加卢斯看向了安静站在一侧的尤利安,先是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面用着冷漠地表情说:“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尤利安还是在笑,抬起右臂成四十五度,伸出去之后手掌向下,双腿立正原地磕了一下,完成了致意礼节,人走得丝毫不拖沓。   要是刘彦在场估计是要愣神,只因为尤利安刚才行礼的一看就是纳粹礼没什么不同。问题是纳粹就是古罗马的致意礼节,先被意大利人复古搞出来,然后阿道夫·希特勒直接拿去用了。   跟尤利安一块离开的包括马鲁斯·乌坛西斯等一众罗马士兵,马库斯·马卡要是能走也想走,可是马库斯·马卡需要留下来做翻译工作。   “那个家伙是颈椎有病,还是有歪头症?”斗阿说的就是加卢斯,很不满加卢斯表现出来的倨傲,一副看不惯的模样:“像这样的家伙,要是在大汉绝对活不了多久。”   蔡勉“呵呵”笑了几声,斗阿说得有些夸张,但是像加卢斯这样的人在汉国绝不会好过却是事实,更别提会爬上高位。   不是汉人个个斯文懂礼节,是时时刻刻表现倨傲的人绝对不会受到欢迎,哪怕是某个有先天优势的二代表现出这样的姿态,进入官场就要面临排挤,别想着自己二代的身份就是万能的护身符。   “这里是大秦。”蔡勉目光注视着正在与那些神职人员一一握手的王猛,相对随意地说:“他们这里讲血统,就是一头蠢猪也能做领主,只要家族不灭,蠢猪生的儿子依然会是领主。”   “呵呵,不就跟小朝廷一样嘛。”斗阿的祖上是农民,自己早些年前也是农民,现在自己却是有爵者,还能作为使节团的武官进行出使:“大汉消灭小朝廷不费吹灰之力,那些血统高贵的贵族,他们高贵在哪?”   蔡勉并没有生活在东晋小朝廷治下,他的成长也不是在九品中正制的制度之下,对抛弃北方的小朝廷一点好感也无。   “你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一些吧。”蔡勉一路上与斗阿相处得挺不错,算是已经成为朋友:“不要忘记廷尉和征南将军、征西将军的出身,朝堂之内亦是不缺南方人,什么时候得罪人你都不知道。”   “征南将军与征西将军不一样。”斗阿说得理直气壮:“两位将军是在小朝廷覆灭之前已经弃暗投明。便是廷尉也是为陛下立了大功。”   得了,蔡勉觉得和斗阿根本就说不通。   任何国家的任何地方或者说民族,人一样是人,但性情、思想和行事作为都不相同,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就好像罗马人之中有时时刻刻一脸笑的尤利安,也会有时时刻刻一脸倨傲的加卢斯。   “那个尤利安看着就是一个阴险的笑面虎。”斗阿话是那么说,脸上却是有了笑容:“像他这样的人,越多对大汉越好。”   众人已经从尤利安的态度上品味出太多,其中就包括尤利安的刻意交好,但那是建立在尤利安出卖某些罗马人的前提之下,比如提前透露罗马已经再次统一。   “罗马已经统一的消息的确令人意外。”蔡勉脸色开始变差,他很清楚波斯人为什么要误导,也明白罗马人为什么要隐瞒:“大汉离大秦太远,我们并不会主动地去搅动大秦。不过要是有人主动凑过来,能够经得起我们的考验,大汉也能获取利益,为什么不做呢?”   斗阿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在他看来,自己的知识也就那么多,擅长的领域是在战场上,一些阴险的较量还是交给专业人士为好。这么一想,他下意识就看向了随行的汉军。   大部分汉军自然是留在码头,跟随前来的仅有两百人,全是徒步的步兵,他们就站在后面一动不动和一声不吭,队列仿佛刀切,无比的整齐。   前方,王猛与一众人握完手之后,一个身穿红衣的主教还是大主教,邀请他进入教堂,说是要亲自给他做弥撒。   “你们的弥撒就是皈依仪式,对吧?”王猛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大汉尊重任何人的任何信仰,本使并无意皈依你们的主。”   看上去满脸皱纹却是极度肥胖的主教还是大主教,他是真的很希望给王猛办一场弥撒,更加渴望能够前往汉国,给汉国天子也来一场弥撒,然后汉国成为主的信仰国。他既是笑眯眯又是诚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一次马库斯·马卡并没有迅速做出翻译。   “他说什么?”王猛此刻已经可以用冷若寒冰来形容脸上表情:“你按照原意翻译过来。”   马库斯·马卡看着像是在忍耐怒火,先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听?”,后面翻译道:“他说,主无所不在,世界上只有主才是唯一真神,其余都是伪神,终有一天所有伪神都将被消灭。”   王猛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冰冷,是因为他听得懂一些罗马话。   好嘛,这个不知道是主教还是大主教的人,他说他们的主是唯一真神,且不管其他国家的任何民族有什么看法,汉人的天子就是神之一,是不是代表他们也要将天子消灭咯?   “我是不是能够理解为基督教,或者……罗马?在本使刚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王猛笑了,还是笑得非常的肆意:“立刻在向大汉宣战?”   马库斯·马卡异常恼火地将王猛的话大声翻译出去,换回来的是惊呼和怒吼。 第839章 这就开战了?   所有宗教之中,以一神教的侵略性和攻击性最强,他们从创建的第一天起,就抱定了要消灭其余宗教的理念,并且愿意付之行动。   当今就在发生一场由宗教纠纷爆发的旷世大战,罗马人为了基督教正在与波斯人交战,但是这场战争却是波斯人首先挑起。   沙普尔二世干涉了罗马人的信仰,基督教像是被捅到了G点那样立刻蹦起来,两国二话不说相续增兵到前线。   在以王猛为首的这一支汉国使节团出使之前,罗马人就与波斯人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狠狠地碰撞了几次。几场交战互有胜负,总得来说还是罗马人相对占了上风。   是君士坦丁一世确认了基督教传播的合法性,不再像以前穷追猛打和禁止,但君士坦丁一世并没有立基督教为国教,原因自然是有太多的罗马人信仰奥林匹斯神系和各种神系,要是君士坦丁一世强硬地册封基督教为国教,有的是拥有家族私军的贵族跳出来捍卫自己的信仰,不用等波斯人再搞什么幺蛾子,罗马人就该自相残杀了。   基督教在君士坦丁一世在世的时候得到太多的方便,短短十年之内就成为罗马境内一股不可被忽视的力量。后面君士坦丁一世驾崩,罗马因为奥古斯都的宝座又陷入了内战,基督教在其中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三个共治者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离不开基督教的支持,又使得基督教的实力急速地膨胀起来。   在君士坦提乌斯重新统一了罗马之后,罗马的一统实际上非常脆弱,致使君士坦提乌斯不得不倚重影响力非常大的基督教,理所当然又让基督教得到了各种方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得到壮大。   成为庞然大物的基督教实际上已经有干涉皇权的实力,他们在三个共治者内战的时候也的确是进行了干涉。   到现如今,基督教甚至都能发起“圣战”,十数万罗马士兵正在为了他们的“主”与波斯人杀得血流成河,还是那种不需要基督教花钱的捍卫信仰之战。尽管在战场上拼杀的十数万罗马士兵信仰“主”的不足四成,可那真的就是一场为了保卫“主”荣光的“圣战”。   按照基督教总主教和各大主教的想法,他们正在稳步地达到控制罗马的目标,只要这一场“圣战”取得胜利,基督教成为罗马的国教肯定是必然。   罗马人能够干得过波斯人吗?要是看看以往罗马人与波斯人的交战历史,最终得到胜利的总是罗马人,他们也因为获取胜利从波斯人那里抢得盆满钵溢。   这一次的战争,罗马人尽管没有畅快淋漓的大胜,也没有从波斯人那里抢到太多的财富,可那么罗马军团自己的事情,对于基督教来讲这一场“圣战”的发生就是他们最大的胜利。   权力能够使人迷醉,欲望又会致使人沉迷其中,基督教的头头脑脑早就私下庆祝过自己的胜利,他们有能力也有资格去获取更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法律上确定护教军的存在,然后就是让基督教成为罗马的国教,但这并不会是传播“主”的荣光的尽头!   他们志得意满,他们意气风发,他们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汉国使节团的到来又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舞台。不过,他们对汉人的第一次发声,还是自认为带着善意的劝导,却是遭遇到了铿锵的回击。   “什么意思?”加卢斯就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神问道:“宣战,什么宣战?”   尽管加卢斯是在场身份最高贵的人,可是没人去搭理加卢斯,他们或是震惊,又或是茫然,更多的是茫然又震惊,一个个看着昂然站立的王猛,看着王猛那一身由丝绸制作出来的美丽官袍,看着王猛那一脸的无所畏惧,陷入了失声状态。   后方,随行的汉军已经拉下了面甲,他们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撤掉原本的队列,又在更短的时间之内组成了战斗队形,战剑已经出鞘,每一双眼睛都是充满了期待。   与之相对的是,周边的罗马士兵立刻做出反应,他们的口令声中聚集起来,两个龟甲阵很快成型,从两边与形成战斗队形的汉军对峙。   这边的情况被围观的人群看在眼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出现汇集成为喧哗声,有些胆小者下意识要跑,更多的人则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   主教或是大主教,那个肥胖的胖子先是震惊,再来是惊恐,后面却是感到委屈,他变成了全场的焦点,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水,旁边有侍从要帮忙擦拭被推开。   “我们带着友谊而来,并不拒绝善意。”王猛也在看那个不知道是主教还是大主教的胖子,没有刻意的张牙舞爪,相反是看着彬彬有礼:“我们带着刀剑而来,亦不拒绝厮杀。”   “不不不!”加卢斯总算是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由于不了解汉国依然是不得要领:“没人向汉帝国宣战,我们用最隆重的礼节在欢迎着你们。”   “他能代表大秦吗?”王猛指的就是那个不知道是主教还是大主教的胖子:“他的那些话就是在进行宣战。”   加卢斯环视现场众人,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我已经完全被搞糊涂了,谁来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轰隆的声音却是插入进来,听着有马蹄践踏的动静,也有大股人踩踏的声音。   几处街角出现了人马,最前面的是骑兵,后面跟随着步兵,能看到其中的一些人手持军团旗帜,看番号是尤利安的军队。   有新的军队出现,就算是好奇心再强的人也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认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拼杀,丢弃了好奇心赶紧跑路。   在周围,一些楼层原本关闭的窗户被稍微推开,里面有着一双双的眼睛正在观看,要是能够看见眼睛主人的脸,有些是满脸的惊恐,也存在满是兴奋的脸。   结成战斗队形的汉军,一名军官拿起了腰间的号角,他“呜——呜呜——”地吹响起来,很快远处传来了回应,同样是“呜——呜呜——”的节奏。   属于尤利安的部队带来,他们进行整队之后开始推进,做的动作是将汉军隔离起来,武器和盾牌对准的方向却是同样装扮的罗马士兵。   “尤利安!!!”加卢斯对着骑马前来的尤利安发出了怒吼:“你想做什么!?”   尤利安已经换成了一身戎装,与加卢斯那一身华丽丽的黄金甲胄相比起来异常朴素,就是很传统的罗马皮革胸甲,要说有什么华丽的地方,大概就是头顶上有扫把头却是镀了金圈的头盔,还有身后主体为火红颜色却是用金线绣出展翅雄鹰的披风。   “我来阻止一场可能会因为误会而爆发的战争。”尤利安近了才下马,是自己非常利索地翻身下马,没有随扈伺候。他站立之后举起持剑的右手,自己的部队立刻解除了战斗队形,却是依然做出保护汉人的姿态:“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汉帝国,一些作为必定会引起战争。”   主教或是大主教的胖子被尤利安眼睛盯着,先是不知所措,后面深呼吸一口气,昂起头向尤利安大声说:“你发过誓,会用手中的剑保卫‘主’的信仰。”   汉人现在仿佛成了配角,没人再去注视他们,都将视线停留在尤利安、加卢斯和那个胖子身上。   胖子环视罗马士兵一圈:“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发过誓,会为了‘主’的荣光传播挥出手中的剑。”   尤利安正在走向胖子,他没有将剑出鞘,脸上时刻保持的笑容已经没有,是带着明显的恼火:“彼得大主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捍卫‘主’!”原来胖子叫彼得,还是一个大主教。他实在太胖了,胖得几乎没有了下巴,说话的时候脖子间的肥肉随着嘴巴的张合在一动一动,指向王猛说:“他实在太无礼了!”   给予彼得大主教的回应是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厮杀声,众人向远处的尽头看去,那里出现了几杆赤红的旌旗,一队甲骑具装在如雷的马蹄声中推进,不管前面是什么挡路,皆是一路碾压而来。在甲骑具装的身后,哪怕是马蹄声滚滚也无法掩盖那一声声沉重却是整齐的踏步声。   对于罗马人来讲,非常之碍眼的是赤红的旌旗里面竟然有波斯人的旗子,似乎还能看到波斯士兵跟在汉军后面推进,致使任何一个罗马人的脸色都是异常难看。   “简直是……简直是……”加卢斯脖子上满布青筋,脸色也是满满的狰狞:“汉帝国想干什么?联合波斯人攻打君士坦丁堡吗!”   汉国使节团是先到的波斯萨珊,一路上是被波斯人像保护国宝那样地护卫,出了波斯萨珊疆域的时候,沙普尔二世并没有召回一路保护汉人的两千波斯军队,他们随同汉人一起来到了君士坦丁堡。   众人是在城内,是看不到城内汉军吹响号角之后,汉军立刻控制了船只,早就准备好的甲骑具装凶猛地扑向了码头,后面是不断涌出来的步兵。他们暂时还没有完全控制码头,进城的仅是一支先导部队,波斯人极度亢奋地跟了进来,还特意举起了自己的战旗。   波斯士兵在君士坦丁堡之内的出现刺激到了所有罗马人,“嘟嘟嘟”的小号声激烈地被吹响,除了将王猛等汉人围起来的部分罗马士兵,能看到的地方所有罗马士兵皆是在小号声中发起了冲锋。   “尊贵的天使。”尤利安脸色非常难看,他稍微靠近王猛所在的位置,大声说:“误会还能解除,请下令让你们的军队退出君士坦丁堡。”   王猛竟然在笑,他彬彬有礼地在笑,没有刻意提高自己的音量,也没有去管旁边的马库斯·马卡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说道:“说错一些话,总是需要用鲜血的颜色来进行掩盖。”他收起了笑容,想要指向彼得大主教,却是发现那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却依然严肃地说:“那个人,他刚才发出要杀死天子的宣言,是他带来了这一场流血。”   “马卡!”尤利安看向马库斯·马卡,大声问:“这是真的吗?”   马库斯·马卡是唯一一个站在众多汉人群中的异族人,有一些担心会被暴怒的汉人干掉,更多是满心对口无遮拦彼得大主教的怒火,听到发问立即回答:“是的,我以性命发誓,彼得刚才的确说出了那样的宣言。”   那一刻,尤利安的脸彻底变得铁青,加卢斯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其余还在场的罗马人彻底傻眼。   “汉帝国的天子就是天神,就是汉人最至高无上的神灵,彼得大主教明知道这一点,还扬言要替‘主’进行消灭。”马库斯·马卡看上去非常非常的激动:“我早说过了,他们就是一群投机者,是一群为了面包和牛奶没有任何下限的伪君子,是一群会带来灾难的野心家,现在灵验了!”   无形中,罗马人中的基督教信徒和其余神系信徒各自拉开了距离,哪怕是现在也有相当多的贵族信仰其余神系,他们可不想在这一件事情上与基督教有任何的牵扯,尤其是基督教可能带来一场与另一个超级大国的战争。   汉国离罗马太过遥远,但是汉军能登陆信度大陆,那也就有可能登陆罗马,就算是汉军不杀过来,光是汉国支持波斯萨珊,那就足够罗马头疼……甚至是致命的。   “其实这样很好。”蔡勉压低了声音对斗阿说:“任何的接触都离不开流血,只有双方认清楚彼此的实力,才能坐下来进行交流。”   斗阿“呵呵”笑了几声,他在看己方的甲骑具装一路碾压而来。 第840章 随时会翻的友谊小船   汉军的具装重骑兵是连人带马皆是穿着重甲,要害部位还设计了钢板,尤其是战马的前胸不但有钢板防护,还有一支前凸的尖刺。   具装重骑兵的速度快也快不到哪去,但是连人带马皆是身着重甲的前提下,哪怕是速度不快,带来的冲撞力也绝对不是人力所能阻挡,尤其是阻挡的人在没有排列密集阵型的前提之下。   一千多米的距离对于具装重骑兵来说还是太远,他们全力冲击的距离并无法超过一百五十米,那是身着重甲本身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再强壮的战马也没有扶驼数百斤冲刺一百五十米以上的耐力。   一排具装重骑兵无法冲刺到底,那么就需要用到战术。他们是每一排负责冲击一个波次,一排冲完之后就是换下一排,看着就是波浪冲撞战术,很简单却是极度的有效,任何挡路的人不是被骑枪一击倒地,就是成为马蹄之下的肉泥。   罗马人并不是没有组织他们最为擅长的龟甲阵,可是面对汉军具装重骑兵的波浪冲撞战术,没有足够厚度的龟甲阵哪怕是能挡下一排汉军具装重骑兵的冲撞,或是挡下第二次冲撞,但根本就挡不住第三次冲撞,队形很快就被撕裂,然后就要迎接第四排的冲击,很快整个阵型就瓦解掉,不跑就等着战死当场。   这一场战斗爆发得相当突然,尤其是对罗马人来说更是这样。他们是准备了欢迎仪式,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汉军会突然暴起。   或许也不能说是汉军突然间的暴起,是彼得大主教发出了战争的宣言,他扬言要替自己的“主”消灭其余的所有神灵,那么就是向所有的宗教宣战,其中就包括了不是宗教国的汉国,谁让诸夏的天子就是神灵。   王猛面对有人扬言要干掉自己的天子必须强硬,就算是他会死在这一次战斗,那也是为了捍卫天子而死,将会载入史册,注定名留青史。   其余的汉军更是要战斗,他们已经发誓效忠天子,愿意为天子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便是全军覆灭在这个遥远的国度,他们也不会白白牺牲,也许是两年后,可能是更久,无数的汉军将会出现在的君士坦丁堡,用铁与火来告诉罗马人自己曾经究竟是做了一件何等程度的蠢事。   “派人寻找彼得大主教!”加卢斯喊得歇斯底里:“一定要找到他!”   加卢斯绝对有情绪变得歇斯底里的理由,他是这一次迎接仪式的最高负责人,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自己的部队正在大量的战死,战斗也是发生在君士坦丁堡,不管输了还是赢了,已经被永久地钉在君士坦丁堡城市历史的耻辱柱上面。   “调集更多的军队吧。”尤利安的脸上已经重新有了笑容,又开始了他时时刻刻的微笑:“不管起因是什么,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汉人投降之后会得到应有的待遇,波斯人全部必须死!”加卢斯对这一场战斗的最终胜利坚信不疑:“这里是君士坦丁堡!”   现在的罗马都城是君士坦丁堡,已经不是意大利的罗马城。原因自然是罗马的唯一奥古斯都在君士坦丁堡,最高统治者选择哪里,一国的都城就在那里。   城市内满满都是喧哗声,对于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来说,谁也没闹明白好好的一场迎接仪式怎么变成了拼杀,爆发在君士坦丁堡城内的战争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完全使人措手不及。   拼杀原本只是发生在码头和西城门,后面蔓延到西城门的主街道,随后又向着西城区扩散出去,没有多久却是整个城市混乱起来。   一个城市,尤其是人口众多的城市,绝对少不了那些小偷小摸的人存在,每当城市陷入混乱的时候,就是他们尽情浑水摸鱼的时刻。他们会寻找任何的机会增加自己的财富,街道抢劫和入室抢劫将会短时间内激增,少不了又会发生强奸和杀人等等更恶性的事情,甚至有人会故意纵火。   君士坦丁堡的位置是一座东西方文明的交汇点,城内可不光只会有罗马人,其实这个城市不到十万的人口之中有六万左右是罗马人,剩下的就是其余民族,其中就包括数量不低于一万的波斯人。   波斯士兵在君士坦丁堡之内与罗马士兵爆发交战不是什么秘密,波斯士兵在罗马的都城持械拼杀,杀的还是罗马士兵,罗马人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们之中的公民二话没说穿戴甲胄手持武器向着战事爆发的地点赶去,一路上看到波斯人就会动手,军队间的拼杀蔓延到民间,演变成了不同民族之间的流血。   先是普通的波斯人被卷了进去,然后是其余各个族裔,有罗马老爷一怒之下杀死自己的波斯人奴隶,极度惊恐而又不想死的其余奴隶只能反抗,又让奴隶被卷入了这一场突然间爆发的战争中去。   “城市彻底乱起来了。”王猛可以看到城市内已经多处升起了浓烟,耳朵里听到的是不断的惨叫:“我们并不是来攻克君士坦丁堡,应该收手了。”   蔡勉点点头,说道:“以军事的角度来讲,这一座已经乱起来的城市的确是有机会攻克,但我们真的不是来攻城。”   “不应该由我们首先停手。”王猛转头看向斗阿,说道:“派人沟通波斯人,让他们退出城区。”   斗阿行礼却是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王猛还有后话。   “告知我们的士卒,用最快的速度瓦解交战敌军的抵抗。”王猛想了想,又接着说:“控制住码头,不过不要多做杀戮。”   斗阿这才唤来亲兵,差不多是将王猛的话给重复了一遍,才伸手入怀拿出半片的符节递出去。   亲兵接过符节行了个军礼,他离开几步又召唤了几个人,一同离开。   君士坦丁堡彻底乱了起来,一座自己陷入混乱的城市,城门的控制权也被夺取,军队一再试图推进却是一直被碾压着后退,对城市来说已经等同于被攻进城内难以反扑。   “我们一直在败退。”尤利安的军队也加入到对汉军的拼杀,他还能对着不远处的王猛露出笑容,后面将视线转到加卢斯身上,说道:“我刚才看到几个汉人离开,你猜猜他们是去做什么。”   “我讨厌你那张带着假笑的脸。”尽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加卢斯却是一直都不喜欢尤利安,甚至可以说非常的讨厌:“有什么话就说,别玩弄你的把戏。”   “我猜测他们是去让波斯人退出城。”尤利安很相信自己的智慧,他再一次看向了王猛,对加卢斯说道:“汉帝国的天使一直待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做出防备弓箭的动作,他坚信我们不会杀他,也证明这一场战斗并不是汉帝国想要的。”   “这一件事情彼得要负全部的责任!”加卢斯很强调这一点,也没在彼得的名字后面再加上尊称:“这一点你需要替我证明!”   “赛里斯人非常自信,他们也坚信自己是已知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尤利安没有回应加卢斯的请求,要是这一次事件能打击到加卢斯,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愿意伸手拉一把。他关注了西城门的情况很久了,已经观察出一个事实:“除了第一波约六七百的汉军之外,没有新的汉军涌入城市,他们在保持自己的克制,用这个信息来向我们表明并没有攻下君士坦丁堡的意图。”   “他们攻得下来?!”加卢斯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偏偏根本笑不出来:“君士坦丁堡不算你和我带来的军团,本身有三万精锐近卫军团,还有十万的市民!”   的确,一国的首都,哪怕一开始是措手不及,可是只要驻军反应过来,层层地阻击,再利用地形优势稳步推进,只要数量上不是劣于攻方太多,又或是内部崩溃,哪又是那么好被攻克的。   “很快就没有十万市民那么多了。”尤利安在说一个自己眼睛没有看到,却是必然的结果:“波斯士兵进城,城内的波斯人会成为替罪羊,他们就算不死在这一场混乱,后面也会被驱逐出城。”   加卢斯不喜欢尤利安,可他要承认尤利安很聪明。现在他在想的是,驱逐波斯人的事业中有多少油水,能不能依靠搜刮来弥补自己的损失。   尤利安却是在奇怪一点,加入拼杀的罗马士兵除了他自己的还有加卢斯的,也仅是一开始站岗警戒的驻军加入,应该前来参战的驻军一直迟迟没有出现。   加卢斯比较突然地一声大喊:“防线破了!”   尤利安有眼睛可以看,汉军的具装重骑兵实在是凶猛到不像样,离得最近的汉军具装重骑兵已经抵达百米之内,更能看到身穿重甲的汉军也推进过来,他们引以为傲的罗马军团不是在慌乱后撤,就是在四散溃逃。   当第一名汉军具装重骑兵与保护王猛等人的汉军会合之后,更多的具装重骑兵抵达,他们的到来让汉军的队形发生了改变,步兵在外侧,具装重骑兵在内侧,成为一个拉长了的椭圆形。   后面的具装重步兵相续抵达,汉军的阵型又一次发生了改变,外围全是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或是双手持着阔剑的具装重步兵,里面一层是原先保护王猛等人的士卒,再往内则是具装重骑兵,相反王猛等人一直是待在军阵的外围,离一直停留现场的加卢斯和尤利安等罗马人最近。   狭长的街道已经没有厮杀,往西边一直延伸到几座西城门的方位是汉人,东面一侧的人则是罗马人,双方就在这一条狭长的街道静立着。   “我要上前。”尤利安将剑收回剑鞘,对着加卢斯笑着问:“你来吗?”   加卢斯很犹豫,他看到的汉军是金属甲胄上面一身的血迹,甚至都能看到一些人的肢体和器官挂着,看上去非常的血腥。然后是,他真不知道汉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一眼看过去,骑马的士兵是不清楚,双腿站在陆地的汉人普遍都是铁塔一般的巨人。   尤利安没有得到加卢斯的回应就自己迈步向前,他走得非常的悠哉,就好像是漫步在花园一样的随意,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警戒状态的汉军士卒像是事先得到了示意,面对走来的尤利安没有做出过激行为,还等尤利安走得足够近的时候自己裂开阵型的口子,等尤利安走进去的时候也没有重新合上。   “赛里斯人太高大了。”加卢斯看着尤利安走上去,身形对比之下,尤利安的身高竟然要矮最近的汉人差不多半个身躯:“我们有必要弄清楚赛里斯人是怎么样的饮食习惯!”   尤利安面对王猛的时候其实还好,就算是靠近蔡勉也不会过份地觉得自己矮小,但是他走在满是二米大汉以上的士兵队列中,一度怀疑自己走进了巨人的国度,或是自己突然间成了侏儒。这一点令他非常的不爽,却是无可奈何。   没毛病,汉军中的具装重步兵都是有硬性的要求,首先身高必须高于一米九,也要足够的强壮,后面才是在训练中增加负重和耐力、体力、战技之类。由于有这样的硬性要求,首先就刷掉一大批人,后面的训练中又会淘汰掉一批不合格的人,留下的就是更有体格优势的人。   “哇哦!”尤利安站在一名具装重步兵身侧,他比了比自己又指着具装重步兵,对着王猛问:“赛里斯人有巨人血统吗?”   王猛愣了一下,蔡勉和斗阿,包括附近的汉人基本都有点意外,只因为尤利安竟然是用一口非常标准的汉语在说话。   “我们是汉人,不是赛里斯人。赛里斯在你们的语言中是丝绸,而汉人就是汉人。”王猛同样是脸上带着微笑,走近尤利安,说道:“本使的身高不会再增长,我们差不多一样的身高。”   尤利安无视了自己与王猛有半个脑袋的身高差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王猛再一次完成握手礼,轻松地说:“既然波斯军队已经退出城去,我们现在可以去见奥古斯都了吗?”   王猛颔首道:“当然。”   非常多的人脑子有些不够用,君士坦丁堡还是一片混乱,两个在场能做主的人却好像是刚刚根本没有发生厮杀,整座城市好像也一片歌舞升平? 第841章 并不算完   罗马在西方,汉国在东方,两国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陆地的中间还相隔着数个国家,其中就有波斯萨珊这么一个雄踞中亚和西亚、中东的帝国级国家。   在目前的情况中,不管是汉国还是罗马,双方都不会选择与对方开启国战,哪怕是会产生冲突也会克制在局部,更多的将会是小范围的竞争。   按照罗马人的意愿,他们更加愿意与汉国进行修好,尤其是汉国已经掌握了从遥远东方到遥远西方的海路,那更是要尽力地交好,不为别的,单单是海上贸易就将为两国产生出无数的利益,可以让非常多的人吃得流油。   不过,罗马人是想和汉人交好,但不代表他们会无下限地进行忍让,比如君士坦丁堡的这一场厮杀,并不会因为王猛答应尤利安一块去见君士坦提乌斯而结束,可以是在街头继续打下去,也能是以其它形式继续。   “波斯人必须付出代价。”尤利安对波斯萨珊的恶感相当强烈,那是他的封地位置首先决定的事情:“请天使理解。”   “波斯人并不归于本使管辖。”王猛傻了才替波斯人拿主意,他还得说:“他们是保护本使而来,参加也是为了保护本使的战斗,本使有责任给予庇护。”   尤利安对于王猛先甩锅后面又严词要保护的表态蹙眉了:“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我们的都城。”   “大秦人在大汉得到了保护,他们只要不触犯大汉律法也没有人会去歧视。你们的使节团到大汉受到了隆重的接待,没人喊打喊打,更没有任何人宣告大秦皇帝的死刑。”王猛停下迈步的双腿看着尤利安,问道:“传闻基督教是大秦的国教,他们某种程度能够代表大秦,那么彼得大主教的态度是不是大秦的态度?”   “就如同你们不是赛里斯人而是汉人那样,我们是罗马人而不是大秦人。”尤利安这一刻无比痛恨彼得大主教,问题是本着自己是信徒的关系,还是要对基督教进行维护:“某些程度上基督教的确是能代表罗马,但彼得大主教无法代表罗马,能代表罗马意志的只有奥古斯都。彼得大主教同样无法代表整个基督教,他只能代表自己。”   王猛对尤利安的外交辞令不置可否,一场厮杀下来,汉国的意志已经得到展现,同时也让罗马人知道了汉人的不好惹,除非是真的要开战,还在步步紧逼只是获得更多的政治筹码。   整个城市还处于混乱状态,一直没有看到影子的君士坦丁堡驻军其实早已经出动,却不是向着西城区主街道而去,是前往其余区域镇压混乱。从这一点能够看到君士坦提乌斯保持着最大的克制,要不然君士坦丁堡驻军大批加入到与汉军的厮杀,后面双方估计都不好下台。   “我用最大的努力学习了你们的语言,与我相同努力的罗马贵族非常多。”尤利安看到王猛脸部表情变得柔和,诚恳地说:“彼得大主教的错误让我们双方都付出了流血的代价,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一次错误的误会并不会让罗马与大汉变成生死仇敌,相反我们的关系会因为这一次流血变得更加紧密,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利益。”   王猛径直问道:“扬言要杀死我国天子的彼得大主教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很抱歉我无法给予你最终的答案。”尤利安的确不能在这一件事情上做主,他说:“奥古斯都会与总主教进行沟通,会有什么样的结论需要总主教与各大主教开会做出决定。”   “是吗?大秦的神权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连你们的皇帝都不能进行干涉?”王猛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挑拨离间:“像这种国中之国的现象,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尤利安有些词语没有听过,却是能够大概了解意思。他无法进行反驳,目前罗马的国中之国太多了,各大贵族的封地,相当多族裔的自治,基督教的势力范围尽管零散却是最为庞大的一个势力。   两人在前迈步,身后是跟着汉军士兵和罗马士兵。   汉军是轻甲步兵和具装重步兵列成两排,他们行走的位置是在左侧。   罗马士兵看打扮全是重甲士兵,他们也是成为两个纵队行走在右侧。   这一支队伍要前往的位置是内城,一路上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乱和满是狼藉,街道上倒卧着死尸和伤者,不少房屋的房门被破坏,连带房屋内也是杂乱得很。   有君士坦丁堡的驻军在为他们开路,遭遇到持械的人,是罗马人就进行驱逐,不是罗马人则是干掉或是俘虏。   尤利安的脸色非常难看,多次看向王猛欲言又止。   这一场本来不应该发生的战斗显露了君士坦丁堡的脆弱,一国的首都竟然会因为局部的拼杀导致全城皆乱,是不是说明至少君士坦提乌斯的统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稳固。同时,罗马人像极了十足的没有安全感,又显现出了罗马整体的虚弱状态。   “西塞罗从赛里斯写了很多的信件回来,令我们从描述中知道赛里斯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尤利安见王猛继续称呼罗马为大秦,那也就继续称呼汉国为赛里斯:“赛里斯驱除了胡蛮,将残暴的胡蛮进行灭族,重新恢复了正统赛里斯人对那一片大陆的统治。”   王猛没有吭声,仅是点点头,示意尤利安继续。   “毫无疑问,同样是赛里斯人,可是贵国的天子带着北方赛里斯人组成的军队十分轻易就消灭了南方赛里斯篡位者建立的国家。”尤利安用非常不明白的表情问道:“赛里斯刚刚恢复统一,西塞罗说赛里斯内部民生凋零,可是赛里斯不但向南进行扩张,也向北和西北进行了扩张,甚至出兵信度,你们是怎么维持庞大军队的后勤?”   “大汉拥有将近五百万的奴隶,还有数量不低于一百四十万的仆从国劳力。”王猛笑了笑,他知道罗马人拥有的奴隶可比汉人多得多,可罗马人使用奴隶的方式并不正确:“大汉一直维持不低于一百万的军队,但并不是每支军队都是野战部队,有着相当数量的徭役兵。”   汉国在编的一百万部队之中只有不到二十万是常备军,其余就是徭役兵的性质,比如负责戍卫的郡县兵和负责生产的屯田兵。徭役兵其实就是义务兵,与现代不同的是在籍的汉家男儿,他们每一年都需要服役至少三个月,每一个人什么时候服役和结束服役都不一致,也就让在编部队的数量看上去那么庞大。   “多少?!一百万的军队?”尤利安看样子是被吓到了,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又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猛,满脸的不可思议:“赛里斯维持一百万人的军队,还在不断向外用兵,西塞罗所说赛里斯民生凋零是假的?”   罗马一个军团普遍是两千人,军团数量最多的时候是在赛维鲁当奥古斯都的时期,也就是在赛维鲁当奥古斯都的时候罗马彻底地解决了宿敌帕提亚帝国,可是在赛维鲁要再接再厉解决日耳曼这一个敌人的时候却是因为叛乱被杀,再随后罗马自己不断发生叛乱,开始了军官皇帝执政时代。   塞维斯当政时期有四十八个罗马军团,可是那个时候每个罗马军团最低编制是六千人,编制大一些的罗马军团在八千五百人到一万之间,取每个罗马军团的最低在编人员数值也将近三十万在编士兵。而这个已经是历代罗马王朝中军队最庞大的一个,并且没有算进那些附庸种族的炮灰。   尤利安尽管被流放,可是他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又迅速进入到国家决策层,很清楚君士坦提乌斯统治下的罗马有多少军团番号,不算贵族私军的话是有六十七个,但每个罗马军团也就是两千人到两千五百人,也就是说属于国家编制的士兵大约有十五万左右。   想要成为罗马的士兵,公民是其基础之一,但并不是当兵之后才是公民,实际上父辈只要是公民子嗣也是公民,同时平民只要得到推荐或是经过考核也能参军,平民参军服役多少年或是立下什么功劳之后也会转变成为公民。   尤利安私底下有算过,要是最大程度地征召公民的话,罗马能够组建出一百六十个左右的军团,可这也就是三十二万左右的军队数量,再加上一些附庸种族的炮灰部队,罗马能够掌握的军队顶破天也就五十万。他还更加清楚一点,就算是将贵族的私军算进去,至多也就是将五十万军队的数量增加到七十万左右,反正是离一百万士兵的数量还挺远。   “冒昧地问一句……”尤利安并没有把握王猛会回答,甚至就算王猛愿意回答,说出来的答案也觉得只能当做参考:“如果贵国天子认为有必要扩编,赛里斯最多能武装出多少军队?”   “两百万,三百万,四百万……”王猛轻笑着不断念出数量,后面却是反问:“有意义吗?”   尤利安懂了,只要汉国的天子愿意,任何一名汉人都会响应号召,那是王猛在表达汉国天子深得民望。他还知道王猛为什么会问有没有意义,能武装出多少士兵看的是国力,武装起来之后的后勤提供才是限制。   两人一路聊天,双方从对方那里都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却是没人保证那些信息的真实性,但这一次谈话也是相当的有意义。   到了内城的城门处,王猛被告知最多只能选择十名士兵跟随,其余的士兵需要停留在这一边,侍从最多也只能携带二十名。   “本使需要解下佩剑吗?”王猛一边问着,一边解开士兵携带的一口箱子,从里面拿出了符节,就是能代表天子的一种节杖,还拿出了一个布囊,从布囊里面挑出了一件披风:“如果能第一时间见到贵国的奥古斯都,本使需要一点时间进行必要的准备。”   王猛会这么问,是汉国那边哪怕是有使节团过去,可是绝对不会第一时间得到天子的谒见。那些使节需要先去鸿胪馆学习礼仪,就算使节都学会了,可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天子也是未知数。   “是的,奥古斯都已经在等待。”尤利安是努力学了汉语,可是关于汉国还是无比的陌生:“有什么问题吗?”   “并没有。”王猛才不会将内心的意外表现在脸上:“那我会尽快做好准备。”   其实王猛已经在怀疑罗马的实力,是一场战斗就让罗马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乱起来,也是过来之后竟然能够立刻见到奥古斯都给予的判断。他前往波斯萨珊,抵达泰西封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沙普尔二世,是先被安排住所好好地休息了五天,也接受了波斯人的礼仪老师教导,甚至还了解了波斯人的历史,足足又等了十天才得到沙普尔二世的接见。   一国的首脑,尤其是越强大的国家,首脑哪里是那么好见。只有一些弹丸小国的首脑才没有矜持,也是想矜持都矜持不起来,别说是一个强国的外交官,就算是他国富豪也是分分钟想见就见。   王猛已经将该穿戴的穿在身上,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多了一条绣有王室图腾的披风,胸前也多了一些布袋,同时也是手持天子节。   那些布袋可不止是布袋那么简单,里面其实是装着一些特殊意义的东西,例如一些苻牌,又有军苻,同时还有香草以及一些汉国的花草(已经干枯),每一样都有着代表的特殊意义。   所谓的天子节就是一杆节杖,顶端是一个三叉戟,又有一些动物的皮草以及尾巴、翎羽之类,还挂上了铃铛。   “奥古斯都非常重视与赛里斯的友情。”尤利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可是又偏偏没摸到关键处,掩饰了自己的困惑:“当然了,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误会,等一下可能会出现一些小状况。” 第842章 请你们战死在这里   包括王猛和蔡勉等人并没有被解除武装,佩剑依然悬挂在腰间,士兵手里本来拿的是什么武器还是什么武器。   斗阿是留在了西城区,那边的交战尽管已经停止,可是汉军还控制着西城门,甚至已经对码头完成了控制。   汉人一直控制城门不是什么好事,斗阿得到王猛的示意,让将城门的控制权转交给罗马人,同时码头也要重新交给罗马人。   汉军将西城门和码头的控制权都重新还给了罗马人,对船只的控制权却是没有放弃。他们还在码头的区域设立了自己的警戒区,从城内退出来的汉军返回了船上,另外一批没有进城的汉军是在划出来的地盘进行警戒。   说到底王猛真不是来对罗马宣战的,发生厮杀真的是一场意外,罗马人保持了克制,汉人再牢牢控制城门就有点不像话。   原因?这里是君士坦丁堡,距离汉国有数万里路途,汉人只来了三千左右,虽说是男人和女人都能拿起武器,可真正的战兵也仅是一千七百不到,再加上两千左右的波斯人,战力拢共也就五千左右。   君士坦丁堡有三万驻军,还是罗马人的精锐近卫军团,城内还有六七万的罗马人,甚至是数量更多的奴隶之类,猜测是能武装起五六万人,是汉人和波斯人的十倍以上,更不用说周边全是罗马人的地盘,罗马人只要愿意还能调遣来源源不断的援军。   要是罗马人真的下定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能将汉人包括那些波斯士兵歼灭在君士坦丁堡,继续控制城门也仅是在罗马人要动手时有点意义,使罗马人多流一些血,还表达出了汉人的胆怯。   王猛笃定罗马人会继续动手,却不是军队的大规模交战,应该是邀请汉人这边选出勇士去参加竞技场的角斗,以此来争回面子的同时来打压汉人的气焰。   只要罗马人提起,汉人绝对不会拒绝参加竞技场角斗,任何一名汉人都深知到了异国他乡不能表现得怯弱,要不然就要任人鱼肉。   汉人不愿意去无理由地蛮横,也不会任意地受到欺凌。要是在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时候,有了异族入主中原的历史摆在前面,便算是血溅五步也要表现出汉人该有的气概,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软弱的民族必定遭遇不幸,干不过也应该发出自己的呐喊,用血性来告诉异族汉人绝对不好惹。   “天使笃定大秦人的高层接下来会做什么,我们继续控制船只也是在进行表态。”斗阿并没有上船,他待在码头的控制区内:“我们需要警惕的是普通的大秦人。”   黄霑恭敬应了声“诺!”,他们刚才已经驱逐了几批罗马人,后面是罗马士兵过来排成一个警戒线,阻止另外的罗马人继续靠近,一切都表明至少是罗马高层没有让态势失控的意愿。   王猛等人已经进入到君士坦丁堡的内城。   所谓的内城其实就是宫城,一样是有建设内城墙,还有多个城门。内城的城墙的规模没有外城的城墙高和厚,单从外观来看却是要比外城墙新得多,走进内城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空旷的广场,远处才能看到建筑物。   整个广场是铺着砖石,有一些模样各异的雕塑,人类半身像的雕塑居多,动物雕塑的数量偏少一些,更有连人带马一块用巨石或是什么弄成的雕像,它们被有分布地摆着。   从城门处开始,有罗马士兵站在两侧,大概是每两米相隔站立一个罗马士兵,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尽头的阶梯。   他们这一支队伍就是走在由罗马士兵站岗区隔出来的通道,每一次迈步都能响起靴底与砖石的磕碰声,声音在广场中回荡。   通道的尽头有阶梯,远远看去像是用大理石铺成,上面是一座占地很广的建筑物,看模样有着很浓烈的希腊宫殿色彩。   事实上那的确就是一座宫殿,远远就能看到耸立的粗大圆柱,它的内部有几层不太好说,单从外表看去大的承重柱一直通到屋顶,使人能后深切地感受到建筑的宏伟以及高大,产生一种自己十分渺小的既视感。   大概是花了十分钟左右,众人用正常迈步的速度才抵达阶梯,尤利安示意众人稍微等一等,自己却是迈步走上阶梯进入宫殿。   “非壮丽无以重威,果然如此。”   蔡勉说的是萧何曾经对刘邦说过的一句名言,全句是“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意思就是皇室就该有皇室的威严,没有比建造华丽且雄伟的建筑物更能使人一看心怀敬畏,那么无论怎么盖宫城,反正建筑物就一定要看上去高大,高大到使人站在旁边一眼就觉得自己异常渺小。   汉国在盖新的长安城,因为是从一无所有开始建设,规划的时候不但是划出了合理的城内街道,连带对官方和民间的建筑物都有硬性的要求。民间房屋的要求就是整齐,可不能是随意地那一栋这一栋,使得看上去就是杂乱无章的混乱。官方的建筑物则是要求雄伟和壮丽,使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官府机构。   “新长安的任何一座宫阙比当前这个宫殿更有威严,便是承重柱也要比它们粗大。”王猛在根本性问题上很注意:“君士坦丁堡有十万人口,新长安的人口将会超过百万。”   到目前为止,新长安的常住人口其实只有二十七万,绝大部分就是各郡县的富户,又集中了整个汉国的勋贵阶层。   那些富户并不是被强制迁到新长安,是他们认为生活在帝都会有更多的机会,不管是发财还是当官的机会。   勋贵居住帝都则是必然,他们才不会远离国家的政治中心,要不然哪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知道消息也会是延迟的信息,很多时候信息的延迟对勋贵将会是十分致命的。   根据刘彦的指示,后面参与修建新长安的人都有资格购买房产,钱财要是不够可以向官府申请无息贷款,然后分为多少年限还清,但一户只能申请一次,并且只用于购置房屋。   有无息贷款的便利,愿意成为新长安居民的百姓数量激增,一旦贷款真的启动,新长安的常住人口很快就会突破五十万,但这也仅是将偌大的长安城填了个十之三四,还能再容纳至少一百万人。   在诸夏那边,一座城市的人口超过百万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事实上汉初时期的临淄人口早就突破百万,而作为行政中心的西汉长安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五十万左右。到东汉时期,洛阳的人口则是突破百万,与之同样是百万人口级别的城市还是临淄。两晋时期人口超过百万的就是建康,建康人口最多的时候可是超过二百三十万。   临淄底子深厚是管仲的遗泽,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如雨等一些成语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专门用来形容临淄的盛况,不过一切的辉煌都是随着东汉皇朝的倒塌而成为历史,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所改变,临淄得还是到近现代才又突破百万人口。   罗马人统治下的君士坦丁堡,人口最多的时候也仅是接近百万,不过很快又从八十五万常住人口急速减少到十五万(君士坦丁堡战役)。要是历史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君士坦丁堡在二十年之内就会增加到二十五万,并一直维持到巴格达变成一座接近百万人口的城市,君士坦丁堡的人口才再次得到缓慢地增涨,也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君士坦丁堡的常住人口到二十五万就封顶了。   进入宫殿的尤利安重新出现了,他看到王猛之后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天使,请随我来。”   王猛从尤利安的笑容里面已经能察觉接下来会出幺蛾子,似乎还比尤利安所说的小状况严重一些。他微笑着颔首,转头对蔡勉说:“等一下不管是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一旦罗马人有什么不利的举动,请你们战死在这一片广场。”   蔡勉下意识就深呼吸一口气,庄重地对王猛行礼,然后用自己坚定的眼神给予回复,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   尤利安是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结果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僵硬,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   王猛缓慢且稳健地踏上阶梯,踩着磨砂的大理石一步一个台阶,上了顶处又回头看了一眼包括蔡勉在内的所有汉人,他们保持着行礼致意的姿态。   “这里是我们的议院。”尤利安压低了声音:“奥古斯都和众位议员已经在里面。等一下……一些议员说话可能会很不好听,请天使保持克制。”   “不,我并不会克制。”王猛强硬地说:“本使代表的是天子,八荒六合,天上地下,宇宙洪荒,没人可以对天子不敬!”   尤利安苦笑了一下,该说的还是会说:“那么请天使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后面就是一连串的苦笑。   王猛还是愿意等一等的,而这一次尤利安也没有让他等多久。   尤利安从里面出来,无声地对王猛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们上了台阶之后需要走一段距离才是宫殿的大门,门边两侧站立着手持短矛的罗马士兵,开门和关门也是由这些罗马士兵在做。   大门被打开,从门外向内看去,能够看到是一条颇为幽深的通道,没有足够的光线使通道有些昏暗,里面传出来“嗡嗡”的声音,不是里面养了蜜蜂,是有太多人的说话形成的吵杂声。   王猛走在昏暗的通道里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侧站岗的罗马士兵,他出了通道一眼看去,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分别坐在一个半环形阶梯座位,从上到下皆是坐满了人。   除了半环形的阶梯座椅之外,看去还能看到二层到四层,那边也是一道道的阶梯座椅,同时也是坐满了人。   罗马的议员多少年来还是没有改变装扮,一身白色的长裙(袍?),肩上要么是披着红色的布绶带,要么是披着紫色的绶带。其实绶带是以紫色显得高贵一些,红色则是普通,演变到现在甚至都出现了黄色和其余颜色的绶带。   王猛的出现让现场突兀地安静了下来,随后就是像发生什么爆炸那样,又出现了轰然的喧哗声,音量之大使人产生耳鸣,甚至会怀疑屋顶会不会被掀翻。   半环形座椅的正对面是一个高台,那里最显眼的就是一张显得稍微大一些的宝座,还是靠背上顶方弄了一个金光闪闪十字架的宝座,两边的扶手则是做得很像是展翅的雄鹰,靠背也雕刻着鹰首,只是那十字架太突兀了,导致很像是被十字架镇压了的雄鹰。   除了那一张宝座之外,还有四个相对小一些的座位。这四个座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说有只是铺了一些动物的皮草,除此没有其它。   尤利安是停在通道出口处,他看着王猛没有停止脚步,身形稳健而又铿锵地迈步,直至走到正中央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阵“嘟嘟嘟”的小号声被吹响,喧哗声慢慢地停止,只留下了小号吹响的声音。   小号停止之后,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那里是另外的一个通道,当前走出的是一名身穿白色丝绸长袍的中年人,他空着两只手,肩上没有什么绶带,倒是脑袋上戴着一顶王冠,他就是罗马现任的奥古斯都君士坦提乌斯二世。   紧跟君士坦提乌斯身边的人,有三名女性,其中一名中年少妇该是他的妻子,另外两名女性看上去年轻一些,三个罗马女性都是穿着合身的丝绸长裙,展现出了绝美的身材。   除了女性之外,又有两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君士坦提乌斯的子嗣还是隔脉的血亲。另外的一些人,看上去是贴身侍卫之类。   罗马的统治者任何场合都带着侍卫从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被刺杀就成为惯例了,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手掌最高权力,却是被匕首刺成筛子的倒霉蛋。 第843章 一手丝绸,一手刀剑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出现让会议殿安静了下来,直至他带着家人以及侍卫走上高台,喧哗声才重新出现。   王猛会一些罗马语,不过现场着实是太吵了,就算是他精通罗马语也听不清那些罗马的议员们在囔囔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罗马人似乎也太随意了一些,最高统治者不在的时候爱咋咋地就算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都来了,可依然是瞎哗哗。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坐下去,相反是随他而来的男男女女都坐下,侍卫也在高台附近形成警戒线,他则是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王猛。   王猛至少被一千双的眼睛注视着,要说内心里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只不过就算是有紧张情绪也没有多少。他的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腰杆挺得笔直,持着天子节的那只手臂依然有力,另一只手则是握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认真说起来的话,汉国现如今的服侍是在先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尤其官袍更是如此,又分为文武两种款式,武人的穿着自然是贴身为主,文人则是更显飘逸。   王猛现在穿的是武人的款式,衣服颜色以红色为主调,胸前有金丝绣成的凤凰花纹图案,左右两摆则是有黄色的镶边,没有可以舞的长袖,双手的小手臂上有护腕,腰间有收腹的玉带,脚上穿的是长筒的硬底牛皮靴,整体看去贴身而又充满了美观,致使看去显得英武不凡。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很好奇地看着王猛前胸的布袋,像是在猜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他更加好奇王猛手里拿着的天子节,看着很像是一款武器,可因为有动物皮草、尾巴、翎羽和铃铛的存在,很显然是一种礼仪节杖。   罗马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特色的节杖,那是一种像极了短棍的手杖,不过这玩意可不是用来搏斗的武器,节杖会被制作得十分精美,少不了又是镶金带银,还会镶上宝石、钻石等珠宝。   罗马的节杖早期是给执政官的荣誉,后面议员争相模仿,搞到现在成了各军团长也是人手一把,还会专门制定款式,用来当成号令军团的信物。所以了,他们的节杖两端都会雕刻各种类型的图案,等于是一种印章。   只要仔细观察罗马有身份的人,他们还会戴上数量不等的戒指,戒指上通常也会雕刻印章。   事实上戒指还真的就是罗马人发明的,一开始仅是作为印章的用途,审美观培养起来就有了新的展开,逐渐追求美观,成为一种首饰。   到后面,罗马人结婚的时候甚至有了互相交换戒指的民俗,他们认为左手的无名指与心脏相连,戴上戒指除了附上“心意相通”的意境之外,还觉得对心脏有益处。   会议殿的议论声在缓缓地降低音量,原本都站着的罗马议员们也是三三两两地坐了下去。他们并不是因为出了大事才聚集在这个议会殿,是本来就得到通知将在这里迎接汉帝国来的使节。   其实迎接什么的只是一个形式,议员们关注的是海上的航线,同时也对罗马和汉帝国必然展开的贸易心生期待。   加卢斯的迎接仪式搞成了血腥的拼杀,消息传到议会殿的时候,任何一个罗马议员都是只有一个态度,持械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波斯人必须死,汉人也应该得到惩罚,至于罪魁祸首的彼得大主教谁都当从此没有这个人了,加卢斯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对于应该怎么惩罚汉人,罗马议员们已经有了共识,杀掉汉帝国来的使节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根本就不存在关押。他们会给汉帝国的使节开出高达两万枚金币的罚金,同时还会要求汉帝国使节奉上海上航线的图纸。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还有相当多想要的,反正就是狮子大开口,能多获得一些什么就是什么,等东西到手之后再进行内部的分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站立的王猛发现议会殿里面安静了下来,他扫视一眼现场,保持矜持的笑容,却是没打算先开口。他还发现一个非常特殊的现象,就是随同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前来的三名女性之中,那两名年轻的女性一直在对自己指指点点还会交头接耳,一个满是期待的表情,另一个则是一脸的纠结。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站在高台上远远地对王猛点了点头,却是扭头向那个一脸纠结的女性说了一句话。   从对话中,王猛知道那个满脸纠结的女性叫海伦娜,想起了尤利安说过的一些话,就是那个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可能挑选出来与汉国联姻的公主。   海伦娜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高台的边缘,走路的时候身上的长裙着实是太柔软了,裙摆一直在摇摆的同时,可能是衩开得高了一些,一双雪白的大长腿一直露出来,看得王猛不断地蹙眉。   “来自遥远赛里斯国度的天使,罗马欢迎您的到来。”海伦娜的声音非常清脆,她说的是有口音汉语,扭头看了一眼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后面才重新看向王猛,继续说下去:“我将作为这一次会面的翻译。”说着还行了一个怪怪的礼节。   王猛内心里是有些愣神,他要是没有看错的话,海伦娜的那个礼节应该是汉国的宫廷礼?就是双手附在小腹的位置,双腿并立躬身致意。只不过那是宫廷女官的行礼方式,不是民间的礼节,更不是贵族女性的礼节。   “感谢公主阁下。”王猛同样是弯腰躬身回礼:“劳烦公主阁下。”   他的称呼没毛病,现在并不存在公主殿下的称呼,要称呼的话,直接称呼公主才是正确的方式,“殿下”在目前是专门特指拥有宫殿的皇子或王子,他们自称可以是“本殿”,也能自称“本宫”。   而“本宫”可不是皇后、王后或妃子能自称的,同时根本就不存在“臣妾”这个自称,得是有品阶的后宫嫔妃才有自称“臣”,像是皇后和嫔妃对皇帝的自称就是“臣”,绝对不是“妾”,也不可能自称“臣妾”。足够品阶的官员妻子才有资格对皇帝自称“妾”,她们的这个自称并不真是皇帝的妾,其实是一种逼格非常高的礼仪。   只有一种群体才会对诸夏天子自称“臣妾”,那就是诸夏朝贡体系中的各国首脑,他们无论是与诸夏天子交谈,还是上表国书,自称就是“臣妾”,也就有了先汉时期边荒之国争先恐后要为汉家臣妾的旧例,同时有资格自称“臣妾”也仅限于首脑,其余人可没有那个资格。   “臣妾”一词的出处却是来自始皇帝,一统之后的秦帝国之外诸国皆为臣妾,但真正做到这一点却是到了汉宣皇帝刘询(就是刘病已)当政时期,“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就是那么真正的发生了在西汉的已知世界。   王猛称呼海伦娜为公主阁下也是现如今的正统习惯,汉国那边贵女皆有“阁”,出嫁也就叫“出阁”。公主的居处就是阁,正式场合也就称呼全称为“公主阁下”,也就表明除了公主之外在任何正式场合并不能称呼除了公主之外的人为“阁下”。   另外还有一个“翁主”的尊称,不过刘彦并没有姐妹兄弟,同时汉国也没有诸侯王,因此整个汉国其实是没有“翁主”的。   当然了,很多称呼随着时间的发展也就放开了界限,例如上古时期的“公孙”可不是人人能当,得是诸侯王(公爵)的子嗣,不过诸国兼并太频繁,相当多的公爵之国灭亡,偏偏诸夏又有不绝人子嗣的习俗,灭亡了的公爵之国还是有子嗣传承香火,他们一开始并不是以公孙为姓氏,只是表明自己祖上也发达过,后面叫着叫着就成了姓氏。   海伦娜能听懂“公主”,可是并不懂“阁下”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的场合也不适合去提问,只当是一种礼节称呼,倒也算是合乎本意。她走下高台站到王猛身边不远处,重新开口说道:“天使是带着战争而来吗?”   “本使一手带着丝绸,一手带着刀剑。”王猛发现海伦十分高挑,竟然与自己差不多。同时他发现海伦娜头发看着也不是纯粹的黑发,甚至眼眸都不是黑色而是碧色,一边观察一边也没有忘记说话:“是递出丝绸,还是手握刀剑,皆由大秦人选择。”   海伦娜皱眉将王猛的话翻译出去,议员们的喧哗声紧随其后,倒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还保持着笑容。   “本使初来乍到,感受到了大秦人的热情,感谢来自大秦的隆重欢迎,满心欢喜的时候却是听到了开战宣告。”王猛收起了笑容,不过脸色也不是僵硬或难看,就是一点点的表情都没有,并没有刻意提高说话的声音:“如果彼得大主教能够代表大秦,本使只能理解为大秦选择了刀剑。”   海伦娜等王猛说完本来是要进行翻译,刚要翻译却是看向王猛,用困惑地表情问道:“天使的一些词我听不懂,大秦是什么?”   “大汉与贵国相距万里之遥,凡路途遥远之国,凡当世强国位处于大汉之西……”王猛说得倒也没错,可并没有将真正的内涵说出来,比如不管是命名某国为大夏或是大秦,都是列在必须吞并的名单之中:“皆可曰‘大秦’。”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被赛里斯国度承认的当世大国,都能称呼‘大秦’?”海伦娜得到王猛的承认就将话给翻译了出去,惹来包括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在内所有罗马人的笑声。她等待高台上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又说了一些什么,才继续对王猛说:“奥古斯都请问天使,既然贵国承认罗马的强大,为什么会想要爆发战争。您不担忧自己的安全吗?毕竟您现在所站立的土地是罗马的土地。”   “天子不容不敬,任何一名汉人都愿意远赴万里之外,只为捍卫天子。”王猛说着昂了昂头,脸上首次出现了倨傲的表情:“阿三窥探大汉西南,大汉天兵出现在了阿三大陆。阿三正在遭受应有的惩罚。”   海伦娜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她将王猛的话继续翻译出去,这一次惹来的是一阵阵的怒吼声,尤其是一些与笈多王朝贸易受损的议员吼声最大。   “至于本使的安全……”王猛继续昂着下巴,环视了一圈,尤其是对那些吼声足够响亮的人,铿锵有力地说道:“元朔初年,慕容胡蛮杀死汉使,元朔六年慕容所建之国覆灭。”   “请问,那个叫慕容的国家,他们拥有多大的疆域,拥有多少军队?”海伦娜是自己问的,被王猛纠正了一句“是伪燕国”之后,满是兴趣地问:“天使可以告知吗?”   “与阿三之国相当?”王猛还是能看出海伦娜那是自己问的,但不介意回答:“胡蛮兵力鼎盛之时,拥兵五十余万。”   海伦娜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人也是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惊呼,就是带着深切的怀疑,又问:“赛里斯军队的损失应该很大吧?”   “并无。”王猛实话实说道:“灭国之战,大汉伤亡万余人,歼灭伪燕主力三十余万。”   海伦娜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上面一个年轻的少年追问都在交谈什么,她也就翻译了出去,结果是听了的罗马人先一愣,后面却是发出笑声,大概是觉得王猛在吹牛。   王猛并不反驳,他说出了实话,罗马人爱信不信。   海伦娜听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一些话,转而翻译道:“我们的使节传回信息,大概是五年之前,赛里斯人消灭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国家,羯族举族被灭,死在那一场种族战争的人超过三百万,是真的吗?”   王猛颔首道:“是真的。”   海伦娜当然是翻译出去,那一刻整个议会殿安静得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第844章 对双方都好   这尼玛……一场战争死了三百多万人,任谁听了都会瞬间头皮发麻!   罗马的人口一直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就将近两千万。要是单算公民数量则是更少,死上个一万人都像是在流心口血一样,要是死上三十万公民罗马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都是未知数。   那一刻,议会殿里面绝大多数人都是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震惊。   消息是奥卢斯·赛克斯图斯·西塞罗传回来,他们愿意相信作为使节的人不敢胡说八道,必然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那样就很恐怖了。   “那么……”海伦娜忍不住又问:“天使刚才说消灭了伪燕国,能告知那场战争死了多少人吗?”   “直接死于灭国之战的人约有二十余万。”王猛当时还是刘彦的贴身秘书郎,能够观看到战争伤亡数字:“间接死于战争的人口,不太好计算。”   有一点王猛是没有说的,与羯族的灭族之战中,双方死于战场的士兵是绝对的少数,种族相杀的死亡人数占了其中的绝对多数,光是汉人百姓就死了好几十万,羯族、羌族、氐族和杂胡死掉的非士兵人数更多,双方士兵的阵亡数量只占了其中的二十万左右。   后面,羯族的心气彻彻底底地被击碎,可是事关种族存亡还是让羯人不轻易投降,一场灭族战争打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结果是但凡汉境内眼眸为碧眼的人都彻底倒了霉,看见一个绝对是被逮住一个。   那一场灭族之战异常血腥,冉闵又在汉军体系中首开坑杀的举动,那是几百年再也没有出现的举动,还是一次就坑杀数十万人,一开始还只是坑杀羯人,后面是谁反抗坑杀谁,也彻底让冉闵在史书上狠狠地留下了一笔。   灭燕之战,慕容燕国的军队抵抗坚决,很不幸的是首次尝到了火器的恐怖,再来是汉军带着一再胜利的高昂士气而来,死在战场上的慕容燕军才会那么多,汉军的伤亡数字也才那么少。   “相比起我们这边的战争,遥远东方的战争更为……残酷。”海伦娜原本是想用“血腥”的遣词,她有见过死人,数十上百人就觉得好恐怖了,很难想象自己看到数十万死人会不会发疯,忍不住问道:“赛里斯是野蛮人之国吗?”   王猛用锐利地眼神看向海伦娜,一字一顿地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此句出自数百年前。”   有很多书籍都用过差不多意思的遣词用字,用得最多的是《左传》和《尚书正义》,只是这两本书都被认为是“假书”。   这里的“假书”说的是后人冒用先人的名义或名气自己写的,像是孔颖达拿出《尚书正义》的时候,说的是在家里面翻找出来,可《尚书正义》里面的内容并没有被其余典籍引用过,这个就显得极度不正常。   再来说《左传》,其实《左传》就是一本“故事会”,用一个又一个故事来讲述想要传播的思想,上古先贤有没有发生过那些事迹谁也不清楚,用故事来传播美好思想的本身就是政治正确。   有点纳闷的是,卧冰求鲤的那孩子孝顺是孝顺了,就是脑袋有点不好使,怎么不干脆将冰砸碎,用体温融化冰得用多少时间,自己成冰了都。   还有另一个孟母三迁的故事,背景是这一家子的生活很困顿,可竟然还能一再搬家,每次都还能有房子住。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的成长环境是每一个为人父母的心愿,但一定要考虑自身的经济状况,要不然每次都得是遇到好心人,不是送房子,就是不收房租。   另外还有一个凿壁借光的故事,得说的是老兄,挖墙壁是不对的,隔壁得亏是住着大老爷们,要是住着女人,哪怕不是美女,构成偷窥罪了哇!   “中国?”海伦娜见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一直没说话,自己却有了无穷的好奇心:“赛里斯的正式国号,是中国吗?”   “大汉,你们的翻译是汉帝国。”王猛其实是想回答“中央之国”,问题是没那个必要:“赛里斯是您身上所穿布料的名称,不是本使的国度国号。”   中国这个名称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中国一词最早见于西周初年的青铜器“何尊”铭文中的“余其宅兹中国,自之辟民”。而汉语中的“中国”一词,最早指西周京畿地区,后演变为黄河流域黄河中下游的中原地区,中国以外则称为四夷,所谓“天子有道,守在四夷”。简单的说,中国是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四夷是居天地之偏者。   “就好像天使称呼罗马为大秦那样?”海伦娜微微歪着脑袋,懵懵懂懂地说:“你们国号是大汉,对外自称中国也是其中的一个名字。”   呃,并不是那样,一般诸夏自称中国是带着骄傲的情绪,只差明明白白地说“除了中国之外,其余都是渣渣”,才不是另外的一种国号自称,更不是国家名字的简称。这种情绪一直被流传下去,只是意境一再改变,有一点没有变化的是,世界上只有中国和外国。   王猛含蓄地笑着,表示不想回答海伦娜那种错误又令人尴尬的问题。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终于又重新讲话,却是召唤海伦娜回到高台。后面他又说了些什么,一直站在通道边上的尤利安走向王猛。   王猛猜测是海伦娜问了太多不适合的问题,显得有那么点靠谱,翻译工作要交换给绝对会靠谱一些的尤利安。他还能有另外一个猜测,海伦娜的这次亮相只是一次预演,后面必然还能多次再看见这位罗马公主。   尤利安出来之后,站定了就向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执礼,随后又向在场的罗马议员们行礼,最后才对王猛说:“接下来将由我来完成翻译工作。”   相比起说汉语带着口音的海伦娜,尤利安的汉语说起来十分标准。   尤利安肯定是搞到了那一套拼音注释表,并且很认真地学习。   海伦娜估计是属于那种看了没学会,以口语形式在对话中的学习方式。   换了翻译,气氛也随着改变,没有罗马议员再瞎哗哗,只存在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说,王猛回答或是提问,尤利安进行翻译。   一开始的话题不过是互相了解汉国与罗马,少不了有那些一听就觉得虚伪的外交词令,类如什么仰慕已久,两国领导人互相神交,希望两国友谊天长地久,共创美好未来,吧啦吧啦一大堆。   “彼得大主教将会由教会进行惩罚,他将会被剥离大主教的身份,不允许再信仰‘主’。”尤利安是在翻译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话:“除了那些惩罚,他还将会被开出高达一千枚的罚金,同时严禁参加政治活动。”   王猛听懂了,就算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也无法亲自处罚彼得大主教,只能是对基督教进行施压。他理所当然认为那个处罚太轻了,不说因为彼得的愚蠢爆发了战斗,致使整个君士坦丁堡出现混乱,还导致到两大强国发生血腥纠纷,凌迟处死一点都不为过,痛快点一刀砍掉胖脑袋,或是进行绞死,后两者都算是便宜彼得了。   “我接下来的这一句话暂时不用进行翻译。”王猛斟酌一下,开口说道:“我是不是能够理解为,大秦的君主已经对宗教失去控制和制约?”   尤利安一个愣神,他本身就是“主”的羔羊,花了钱还成为基督教的圣子,不过基督教的圣子和圣女老实说真的有点多,但凡舍得花钱谁都能得到圣子或是圣女的身份,一些基督教想要拉入伙的大贵族子女也会得到圣子或是圣女的称号。   必须说的是,尤利安对“主”的信仰还是很虔诚的。他不知道王猛清不清楚自己对信仰的态度,听了只感觉到尴尬和怪异,一时间只顾着怔怔出神。   “那么,大汉的国书是不是要分为两份,一份递给你们的君主,另一份递给基督教的‘主’?”王猛对基督教不熟,还以为“主”是某个活人:“如果是的话,本使什么时候能够见到那一位‘主’?”   尤利安很想说,如果王猛愿意改变信仰的话,他愿意助王猛来个对着心脏的一剑之刺,过程会流血和痛苦,能不能见到主也不清楚,但死是死定了。   王猛见尤利安依然愣神,皱着眉头说道:“果然‘主’比奥古斯都尊贵吗?本使能见到奥古斯都,见不到那一位‘主’。”   现在王猛只有一个烦恼,甭管汉国对那位“主”该是什么样的应对方式,见不到也就无法沟通。   “其实……天使可以试一试用烧的方式?”尤利安很不确定地说:“说不定‘主’能在天国收到?”   这一下换王猛愣神,反应过来终于知道那位“主”只存在于天国,也就是活人压根就见不到,似乎能不能死了之后进入天国也是未知数。他纳闷的是,原来罗马这边也有“烧”的习俗,不过不一定能被“主”收到是什么梗?   “本使明白了,总主教既是‘主’在现世的代言人。”王猛用着“心疼”的目光看了一眼高台上一脸迷惑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让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觉得莫名其妙。他重新看向尤利安,说道:“真是令人惊讶和难以置信,你们的君主不掌握神权。”   那么说也不对,其实不管是在哪里,哪一个国家或是民族,皇权和神权只存在一种现象,不是皇权压制神权从而使统治者也掌握神权,就是神权压制皇权导致宗教控制国家,看的是谁更有手腕和能力。差别是君王亲自下场,神灵不亲自下场也没得亲自下场,神灵存不存在还是一个搞不清楚的事情,当然是由代言人来做事。   “为了回报您的善意,我愿意透露一些事情。”王猛的话让尤利安注意力集中了起来:“在大汉,天子不但是众生之主,亦是掌御众神,是至高无上之存在。”他也就点到即止。   尤利安看到是真的用心在学汉语,完全听明白了王猛要表达的意思,刹那间双眼瞪大,眼睛不止是发亮,都快射出激光了。   比较神奇的是,就算是汉国使节团没来,王猛没有说那些话,历史上尤利安成为罗马的奥古斯都之后,也是竭力掌控基督教,成为了皇权和神权的双持有者,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愿对罗马进行了多项改革,搞出了保护信仰平等的措施。   但尤利安只是当了一年八个月的奥古斯都就逝世,成了君士坦丁王朝的最后一任奥古斯都,君士坦丁王朝是被瓦伦提尼安王朝所取代。   短暂的交谈,尤利安却是觉得收获无比之大,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对王猛的好感瞬间爆棚,同时对“主”的虔诚急速降低。   都有意掌握神权了,尤利安就必须抛弃虔诚,要不然以后怎么动手嘛!   事情有点脱离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掌控,他对抛下自己与汉使愉快交谈的尤利安本来就不满,现在恶感更是无限上升,后面忍耐着极度的不愉快,大声说了一些什么话,最后是臭着一张脸离开。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离开让议会殿又陷入了“嗡嗡嗡”的喧哗之中,众多等着在利益上分一杯羹的议员大吼大叫,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的议员没看成戏也是极度的不愉快。   王猛其实有点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等待被尤利安送出议会殿,到了被安排的休息场所,都还在纳闷事情怎么有点虎头蛇尾。   “现在是最好的结果。”尤利安现在不是罗马的掌权者,会为罗马着想,更多是看重自己手掌罗马至高无上权力的利益。他觉得交好汉国就是目前的首要:“奥古斯都打乱了所有的步骤,时间过得越长,热度就越低。”   王猛内心里是松了口气,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太火爆了一些,交涉必然充满了火药味,让事态冷却一下是真的对汉国一方有利。 第845章 难受,想哭!   “赛里斯根本不像是一个传承数千年的文明国家,他们太暴力,太野蛮了!”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有人扬言要杀死他们的天子,他们却是没有一点反应,我会怀疑赛里斯是不是像传言中那么强大,会看不起赛里斯。”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现在很头疼,干干脆脆地与汉国开战不是他的选项,同时也不能对汉人在君士坦丁堡的所作所为没有表示。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将永远地记录在罗马的历史上,可能会与凯尔特人攻入罗马城相提并论(事情发生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那将是罗马历史上的一个新的污点,也将会成为耻辱。   罗马人早就洗刷了凯尔特人攻入罗马城带来的耻辱,并且几近于将凯尔特人灭族,哪怕是到现在对凯尔特人的压迫也没有结束,也必将不会结束。   “赛里斯人的作为从另一方面证实了他们的强大,他们根本不畏惧与罗马开战,或许……也想要与罗马开战?”   “我们与赛里斯相隔那么远,事实已经证明我们的战船无法开出地中海,开战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军团主动出击。他们能够跨海远征信度,已知世界中也就赛里斯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远比马其顿远征信度更为疯狂,也更有技术含量。”   “两国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我还是愿意相信赛里斯不是为了开战而来。”   “是的,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彼得的错误。”   他们所说的彼得现在就在君士坦丁堡的大教堂,根本没有罗马人所说的被解除职务,相反是像英雄一样接受来自各个主教和大主教的赞颂,甚至总主教也发话说履行了“主”给予的神圣使命。   彼得需要付出的一千枚金币倒是利索地交了,却是教会帮忙出钱,他本人还得到了两百枚金币的犒赏。从这里也就能够看出基督教的态度。   并不是罗马的那些官员欺骗王猛,事实上罗马官员得到的回复就是所说的那样,只是基督教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基督教对自己的行为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掩盖,该知道的人迟早会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就那么回事,知道的人也不会对汉人提起。   现如今的罗马,相当多的达官贵人都是基督教的信众,信仰有多么虔诚根本不重要,是基督教能够给他们带去利益。   为了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任何国家和任何民族都是平常事,干什么事情,或是遇到了选择题的时候会做出什么选择,只是看得到的利益会有多大。   很显然,汉国离罗马太遥远,基督教在罗马的影响力却是太大,又事关罗马人的尊严,他们在历史上还没有因为外交纠纷杀掉自己人……哪怕那个自己人是个十足的混蛋,也没有因为外部要求而杀掉过。   汉人不能逼迫罗马人去杀掉自己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尤其是罗马现在还十分的强大。真要事情闹得无法收场,无非就是战争罢了。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在统一罗马的过程中没少仰仗基督教,也让基督教近一步增加了自己的影响力,物资上和财力上也是得到增涨。   对于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来讲,基督教已经是尾大不掉,同时他也没有要抹除基督教的想法,只是想要进行打压,但是事实一再证明哪怕是想打压基督教也不容易。   不过,现在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倒是找到了机会,他召集了认为可信的人,就是为了干成这事。   “如果战争无法避免,那就让战争到来。”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样貌还是十分刚毅,他是从战火中一路走过来的君主,可不是生长于深宫,被妇人之手养大:“但是与赛里斯的战争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现在的罗马有外敌,内部也是一团糟。   罗马的外敌并不少,与之血腥拼杀了千年之久的波斯人,一直没完没了来来去去征讨的日耳曼各部族,民族意识重新抬头的西班牙和高卢,海峡对面死不屈服的不列颠众蛮族。   罗马的内部更复杂,短短数十年内就已经成为庞然大物的基督教,君士坦斯一世和君士坦丁二世的封臣残余,那些手掌重兵的贵族们。当然还有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一直想要除之后快,却是根本无法下手的那些侄子。   “我从西塞罗那里知道了一句赛里斯的名言。”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像是回忆了一下,用着别扭的口音说了一句汉语,后面又用罗马语重复了一遍:“攘外必先安内。”   这句话的出处可不是老蒋,是东汉时期的张仲景首先提到,只不过张仲景可不是说什么用兵,实际上是在著作《伤寒论》的时候写在《伤寒论·太阳病上》一章之中。   治病与治国其实是道理相通的。治病只有先解决最为有威胁的那一部分,身子骨能够支撑下来,才能来调理好病情。治国也只有先使内部只有一个声音,才能集中起最大的力量来抵御外敌,要不然内部不但乱糟糟,且是有人要将自己掀翻下台,怎么个抵御外敌法?   “我对赛里斯天子非常佩服。”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不像作假,既是羡慕又是嫉妒:“他从一无所有到成为偌大帝国的主宰,用强硬的手段使内部形成一致,全部的人都是服从他的命令,才能轻易地消灭那些强大的外部敌人。”   话说,刘彦好像真的是那么干过,可并没有对自己的臣属和部下怎么着。他崛起过程中血腥清除的是那些不愿意走到一块的地方豪强、士族、世家和门阀,真不能算是内部,都算是外部之敌。   “赛里斯人都听从他们的天子,所以赛里斯人不但消灭了曾经的强敌,还能不断对外用兵。”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难掩脸上的晦气和不甘:“我都在干些什么?名义上是罗马的主宰,实际上几乎无法决策罗马。”   真实情况是,罗马历史上的统治者就没一个能够真正主宰罗马,不论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还是谢普提米乌斯·塞维鲁,又或是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并没有人做到看似在东方帝国轻易做到的事情。   是诸夏的人不喜欢自由?并不是,是崛起在远古时期的历史给予了教训,只有一个声音的存在才能发挥出一个民族最大的力量,从而产生了集体意识,并且使集体意识被传承了下来。   历史一再证明一件事情,诸夏不是扼杀自由,是一旦有多个声音总是让诸夏陷入极度的衰弱,给以异族有可乘之机,证明了再坏的中央集权也比不知所谓的自由好。   罗马人不一样,他们从远古的时候就习惯了“自由”,就算是有短暂的中央集团,那也是虚假的中央集团。他们在“自由”中走向壮大,又从壮大中变得强盛,理所当然就会认为“自由”的制度才是最好的制度。   罗马能够将“自由”传承下来,不是没有强硬的统治者想要终止“自由”,是“自由”的基础建立在武力之上。有底蕴的家族谁都能养私兵,哪个统治者想要终止“自由”,迎接的是所有人的反扑,那么统治者除非是能够靠一己之力横扫,要不就老实点。   其实不管是这样也罢那样也好,只有最合适的才是最适合的,一样的制度在不同的民族执行来,有的民族会极度强盛,可是有的民族却是混乱又虚弱。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不是没有想过对内部动手,动手的念头却是一再生出来又给自己摁了下去。他很多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做过很详细的比较,真正掌握在手里的军团二十七个,掌握之外又有正规编制的军团却是有四十个之多,还没有算那些贵族的私军。   更令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恼怒又尴尬的是,摆在明面的那些威胁不是最关键的,是一旦与众贵族撕破脸的话,普通罗马人和公民绝不是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   “您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卢斯·克鲁格·代亚说出了世间真理:“罗马人现在只屈服于金钱。”   罗马没有种姓制度,可是在罗马有一个光荣的姓氏会加分无数。在罗马的每一个时间段,有一些就是属于惹不起的姓氏,是那种宁愿将执政官或奥古斯都得罪到死死的,都不能去招惹那些姓氏的严重程度。   代亚在罗马的某一个时间段就是属于那种惹不起的姓氏。代亚这个家族曾经两次统治罗马,第一次是四帝共治的分割状态,第二次则是作为整体罗马的最高统治者。   卢斯·克鲁格·代亚正在享受来自于姓氏带来的蒙荫,也是他所在的家族一直保持在罗马社会的上游,才能当上罗马的财政官。   财政官这个职务在罗马有许多,地方行省有自己的财政官,家族也有自己的财政官,可是有一个位置是独一无二,那就是都城的财政官。虽然都一样是财政官,可都城的财政官就是总掌整个国家的财政,罗马人习惯称呼为总财政官,卢斯·克鲁格·代亚现在就是这样的职务。   “与赛里斯的交往能给您带来财富。”卢斯·克鲁格·代亚无比认真地说:“赛里斯人或许可恶,可他们的金子并不可恶。毫无疑问,您现在需要来自赛里斯的友谊。”   “财政官阁下说得很对。”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附和道:“您的确需要来自赛里斯的财富。”   后面又有多人赞同,他们一致认为哪怕会与汉国爆发战争,当前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应该做的就是获取财富。   要深切地知道一点,无论罗马是处在什么样的历史时期,财富永远是最重要的。   罗马人的死认钱在选举诞生的那一刻起早就固定下来,选举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贿赂选民,不就等于国家的统治地位能够用钱来买?   使各时代罗马统治者惊惧的是,罗马军团的首次叛乱就是因为军饷没有发上,第一次叛乱是发生在第九西班牙军团身上,后面罗马军团的叛乱都是与军饷发不上搭边。   在罗马的军官统治时期,有钱真正办到了什么叫可以为所欲为,结果是谁都明白没钱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致使罗马人更加的死认钱。   “我们不可能独吞所有利益,却能够占下绝大多数的利益,尤其是现在。”卢斯·克鲁格·代亚不是“主”的羔羊,他信仰的是奥林匹斯神系,以前没少给基督教下绊子,也不会放弃给基督教下绊子:“如果传闻中对赛里斯人的描述没有错误。在与赛里斯交往的舞台上,他们已经出局了。”   “不止是基督教,有理由相信那些人都出局了。”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同样不是“主”的羔羊,根本没掩饰幸灾乐祸:“我现在很庆幸自己信仰的是波塞冬。”   罗马人信仰什么神都是有讲究的,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信仰波塞冬,等于是他们这个家族靠海吃饭。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在罗马算是后起之秀,真正发达也就是在四帝共治时代,他们是依靠站正确了队发了第一笔横财,后面又目光极度正确地选择家族走海洋发展路线,依靠掌握了一条别人不知道的航线赚取了大量的财富,其中就包括从罗马走私军械到大不列颠卖给那些蛮族。   被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召唤而来的众人之中,不缺少“主”的羔羊,可是能有多虔诚只有自己清楚,他们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其中就包括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自己。   基督教在罗马属于不是官方指定的国教,但事实上就是罗马的国教。从君士坦丁一世开始,不管是竞争奥古斯都宝座,还是坐上了奥古斯都的宝座,就是装也要装出对“主”的虔诚出来。   “尤利安和汉使走得很近。”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真的不喜欢尤利安,他却是从王猛对待尤利安的态度上察觉一点,再不喜欢也要缓和关系了:“我要尤利安站在我们这一边!” 第846章 如痴如狂   人若是太蠢的话,就算是有再好的家世和背景,也绝对难以在高位上坐稳,甚至是坐得越高,下场也肯定越惨。   王猛对尤利安的好感根本不加掩饰,甚至被安排了休憩的庄园之后,还命人送了几口箱子前往尤利安的庄园,一下子就让时刻注意汉国使节团动静的那些达官贵人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尤利安不知道干了什么竟然得到了汉国使节的友谊。   此时此刻的尤利安却是异常烦恼,不是因为王猛送来了两箱丝绸和蜀锦,也不是那一套看着精美的瓷器和那一罐闻着怪怪的干草叶子(茶叶),他烦恼的是送来请帖和串门的人着实太多。   “丝绸?噢,是的,的确是送来了丝绸。”尤利安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半躺在一张充满罗马特色的躺椅之上,半斜着身躯在女奴的伺候下吃着葡萄,咽下去之后才接着说:“一共有二十匹的丝绸。还有一种摸着柔软颜色鲜艳的布匹,听说是叫蜀锦,专门产于汉帝国的西南疆域,价格比丝绸还高。”   罗马人……至少是罗马贵族,接待客人的时候很讲究,需要专门举办一场舞会,少不了一些穿着暴露的舞娘(妓女),还要安排女奴和男奴在场,兴致来了也不用拉着想要交配的对象去别的屋子,只需要找个地方戴上面具,就那么当场的嘿咻开了。   安排女奴很正常,男奴的存在是为了服务女客人。同时,有些特别癖好的男贵族也喜欢和男奴交配,还是攻受兼备换着来的那种。   大庭广众下交配在罗马人看来压根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就是持久力不能太短,一些贵族很喜欢当着众人交配炫耀自己的持久,要是持久力短的话也没人愿意去丢那个脸,结果是春药在罗马的贵族圈里很有市场,每年都要有那么几个贵族因为吃春药纵欲过度死翘翘的荒唐事。   尤利安也干过当众和女奴交配的事情,应该说每一个罗马的男贵族都有过相同的经历,他们真的就将这事认为是正常的事情,就算是男贵族有携带妻子赴宴,也是照常与女奴交配无误,甚至是男贵族的妻子也被允许和男奴来一场交配,就是特么不能内射。   很荒唐?要是早个上一两百年,贵族女性与男奴交配的确是一件既是荒唐又是丢脸的事情,问题是罗马自从解决掉帕提亚帝国之后,抢劫了偌大个帕提亚帝国的财富,又终于解决了战斗数百年之久的仇敌,谁都膨胀了起来。   没有致命的外敌,再加上突然间就那么富得流油,享乐之风肯定就盛行起来,还不换着方法找乐子,自然是怎么刺激就怎么来。   得说的是,诸夏那边其实也没有好到哪去,就算是礼义廉耻已经深入民族思想,可千万不要以为在性那方面就真的保守。   在上古先秦时期,讲求的是性开放,男欢女爱的时候,不管是在哪里就能来上一发,孔子之所以能够降世,就是他父亲与母亲在野地里来了兴致地一发,他的父亲当时已经垂垂老矣,母亲却是非常年轻,那是无视了年龄差距的爱情。   到了周礼被极度强调的年代,男男女女只要两情相悦也能随时随地地来上一发,有趣的是不管是哪个阶层的人都认为那样很正确,是关乎到人伦大道的至理,谁阻拦就是没有人性,只是想来一发的男女压根不希望有观众。   喜欢有观众的时候交配是属于贵族的特有情趣,无遮拦大会在贵族圈里有段时间十分流行,不过他们的交配对象绝不是自己的妻子,一般是女姬或侍女。同时,作为男性的他们自己可以放纵,自己的妻子却是必须守身如玉,这一点与罗马人是有区别的。   到后面,诸夏那边对女性的限制越来越多,男性不管已婚还是未婚依然可以放纵,女性只有在未婚前能够与喜欢的对象来上一发,但要是嫁人之后的话,女性就只专属自己的丈夫了。   在肉欲那么一件事情上,现如今的罗马和汉国都十分的开放,差别是罗马这边的开放不限制男女和身份高低,汉国那边身份越高就会越自制。   在汉国的民间,目前的交配权是掌握在女性身上,也就是说未婚女性想来一发尽情随意,她们这么回归自然本性不是被谁灌输思想,是自古以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实的情况是,上古先秦一直到两晋时期,那层膜并不被刻意重视,尤其是以西汉和东汉的女性最为随意。最特别的例子就是刘邦的正牌妻子吕雉的妹妹吕媭。   吕媭可是正大光明地脚踩两只船,一边与卢绾处对象,一边没耽误和强壮的樊哙在肉体上获得欢愉,后面还是吕雉拍板才结束这一段三角恋情,吕雉让吕媭赶紧选择一人作为丈夫。   那个时候樊哙和卢绾一样是刘邦的左右臂膀,两个男人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吕媭所选择的丈夫是能够从肉体上获得更多愉快的樊哙。   女性那么地开放,男人竟然能受得了?老哥,那不是说女性突然间那么开放,是自古以来就那么开放,只能说是生长环境使大家都习惯了,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不是?   所以了,罗马男女喜欢当众交配也是正常事,只不过来到尤利安这边的客人现在并没有兴致,相比起肉欲他们现在更关注的是利益。   白瞎了尤利安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那批舞女,里面任何一个都是君士坦丁堡能数得上号的头牌,出场费最少也是两个金币起,最贵的其中一个甚至要十个金币。   女人是舞女和家族女奴,男奴的来源则是训练角斗士的一些家族。他们的穿着异常地……美艳?他们刻意地穿戴了护腕和战靴,小腿上也绑着铁板,穿的是一条三角裤衩,胯下就是一团的涨起,浑身都是流线型的腱子肉,被抹了橄榄油之后更显强壮男性的阳刚。   现在会有人的目光在舞女、女奴和男奴的身上,不过也是习惯性地欣赏,就算是要干点什么爱做的事,也不是现在。   既然众人没有那个肉欲的兴致,尤利安只能在食物方面下功夫,按照罗马贵族的习俗,务必在物质方面做到让客人宾至如归。   罗马人的食物还是非常丰富的,与他们所占有的疆域有直接关系,尤其是罗马的疆域辽阔,时区的分布就更广。他们最大的自豪就是,帝国的北边一片冰寒,帝国的南边却是酷热无比,东部的麦田刚刚得到收获,西部的新苗却是刚刚种下。   尤利安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在众位客人的热情之下,还是得拿出丝绸和蜀锦来展示。   罗马人对丝绸并不陌生,他们早在几百年前就接触到了丝绸,就是数量上太少,价钱却是无比的惊人。   早些时候的罗马人根本不知道丝绸是谁制造,他们得到的丝绸已经不知道是被转手了几次,谁都在叠加利润,可不就变得惊死人的贵。   有那么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话的说法,罗马人之所以与波斯人死磕,是罗马人有那么一天终于知道丝绸来自比波斯人更东边的一个国家,好死不死的是波斯人竟然切断了商路致使丝绸无法被贩卖到罗马,为了丝绸罗马人吼着“就是干”,战争一打就是数百年。   波斯人可没想过要切断丝绸贸易,他们能够从中获取巨额的利益,转售的丝绸越多就越赚,毛病了才切断贸易。其实波斯人是给匈奴人背了黑锅,他们也知道自己背了锅,一度都咬牙切齿想要参与到攻击匈奴的战争中去。   不过,还没有等波斯人付之行动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明犯强汉虽远必诛”的吼声,陈汤带着西域众小弟将丝绸之路上的北匈奴单于郅支给解决了。   北匈奴的郅支单于被弄死,迎来的是一片欢呼,丝绸之路过境的各国终于又能愉快地躺着数钱。   事实也是这样,要不然陈汤哪怕是能从各国借兵,鉴于西汉帝国的声威赫赫各国是不敢不借,问题是绝不会砸锅卖铁不计成本地听从命令,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也渴望干掉郅支,好能愉快地继续收丝绸过路费。   波斯人知道丝绸之路重新开启的时候也是举国欢呼,就是丝绸之路的重新开启对帕提亚来说着实是太晚了一些。   当时丝绸之路的断绝对帕提亚帝国的影响异常致命,就是他们无法再从丝绸之路获取到滔天的财富,国家财政是处于破产状态,没钱了谁都开心不起来,内部的矛盾也会被无限放大,中央就成了背锅侠,不但罗马人嗷嗷叫想弄死,内部的波斯各大贵族也是盼着王朝赶紧地完蛋,然后帕提亚帝国就轰然倒塌了。   在目前的历史阶段,由于诸夏那边出现蛮族入侵的情况,丝绸之路实际上也是断绝了很久。也就是说,不管是波斯人、罗马人还是什么人,他们已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获取新的丝绸。   讲一个笑话,王猛等汉人来到了君士坦丁堡,他们能看见一些罗马人身穿丝绸,那件用丝绸做成的衣袍,年纪可能比穿戴者都要大,是爸爸的爷爷的爸爸的……穿过,一代又一代费了老大的劲保存下来,平时非至关重要场合绝不拿出来。   那些有收藏的罗马人现在之所以肯拿出来只有一个理由,盼星星盼月亮,不知道多少老年罗马人临死的那一刻都念念不忘拿到新的一定要烧了送过去,祖祖辈辈一直盼的事情成了现实,更夸张的是生产丝绸的人亲自来到了罗马。这一下是不是能够想买多少丝绸就买多少,肯定够当代的罗马人给自己的祖先烧了送过去的?   丝绸与蜀锦被挂在架子上进行展示,宾客们用着看待初恋的目光注视着,很突然地发现蜀锦更加绚丽,与之相比丝绸显得黯淡无光。   没有其它什么原因,丝绸依然光滑,被强烈的光线一照还能看到念念不忘的光晕,可特么蜀锦竟然在强烈的光线下光芒万丈,几乎是要闪瞎众人的狗眼。   “哎妈呀,哎哎哎……我滴妈呀!”   “眼睛,我滴眼睛!”   “已瞎……已瞎!”   这一刻,请分别用东北腔、山东腔、河南腔由上到下一读。   蜀锦其实就是一个泛称,它的历史惊人的悠久,春秋战国乃至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并且款式和制造方法也多到吓人的地步,应该算是诸夏多种布料工艺中最为绚丽的一款,是从制造工艺到处理方式的绚丽。   王猛携带的蜀锦其实是产自临淄,带过来的唯一目标正是为了闪瞎罗马人的狗眼,因此是定制的款式,怎么绚丽就怎么来。   尤利安的家臣很会挑,挂在架子上选的是大量银丝绣上神兽图案的那一款,也不知道是不是恶搞还给弄上了镀了金的铃铛,不但能够闪瞎罗马人的狗眼,风吹动着挂在架子上的蜀锦还响着悦耳的铃铛声。   神兽就真的是神兽,是诸夏认为祥瑞的麒麟,由于是银丝线所纹,看去就是一头银光闪闪的麒麟,周边再有火红的花纹,看去就是一头浴火中的银麒麟。   铃铛有许多,里面用来敲动发出声响的是珍珠。众多的铃铛构成了一只金乌的图形,结果是蜀锦上的整体图案看着像是金乌在火烧银麒麟。   惊呼之后,花园里面满满都是粗重的喘息声,谁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眸里面充满了据为己有的渴望。   “五千枚金币!它将属于卡西乌斯家族!”   “痴人做梦吧!它上面的材料就不止五千枚金币!”   “两万枚金币!”   “滚一边去,我出五万枚金币,它将被收藏在马克西姆家族!”   客人自己大声竞价和谩骂,尤利安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他这一刻很想知道王猛都是送了什么样的礼物,类似眼前的这一件有多少。 第847章 尤利安的奋斗   尤利安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卖出去。   不是不想卖,有人已经出到十万枚金币的高价,尤利安其实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卖出去,但能开得起高价的人身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卖了不能取悦一人,倒是得罪了相当多的人。   十万枚金币在罗马能干什么?大概是能武装起两个军团,并维持两个军团包括军饷和物资两年左右。   武装一个罗马军团并不简单,首先要能够生产或有渠道获取足够数量的军械和甲胄。   早期的时候,罗马人参军是自带武器和甲胄,后面才是两手空空地去。这一点与诸夏那边的上古先秦时期一样,同时一样的是诸夏后面也进行了改革,就是诸夏两种制度来来回回地换,罗马则是将士兵参军获取军械的制度维持下去。   罗马的短剑,便宜一些的几十枚铜币就能买到,问题是别奢望能有什么质量。能够拿得出手的短剑一柄的起价是两个银币,以武器的锋锐和结实,再到美观等等,价格几乎是没有上限。   罗马的一套甲胄,包括头盔、面甲、胸甲、护肩、裙甲、护腕、护膝、小腿护具、战靴,就算是质量最差的皮革款式起价也是需要至少一枚金币,要是当下最为流行的“皮皮虾套装”就是起价五枚金币到上不封顶。   所谓的“皮皮虾套装”其实就是多层款式的金属板甲,以西方比较熟练的锻造工艺制作出大小不一的铁板,用镶或是扣、钉、绑的方式将铁板一层层地链接起来,内部用皮革和布料制作得相对柔软一些,外面就是层层相扣的金属板甲,单从外观来看就真的很像是皮皮虾。   得说一句天大的实话,罗马的“皮皮虾套装”正面防护力十分强,不但能够有效地防御远程的箭矢,对近战的刺和砍也有着惊人的防御力,甚至是面对钝击也有良好的防御效果。   想要高效弄死身穿“皮皮虾套装”的罗马士兵,唯一的方法就是用利刃攻击甲胄的缝隙处,或是用重武器……如狼牙棒、长斧等这些武器,去攻击罗马士兵的头部,不是要敲出脑浆来,是对着相对脆弱的颈椎而去。   一整套“皮皮虾套装”的重量大约是在四十斤左右,罗马步兵还有一面大盾的标配,大盾重量约是八斤,那么光是防具就达到五十斤左右。西方历史也就一再强调一点,吹嘘罗马人的耐力和体力。   以当今的现实情况为例子,同样是板甲款式的汉军具装重步兵,他们的一套甲胄重量约是三十五斤,可并不止是身穿一套重甲,里面还有两层防护,一套为锁子甲,另一套是皮革甲,甚至会至少穿三层的丝绸衣裳。这么下来,甲胄包括盾牌或是武器,整体负重不低于五十五斤,甚至更多。   诸夏那边另一些款式的甲胄,也就是鳞甲或扎甲类型的那些款式,重量远比板甲更重,一样作为具装重步兵的话,负重将近七十斤左右,问题是防护力真没比板甲强到哪去,就是在防箭矢上超过板甲。   钱财在罗马非常重要,尤利安对于财富的追求一点不会比任何人少。小范围内的竞价不但无法使利益最大化,并且也容易得罪人,他想出了另一个办法,就是广发请帖,要开一场盛大的竞拍活动。   王猛等汉国使节团的高层也收到请帖,他们对竞拍其实不陌生,就是还没搞清楚罗马人的竞拍是什么样的流程。   诸夏很久以前就存在竞拍模式,但并不是让有兴趣的人聚在一起喊价,是各自写下价格,由卖家去总览竞争者各自的出价。很多时候其实不是价高者得,卖家是会选择卖给地位最高的人,而不是去卖给出钱最多的人。这个也是诸夏的特色之一,有钱不如有权。   汉国使节团对于送出去的礼物被拿出来竞拍,是一种不愉快的态度。   “虽是西方霸主,行为却是蛮夷无疑。”斗阿对罗马是一点好感皆无,相比起来会比较喜欢波斯萨珊一些:“与之相较,相貌与我们完全差异的波斯人更懂礼节。”   “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大汉与大秦相隔何止千里。”蔡勉对罗马和波斯萨珊都没什么好感,要说敌意倒是对波斯萨珊多一些,那是波斯萨珊离汉国比较近:“他要搞竞拍,倒是对大汉有助益。”   在诸夏谁都干不出将别人送的礼物拿出来卖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得到礼物不久的时候。就如同收到礼物的人,他们不会当着送礼的人拆开看看是什么礼物那样,一致被认为是一件极度不礼貌的事情。   其余的地方可就不是那样,例如在罗马人这边,收礼者当着送礼者的人拆开礼物反而是一种礼节,也是给送礼者一个炫耀的机会。他们甚至可以在上一刻收到礼物,下一刻将礼物卖出去。送礼者不会因为礼物被卖有什么想法,是觉得既然送了,那礼物就归于别人,别人的东西怎么处理无从干涉。   当然了,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总是存在相同,类如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送礼,不管再落魄也不会将那件礼物卖出去,是不管礼物贵不贵重都会极度的珍惜。   尤利安选择的竞拍场所并不是在自己的庄园或是其中的一处产业,他特地去见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经过沟通取得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同意,竞拍选择在君士坦丁堡最大的竞技场,介时不但有盛大的展览,还会有角斗表演赛。   竞技场可不是只存在让人血腥拼杀的场地,其实还有必要的大厅之类的设施,一般情况下罗马贵族就是现在大厅来一场“趴体”之类的活动,吃饱、喝足再加上玩够了,再去观看血腥的角斗表演。   尤利安相当聪明,他见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时候,是携带了那一张展示过的蜀锦,也就是“金乌烧麒麟”的那一匹。他清楚地知道一点,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自己,那么一张别人开价十万枚金币多的礼物送过去,是不是能让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对自己改观?   在罗马有一个现实情况,那就是……没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事情,要是没有解决那件事情只因为花的钱不够多!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过“金乌烧麒麟”的蜀锦是何等的宝贝,因为马克西姆家族开价十万枚金币尤利安都没有卖,那一匹蜀锦慢慢在传言中成了无价的珍宝。   尤利安将这样的珍宝送给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换回的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龙颜大悦”。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破天荒地为自己流放尤利安而感到后悔,还表示未来必将给予尤利安补偿,更是当场拍板会增加封地,只不过新选的封地依然是在小亚细亚。   尤利安得到的实际好处远不止那些,一直与之不对付的同父异母兄弟加卢斯先是写了信过去问候,后面甚至是两人关系恶劣之后加卢斯第一次踏进了尤利安住宅的门槛。   “你一定还有类似‘金乌烧麒麟’的宝物吧?”加卢斯之前已经硬撑着与尤利安东拉西扯聊了有一会,实在忍不下去也就开门见山:“他是奥古斯都,我是凯撒,你为什么没有表示?”   尤利安是一点诧异都没有,他同样是罗马人,清楚罗马人……尤其是罗马贵族都是什么样的货色,讨要礼物什么的还是轻的,直接动手抢也不是罗马贵族干不出来的事情。   “我亲爱的哥哥,你当然会得到礼物。”尤利安已经亲自清点过王猛送的礼物,以罗马人的审美观来讲,那些礼物都是宝物。他送给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换回了道歉还有封地,就问加卢斯:“那么……亲爱的哥哥会给予什么回礼?”   “同盟。”加卢斯自己的封地并不多,产业则是压根不可能拿来送,要是有现钱也不至于过来:“你的敌人将会是我的敌人,我的敌人也将会是你的敌人。我们是兄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那件礼物将成为见证。”   刚刚结束流放没有多久的尤利安的确是需要盟友,为此他在流放期间想尽办法又花了不少钱成了基督教众多圣子里面的其中一个,提早结束流放的确也有基督教的一份帮助。   回到权力中心的君士坦丁堡之后,尤利安更是没少花钱,还是找人借高利贷来打肿脸充胖子的花钱,为了让发高利贷的债主保密,利息方面提高了两成。   要是尤利安没从王猛那里收到礼物,或是礼物不值钱,接下来他就该卖封地去还债,或是不计较家世和美丑娶个非常有钱的老婆(通常会是寡妇)了。   加卢斯是凯撒之一,罗马的凯撒可不是只有名号,是能够分管一方的诸侯王。他现在就掌管着西班牙和高卢局部,会没钱是西班牙和高卢那边近期的叛乱很频繁,钱都花在镇压方面了。   真实的情况是,罗马现在的掌权者,从奥古斯都到凯撒,他们比的不是谁比谁有钱,是谁比谁更穷。搞成这种状况的原因非常简单,罗马这个国家谁的封地出事,国家就算是出兵镇压,封地主人也要出钱,出不起就将封地还给国家。   奥古斯都是国家的统治者,问题是罗马体制下的统治者不能为所欲为,甚至是想花国家的一分钱都需要得到议会的同意。   罗马这个国家,议会强大的时候,谁想用国家力量去经营私人封地属于没可能,导致的是奥古斯都的宝座真没想象中那么吸引人,当奥古斯都未必比当一名议员舒坦。   尤利安在加卢斯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他想要有所作为就需要争取与更多的人当朋友,其中就包括根本不靠谱的同父异母兄弟,哪怕这个兄弟有可能在接受礼物的时候各种讨好,等这兄弟拿了礼物之后随时会翻脸不认人,该送礼物还是得送。   加卢斯得到了丝毫不输于“金乌烧麒麟”的礼物之后,拍着胸脯一再保证会珍惜这一段同盟,然后非常愉快的离去,他刚走的下一刻,里屋走出来了一名丽人。   海伦娜之前就是待在里屋,她之前是身无片缕的状态,实际上在加卢斯来之前是与尤利安在欢愉。   “加卢斯不可信。”海伦娜现在穿的是一件丝绸长裙,裙子是尤利安从礼物中挑选出来的丝绸制作而成:“你太大方了。”   尤利安现在也是尤利安的盟友之一,有点特别的是两人的关系到了知道深浅和长短的地步。她已经清楚自己可能远嫁汉帝国,去成为汉天子的其中一名妃子,可是并不耽误她依然寻找人交配。她与尤利安的交配,肉体上获得了欢愉,还将获得一匹蜀锦。   “你不是已经应该隐秘离开了吗?”尤利安已经从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那里获得确切的消息,若是汉国那边不拒绝的话,担负君士坦丁家族与汉天子联姻的就是海伦娜了:“我们的肉体上的欢愉只有这么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要是可以的话,尤利安甚至连这一次都不想有,不过罗马贵族男性从来都管不住自己的胯下,海伦娜找借口邀请他进屋子脱掉衣物再主动一些,交配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交配期间,尤利安还是相当有快感的,不止因为海伦娜长得漂亮身材也非常好,主要是他想着自己正在可能与汉天子的妃子交配,精神方面就亢奋到不行。   海伦娜……或者说当代的罗马贵族女性,她们压根就没有什么贞操观念,初潮没来的贵女早早尝试肉体欢愉的现象非常普遍,嫁人之后也没有停止继续放纵,只有一些讲究的家族才会限制,但更多其实是一点限制都没有。   “为什么?”海伦娜矫笑着,问:“因为我即将成为汉天子的妃子?”,又是一阵笑,微微昂起下巴,骄傲地说:“知道即将获得的新身份给我带来多大的好处吗?任何一次的交媾,我都将得到以前所不敢想的礼物。”   尤利安愣愣地张大嘴巴,十足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个碧池! 第848章 是社会的错   要说世界上哪个政权的贵族最为淫乱的话,将罗马贵族排在前列绝对是靠谱的排行,并且大部分的罗马男女皆是极为淫乱。   罗马在欧罗巴给后面的各个王朝开了一个坏头,事实上世界上首例性病就是出现在欧罗巴,大部分跟性有关的疾病来源地就是欧罗巴。甚至可以说,地球上的绝大多数疾病来源地都是欧罗巴,他们甚至用自己的疾病消灭了一个文明,那就是玛雅。   极度的性滥交,几乎不存在什么合理的卫生习惯,任何一个城市都能是满街道的屎尿,那就是近现代之前的欧罗巴各文明现状。   没开任何的玩笑,就是一直到近现代时期,欧罗巴还保持着老祖宗的生活习惯,明明不缺水的前提下,他们一个月都难得会洗上一次澡。这一点与喜欢泡澡的罗马人很不相同,事实上罗马政权消亡之后,再无罗马。还有一个不知道该说是愚昧或是愚蠢的实例,全世界都知道病了要吃药,可是欧罗巴人治病不靠药物,是靠放血。   欧罗巴人开始讲究了是在阔了之后,他们依靠先人一步的优势下开始掠夺世界,几乎是在短暂的时间之内用几乎是半个世界的财富增加自己的生活品质,但是因为文明底蕴的不足,很多方面毫无意外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在欧罗巴最有贵族风范并引领潮流的是不列颠。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但事实上所谓的不列颠英伦贵族风是学自东方,来源地是印度和中国,又在适应期间自行改良。哪怕是舶来品,不列颠的贵族风依然能够引领整个欧罗巴,并且不列颠的英伦贵族风还有了“绅士”礼节的称号。   没任何毛病地讲,现如今的罗马人在很多行为方面其实是希腊风格。   往早了的说,罗马人对希腊人的战争是野蛮入侵了文明,然后文明被野蛮消化,希腊文明在武力中屈服,却是用曲线救国的方式使文明结晶得到了延续。   要是了解过希腊文明,会知道这个文明真心不讲礼义廉耻,尤其是在性的那一方面。这一点可以从古希腊的雕刻文化中得到充分的体现,最为明显的就是众多的雕刻中不管是男还是女皆以赤裸为美。   赤裸是一种美当然没有错误,欧罗巴人可是将这一个审美观开拓出了艺术,早期是体现在雕刻上面,后面延续到了画作之中。要是去查一查欧罗巴的油画发展史,会惊讶地发现早期油画基本是红果果的画作,哪怕是在绘画众神的时候也是如此,甚至是油画前身的蛋彩画也是这样。   海伦娜现在就在接受描绘画像,她仅是在小腹位置遮挡了一条丝绸巾,其余身体部位是直接暴露出来。   为海伦娜绘画的是一名看着垂垂老矣的画师,他在君士坦丁堡有着极大的名气,经常被贵族聘请过去做人物画。   多斯·海塞尔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出身的海塞尔家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罗马中等贵族家庭。有超高的画技,再加上人长得俊美,可没少在作画之前与被画者来一发,或是在作画之后来上一发,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   极度的放纵需要代价,例如明明才四十岁却有了五十多岁的外表,然后因为肾的问题被各种折磨。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尿尿就好像是莲蓬头那样,还一直频繁尿意,尿一泡的时间需要比别人多上数倍,甚至是尿不尽。   多斯·海塞尔还是属于比较幸运的那一种人,身子骨是在放纵中毁了,可至少没有染上性病。像他这种从年轻“奋战”到中年的“战士”,仅是四十岁却早已经是“千人斩”以上,没得过性病真的是诸神庇佑了。   阳光照射在海伦娜的身躯之上,她那一头本来就更倾向于棕色的秀发被阳光一照就真的是成了棕色。   由于光线非常充足,海伦娜身上的优缺点也被无限放大,优点是她有着比别人更加细腻的皮肤,缺点是众多欧罗巴女性的共同烦恼……那就是体毛多。   “多斯大师请用最大的努力,将我美好的一面呈现在画布上。”海伦娜可没有半点裸体带来的尴尬,她已经保持相同的姿势很久,身上也是布满了汗水,忍受着极度的不适应感:“这可能是我留在罗马的最后身影了。”   “当然。”多斯·海塞尔不断地点头,没耽误动笔:“我会将你的美,完全留在画布上。”   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没等回应来人就径直推开房门走进来。   来人是一个约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她似乎并不知道房屋里面原本是在干什么,一看到眼前的画面稍微愣了一下下,倒也没有惊呼羞涩溃逃,就是脸蛋变得红红的。   “海琳娜?”海伦娜恰好是正面对着房门,见到来人呼唤了一声,才问:“不要走到我身后,那样会挡住阳光,也不要动我的衣服。”   海琳娜回过神来就听到那么一句,下意识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了房屋左侧的衣架,那里挂着好些衣服,大多是丝绸布料,其中的一件却是被疯传了的蜀锦布料做成。   “海琳娜公主正是花季。”多斯·海塞尔不是第一次见到海琳娜,老早就想为其作画,可惜的是一再被拒绝,老话重提道:“应该将自己最活力的一面留在画布上。”   海琳娜显得极度抗拒:“我才不要!”   多斯·海塞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与大多数人从来都不一样。”   海琳娜却是不理失望的多斯·海塞尔,用着非常期盼的目光看着海伦娜,祈求道:“姐姐能带我去尤利安的宴会吗?”   并不是宴会,是拍卖会。   尤利安的请帖是已经发了,拍卖也确定将在竞技场举行,不过并不是说办立刻就办,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准备。   首先要做的就是安保问题,毕竟尤利安会展示剩余的三匹蜀锦,那可是价值十万金币的宝贝,一点都不能马虎。   再来就是,竞技场要至少维护修葺一下,可不能是那么隆重的宴会却搭配不讲究的场合。   少不了又是向罗马全境发出通告,比如通知其余各地的贵族过来,还有让那些有培养角斗士的家族带来骁勇善战的角斗士。   得益于君士坦丁堡就处在临海位置,同时也感谢有地中海的存在,罗马的疆域就是围绕着地中海展开,但凡是赶路的优先选择必然是乘船,到了临近区域再上岸走陆路,尤利安也就给出了一个月的时间。   “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回报?”海伦娜与自己这个妹妹的感情还是非常不错的,问题是罗马自有国情,比如我为你做了什么,那么你必须给予相应的回报:“还是算了,以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海琳娜一直以来都显得非常特殊,尤其是在大多数罗马贵族初潮没来都敢尝试肉欲的大环境中,她却是连罗马贵女最不在乎的裸露身体都受不了,更是没有接受过任何男性或者女性表达好感,以至于在整个罗马真的就是鹤立鸡群(好成语)那般的独特。   恰恰是海琳娜与其余人都不一样,她尽管是有着公主的身份,却也仅是有着很小的封地,又极度缺乏社交的前提下,自然也是没能有获取礼物的渠道,生活质量不至于拮据,可要说奢华就跟着与之没有关系。   海琳娜委屈地站在原地一会,后面眼泪掉下来就转身迈步。她真的很想去参加尤利安举办的拍卖会。   其实按照海琳娜的身份是应该能参加的,问题是她的名声并不好,不是因为生活腐烂的坏名声,是鹤立鸡群的洁身自爱导致被排斥。   不难理解的事情,比如谁都是坏人的情况下出现了一个好人,好人极度可能被坏人弄死,要么就是被孤立起来。众人皆醉我独醒,对那个醒着的人未必就是好事,海琳娜的情况就是被排斥和孤立的状态。   由于海琳娜在大环境中被排斥和孤立,直接也影响到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对海琳娜的态度。说明白点就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对自己这个不合群的女儿印象也不好,没有给皇室带来什么利益就不提了,甚至让皇室在某种程度上成了笑柄,以至于有什么重要场合的话,能不让海琳娜出现就绝对不会让她在场。   海琳娜梨花带雨地回去,半路上却是碰见了尤利安。   尤利安是刚去见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与之汇报了一些封地上发生的事情。   小亚细亚近些年并不平静,尤其是宗教战争开打之后,信仰混乱的小亚细亚难免是出于一片风暴之中,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因为信仰不同的血腥杀戮。   汉国使节团的出现对于波斯萨珊和罗马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期,两国大规模的交战陷入停顿,小规模交战的同时,沙普尔二世那边约束了民间,琐罗亚斯德教也是做出了最大的配合,直接的体现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信徒火气被压制了下来。   在目前的岁月中,能够称得上是大宗教的也就那么多,中亚和西亚信众最多的就是琐罗亚斯德教。这个也与波斯人重新屹立起来有直接关系,国家的强大带来的是各方各面的便利,其中就包括宗教的扩张。   “您好。”海琳娜微微低着头问候,本来是想错身直接离去,却是被尤利安招呼停了下来:“您有事情吗?”   尤利安与海琳娜一点都不熟,甚至可以说是都没见过几次,却是对海琳娜如雷贯耳。   罗马的贵族可没少嘲笑海琳娜,这位花季少女所有的美好品质,于罗马的大环境中都成了可以被嘲笑的笑点。   以前尤利安对于海琳娜这个显得极度特殊的堂妹并没有特别关注,近来随着对汉国的了解加深,海琳娜就在他的脑海中一直重复出现。   当然了,虽然说罗马贵族之间的乱伦很平常,但尤利安绝对不是想对海琳娜有什么不好的意图,相反是起了想要给予海琳娜争取不同人生的想法。   “距离拍卖会只剩下六天,我一直想要找到你,亲自给予邀请。”尤利安想起来还是相当阳光的,带着应有的矜持,又表现出了热情:“你也知道,想找到你并不那么容易。”   海琳娜还是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差不多已经成了罗马贵女之耻,自卑之下一再拒绝别人的邀请,后面也没少被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各种训斥,演变成到了后面哪怕是有人送邀请函什么的也到不了她的手里,见面什么的得是凑巧碰上。   “我现在对海琳娜公主阁下正式提出邀请。”尤利安刚刚的确专门去找了一趟海琳娜,理所当然是没有找到,也没人说得上海琳娜是在哪,要回去的路上给碰上了:“还请海琳娜公主阁下务必答应。”   海琳娜惊讶十足地抬头,一脸的惊喜,后面却是转为迟疑:“我很想参加,可是……能告诉我,为什么……”   “当然是我希望美丽的堂妹能够在场。”尤利安诚意十足地看着海琳娜,笑着说:“如果情况允许,我甚至想邀请堂妹作为女伴……”   “女伴?不……我恐怕无法答应。”海琳娜对于女伴这个词有点敏感,还是罗马社会现状给予的惊吓:“那个……不成为女伴,您会收回邀请?”   “怎么会呢?”尤利安爽朗地笑了一下,说道:“已经正式发出邀请了。”   海琳娜这一下是真的非常惊喜,脸上绽放出笑容,感激地说:“太感谢您了。”   这一次会面并发出邀请,尤利安也就点到为止,达到目的开心地离去。   “这样一来,我就能够近距离不会被驱赶地感到那美丽的蜀锦了?”海琳娜也喜欢美丽的事物,可惜的是海伦娜根本就不给予靠近的机会,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更没可能让她靠近。她脸上泛起了期待的微笑:“只要能够近距离看看就好了。” 第849章 怕背锅的尤利安   君士坦丁堡自然是有竞技场的存在,只不过因为这一座城市作为都城还很年轻,实际上竞技场不但无法与罗马城相比,甚至是与许多意大利乃至于是高卢、西班牙的竞技场都没法比。   罗马人对血腥竞技的喜爱是到了痴迷的程度,早期的时候还只是人和野兽拼杀,到了后面才演变出人与人之间的拼杀,甚至可以说早期的竞技场更多是表演性质,到后面越变越夸张也越血腥。   竞技场在罗马有着特殊地位,任何一座城市必定需要有一座竞技场,哪怕是那个竞技场很小。   在罗马想要获得民众的支持方法有许多,唯独在竞技场举办角斗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并且没有之一。   以罗马的习俗而言,竞技场的存在还有另一个用途,既是办一场盛大的角斗来取悦众神,角斗的过程越是血腥和精彩,就代表着索要取悦的神明越会尽力庇护。   以杀戮和血腥来取乐?要是真的有这样的神,估计也是要被划分到恶神的阵营,那么罗马人是不是属于邪恶次序的宗教?   杀人取悦信仰的神明一直伴随着罗马人的历史,哪怕是宗教信仰换成了基督教,可是该举办的角斗一次都不会少,甚至还发明出一种新的献祭方法,那就是烧死。   以前的罗马人处刑,通常是会将人钉在十字架上面,使那个要杀掉的人流血过多失血而亡。   耶稣就是被罗马人钉在十字架上面,罗马人等了几天耶稣并没有死亡,也就派出士兵拿矛给予干脆的一击。   根据罗马人自己的记载,承认了耶稣后面死而复活的事迹,他们搞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是往耶稣有双胞胎兄弟的方向猜测,要么就是耶稣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应该是休克昏迷后面又醒了。   当然了,后面君士坦丁一世开始扶持基督教,对很多历史记载做出了修改,不是不想掩盖罗马人杀掉耶稣的事,只是真的捂不住,那只能是往神迹的方向美化,来表示罗马人在信仰上进行转变是有理由的。   “所以说,基督教的人会出现在现场?”蔡勉皱眉看着尤利安,不悦地说:“他们如果再有不适合的言论,我们不会有任何的忍耐。”   汉人来罗马境内,第一次正式的拜访就让基督教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到现如今基督教依然还没有正式向汉国道歉,甚至是有传言说彼得并没有被解除职务,那个搞事的胖子不但生活得很滋润还被当成了英雄。   君士坦丁堡的城市里,那天混乱的痕迹还没有清理干净,甚至是厮杀也偶尔还有发生。   厮杀是基督教徒与其他信仰的人起了冲突,基本上先动手的就是基督教徒,不得不让汉人怀疑罗马的官方压根就管不住基督教。   “我并没有权力去阻止他们的到来。”尤利安一来就是苦笑,并且一直都在苦笑着,他犹豫又是迟疑地说:“我会将他们的位置尽量安排离你们远一些,他们也已经答应不会主动挑衅,请贵方也保持克制。”   蔡勉挑了挑眉头,发出“呵呵呵……”的笑声,没给尤利安一个正式的回复。   尤利安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他不指望包括汉人和基督教那些人能听自己的,就是出于主办者阐明自己的立场,差不多就是说两不相帮。   “贵方那天……”尤利安停止苦笑,换成了严肃的表情:“尽可能带最勇猛的勇士前往。”   蔡勉点点头,今天见面之后第一次给尤利安一个笑脸。   汉国使节团来的第一天就开干了一场,干掉了数百罗马士兵就不说了,君士坦丁堡也陷入混乱,罗马人就算是再怎么理亏也会想要找回面子。   王猛之前就猜测会是以角斗的方式来进行,罗马人那边却是一直没有反应,不过谁也没有忘记这么一件事情,早等着罗马人来找场子了。   “另外……”尤利安做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待蔡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才说道:“我已经决定向奥古斯都求娶海伦娜。”   蔡勉很明显的愣神了。   关于罗马想和汉国联姻的消息是尤利安告知王猛,实际上罗马官方还没有什么动作。   罗马将选择海伦娜出嫁也是尤利安告知,得说的是汉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干,私底下一直在打听海伦娜的消息,一系列的消息回馈中,至少罗马人对海伦娜的评价都还不错,更不缺少盛赞的人。   “不是……”蔡勉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罗马与赛里斯有许多的不同,文化以及社会习俗明显有很大的差异。”尤利安内心里其实是跟吃了苍蝇差不多,不是海伦娜生活上的腐烂,是他绝对不想背黑锅:“我刚刚了解到赛里斯的一些习俗,比如很重视保持贞洁之身。”   蔡勉脸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是有些茫然。   诸夏那边对那层膜重视吗?那是不太好说的事情。   不过,至少在目前为止,那层膜虽然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   西汉就属于不在乎那层膜的时间段之一,汉景帝刘启收了众多的妃子,有相当数量的妃子就是嫁给皇室之前就没了那层膜,刘启会不会郁闷无从猜测,可刘启并没有因为某个后宫女人没那层膜就雷霆震怒,甚至都知道王娡是再嫁女,可想要立小猪为太子的时候,也没去计较小猪的生母是再嫁女。   不出名的例子还有许多,总之西汉和东汉时期,诸夏那边真不重视女人的那层膜,但也不是说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和谁乱搞。所谓的不重视是指不追究成亲前,成亲之后还是相当在乎伴侣忠诚的。   受到西汉和东汉的影响,必须要说皇室并不存在“验身”的说法,相反是民间的一些士族对这个极度重视,问题是重视的另一方面也不排斥接纳婚后和离再嫁贵女。相同的一点是,西汉、东汉、诸侯乱战、三国并立、西晋和东晋,这一段历史时期真没少出现女性当家的例子,尤其是皇室的皇后和皇太后垂帘听政的次数是无比之多。   刘彦再建汉国,由于之前各个朝代皇室没有那么回事,他也没遭遇过纳了非处女之身的妃子,自然是没有特意立起那个规矩。   再来是,诸夏那边刚刚结束战乱,男多女少是社会的现实情况,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娶到婆娘就算是非常不错了,压根就没有那个条件去计较有没有那层膜,大环境下依然是保持着西汉到现如今的观念,也就是说对那层膜没有执念,只不过不允许自己的婆娘在婚后还瞎搞。   蔡勉有点回过神来了,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尤利安之所以这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海伦娜是个十足的荡妇,远不止是开放那么简单。   汉国那边没有相关的规定,可是不代表真的就无所谓,尤其是对皇室而言,要是接纳了一个来自罗马的荡妇可不止是成为笑柄那么简单,尤利安背不了那么大的锅,甚至是罗马都背不下。   “殿下,你需要知道一个事实。”蔡勉几乎是铁青着脸:“因为你的缘故,天使已经写信回国,汇报了罗马皇室有意联姻的事情。”   “这个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件事情。”尤利安现在异常的庆幸,幸好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还没有提出过联姻,更没有将海伦娜作为人选提出来,要不然关于海伦娜的事情能瞒得住一时也不能瞒太久:“关于与赛里斯联姻,我们是认真的。”   蔡勉只是看着尤利安并不说话,眼神里面满满都是怀疑和无法掩饰的愤怒。   可以想象的事情,要是尤利安没有过来说关于海伦娜的消息,汉国那边哪怕是查出点什么也不会全面,一旦汉国中枢那边决定与罗马成为联姻关系,基本上是不会拒绝联姻人选就是海伦娜。   等待汉国那边发现海伦娜是个荡妇,那就是海伦娜嫁过去之后又出现了乱搞的事情,那就必然会成为一个政治大事件。从皇室迎娶海伦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丢脸丢定了,又出现后续的政治大事件,那就不止是丢脸那么简单,甚至可能会动摇老刘家对国家的统治根基。   发现海伦娜在罗马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荡妇,汉国的唯一选择就是找罗马算账,但战争并不一定真的就那么爆发,大概是让海伦娜人间蒸发,罗马送来新的公主,罗马给予汉国认为合理的赔偿。   海伦娜到汉国之后继续当荡妇,汉国除了对罗马开战不会有第二选择,还要被已知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嘲笑,可以确定是所有汉人都要发疯狂化。   “为了与赛里斯的友谊,我正在努力解决这一件事情。”尤利安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热爱罗马,不希望罗马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敌国,更多却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我邀请了海琳娜公主到拍卖会……”   蔡勉还是知道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有另外一个女儿叫海琳娜,就是一直并没有去关注和打听消息。   “海琳娜是一位……”尤利安很难找出另一个比海琳娜更洁身自好的罗马贵族女性了,就是太内向了一点,同时因为生长环境也产生了自卑,不过对于与汉国联姻来说那些相反是优点:“怎么说呢?就像是白百合那般的圣洁!”   蔡勉再一次皱眉,百合在诸夏这边当然也有,只是不被作为观赏的花朵,实际上在诸夏百合是用来吃或是当药的。   这里就再一次体现出了文明的不同,尤利安觉得白百合能与圣洁扯得上关系,蔡勉却是听着怪异。   “大汉在这一件事情是被动的一方。”蔡勉看着尤利安,面无表情往下说:“不管你们是选择海伦娜,又或者是海琳娜,选择权在大秦,大汉不一定接受,也不一定会拒绝。”   尤利安怕的就是汉国接受,更怕的是由自己来背锅,要不是这件事情出在他身上,他很乐意当一名看客,以实际行动在之后获得好处。   “也许不该说,但是对你并没有关系。”蔡勉继续盯着不自在的尤利安看,缓慢地说:“相比起大秦,萨珊的表现才是当世大国该有的样子。沙普尔二世已经再次派出使节团,其中包括百名皇室以及大贵族的贵女,她们前去大汉……想必你能想出是为了什么。”   尤利安无限吐槽一点,波斯萨珊也是一个当世大国,可波斯萨珊在干的是没有底线地跪舔汉国,看着波斯萨珊真没有一点当世大国该有的尊严。   “沙普尔二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天子可以从中选择一名或者多名成为自己的妃子,其余的贵女将会成为陪嫁。”蔡勉没说的是除了陪嫁女之外,波斯萨珊没少带上宝物以及财富。他压根就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与之相比,大秦……呵呵呵呵!”   尤利安脸上的笑容真的快无法装下去了,差点放声大吼,问蔡勉罗马是不是该对汉国的予夺予求完全答应,才能有成为朋友的基础。   好像也没有什么毛病啊?至少是诸夏没有衰弱的时候,对已知世界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求是予取予夺的态度,但凡敢于拒绝就是天兵压境。可是诸夏的吃相从来都不难看,直接吞并就是融合成为一家人,接受予取予夺也会承担起宗主国该有的保护责任。   自出现朝贡体系之后,越是到后面,死要面子活受罪中原王朝对于小弟,甚至是给予数倍乃至于数百倍的回报。   尤利安带着复杂和郁闷的心情离开了。   蔡勉将见面的事情阐述出来,并且说了自己的结语:“常言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秦妖孽何其之多。”   众人其实对尤利安还是挺无语的,有尤利安接受礼物都那么久了竟然没有给予回礼的纳闷,另一个就是尤利安的选择是娶荡妇的“舍生取义”。   “便是没有了荡妇可能引发的后续……”斗阿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有基督教的存在,大汉与大秦的交往结果也会是相同。” 第850章 普通到不正常   诸夏对于信仰历来就是一个泛信的环境,什么都能信奉,可是转眼之间又可以不信了。   中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一开始就是以“天子”为称号,寓意是上天之子,代天行狩、牧民等等的意思。   到后面之后,天子逐渐甩开了老天,一代又一代的变革下来,天子被塑造成为了神明,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拥有封神的权力,更包括了宣告某位神灵为伪神的权力,甚至是能对神灵进行封杀。   纵观世界各国的历史,会发现也就中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拥有封神和封杀神的权柄,相当多的国家反过来最高统治者是神灵来册封,或是需要得到神灵的承认才能坐稳那张统治者的宝座。   罗马自君士坦丁一世扶持基督教之后,又历经了三个共治者的内战,基督教为统治者进行加冕的仪式就传承了下去。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成为罗马唯一的奥古斯都,就是历经了加冕的仪式,由此拉开了罗马历代奥古斯都必须接受加冕才算合法的继位程序。   到后面这种风潮更是在整个欧罗巴盛行,哪个民族或是国家的统治者要是没有历经神灵加冕的仪式,就属于是草头王的那种,需要得到神灵的承认才算是名正言顺成了必要的步骤。   “所以,大秦人根本就绕不开基督教。”蔡勉对罗马的研究一直都没有停止,肯定地说:“从君士坦丁一世扶持基督教的开始,大秦人注定就离不开基督教了。”   必须要说的是,当前的基督教和现代的基督教,虽然是同一个名字,可是核心与教义是一再发生改变,行事作为和理想倒是保持着一致。   基督教被罗马统治者扶持起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抱着“解放全人类”的想法。他们的解放可不是救苦救难,是让所有的人类一起成为“主”的羔羊,从信仰的角度达到世界大同。   传播信仰在很多时候比国家进行扩张可要凶猛得多,甚至可以说在血腥程度上更为严重。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基本上是以占领对方疆土为目标,土地占领下来,土地上的人不闹事并不会被怎么样;宗教信仰之间的较量,土地当然是要获得,强迫改信更是必然,遭到拒绝动辄献祭,手段和花样还多到吓人,对于异教徒绝对不存在任何的仁慈。   “大秦与波斯就在进行关于信仰的战争。”王猛是一路从波斯萨珊到了罗马这一边,人在中东的时候可没少看见血腥遗址或是亲眼看到杀戮:“信仰的战争远比国战更加血腥,至少国战对于战败者至少会留下小孩和妇孺。”   王猛说的对,现如今关于宗教的战争着实是太残酷了,他们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见识到的坟场太多太多,规模最大的坟场尸骨超过三万,得知那是信仰不同杀光了不分年龄的男人和女人。   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胜利的一方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无差别地进行杀戮,相比起干净利索的杀戮更喜欢压榨出剩余价值,例如充为奴隶。   “猛有幸听过天子的一些话。”王猛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一神教相较于多神教的侵略性更强。一神教不会放弃对信仰的掠夺,他们的真理就是使信仰一致,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愿意做任何事情。”   刘彦还有一点没说的,一神教的信徒也远比多神教的信徒偏执和疯狂,要是拿双方的信徒来比较,多神教信徒远远比一神教信徒温和。   斗阿关心的是:“他们会继续挑衅?”   那是必然的事情,罗马怎么样根本不是基督教最在乎的事情,基督教在乎的就是发起神战。   汉国的天子是神明,还是活生生存在于世的神明,基督教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产生敌意。   很简单的道理,基督教一开始也是拥有活生生的在世神子,可惜的不是神明本身。后面神子归于“主”的怀抱,人间只剩下了“主”的代言人。没有什么比俺们的神在天国,汉人的神却在人间,此等“不公平”的事情了。   对于基督教来讲,任何的其余宗教都是敌人,知晓汉国的那一刻起,尤其是汉国的天子就是神,汉国理所当然就成为首要之敌。那么就没有比抱定将汉国天子收为麾下,或是将汉国天子掀翻落地,对基督教更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没任何的口胡,自从中原王朝进入到欧罗巴人的视野,其余的欧罗巴人对于中原王朝有什么看法和想法是一回事,欧罗巴的那些一神教只有一个主张,那就是让中原王朝的天子成为“自己人”,要是不能成为“自己人”就必须给予消灭。这种态度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一直延续下去,矢志不渝到可能会延续直至天长地久。   有一件史实,历史上的霓虹国(也称脚盆鸡),他们被黑船敲开国门之后,西方的宗教立刻就扑了上去,前仆后继地要摧毁霓虹国的信仰体系,蛮干不行就利诱,霓虹国想要与国际接轨,他们后面也的确一度达到了目标,问题是霓虹国发现自己掉进了天坑,及时地进行了改正。   欧罗巴的宗教当然也不会放过“我大清”,就是“我大清”与霓虹怎么能一样呢?在这么一件事情上“我大清”可谓是顽抗到底,就是因为武力上的不足,导致非常多的作为方面成了愚昧博物馆。其实要是“我大清”依然作为天朝上国,那就是另外的结果了。   欧罗巴从宗教信仰方面入侵东方是在隋唐就已经展开的事业,最成功的一次还站稳了脚跟,也就是“景教”。   “景教”是基督教聂斯脱里派,也就是东方亚述教会。它在中原这一边一度得到上层社会的接纳,也发展了众多的信徒,甚至在唐玄宗李隆基当政的时候,还发生过五位亲王前往礼拜的盛会。   李隆基扶持“景教”并不是没有得到回报,就是在这个时期“景教”进行了改革,例如引入诸夏先贤,等于是自己打破了一神教的界限。再来就是“安史之乱”期间的“景教”是站在朝廷这一边,与之相对比的是一度兴盛的佛教没搞幺蛾子就算庆幸,一直被李唐皇室扶持的道教则是做了纯粹的看客。   理所当然的是,无论是“景教”还是哪个宗教,在诸夏这么一片土地上是生是死,繁荣与衰败,等等都是取决于朝廷有什么看法,唐武宗发动的“灭佛”浪潮中,主要是针对佛教,问题是让所有的宗教一起遭了殃,其中就包括“景教”被波及得一蹶不振。   在现如今的岁月,汉人那边并没有一家独大的宗教。硬要说点什么的话,“儒教”也是在浩劫中元气大伤。   有一点在汉人这里是没有变化的,那就是宗教战争什么的根本不好玩,甭管哪个宗教杀过来,敢让俺们不能再祭拜先祖,绝大多数的俺们就敢跟丫拼了。这个往正经来说,不就是在捍卫自己的信仰吗?   “我们都是抱定了将‘唯一’次序传播为真理的目标。”斗阿所说的“唯一”就是让所有人归于天子(主)统治:“战争的到来是或迟或早,无法避免。”   还真别说,只要是扩张时期的中原王朝,都是抱着让所有人共浴天子隆恩的想法,坚持认为只有一块来接受天子的恩泽才是人间真理。   有扩张期,那也就有保守期。保守期的王朝精英,他们的想法挺简单的,不愿意将天子的恩泽分给更多的人,甚至都不认为中国之外的那些家伙是人,只当成会两条腿走路的动物。那么凭什么跟俺们一样能享受来自天子的恩泽?   “大汉不畏惧战争,也不害怕战争。”王猛现在是天使,有足够的资格来说这一句话。他却是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大汉渴望战争,只是……现在不是与大秦开战的时间。”   汉国的内部还有一大帮烂摊子没有收拾,就算是解决了那些国内的烂摊子,随之而来的就是阿三大陆和西域的新问题。   “中枢有详细的规划,战而胜之消化阿三至少需要二十年。”王猛甚至觉得二十年都算短了,他又说到另一边:“光复西域,接下来面临的是与波斯萨珊怎么相处。继续向西进军会与波斯萨珊的关系降温乃至于陷入冰点,停止脚步则不符合大汉的利益。”   其实在他们过来之前,汉国抱着的想法是加深与罗马的关系,好在未来形成将波斯萨珊包夹在中间的战略态势。他们相信罗马人也是相同的态度,就是少算了基督教这么一个存在。   汉人想要与罗马在一段时间之内愉快地玩耍,却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存在忍让,平等交流已经是最大的妥协。   准备好的众人出发前往竞技场,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尤利安得知王猛等人过来现身亲自迎接,很特意地观察王猛都带了什么人过来,主要是找一找有没有一看就是勇士的猛人。   随同尤利安一块出来迎接的还有海伦娜,她特意穿上了蜀锦制作的裙子,色彩之丰富和鲜艳为当场之最,言行举止的各个方面也是在尽力地展现自己。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海伦娜其实是一点都不知情,她还抱着前往汉国当天子妃子的美梦,导致在接待王猛方面既是热情也是有点当家主导的意图。   王猛等人一下子就看出了海伦娜在干什么,不过联姻还没有公开化,倒是没有什么怪异的反应,只当是接受了一次热情到有些过份的接待。   在场的罗马人,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海伦娜的不同,再看汉人没有排斥,一直在传的小道消息似乎是得到了证实,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到欢欣鼓舞。   一直是到室内的大厅,迎接的人换成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过程中是海伦娜引领汉人见礼,双方互相问候之后,王猛却是命人抬出一口箱子。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本来还挺期待,以为汉人是要送自己礼物,结果礼物竟然是送给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海琳娜。   那一刻,海伦娜瞬间就铁青了脸,尤利安是狠狠地松了一口,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脸色不断变换,海琳娜是彻底傻了,其余人脸上的表情和脑海思想都足够丰富。   再接下来,王猛又命人抬出几口箱子,除了海伦娜之外的皇室成员都收到了礼物,尤其是没少了在场的凯撒(加卢斯)。   这一下除了海伦娜继续铁青着脸并且肢体僵硬,其余收到礼物的人都是喜笑颜开,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   箱子并不算小,比较可惜的是并非人人都获得了蜀锦,瓷器和茶叶倒是人手一套,其余就是一些充满诸夏特色的艺术品,如青铜器和画作之类。   海琳娜本来是不想打开箱子,不过所有收到礼物的人都打开了,她也只能打开。   箱子被打开的瞬间,现场就是一阵惊呼,摆在箱子第一层的是一件珠光宝色的衣服,瞅着布料是丝绸无疑,问题是外层布满了珍珠和各种各样颜色的宝石。   王猛示意海琳娜再看一看,下面的几层全是款式不同的蜀锦,要是以一匹十万枚金币定价,不算最上面的那一件裙子,被拿出来的蜀锦的价值就达到了五十万枚金币,再算其余瞧着就名贵非常的礼物,要说总价值超过两百万枚金币也能使人信服。   “这是什么?”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看到杨箱底是一件件瞧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不是丝绸更不是蜀锦,纳闷道:“衣服款式的垫底布料?”   那是帛料制成的套装,主裙颜色主体为赤红色,有黑色的条纹,又有其余的配件,的确是算不上华丽,相反看着非常的朴实。   “海琳娜。”尤利安已经顾不得是什么场合,连胜催促:“立刻、马上,当即……找个地方换上!” 第851章 活着要有梦想   帛布并不是诸夏布料中最为名贵的,可是相当多数的正装所用布料却是丝帛,尤其是越正式的场合,穿戴的基本都是由丝帛做成的衣物。   像是官袍,到西汉之后就是统一采用丝帛作为官袍布料,基本是看不到其它面料做成的官袍。   帛在诸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另外的一种货币,甚至很多时候远比铜钱更受欢迎,因此在诸夏形容财富的时候就出现了“财帛”这一个词。   罗马人对出产自诸夏的丝绸印象极度深刻,后面又加上了蜀锦。他们从未见过丝帛这么一种布料,尤其是看丝帛这一种布料显得相当朴素,真没有搞懂王猛特地送海琳娜一套丝帛做成的套装是个什么意思。   尤利安的反应会那么大,是他了解更多的内情,由此有了更多的联想。   在所有的正常礼物中出现了不正常的一套衣物。若是没有特别用意根本就不该出现,尤利安的第一反应是,不正常往往就代表着不寻常。如此场合出现了不寻常,必然是有特殊的意义。   海琳娜是在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示意下才下去更换衣物。她换好穿戴重新出现之后,众人看到的是一身主体为赤红色,含有复杂花纹又有镶边,整体看上去其实一点都不显得简单的穿着。   汉服历来就讲究落落大方,少不了又是有着标志性的长袖承托出优雅,同时汉家女服还有收腰的特色,裙摆直接落到脚裸处又呈现喇叭形状,后裙摆还有拖尾。但凡身材高挑又不是太胖的话,穿上汉家女服绝对能显示出好身材。   海琳娜的身材一点都不高挑,相比起差不多一米七个头的海伦娜,她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六。不过她今年才十五岁,按照道理是还会再长高,估计在停止发育之前至少是能超一米六的身高。   看去没有任何珠光宝气的一套衣服穿在海琳娜的身上,选择用料内敛以及没有名贵首饰承托,本来应该显得朴素到平凡才对,可是但凡审美观正常的人那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到了……怎么说?就是庄重和大气!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一句话可不是凭白说说罢了,数千年的一再改革下来,诸夏的服饰一直都在进化,尤其是西汉和东汉天朝上国的气势下进行了大改革,至少上层的服装是往大气方向发展,与之同等时期的任何一国和民族在服装的美观方面真的是落后太多。   一样是世界强国的罗马,他们从一开始服装就显得极其简单,就是一身的群式袍子,硬要再加上一些什么装点的话,无非就是从一些小首饰方面入手,例如头饰和绶带之类的,就没有更多的审美发展了。   海琳娜被全场的人注视感到非常局促,几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来迈步,肢体看上去有着很明显的僵硬,包括她和侍女在内都不知道该怎么来穿戴汉服,有些饰品的穿戴明显出现了错误,例如本来应该被用来压裙摆的玉佩成了项链,配套的彩带是以罗马的方式单放一边成了绶带款式,但是这些错误一点都不妨碍服装承托起来的大气。   汉国使节团的人员在穿戴方面是倾向于武服劲装,说白了就是胡服骑射改革下来的服装,并没有在任何场合穿过“传统服饰”。会这样是身在异国他乡,一来就遭遇到了糟心事,想着的是随时可能会开干,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得说的是,诸夏的“传统服饰”真不适合用在打斗之时,光是长袖和宽袖就需要打斗之前卷起来,衣物除了腰间之外也一点都不贴身,相反是有一种松垮的倾向,再来就是不管男女的长裙在打斗时太碍事了。   一样是裙类的体系,欧罗巴各族男性穿戴的裙子一般就不过膝,甚至是有着很明显的高开衩。这个当然是为了不让裙装成为拖累,没有穿内裤习惯的前提之下,风大一点就随时发生有碍风化的画面。   穿什么样的衣物跟民族习惯有着本质的关系。   例如,游牧民族其实就是裤装的类型,那是他们经常需要骑马,穿裙装是胯下与大腿直接与马背摩擦,自然是要弄出裤子来穿,至少是有了一层保护之后皮肤不需要直接与马背形成摩擦。   再来看农耕民族,早期穿裙子是因为很多人一辈子都可能不会骑一次马,没有摩擦的困扰也就不需要动脑筋来保护,像是战国时期的赵国优先学习胡人搞单骑走马,不就来了个服装上面的胡服骑射的改革吗?   “赛里斯真不愧是生产丝绸的国度,真是……”加卢斯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有钱啊!”   不算之前,仅是这一次送礼,稍微评估一下总价值就超过三百万枚金币,那就是罗马所有行省加起来产生总税收的四分之一左右。   罗马有相当多的行省,不过所上交的税收可不是全给中央,有记载的是罗马总税收额度最大的时候,是达到了一亿三千八百万枚塞斯退思,那就是一千三百八十万枚奥雷金币。一百枚塞斯退思才是一枚奥雷金币。   主要是蜀锦的出现太过震撼,价格方面是被无限的抬高,实际上就算是使用材料最珍贵的蜀锦,制作价格也就一千枚金币。   当然了,一样的东西在不同地方的价格必然是不一样的。例如珍珠这么一个玩意,上好的珍珠在汉国那边最多也就十枚金币,在罗马这边可能就是一百枚金币来起价。还有玉这么一个物件,上好的玉佩在汉国可以价值万金,可是到了罗马可能连十枚金币都卖不出去。   不同民族所喜好的珍宝都不一样,有一个更明显的区别就是,汉人对于宝石其实兴致缺缺,问题是包括罗马人和波斯人在内的相当多民族对宝石就异常痴迷。   一再见识到汉人的大方,不知道多少人开始想象遥远东方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少不了是觉得遍地能够捡到钱,贵族的生活以酒池肉林为基本条件,住的地方怎么也该是铺着金砖。   还真就有这么一个国家的上层贵族是这样的生活方式,只不过不是汉国,是发生在阿三大陆,尤其是极度喜欢用黄金来彰显自己的高贵。   “如果能够入侵赛里斯……”加卢斯想着不但流口水,脸色也是变得狰狞:“那该能抢到多少好处?”   保罗·勒维亚坦下意识就想要远离加卢斯。   汉人来到罗马随随便便就能洒出数百万枚金币的礼物,已经足够证明汉人的富有,一个极度富有的国家至少代表着国力强大,再略略回忆一下西塞罗传回的消息,汉人在东方是动辄灭掉谁谁谁,绝对不是光有钱却是软弱的国度。   现在的问题是,汉人能够从海路直接抵达罗马,罗马人的船只却是连地中海都出不去,抢劫汉人的念头也就在脑子里转一转就好了,说出来就是在展现自己的白痴属性。   “真的,我们应该发展真正的战船了。”加卢斯看向了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极度认真地说:“在这一点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有优势。”   瓦伦提尼安努斯是罗马众多家族中最重视船只开发的家族,有着众多的造船产业,像是现如今就提供整个罗马十分之三的船只贩卖,不过由于罗马人压根就没有重视过除了地中海之外的其余海洋,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也就没在向地中海之外的海洋进军起过念头。   “发展远洋海船是未来趋势。”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其实已经在干了,连派往笈多王朝的人员都已经出发,为的就是从笈多王朝身上取经:“但是那需要时间。”   “我们可以合作。”加卢斯不是在请求,根本就是在强硬地要求:“我出人或者钱,换取股份。”   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爽快地答应下来,他知道在发展远洋船只方面吃不了独食,吃独食的唯一下场就是被群起而攻之。   现在说股份?完全没毛病。不但是在欧罗巴提很合适,便是在诸夏提也没毛病,只不过诸夏那边是用“份子”这个词。   另外一边,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正在与尤利安进行交流,是关于联姻的事情。两人刚刚交流没有多久,海伦娜就凑了上去,三人压低了声音,每个人的脸部表情都在不断变化,似乎是起了什么争吵。   “只能是我,也必须是选我!”海伦娜短短时间内已经强调了十来次:“皇室之中,只有我才是成年人,尤其是有着丰富的取悦男性的技巧。不管是为了罗马,还是为了皇室,都需要做到取悦赛里斯天子。海琳娜是什么人?像她这样的人,去了怎么取悦赛里斯天子?”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其实是赞同海伦娜的论调,那与罗马的社会环境有着直接关系,不懂取悦丈夫的妻子在罗马男人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在他眼里的海琳娜是怎么样?就是一个几乎没有社交的自闭症患者,性格软弱又不善于交流,实在不觉得海琳娜能给罗马争取来什么利益,更别说为皇室获取利益。   “他们是赛里斯人!”尤利安有苦难言,却是只能继续讲道理:“赛里斯有着自己的民族风俗,各种迹象都表明赛里斯人与我们真的不一样。”   “如果是在指婚后的忠贞,我并没有什么问题。”海伦娜信誓旦旦地说:“哪怕是赛里斯天子一年只能干我一次,甚至是不干,我都没有任何问题!”   彪悍如斯的海伦娜是彻底让尤利安胸闷了,他才不相信海伦娜所谓的没有问题,甚至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   “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一脸的思索:“相传赛里斯天子能够合法拥有数千个妻子?”   数千个妻子啊!对于罗马人来讲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罗马人的法律规定只能有一名妻子,可是稍微有点身份的人谁没一些情人,就算是再加上女奴,也真的没可能是数千个性伴侣。   “我有魅力,更有信心,赛里斯天子会彻底地迷恋上我。”海伦娜说着挺了挺自己饱满的胸脯:“只要去了赛里斯,没有多久之后肯定能够怀上宝宝。一名有着罗马皇室和赛里斯皇室血统的宝宝,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对于海伦娜的魅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再一对比被众人一看就浑身僵硬的海琳娜,对于后者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本来是应该由我来提出联姻的事情……”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脸上泛起轻松的笑容:“尽管存在瑕疵,不过这一次尤利安干得相当不错,竟然让汉使优先表示。”   由谁来提出联姻,处于被动的一方肯定是具有更多的优势,尤其是国家与国家的联姻更是如此。   尤利安什么都无法说,只能给出一个尴尬的笑脸。   “听说沙普尔很不要脸地选择了自己最小最美丽的女儿,又选了三名孙女?”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没有说那些附属品的贵族女子:“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很含蓄,不过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为了保险起见的话,罗马在这么一件事情上也不能显得吝啬,他是没有合适的孙女能选,但是稍微一猜也能想到不知凡几的罗马贵族很乐意选出女儿前往汉国。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既然都要“大出血”了,多一个海琳娜并不算多,甚至是选择海琳娜为正牌联姻人选,海伦娜变成预备人选或是附属,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在乎的是这一次联姻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好处。   “就这么决定吧!”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想到了什么,对尤利安说道:“既然你这么热心,正使就由你来担任。”   尤利安没有迟疑地答应下来。   “另外……”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很是理所当然地说:“友谊是双方面的。既然我们嫁出那么多的女人,赛里斯是不是也应该选出女人嫁到罗马?” 第852章 来,站着捅   此时此刻的竞技场早已经是人山人海,高贵的人物还没有出现,不过却是不能让观众感到无聊,竞技场的负责人也就安排了斗兽表演。   事实上在早期的时候,竞技场的确是被称作斗兽场,一开始也是进行人与野兽的搏斗,叫斗兽场是一点都没有错误。   正在表演的斗兽节目是小队共同对抗雄狮。   这个小队有五个人,两个是剑盾,一个是渔网加上鱼叉,另外两个是拿长柄重斧。   他们好像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配合,基本上是剑盾与长柄重斧成为一个小组,两个小组配合着挑衅或是攻击雄狮,单独的那个渔网加鱼叉的选手是一直游弋。   每每小队成员有危险的时候,又或是雄狮被小队成员攻击到,竞技场的观众就会发出欢呼声。   为了获得欢呼声,斗兽的角斗士是进行各种作死,比如剑盾手明明可以闪避雄狮的爪子拍击,可是他偏偏摆出举盾防御的姿势硬接下来,人是被一拍就往后倒飞。看着好像挺惊险,他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都被盾牌给承受住了。   作死也要有技巧,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情角斗士并不会做。像是雄狮猛扑必然是会避开,要不然被雄狮扑倒压在身下,哪怕不被满口的利牙要了小命,人被数百斤的重量扑倒并压在身下,再被那利爪一撕,真的是要死了。   阵阵的欢呼声传到了举办宴会的大堂,众人却是一点被吸引都没有,他们现在可以摒弃无关紧要的事情,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发生的大事件上面,例如汉国使节团送了海琳娜那套衣物的后续用意。   王猛是与使节团高层商议之后才有这番举动,仅仅是发出一个微不足道的信号,让他开口求亲则属于没有可能。毕竟国与国之间的交往都是需要掌握主动权,往往先开口的一方就会失去主动权。   有一些事情却是王猛能做的。他看到海琳娜穿着汉服错误,示意蔡勉过去交谈。   海琳娜知道自己穿戴错误之后,脸红得国跟苹果一样。她局促地接受了蔡勉的建议,就是由汉国这一方的侍女来改正。   汉国使节团之中并不全是男性,随行的还有二十名女性。她们的来源有些复杂,有来自大内深宫的女官,也有使节团高层自己携带的侍女。   整个使节团的人数规模将近三千,仅有二十名女性可以想象有多么稀有,每一个都被当成宝贝一般的保护,没有必要根本就不会暴露在公众视野。   走了一趟波斯萨珊之后,汉国使节团的人数是一再增加,尤其是女性的数量得到激增,后面也就演变成为汉家女子去管理波斯萨珊送的侍女和购买来的女奴。   这人啊,有什么样的气质完全是看手中有没有权(钱)。长得漂亮的女性,可是穿着普通,再加上一些言行举止不行,给人的印象只会是土里土气。   长相普通的女性,她们穿着得体,再加上充满自信,给人的印象必然得到加分。   使节团之中的任何汉家女子,哪怕之前是内敛和腼腆,有了管理经验之后就会变得自信,给予人的印象至少会是落落大方。   毫无疑问的是,汉家女性的首次亮相惊艳到了罗马人,一身得体的宫廷侍女打扮,言行举止表现出来的自信,不止是与罗马女性打扮上的差异,还有猎奇感带来的兴奋,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情极度吸引着罗马人。   离开进行必要错误指正的海琳娜再次出现,她这一次的出场远比上一次更加获得瞩目。   那是汉家女子从旁承托出来的一种气势和气场,再来就是刚才海琳娜得到了短暂的汉家礼仪教导,懂得了身穿汉家服饰应该用什么样的步伐走路。导致的是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众人看到的海琳娜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汉家女子身穿正装,走路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摆动双臂,脚步也不会迈得太开。正确的走路方式是,双臂放在小腹位置,踩的是小碎步,必要的时候可以微微昂起头,整个姿态充满了礼仪沉淀下来的美感。   “这是我的海琳娜?”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真的惊讶到了,他看着海琳娜被改变的发型,头上看着就显得充满美感的坠马髻发型,一看制作工艺就不简单的首饰,忍不住就赞道:“太美了!”   坠马髻这一发型是在西汉被流行,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女性发型的主流,尤其是贵族女子最为喜欢,一来是紧跟流行,再来是坠马髻能够容纳更多的发饰。   罗马人这边,男子基本上就是短发,可以是寸头,大多是小碎发;女性与其它民族一样是有留长发的习惯,不想麻烦直接披头散发也就是了,讲究一些则是扎各种花样的辫子,尤其是以扎多条的长辫子最为流行。   海伦娜比较了一下自己倾向于马尾辫的长辫子发型,再看一看海琳娜那一头充满了美感的坠马髻,瞬间嫉妒心燃烧。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认为火候到了,走向王猛,开口问:“汉使,我的海琳娜美吗?”   “是的,大秦冕下。”王猛倒也没有违背本心:“以大汉的审美观而言,海琳娜公主阁下的确很美。”   “她可是我的掌上明珠。”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得到想要的答案明显非常高兴:“还是罗马的珍宝。”   这个却是与王猛了解到的并不相同,他所知道的是海琳娜从来都是一名边缘人物,甚至被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所厌恶。不过嘛,事实是怎么一回事不重要,都客套点才能愉快玩耍,讲真话就是明着拆台了。   王猛称呼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为“冕下”没有任何的错误,到了君士坦丁一世之后,罗马的奥古斯都通常是会在正式场合脑袋上戴一个冕冠。罗马这边的王座没有“陛”,甚至是连台阶都没有,不称呼冕下又称呼什么。   到目前为止,冕下这个称呼还不是专门用来称呼神职人员的,得是后面基督教进行改革,例如学习奥古斯都也搞一些“冕”来戴一戴。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基督教也没还有设计出人形天使……不是天子的使者,就是有着羽翼的鸟人。他们现在甚至都没有天使这一个称呼,不过一些“天使”倒是被设计了出来。   早期的天使和文艺复兴之后的天使就是两回事,并且早期的天使是来自希腊一些神话,通常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形象,如动物的身体和一张人脸,甚至是连一张人脸都没有,现代的天使形象是文艺复兴之后的产物。   必须说的是,早期的天使都有自己的名字或代号,并不是统一称作天使。   汉国使节团的到来可是惊艳了无数的种族,给予了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最先得到启发的是波斯萨珊那边。   比如琐罗亚斯德教觉得圣火使听着的逼格没天使高,那么是不是改个名字?   阿拉伯人、塞种人、吉普赛人、犹太人……这一些还没有自己国家的民族,甚至是没有属于自己宗教,他们见识到了汉之天使的特权,听闻了远方汉帝国的强大,对于“天使”这个称呼极度钦羡,后续的历史事件中也会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要说被极度震惊的还有哪一方,无疑就是与汉国使节团有直接冲突的基督教,他们看到了汉使的无畏和无惧,见识了极度的自信,嘴巴上不断诋毁与痛骂,内心里却是渴望那些品质,几乎是下意识认定俺们也要有这样的人,要是无法出现这样的人,俺们就虚幻出这么一个或是一群。   对于基督教来讲,本身信仰就是建立在“虚拟”之上,“主”可以不断地去进行补充和完善,再虚构出一批不存在却能展现美好的生物,完全不是什么事。   就在今时当下,关于怎么来虚构一批伟大生物的议题,在汉国使节团没到来之前就被一再展开,汉使的出现瞬间就让那一帮人眼前一亮,想要的品质在王猛身上得到了最大的补充。也不知道执拗还是什么个意思,他们认为天子的使节是天使,那么俺们“主”也要有天使,还是无限。   大堂之内,被邀请而来的神职人员一直是待在角落,他们大多数时间是沉默地看着汉人的一举一动,只有偶尔才会有几个人交流一下。   “自汉人来到君士坦丁堡一直掌握着最大的主动权,包括奥古斯都在内的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是啊,像是现在,海琳娜仅仅是穿上了汉人的服装,也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们并不想再做点什么,不是怂了,是与之有利益纠葛的所有贵族都发出了表态,汉人或许可恶,可是汉人的财富并不可恶,当前最为重要的就是从汉人那里获取商品,转卖到世界各地,创造出属于罗马人自己的财富。   对于早就没什么荣誉感的罗马人来讲,为了获得利益别说是忍耐或克制,就算是真的认怂也没什么,不知道多少罗马人听到风声,为了不被排除在这一场盛宴之外,都有了改变信仰的心思。   一旦汉人真的明确表示不欢迎基督教(包括信徒),以当前罗马人的尿性,信不信基督教就会迎来一次大衰退?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柴尔德主教今天的任务就是化解与汉人的敌意,为此他还特意邀请与大多数汉人高官有交情的马鲁斯·乌坛西斯为中间人。   另外一边,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一直在引导着话题,偏偏王猛就像是听不懂那样没什么表示,别提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有多么的郁闷。   海伦娜却是有了新变化,甭管她的内在情绪是什么,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名十足的罗马淑女风范,偶尔会搭一搭话,每一句都离不开对汉国的赞美以及向往。   充当翻译的尤利安无时无刻不在难受,他不敢保证在场的另外罗马人不会汉语,另外就是自己的汉语也仅限于普通的交流,想要给点高深的暗示都办不到,只能是继续难受下去。   没有达到目的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明智地改变了话题,问道:“尤利安之前有告知贵方吧?”   得亏是王猛思维散发能力足够,要不然真会被这么突兀的一句话给问住。他没有拐弯抹角地说:“波斯人不应该出现,大汉这边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不更进一步地刺激到罗马人,波斯人现在就一直待在船上。   “那么……”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看向了加卢斯,像是示意或暗示了什么之后,重新看向王猛:“为了有精彩的演出,我们就包括个人战和团体战。”   王猛微笑道:“汉人并不介意表现出自己武勇的一面。”   这一下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是更加不爽了。   讲道理,汉人来到的是罗马的首都,彼得的话就是再难听,汉人直接在人家的首都暴起,尤其是没干掉哪个基督教的人,干掉都是罗马士兵。   在人家的首都没任何犹豫地开战,引得整座首都陷入混乱,也就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能忍,但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极限的。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选择忍耐有许许多多的原因,往坐在奥古斯都宝座的角度是不想汉国真的与波斯萨珊成为铁盟,再来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上有利于他压制基督教,更加重要则是贸易带来的利益了。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认为自己已经非常给面子,王猛稍微低一低头又能怎么地。   “看来只有给予最大的血腥,才会让汉人清醒过来!”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近乎于咬牙切齿地对加卢斯说:“全君士坦丁堡的人皆在你的选择名单之内,你务必做到杀死上了竞技场的所有汉人!”   加卢斯行礼应了声“是”,却是看向了尤利安。   尤利安给予加卢斯的回应是重重地点头,他是需要讨好汉人以达到自己的一些目标,但是也认为当前的交流方式并不合理。 第853章 未雨绸缪嘛   讲道理,自有封狼居胥和勒石燕然的伟大成绩之后,汉人面对异族的时候就没有怂过,不欺负异族就算是不错了,遇到不服从来就是干。   可以将东汉末年的诸侯乱战和随后的三国并立看成是汉人打折了自己的腰杆,问题是哪怕处于内战阶段,依然承认自己是汉人的这个民族,他们也是逮着不服的异族一再怼,充分地展现出什么叫汉人血性。   是随着汉人不叫汉人改称晋人之后,这个民族才失去了脊梁骨。而软趴趴的晋人自己竟然没发现自己不一样了,对外还想着怼天怼地对空气,内部也是逮谁怼谁,更作死的是一再地引狼入室,下场自然是将自己作到了死,却使一个民族陷入沉沦。   两汉之后的汉人也仅是做到少有的几次振作,大多数的时间里不是怂到趴在地上任人践踏,就是面对被划为低等人种也坦然接受。   要是没有隋的再次种族革命,唐和明的两次振作,汉人估计是要消失在世界民族之林,关键的就是少有的几次振作都能燃烧别人照亮自己,才没让汉人这个称呼需要从一些文献里面去寻找,使民族的名字继续存在下去。   五胡乱华期间正是汉人首次对自己产生不自信的岁月,也是汉人首次成为下等民族的时代。   正是有了这一次神州陆沉,还有那长达数百年的遭受欺凌,折了的脊梁骨哪怕是得到治愈也存在裂痕,总是能够一次又一次被敲折,到了汉人最后一个王朝的末期,数十万满人就能统治上亿汉人成了一个民族身上永远的记号,也成了世界历史篇章中一个令人侧目的篇幅。   现如今的汉人是最能深刻理解不能怂的一代人,他们遭遇过惨痛的教训,差不多连脑袋都埋进泥里的时候又挣脱了出来,将曾经欺压过自己的那些人埋进土里,玻璃心却是一点都没有变,有的心态就是不管是面对谁,想惹事咱们就战个痛快。   汉国使节团里面不缺勇猛的勇士,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战,能在十数年拼杀中活下来的人不缺胆气,不服反正就是干。   “那么……”尤利安差不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先竞技,再正式拍卖?”   王猛看向了蔡勉。   “我们是客人嘛。”蔡勉满脸无所谓地说:“客随主便咯。”   事情就那么说定了,尤利安作为盛会的召集人,需要向各个宾客进行宣告,惹来的是客人们的欢呼声。   罗马人对竞技非常痴迷,尤其喜欢血淋淋的竞技项目,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扩张获得的土地是附属品,更感兴趣的是抓捕凶悍的异族人,再将那些异族人丢进竞技场来个死状极惨的下场,并为此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汉人也将参加这一次竞技是最大的关注点,罗马人近期着实是听够了汉人如何如何威猛,汉帝国如何如何强大,对于已经强盛了数千年的罗马人来讲,有的是龙傲天表示不服。   私下场合里面找汉人麻烦是一件蠢事,尤其是任何一个家族都想与汉人建立贸易关系的前提之下,那么约定竞技就是一件非常理想的事情。   到当今的年代,罗马的龙傲天们才不会去干自己上场的事情,他们的生长环境不比那些需要在战场血腥拼杀的祖先,就算是必须去一趟战场也是走个过场,说白点就是别看一个个傲气得很,实际上都是银枪蜡子头。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就是,有的是愿意为钱卖命的勇士。”   “招募的勇士不够猛,是因为花的钱不够多。”   要这么比较起来,罗马的龙傲天还是相当理智的。知道自己不行就继续维持表面强大,撒钱招人拼命才是显示逼格的正确方式。   加卢斯不断地找人谈话,一般是听说谁的麾下有猛人,找到其主人进行沟通,少不了又是通气在个人战上面针对汉人,等团体战的时候将属于不同主人的勇士组成一个团队。   罗马人的每一场盛大竞技都会有许多家族参加,不是简单的作为看客,是带着队伍一并参赛。   本来是有家族成员下场亲自参与的习俗,某一段时间死在竞技场的贵族子弟比死在战场的要多。   后面,罗马人在享受中变得惜命,家族子弟亲自下场拼杀成了传说,罗马人追求荣誉的心思也就随风飘散。   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老一辈人看待新一代人,总是有着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那是每一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思想观念,新一代人的一些改变是往好的方向进化却是被老一辈看不惯,有一些改变则真的是在往沉沦的方向发展。   尤利安拿出一匹蜀锦作为竞技冠军的奖品,少不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这位奥古斯都也出出血,比较奇特的是基督教那边也拿出一个神子或圣女的名额,其余一些有头有脸的贵族也有表示。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增加筹码。”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找到尤利安:“获胜队伍的拥有者,他将获得玛丽安的青睐。”   玛丽安是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的女儿之一,传闻中长得非常漂亮,同时也参与家族产业,是既是漂亮又有能力的贵女。   对了,罗马家族的女性也有继承权,会得到家族多少比例的财富或是产业,她嫁人之后那些财富和产业还是归于自己,就看乐不乐意让丈夫支配。   尤利安目光炯炯地看着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他所知道的是玛丽安对瓦伦提尼安努斯并非无关紧要,不说玛丽安是一名能力出众的人,以瓦伦提尼安努斯财富分割比例而言,谁娶了玛丽安不但会获得数额庞大的现金,还将能够插手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很多产业。   “弗拉维斯……”尤利安下意识就看一眼远处的王猛,压低了声音问:“你认为赛里斯人会获取最后的胜利?”   “我无法猜测最终的结果。”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笑得非常优雅,说道:“赛里斯人获胜,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结交王天使的目标会实现。罗马人获胜,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也愿意与青年才俊加深感情。”   对于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来讲,奖品只是来自玛丽安的青睐而已,又不是要将玛丽安嫁出去。   要是最终获胜的队伍属于罗马,那些参与竞技的人必然被视为英雄,队伍所有者的名字也将传遍整个罗马,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想与之要加深感情完全没毛病。   要是汉人获得最终胜利,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是真的打算将玛丽安嫁出去,不过对象不是天子,他盯着的对象是王猛。   尤利安的眼神变得深邃,他将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的讲明白视为是在拉近双方的感情,本身也很乐意加深与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感情。   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又说:“如果允许的话,我想让克拉克与你一块前往赛里斯。”   “没有问题。”尤利安答应得非常爽快,后面却是开玩笑问:“已经有众多家族挑选出重要的家族女性成员,弗拉维斯要将玛丽安的名字加在名单中吗?”   这一次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迟疑了。他并不觉得将女儿加在名单中有什么用处,哪怕是能够被赛里斯天子选为妃子用处也不大,还不如嫁给赛里斯天子的一名心腹有用。   “好吧。”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不会拒绝,说道:“只是希望代价不要太高。”   要不怎么说都是罗马人,清楚想要拜托做点什么必然有相应代价,欠人情什么的在罗马并不流行。   尤利安与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愉快交流妥当,有其它的事情需要去忙。   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本来是想安安静静地进行思考,耐不住柴尔德的坚持,两个人很快就面对面。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在罗马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我们的交易一直相当愉快。”柴尔德说的是瓦伦提尼安努斯依靠基督教做的一些避税行为:“近期不断有家族抽离产业,很感谢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对我们一如既往的信任。”   基督教与汉国使节团发生冲突之后,的确是有相当多的家族不断在与基督教进行分割,直接体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基督教的钱包一直在瘪。   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不断说着客套话。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没有与基督教进行分割,一方面是自己也会元气大伤,另一方面则是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弗拉维斯·瓦伦提尼安努斯坚信基督教的那些主事人不会是蠢货,该试探也试探了,哪怕是内心里依然是恨得要死,接下来也必然找机会认怂并讨好。毕竟没谁会与利益过不去,尤其将产生的利益多到吓人。   大概是准备妥当了,作为盛会召开人的尤利安消失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出现,他敲响了大堂内的钟声,对众人宣布竞技即将开始。   竞技场有着相当多的通道,本来就待在地下室的角斗士自然是从地下的通道走向竞技场,普通观众是走正常的出入口,贵族则是有自己的专用通道。   汉国那边并没有竞技场的存在,不过却是有着不少的体育场,近期刚刚修建好的体育场是在新长安,可以容纳下五万人在现场观看赛事。   君士坦丁堡的这一座竞技场其实也没修好多久,落成是在五年前,可以容纳下一万八千名观众。它并不是传统的圆形,是被修成了拉长的长方形,有时候也会用来进行赛马,因此还修有跑道。   其实待在大堂的时候,是能频繁听到震动声,原因是大堂的上面并不是实心,有着几层的室内,再上面则是观众席。   “从这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大秦人在修造建筑方面并不比大汉差。”蔡勉并不会为了诋毁而诋毁:“他们进行庞大工程比大汉还讲究,听说经常不惜耗费重金从远方采购并运回巨石。”   他们正行走在略微昏暗的通道之内,悠长的通道里面回荡着踏步声,声音放大一些交谈甚至也有回声。   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影响,罗马人在修造庞大工程的时候很喜欢使用巨石堆砌,像是君士坦丁堡的这一座竞技场就大量采用巨石,承重结构的主体就是巨石固化而来。   在诸夏那边,建筑其实是木材结构居多,那么建造庞大建筑就少不了巨木,尤其是建造宫阙极度依赖巨木作为承重柱,导致的是每当谁大修宫阙的时候就要少掉成批的千年古树啥的。   王猛走出通道,迎面而来的是带着强烈温度的喧闹声,一眼看去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竞技场之内座无虚席,男女老少进行地发出属于自己的欢呼,有些激动过头的人甚至是拉起遮身衣物炫耀性器官,可是谁的注意都不在这个上面,是盯着一个又一个出现的贵族。   汉人的出现让竞技场突兀地安静下来,随后竟然是响起了嘘声,无数双手臂伸出去手拇指向下,渐渐嘘声变成了谩骂声。   也对,普通罗马人才不管汉国强不强大,也不管高层想要与汉国怎么相处,他们只知道汉人为君士坦丁堡带来了混乱。   尤利安就不得不出现,用着抱歉的表情对王猛说道:“他们并不知道罗马与赛里斯尖建交的意义,我们以后会加大宣传力量。”   王猛带着淡淡的笑容,就是那么的笑而不语。   尤利安似乎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才离去。   后面又有几个有份量的罗马人出现,有的是带着善意而来,必然也是不缺叫嚣者。   “谩骂对于强者来讲是一种赞美。”蔡勉一点恼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得相当得意:“景略知道吗?勉出使草原,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家伙一副恨不得将勉撕了,却是不得不忍耐下来卑躬屈膝的模样。” 第854章 沙与血之地   能动手的,咱就别瞎哗哗!   不就是因为动手了打不过,只能是过过嘴瘾,还是那种囔囔着见谩骂对象过来了,立即闭嘴装孙子的那种哗哗。   罗马人并不觉得自己打不过汉人,竞技场中的绝大多数罗马人就是来看汉人怎么被击败。一旦真的成为事实,他们会发出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大的欢呼声。   竞技活动持续了上千年的罗马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反正不是等人都齐了,立刻开始血腥拼杀。是在拼杀之前会来一些活动,通常是展示上场选手,或是有礼敬诸神的仪式。   “嘟嘟嘟——”   急促的小号声是从站在竞技场各条座位走道响起,走道之上每隔几米就站着一名罗马士兵,手持小号有节奏地吹响着。   随后,处于观众席最高处的一些罗马士兵,他们扬起了手里的鼓棒,敲响了绑在胸前的小鼓,发出了“咚咚咚——咚咚咚——”的节奏声。   就是小鼓,看着还特讲究,它们其实是战场上的一种军令传递工具,与小号一同成为罗马军令传递声音体系的一部分,差别是小号一般用在步兵军团,小鼓是用在骑兵旅和战车营。   喧闹声在小号和小鼓的动静下渐渐平息,竞技场的拼杀场地前后两端的门被打开,当先涌出来的是骑兵,紧随其后的是战车,他们出现之后就是以高速姿态在跑道上奔驰。   在这个时候,用围栏将跑道隔离起来的中央场地,一些人先是从地面露出脑袋,被升降梯带动着升高,他们全身出了地面就向观众展示自己。   “校场下面基本上是地下室,听说有些竞技场不但发生过观众席坍塌的意外,打着打着地面也下陷。”蔡勉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之前那一场表演赛,狮子的出场方式就是突然间从地底跳出来。”   王猛还来不及了得知那些消息,更不知道罗马人为了挑起观众的兴奋度,是特地安排了狮子跳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弄死一个不值钱的角斗士。   要说起来的话,升降梯这种机械在诸夏那边还真没有,顶多也就是出现了起重器,那是两个文明的发展路线出现了差异,罗马人对齿轮的应用要早于诸夏。   不过嘛,因为有刘彦这么一个存在,很多东西是提早在汉国出现。   所以咯,任何一个现代人真要穿越到古代,不但一言一行是在创造历史,其实就是随便鼓捣一些什么工具出来也能做到增进社会发展。   出场的角斗士数量挺多,粗略一看不会低于六百人,他们来自各个地方,大多数是来自罗马的各个城市,一些则是罗马之外的国家、部落、城邦之类。   每一个角斗士都有自己的装扮,通常是拥有本民族的特色,例如来自日耳曼的角斗士服饰上是少不了会有一些皮草。   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角斗士在正式打斗之前就尽量展现自己身躯,他们在展示的时候其实会选择只穿裤裆,或是干脆用布包住胯下,向观众最大程度地亮出自己浑身的肌肉。   大多数的角斗士身上有着或多或少的伤疤,其实并不完全是拼杀时留下的伤疤,要是懂得分辨绝对是鞭痕更多。   目前作为角斗士,一般情况下会有一个主人,通俗说法他们就是一些特殊一点的奴隶。   要是时间再往前四五百年,角斗士之中也是出过罗马皇帝。   往前一两百年,其实角斗士并不全是奴隶,尤其是军官乱政时期,有的是贵族时不时客串一下角斗士的角色来展现自己的武勇。   角斗士出现之后没有表现出什么纪律性,显得散散漫漫。他们最爱干的事情就是逮住谁就发出挑衅,不过也不会当场就打起来,说白了其实还是在挑动观众的情绪。   “赛里斯!嘘……”   “赛里斯!嘘……”   “赛里斯!嘘……”   光是喊口号其实没什么,偏偏后面要加上个“嘘”,明摆着就是在进行嘲讽。   那是参加竞技的汉人终于出现了,他们一样是从升降梯上来地面,可观众一看竟然特么一个个不懂风俗。   什么风俗?就是展现自己的身材取悦观众啊!   参加竞技的汉人并不多,整支队伍也就十五个人,他们有穿劲装、有穿甲胄,就是没一个只穿一条裤衩。   汉人一出现,角斗士们就不再互相挑衅了。   角斗士肯定是事前有得到什么交代,他们慢慢地围成了一个圈,出口挑衅汉人的角斗士不要太多,脱下裤衩以屁股对着汉人的也不少,直接掏出鸟来放水也是一种挑衅的方式。   观众们建了角斗士对汉人挑衅发出了震天的哄笑声,他们本来就是来看汉人丢脸或是大败亏输,看到当前的画面自然是高兴得不行。   “我可以杀人吗?”   “一帮冢中枯骨罢了。”   “这帮国破家亡的废物,得意什么呢?”   “他们只剩下了做狗的理想。”   十五名被围着的汉人并没有出现一丁丁的紧张感,有的就是无尽的怒火,已经在思考该用何等残酷的方式杀人。   不过说来也是挺奇怪的,罗马人将那些角斗士的国家或部落灭掉,怂的一逼的人成了罗马人的狗之后还特么有了骄傲,甚至是竟然趋之若鹜,到底是什么思维构造?   “尽管知道会被针对……”蔡勉脸上表情臭臭的:“看着依然恼火啊!”   王猛没说话。   汉国使节团不管是一来就暴起,还是后续的一系列事情,其实都是一种试探。   罗马这边肯定也安排了一系列的试探行动,就是被汉国那边的行事方式给打乱了。   其实吧,敢在别人的首都暴起杀人,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有怨言啊?罗马人这样的方式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甚至都显得有些孬了。   当然了,所有汉人其实对在别人首都暴起杀人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驱逐胡虏恢复诸夏之后,全民族可以经历了一场文化复兴课,其中就包括西汉和东汉的诸多历史,例如出使他国遇到糟心事是怎么应对的……   讲道理啊!包括王猛在内的所有使节团成员,他们对自己遭受挑衅之后只是杀罗马士兵并没感到满意,甚至都觉得有些丢了祖宗的脸,要知道西汉和东汉在他国王宫直接弄死异国君王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   或许是罗马的高层觉得火候已经够了,又也许是再闹下去拼杀要当场爆发,罗马这一边选择结束“展示”。   大队的罗马士兵涌进场地内,角斗士们被约束着排队,又被押解着回到地下。   “滚开!”李宾粗暴地推开要过来的罗马士兵:“老子可不是奴隶!”   过去的罗马小队长被一推竟然摔在地上嘴啃泥,先是一脸懵逼,后面显然是大怒,站起来就要一长鞭抽过去,却是看到站成一排的汉人一个个盯着自己。   周边的罗马士兵发现异状靠拢过去,一个个是按在剑柄之上,瞬间就形成了对峙的场面。   都是士兵,基本都有上过战场,谁也不会因为眼神什么的就瞬间孬了。   罗马小队长刚要喊出镇压的军令,却是有一个骑马的罗马人快速逼近。   骑马而来的罗马骑士明显在地位上比小队长高,骑士没问根由,是命令小队长带着士兵离开。   军人敢战,往往也会因为更高层的人一道命令失去战心。   小队长那一刻是无比的窝火,更多的是感到极度憋屈,凶恶地盯着李宾一眼,紧要嘴唇还是听从骑士的命令带队离开。   其实在刚刚整个竞技场又爆发出了喧哗声,观众在看到罗马士兵离开瞬间就“炸”了,他们才不管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被推得啃了一嘴泥的本方军人竟然特么怂了!   “罗马在数千年前已经强盛,已知世界中一直是最强的国家,我们灭国无数,我们又给世界带来文明!”尤利安还是先让吹响小号压住痛骂声,等了一会等待观众安静下来才出场:“竞技场是神圣的场地,有任何的矛盾都可以在竞技中解决。”   同样的话用在诸夏身上也合适,两个民族在西方和东方大多数时间是位列食物链顶端,消灭的国家和民族不好比一比谁更多。   当然了,罗马和诸夏也一样有过沉沦时期,不过总得来说罗马要比诸夏那边好一些,毕竟东亚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怪物房。   观众对于尤利安的话并不是全部买账,结果是喧哗声继续。   “发现没有?”王猛对蔡勉说:“罗马人对于官员并不畏惧。”   蔡勉笑笑不说话。   两个民族的发展过程并不一样,罗马这边不缺需要讨好民众才能上位的历史,诸夏那边获得权力从来都不需要讨好民众。   不止是蔡勉在研究罗马,王猛对罗马的研究也一直没有停过,他们通常是觉得罗马是一个十足怪异的国家,搞不明白那些体系怎么会使罗马逐渐强大起来,不是在内耗中衰败乃至于是亡国。   就拿封邑制度来说吧,罗马人自建国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中央集权,大大小小的贵族不但有自己的私人王国,还有着私人军队,早期内战其实非常频繁,后面却神奇地有矛盾就比一比谁在外部更威风,结果就是那么的一发不可收拾,罗马内部矛盾导致的对外战争不断扩展罗马的版图。   王猛搞不明白的就是这点,国内有了矛盾,不该是拼出个你死我活吗?怎么敢将军队拉到国外,要是军队出征却被对手袭击怎么办?神奇的也在这里,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偏偏没人趁着对手率军出征去突袭老巢。   “我们那里……”蔡勉是一再犹豫,还是觉得不吐不快:“春秋大扩张之后,便是永无休止的内战,为什么没像罗马人那样?”   王猛回答不出来。   一场小插曲结束,竞技场上变得空荡荡。   也没有空多久,有身穿长袍的罗马人抬着一些木板再次出现。   那是在搞抽签,每一支队伍都有自己的号码,同时每一个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号码,每一轮的对手是谁都是依靠抽签决定。   抽签时刻,观众们总算是不再哗哗,离得近的努力看清抽签号码牌,离得远的只能是听人叙述。   参与竞技的人太多,自然是没可能一次只由一人进行抽签,其实就是摸号码再凑对,然后被写上木板,过程有没有猫腻谁也不清楚,可是速度非常快。   只有十五名汉人参加竞技,第一轮并没有抽到,很快三十个参加个人战的角斗士就被安排上场,与之前一个个只穿裤衩不同的是,他们穿上了护具。   观众对第一轮没出现汉人又发出嘘声,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欢呼声,那是角斗士们上场之后立刻展开了拼杀。   对于喜欢看血腥场面的罗马人来讲,鲜血在抛洒极容易引发他们的兴奋感,越是血腥的画面就越容易刺激到他们的“G”点,只要足够血腥就行了,大多数时候根本不在意飙血的是谁。   虽说是个人战,可是看着角斗士之间明显是有结盟,再来是能够看出个别有手下留情的现象,倒是一些看着就是“龙套”的角斗士一不小心就变成亡魂在飘荡。   渐渐地,还能站在场上的角斗士不断减少,越是到后面产生的残废和死亡也就越少,大多数是自知不敌就认输退场,直至产生小组赛的最后一名得胜者。   “感谢角斗士们精彩的表演!”加卢斯穿得十分骚包的出现了,大手一挥:“奴隶上场清理。”   竞技场可不算小,一个人的说话声肯定无法传递全场,只能是依靠人一短距离就重复喊上一遍。   要说精彩的话,刚才的角斗其实还行,一开始充分展现了角斗的血腥,可是到后面真的成了表演性质,许多拼战明显就是为了达到视觉效果,基本上是怎么炫技就怎么来。   要是换作平时,观众们绝对会是嘘声一片,甚至可能引发暴动,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基本上都看出在针对汉人,很是乐见其成。   “那么……请出第二队。”加卢斯大声嘶吼:“这一次将有两名赛里斯人上场!” 第855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听有汉人即将上场,全部的观众都是兴奋了起来。   虽然听名字是个人战,可是前几轮并不是摆下擂台进行单对单的单挑,就是三十人来一场大混战,每一轮只有最后一名胜出者,到后面才是每轮的胜出者进行单挑。   参与竞技的人总共有六百多人,那就是起码需要进行二十轮大混战……其实是二十二轮大混战。   大混战的每一轮胜出者还需要再一次进行重新的抽签。用抽签形式来决定对手看着好像挺公平,可实际上有的是办法来进行各种操作,汉国这一边却没有什么表示。   在欢呼声中,新一批参与竞技的人员从升降梯来到竞技场的地面,他们跟前一批成员一样,各自之间都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随着一段“嘟嘟嘟”的小号声被吹响,离得近的竞技参与者开始了厮杀。   “那是什么甲?”   “不知道,看着挺……华丽?”   张多和黄历是这一轮的参与者,他们穿的并不是汉军制式战甲,其实是比较倾向于武士配套。   诸夏这边所谓的武士配套挺复杂,早期一般是比较贴身的劲装,其实是没有防护甲胄。到了现如今的全民尚武阶段,再来就是冶炼技术得到发展,根本原因是能打的基本都有参军的经历,着甲的习惯也就流行到了民间。   汉国的国色是赤红,张多和黄历甲胄之内战袍自然是赤红色,甲胄是一种要害部位金属材料,大多数位置是皮革材料,又能看到铁环相扣锁子甲的部位,各个金属都是被擦拭得光滑,阳光照射过去形成光线反射,多出了一种华丽的既视感。   “外层是轻便型的明光铠,里面还有一层板甲,全重大约二十斤左右。”蔡勉的视线一直在张多和黄历身上来回活动,相对轻松地说:“不需要防御箭镞,去掉了一层锁子甲。”   里面竟然还有一层板甲?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板甲,无非就是又在脆弱的部分加上一层防护,用诡诈的方向去思考的话,就是利用外面那层甲刻意露出来的弱点去吸引攻击,其实里面还存在有保证的防御。   二十斤的负重对于已经习惯穿五十斤左右甲胄的张多和黄历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再加上腰间的匕首和手弩,左手的盾牌和右手的战剑,负重方面也根本没有太大负担。   他们是边战边互相靠近,直至互相背靠背之前,两人干掉的角斗士合起来已经有六个人。   那是角斗士本来就针对汉人,角斗士之间的拼杀是装模作样,甚至捉对厮杀的角斗士发现汉人靠近就一块改变攻击对象。   针对实在是太明显了,眼睛不瞎和脑子没瘫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一刻观众选择了无视,他们的欢呼只会出现在角斗士对汉人发起进攻,谩骂则是对汉人发起进攻的角斗士被反杀。   张多用左手的盾牌拍飞一个角斗士,顺手又刺出战剑将另一个脖子捅个对穿,急促声问:“你还有多少发弩箭?”   黄历也没得空闲,盾牌防住一杆刺来的鱼叉,战剑磕飞斩来的战刀,同样急促声答道:“十二发。”   下一刻,两人不得不互相让开,那是一柄战斧发出呼啸声被砸来。   两人的闪避动作是翻滚,人没从地上站起来就被一帮角斗士逼上去。   他们在面对围攻的情况下选择一致,盾牌护住自己的脑袋,手里的战剑是随着半蹲的身躯抡圆了横扫,金属之间的交鸣声很清脆,金属劈中肉体发出“噗叽”声。   观众就看到一个画面,两个汉人用手里的剑斩断了大多数角斗士手上的兵刃,又有数个太过急切的角斗士在两个汉人的持剑横扫中断腿。   解除危机的张多和黄历却是突然弃掉盾牌,下一刻是拿起腰间的手弩对着角斗士不断连发。   手弩并没有太长的射程,其实超过二十米就没有太大的威力,不过使用三棱箭镞在七米之内却是能够做到破甲。   张多和黄历不断扣动扳机发射弩箭,大多数是对准角斗士的脑袋,只有自己出现威胁才会选择好射一些的躯干。   “他们能够针对,我们就能使用手弩。”蔡勉看着场上能站立的人在不断减少,丝毫不掩饰轻蔑地说:“勉不相信大秦人制造的甲胄能在五米之内防住手弩。”   手弩是所有弩之中威力最弱的一款,可它的存在依然是属于黑科技,哪怕是前几代的火器投入使用之后,它依然还是强劲的近战远程武器。   汉军的制式武器中并没有手弩,手弩其实是宫城卫士的特殊装备,刘彦在王猛出发之前命人送了五十把手弩过来,每一把手弩的装填量是十五发,射完了还能迅速地更换箭匣,于当前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黑科技。   原本欢呼声和谩骂声震天的竞技场逐渐在安静下来,观众们看到的就是角斗士被汉人使用不明的远程武器一个又一个射翻在地,一时间有些失声了。   黄历和张多没有干刻意留下角斗士用近战兵器手刃的事情,射翻最后一个角斗士之后,甚至都没有进行交谈,沉默着对躺在地上死了或者没死的角斗士一个又一个进行要害位置的补剑,也将发射出去的弩箭进行收回。   “他们……”加卢斯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是那么确定地问:“犯规了吗?”   早先的竞技拼杀是不清楚,反正到了后面竞技场上的角斗士真没见过使用远程武器的存在。   其实挺是简单的事情,许许多多的竞技场真大不到哪去,并不适合使用远程武器。还有一个原因,角斗士是罗马人抓来的奴隶居多,要么就是被当局(某个高官什么的)容不下才成为角斗士,谁特么敢让角斗士装备远程武器,不怕角斗士对准的是自己吗?因此导致的是并没有使用远程武器的角斗士。   这一场竞技拼杀该怎么说呢?开始的阶段就是角斗士在围堵汉人,要说有什么精彩的地方,就只是两个汉人用精湛的武技和凶悍的气势在不断反杀。后面就是干脆进入了“点名”阶段,谁被点不是死就是伤,真没有可以称之为精彩的部分,尤其是对立场不站在汉人这边的人来讲。   尤利安的选择是沉默不语。他当然清楚那些角斗士的主人下令针对汉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已经是非常不要脸了,难道要更不要脸的限制汉人使用什么武器?   要真的是对武器做出限制,还不如干脆让汉人不要反抗地被杀死。后面的做法还能提振心气,前面的做法只会是更丢人。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贪婪和震惊:“试一下没收他们的那种武器!”   加卢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心生无尽的贪婪。   对于罗马人来讲,他们所知道的单兵远程武器种类并不多,弓是非常普遍的存在,另一种是皮筋鼓捣石头的掷弹方式,还有就是标枪。他们并没有见过弩,弩传到欧洲还得数百年之后。   手弩展现出来的杀人方式太惊人了,对准谁就是一发入魂,就是反应神经再快的人也躲避不及。   “我看得很清楚!”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抽搐着脸颊:“身穿重甲面对那种武器也没有用。”   能够破甲造成杀伤效果的远程武器,还是特么能够连发的武器,不属于自己绝逼是会被吓得心惊胆颤,时刻忧心谁会不会突然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发。   “奥古斯都……”尤利安也是对手弩产生了窥视,可他保持了清醒:“我们是要与赛里斯开战吗?”   大多数的人在贪婪的时候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回答是:“试一试,无论怎么样都试一试!”   “或许……”加卢斯现在和尤利安的利益相同,被尤利安不断暗示,尽管没思考出一些什么,态度却是需要悠着点:“或许可以试一试偷窃的方法,不是强硬夺取?”   “亲爱的父亲,我们无法也不能和赛里斯开战。”海伦娜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主要是还有着当天子妃子的美梦,对着海琳娜挖坑:“赛里斯天使能够送海琳娜那么宝贵的礼物,也许愿意再加上那种武器?”   海琳娜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很突然地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下意识就是露出一脸懵逼的表情。   “只要我们与赛里斯成功建交,并且达成友善关系,会有机会更加了解赛里斯,也从赛里斯那里获得更多。”尤利安是真的这个想法,见众人注意力被自己吸引过来,微笑说:“成为朋友之后,想做很多事情总是能够更加便利,为了更大的利益就不需要海琳娜去索取了。”   场地上的尸体和杂物已经清理完毕,有这么一段时间也足够观众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自发还是由谁带节奏,又是万众高呼起了“赛里斯,嘘!”的嘲讽。   “大秦人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不要脸。”蔡勉抬手对着观众指指点点:“这是一群已经习惯了欺负弱小的百姓。他们连最基本的脸面都可以不要,由此能够看出大秦的基本国情。”   还真的是那样?一个国家是怎么样,看看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基本上也就有了判断。   蔡勉说得也没有错,罗马人的历史上真正能够称作对手的国家和民族真没几个,罗马人早就习惯了欺负弱小。   要是熟悉罗马的历史,会发现一旦罗马遭遇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战争就会是以百年作为起步,与迦太基是这样,与波斯也是这样,甚至与扯不上有什么文明的日耳曼人、凯尔特人、斯拉夫人也是一再纠缠。   王猛沉默不语。他在波斯萨珊那边一再听到罗马人的负面评价,其中就包括了不顾脸面和没有信誉。原先他是不太相信波斯人对罗马人的评价,只是亲自到了罗马之后,短短时间之内的经历却表明波斯人的一些说法很正确。   第三轮竞技是在加卢斯的宣布下开始。这一轮只有一名汉人,观众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势单力孤的汉人被角斗士以残酷的手法杀死,更多的观众则是期待看到角斗士戏弄和羞辱汉人之后再杀死。   李宾在升降梯升高的过程中就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环境,他内心有担忧也有害怕,却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握着剑和手弩的手很稳。   升降梯到了顶端,李宾随着脚下的一震升降梯平稳,是立刻抬起手弩对准离得最近的一个角斗士发射,那家伙连反应都没有就额头中箭倒下。   角斗士们知道这一轮只有一名汉人,他们并不清楚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角斗士想的是开始后并不立刻针对势单力孤的汉人,是先和其他角斗士展开或真或假的拼杀,等观众们的兴奋到了极致,再端上真正的主菜。   从开始到第一名角斗士额头中箭倒下,耗费的时间也就是两秒不到,李宾附近的角斗士齐齐懵逼。他们知道有角斗士死了,也知道是中箭死了,可特么弓呢,又特么怎么不需要挽弓,拿着一个怪玩意就对准人“唆”的一声,然后人死了?   在角斗士懵逼的时候,李宾早就往人少的地方移动,一边移动还一边发射,短暂的时间之内,是大约两秒就让一个角斗士失去战斗力或是死掉。   “这种武器真是可怕!”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简直是压不住心中的贪婪:“我一定要得到它!”   所有的罗马贵族,他们在那一刻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等待李宾心里默念到十五,人已经是来到想要待的位置,场地内连他在内却是只剩下十四个人能站着。   那些躺下的角斗士并不全是李宾的战果,他射死的只有七个,射伤了四个,另外四发弩箭射空,等于是短暂时间之内角斗士互相杀死了九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李宾丢弃手里的手弩,在大多数人不解的注视下将剑回鞘。   所有人都以为李宾要放弃认输的时候,他却是很干脆地又掏出手弩,还是左手和右手各有一把手弩…… 第856章 罗马自有国情在   眼看着李宾一手一把手弩,还活着的角斗士满心的绝望。   手弩的出场真的太惊艳了,带给所有人更多的是“惊”,那是一种扣动扳机就能连发的武器,真有什么间歇也仅仅是短暂一个呼吸的时间。   发射速度只是一方面,更惊人的是威力。那些被射死的角斗士已经给活着的人上了生动的一课,那玩意发射的弩箭竟然有惊人的破甲效果,等于是身着甲胄并不等于安全。   第一个角斗士丢掉了手里的护具和武器,随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所有角斗士弃械认输。   李宾站在原地没动,等了一小会才蹲下去将之前弃掉的手弩拿起来。他扫视一眼全场,迈动脚步游弋起来,一手匕首一手的手弩,用匕首对死了和没死的角斗士进行补刀。   “赛里斯人……太冷血太残酷了。”   “这样的角斗根本不精彩!”   “是那些角斗士无能,不怕死冲上去,总是能堆死只有一个的赛里斯人!”   汉军早就习惯在战场上进行补刀,往仁慈的方向想,医疗手段落后的年代,很多的伤势根本就救不过来,是解除敌军伤患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汉军从来都是以首级记功,敌军完好无损最好,无关紧要的轻伤也无碍,明显救不过来当然是砍了脑袋记功。   这样一来的话,养成了汉军从不浪费任何能够被计算为功劳的存在。   拼命能够扭转劣势,凶悍的角斗士在怎么死的选择题上,基本会选择拼搏到死,以其被自己的主人杀掉,不如被竞技的对手杀掉。   关键的问题是角斗士是真的虚了,他们被手弩震撼到心里彻底发虚,短暂的时间内想不出应对的方法,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好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主人看到现实能仁慈一次。   这一次与上一次一样,观众并没有给予获取最终胜利的李宾欢呼声。   与上一次有所不同的是,观众不再发出嘲讽声。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脸颊抽搐地看着李宾将原先丢弃的手弩捡回去,又看着李宾在场上不断地补刀和回收发射出去的弩箭。   “我们一点都不了解赛里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深呼吸一口气:“西塞罗传回的信件中提过赛里斯人的另一种武器,是叫火药?”   西塞罗作为使节出使汉国,身负的重任之一就是亲眼看看汉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作为使节的要务有许多,最为重要的一个则是了解汉国的军事实力,这个也是国家与国家交流的必要步骤,只有觉得吃不下才能进行平等地交流。   罗马的字典里面并没有火药这个词,西塞罗只能是用汉语的读音在拉丁文字母里面写上相近的词。字是拉丁文字,读法就与汉国那边相同,发音就是汉语的“火药”读音。   包括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在内的绝大多数罗马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会发出雷响的武器,更别说可以一炸就让周围数十米内成为齑粉。在他们的理解范围内,只有神明才有那样的手段,凡人根本办不到那种事情。   “既然赛里斯人能拿出那样的武器……”加卢斯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吞咽口水艰难地说:“已经出现了我们看到也不能理解的武器,或许西塞罗说的也是真的?”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对手弩的窥视依然热烈,却是理智得到回归。他亲眼看到了手弩的使用,射箭什么的倒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想到了西塞罗关于火药武器的描述,就不得不思考惹到汉国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要是哪天睡觉的时候被一声巨响自己成了齑粉,真一点都不好玩。   “放弃非正常途径获取那种武器的手段。”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理性回归,先对之前的决断做出推翻,后面对着尤利安说:“接下来的个人战,赛里斯人没必要参加了。”   罗马人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无非就是想要找回面子,可特么自己都那么不要脸了,以多欺少还搞成了展示汉人花样杀人威风凛凛的场面,不但没有挣回一点点的脸面,相反还伸出脸给踩在鞋底尽情地践踏,真不能继续丢人了。   尤利安自然是去找王猛进行协商,至于观众们会有什么反应,可真的是管不了了。   “波斯人用尽了手段讨好赛里斯人,沙普尔二世连收集美女送给赛里斯天子都做了。”海伦娜的斗志在燃烧:“波斯人比我们更加了解赛里斯人!”   之前罗马人可没少嘲笑波斯人对汉国的无下限跪舔,他们现在被手弩的出现引发无数的联想,尤其重视西塞罗传回的情报,那些荒诞不经的描述在刹那间成为现实,下意识就觉得波斯人有那么做的理由。   “一声巨响数十米范围皆为齑粉,那是神明的手段啊!”海伦娜掩饰不住亢奋地呻吟了那么一声,后面恢复了端庄:“我们需要庆幸罗马离赛里斯足够遥远。”   周围除了一直没搞懂状况的海琳娜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脸的复杂,不管是相信了,还是依然疑神疑鬼,他们的确都产生了庆幸的情绪。   “哦。”王猛面对一脸尴尬的尤利安,风轻云淡地说:“不参加就不参加罢。”   “真是太抱歉了。”尤利安真的尴尬,却不至于无脸见人,又是一连串的道歉,后面试探地问:“贵方会在团体战使用那种武器吗?”   王猛做出了稍微一愣的表情,用着正常的表情和语气答道:“大秦这边有什么新的限制吗?”   尤利安明白了,王猛是在用正常的回应来进行嘲讽。   罗马的竞技要说有规则自然是有,可是在使用什么武器方面并没有进行限制,参与竞技的任何人只要能杀掉对方就好了,哪还管是用武器还是用牙齿。   “赛里斯人身材高大,尽显勇士的体格。”尤利安可以发誓自己不是在虚伪地赞美,不管是面对罗马人还是其余什么人,汉人光从身高真的是做到了碾压:“罗马是一个对武勇的勇士会产生崇拜的国家,我们的国家中不止一次出现过角斗士成为奥古斯都的例子。”   在场的汉人瞬间秒懂,不就是用手弩杀人是依靠黑科技,没有展现出汉人武勇的一面,罗马人尽管是被震撼到了,可是相当的不服气。   “如果大秦有新的限制,我们这边愿意进行配合。”王猛是来建交的,只不过是被基督教给狠狠地挑衅了,该报复的也报复了,罗马当局挖坑也给出了最直接的回应,嘲讽完了就该回到建交的主题:“大汉有着悠久的竞技道德,建立在公平公正之上的竞技,我们自然愿意给予最大的配合。”   尤利安脸上莫名地出现了火辣辣的感觉,庄重地行礼才离去。   接下来自然是个人战继续开始,只是负责进行通告的加卢斯向观众宣告了汉人不再参加个人战的事情。   这一次观众给出了最大的谅解,他们也不想再看到汉人在场上大杀四方的场面,只好去看角斗士的拼死求活。   由于汉人不参加了,个人战也就少了针对,角斗士的各个主人私底下依然是有交易,例如务必保下自己的王牌什么的,但是激烈的拼杀给予了观众最大的兴奋,竞技场的上空也就不断回荡欢呼声。   由尤利安主办,奥古斯都和众多贵族捧场,第一天的二十二轮个人战,只是进行了四轮。   个人战是连续进行了六天才各自决胜出最终获胜者,其中的两轮由于是汉人站到最后,汉人不再参加个人战抹了两轮,剩下的二十名个人战获胜者会在后续中抽签再决定对手进行角斗。   最后一轮的个人战结束之后已经是傍晚,罗马人仅有少数人也会过夜生活,大多数人到了夜晚由于缺乏照明是早早入睡。   作为主办者的尤利安在第一阶段的个人战结束必然需要设宴,他邀请汉国使节团高层和众贵族前往自己的庄园继续嗨。   王猛本来是想用累了作为推脱的理由婉拒掉,尤利安却说包括海琳娜和许多的大贵族子女都会参加,请王猛务必赏光。   自手弩展现之后,王猛很清晰地发现罗马人在态度上的转变,他意外于罗马人竟然能够将窥视忍耐下来,不但没发现谁私底下地干活,明面来试探的也没有,却是能够察觉到与之接触的罗马人一个个都是明显或隐晦地进行讨好。   有一件事情倒是让王猛等人意外,那就是彼得的脑袋被装在匣子里被送到庄园。他们原以为是某个想要跪舔的罗马贵族干的(也不排除是奥古斯都),后续发展却表明那是基督教自己干的。   与之同时的是,伴随彼得脑袋一块被送过来的还有一口大箱子,里面装的是满满当当的金币,还有一封总主教亲笔书写用词极度谦卑的道歉信。   那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正要再次婉拒的王猛很恰巧地看到海琳娜站在一个满脸慈祥的精瘦老者身边,看老者的穿戴当属基督教那边的神职人员无疑,看穿着款式和周边人的态度,职位明显不低。   多恩总主教的视线与王猛对视,露出了慈祥又博爱的表情,笑着远远地对王猛行礼。   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讲,当前的汉人对于“主”至高无上的基督教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任何一名汉人认为最至高无上的就是天子,任何一个标榜自己至高无上身份的存在都是在和天子掰腕子,属于需要毁灭的对象。   所谓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本身又是担任天使的重任,王猛打从心底是不喜欢基督教,但是他清楚且明白知道一点,事关国家利益的时候,别说是厌恶了,就算是恨不得捅上无数刀,能达到一些目的的前提下也要笑脸相迎。   基督教在罗马是庞然大物的存在,影响力方面甚至一点都不输给罗马最高统治者奥古斯都,甚至在民间的影响力要高于奥古斯都。   在王猛等人看来,罗马正处于两权并驾齐驱的状态,皇权与神权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要是不讲感情的话,里面能够操作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多恩总主教也会参加。”尤利安是基督教的神子来着,按照罗马人的社会关系,他还是多恩总主教的教子,关系是那个样,感情是什么样不重要,极力劝说道:“多恩总主教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做出了裁决彼得的决议,有史以来还用总主教的身份进行道歉。多恩总主教带着无限的诚意,希望当面与天使解除一些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误会。”   王猛做出迟疑的样子,后面还是点头,只不过却是说:“本使一直没有机会与海琳娜公主阁下进行接触,希望这一次能够有更多的交谈。”   对于将海琳娜选择为联姻对象,尤利安比任何人都有动力,闻言绽放出由衷的笑容,可是后面想到了什么脸颊抽搐了一下,迟疑着说:“关于向奥古斯都求娶海伦娜的请求,我失败了。”   王猛不解地看着尤利安。   “奥古斯都亲口拒绝。”尤利安还有更难启齿的话在后面:“海伦娜也激烈地拒绝,并差点用匕首杀掉我。”   王猛继续不解,那好像并不关他们什么事。   “相信贵方有自己对海伦娜过往的事迹进行了解……”尤利安下意识就看向了不远处瞪大眼睛关注的海伦娜,身躯挪动着改变一下位置,不让海伦娜能从自己的嘴唇看出是在说些什么,倒是忘了海伦娜就算懂唇语也没学会几句汉语:“我们认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贵国来说好像并不能容忍。”   王猛对此只有无尽的“呵呵”才能表达出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来罗马并没有白来,真要用什么形容词,对于罗马的高层社会只有四个字,那就是:贵圈真乱! 第857章 差点吓尿了   历经数个月的海航,伏伟带着一支舰队抵达了君士坦丁堡。   伏伟会来是早先王猛向平蛮校尉部发去公函,并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率领舰队为使节团服务,之前有多次率领舰队前往波斯萨珊的经历,每一次都是运回数量庞大的奴隶,还有装模作样地将采购的粮食装船,实际上粮食是利用系统仓库直接给储存了。   东方遥远的汉帝国有舰队前来罗马疆域,早在舰队靠近直布罗陀海峡的时候就被发现,西班牙行省那边尽管事先与君士坦丁堡的关系不好,还是将消息紧急送到君士坦丁堡的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手里。   原本是应该等君士坦丁堡那边发来回函,或是让西班牙行省拦住汉军舰队,又或者是允许汉军舰队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可是汉军舰队只是进行了例行的通报就直接进入直布罗陀海峡,后面伏伟倒是让一条船给罗马的西班牙总督送去礼物,换回的结果是西班牙总督派船装模作样地追了一下。   伏伟出发时舰队的规模非常庞大,各个型号的战船二百三十艘,不同型号的运输船一百八十艘,合起来就是四百一十艘。   长达四个多月的航行之后,一路上并不是稳稳当当,应该说是历经了千险万难,每一次历险都有损失一些船只,抵达直布罗陀海峡入口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四百一十艘船只的规模。   安全抵达直布罗陀海峡的船只有三百四十二艘,一些船只从外观看上去甚至是有些惨,但是总体来讲舰队还是显得庞大。   西班牙行省这边是有舰队,不过很可怜巴巴的只有三十余艘,基本上还都是属于小不点类型的船只。这个行省是在罗马的最西端,再往西就是大西洋。   自罗马消灭迦太基之后,那边就没有什么来自海上的威胁,甚至可以说要是没有汉军舰队的突然出现,大西洋方向真是数百年没出现过异国异族的舰队了。   那么也就能够理解,没有海上威胁的前提下,西班牙行省发展海军就等于是吃饱了撑着,还特么白白消耗军费。这也是为什么那么个战略要地,却只有三十余艘小不点船只驻守的原因。   直观的比较起来,伏伟带来的船只,不管是什么型号都比西班牙行省的船只要大上数号,数量上也对西班牙行省的驻军形成碾压,就算是西班牙总督接到进行拦截的命令也不会执行,更别说西班牙总督一直与君士坦丁堡方面不对付。   汉军舰队通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到地中海,目标十分明确地向着君士坦丁堡行进。这一支庞大舰队的出现让沿途看到的人惊呆了。   由西向东,汉军舰队经过的每一处,当地的负责人得知有这么一支归属不明的舰队,都是第一时间向君士坦丁堡进行汇报,各种级别的告急像雪花片一样地落在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手里。   汉军舰队的出现还有一个效应,就是将航线路途上的船只和沿岸给吓惨了。   没有任何的船只敢于挡在汉军舰队前行的航线之上,唯一的选择就是远远地避开。沿途的罗马海军也仅是敢离得远远地跟随,说什么都不愿意冲上去来一场激情四射的攻击。   海岸线的村庄大肆出现逃亡,城市则是进入到防御警戒级别。各地的护民官开始收集船只,他们是要组织起舰队,与之未名势力的舰队进行交战不是第一选项,就是期望遭受攻击时多一分自保之力。   情况得到改变是汉军舰队靠近意大利半岛,原因是君士坦丁堡已经进行宣告,向各地通知出现的舰队来自遥远的东方汉帝国,让各地不需要惊慌。   得到通知的罗马各地是心稳了,知道那支舰队没有敌意也开始了自己的谩骂。   汉军舰队是没有进行任何攻击行为,就是各个城市和村庄慌乱之下有人为非作歹,各种恶性案件频发死了不少人,混乱中被破坏的财产也有些多,那些应该是算谁的?   只要是在海岸线上的城市,基本上都有发展航海,同时也发展海上贸易,不知道汉军舰队没有敌意之前,各个城市的船只根本不敢出海,等于是贸易给停顿了下来。   对于生意人来说,时间就等于是金钱,耽误了那么些日子每天都是在损失金钱,一些人因为送货日期延误还要造成更大的损失。   不管路上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引起了什么影响,好的坏的伏伟才不会鸟。他到了君士坦丁堡,舰队是停在码头之外,泛舟上了岸见到王猛才是正事。   还在船上的时候,伏伟就看到了君士坦丁堡的轮廓,也看到了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这些依然不是他所在意的事情,将来自长安的公函交接出去,才有兴趣去看那些与汉人长得差不多却是矮上很多的罗马贵族。   “俊山引起的动静有些大。”斗阿是等待公事交接完了,才上去给伏伟来一个熊抱:“你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君士坦丁堡可热闹了,每天都有数十上百人一脸惊恐地来进行汇报。”   伏伟看到斗阿满满的幸灾乐祸笑了。   两人之前在国内的时候经常能够见面,就是交情方面属于不咸不淡,距离故乡遥远的地方再次见面,互相瞅着无比顺眼,感情上神奇地得到升华。   “看你胖了不少,大秦人的接待很无微不至吧?”伏伟向周边看了看,看到一些熟人都是微笑致意,后面却是对斗阿说:“你瞅一瞅我,是不是瘦了?”   斗阿还真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伏伟,他印象中的伏伟是属于偏胖一些的类型,今天瞅着还真的是瘦了不少。   “我们是从吉塔拿多出发,绕了一大个圈子走一个叫好望角的航线,一路上遍处惊险。”伏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继续往下说:“得亏是将士们历经了太平洋的大风大浪,有充足的应对经验,沿途又是沿着海岸线航行,要不然啊……”   过了马六甲之后,海域是属于大西洋,只是汉人一般只在阿三洋那边活动,真没对其余海域有多么重视。   这里还有刘彦的一个小失误,他原本是以为现在已经存在苏伊士运河,真实情况也真的是存在苏伊士运河,那是埃及人早在三千多年前就挖通的运河,可以从红海直通地中海,问题那是三千多年前,后面的岁月中早就堵塞了。   “运河绝对存在,肯定是当地的土著刻意隐瞒,麾下的探索也不得力。”伏伟说的是对苏伊士运河的探查,哪怕不存在苏伊士运河,天子说有就是有,只是异族很坏很坏地进行隐瞒,自个儿也无能没找到:“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们只好更改航线。”   斗阿有点发愣,看着伏伟怪怪地说:“真有那么一条运河。这个是从大秦人那里知道的消息,只是河道太久没有疏通早就堵塞,一些河段干脆被填平了。”   伏伟脸色僵硬了一下,他就是帮刘彦甩个锅而已,暗骂斗阿也太特么耿直了,觉得不能再愉快地聊天下去。   王猛已经和舰队的高层一一见面寒暄,后面带着伏伟见一见负责迎接的尤利安,又不得不协商该怎么安排舰队船只的停泊。   汉军舰队该怎么进行安排其实是应该事先就有决定,君士坦丁堡这边的几个码头并不是无法容纳下汉军的舰队,问题是一个码头根本无法容纳所有船只,汉军舰队需要分开停泊,王猛还需要得到来自伏伟的意见。   “分开停泊是不存在的。”伏伟直接拒绝了尤利安的安排,想了想说道:“这边的入口是一条狭长的海峡,堵在海峡也不是那么现实。”   尤利安对于伏伟的拒绝早有预料,别说是罗马现在与汉国没有正式建交,就算是建交之后关系良好,只要汉人的智商还在线就不会允许舰队被拆分。他对伏伟后面那一句看似通情达理的话心里苦笑,不就是花样炫耀汉军舰队的庞大嘛!   “这样吧?”伏伟对着王猛寻求意见:“来之前看到一处适合停泊的海域,舰队的战船大部分停泊在那里,其余的战船和运输船前往各处接收您采购的物资?”   王猛笑着看向尤利安。另外一件事情,他来罗马之后就没离开过君士坦丁堡,就算有采购什么也是存放在君士坦丁堡,其余地方是不存在什么采购物资的,不过那没必要说。   “是哪里?”尤利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需要先知道那一片海域是在哪。他听伏伟详细地描述,知道位置在哪之后,沉默地盯着伏伟看了许久,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地说:“需要得到奥古斯都的允许。”   伏伟所说的海域是在爱琴海的东北部,停泊区域选择在海峡(达达尼尔)出口位置的一座岛屿旁边,紧靠着色雷斯。   这个位置压根就是海峡的咽喉,锁住这里就等于是切断了海上航线与君士坦丁堡的联系,一旦发起攻击还能威胁希腊半岛和小亚细亚,由于紧靠色雷斯更是有利于切断君士坦丁堡与欧罗巴大陆的陆上交通线。   “那得尽快了。”伏伟很讶异尤利安的汉语怎么会讲得那么标准,开玩笑似得说:“迟一刻,舰队就在这边堵一刻,很不好呐。”   汉军舰队过来是真的将航道给堵住了,造成的现状就是外面的船只进不来,里面的船只出不去,时间越长拥堵就越严重。   “是堵住了。”尤利安看了一下,皱眉说道:“阁下可以让舰队一字线排开,让出航道吗?”   “呃,伟还没有资格称‘阁下’。”伏伟先对尤利安说完,再向王猛请示:“天使决断?”   王猛笑着说:“堵住很不好。”   伏伟也笑了,他听出了王猛想要表达的意思,使节团来到罗马之后不是一帆风顺,大体上罗马人是礼敬接待,没发展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在接下来,周围的罗马船只需要退出一段距离进行避让,整个过程耗费了将近五个小时,是等待舰队周边清空,接到命令的舰队才开始进行调整。   尤利安刚才对一名拿着旗子挥舞的汉军还没搞懂在干什么,没听到汉军用什么类型的工具使用声音传播军令,看到汉军船只也有士兵挥动旗子,才反应过来是一种用旗子的交流方法。   汉军早就有旗语了,陆军使用的次数较少,海军使用旗语交流是条例,同时海军也掌握了在夜间用灯光忽明忽暗的交流手段(摩尔斯码)。   罗马的军令传递方式还相当原始,除了依靠人力传递之外,就是使用约定的声音节奏,尤利安发现汉人能够使用旗子进行交流,瞬间就心生了极度的探知欲望。   “你们来得相当快。”王猛的确是感到意外,他原以为还需要再等上数月甚至更久的时间。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对大秦的印象怎么样?”   伏伟知道王猛问的是什么,同样压低了声音,答道:“大秦的疆域相当辽阔。我们从西边而来,海峡两边就是大秦的疆域,沿途所到之处同样如此。他们的海岸线城市众多,随处可见港口,以陛下的文明类型划分,很像是属于海洋文明?”   王猛愣了愣神,他还真不知道刘彦后面又干了什么,稍微琢磨了一下倒是能理解“海洋文明”是什么意思:“大秦的海洋发展走入了歧途,他们几乎没有适合在地中海之外远航的船只。”   伏伟对于罗马人的海洋发展状况多少是有一些了解,关于这点波斯人可没有少嘲讽罗马人,波斯人笑话罗马人是海上短腿民族也不是一两百年的事情了。   说到波斯人,伏伟憋不住笑地说:“我们来时跟了近百艘波斯人的船只,还没有绕过好望角,那些家伙怂了。”   王猛没问伏伟出发时带了多少船,刚才粗略一看应该是有三百艘左右,一些船只的状况还挺不好,再听波斯人路途都没走一半就败退,情真意切地说:“你们是真正的勇士!” 第858章 认怂   伏伟带着舰队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意义很深远。   首先是汉国那边已经寻找到航线,可以从海上直通罗马现在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其次是舰队能够直达君士坦丁堡,也能够肆意地攻击地中海所有的海岸城市。   汉军舰队出现的那一刻起,罗马与汉国不再存在平等,一切只因为罗马遭遇袭击也没有舰队能够前往进行报复。   被打了也只能被动挨打的一方,天然上就是处于劣势的那一边。   尤其是两个国家的陆地离得足够远,却是两国都有足够长的海岸线,一方已经有能力派遣舰队抵达另一方,另一方面却连自己的洗脚盆都出不去。   汉军舰队出现的直接体现就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向王猛进行表示,会亲自举行前所未有的欢迎仪式。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还将召回所有行省的总督,邀请罗马各地有头有脸的贵族,一切只是想让众人看看那一支航行数万里之后,抵达君士坦丁堡的庞大舰队。   之前罗马当局对王猛提出的采购虽然热情,可是很多方面进行了约束,限制奴隶的购买量,尤其是在采购粮食方面做了很大的限制。   汉军的庞大舰队到来,罗马当局是没有明白向王猛提出解除限制,可是短时间内寻找汉国使节团谈生意的人却是激增。   “我们之前有找过这些人……”蔡勉没有太大扬眉吐气的感受,倒是有一种老虎不发威被当成病猫的受辱感:“现在这些人背后的主人知道只要大汉愿意就能发起攻击,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陛下很早之前提到过了。”王猛陷入了回忆,有一小会才说:“谁能掌控制海权,就等于是掌控了世界。”   之前他们对此还没有太大的感触,可是现在就从罗马人的态度转变上亲身体会到了。   汉人这边轻松愉快,罗马高层那边就很是愁云惨淡了。   普通的罗马人对于一个遥远国家的舰队从海上而来没有想太多,觉得惊奇的同时,想的是那些遥远而来的异乡人总是要吃喝,肯定会大肆采购东西,那就能赚钱了。   对于罗马高层来讲,自己家的舰队能前往汉国是天大的好事,自己去不了,汉国的舰队却是特么来了,着实是糟糕透顶的悲催事。   “之前以为赛里斯人哪怕是能从海上来,也仅是走红海在埃及那边登陆……”加卢斯的脸色是煞白煞白的,其余的人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埃及那边的环境异常恶劣,就算赛里斯军队在埃及登陆,只要我们没有放松,他们也绝难抵近到小亚细亚,现在……”   不管是在亚洲部分的埃及,还是在非洲部分的埃及,处于红海区域的陆地绝大多数地区都是沙漠,向内陆一段距离哪怕不全是沙漠那么恶劣,可是相当多数的区域也是戈壁级别的荒芜。   缺乏植物一般就是缺乏水源,该类环境之下军队的数量越多,那么就预示着水源的补充就越艰难。   说白了就是,防守一方可以在有水源的地方设立要塞,来攻的敌军少了没有威胁,前来攻打的敌军数量一多又不能保证水源,对防御一方的优势太大了。   当代奥古斯都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统治下的罗马与之前的罗马王朝完全不一样,之前的王朝重心是在欧罗巴,主要经营的也是欧罗巴的疆域。   在君士坦丁成为罗马的统治家族之前,罗马一再发生内战和政变引发的战乱,实际上欧罗巴是多次被打烂又得到重建。   长达数百年的罗马内乱给了欧罗巴东部的各部蛮族崛起的机会,等待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坐上了奥古斯都的宝座,不说蛮族得到崛起,内战中得到壮大的一些家族也把控住了地方。   所以说过不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迷上了南欧,是西欧、中欧和意大利那边的地方势力根深蒂固,东欧就直接来了个蛮族崛起,想过得舒心一些只能是选择南欧。   南欧要是早个几百年在罗马人眼中就是个十足的蛮荒之地,更别说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控制最为得力的小亚细亚有一半根本就是属于亚洲。恰恰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控制最严密的疆域不属于“老罗马”的地盘,也就能够想象得出那些贵族是怎么看待君士坦提乌斯二世。   君士坦丁家族的情况是,有着罗马统治家族的名号,实际上号令出了君士坦丁堡再往北,欧罗巴部分是有好处才愿意听听,没好处……谁特么管你是奥古斯都啊!   “那个……”加卢斯很久就有一个疑问:“赛里斯攻打信度的起因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得知汉国与笈多进入战争状态的时候,那边的战争早就打了将近一年,为什么打起来不是没去探索过,一直以来却没有一个正式的答案。   汉国对外宣称的是笈多王朝入侵了自家的疆域。   所谓的入侵是汉人到了南洋,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有黑皮肤又瘦瘦小小的亚黑人,立刻就进入到不能忍的状态,见一个逮一个回去当奴隶。   后面汉国海军进入到阿三洋,神奇地发现这边竟然有许许多多的异族船只活动,汉国战船与笈多商船第一次碰上是进入到抢劫和被抢劫的角色。   汉军不抢不知道,一抢发现阿三还真特么富有,果断一抢再抢,阿三肯定是要做出回击,逐渐就演变成为海上的交战。   “两边都有自己的说法,一方是认为对方是不讲理的强盗,另一方面则宣告对方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尤利安有做过深刻的研究,明白那些说词是一点都不可信,真理只掌握在能不能打得过的基础之上:“赛里斯人已经登陆信度大陆,很显然真理掌握在赛里斯人那边。”   都是国家的治理者,谁还不知道谁是个什么样的德性,国家去发动战争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正义,只需要能不能带来利益。胜利者享有书写历史的特权,失败者将被埋进坟墓,所谓的正义就是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罗马一直很关注阿三那边的战争动向,他们新近得到的消息是,笈多王朝旁边的德拉王国(汉称吉塔拿多)已经全面沦陷,汉人正以德拉王国作为跳板攻击笈多王朝的南部和西部。   汉人控制德拉王国之后不但对笈多王朝动手,连旁边的国家也没有放过,很短的时间内又灭掉了叶伽、索普、卡伽……等等的十来个小邦,没费多大的功夫攻取了地区小霸那罗的半壁江山,迫使那罗成为汉国的仆从国。   “汉人在信度大陆半年内打下了相当于我们两个马其顿行省的地盘,同时还消灭了笈多五万左右的军队。”尤利安很严肃地说:“笈多的军队长久以来抵御伐迦陀迦和周边数国的联合攻打,没有足够战力是做不到的。”   罗马与笈多王朝有着历史悠久的贸易关系,对笈多王朝的了解远比对汉国要多得多。他们印象中的笈多王朝并不弱,尤其是相当的富有。   “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家,他们与赛里斯军队的较量中一再失败。”尤利安可是有备而来,他拿出了几张羊皮纸,是西塞罗记录信度洋海战,还有几次陆战的记录:“如果西塞罗说的是真的,赛里斯人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将笈多当成平等的对手。”   尤利安的理解就是那样。   双方早期海上的交锋就不用说了,汉国海军前面怎么打不重要,一次性拉出将近三千艘各式船只直接怼到了笈多王朝的家门口,不是已经很容易地呈现出力量对比?   陆上的交锋,西塞罗记载的是汉国的正规军大部分时间是充当监督角色,去与笈多军队打的是汉国的仆从军为主,其中来自倭列岛各国的仆从军出动次数最多。   “那个叫倭列岛的地方,听西塞罗描述是一个处于半石器时代的岛群,上面的国家都在极力想要并进赛里斯的国度,一直没有得到赛里斯天子的允许。”尤利安对这个没什么感触,罗马辉煌了那么久,历史上也是有相当多国家和民族想要融合进来,成功的也就那么几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愿意为赛里斯天子而死,上了战场非常疯狂。”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抬手阻止尤利安的继续讲述,面无表情地说:“竞技的流程能加快就加快,接下来你有新的职责。”   尤利安稍微愣了一下,他是主办者,办了这么一场盛会主要是想将从汉人那里获得礼物卖个好价钱。   “不能让赛里斯的舰队停留得太久。”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怎么可能同意让汉军舰队停泊在海峡的咽喉位置,既然汉军舰队在海峡里面一字线排开,对航道的影响降到最低,就维持现状:“也做好准备,随时跟他们一起前往赛里斯。”   罗马没有远洋船只,上一次西塞罗出使汉国,船只还是购买和雇佣自信度大陆的一些国家,其中就包括笈多王朝,结果还不是只撑到平蛮校尉部,后面是汉人安排船只送回了汉国。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接下来就是进入思考状态,时不时会看一眼海伦娜和海琳娜。   海伦娜有参加过高层会议的经历,她出现在这种场合并不突兀。   海琳娜则是第一次受邀参加高层会议,紧张地绷着小脸就不说了,手也控制不住一直在玩身上的衣料,被拧得久了的位置都皱巴巴的。   “我们都收到了王猛的礼物。”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回去后,务必回赠更有价值的礼物。”   他们这些收到礼物的人之前没有给回礼,有的是暂时没有拿得出手的回礼,另外还有人是认为在自己的地盘收取礼物不给回礼并没有什么。现在是随着汉军舰队的到来使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至少无法做到心安理得了。   海琳娜却是瞬间露出想哭的表情,自己是边缘人物呐,一直很穷呢。她收到了异常珍贵的礼物,真要给出回礼的话,似乎是将自己卖了都凑不出钱购置等同价值的回礼。   “你的那一份,我会安排。”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用着慈祥的表情看着海琳娜,微笑说:“另外我会安排礼仪老师,你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一名正统的罗马淑女。”   海琳娜之前也有各种老师,就是那些老师压根没什么名气。她有认真在学,可后面老师却是自己没了,也没有再安排老师过来。   “由我来教导吧。”海伦娜出声说道:“罗马的礼仪由我来,恰好我们也可以一起学习赛里斯的礼仪。”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想了想点头同意。   不止是海伦娜和海琳娜需要学习汉国的礼仪,那些将要前往汉国的贵族小姐也要学。教导她们礼仪的当然不是罗马人和欧罗巴这边的人,是王猛安排的老师,老师则是来自宫城的女官。   罗马女人要学礼仪,将要前往汉国的罗马男人同样也要学礼仪,只是老师换了人选。   对于很多的罗马人来讲,他们不止是要学礼仪,还要极力地学习汉语,为了能更好的交流只是一方面,懂得汉语(字)到了汉国必然是能了解到更多,甚至是想要刺探机密的前提就能看得懂汉字。   套一句老话就是,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竞技是在欢呼声中结束,团体战最后的得胜队伍是来自遥远东方的汉人,不过眼尖的人都能看出汉人固然是真的能打,可是汉人团队得胜的后面肯定是存在内情,比如那些罗马主人们告诉角斗士必须输。   尤利安如愿地将拿出来拍卖的东西卖了个天价,回赠了王猛认为合适的礼物。   王猛近期是收礼收到手软,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亲自来的和派人来的,很多人送礼仅是想要留下一张礼单上有自己名字的羊皮纸,也就是混个脸熟。   “大秦的出使人员太多了吧?”伏伟看着罗马那边列出来的名单,看去真的是密密麻麻:“正主,加上仆从之类,超过两万人。他们怎么不游泳游去大汉!”   旁边的斗阿冷不丁来了一句:“超过四千人是大秦人的贵女。”   伏伟下意识就舔了舔嘴唇…… 第859章 投入文明的怀抱   罗马的贵族女性,绝大多数是黑发、黑眼睛,认真算起来皮肤其实是更倾向于黄皮肤系,就是在五官轮廓方面会比汉人的轮廓更明显一些,鼻梁也普遍是比较高一些。   要是按照世界民族史的记载和区分,正统的罗马人是属于拉丁姆人,很多的文献有明确的记载,拉丁姆人就是一群偏向黄皮肤系的人种,有着一头的黑色头发和黑眼瞳的外表。   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面,黑色头发之外的人种和黑色眼瞳之外的人种,无一例外都被罗马人当成蛮夷,拒绝这些蛮夷成为自己的一份子是基本规则,同时也拒绝与之交配(不分男女)。   罗马历史上首次接受非黑头发和黑眼瞳成为公民,是发生在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当政时期。   原本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因为不断对外征服已经讨好了公民阶层,公民支持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就等于武力阶层团结在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身边,其余对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有意见的贵族得不到武力阶层的支持只能忍着。   事实情况是当时不管谁对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有意见,无法获取公民的支持都是忍气吞声,甚至一度认为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是一名伟主。问题是出在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竟然认为各种头发颜色和各种眼瞳颜色的牲畜也是人,那就真的不能忍了。   尽管是相距数十万里之遥,同样黑头发和黑眼眸的两个民族,他们在辨别人种上面是出现了惊人的相似,一致认为与自己长得不一样的其余民族都不属于人的范围,只不过罗马人是定义为牲畜,诸夏那边是定义为动物。   作为第一代“人类解放者”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他极力推动之下,又掌握着武力阶层,成功地让一些不是黑头发和黑眼瞳的物种得到“进化”,可算是能够晋升为人,不再被当成牲畜。   无法接受人兽杂交……呃,是不能忍受特权遭到分化,利益也遭受损失的罗马贵族,他们经过很长时间的虚与委蛇之后,可算是找到机会刺出了准备已久的匕首,将破坏内部团结和干扰物种进化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捅成了破麻袋。   解放者先驱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被刺杀,他打开的枷锁却无法再合闭上,随后的岁月中就是观念再保守的人,他们也无法阻止一头各种颜色头发和眼瞳的人也能成为罗马人,只能悲伤的徒叹一声“礼崩乐坏”。   距离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钉上棺材板已经是四百九十六年的时间,当下的罗马依然有“罗蛮之辨”,可是更多的是出于生活习惯,出于人种模样的排斥早就不是主流。   相当多的罗马女人,她们甚至觉得金色的头发比黑色的头发好看,染成一头金色的头发也就成了一种时尚,要是早个几百年这么干,很容易被家人直接打死,甚至都无法安葬在家族墓室,是直接当肥料埋花园。   “金丝猫什么的,也是极好的……”伏伟说着还“吸溜”了一下下,怎么看怎么猥琐:“四千多个里面占了三分之一左右,绝对够分!”   满是恶意的称呼,再加上怎么看都猥琐的表情,伏伟明显就是一名老司机。   汉国现在并不缺异族女人,一头金发又有碧色眼瞳的女人还属于少数,最多的是来自半岛三国与汉人长相没有太大差异的那些。   目前身在汉国却是非黑发和黑眼瞳的异族女性,绝大多数是白皮肤系的羯族女人,毕竟汉人可是对羯族执行了灭族,可要说全杀了完全是浪费,留下了适龄的女性作为生育工具。   又有来自阿三那边的高种姓女人,很恰巧的是高种姓都是外来人种,种姓等级越高皮肤就越白,金色头发的是比较少,绝大多数是栗色,不过受到罗马人的时尚影响,阿三的高种姓女人也喜欢将头发染成金色。   少不了又有来自西域的货品,只不过在西域很难见到一头金发的品种,与阿三那边相同的是栗色头发的比较多。   伏伟所说的“够分”,是汉人提前了一千几百年开启了新的“菜谱”,爵位越高就拥有更多的优先权,刘彦也一直刻意给高爵位者塞上几个异族女人。   刘彦这么干只有一个理由,习惯了三妻四妾习俗的汉人,有身份或有钱了就会不断地增加自己的床铺,尽管汉国是有律法的相关限制,可一旦爵位达到要求还是能够名正言顺地进行纳妾,汉家女子的数量极缺,可不能搞到最后普通人想娶个汉家女子都难。   汉人现在的审美观还是相当传统,长相与自己不一样的人种并看不出什么美感,也就是说不是觉得漂亮还是什么,仅是出于单纯的猎奇,更多的是,好像、似乎、可能……存在很大的收藏价值嘛!   兵仙说过“多多益善”这句话,放在现如今的汉国,来自异族的女性也是越多越好,审美观方面不一定对胃口,可是关乎到传宗接代这种天大的问题,本族女性奇缺的前提下,没资格去计较看起来美或是丑了。   王猛出使没干别的,采购粮食是正业,大肆购买奴隶……尤其是女奴也是正业,可是采买了数量可观的奴隶,很多已经送回本土。   由于后面罗马当局大开绿灯,使节团在返程的路上一再停靠,每去一处就是撒钱采购,主要购买的依然是粮食和奴隶。   粮食不需要运输,一些货品却是需要,再来就是购买了太多的女奴,又有两万人规模的罗马使节团,导致的是汉人自己有一些人需要从小亚细亚走陆路去波斯湾,为的就是让出空间。   舰队装了个满满当当,出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沿着来时的航线向南,一路上是一种一帆风顺的状态。   “就是让他们知道了航线,意义也不会太大。”伏伟收起了猥琐的表情,满是恶意地说:“他们没有在海上辨别方向的手段,同时也根本不懂远洋航行。”   现如今掌握辨别方向手段的民族太少了,一般还只是依靠观察日升日落和星辰来辨别方向,方法原始到一旦天气情况不允许就会抓瞎。这种辨别方式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能够分辨方向,可是无法确认自己的方位,哪怕是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小地图上偏了一度,实际走起来绝对不是一度的偏差,可能要前往亚洲却给飘到了北美大陆。   欧罗巴历史上一直想用海上路线抵达诸夏,后面改换目标成了印度,可是却找到了北美大陆,其实就是因为方向能辨别却是无法确定自己所在方位的原因。   就算是有了辨别方向和方位的办法,也不等于真正意义上可以畅快地进行远洋航行,人体的脆弱超乎想象,并不是只有身躯受到外部的致命伤害才会丢掉小命,无法吸收到足够的营养,乃至于是长时间得不到该有的维生素补充,一样是会发生身体上的崩溃。   身体还只是困扰远洋的其中一个,另外就是人的精神制约,许许多多的海员长时间只能在狭小的空间活动,所能看到的也就是大海和天空,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就从精神方面崩溃了。   罗马使节团的规模超乎想象,是有近四千的罗马贵族女性,其中大部分是还没有婚嫁,有些则是跟着丈夫的贵妇。   人数太多了……就算是人数不多,汉人也不会专门让出船只进行安置,安排的方式是每一艘安置一些,大部分是被安排在运输船之上,少数一些身份高贵的才是安置在战船。   来自罗马的尤利安、海伦娜、海琳娜、弗拉维斯和来自波斯的叶娜、妮卡尔、克谢亚斯、冈比西斯是被安置在王猛所在的船只上,他们此时此刻是受到邀请上了甲板,与王猛一起在遮阳伞下面喝酒闲聊。   “远洋的生活远比想象中更加枯燥啊。”弗拉维斯说着抿了一口不知道用什么水果酿造的酒,眯着眼睛看反射阳光的海面:“外洋的波涛也比我想象的更高、更大。”   舰队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佛得角东北方位,也就是说出了直布罗陀海峡八天之后,是进入到非洲西大陆离南美大陆最近的区域。   佛得角当然是现代才有的名称,在汉人的地图上标注的“丁·壹壹柒”。如标注编号,代表着伏伟这支舰队出了阿三洋之后,一路航行过来发现的岛已经有一百一十七座。   地图什么的,罗马人是别想看到了,他们要是能够看到地图的话绝对会心里一凉,原因是在地图上非洲的许多沿海有着众多的奇异标志,建立据点和基地的,已经探索清楚和正在探索的,发现大量土著等待抓捕……等等。   罗马可是有着不小的非洲疆域,基本上都是在地中海。他们在西非那边自然也是控制着相当的地盘,是自消灭迦太基之后就牢牢控制在手里。   尤利安一直在进行对比,按照航程以及距离,大约是能推断出目前的位置是在毛利塔利亚行省(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的北部沿海区域)的南面,以陆地距离应该是三千余罗马里的位置?   王猛邀请他们出来闲聊就只是闲聊,要说有什么目的就是更多地接触海琳娜。   他们在返程之前,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已经正式提出联姻,却是没有指定罗马那一边的联姻人选是谁,却指明汉国天子若是想的话,随行的所有罗马贵女都能被收进后宫。   全部纳入后宫那种荒唐的事情刘彦自然是不会做,顶多就是看顺眼的全收了,却是一定会存在一个正牌的联姻人选,海伦娜已经被王猛排除,以身份和血统作为界限只剩下海琳娜在正牌联姻人选的名单上面。   叶娜是沙普尔二世的女儿,妮卡尔则是沙普尔二世的孙女,诡异的是两个人年龄只是相差了一岁,她们在君士坦丁堡期间是一直待在船上。   克谢亚斯是波斯萨珊的王室成员,本身还是波斯萨珊的军队高级将领,他是波斯萨珊使节团的正使。   冈比西斯则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代表,负责的是前往汉国协商宗教交流的事宜。   这一帮罗马人与波斯人待在同一条船却是很和平地进行相处,谁见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还能很愉快地进行交流,一点都不像是生死仇敌。   “正在驶向陆地?”海伦娜刚才还半躺着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很突然地翻身站立起来:“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港口,还有那么多的船,陆地上也有城镇!?”   要是按照现代的命名,舰队靠近的地方叫弗里敦,属于一个叫塞拉利昂的西非小国。   现在这个地方自然是不可能叫弗里敦,在汉国的地图上是被取名为“甲·叁陆贰”,就是军方在某个海岸线建造起来的基地。   要是按照规模的话,海伦娜称呼看到的地方叫作城镇一点都不显得错误,那里就是存在一座看去繁荣的城镇,只是建筑物都是诸夏特色。   “这是……”尤利安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震惊地问:“这是一个运输奴隶的港口?”   他们看到了什么?数量众多的船只,忙碌的码头,一串又一串被捆绑起来驱赶上船的黑蜀黍。   王猛已经从伏伟那里得知状况,舰队是无法走苏伊士运河进入地中海,从非洲这个大陆的沿海绕路,绝对没可能什么都不干,沿途派人上岸探索一番什么的是正常操作。   汉国现在是不可能派遣大军到非洲大陆开疆辟土,知晓了这一片大陆竟然有那么多的黑皮肤系人种,尤其是那些黑皮肤系人种还生活在原始社会,完全的征服是还没有空闲,可抓起来运回去当苦力必须要有的嘛。   “这里的人蛮多的。”王猛没有任何羞耻地说:“他们生活在茹毛饮血的时代,大汉有必要带他们走向文明。”   唔……是的,就是带他们进入文明,现在的汉人是这样的理念,历史上白皮肤系也是这个说法。 第860章 来,谁不服!?   难以相信,难以理解……   俺都已经进入到火器时代了,所知道的大部分民族至少也进入青铜时代,黑蜀黍竟然还在混石器时代?   太特么可怜了,简直就是悲伤逆流成河!   没得说,俺是好人,黑蜀黍们,爹地带你们飞!   为了实现共同进步,俺们每每探查到某处有着众多的黑蜀黍,十分大气地修上码头,不畏艰辛地爬山涉水,带着和善的笑容凑上去。   俺们绝对不是坏人,能好好说道说服绝不使刀动枪,一切都是为了让黑蜀黍接受俺们的友善,好心想带着黑蜀黍们一块过上新生活,共建美好未来。   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要是一见面就“叽哩哇啦”地乱吼乱叫,还想拿着石头和树枝什么的打人,就不要怪俺们翻脸了!   好好的玩耍不行吗?非得逼着俺们干那些逮人烧村的事。   再说一次,俺们是好人,是来带着黑蜀黍过上新生活,哪怕是绑,也要将黑蜀黍绑着一块去过劳动产生美的伟大事业!   这种事情罗马人一直在干,北非和东非早被祸害个千儿八百年,拉去修河道的黑蜀黍不要太多,连罗马人最爱修的水渠也是修了个几千上万里。   波斯人也没少在黑蜀黍这里寻找劳力,甚至是拉黑蜀黍一块去怼希腊人,就是往往被希腊人反怼回去。   黑蜀黍们与这些人当邻居绝对是倒了几千代的血霉,不光要被罗马人和波斯人的祖先祸害,就算是罗马人绝种了,波斯人也衰败了,可特么被罗马定义为蛮族的那些皮肤白白的人崛起了!   “这片大陆非常富饶。”伏伟可是有亲自上岸观察过的人之一,有考察就有发言权:“大部分沿海区域的土地非常肥沃,动物也非常多。”   从海上向陆地看去,入眼范围之内大多数为平原地带,遍地是绿色的景象贬低了说是蛮荒,另一方面也足够说明不缺雨水。   “自然非常环境好,可能也是没有遭遇外来威胁,当地土著与南洋那些地区的土著情况非常相似。”伏伟停顿了一下下,想了想措词才继续往下说:“我们的初步考察显示这里并没有人工耕作的习惯,土著是依靠采集和狩猎为生。”   搭载使节团的舰队没有靠岸,是在外围停泊进行等待。   为了更加详细的了解这一片区域,王猛邀请基地的主官过来,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剽悍汉子,长相方面很是粗犷。   陈新早几年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某一天会远离家乡数十万里,更不会想到自己成了一个基地的主官。   要是没有看到浑身黑到只剩下眼白和牙齿有点白色的人种,打死陈新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存在那种怪人。   “他们的下巴比较凸出,额头又比较凹后,鼻梁很宽,嘴唇相当厚。”陈新说得是眉飞色舞,偏偏还非得带着嫌弃:“总之贼难看!粗略一看,和黑猩猩差不多!”   王猛在想象,要是按照陈新的描述,那不是好像,压根就是一张黑猩猩的脸啊!   汉人其实早就接触过黑皮肤系的人种,像是南洋就有不少那样的人,问题是南洋的黑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皮肤系,仅是算得上亚黑人……或棕种人?   一样是黄皮肤系人种,五官乃至于个体其实也是存在区别,比如北方汉人在黄皮肤系人种里面属于身材高大的类型,南方汉人身材则是比较普通,草原、倭列岛、半岛、南亚的黄皮肤系人种则是矮小人种。   白皮肤系人种,西欧、中欧、东欧、北欧和南欧的白皮肤系人种也存在区别,不止是五官方面,身高体格也是存在不一样的差距。   所以一样是黑皮肤系人种,北非、西非、东非、南非和中非,他们除了皮肤颜色一样之外,必然也是存在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西非的黑人并不是好的劳动力。”尤利安是真的明白了,汉人在这边建立基地就是为了抓捕奴隶,可能在南非和北非也有建立据点:“不是因为野性难驯,相反很容易驯服,只是他们太笨了,体格和体力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还特别能吃。”   对于体格方面来讲,西非的黑皮肤系还真的有点不行,身材不高大,同时也不健硕。很关键的问题是,比体格现在似乎也就北欧和东欧的那些白皮肤系能和汉人比一比,其余区域的人种,包括罗马人在身高方面与汉人一比就是弱鸡。   罗马人并不是没有到过西非,应该说早在几百年前就有进行过探索,就是探索得不是那么用心,同时觉得这片地方着实是太蛮荒了一些,想要入侵都不知道该入侵谁,没有形成文明也就很难进行征服。   绝对没有说错,罗马人没有对西非下手,是因为这里的土著没有建立自己的国家,基本是以数十人、数百人、上千人的规模形成部落,互相之间不统属,还动不动就互相乱战。   部落实在是太多了,不是打服一个两个部落就能压服所有人,得是一个又一个打过去,有那功夫罗马人决定和波斯人继续肛。   最重要其实是,西非的黑蜀黍们没有脱离采集和狩猎为生的社会也就没创造出什么财富,要是真的过来抢的话,难道是抢土著手里的木棍啊?   至于强夺资源什么的,罗马人表示欧罗巴那边的资源都消耗不完,还有非洲其余地中海的沿海等着挖,什么时候缺资源了再来找西非的黑蜀黍愉快玩耍。   “北非和东非的黑人是很优质的劳动力。”尤利安像是推销业务一样地描述了一下北非和东非的黑人在体格方面的优势,又讲了一些关于驯服的经验,后面讲到正题:“若是赛里斯需要来自北非和东非的优质劳力,罗马很愿意进行提供。”   陈新愣神了,他听得懂尤利安在说什么,会愣神的理由挺简单。在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里面,关于劳力的来源从来是动手抢,花钱买压根是不存在的。   “这是一项不错的贸易。”王猛不知道陈新在想什么,认可地点点头:“大汉有相当多的工程需要用到劳力。”   不同阶层的人,他们的眼界以及思想都不会相同,陈新想的是能动手抢老子凭什么花钱买,王猛思考的则是与罗马的外交。   王猛一直在纳闷要是与罗马建立起贸易关系,罗马能够拿出什么样的货物来吸引汉人购买。毕竟在相当多关乎到技术的产品方面,汉人无论是从创新领域还是制作工艺,毫无疑问是甩开了罗马人不止一条街。   之前王猛所想的是罗马人也就能卖一卖资源,还得汉人觉得不远万里购买资源划算,要不然罗马也就是汉人的商品倾销地罢了,是别想有什么资金回流。   现在好了,尤利安提到了奴隶贸易,再不济罗马也能满世界抓捕奴隶来卖给汉人,挽救一下注定惨不忍睹的贸易逆差。   装载黑蜀黍的船队出海与停泊在外面的舰队会合,整支舰队的规模达到了五百一十六艘。   “赛里斯……”弗拉维斯看着周边密密麻麻的船只,艰难地咽着口水:“赛里斯到底有多少艘远洋船只?”   没有罗马人能够回答弗拉维斯的问题,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对汉国已经有了起码的了解,可是一不小心总要重新评估自己对汉国的了解。   在接下来,舰队继续出发,每隔上十天左右就会靠近海岸线停泊一下,屡次都会有船队过来进行会合。   “这是我们所看到的第十三个码头……或者叫海岸城镇。”尤利安已经是彻底麻木了,完全失去了对震惊的反应幅度:“每一个都是赛里斯人为了将抓捕到的黑奴运输回国而建,我们没有看见的肯定更多。”   “赛里斯人是来带着黑人走向文明的吗?”海伦娜很难说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有些发木地继续往下说:“在赛里斯人过来之前,那些当地人完全不知道房子怎么造吧?”   好像也没有诋毁?就是在一千七百年之后,非洲大陆上的一些黑蜀黍甚至都没见过房子,还穿着兽皮拿着削尖木矛过着与世无争的狩猎生活。当前地球上绝大多数民族还处于石器时代,其中非洲大陆的西非就是处在这样的时代当中。当地的黑蜀黍很愉快的表示,别说是房子,信不信蜀黍连一块布都没见过!   当前时代的汉人有着很多的偏执,比如没完没了地追杀羯族人,很喜欢发现一个民族就扑上去逮人使之明白劳动产生美,进行全民族全地盘基建什么的。   爱上基建的民族对劳动力的渴望是没这毛病的民族所不懂的。曾经的罗马人也当过基建狂魔,比如满地图修河道和修水渠,只是后来罗马人的病得到治愈,现在关于基建的这种病更是得到根治,他们也就不明白汉人那么丧心病狂到处抓捕奴隶需要吃什么药才能得到治疗。   汉人的基建病不止是在本土才会发作,已经发展到走到哪建到的晚期程度。尤其是汉人发现新探索到的大陆不缺土著,搞起建设是往扎根百年千年的坚定决心在干,房子必须给建上,道路非得给修起来,篱笆、栏栅什么的也给围起来,找个可以农耕的地皮开垦,后续可能还会修城墙什么的。   总之,干活使俺快乐,成为奴隶主监督奴隶干活是种病,治愈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也许是天公作美,可能是季节选择完美,舰队过了好望角一直是天气良好的状况。   “我有点相信赛里斯天子是神明了。”弗拉维斯看着后面的黑云笼罩,天空不断一闪而过的闪电,远远传来的轰隆雷响之声:“原本以为航线上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可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望角,不止是因为形状奇特才得名,也并非因为它是非洲西南端非常著名的岬角,还是一处多暴风雨和海浪汹涌海域,它的凶险远远超乎想象。   弗拉维斯那些话不止让罗马人脸色变得怪怪的,波斯人也是一脸的诡异,听到的汉人则是下意识挺了挺胸膛又昂起头。   在航程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舰队刚刚通过,屁股后面却是发生暴风雨的事情。之前没人提这茬,好望角那边极度恶劣的天气环境让弗拉维斯忍不住有了感慨,倒是提醒了众人。   大自然的伟力可不是自诩为万灵之首的人类所能理解的,要不然人类的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神话故事,很多其实是被吓尿了再艺术加工那么一下下,给某个神一波栽赃,然后就成了被传颂的史诗。   像是不久之后欧罗巴会发生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洪水,“主”的羔羊们就逮住机会宣传一波,结果……大家懂的。   尤利安很明显不想进行这个话题,赶紧带节奏:“南非不断加入舰队的那些赛里斯船只,好像不止是装载奴隶?”   “黄金和宝石!”海伦娜是亲眼所见,源于搬运工不小心掀翻箱子,还不止一口,结果是成堆的金灿灿,还有一粒粒的闪烁光芒:“我们都不知道黑人的南部盛产黄金和宝石!”   南非嘛,黄金和钻石的储藏量当然是非常吓人了,钻石会难以获取一些,黄金什么的去正确的河流淘一淘就能有。   众人在这一刻恨不得扭身回去君士坦丁堡或是泰西封,宣传一波南非满地黄金和钻石,举全国之力来和汉人抢南非的所有权。可是他们看了看周边望不到尽头的各型船只,安慰自己着实水性不好,做不好游回去。   过了好望角之后,按照海域区分其实已经是进入到阿三洋海域,更细地区分是进入到莫桑比克海峡。   当然了,以上的称呼除了阿三洋之外,其余称呼现在是不存在的。比如好望角不叫好望角,被汉人称作岬角。然后是莫桑比克海峡,它在汉人的地图上是被叫猴儿海峡。   “为什么叫猴儿海峡?”王猛被问得很懵逼,看向伏伟:“你来说。”   伏伟理所当然地说:“大陆边上的那个岛,岛上全是猴子,已知种类竟然多达数十种,岛就取名猴岛,海峡自然就叫猴儿海峡!”   那一刻,罗马人和波斯人表示服气,鉴于现在只有汉人的舰队能满世界跑,地理命名权什么的……争不过啊! 第861章 细思极恐   舰队一路过来虽然没有大的风险,可是依然是状况不断,几乎一路上都是在遗弃受损船只,人员方面也是一再折损。   死掉最多的是那些奴隶,许多的奴隶根本没有出海的经历,身子骨本来就弱,再加上颠簸产生的不适应,还有营养跟不上,一命呜呼是必然的事情。   尽管是有合理的出海配套,汉人其实也是出现了病逝的情况,只是在数量上非常少。   所谓的出海配套就是对营养的必要补充,尤其是一些维生素上面的补充。这些东西对汉人来说是配套,却只提供给罗马和波斯萨珊的贵族阶层,往下就是想都别想了。   在提供给罗马和波斯萨珊的时候,不会是直接地拿出豆芽、橘子之类的完整实物,其实是经过磨粉加工。还会在味觉方面做手脚,总之就是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死人最多的是抓来的黑人奴隶,那是一群本来就严重营养不良的群体,有生以来第一次出海就是远航,他们在船上待的位置也是太差了一些。   罗马人也死了不少,惊得那帮贵族心惊胆颤,后面却是疑惑自己怎么没那些毛病。   “食物。”尤利安极度笃定地说:“一定是食物上面的区别!”   世界上有聪明人也有蠢货,聪明人就在于能够从不明显的细节观察出不寻常,蠢货则是线索都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依然不知道。   “我们能够随意喝酒,那些人并不能。”尤利安只是察觉一些明显的端倪,难以猜测到全部:“赛里斯人准备的酒有许多种类,赛里斯传统的五谷酿造,还有水果酿造。另外,我们能够吃到陆地上的肉类!肉类很新鲜,赛里斯人有着我们需要理解的储藏手段。”   大体上是猜对了,就是关于人体需要多种维生素的补充才能保持健康,却是没有猜到核心。   远航也的确是会储备大量的酒而不是清水,并不是说就不需要储藏清水,是因为清水哪怕再妥善的保存也会出现状况,水酒则是不会在储藏时发生问题。远航时,喝酒的时候远要多于喝清水,以至于经常远航的人通常会成为酒鬼。   “在食谱之上……”海伦娜有些失落又感到兴奋:“赛里斯人的食谱比我们丰富多了。”   上了船之后,尽管条件与在陆地时无法相比,可是罗马贵族真的感到了极度的惊喜,他们品尝了来自汉人烹饪的食物,种类之多超乎想象,口味之丰富也感到瞠目结舌。   他们却是不知道一点,要是没有刘彦“发明”出炒菜的方式,解锁了多种佐料的利用,引进了香料在食材上的应用,其实汉人之前对食物的处理也就是烧烤或是清水煮,新奇一些的就是生吃(脍),与大多数民族的烹饪手法基本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样是用烧烤的手法来处理,加上了香料之后就是两种不同的食物,同时有没有加上辣椒又会成为不同的分界线。对于很多人来说,吃烧烤加不加辣,是咸甜豆腐脑之争之外,一场谁是异端的战争。   最让罗马人和波斯人喜爱的是炒菜和各种炖,有了香料的加持之后,就是青草也能烹饪出十足的香味,辣椒炒瘦肉这一道菜尽管简单,可是它属于久经考验,一直是存在于餐桌之上。   关于香料,罗马人和波斯人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他们之前能够从阿三那边购买到香料,只是种类上远远少于汉人所提供的品种。   汉国使节团到波斯萨珊和罗马都有拿香料作为礼物送出去一些,更多的香料则是拿出来卖。   目前并不是只有汉人掌握了香料,世界上的三大香料原产地是南洋、印度和南美。   罗马人和波斯人连南洋在哪都不知道,绝无可能得到来自南洋的香料。   世界岛的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没有任何人踏足南美大陆,那还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处女地。   大多数国家能够获得香料是来自印度,像是笈多王朝会富得流油,就是他们向许许多多的国家提供香料商品,其中茴香类和孜然类加起来就多达二十多种,又有其它相对较少的种类。   香料首次出现在诸夏是在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回国之后,不但拿出了收集而来的各种蔬菜种子,其中就包括几种香料。那些香料并不是西域本地的特产,实际上西域人之所以会有香料就是得自巴克特里亚-希腊王国(第一代大夏),而巴克特里亚-希腊的香料是来自于阿三的贸易。   笈多王朝将香料的价格定得奇高无比,是作为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在卖,一斤香料起码是卖出十斤黄金的价格。   印度大陆是有本土的香料品种,例如调制咖喱必不可缺的姜黄,绝大多数的香料则是移植自南洋各群岛。   罗马人和波斯人能从笈多王朝那里购买到香料,以能够出使的身份地位来讲,不是说尤利安等人之前没有吃过香料,关键的问题是在于汉人在烹饪上的手法对香料运用得当,能调制出更可口的食物。   诸夏“大吃货帝国”真正建立的时间是在两宋,炒菜这个手法也是出于两宋。这里面有相当多的原因,除了两宋的社会氛围趋于喜欢醉生梦死之外,还是冶炼技术和制作工艺的发展,铁锅开始大范围的应用,尤其是首次出现了平底锅。   有尤利安来解开谜底,罗马人自以为掌握了远洋航行的秘密,要不是人还在汉人的船上,真的是想尽情欢呼再高歌上那么无数曲。他们极力地忍耐和掩饰,开始会用充满优越感的眼神看同船的波斯人,搞得波斯人既是迷惑也是暗自愤怒。   “现在我们缺的是窥探到远洋船只的制造方法。”弗拉维斯已经不止一次想要搞清楚汉人的船只构造,他不是没到处闲逛,可一直都瞧不出什么端倪:“唯一一次下到底仓,赛里斯人隔离木板太过严密,看不出什么。”   弗拉维斯所在的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上上下下的成员还没有对君士坦丁家族生出“吾可取而代之”的想法,满心思都是发财、发财、发财……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造船产业占据罗马(包括势力范围)内的十之三四船只贩售(租赁)份额,导致的是有了滔天的财富。   不过,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底蕴还是差了一些,大部分的钱是用在打通关系和拉拢盟友上面,不敢太过树大招风的前提下,明明罗马贵族只要有钱就能尽情武装私军或是收买正规的罗马军团,他们也仅是建立了两个私人的军团,明里收买了两名军团长,私下收买多少军团长就属于族长之外都不清楚的秘密了。   “我已经一再试探,赛里斯人并没有拒绝贩售船只。”弗拉维斯说着却是苦笑:“只是太贵了,也不少量贩卖。”   买了过来拆分,就算是现在没有“逆推法”的相关论调,可是将一个东西拆了去试图搞清楚构造,类似的做法是自古有之。   山寨什么的是一种美德,尤其是没有相关监督机构和律法的时候,就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去山寨。   汉国愿意卖给罗马人远航船只,是非常清楚现如今的技术造物不可能做到绝对的技术封锁,也绝不会天真的认为造出一件物品就达到究极科技。   再则,任何造物其实都需要获得利润,用那些利润去进行更深层的研究,耗费庞大资金却是没有收获,或是收获没有达到预期,但凡是懂经营学的人都知道迟早是要把自己耗死。   “最便宜的类型也至少需要八千金币,每次进购的船只,同一类型不能少于二十艘。”弗拉维斯一边讲述一边忍不住抽搐着脸颊:“上一次出使赛里斯的船队,最贵的也只是三千金币。”   “但那些船只从埃及出发,中途不断停靠维修,最远也只撑到抵达赛里斯的平蛮校尉部。”海伦娜在说平蛮校尉部的时候是读汉语发音,哪怕是几个月来很努力学汉语了,读起来依然拗口且有着很重的口音:“我们从君士坦丁堡乘坐赛里斯的船只已经快要抵达信度,亲眼看到了赛里斯人的船只可靠性,不是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其余的罗马人却是无可反驳。他们觉得郁闷的是,海伦娜随着离汉国越来越近,思想角度与上面也跟着不断地转换,都还没有嫁出去就向着夫家了。   一次最低价格的购置都需要十六万枚金币,等于是一个中等罗马贵族的资产,还没有售后服务什么的,更不存在汉人派出人来手把手教会怎么使。   “无论怎么样……”尤利安闷闷地说:“都是需要买的。”   事实上在开口之前,罗马人已经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被拒绝,汉人的开价是高了一些,愿意卖可以远洋的船只总比不愿意卖好。再转念一想,只要有船只就能跑远洋贸易,辛勤一些从汉人那里进货进行倒卖,再怎么都能回本,甚至是做倒卖生意赚个盆满钵满。   瞧瞧罗马人的想法,那就是为什么刘彦最终还是决定卖出可以远洋航行的船只。   注定迟早会被破解和模仿的造船技术,先在卖船上面赚上一波,甚至不会只是赚一波,卖船的资金投入研究,制造出更先进更好用的船只继续赚,是一个长久的买卖。   汉人现在的制作工艺和创新能力领先世界上的所有民族,不管是罗马人还是什么人,他们的商品想要有竞争力,优先选择就是从汉人那里进货。他们的进货越多,就越是在给汉人创造财富。   弗拉维斯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就是已经拉拢到足够多的合伙人,资金方面有很大的优势。他甚至会想,要是汉人的定价再高一些就好了,让一些资金不足的家伙在这一场大航海时代首先就被淘汰。   “赛里斯人是不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尤利安一脸的深思:“信度人是没有船只直接前往君士坦丁堡,信度人的船只在质量上也比不过赛里斯人,可信度人造的船能够进行远航……”   很是细思极恐的一件事,他们所知道的国家和民族,不算半吊子的波斯人,能够造出远洋船只的就是笈多王朝和汉国,然后在笈多王朝没招惹汉国的前提下,汉人随随便便找了个理由就怼上去了,甚至是摆明了非怼死不可的凶狠劲出来。   弗拉维斯怔怔地说:“为了进行技术垄断吗?”   尤利安无言地颔首,觉得一定就是这样!   好像是有谁说过一个论调,任何国家都无法做到完全地控制海洋,无论是掌握着多少的海上力量,甚至是在技术上达到何等程度的技术领先,一旦想要完整的控制海洋,就将面临举世皆敌的局面。   既然想要完整地控制海洋,首先持有的海上力量就要是所有国家的舰船吨位总合的更多,那么光是维持海上力量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资金耗费,还得保证一再有新舰投入服役,科研方面保证一直的领先地位。   有了足够庞大的舰队并不代表能够完整地控制海洋,毕竟并不止一个国家拥有海岸线,就算是造不出什么犀利的战舰,可至少是能造出能跑远洋的船只,便是能遇到一艘逮一艘,维持巡逻的耗费却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以走私为目的的出海还只是逮,必然存在一再发起挑战的国家,甚至是多个国家联合起来发起挑战,能撑过一次不代表可以永远地撑下去,战争也不会只发生在大海之上,必然是陆海结合的超级大战。   那位学者的论调是建立在发生过的历史之上,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不列颠……任何一个国家都没真正意义上做到完整控制大海,都是作为次序的建立者,霸权最短维持十八年、最长维持一百六十三年。   这些国家,他们的海上霸权地位的丢失,并不是输了一场或者几场的海战。由制海权引发了陆战和海战结合的战争,就算是一再获得胜利也是自己没撑下去。   尤利安没有历史可以借鉴,进入到汉人命名的阿三洋之后,也没有功夫去多想了。 第862章 高尚,了解一下!   阿三洋是汉人的叫法,罗马人、波斯人和阿三们是称呼它为厄立特里亚海。   根据谁是强者谁有命名权的普世真理,汉人现在怼笈多王朝都怼上了阿三大陆,罗马人和波斯人必须承认汉人的强大,那么罗马和波斯萨珊在地图上就需要改一改,将厄立特里亚海这个名称划掉,用汉人新命名的阿三洋这个称呼。   不止是厄立特里亚海需要改成阿三洋,原本被称呼为信度的大陆也要改成阿三大陆。   只是包括罗马人和波斯人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还将笈多王朝等众多阿三大陆的国家和民族包含进去,他们真的不知道汉人为什么对“阿三”这个名字这么执着。   其实汉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名叫作“阿三”,他们原以为是刘彦承认笈多王朝是已知世界的第三强国地位,可是怎么算都觉得不对劲,汉国自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罗马和波斯萨珊占据了另外两个排名前三的位置,那么“阿三”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刘彦才不会将秘密说出去,里面其实是有着很不光彩的背景。   阿三,指印度人,带有种族歧视意味的贬义称呼,阿SIR音译。“印度阿三”来自“十里洋场”时期的吴语上海话,吴人极喜加“阿”字,而上海话中与“三”相关的词汇(阿三、八三、瘪三、十三点、猪头三)多为贬义词。上海当年的英租界中经常会有从印度调来的“公务员”,负责一些杂事,而这些印度人是英国人的忠实“爪牙”,整天警棍乱舞,因此上海人便蔑称其为“阿三”。   在世界的各个海域中,自远古就显得繁荣的海域并没有多少,地中海算是其中的一个,再来就是阿三洋。   “好多……船只啊!”尤利安说的不是从非洲大陆而来的舰队,是航行于阿三洋的其余船队:“赛里斯人对海洋的利用远超我们的想象!”   然而汉人开始玩航海也就是近些年的事情,之前玩海航仅是因为统治者认为海上有仙岛的存在,造船出海是为了找到仙岛向仙人祈求长生不死之药,仅有极少的一两次大舰队是抱着军事目的而出海。   阿三洋现在的繁荣是建立在汉人先后又找到了可以抓捕奴隶的地点,像是尤利安等人所看到的那些船队,就是汉人要涌去非洲大陆干捕奴大业。   可以预期的是,汉人不断前往非洲大陆捕奴,固然黑蜀黍是倒了血霉,可是非洲大陆也将迎来文明,会出现汉人成批建造出来的城镇,甚至会吸引汉人过来垦荒,使这一片长久处于蛮荒状态的土地迎来文明。   “注意看。”克谢亚斯说着一口别扭的汉语,抬手指向不断交错而过的船只,有着众多不同的旗帜:“那些旗子上面的图案应该是家徽,不同图案的旗子背后都有着一个家族。”   其实很多旗帜根本就没有图案,是不同文字的汉字,例如正在交错而过的船队悬挂的“庾”,还有之前那些船队悬挂的“谢”、“桓”、“王”、“徐”、“冉”、“蔡”、……等等的很多。   每一个姓氏后面的确都有着一个家族,新王朝的从龙之臣,依靠功劳成为勋贵的家族,地方上底蕴很强的家族,他们正在追赶时代的潮流。   尤利安还是认得汉字,但是没理由教会克谢亚斯学聪明,随口“哼哼哈依”乱回应,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在这场大变革中,赛里斯人已经远远地走在了我们前面。”弗拉维斯更加坚定必须搞懂怎么造远洋船只的决心:“一旦抵达赛里斯,立刻向他们下订单!”   “哈!”克谢亚斯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得,极度惊讶地吼:“我们的人,那是我们的人!”   众人随着克谢亚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艘船只的甲板上看到了波斯人,他们是作为水手的身份在进行忙碌。   他们无法分辨出汉人与倭人的区别,要不之前就该了解到一点,众多家族的船队其实是有着相当多的倭人水手。   汉人才玩海航没有几年,海军一再规模扩张,大多数的水手被征召进入海军,留给民间私人船只的海员着实不多。   大航海时代已经来临,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错过,培训船员是日久天长的事情,聪明人就将目光转移到本土沿海以及倭列岛,大肆挖掘各种航海人才和雇佣水手。   汉人的船上会出现波斯人,无非就是有些家族着实是在本土和周边雇佣不到水手了,树挪死人挪活的聪明劲下就玩起了雇佣波斯人。   在尤利安等人看不到的各艘船只的舱内,作为桨手的所有人是阿三,他们都是“汉笈战争”中的俘虏。   罗马人是不知道汉国的海员极度紧缺。按照他们的想法,汉人玩航海肯定是千儿八百年的事了,拥有全球范围内任何国家和民族所未能比拟的底蕴,怎么可能会缺乏海员呢?   在不知道事实的前提下,罗马人思考的方向就有些偏了,认为汉人是在带波斯人一起愉快玩耍,少不了一阵子的羡慕嫉妒恨,又是更加仇视波斯人。   “波斯与汉帝国的友情追述起来可以远到五百年前。”克谢亚斯满怀深情地说:“我们曾经动用十万军队的规模去迎接汉帝国的使节,用以表示对汉帝国的尊重。”   尤利安很想说,帕提亚帝国已经埋进土里了,是罗马将帕提亚帝国打得奄奄一息,可特么是萨珊王朝的建立者进行叛乱将帕提亚帝国埋进去的。帕提亚是帕提亚,萨珊是萨珊,西汉是西汉,今汉是今汉,两个民族的族裔虽然是延续血脉(文化),可特么讲道理都是两个不同的王朝(国家),屁的什么源远流长。   “尊贵的阿尔达希尔。”弗拉维斯用着好奇的表情,说的是很标准的波斯语,问克谢亚斯:“贵国有向赛里斯购买船只吗?”   反正克谢亚斯出国之前是没听说有谁向汉国购买船只,他刚刚看到汉国的一些船只上有波斯人,不太清楚波斯人是被雇佣还是船只的主人。他心里没谱没关系,已经知道汉人愿意卖船只给罗马人,就昂起头答道:“我国与汉帝国是盟友,你说呢?”   弗拉维斯又问:“那么尊贵的冕下,可以透露采购金额以及种类吗?”   克谢亚斯用着嫌弃的眼神斜视弗拉维斯:“我们的关系有好到这份上吗?”   弗拉维斯告诉自己别生气,用着鄙视的目光盯着克谢亚斯,一副“原来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特么吹牛”的模样。   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克谢亚斯至少是智商在线,才不会干“言多必失”的蠢事,最主要的是怕说出去的采购价格错了更丢脸。   “赛里斯人没有向波斯人开放船只购买权。”弗拉维斯对着自己的同伴们笑着说道:“这个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   罗马人不知道什么叫远交近攻,却是能判断出大体的情况,汉人绝对不会去扶持波斯萨珊,一切的根由是波斯萨珊离汉国太近了。   舰队当然是不会停下,经过将近半个月的航行在地平线上看到了阿三大陆的身影。他们与众多的船队在同样一条航线上交错而过,罗马人和波斯人已经笃定一点,那就是汉人正在发疯地往非洲大陆涌去。   卡拉巴拉斯是阿三大陆最南端的一个国家,舰队抵达阿三大陆之后就是现在卡拉巴拉斯进行补给,只不过卡拉巴拉斯压根就没有一个能容纳数千艘船只的港口,舰队只能是在外海下锚,吨位较小的船只过去停泊。   算起来卡拉巴拉斯现在还是汉国的盟友之一,他们是“五国同盟”的一份子。可能是盟友的关系,也许是怎么反抗都没有用,卡拉巴拉斯官方对各型船只规模达到数千的舰队到来,压根就没想做出什么军事反应。   “他们(卡拉巴拉斯)完全免费提供给予赛里斯舰队的物资补给?”尤利安有些发愣地看着打听消息回来的弗拉维斯,有些懵地重复问:“完全免费?!”   弗拉维斯重重地点头:“是的,就是完全免费。”   从罗马归航的舰队一路上加入船队,规模上已经是“肿胖”到不行。因为航海过程中一直在发生减员,一些时候也有同航线的船只新加进来,究竟是有多少人很难算得清楚,向卡拉巴拉斯要求的物资却是按照至少十五万人来作为基数。   采购物资肯定不是只买一天的份,正确的做法是尽量将船舱给填满,至于发生状况是不是要丢掉物资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么卡拉巴拉斯提供的物资就必然会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卡拉巴拉斯已经成为赛里斯的仆从国了吗?”尤利安的说法没毛病,罗马也有自己的仆从国,但凡罗马有所需要,仆从国就算卖掉内裤也要备妥:“要不然价值至少十五万枚金币的物资,怎么可能免费提供。”   王猛很恰巧地到来,听到片面的部分交谈内容,又看众人好奇地注视着自己,说出了正确答案:“大汉保证卡拉巴拉斯这个国家的海上安全,作为代价他们有义务提供大汉的海上消耗。”   所谓的消耗不止是汉国官方船只在物资方面的补充,卡拉巴拉斯还需要每年向汉国进贡二十万枚的金币。   制定并履行契约的同时,汉国海军会将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对卡拉巴拉斯有敌意的海上力量进行拦截或是消灭,得到卡拉巴拉斯这个国家所属的船只求救也会前往救援。   简单的来说,汉国目前与卡拉巴拉斯的关系,就是收了保护费就绝对会干活。除非是汉国不想收拉卡巴拉斯的保护费了。   卡拉巴拉斯绝不是汉国霸权下的唯一契约缔造国,海峡对岸的兰巴建纳(王朝),东北部的拔罗婆(王朝),和附近有海岸线的国家(除被吞并的吉塔拿多),基本都和汉国建立了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契约关系,就是每个国家需要上交的保护费不一样,最多的就是卡拉巴拉斯的二十万级别,最少的是位处阿三大陆西南部迦昙波的三万枚金币。   “我们收了朝贡是会将金子花在他们国内。”王猛很是伟大和正义地说:“取之以彼,提供保护。用之以彼,刺激生产。”   有些脑子没绕过弯的人觉得,说得简直就是太有道理了,汉人绝对是天大的好人。   搞明白怎么回事的却是惊讶汉人的心够黑,干的是双重剥削的活。   “呵、呵呵、呵呵呵……”尤利安完全是忍不住了,尽量不笑得那么僵硬:“赛里斯真是一个高尚的国度。”   “那是自然。”王猛才不会觉得难堪或是尴尬:“因为我们的存在,受到保护的各国有了前所未有的和平。而他们只是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完全是合适的。”   王猛那么说绝对没有任何错,阿三大陆上面的国家,他们之前可没少互相打生打死,是汉军登陆了吉塔拿多,也是汉国海军纵横着阿三洋,除了加入“五国同盟”的成员继续怼笈多王朝,其余阿三们之间的互相攻伐全部给消停了下来。   汉国只是收取微不足道的保护费,只要汉国没有将之消灭的意思,阿三们完全不用武装那么多的军队,军费节省是一方面,不用因为战争死人是另外一个方面,已经明白这一道理的阿三各国表示自己很高兴,感谢汉人爹地带来了自己致力却争取不来的和平。   其实还有更好的一面,比如汉国商人们进入各个阿三国经商,为阿三们带去了丰富的商品,许多阿三们自己能生产的货物汉人卖得相当便宜,只有阿三自己无法生产的商品才会贵一些,可并不存在强买强卖的现象。   “那个……”海伦娜听了个半懂不懂,问出自己极度关切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抵达赛里斯?” 第863章 自己吓自己   “王猛今日便会抵达?”   “禀将军,舰队已至‘定武’。”   现如今的桓温可谓是意气风发,他率领军队跨海而来,半个月灭亡了吉塔拿多,又用四个月的时间攻占笈多王朝的全部沿海,诸夏历史上克城灭国的将军比比皆是,却是没有任何一员将军像他做到过这样跨海灭国的伟业。   定武是汉军第一次在吉塔拿多登陆的区域,那边本来就只有一些小渔村,为了能够使跨海而来的军队更好地登岸,桓温下令在初次登陆建造了一个军港,后面又修建营寨,由营寨慢慢扩建成了军事重镇。   随着汉军攻占笈多王朝的沿海,尤其是拿下笈多王朝最大的港口克塔克,位处吉塔拿多的定武即时军事地位也就一再降低,不过那边依然有着很大的政治意义。   诸夏在地理位置上的取名很有讲究,一旦是由军队来进行建造,命名的时候基本上就会有一个“武”字。   纵观历史长河,诸夏本土有“武”这个字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尤其是春秋时期最多。   当时各个诸侯讲究的是春耕秋战,军队每到一地必然是要垒寨,规模有大有小,有些是草草建立完事,有些则是奔着永固的规模而建。   因为是为了屯兵而建,基本上就是会取名为“武城”,结果就是摊开春秋时期的地图一看,满地图都是叫“武城”的地理命名。   东汉是诸夏古典军事的尾巴,往后的各个朝代虽然依旧有一些古典时代的痕迹,可是一些传统却是不见了。例如从西晋之后,诸夏向外扩张就不再出现“武城”,甚至失去了军队每到一地建造城镇为藩篱的旧有传统。   “武城”的没落就显示出一个严峻问题,看看各朝各代的版图大小变迁,会发现东汉之前的诸夏版图哪怕扩充缓慢也是在增涨,并且是占下一地直至王朝灭亡依然是牢牢控制住(不被他国夺去)。   失去了建造“武城”的旧有传统,便是强盛如杨隋和李唐,真实情况就是隋军(唐军)来了这片土地才是隋土(唐土),可是伴随隋军(唐军)的离去,土地就又成了异族(他国)所有。   “羁糜区”这种地方行政单位是杨隋首创,所谓的“羁糜区”说白了就是在地图上那个地方名义上属于杨隋的疆域,但实际上也仅仅就是有着一个名份,真正控制“羁糜区”的那些人愿不愿意听从皇帝命令是另外一回事,通常是拿着好处却听调不听宣。   后面的李唐学习了杨隋的政策,尤其是变本加厉地发扬光大,简而言之就是才不管命令下达了“羁糜区”愿不愿意听,要的是某个地方送来效忠书,好光明正大地将某块地皮纳入李唐疆域,使李唐的疆域图看上去是那么的大。   “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这一句话被无数的人提起过,人心固然重要却是易变,上一刻爱戴下一刻成为仇寇,不重视国防的真正遭遇挑战的时候,固然就是再得民心,可是都逃离不了灭亡的命运。   秦有函谷关之险,立足西北八百余年,更是凭借险关一再化险为夷,才有始皇帝的横扫八荒六合之大业。   为什么关中一直以来是王霸之地?就是因为关中有山川地势和险关作为依仗,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一次败北就是一败涂地到连内裤都输了。   历史也证明了任何的扩张不修建永固城镇,扩张便是我进敌退、我退敌进的儿戏,还好老朱家终于捡起了诸夏古典军事时代的传统,每扩张到一地就是兵堡建起来又屯有驻军,终于使汉人不用再经历那种进进退退的尴尬事,也才有了后面满清能“继承”老朱家打下来的偌大江山。   “陛下有言‘江山之故,德险兼备’。”桓温现在就是站立在刚刚修成的永固式营垒土地上:“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莫如徐徐渐进。”   无数的军事例子一再说明一点,国力足够的时候,没什么比攻占一地就建立屯兵点,再快或慢地继续推进,如此的入侵方式最为稳妥。   汉军来到阿三大陆,吞掉吉塔拿多作为桥头堡,正式向笈多王朝进军时,进军路线上有阿三本来就建好的城市当然最好,地形险要的地方则是条件再艰难也会建造永固式的营垒。   任何国家和民族只有实力不如人的时候才会选择兵行险着,真正拥有绝对实力谁还会去冒没必要的风险,脑子稍微正常的统兵将领都会选择稳扎稳扎。   所以也就出现一个现象,历来就是弱国多名将,强国无赫赫之将军。   国家这么弱,不剑走偏锋着实是玩不过对手。本人成功了功成名就,国家也有了喘息之机。失败了……身死国灭呗。   国家强大,用资源堆都能随随便便将敌国堆死,任何人就会说就是一头猪去指挥也能获得胜利,便是指挥者的指挥才能再怎么地完美,免不了是要被国家的强大实力所遮蔽。   桓温现在是要人有人,要物资有物资,要什么有什么,小日子过得那个是相当的惬意。   出使罗马的舰队会经过阿三大陆,中枢那边的意思是让罗马人和波斯人登岸,看一看汉军是怎么正在一步一脚印地挤压笈多王朝。   桓温对中枢的决定是举起双手双脚赞成,没有什么比让异国人看看自己是如何的威风更值得炫耀的事情了,恰好笈多王朝也纠集起了十数万大军再次卷入重来,新一场的大战将要爆发。   不管是从官职还是爵位,桓温都是比王猛高得多,再来是年龄上也属于叔伯辈,可单单因为王猛是天使的身份,桓温哪怕是装模作样也应该亲自到克塔克进行迎接。   “这里曾经是笈多最大的港口,现在……”弗拉维斯看向陆地,城市还是那座城市,只是城头之上的旗帜变成了汉国一方:“它归于赛里斯所有了。”   克塔克这座滨海城市在波斯萨珊和罗马都相当出名,许许多多来自阿三大陆的商品就是从这里装船,经由海路再被贩卖到波斯萨珊或罗马,无数的阿三向波斯人和罗马人讲述或炫耀过克塔克的繁荣,使之有着很大的名气。   “看那边!”尤利安手指前方,那里的城墙塌陷了一大段,远远看去也能看到有着数个巨大的深坑:“一定是赛里斯人用了那种武器!”   说的是火药,只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尤利安猜不出来,他只知道雷响之后会有恐怖的破坏力,并没有“爆炸”这个词汇。   克塔克已经从民用港变成了军港,什么时候再转为民用港得是汉军觉得合适。港口之内,成排的战船互相靠着停泊,初步看去不会低于千艘,使之看去像是在海面上搭建起了一座船只陆地,有船想要进港得是航行于停泊船只让出来的航道。   一些看去个头十足大的战船引起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注意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长度超过一百米的大船,看不懂船头和船尾那个长长的管子是什么玩意,就更看不懂管子连接的建筑物是什么。   整个汉国目前也仅是有二十艘炮舰,其中的十艘是加入到对笈多王朝的战争之中,只是没来得及参加海上对决笈多王朝的海军就被全歼,后面是被用在炮击沿岸城市的用途。   炮舰首次参加战争就沦落到炮击沿海,没有在海战对决中展现自己的英姿,可是依然显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直接的后果就是笈多王朝陆陆续续放弃了沿海龟缩到内陆。   挤在甲板上的罗马人和波斯人犹如刘姥姥进入了观园一个个是看得眼花缭乱,他们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战船并排停泊,很清楚仅是停泊在这里的战船加起来未必有本国的战船数量多,可这些战船都是能够远洋航行。   “一艘战船取一百名士兵,仅是这里停泊的船只就需要十万士兵!”尤利安不断倒吸冷气:“我们所看到的,是五十个军团。”   当然不是每一艘船只都需要一百名士兵,小型战船包含水手在内的标准配置是二十八名载员,中型战船增加到八十名,大型战船将近两百名,需要的时候是能装载更多的人。   罗马才多少个军团?算上各个家族的私军,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两百个军团,取每个军团两千人的标配,就是四十万名战士(野战兵)。   “五十个军团,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足够我们将地中海沿岸打个遍。”弗拉维斯说得也没有错,罗马很多时候就没达到五十个军团的数量,却是打遍已知世界无敌手:“我们消灭帕提亚,包括辎重团和蛮族军团也只是动用了三十八个军团。”   亚历山大·塞维鲁统治时代的罗马军团,兵力基础是每一个军团六千人,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统治时期罗马军团的三倍。   罗马的辎重团并不是一帮干维持后勤的杂兵,相反辎重团的士兵全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战斗力方面比取名为近卫军的罗马军团还要强悍,只是每一个辎重团兵力一般不会超过一千人。   听从罗马人指挥的蛮族军团,每一个蛮族军团的兵力都不一致。   例如亚历山大·塞维鲁时代相当有名的第九西班牙军团,兵源其实就是征召自各个蛮族,兵力最多的时候超过一万编制。   另外听从罗马人指挥的马其顿、日耳曼、凯尔特、萨克逊……等等很多的军团,兵力少的只有不到一千,兵力多的超过五万。   站在甲板观看汉军舰队的罗马人和波斯人,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回国之后一定要大肆呼吁增加军事力量,若不然汉国要是有心入侵,仅是汉国的海军兵力就够自己喝上一壶。   出使舰队当然不是所有船只都会入港,王猛所在的船只,包括装载远方客人的那些船只,是会进港停靠,其余船只要么是停泊在港口之外,要么就是先行向着马六甲而去。   王猛远远就看到了桓温,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托大,船只停靠完毕,人下了陆地就是快步迎上去。   “见过天使!”桓温是看在王猛手持天使节的份上才率先行礼,态度上没有任何的轻慢,尊重的是代表天子的权威,等待王猛回礼并收起天使节,才笑着说:“景略看上去精神很多啊。”   “见过新平侯!”王猛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候,看了一眼跟随下船的尤利安、克谢亚斯等人,一一介绍过后,恭维道:“将军攻略何其速也。”   “哈哈哈!”桓温看上去非常高兴,场面话却是要说:“仰仗天子神威,将士用命,方能略有成就。”   尤利安刚刚才知道眼前的这员汉国将军是谁,又是有多少的权利,听说还是一个历史很悠久家族的族长,一直好奇地打量着。   桓温现在可以称上一句大权在握,属于他指挥的编制,不含仆从军和奴隶军有八万,海军大小船只超过三千艘,完全可以说是掌握着轻易能灭掉大多数已知国家的军事力量。   一阵寒暄,自然是不能一直站在码头聊下去,众人也就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车辆,进城前往下榻之所。   “像桓温这样的将军,赛里斯只有四名。”尤利安是有做过功课的:“桓温并不是最有权力的将军,听说一个叫谢安的将军正在率领大军征战赛里斯的西北旧地,一个叫吕泰的将军负责征战赛里斯的东北,一个叫李坛的将军一直率军征战赛里斯的北部。他们‘征’字级别的将军,每一人都指挥不低于二十万的大军。”   刚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罗马人无不是目瞪口呆,东、南、西、北这四个“征”字级别的将军合起来就是八十万的兵力,汉国肯定是还有其它级别的将军,那么该是有多少军队?   他们却是不知道尤利安根本是胡说八道,除开个别特例,比如爆发国战,要不然像是李坛在北方战事结束,麾下仅是剩下一个军加上一部分边军,差不多也就是两万左右的兵力。   “听说不但有四征将军,还有四镇、四平、四抚,更有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大将军……”尤利安像是故意吓唬同车的伙伴,说道:“你们能够想象出赛里斯有多少军队?” 第864章 征服的艺术   罗马也有过暴兵的时候,兵力最多的时期是在亚历山大·塞维鲁当政时期,正确的兵力有多少很难从历史记载中寻找到准确答案,一般是认为在亚历山大·塞维鲁的坚持下,当时罗马的总兵力不会低于三十八万。   才三十八万?那是不懂罗马的兵力计算方式,首先得是罗马公民才能成为一名野战兵,也就是所谓罗马军团的一员,其余驻扎各处……如边疆要塞或国内城镇的武装人员不被算作军队士兵。   要是懂得罗马军团的构成,会知道三十八万士兵这个数字是多么的可怕,那是三十八万名自带甲胄和武器参军入伍的精壮男子。他们平时几乎是什么都不干只学习杀人技术,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士兵。   诸夏春秋时期的武士也是职业士兵,他们有奴隶来代替劳作,只需要专心学习怎么杀人就够了。不过,春秋时期的武士加起来绝不会太多,春秋时期小国只有一两千军队,中等国家近万,大国最多三五万,得是非武士也能参军入伍才动辄数十万大军。   亚历山大·塞维鲁暴兵同一时期下的世界各国,当时的诸夏正是东汉末年诸侯乱战时期,别看各个诸侯动不动就数万数十万兵力,可是士兵来源一般是临时征召的各职业者(以农夫居多),要么就是正常渠道入伍的徭役兵,说起来就没有多少职业兵,哪怕是后期曹魏最为精锐的虎豹骑说白了也是非职业士兵组成的军队。   职业兵与用各种方式拉来入伍的兵源有着根本上的差别。   首先是职业兵学习的就是杀人的手段,职业兵对于军旅生活也不会感到陌生,职业兵构成的军队很难出现稍有挫折就一哄而散的情况。   来源混杂的非职业兵,他们平时什么都会学就是没学杀人手段,意志方面也绝对不如职业兵,顺风仗会打得很痛快,问题是情况一不对就极容易溃散。   职业兵打来源混杂的部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纵观罗马对帕提亚帝国的战争历史就显现出了明显的差距。   罗马与帕提亚帝国的战争打了数百年,双方之间互有胜负,但关键是罗马一直都是处于兵力远远少于帕提亚帝国数倍……乃至于是数十倍的差距之下。就算是罗马的兵力上远远少于帕提亚帝国,罗马依然是胜多败少。亚历山大·塞维鲁发狠暴兵怼上去,一次就将帕提亚帝国给怼了个半身不遂。   罗马人有自己计算军队的方式,刚才弗拉维斯就问出了关键地方。   “十三个军,每一个军拥有一万五千名士兵,拢共十九万五千名职业士兵。”尤利安对这个还是相当了解的,补充了一句:“其余的军队,按照赛里斯人的说法,是属于徭役兵……或郡县兵?”   弗拉维斯那一刻有点放松了,呼出一口胸中的浑气:“这样讲的话,我们的职业兵的数量并不比赛里斯少。”   “出使罗马的赛里斯士兵,他们的来源就是从十三个军抽调。”尤利安很不想打击弗拉维斯,却是说道:“我的军团,加卢斯的军团和君士坦丁堡的驻军,面对他们的时候……”   弗拉维斯脑海里出现了“不堪一击”这个词汇,那是汉人刚到君士坦丁堡就呈现的事实。   尽管当时的罗马士兵是在迷迷糊糊状态开打,不过真的表现出职业士兵该有的素质,很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甲骑具装为主要冲锋力量的汉军,极力地抵抗了一下下就被碾平了。   车辆前进的道路两旁,汉军士兵拉成人墙隔离围观的群众。这些士兵并不是身穿重甲的姿态,由于阿三大陆常年处于高温气候里面穿着短袖衫和短裤,外面套着一种看上去轻便的甲胄,是主要为皮革组织要害位置有铁板的款式,武器以长枪居多,少数军官是佩剑。   围观的群众绝大多数是当地的阿三,也能看到汉人的身影,甚至有来自萨珊的波斯人和其余各国的塞种人、粟人、吉普赛人……等等的人种。   汉人当然是来做生意的,有与当地的阿三做生意,也收购士兵手里的战利品。他们在阿三大陆以合理价格购买士兵手里的私人战利品,运回本土再卖出去,一般是能获得一倍以上的利润,不过也存在亏到姥姥家的情况。   其余各个民族的人,他们是在汉军入侵之前就在笈多王朝地界,一样是过来做生意。一些是本来就待在克塔克,更多的是在汉军攻占克塔克之后从笈多王朝其余区域过来。   汉人来阿三大陆这边做生意是买本土没有的货物,另外那些民族的生意人则是来找汉人买来自汉国的货物,克塔克港口处于军事管控状态,城内却是没有管控多严,生意照做之下显现出的是一点都不输于战前的繁荣,就是异族人采购物资一时半会很难运输出去。   “为什么从信度人的眼神里看不到对赛里斯士兵的畏惧或憎恨?”海伦娜与海琳娜、赛琳娜同车,赛琳娜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家族长女:“他们难道不应该感到害怕吗?”   赛琳娜今年十八岁,恰恰是风华并茂的年纪,以罗马人的审美标准来判定的话,无疑是属于女神级别的美女。她没有学其她罗马贵女染上一头的金发,穿着方面也没有多么暴露,以罗马的社会价值观来说甚至是显得有些保守。   “看看信度普通人看那些矮小士兵和本族士兵的眼神。”赛琳娜提醒了一下,说道:“能看到阁下所说的畏惧和憎恨。”   身材矮小的士兵当然是来自倭列岛的仆从军,他们是信度战场的先锋军,每一次爆发大战都是由他们率先发起冲锋,身影遍布每一处战场和军事管控的城市、乡村,干着汉人吩咐的活。   所谓的本族士兵当然是阿三的皇协军,他们的来源并不是战败被俘的俘虏,是一些高种姓识时务投靠汉军,他们是该高种姓的私军,高种姓都认汉人当爹地了,作为高种姓的手下自然也要为汉人干活。   之前汉人是指派倭人仆从军干一些脏活和累活,有了阿三皇协军就不再拿倭人仆从军死命的用,炮灰有阿三皇协军去当,脏活和累活变成倭人仆从军监督阿三皇协军在干。   就如同很多叛徒一样,一旦成为叛徒就不再有什么道德观念,更不存在什么同族情谊,甚至干的事情会远比入侵者更加残暴和残忍,自然是会收获来自同袍的憎恨。   汉军很多时候是作为正义使者的身份出现,例如拉出某个恶贯满盈的阿三皇协军进行审判,裁决某个倭人仆从军,展示一下属于汉人的公正和伟大,收获来自阿三民众的感激和崇拜。   那个被定义为恶贯满盈的阿三皇协军,会被处置不在于他对自己的同胞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可能是对汉军的命令执行力度不够,也许仅是监督他的倭人仆从军单纯看不爽,更可能是一个人在汉营心在的阿三的卧底。   “大汉是来宣扬王化。”桓温刚才也被王猛问及阿三民众的态度,颇为得意地说:“征其暴虐,服其民众,谓之征服。”   汉人来阿三大陆,抢劫掠地什么的自然是要干,却不是走一遭就要带着战利品回去,顾着一些形象有利于后面对阿三的统治。   “景略应该还不知道……”桓温没有需要对王猛卑躬屈膝的理由,仅是出于一种最纯粹的投资,说出了中枢那边的最新消息:“中枢已经在商讨分封事宜。”   王猛稍微愣了一下。他作为刘彦贴身秘书郎的时候,从一些点点滴滴方面已经猜测刘彦并不排斥分封,排斥的是对汉家旧土的分封,以至于虽然对功臣在财帛上进行厚赏,但是赏赐出去的封国却是压根没有,仅是作为封土的级别。   所谓的封国,就是可以完全自行做主的封地,甚至都不需要再给天子或是官府任何的缴税。   封土就是有那块地方的收税权,但是本身无法插手任何行政,仅仅是享受着来自封土的供奉。   桓温现在是新平侯(亭侯),更多的仅是享受到来自爵位的荣誉和地位,自然也是有着爵位带来的隐性便利,可是要说财富真没有多少,更别提享受真正侯国那种国中之国的治理权了。   “分封啊!”桓温哪怕是一再提起都忍不住亢奋:“陛下对待臣属何其仁厚,气概更是千年难得一遇。”   早上数年,那些个从龙之臣都巴望着论功行赏,可是刘彦只在财富上大方,对封邑吝啬并不是没有风言风语,要不是鉴于对刘彦的神秘半知不知,再来就是刘彦有着“民族解放者”的威望,没感到满足的一些人不是干不出叛乱的事情来。   王猛现在的地位属于不上不下,不想在这个话题聊下去,可桓温着实是太兴奋了,不敢扫兴:“分封之地便是阿三大陆?”   “阿三大陆,还有刚刚发现的黑大陆。”桓温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封邑,但是细胳膊注定掰不过大腿,早就没有那个执念了。他现在倒是认为能有个自己能做主的封国就是最大的好事,已经不会去执着封在哪里:“消息很确切,都在忙着计算财帛和招揽勇士,就等着陛下颁布诏书大干一场了。”   王猛有些明白了,回程路上遇到那么多的船队,原来是各个家族知道要分封了赶去探知非洲大陆的底细,不全是被捕奴大业给迷的。   聊天着那些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马车进城到了原来的城主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阿三高种姓在享受方面从来都是无与伦比的顶级,就是处处彰显着暴发户的气息,例如在使用黄金方面。   作为城主府,它的建筑物是往高大的方面在建,尤其是选择城内的山头之后,各处的庭榭以及散步花园贴合了自然,少不了又是人工挖掘了湖泊,弄出了瀑布的景观。   “最高的建筑物房顶……”海伦娜遥指山头上那个被阳光照的金光闪闪的东西:“是黄金吗?得是多么大的黄金才能远远就能看到!”   那是一个融成三角形的金锭,体积看上去真的不小,就不知道是镀金还是实心。   与之关注点在财富方面的海伦娜不同的是海琳娜和赛琳娜,后面的两人关注的是与自然的贴合,觉得住着应该会觉得很舒服。   城主府的占地面积非常大,里面甚至有可以容纳三千士兵进驻的兵营,其余则是休息和玩乐的场所。   阿三在盖房子的时候讲究留出一个广场,其中就包括养些花花草草或动物,再来就是喷水池什么的也不能仅是只有一座。   “信度……不,是阿三修水池的技术还是学习自我们。”尤利安对这个可没有胡说,他走在深幽的走廊之上,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大池子,用莫名的语气往下说:“他们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那并不单纯是一个大水池,压根就是一个建造得很讲究的游泳池,大概是有现代一个篮球场的面积,用陶片砌了周边的地面,泳池的其余五面也是砌了陶片。   现在有不少穿着清凉的女性正在玩乐,看样貌和肤色能辨别出来自相当多的地域,阿三的一些高种姓女性,波斯那边的女性,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白皮肤系女性,反正品种有些多。   “赛里斯对奴隶贸易非常着迷。”弗拉维斯非常清楚一个国家对奴隶贸易着迷是因为什么,后面又给补充了一句:“尤其对女奴的需求很大。”   闻弦知雅意的尤利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说道:“我们在与赛里斯的贸易关系上是处在劣势的一方。”   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下,他们不止一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进行思考,罗马对汉人那边的商品基本没有什么抵抗力,基本就是每见一样都想买买买的心思,本身却极少有汉人有购买欲的货物。   “我需要写信回国内。”尤利安问:“你呢?”   弗拉维斯笑了,他恰好也需要写信回国内。 第865章 谈点生意   捕奴啊?对于罗马人来讲是老本行,甚至可以说罗马的辉煌就是建立在捕奴业发展的基础之上。   一个本族人口只有两百万,奴隶人数却多达三千万,有人敢信?可是这样的国家说的就是某个时期的罗马。   罗马现在拥有地中海周边沿海的统治权,还控制着整个西欧,他们周边可不是没有其他国家或民族,像是中欧来了个蛮族(日耳曼)崛起,南欧那边也有大量的哥特人涌入,非洲那边更是干脆深入一下就能逮着依然过石器时代的那些黑蜀黍乱窜。   “日耳曼人,哥特人和北欧人?”王猛有些迷,没搞懂状况地问:“还有偏向白皮肤系的埃及人?”   尤利安和弗拉维斯联袂找到王猛,没有什么前奏就直接问对上述提到的人种有什么看法。   鬼个什么样的看法!   汉人倒是见过日耳曼人,出使汉国的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就是日耳曼人,全是白皮肤系,差别就在于文明程度的高低,穿着方面的不同。   “也就是说……”王猛有些回过神来了,大略知道两人的来意:“你们想知道大汉对白皮肤系的奴隶有没有购买意向?”   尤利安和弗拉维斯同一时刻齐刷刷地点头。   “或许……”王猛就知道一个,自己家的那位天子肯定会感兴趣,那是一种他猜测不出来的原因使然:“有兴趣?”   得到答案的尤利安和弗拉维斯明显是松了口气,下意识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们都知道汉人对浑身黑漆漆的黑皮肤系人种都不放过,没道理会排斥浑身白白的白皮肤系人种。   “日耳曼人在五官上相对刚硬,他们的男性普遍很强壮,是很不错的体力劳动者。”弗拉维斯的描述没错,本着做生意的前期需要诚信的关系,接着往下说:“日耳曼人的女人称不上好看,一样是长相略微刚硬,但男人能干的活她们也能干,尤其多了一个能生育的功能。”   王猛表面很淡定,但是刚才差点没把喝到口腔里的茶水喷出去。他觉得在是生育后面加上“功能”这个词用得实在是太好了!   “北欧人是生活在长期冰天雪地的一个人种。”弗拉维斯继续推销着,描述了一下北欧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之后,开始介绍人种:“他们的环境太恶劣了,身虚体弱撑不到另一个夏天,能活着的都是强壮的人……”   巴拉巴拉一大堆,弗拉维斯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北欧人远比日耳曼人更加的抗造,对于食物方面也不会有太大的要求,是一种很优良的劳动力。   “关于北欧的女人,是白皮肤系人种中出了名的皮肤细腻。”弗拉维斯露出了男人都懂的表情:“尤其是十分地‘胸猛’和‘大腚’,绝对是尤物中的尤物!”   王猛稍微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得承认是有了向往,定了定神,问道:“哥特人呢?”   怎么说呢?目前的哥特人就是一个泛称,就像是诸夏那边的羌人一般,不单单是指人种(长相),其实是一个生活习惯相似的族群。   汉人是知道哥特人的存在,消息还是波斯人透露。   哥特人、阿兰人、赫鲁尔人、苗特人、奄蔡人……等等接近二十个族落被誉为最倒霉的族群,原因是被汉人打得狼奔豕突的匈奴人西进了,然后遇到了上述那些民族。   西进的匈奴人半路上逮一个是灭一个,小一些的族群直接消失在历史长河,抗揍一些的族群则是四散逃亡,谱写着世界民族之林历史上弱小民族一篇又一篇悲伤的故事。   “萨珊北部再往北数千里之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哥特人正在向罗马境内大肆逃亡。”尤利安的话显然没有说完,顿了顿抿了口茶水咽下去,才继续往下说:“后来我们才知道一个叫匈人的部族正在崛起。他们正在一路向西迁移,沿途消灭和吞并了很多部落,哥特人打不过匈人,只好到罗马寻求避难。”   “北匈奴。”王猛更正了尤利安的用词,却不知道北匈奴在欧罗巴就是被叫匈人:“在数百年前,匈奴是我们祖先的敌人。我们的祖先与之交战了将近两百五十年,后面分裂了匈奴,正在往西边迁移的是北匈奴。”   尤利安和弗拉维斯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短时间内有些没能消化过来,愣神之间谈话陷入停顿。   当然了,正在向西迁移的北匈奴现在还不是最凶猛的时候。他们刚刚遇上哥特人也没有多久,甚至是在西迁的路途上第一次遭遇到挫折,第一次结束的结果是哥特人成功地挡住了北匈奴的西进,可是战胜北匈奴之后的哥特人自己却是陷入部落之间的征战不休。   哥特人正在内战,斯拉夫人也进入到蛮族崛起状态,第一批逃往罗马境内的哥特人是内战中的失败者,也有被斯拉夫人逼得没活路的破产者。   同样是崛起姿态中的斯拉夫人现在就逮着萨尔马特人(塞种人,传说是伊朗人的祖先之一)狂揍,打内乱中的哥特人纯粹就是顺带的。   另一方面,斯拉夫人尝试向东欧和北欧扩张,东欧遭遇了日耳曼人被揍得满头包选择放弃东进,北欧遇上萨米人也被按在地上摩擦。   斯拉夫这个民族名称是罗马人对遥远东面蛮族的命名,实际上那些部落有各自的名字,也不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同族,再来是他们并没有形成统一,分为数个联盟部落,各不统属却没有打生打死。   “如果你们能够抓捕北匈奴,大汉愿意出大价钱进行购买。”王猛是汉人,既然是汉人就必须仇视北匈奴,此乃亘古不变的政治正确,就强调道:“是真正的大价钱!”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尤利安和弗拉维斯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对于三人来讲,此次的交谈都感到很愉快,尤利安和弗拉维斯有了发财的方向,他们还一致认为这次交谈必然会对罗马产生无与伦比的影响。   “国内对于周边蛮族的崛起视而不见,甚至是因为利益纠葛采取放纵,我们的子孙迟早是为我们这一代放纵蛮族付出代价!”尤利安之前还在咬牙切齿的忧虑,想起谈话结果变得喜笑颜开:“这下好了,抓捕那些蛮族卖给赛里斯人既能获得利益,还为子孙解除了后患。” 第866章 强大会使我们懒惰   汉国现在缺人,是那种任何地方都缺人的状态,吸收异族共浴天子恩德的事都忍了,抢或是买一些长相奇异的人回来干活有什么好排斥的?   桓温是隔天才从王猛这里知道那事,肯定了王猛的决定,评价道:“大汉现在对罗马没有多少兴趣,先让他们有活干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主要是两者之间相隔太远,除非是罗马人自己作死到最大程度,要不然有那功夫去从陆地上打穿直至兵锋抵在罗马人边境或杀进去,或是不远数十万里跨海去入侵,逮着近一些的国家或民族使劲压榨才是正确的选择。   “让草原的人为我们养牧畜,南洋猴子为我们收集香料,阿三和(中南)半岛为我们种植谷物,也不缺罗马人为了财富替我们捕奴。”桓温说这个的时候是情不自禁昂起了头,偏偏脸上还露出了颓废的表情:“幸好汉人还能手持利器,以剑为犁,要不然……”   王猛觉得没毛病,往武力的方向定义的话,汉人坚持征服的事情就好了,得空了就好好读书学习知识,小日子这样过还是很充实的。   今天他们将会离开克塔克,要前往的地方是汉军和笈多王朝十数万大军摆开阵势的一处平原。   桓温来到克塔克是专门迎接王猛,也是为了完成中枢那边的交代,带那一帮国际友人去逛一圈。   会被带往战场的远不止罗马人和波斯人,周边小国的使者,说不上是哪的却代表一国的来人,都会一块去见证汉军再次获取胜利。   阿三这个地方的气候偏热,就算是到了冬天也有二十度左右,真称不上什么寒冷。到了夏季的时候,阿三这个地方不止是热,还是没什么风的闷热。   “每年这个旮旯地方都要热死上数万人……哦,按照阿三那些高种姓自己的说法,是热死相当数量的贱民。”桓温说到阿三的时候完全是一副不屑的表情:“本着是人就能干活的宗旨,原来是想要管一管,后面……一言难尽!”   是真的一言难尽,明明没限制取水,可阿三贱民自己懒,难道桓温要强制他们去取水饮水?更没可能每家每户给造上一个水池!   王猛是与桓温乘坐一车,各自坐着还能吃一些点心、零食,由于减震装置非常过关,道路状况也相对良好,完全没什么颠簸。   为什么不骑马?整个路程将近三百里,骑术再好大腿内侧也要与马鞍产生摩擦,就算是有皮革隔着不至于被磨个血肉模糊,可为什么要遭这个罪啊!   开拔的队伍,除了一些必须担负巡逻和外围警戒的人骑马,要不然包括步兵和骑兵都是坐车。   士兵坐的是厢车,与西汉卫青出塞作战的厢车在用途上属于同款,差别是从两个轮子进化到四个轮子,车子有了车轴和刹车装置,就是没减震装置这一配置。   被邀请一块去战场的友人,他们乘坐的则是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一款马车,不会比桓温的专属座驾华丽和舒适,不过却是装上了减震装置。   罗马人是最先发现车辆特殊的一群人,后面发现的是波斯人,至于其他民族完全就是因为文明程度不够的关系察觉异常也懵懵懂懂。   “车底下的那些相叠铁片!”弗拉维斯叫不上是什么名字,万分笃定地说:“一定是因为它们的关系!”   其实最佳的减震装置以弹簧最佳,关键是以现在的工艺水平和材料水平而言,就算是当前谁有那样的水平也没可能造太多,有那功夫去造弹簧减震装置,谁不乐意多造一些武器?   罗马人不止是对减震装置感到惊奇,他们还对车轴有着十足的兴趣,倒是没发现刹车装置。   汉人现在已经研究出橡胶制品,不过才是刚刚起步阶段,国内倒是有将橡胶应用在车轮上面,本土之外也就桓温的专属座驾的车轮给弄了,其余就只是应用在刹车装置方面。   由于是谁都乘车的关系,赶路的速度自然是不会慢,汉人给所有人备车的这一阔绰行为惊到了太多的人。   “就算是每辆车只配两匹畜力,数量也接近五万八千。”克谢亚斯说的是马和牛,却不是单指拉人的车,还有拉着一些物资或干脆赶着一块走的:“汉帝国说是会尊重阿三的传统,却是大肆收集牛宰杀,阿三们视而不见。”   关于牛这一件事情上阿三们并不是视而不见,再怎么说牛也是湿婆的坐骑来着,关键是仆从军和皇协军教导那些有意见的阿三该怎么做人。识时务的阿三高种姓也站了出来,或是宣扬汉人爹地吃牛的正确性,又或者干脆瞒骗其余阿三说汉人没吃牛。   吃牛肉这么一件事情,汉人之前想吃很困难,等待草原成了自家的,再有刘彦提倡多吃牛肉,完全不缺耕牛的前提下,汉人已经开始体会到吃牛肉带来的好处,已经到了停不下来的地步。   普通汉人迷上了吃牛肉,经济条件足够自然是买来吃。   作为国家暴力机器的军队,对于营养摄取远比普通人要迫切,条件允许不止要吃牛肉,信不信真要有龙也吃?   三百里的路程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走完,沿途自然是会经过被汉军攻占的阿三城市,使包括王猛在内第一次来的人有了片面印象,那就是仆从军和皇协军见人人厌恶(对阿三而言),土地被攻占的阿三从上到下……竟然特么不是那么在乎!?   “高种姓在我们的刻意放纵下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小日子,对他们来讲除了头顶上有了更高等级的汉人,其余没有太大的改变。”桓温完全是用教导王猛的姿态在传授经验:“底层的贱民一如以往,身无半缕遮掩,却有了吃糠咽菜的机会。他们为什么要反抗?”   好像、似乎、也许、可能……阿三的贱民(自由民)现在为汉人干活,是有酬劳的啊? 第867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人来说,统治阶层和民众虽然是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可是互相之间的距离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阿三高种姓享受着绝对优异的生活,他们掌控着国家这一辆马车的方向,占据着绝大多数的资源,可是从来都没有将底层的民众当成同样的人。对他们来讲,民众只是一帮创造让自己享乐资源的工具,换着花样压榨就好了。   那些阿三贱民,他们与世界上所有国家的民众一样,努力地进行生产,可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很大一部分却不属于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却很难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   其他国家的民众是怎么应对阿三的贱民并不知道,他们被教导的是只要有信仰就能有来世,今生受苦是为了来生享福。   无论沧海日月怎么变更,压榨从来都会是主流。   只是有一些国家的统治者会在压榨的同时给予被统治的阶层回馈,最好的方式是进行基础建设,古代王朝一般是修建水利和道路。   创造出更好的劳动环境,对统治者本身就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再来是民众生产越多不就代表着能压榨出更多吗?   “只要没有婆罗门出来搞事,阿三贱民挺好管的。”桓温在陈述一件事实:“仅有的几次暴动皆是婆罗门出声进行号召,由刹帝利出面进行组织,阿三贱民没脑子地参与。一般只要解决掉领头的婆罗门,一场看似声势浩大的暴动就立刻得到解决。”   事情挺荒唐的,桓温之前还用着诸夏那边的经验,相对地善待占领地的阿三平民,问题是那些之前所不能从高种姓那里得到丝毫好处的平民,竟是在一个婆罗门的号召下,跟着刹帝利一块暴动。   “善待阿三没有任何用处。”桓温想了想,问道:“景略研究过蚂蚁窝吗?”   王猛立刻懂了桓温想要表达的意思,阿三的社会结构就是蚂蚁的社会结构,有很明确的社会分工,划分出各个阶级的同时,低级的存在要无条件服从高级的存在。   “只要拿捏住那些婆罗门,阿三就是最温顺的奴隶。”桓温停下谈话,原因是车辆已经停在军营篱笆墙的一处辕门外,他站起来整理完衣物才对这次谈话进行总结:“阿三的阶级结构注定会是一个容易被征服的种族。”   这是一个范围很大却是异常平坦的大平原,汉军的营盘位处西南方位,笈多王朝的军营方位是东北面。   两个阵营自然不会只有两座军营,是规划出一个主营垒,周边再设立一些营寨。   汉军这边是很传统的拱卫布局,主营垒处于正中央,另外四个方位建立四个相对大一些的营寨,又存在一些不规整的小营盘,同时建立一道很漫长的篱笆墙和另一道栏栅。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能看到平原上的汉军构建出来的形状很像是一个被圆圈围起来的“器”字。   笈多王朝建立的营地看上去非常乱,同样是有一个主营垒,似乎又分为助阵的各国营寨和本国地区不同来援军队的营寨。很没讲究地乱建之下,只能用“乱糟糟”三个字来概括。   桓温前往克塔克,军队是交给了老搭档袁乔代为管理和指挥。   营地的斥候在队伍接近百里之内就已经发觉,是按照队伍每接近十里向营地汇报一次的节奏。   袁乔知道桓温率队归回,归回路途中的桓温可以随随便便,他这边却是马虎不得,不但严密监视笈多王朝的军队,也派出了必要部队沿途警戒,才有了桓温这支队伍不受干扰地来到营地外围的其中一座辕门前。   “阿三没动静?”桓温下了车的第一眼就看到带着众将恭候一旁的袁乔,问完才回礼,又说:“这一次跟来的异族人有些多。”   袁乔看见了,除了国内增派过来刚刚登陆不久的一万郡县兵之外,剩下的数量竟然有个两万人左右。   使节团的规模真的是大得过份了。   营地在事先已经得到王猛的知会,预留出来的营地完全足够那些异乡来客进驻,就是有些不痛快军营重地里面存在两万左右的异族人。   笈多王朝那边对汉军疑似有了增援真的是没有反应,应该说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并建立营寨,除了一开始在汉军刚过来时会骚扰建营,等汉军的营寨略微有了规模之后,他们却是牢牢地龟缩在自己的营寨内。   “两天前阿三来了几股援军,我们的骑兵前往各自试探了一下。”袁乔没有说战果,说出了笈多王朝那边援军的数量:“合起来约有八万左右,他们现在的兵力已经有将近二十万。”   桓温却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尽管登陆之后一切顺利,可是他真的对于一个地方和一支敌军的攻占和消灭感到有些不耐烦。他一直都在创造机会,比如来一场规模浩大的决战,打赢了就逼降笈多的王室,用传檄而定的方式结束这一场跨海远征。   “阿三的那个诗人国王已经有了回应。”袁乔拿出一个卷起来的羊皮纸,瞧封蜡是没有拆过:“不知道是写了什么。”   桓温接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转身向后看了几眼,示意袁乔先将异族人安顿好。   跟随前来汉笈战争前线的各国各族来人,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两个对立的营地。   有军旅常识的人,他们判断出两边军队的规模合起来恐怕有个四十万以上,不得不说是被大大地震惊了一把。   过来之后,自然是要配合汉人进行安置,他们没进营地之前就对汉军和笈多那边的军营有了客观的对比,仅是从营地外围的建设来讲,汉军明显是完胜笈多那一边。   等待进入营地,他们看着那些井然有序的兵舍(木排屋)、帐篷,再看合理布置的沟、垒、篱笆、栏栅,宽大且厚实的过道,还知道专门设立了供人排泄的茅房。   甭管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异族的来人们,有人觉得根本没必要这么讲究,更多懂行的人则是努力观察并牢记。   “已知世界中,就我们能与赛里斯军队的营地规划相比较。”弗拉维斯得实话实说:“但我们依然落后赛里斯很多。”   罗马对军营的规划也是相当的讲究,屯兵区基本是看不到乱糟糟搭建起来的兵舍或帐篷,就是他们对军营里面的走道没多么重视,同时也根本没建立专门提供小解或是大解的厕所。   军营之内的通道其实才是最值得重视的地方,那关乎到军队做出反应时士兵集结速度的快慢。   按照诸夏军队的标准,提供行走的道路务必做到下雨也不会变得泥泞,再来就是绝不允许杂物堵塞。   其余国家或民族的军队,哪怕是到了近现代也没多么重视这个。   “听说赛里斯人原本对我们的城市充满了好奇,进过雅典之后就不再进入我们的城市?”弗拉维斯显然是知道为什么:“我们对于满街排泄物早就习以为常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赛里斯人根本接受不了。”   他们是真的习以为常了,欧罗巴满街全是排泄物的现象一直会持续到近现代。   不管是一度作为世界中心的伦敦,还是被誉为鲜花之都的巴黎。伦敦在英联邦成为日不落帝国的时候依然满街排泄物,法国人作为世界老二的时候巴黎同样是一座被屎尿淹没的城市。可见有些国家(民族)是真没将满街排泄物当做是多大的事,尤其是阿三。   “以前我们认为那是赛里斯人莫名其妙的洁癖……”尤利安不断地苦笑:“可是看西塞罗写回的信函,赛里斯那边就算是再偏僻的村子也见不到满街的排泄物。”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是远远地注视着正在进行操练的某支汉军部队。   阿三这边真的是太热了,哪怕现在是春天,可是温度却和汉国本土的夏天有的一比。   校场之上,一个师五千名士兵排列成为四四方方的纵队,他们皆是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整齐地喊着口号,伴随着口号的节奏声在打军体拳。   酷热的天气,再因为运动出汗,任何一名士兵都是浑身湿透,随着每一个动作挥洒汗水。   “赛里斯人……不但高大,看上去也都很强壮。”尤利安他说着话,却看到五千名士兵在同一时间大喝一声,全部跳起来重重地侧身依靠全身重量和力度用手臂猛击地面,老实说是被吓了一跳:“现在能够想象赛里斯是多么的富有。”   简而言之,强壮不是喝水给肿胖的,身上想要长肉必须是营养跟得上,同时练就出一批精兵也绝不是吃糠咽菜能练出来,任何无法支撑营养补充的练兵都是在草菅人命。   “我们的士兵除了身高无法比赛里斯人相比,其它并不差。”弗拉维斯不是在死撑,罗马职业兵在强壮方面真不输汉军士兵。他沉默了有一小会,说道:“国内出现了一些言论,认为应该鼓励与赛里斯人的通婚。”   现在没有基因这个名词,不过两强结合产生的后代会更优秀早就被窥探到,罗马人对汉人的身高是打从心里羡慕,无比渴望自己后代也能那么高大。 第868章 眼见为实   其实欧罗巴身材高大的民族并不是没有,例如日耳曼的法兰克一支,北欧那边的盖塔人和萨米人,日耳曼人的分支萨克逊人。   一些已经被罗马人征服了的民族,如高卢人和小亚细亚人,甚至是北非的一些摩尔人。   上述那些民族在平均身高上面其实是高于罗马人,关键问题是罗马人现在还保存着相当的高傲,单纯的肉体之欢不是那么有所谓,可是结合产生后代就会感到排斥。   简单的道理,一个民族征服了其余的民族,理所当然会蔑视和歧视被征服的民族,作为征服者去玩弄被征服者的女性是理所当然,要是不小心有了后代,那个后代也别想得到平等的地位。   征服了那个民族,再鼓励本族的女性去与被征服的民族结合产生后代?该是心理病态到何等程度才会提倡并鼓励这种行为!   罗马人在君士坦丁堡与汉人打了一次,那场突然间爆发的战斗尽管时间短暂,双方在后续交流的时候能不提及就绝对不会提到一个字,可是打完了的伤亡对比明明白白地被罗列了出来。   参战的罗马士兵数量是八百二十七人,当场战死的数量两百二十六人,残疾了的士兵数量一百九十九人,后续又陆陆续续重伤不治五十二人。   与之对比的是参战的汉军只有三百二十人,当场战死的汉军只有十九人,终身残疾的汉军二十四人,轻伤没有被记录,重伤的十二人得到治愈。   数字从来都不会骗人,死亡对比是两百七十八比十九,差不多是十五比一。   看到那一份对比的罗马人,或许会认为是汉军突然暴起和罗马士兵是在仓促间应对,也会叫嚣汉人带来了万里挑一的士兵欺负精锐程度普通的罗马士兵。   可事实就是事实,战争也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万事俱备。   国家与国家的对话从来就充满了现实,强就是强,弱就是弱,只存在强国对弱国仁慈,弱国对上强国只能小心翼翼。   一旦国家展现出强大的一面,身为强国的一员或许没有太大的觉悟,但是另外的国家的反应速度会非常快,弱小者会觉得强国就是什么都好,天空的月亮依然是那个月亮,问题是强国的月亮看起来会比本国的圆又大。   “汉人爹地的士兵,他们的汗水闻着都是香的。”阿里代表耶罗而来,用着极度肯定的表情向周边的人说:“你们闻一闻。”   耶罗被汉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半壁江山选择放弃抵抗,王室接受了桓温提出的停战条件,光荣地成为汉国的藩属国之一。   跟阿里一块站远远围观汉军士兵操练的那些人,一些同样是来自耶罗,其余则是阿三洋沿海的小国或城邦、部落的代表,他们有着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汉国的藩属国。   那一刻,围在一起的众人无不是满脸的赞同,像极了谁说汉人爹地的汗水闻着不是香的,他们就绝对会扑上去拼命。   尤利安想要更详细地观察汉军,听说还是一支不是常备军的郡县兵,邀请弗拉维斯一块离近了看,得到了弗拉维斯的热烈响应。   他们是按自己的理解来解读汉军的不同,比如十三个常备军等同于罗马最为精锐的近卫军,郡县兵则是罗马的边军或是行省戍卫军。其实他们这样的理解方式也还算正确,就是战斗力上存在区别。   “很强壮,不是日耳曼人或盖塔人、萨米人的那种强壮,赛里斯人的肌肉没有看上去那么硕大……”弗拉维斯很努力地找了一下字典里面的形容词,说道:“肌肉非常结实,看挥拳爆发力也很强,主要是很灵活。”   尤利安点着头用汉语说:“钢筋铁骨。”   弗拉维斯没听懂说什么,却很神奇地领会到意思。   黄皮肤系的身强力壮的确是与其它肤色的人种不一样。   黄皮肤系锻炼起来也会有肌肉,可是很难出现胳膊能比大腿还粗的现象,那是长久饮食习惯所带来的特性,但是在力气方面一点都不会缺失,甚至爆发力和灵活度方面优于其它肤色。   两人并没有被限制不能去哪,花了一整个白天也没有逛完整个军营,越是到后面却是越加沉默。   傍晚回到自己的驻区之后,两人依然是长久没有说话,各自坐在椅子上发自己的愣。   直至有人来通知前往吃饭,两人才在长久之后首次互相对视,皆是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忧郁。   “在训练场上,我竟然没有发现赛里斯的职业士兵和征召士兵有什么区别。”弗拉维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也许……他们的不同是出现在军备上?”   尤利安给出了答案:“赛里斯士兵并不需要自己携带器械,武器和甲胄都是由赛里斯军方准备。”   说到军备,他们还特意去储藏区看了一下,看到了罗马人并不陌生的投石车,只是外形方面有着比较明显的区别。另外就是车弩和床弩这两种发射弩箭的大型器械,罗马也有相关的弩,只是罗马那边是弩炮,在外形上远比投石车的区别要大得多。   两个人会合了其他的罗马人,原以为汉人是会举行宴会,没想到的是被通知前往食堂。他们到地点的时候,食堂早就排着长龙在打饭和取菜。   “这样也好。”弗拉维斯饶有兴趣地说:“如果没有刻意区分的话,我们可以亲眼看一看赛里斯士兵吃的是什么食物。”   这是一个混合的食堂,架构是用木材搭建起框架,屋顶披上了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布。   桌子是木板搭起来的长桌,每一个桌子长十五米、宽一米,两侧安排了相同长度的长椅。   食堂看去占地范围非常大,一个棚子足够容纳下至少一千人,早有取完食物的汉军士兵在用餐。   轮到尤利安的时候,他才发现第一个取餐位置是选主食,没有他所熟悉的各种类型面包,有稻米饭、麦饭和一些不知名的颗粒状食物,也有馒头和包子。   尤利安纠结了一下,选择刚才经常能看到汉军士兵挑选的稻米饭,外加一个馒头和一个包子。   走向第二个取餐位置,尤利安一看倒是认出了牛肉,是被做成了排状,每一块的份量都是十足。   尤利安一排走过去,一些食物认得,更多的食物根本就认不出是什么材料,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根据自己的兴趣挑选了一些。   “我发现一个状况。”弗拉维斯同样是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找到位置坐在尤利安邻座,悄声说:“赛里斯士兵并不是可以挑选任何食物,甚至是每种食物的份量都有严格规定。”   尤利安刚刚就注意到那个情况,很快就发现汉军将士吃什么其实是有阶级划分,像是爵位越高食物就越高级,但哪怕是普通士兵也能取餐到份量十足的肉类。   “赛里斯太富有了。”海伦娜挑选的食物种类很多,只是每一种的份量都很少:“如果我没有看错,赛里斯士兵吃的比我们的贵族都要好!”   地位足够高的罗马人是坐在同一桌,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食物,一圈看下去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全有,甚至是有着很丰富的蔬菜种类,更有着见过和没见过的各种水果。   下意识的,同桌的罗马人就四处张望,他们可以肯定一点,目光所能及的位置,所有人的食物都非常丰盛,比较古怪的是汉军的餐桌上竟然有酒,那是取餐区所没有提供的。   “今晚就是宴会,一定是!”马鲁斯见周边的罗马人目光看过来,反问道:“如果不是的话,世界上有哪一支军队能够永久给士兵提供这么丰富的食物?”   该有的欢迎宴会早在他们进入克塔克的当晚就由桓温主持举办了,来到战区依照诸夏的军队纪律才不会举行什么宴会。   汉军的将士餐桌上有酒,那是将士们的每月配额,当值不能喝,隔天有任务不能喝,每天能喝多少也有限制。   实实在在却真实的一件事情,诸夏的军队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其实并不是完全禁酒,甚至还比较鼓励饮酒,就是会在饮多少酒上面进行每日限定,例如秦、西汉和东汉的军队就不完全禁酒,尤其是秦军对士兵喝酒最放纵。   越往后的时代,禁酒规则就越严格,演变到后面是完全禁酒。这个可能是与每个时期的人酒量有关?   尤利安已经在品尝食物,稻米饭吃着感觉挺香,至少是比埃及出产的稻米更香,米粒方面也更饱满。他吃了一口就喜欢上的主食是馒头和包子,馒头香软,包子吃到了馅先是被惊到后面是惊喜。   第一天用餐,第一次见识到汉军食物丰富,大都却觉得汉人绝对是死要面子特地准备。   再往后,汉军完全没有与近在咫尺的笈多军队交战的意思,他们也就一天、两天、三天……长达半个月见识汉军的食物就是那么丰富。   “不是特意安排,更不是做给我们看,赛里斯军队的后勤就是那么强大。”尤利安怎么看都有种认命了的无奈感:“仅是这一点,任何一个国家都完败了。”   弗拉维斯明白尤利安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一个能在军队后勤上做到这种程度的国家,能够选择千万千万不要与之为敌。 第869章 邀汉天子会猎于此   真实情况是,每一个地区的汉军在后勤情况上都不一样。   驻扎在草原的汉军,他们的食谱上绝对不会缺少肉类,可是蔬菜、水果、海鲜等一些食物哪怕是有也会数量极少,甚至是根本不存在蔬菜和水果,海鲜也仅是咸鱼一种。   要是被安排驻扎在某个岛屿,吃海鲜会吃到想吐,但是陆地动物的肉类和蔬菜,甚至是稻和面这一类主食,要不是碰上航线时常有往来船只,除开海鲜之外根本没可能是放开了吃,倒是岛屿上的水果也是多到泛滥。   阿三大陆这边的汉军,他们是以征服者的身份而来,阿三大陆本身也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大陆,就算汉军不是放开了抢,舍得花一些钱,物资方面是绝对不会缺的。   至于说花钱?   兄Dei,你对汉国的财力一无所知!   兄Dei,你对汉军在阿三大陆获得多少财富更是一无所知!   更主要的是,驻扎在阿三大陆的汉军,他们的后勤很大一部分是由弃暗投明了的阿三高种姓负责。这些阿三高种姓想要获得安心和快乐,想要能继续作威作福下去,必须将汉人爹地伺候舒服了。   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看的是军队,有着善战的军队是强国的基础,哪怕不是四处征讨,总要能保证自己在遭遇入侵的时候有没有自保的能力。   想要了解这个强国的国力看的是均需后勤的提供,冷兵器时期主要是看士兵们吃什么,到了火器时代则是看单个士兵携带的弹药数量,机械化时代则是看战争机器的先进程度和持有量,信息化时代则是看软件和硬件了。   汉人……至少是汉国,当前的财政是绝对的溢出状态。   系统每建一个城镇中心多出一些资源,了解一下。   倭列岛至少四个正在大肆挖掘的金矿,另有一些银矿和铜矿,了解一下。   交趾发现的超大型铜矿,了解一下。   吕宋岛探勘到的地下全是铜矿,另有伴生的有色金属,了解一下。   其实要不是刘彦无法肯定城镇中心的伴生资源会不会消失,货币改革早就该进行了。他很小心翼翼地不在本国消费黄金,甚至相当多的军工产品也不再用到系统出产的铁资源,怕的就是某天系统没了,那些无中生有的资源也刹那间消失。   若是伴随着刘彦驾崩系统消失,连带系统生出的资源也全部消失,他又大肆利用系统的资源,下一代的天子……乃至于整个国家必然是要悲剧。   现在大肆挥霍系统资源的地方是在汉国之外,王猛每去一地就是可了劲的花钱,花的黄金就是属于系统出产,包括阿三大陆的汉军花的黄金也是系统出产。   不是没考虑过那些黄金会回流到国内,因此还有另外的办法,就是对外贸易所得的黄金会被专门收集,再次花到国外。尽管汉国本土依然是会有系统出产的黄金,但是数量会尽力控制在最少。   军队的伙食为什么会那么好,没必要去和外人解释。   吃好喝好的汉军赞颂中枢的大方,时刻保持着最高的军心士气。   阿三们对于汉人竟然花钱买是感恩戴德,称赞汉军果然是王师。   “我们有武力,也愿意花钱。”桓温正在看那个诗人国王写来的国书,一边看着一边与袁乔和王猛闲聊:“还有仆从军和奴隶军,没道理站不稳脚跟。”   诗人国王说的是笈多王朝现任的国王沙摩陀罗笈多,他成为笈多的国王已经有十七年的时间。   传闻中,沙摩陀罗笈多是一位文化素养非常高的人,对各种文化和艺术有着很深的造诣,同时对于宗教也有着很强的理解。   在对外扩张上面,他首先征服了恒河上游地区和印度河流域东部地区,等待认为消化完上述两个地盘之后他开始挥师东进,又陆陆续续征服了恒河下游直至三角洲的大部分地区,紧接着没有多久又开始挥师南下,进抵奥里萨和德干高原,甚至不止一次派出海军远征海洋。   像是汉军的触角伸到南洋,那个时候就摧毁不少笈多海军在马来半岛建立的基地,同时也接收了相当多阿三建立的码头和港口,更是将移民过去的阿三一连再地一锅端了。   “这个家伙能够算得上是一名很有建树的君主。”桓温已经看完沙摩陀罗笈多写来的国书,没立刻对两人讲都写了一些什么,倒是介绍自己所知道的沙摩陀罗笈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继位之后不断进行扩张,打下了原来疆土大小的五倍疆域。”   袁乔和王猛立刻想到了汉孝武皇帝刘彻,一样是继承了国家,又很快将疆域进行大大地扩张。   他们会多想到一些事情,要是自己等人没有来到阿三大陆,沙摩陀罗笈多是不是也会找个强悍的势力死怼?   沙摩陀罗笈多的确是找人死怼,还同时怼了三个势力,一个是笈多王朝建国之初的死敌伐伽陀伽,另一个是隔空不断挑衅波斯萨珊,最后一个则是国内的宗教。   “沙摩陀罗笈多邀请天子前来会猎。”桓温总算是说出国书上的核心内容,说着不断地嗤笑,后面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那么一小会才继续说:“这个诗人国王邀请陛下前来会猎,简直笑死温了!”   在场的汉人皆是觉得很荒唐,笈多王朝正在一败再败,没半壁江山失陷那么夸张,可是也丢了十之三四的疆土。取得这些成绩的是汉国先后只出动两个常备军(后面又来了一个),郡县兵也仅是七八万(半数是后面增派),仆从兵倒是有十八九万(依然后面增派)这么多,就这样笈多王朝都扛不住,是得了失心疯才觉得自己够份量让天子亲征?   尽管觉得万分可笑,但是沙摩陀罗笈多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亲写了国书,还是阿三文字和汉字的一式两份,桓温可不敢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觉得荒唐还是需要送回国内,天子来不来则是自己裁决。   “阿三在拖延时间。”袁乔判断道:“他们的大军过来一直龟缩不出,陆陆续续一再有新的援军开拔过来。”   “本将军要的就是阿三集结军队而来!”桓温毫无畏惧,甚至有些期盼:“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五十万……便是百万,大汉亦无畏惧!”   袁乔早就清楚桓温的战略意图,对此还是万分支持的态度。   跨海远征的汉军尽管没有后勤压力,但是这一场远征要从出兵的那一刻起,已经花了将近三年的事情。   “天子称帝日期愈来愈近了。”桓温定下基调:“可有献敌酋更好的献礼?”   现在已经是元朔十二年,刘彦本该在元朔十一年举行称帝仪式,只是新长安的某个工程因为意外拖慢了竣工的时间。   再来就是干旱和蝗灾的收尾也发生在了元朔十一年,两件事情结合起来就耽搁了称帝日期。   幸好的是没对外公布称帝时间,要不然就是有再大的幺蛾子也要如公布日期举行。   王猛自是对自己国家的军队有信心,问题是阿三大陆能算是汉人的陆战士兵,常备军和郡县兵加起来也就十四万。   是,虽然还有还有接近二十万的仆从军,更有数量更加庞大的奴隶军(皇协军),但是汉人真没将仆从军和奴隶军看得多重,尤其是一点都瞧不上数量庞大的奴隶军。   看一看主战场的兵力构成就知道了。   两个常备军必然是全在主战场,也有五万的郡县兵。   将近二十万的仆从军在主战场的只有十万,剩下的那十万是分散出去在各个占领区。   奴隶军?主战场只有两万的奴隶军干各种杂活,剩下的是被仆从军监督在各地维持治安。   说白了,桓温也怕奴隶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更怕奴隶军会出现战场倒戈。   其实吧,哪怕是奴隶军对汉国有忠诚之心,关键是他们就是一帮战五渣,摆在战场上顶不了两下子,崩溃了还会冲击主力部队,来个溃兵席卷战线。   对奴隶军这一帮战五渣最正确的利用方式,就是让他们去维持占领区的治安,搞出什么幺蛾子阿三该恨的还是阿三,处理该死的阿三不管是倭人还是汉人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或是犹豫。   “将军……”王猛知道不该问,可就是忍不住:“本土还有会增援吗?”   就这么几天,对面的阿三又从二十万左右增加到接近三十万,天晓得继续拖下去参战阿三的数量会增加到多少。   桓温对于王猛的发问先是一愣,随后心生怒气,大体是“你这个兔崽子竟然敢怀疑老子对获胜的把握”之类。   “景略啊。”袁乔太了解桓温了,没等桓温变完脸开口怒喷,率先回答:“将军已经庙算于心。”   王猛可是亲眼看着桓温变脸,说不心里踹踹是假的,不管在想什么,或是本来要说什么,很理智地给予笑脸:“将军之武功世人皆知!”,后面既是尴尬又是害怕地向桓温道歉:“景略孟浪了。”   桓温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第870章 豪情万丈   “对面的汉军大约有十万左右。”沙米尔·马里殴·萨克尔汗是北部贵族,也是当前营地内拥有足够话语权的刹帝利:“汉人没有如同我们预料的那样,驱赶数量庞大的奴隶军到战场。”   萨克尔汗家族传闻在贵霜帝国时期就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同时还是一个以军功立足的家族。   贵霜帝国时常会发生南北的矛盾,每当矛盾无法用语言的争论来分出胜负的时候,只能是出动军队互肛,通常是北部的贵族能教导南部的贵族做人,但是南部的贵族从来没有心服过。   一切只因为南部的贵族是以海军称雄,北部的军队是能在陆地上教南部的军队做人,但要是战场换在大海就是南部的海军教北部的旱鸭子做人。   进入到笈多王朝时期,这个国家依然有着很深的南北矛盾,只是矛盾不再有着民族的这根刺。   贵霜帝国时期,北部贵族以月氏人为主,南部则是被征服了的信度人为主,北部和南部又有众多的少数民族。   笈多王朝同样是个多民族国家,但是各个民族不再以集聚地划分,是散落着混合安居,也不再划分明确的民族,是按照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贱民来进行区别的对待。   一个国家自然是不会缺了大大小小的矛盾,民族对立是最严重的矛盾,通常以民族形式的冲突也最为容易挑动敏感神经,一旦有谁带头就是一场民族与民族间的大规模冲突。   笈多王朝的三代君主一直在淡化民族观念,极力去扶持宗教的崛起,对于信度这一片大陆来说可以说从手段上显得非常高明。   当前笈多王朝的南北矛盾主要是在贫富差距上面。   因为南部靠海,笈多王朝十分鼓励出海贸易,南部理所当然在经济方面就会显得富足。   笈多王朝北部的环境其实不差,恒河和印度河这两条长河的存在让绝大多数地区的农耕不缺水源,粮食出产方面可以说不但能够供应整个国家的消耗,甚至能大份额地对外出口。   一户人家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劳作比不上商人一次生意成交产生的利润,无论是哪个国家或是民族,同样的道理发生在笈多王朝,再有南部贵族不断地炫富,北部自然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了。   沙摩陀罗笈多对国家的控制力不得说是很强,至少是一点都不输贵霜帝国时期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胜于室利笈多(他祖父)和旃陀罗笈多(他父亲,王朝开创者)时期,但他依然无法在认为需要的时候,让处于北部的那些贵族团结起来不计代价地去救援南部。   沙米尔在说奴隶军,军帐之内的南部贵族脸色就变得相当不好看。   营地之内,南部贵族的数量远远少于来自其它地方的贵族,那是笈多王朝的南部可以说是全面沦陷,绝大多数的南部贵族在带不走财产的前提下选择汉人当自己的爹地,只有少部分有心气的贵族带着能带的财产选择逃亡。   太多太多的南部贵族选择当汉人爹地的乖儿子,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不断传到未沦陷区,生活状况自然也是流传了过去,不是南部的人自然是一阵的鄙视和嘲笑,从南部逃出来的那些人则是心情无比复杂。   “汉人没有赶尽杀绝,也没有没收财产。”赞普特·华伦坐在一群南部贵族中间,压低了声音:“听说汉人还很舍得花钱?”   赞普特·华伦两次被汉军俘虏,两次都花钱赎回自由。正是有了亲眼见识汉军强大战力的亲身经历,他最后一次回去后就断定笈多王朝根本打不过汉国,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情绪,处理了家族在南部的财产,家族开始往北部进行迁移。   另一边的沙米尔还在继续侃侃而谈,大意就是汉人一再取得战场上的胜利,可是汉人打的是南部人,北部人还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去与汉人交战。   换做以往,要是有北部人在这种场合不断贬低南部人,少不了是会有南部人跳出来呛声,谩骂会往比财富的方向发展,然后北部人被喷得一脸唾沫无言以为。   现在的北部人倒是可以尽情地喷了,能不能光复南部被汉军占领的地盘仰仗北部的军队,绝没有南部人站出来进行反驳,以往被压得胸中一口气不顺的北部人就借这个机会出了胸中的闷气。   “所以吧,汉人也知道南部人的无能,连让他们上战场消耗我们的箭矢和力气都不愿意。”沙米尔喷得很开心,很喜欢那些南部人明明不愿意听,又不敢反驳,只能生闷气的模样:“我们已经集结了三十万的大军,各地还有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拔而来。还有我们的属国,他们清楚不能让汉人在这一片土地站稳脚跟,正在调动军队和物资过来支援!”   笈多王朝有着众多的属国,对那些属国的控制力也很强。目前那些属国的国王正在华氏城(笈多王朝首都),会与沙摩陀罗笈多在后续一块前来主战场。   “这一次,我们会集中一百万的士兵!”沙米尔越说越亢奋:“汉人不及时退到沿海坐船灰溜溜地滚回去,注定会被我们消灭在陆地上。我们消灭了前来入侵的汉人,会将战火燃烧到汉人的土地上去!”   亢奋的沙米尔一阵豪情万丈的演讲引起了更多的人亢奋,军帐之内就不断有人发出叫嚣声,基本是会让汉人见识他们的厉害,要将战火燃烧到汉国本土,巴拉巴拉一大堆。   要是他们真能消灭远征的汉军收复失地,有那么个几年重新打造船只,笈多王朝还真的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能力从海上将战火带到汉国本土的国家。   军帐内的南部贵族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一个又一个看着就是那么的焉焉的。   曾几何时南部人视北部人就是一帮穷土冒,无数次发生矛盾的时候南部贵族总能穿戴浑身金光闪闪,用鄙视或蔑视的目光就是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反正不管北部贵族再怎么蹦跶,通常是一句“我比你有钱”就能让北部贵族闭嘴。   现在不行咯,逃出来的南部贵族就算再能带也无法带出所有财产,战争时期也不是比谁有钱那么单纯的事,比的是谁能召集多少武士和拉上多少贱民。   赞普特·华伦脸上与所有南部贵族一样,是屈辱中还有不甘心,可是眼神略略有些不对劲,根本不存在什么刻骨宁心,相反能看出有着莫名的嘲讽。   “我们在汉人的军营里面看到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旗帜。”沙米尔说的这个情况是昨天才发现,痛骂道:“罗马人抛弃了与我们长达数十年的友情,他们是一帮没有任何信义和道德的背信者!”   沙米尔骂罗马人是有十足理由的。   笈多王朝与罗马的海上贸易非常频繁,甚至一度商谈过互相结盟的可能性,虽然最终没有成为全面的盟友,可是笈多王朝一直在以廉价的价格提供罗马武器和甲胄。   源于波斯萨珊近些年展现出来的扩张欲望,笈多王朝和罗马在针对波斯萨珊方面也达成了共识,有几次笈多王朝的海军还帮助罗马人牵制波斯萨珊的水上力量。   “在我们最需要友谊的时候,罗马人选择捅了我们狠狠的一刀!”沙米尔说到这个又看向了蔫不拉唧的南部贵族们:“你们就是一帮蠢货,一直都是。”   这个锅南部贵族必需背,笈多王朝与罗马的外交一直是由他们来进行主导,与罗马的交好才是使波斯萨珊敌视笈多王朝的主因。   往更大和更深层的方向进行思考,汉人探索海洋并清扫笈多王朝在南洋的势力,汉人开始过马六甲进入厄立特里亚海其中也是有波斯人的功劳,是不是说汉国会与笈多王朝爆发战争也有波斯人的影子?   在沙米尔的一阵狂喷下,南部贵族选择的是低下脑袋一言不发。   “那些给汉人当狗的贵族,战后必须得到清算!”沙米尔是坚信这一次战争会以他们取得最终胜利而告终:“你们也需要付出代价!”   “尊敬的萨克尔汗。”赞普特·华伦稍微抬起脑袋,双臂缓缓地伸展出去:“我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   有了赞普特·华伦的带头,少数几个南部贵族也是先后表态。   沙米尔看了看其余没有动静的南部贵族,目光重新落在赞普特·华伦的身上:“华伦家族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家族。你们与汉人的较量虽然一再失败,却没有丢掉那颗抗争的心。”   赞普特·华伦适当地露出苦涩的表情,低下头之后咬了咬牙,沙米尔的那些话虽然是在称赞,可是听着太令人不舒服了。   “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很正确。”沙米尔仔细回忆了一下:“知耻而后勇,就是这句话。你们光有收复的决心不够,应该拿出真实的行动。”   赞普特·华伦重新抬头,同样是一脸苦涩的表情:“华伦家族会拿出两万‘克谢尔’。”   克谢尔是阿三的一种钱币名称,克谢尔说的是重量,不是金属品种。   沙米尔看向其余南部贵族,他“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就是要敲诈南部贵族的仅存价值啊! 第871章 来自远方的传说   是是是,现在北部人不可描述的位置大,说什么都对。   呃,是北部人依然还是穷,可是有着庞大的军队和充足的粮食,战争期间没有比手握重兵又不缺粮食能说话更大声了。   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自古以来就是阿三这边人口最稠密的区域(没有之一),任何一次阿三与他国(他族)爆发战争,十之六七以上的兵源补给就是需要依靠上述的两河流域。   更为难得的是,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含多条支流)从来都是阿三大陆最大的产粮区,恰恰就是因为两河流域的温顺让那片土地拥有农业上的天然优势,阿三历史上除非是人祸,要不然极少极少会发生大规模的饥荒。   丝毫不夸张的讲,仅以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每年的粮食出产,便能供应公元三五二年地球上的三分之一人类的粮食消耗额度,那就能想象出粮食出产是何等的数量庞大。   当今汉人已知的世界各国中,罗马人的粮食极度依靠埃及和西班牙,波斯人仰仗的是尼罗河谷地和两河流域(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阿三就是恒河流域(三角区)和印度河(含支流),上述三国各自掌握着范围极广和产量极大的农业区,其余不成规模则不再罗列。   汉国也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可是真要好好地看一看的话,压根就没有一个能与上述三国能相比较的产粮区。硬要说有,那也是刚刚进入垦荒阶段的东北平原、荆楚之地和中南半岛。(始建于秦朝的成都平原产粮区占地和规模,与之比较都算不上大。)   人口想要增长,可不是卯足了劲造人就算完事,首先得是保证有足够的粮食,还得是普通人没有什么经济压力的购买前提,要不然就是生得出养不起。   阿三很幸运的是有着当前世界上最大的产粮区,就算是身份再卑微和低贱的阶级也能买得起粮食,甚至可以到野外寻找到足够多的食物,可不就玩了命的造人生娃啊?   笈多王朝之前已经前前后后丢进去将近三十万的军队,其中两次入侵平蛮校尉部葬送了十八万,余下就是在本土抵抗的时候被消灭(俘虏)。   葬送的三十万军队中,南部刹帝利军团占了三万左右,盟国占了两万左右,余下的就全是被拉上战场当炮灰的贱民。   对于一个人口接近三千万的国家来讲,葬送三十万人还真达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对于笈多王朝来讲会觉得心疼的只有那三万左右的刹帝利军团。   毕竟,笈多王朝全国的刹帝利军团总数量也就二十万不到。其中的八万是牢牢掌握在笈多王室手里,既是所谓的王室禁卫军。   敲诈大会之上,南部贵族或多或少地“出血”,他们还知道哪怕是成功地将汉人驱赶出去,沦陷区的不动产是能拿回来,可绝对免不了又要被敲诈,心情自然是愉快不到哪去。   “我听说汉人并没有没收他们(指沦陷区)的财产。”加瓦拉·库纳勒·杰定也有过战败被俘的经历,不过与赞普特·华伦相比只经历过一次:“甚至……汉人采购物资也花钱。”   赞普特·华伦与加瓦拉·库纳勒·杰定有些交情,闻言转头看过去,很想从表情或眼眸里看出点什么,比如“同道中人”的信号。   “不用这样看着我。”加瓦拉·库纳勒·杰定被看得有些不舒服:“那些并不是什么秘密。”   赞普特·华伦几乎可以确定加瓦拉·库纳勒·杰定并不是“同道中人”,犹豫着是不是要拉人入伙,又出于谨慎选择没有任何动作,顺着话题说道:“倒是我们这些选择来到北部的家族,资产全部被没收了。估计是没收了我们的资产,汉人并不缺乏财富,不想过度剥削引起反抗。”   南部选择认汉人为爹地的家族不少,选择逃亡的也多。   要认真地那么算一算,汉军没收的资产绝对能够称得上数额庞大,反正这一场历时三年的跨海远征不但收回成本,还大赚特赚了。就是其中的不动产占了最大比例,现金什么的并不是太多。   “我与加卢斯·乌坛西斯前一段时间还有联系。”加瓦拉·库纳勒·杰定所在的家族就是玩远洋贸易的,之前与乌坛西斯家族的贸易额非常高,互相之间接触多了成了亲密朋友:“他来信告诉我,汉人出使罗马的作风非常嚣张,甚至直接在君士坦丁堡动用军队与驻军交战。”   赞普特·华伦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沉默。”加瓦拉·库纳勒·杰定脸上有着很明显的苦涩:“罗马毫无疑问是强国,是西方最为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他们面对汉人的时候却是选择了软弱。”   赞普特·华伦适当地露出麻木的表情,内心里却是为自己的选择感到万分的庆幸,赞叹汉人爹地果然是强大不在乎有没有朋友。   “先有波斯人极力款待汉人,对汉人的需求做到最大程度的满足,甚至预备了两位不同辈分的公主作为联姻人选。”加瓦拉·库纳勒·杰定说的这个依然是马鲁斯·乌坛西斯透出的。他唉声叹气接着往下说:“罗马的基督教只手遮天,得罪了汉人的结果就是杀掉自己的主教并出资赔罪。”   赞普特·华伦知道基督教,那是一个由君士坦丁家族一手扶持起来的宗教,可是基督教壮大起来之后却成为君士坦丁家族治理国家的阻力。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也学习沙普尔二世的做法,尽力满足汉人的要求,选出了两位女儿作为联姻人选。”加瓦拉·库纳勒·杰定完全不知道该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语气却变成了赞叹:“两国挑选出来将要前往汉帝国本土的女人加起来超过五千人,全部由汉帝国的天子任意挑选。”   虽然一直只有两人在说话,不过南部贵族是凑在一起要返回自己驻扎的营区,加瓦拉·库纳勒·杰定没注意自己说那些话让周边人的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他们内心里的各种想法也随着各种滋生…… 第872章 催一催   加瓦拉·库纳勒·杰定会说那些话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连续在与汉军的交战中失利,果然不是自己太无能了,没看见连罗马人和波斯人碰上汉人都成了怂样,足以证明汉人的强大,那么自己输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吧?   弱小的一方在受到伤害之后总能找到方法安慰自己,想一想还有谁比自己更惨是最好的疗伤方式,要么就是罗列谁比自己强却被同样的人给伤害了。   罗马和萨珊的强大举世皆知,甚至可以说世界上各国对罗马和萨珊的强大远要比东方那个国家更了解。   那是地理位置决定了的前提,谁让诸夏那边要通往西边不容易,一路上不是戈壁就是沙漠,要么干脆就是丝毫没有人烟的草原或荒漠,甚至还特么有沼泽拦路,想要打听消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许许多多国家对东方那个强国有很强的印象,是因为匈奴人战败向西逃窜,然后匈奴人每到一地就留下汉人不可匹敌的传说。   问题是亲身经历和能就近比较,与听闻……还是远在不知道多么遥远之外的那种传闻,理解和感官上真是不同的。   笈多王朝的人觉得自己很强,但是也清楚没罗马和萨珊那么强,知道罗马和萨珊在面对汉人的时候很怂,除了对自己一再失败找到了安慰的方向,突然间就觉得失败好像才是正常,相反要是赢了才是不正常。   当夜,赞普特·华伦表现得非常活跃,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到各个帐篷,与之接触的人聊天时间有长有短。   赞普特·华伦将觉得能拉拢成“同道中人”的那些人拜访了个遍,比较纳闷的是有那么几个自己还没试探,反倒是被试探了,互相觉得不对劲,了然之后先是面面相觑一会,后面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突然间发现有“同道中人”的赞普特·华伦又是开心又是紧张,开心的是“吾道不孤”,紧张的是怕功劳被侵占,接下来的动作就显得有些大了。   也许那些“同道中人”都生出了同样的想法,结果是深夜从笈多王朝营地飞出的飞禽着实有些多,它们之中有鸽子、老鹰、隼,几乎全是落到了汉军的营寨某处。   “有点意思。”袁乔是负责归纳情报的主官,包括但不限制于军情以及谍情:“阿三是真的打算集结百万,那个诗人国王也会亲自抵达战场。”   桓温正在拿着匕首不知道想将手里的小木块雕刻成什么,闻言无声地笑了笑,真是一点都没有什么紧张。   “百万军队啊!”袁乔多多少少是感叹了一下:“这样的军队规模只有石虎曾经召集过,但是石虎召集起来的百万大军没任何动作就解散了。”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发生在东晋成帝咸康五年(公元三三九年),石虎征召百万大军的决定很随性,后面解散的原因更是充满了玄学,只是因为石虎阅兵时一群白色大雁盘旋在空中不肯离去,就特么将征召起来的百万大军解散了……散了……了。   “侧面不是说明我们来对了地方吗?”桓温手里没有停下雕刻的动作,头也没抬:“阿三能集结百万军队,恰好说明这个地方的粮食出产富足。”   袁乔本来还是有些压力,听了下意识露出笑容:“说的也是,一个能随随便便支撑征召百万大军真正用于作战的国家,大汉消灭她总不会错。”   桓温感兴趣的是:“那个诗人国王什么时候会抵达?”   袁乔已经看完该看的情报,摇着头:“好歹是一国之君,又是要亲来前线,怎么会有确切的时间。”   桓温要的是袁乔根据一系列的情报基础来进行推测。   “百万大军集结的速度不会多么快。”袁乔很认真地推测了一下,用着不是那么确定的语气说:“最快两个月,迟起来嘛……乔着实猜不到。”   桓温不再说话,看样子是将注意力全放在雕刻上面。   袁乔也忙碌自己的事情,除了归纳情报之外,会走向悬挂山川舆图的一侧,要么是盯着山川舆图一直看,要么就是回到案几边上对着摆在上面的地形图写写画画。   悬挂在中军大帐内的山川舆图挺多,中间还摆放着几座看上去很大的沙盘。   每一张山川舆图都代表着不同的地理位置,或是上面有着不同颜色线条。   线条不止是颜色上的不同,实际上款式也有些多,每一样都有着它所代表的含义。   那一张绘画主战场全地形的图最大,悬挂的位置也最为显眼,只是与其它有条条线线的山川舆图相比,它看上去却是干净整洁得很不正常。   沙盘也同样是分出了不同的区域,就是没专门造出全景的沙盘。   其实这一边的地势让制造沙盘真的相当简单,整片都是大平原,区别就是某些位置有河流或大片森林,唯一有点麻烦的无非就是窥探敌军的营盘构建方位以及形式。   “那帮家伙最近在干什么?”桓温率先打破了军帐之内维持不短的沉默,那些家伙指的是在军营内的国际友人:“还是在到处观察?”   “他们对大汉好奇的紧。”袁乔没有停止写写画画:“尤其重视观察我们的军队。”   “看就看吧。”桓温放下手里雕刻到一半的半成品雕塑,拿过磨刀石磨起了匕首:“就是再学,也只会学其形,不达其神。”   这一点绝对没有说错,要是观察强国的强军就能完全模仿训练出自己的精锐,那精锐也太廉价了一些。   一个国家的军队,强大的基础首先是列装军备的条件,不能说训练科目不重要,可是一支部队的精气神塑造更为重要。   同一个国家的军队还有区分强军和菜鸡,并不是单纯的装备区别,真正的区分就在于军队有着不相同的精气神面貌。   “彦叔啊……”桓温先呼唤了一声,却是没有立刻往下讲,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耽搁了有那么会才开口说道:“我们得催一催那个诗人国王,不能就这么干耗着。” 第873章 观战   “快快快!”弗拉维斯显得很急:“我们不需要靠近战场,只是在外围观看,不需要穿戴甲胄。”   营地之内,阵阵有节奏的“咚咚咚”战鼓声正在被敲响着。   大约是凌晨时分,包括罗马人、波斯人在内的所有国际友人,他们是在睡梦中被战鼓声所惊醒,后面询问了才知道汉军有了动作。   他们过来这边就是为了亲眼观看汉军是怎么作战,之前已经等了将近二十天,一开始还对在汉军营地里面闲逛有兴趣,后面看多了就有些乏味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看汉军操练厌烦了,大部分统率过军队的国际友人,是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厌烦。尤其是自己觉得琢磨出了一些门道的人,他们甚至希望能够看得更久一些。   “不用那么赶吧?”尤利安还是继续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甲胄,他可不希望因为没有穿戴甲胄被哪里射来的流矢给射死,因为意外就永远地躺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大军需要先进行安排,有了作战计划再集结,出营列阵也需要时间,赶得上的。”   弗拉维斯想想也是,他就是迫切需要真正了解一下汉军大兵团作战的能力,才会显得那么的急迫。   帐帘被撩开,海伦娜与海琳娜一起出现。   “赛里斯人怎么突然间有动静?”海伦娜竟然也是一副戎装,就是身上穿的是希腊款式的金属甲,腰间还有一柄细长剑:“是信度人有什么动作吗?”   海琳娜同样是身穿戎装,款式则是很传统的罗马样式,也就是罗马一种很轻便的女式皮革甲,腰间却是一柄比汉军制式战剑短很多的短剑。   “不知道。”尤利安是真的不知道,看到两人一副戎装也没什么意外:“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罗马甲胄穿戴起来其实挺方便,皮革部分的身甲直接往身上一套,两肋部位用束绳结牢,其余的金属甲则是用扣环就能直接扣上。有点麻烦的是一些关节部位,例如肩部的层层甲片,护腕和护膝之类的。   能看出海伦娜的轻松并不是假装,她虽然没有参与过战场搏杀,却是有过上战场的经历。那是她才十二岁时候的事了,为了给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过生日亲自去了意大利战场,见识了两军摆开阵势的大战。   海琳娜则是谁都能看出她无比紧张,绷着一张脸,右手也控制不住一直紧握着剑柄,左手则是一副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模样。   尤利安甲胄穿戴完毕,对着众人询问意见。   “完美极了,完全体现出将来的凯撒该有的英姿。”海伦娜是用调笑的表情和语气在说话,她原本是坐在一张马凳上,站起来率先走向帐帘,手搭在帐帘上却是停下来扭头问:“赛里斯的将军允许我们带多少士兵?”   弗拉维斯立刻答道:“没有见到这个战场职位最高的赛里斯将军。王天使的回复是随意。他还说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可以由赛里斯军队保证我们的安全。”   海伦娜在弗拉维斯说完就愉快地说:“那我要赛里斯士兵来保护。”说着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海琳娜,开玩笑似得继续说:“反正以后的安全也是由赛里斯的士兵负责,可以先熟悉一下。”   海琳娜明显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对弗拉维斯说:“冕下,我和姐姐的安排一样。”   在罗马称呼冕下是没什么独有限制的,并不是只能称呼奥古斯都为冕下,其实只要是军团长都能用冕下这个称呼,那是与他们的盔头造型有关系。倒是“阁下”这个称呼在罗马的用法很讲究。   他们出了军帐没走几步,很恰巧地在经过波斯王室的军帐时,帐帘被拉开了。   克谢亚斯当前走出来,后面跟着一大票人,叶娜和妮卡尔并肩而行,更后面的是其余的波斯贵族,他们同样是一身戎装的打扮。   两波人碰上了并没有什么火药味,谁都是在国内能上得了台面的贵人,一样是作为使节团成员,待的是汉人的地方,该有的涵养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来,不会像脑残一样碰上了就是横眉竖眼,或是干脆脏话连篇。   真实情况就是这样,身份地位越是高的人,历来就不会瞎哗哗。用后世的网络说法就是,人狠话不多,该上不含糊。   两帮人的领头者有说有笑,其余的人则是保持沉默,他们一起找到王猛才知道出战的军队早就开拔出营,一些局部甚至早就在开打了。   双方合起来数十万的大军,光是营区占地就非常广阔。   两个阵营又留出足够的间距,占地就更广了。可以说方圆百里之内其实都能算是主战场范围,等待真的开打之后还会区分出核心交战区域。   各自营地都足够大的前提下,作战地点自然不会只是出现在一个地方,是分为多个局部。   “现在是我们处于进攻态势,阿三据营而守。”王猛看了看要去战场实地观战的人,见人有些多不免要蹙眉:“这样吧,大家也就别分开了,由西面一直看到东面。”   能做主的尤利安和克谢亚斯表态说这样的安排很好。   至于其余小国的代表?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说话了。   要前往观战的人真的挺多,光是罗马人和波斯人就将近六百,再加上一些小国、城邦、部落的代表,不算护卫,合起来就超过了八百人。   人多就人多吧,有很多女性也罢了,可是很多人却是穿得……怎么说?就是花枝招展。   在战场上穿得颜色鲜艳,怕不是嫌活得命长!   “你们一人最多只带两名护卫?”王猛略略有些意外:“出去之后,营地不能再随意调动人马,一定要想清楚了。”   其实是谁都不傻,要是各自携带打量护卫,队伍成份该是复杂到什么程度?一旦真要发生什么意外,成份够杂的护卫队指挥调度会是一个问题,还不如让汉军来保证安全实在。   他们准备就绪之后就在汉军调来的部队保护之下出营。   出了营盘,所有人一眼看去皆是形成方阵的汉军,一杆又一杆的旌旗迎风招展,现场却是安静得吓人,使人产生一种列队而站的士兵莫不是雕塑的错觉。 第874章 冰山一角   营地之外的汉军皆是步军,他们以百人为一个小方阵,再十个小方阵会合成为一个中型的阵势,一百个小方阵凑成一个大型方阵。   汉军参战的骑兵部队早就离开大营,甚至有骑兵已经连夜绕到笈多王朝一方营地的后面。   将近三万的步军在沉默中静立,要不是离得近了能看清楚,真会怀疑是不是摆了人形雕像。   王猛需要做一些安排,主要是调集部落过来作为护卫。   等待三千骑兵和五千步兵被安排妥当,王猛才带着客人们出发。   可能是距离战场足够远的关系,目前也不是枪炮齐鸣的战争年代,只能听到远方传来细微的鼓声,喊杀声却是听不见的。   队伍被保护着出发,由于着实不是那么赶,再来护卫中也有步兵,众人虽然骑马却是放缓了速度。   “从昨夜听见鼓声到现在只过了三个小时,赛里斯军队却是已经和信度人开打了。”尤利安严肃地说:“我们昨天并没有看到赛里斯军队有什么动作。如果他们从决定要打到派出军队只花了三个小时,赛里斯军队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精锐!”   罗马人也是有“小时”作为时间单位的。他们将白天分为十二小时,夜间却是分为四“更”。时间长度也不是固定的,夏天每个小时长,每更短。冬天每个小时短,每更长。   另外,罗马人早在数百年前就制作出了水钟。那是一种装水的容器,安置一根有刻度的尺板,尺板会随着水位的上升而升高,就是按照指针的位置来看过了多少时间。   诸夏这边也存在“水钟”,只是并没有计时刻度单位,纯粹就是在水流装上一个竹筒,竹筒的水满就会倾斜与石块磕碰发出响声,想要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需要有人专门去记住竹筒敲了石块几声。   目前汉国也是建立水钟,款式上与罗马人的同出一辙(其实就是刘彦给模仿出来的)。至于其它款式的钟,比如机械钟什么的,反正以当前的技术是搞不出来的。   众人没走多远却是听到远处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就是听着不像是敲动战鼓的声响,有人转头向远处看去,看到的地平线上一大片的黑影正在移动。   克谢亚斯一直在看,能分辨出鼓声和踏步声的不同:“不要告诉我那是三万汉帝国步兵整齐踏步弄出来的动静。”   队伍里面的人都在讶异,少不了会进行交谈,太多人说话也就显得有些吵杂。   “我们的士兵进入军队的第一个训练科目就是军姿。”王猛面对海伦娜的好奇提问没有隐瞒:“军队并不存在个人意志,我们发现训练军姿和队列可以使士兵养成服从的习惯。”   海伦娜对军队并不是那么熟悉,只知道现在恭维就对了。   他们之前其实就已经从护卫自己的五千步军看到列队整齐踏步走的模样,只是五千步军是分批分队开拔,又没有凑到一起,导致小队之间的踏步节奏并不一致。   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停下来,怎么也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结果是很显然的事情,那动静就是三万汉军步兵列阵而走的踏步声。   如果仅是数人、数十人、几百人,动作整齐看上去会好看,可是绝对谈不上什么震撼感。   三万穿着统一制式戎装的士兵,他们的军阵长度超过三千米,却是在同一个节奏之下抬脚踏步,任谁看到这个场面也会刹那间头皮发麻和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是人的本能,给予的一种对震撼感的回应。   “我们的祖先很早就说过……”阿里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去:“汉人的强大!”   耶罗的祖先?他们王室是算起来是百乘王朝某个贵族的后裔。而百乘王朝是承认西汉为宗主国,的确是会留下一些关于西汉的传说。   “汉人中有一个叫司马相如的士大夫,他曾经孤身一人进入西南(大概是后世云南、缅甸、老挝等地区)……”阿里说的这些其实是出使前才从别人道听途说而来:“一个人就收服了滇国、夜郎、越国、哀牢等国。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而已!”   传闻在西汉的时候,汉人就有进入过阿三大陆,只是走商路卖丝绸时的纯粹路过,似乎最远还抵达过地中海。到汉孝武皇帝执政的后期,西汉也是的确接纳西南各国为藩属,疆域图上是直接算作西汉的版图,影响力辐射到阿三大陆。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商量了一下,决定就跟着这支三万数量的汉军。   王猛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大规模的汉军出营地到野外,他们见到汉军在野外是排开阵型的行军方式,不理解归不理解,只是觉得好厉害。   这支部队将要开往笈多王朝营地的左侧,按照地理位置就恰好是战场的西面,倒是与他们之前安排的行程不冲突。   路上除了围观观众不断的赞叹之外,没有发生点其余什么事情。   战场的西面战事早已经爆发,他们到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汉军的劲弩部队不断在口令声中射箭,每一次是五千弩兵发射,一次次都是带着浩大的“唰唰”之声,然后密集得仿佛是乌云的弩箭就飞到半空之中,随后又落了下去。   “弩!”弗拉维斯看着那些手持劲弩待射的汉军,满满都是眼馋:“发射的位置离信度人的营地差不多三分之一个(罗马)里。”   一罗马里大约是一千四百九十米,三分之一就是五百米左右。   罗马人连弓都很少玩,一般是玩标枪和掷弹。因此罗马人的远程攻击武器的距离真的是短得可以,看到汉军劲弩能发射那么远,比波斯的长弓还要远上至少两百米,真的是惧怕和羡慕。   不止是罗马人,来自他国的所有人,他们第一次看到将近两万远程部队轮番齐射,比较主要的是射程也太远了一些,频率还不是那么慢,下意识就会思考如果是本国的军队碰上这情景会有什么下场。   “赛里斯的弩箭有很强的破甲效果。”弗拉维斯千方百计才知道这回事:“波斯人的长弓根本没法比。”   从前和现在,罗马军团都是顶着波斯长弓手推进,麻烦是有,可是真没有多大的麻烦。   尤利安下意识说:“我永远不想看到军团顶着弩箭推进的画面。” 第875章 慢节奏战争   两万弩兵的一轮齐射就是两万支弩箭,十轮齐射就是二十万支弩箭没了。   汉军不止有弩兵,还有相当数量的弓兵,不管是弩兵还是弓兵,一场战争不可能只会有十轮的齐射,足够说明国力要是不强的话,别想列装太多的弓弩部队,要不然就算是列装了也根本支撑不起对箭矢的消耗。   现代的弹药有“基数”这么一个词,每一种不同口径的弹药基数都不一样,口径越大的弹药每一个基数的数量就越少。   冷兵器时代的“箭”同样存在区别,一般是分为轻箭和重箭。   轻箭主要倾向的是射程上的优势,并不是说它就是真正的轻箭,不过比重箭轻是理所当然的。它的箭镞会是普通款式,箭杆也不会讲究到哪去,一般是优选竹子作为箭杆,再来就是一些比较轻的木材制作箭杆了。   重箭,最重的箭是浑身金属的重箭,不过一般人可玩不起金属重箭。另一种重箭则是选择优良木材制作箭杆,再配上三棱箭镞,选优良木头来作为箭杆是为了保证射击精准度,装上三棱箭镞当然是为了拥有破甲能力。   还有更讲究的区别,例如在箭矢尾部的翎羽款式方面,不同款式的翎羽对箭矢存在很大的影响,越是讲究的翎羽就越精准。   所以说一样是箭却有那么多不同的讲究,国力要是不行该怎么搞?就算是能搞又能储存多少。这个就直接体现出大国和小国底蕴上面的不同,大国的箭种类繁多储存量也是十足,小国别说是款式就是数量也没多少。而箭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   汉军的箭阵布置起来很讲究,多少人形成一个齐射的单位,每一个单位轮番齐射,又区分出弩兵与弓兵。弩兵的射程较远,是被用在远距离地覆盖敌军(敌营)。弓兵的射程较近,他们要针对的是敌军有可能出营的靠近。   暂时阶段,汉军的弩兵很愉快地进行一轮又一轮的齐射,阿三那边并没有出营。   大概是弩兵齐射的动作被认为已经够了,齐射停顿下来。   有一部分汉军小队被命令抵近阿三营地,他们并没有摆布严密的阵势,相反是散成松散的队形,不多的人数却是拉得很长。   “那边看起来好恶心。”海伦娜说的是阿三被弩箭一再覆盖的营区:“太密集了,看得我泛起阵阵的恶心。”   密集恐惧症并不是现代人才会犯,就是对看去密密麻麻的东西会产生排斥和觉得恶心,尤其是对那种有规则排列却是密密麻麻的“点”尤其犯怵。   一再被弩箭覆盖的阿三营地,任何能够让箭镞钉住的地方全是箭。   从汉军这边的角度看过去,被钉满了弩箭的阿三营区就是有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点”,密集程度之高是使那里成了一个“长”满了一种名为弩箭的人工物种。   一直在抵近的汉军已经靠近阿三营地百米之内,营地之内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们抵近到百米之内后开始小跑起来,接近到三十米内则是换成了冲锋姿态。   “赛里斯军队……”弗拉维斯看着正在补充弩箭的汉军弩兵部队:“一名弩兵配置了一名辅兵,辅兵是专门帮忙装箭的?”   并不是所有弩的射程都能达到五百米以上,汉军当前使用的是秦时就有的撅张弩,一名弩兵配置了两部撅张弩,自己不用去进行拉弦装箭的工作,是交给了辅兵。   这个时候,有步兵开拔到弩兵部队的前方。   这些步兵排列成阵,军官的口令声之下,他们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后面是准备就绪的弩兵和弓兵跟随。   负责试探阿三营地的汉军,他们已经冲进营区有一小会,一直没有向后方打信号,得是一直深入到直至遭遇抵抗才会向后方进行汇报。   营区之内插满了弩箭,人要是想要行走需要不断扫开插着的弩箭,要不然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高强度的箭阵覆盖之下,营区躺满了中箭毙命的阿三士兵,他们身上有了太多被箭射出来的窟窿,放血的速度非常快,才死没有多久尸体却已经是惨白惨白。   鲜血之多令进入营区的汉军军靴被染成了红色,鲜血的粘稠性很高也使靴子底不断不断粘上一层层的泥泞,入鼻的味道血腥味之浓超乎想象。   “覆盖范围已经完全清空。”崔守仁看着前方传回来的战报,继续汇报:“营地内敌军尸体粗略将近四千,无法从尸体判断是直接被射死,或是其它死法。”   汉军过来时,阿三们可是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模样,营寨前方堆满了近战步兵,稍微靠后的位置也站满了弓兵。悲剧的是汉军的远距离武器着实太远也太犀利,阿三们硬抗了汉军两万弩兵的四轮齐射选择后撤。   崔守仁是王后崔婉的娘家人,他正在汇报军情的对象是司宏壮。他是在元朔五年进入军队,一开始是从小卒做起,过了七年可算是晋升倒了别部司马的位置。   司宏壮面无表情地说:“传令,大军压上两里之后,弩兵继续覆盖。”   两里?那就是直接进入阿三放弃了的营区。   “汉帝国的战争打得太不急不缓了。”冈比西斯看着列阵向前推进的汉军:“换作我们发现敌军放弃了前段营地,肯定是直接一鼓作气地冲下去。”   “没有在这个战场看到汉帝国的骑兵或车兵。”克谢亚斯刚才就在奇怪这一点:“我们能看到信度那边有骑兵和车兵,也许这个就是汉军稳扎稳打的原因?”   这个战场的确是没有形成规模的汉军骑兵,仅是有着必要的斥候部队。   不过,没有骑兵不是司宏壮选择稳扎稳打的原因,是整个战场双方的营区着实是太密集了,无论是快攻还是缓攻的主力只能是仰仗步兵,骑兵在这种战场除了扫荡外围最好是作为一锤定音的力量。   “信度人拥有大量的骑兵和车兵……”冈比西斯纳闷地说:“怎么不出营作战?”   克谢亚斯也没想明白这个,以猜测的口吻说:“也许是被打怕了。” 第876章 可爱的阿三   说阿三的骑兵和车兵被打怕了,倒是有一部分说对,但是有另外的原因。   在观战的国际友人没来之前,阿三与汉军已经打了三年,之前的海战没骑兵和车兵什么事,桓温率军登陆阿三大陆并占领吉塔拿多之后,汉军与阿三的大军可是在吉塔拿多和笈多王朝的边境上狠狠地打了一次会战。   那一场战争整个用时仅是两个月,但是激烈程度却非常血腥,其中就包括阿三多次派出骑兵和车兵交战,却是被汉军用重步兵搭配远程部队屡次击败,甚至汉军还动用骑兵配合,针对阿三的骑兵和车兵打了几次歼灭战。   所以别看这个局部战场的汉军只有步兵,阿三却是很清楚汉军的纯步兵根本不怵骑兵和车兵来攻。   另外一点,汉军这一波攻击显得非常突然,对于被动防御的阿三一方来讲,他们根本就没有内部商讨完毕,各个局部的阿三军队没能得到来自指挥中枢的命令肯定是会显得很迟钝。   “反击肯定是要反击!”沙米尔·马里殴·萨克尔汗万分的心塞:“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汉军进攻部队的规模,其余地方有没有什么变化!”   两方阵营自从先后来到这一个平原之后,双方的军队是会时不时来一场小规模的交战,接下来就是对峙。   可是近两个月以来双方连小规模交战都很少发生,很像是互相之间突然有了默契,要么就不打,一打就是进入到决战姿态。   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惰性,军队一旦有了惰性则是噩梦的开始,汉军那边是什么情况阿三们并不清楚,阿三只知道当前互相对峙着就蛮好的。   这个与阿三在战场上一再吃到败仗有关,连续吃败仗之下的阿三军心士气真高不到哪去,要不是作为被入侵的一方甚至都不想打了。   尽管是有着守土的责任,可是并不妨碍阿三想就那么安静对峙下去,最好是等更多的援军抵达,沙摩陀罗笈多也能亲自来到战场。   应该说阿三的将领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沙摩陀罗笈多能快点前来战场,主要是沙摩陀罗笈多的到来可以好好地鼓舞一下军心士气,要不然以当前军队的状态,他们对这一场战争一点胜利的信心都没有。   “不是说汉人最讲究礼吗?国王发出国书邀请汉天子前来会猎没有得到回复,怎么就突然开打了?”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应该派人去汉帝国的军营,诘问他们的礼到底哪去了!”   众人却是觉得这位婆罗门的脑子有点不正常,双方早就进入到国战状态了,就是汉人再怎么重视礼,战场也不是个讲礼的地方。   “军令传递有快慢的区别,有一些地方肯定还没有收到我们的命令。”沙米尔·马里殴·萨克尔汗沉重地说:“我们要有某处军营被汉军攻占的心理准备。”   也许沙米尔·马里殴·萨克尔汗就是一个乌鸦嘴,很快就有人过来汇报几个地方失守,请示应该怎么办。   还有一个对于他们来说非常不幸的消息,那就是阿三的斥候总算发现自己营地身后出现了汉军骑兵。   “数量!”沙米尔·马里殴·萨克尔汗几乎是吼:“不要只说发现汉帝国的骑兵,要知道确切的数量!”   阿三对汉军骑兵的印象还是十足深刻的。   他们的骑兵和汉军的骑兵虽然都是骑兵,可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他们的一万骑兵与汉军的三千骑兵交战,自己的一万骑兵碰上汉军三千骑兵却是大败亏输,要不是着实跑得极快,还不知道能不能存活多少人,可就算是溜得快也仅是剩下四千不到。   一次可以是意外,可阿三的骑兵一次次以多打少全是被比自己数量少的汉军骑兵以绝对优势碾压,再说是意外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汉军骑兵的骁勇善战给阿三们造成了恐惧,不止是体现在骑兵与骑兵的交战方面,汉军骑兵打阿三步兵更是利索,一听后方有数量未知的汉军骑兵在活动哪能不紧张。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重复说要派人去汉军那边诘问关于“礼”的答复,又给出建议:“汉帝国的骑兵出现在身后,我们的后续援军都不安全,辎重补给也要出现大麻烦。我们不能再死守营地,哪怕打不过也要出击!”   众人有些没搞明白是要拼命,或是干突围撤退的活。   这一边的阿三包括其盟友已经超过三十万人,不但是营地面积大到夸张,每一天的各种消耗也是惊人。   尽管他们早就带来足够多的粮食,至少两个月内是不会有断粮的忧虑,问题是军队不但需要粮食,也要很多资源上的补充,例如金属和木材就是两个必不可缺的资源。   金属是用来打造新的装备和修补破损的装备,可以说重要性一点都不比粮食次要。   木材的用途就更多了,修建营寨需要用到,每天的煮饭也必不可缺,甚至是兵器都离不开木材这一项资源。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商谈,有时候商谈还会演变成为争论或是吵架,他们就是一边折腾一边对正在爆发的战事做出必要反应,可是一整个白天过去,夜幕即将降临之前都还没决定是原地坚决抵抗还是突围撤退。   到了夜幕降临之后,整个战场可算是消停了下来,但消停也仅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样子,一直没有动静的汉军大型器械在夜间开始发威。   就是在各种石弹和巨型弩不断从远方被射到营地之内的场景之下,在场身份最高的阿三总算是想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派出精锐,绝对的精锐!”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的嘴皮子都快被磨破了,看上去干得很:“突破汉军的拦截,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最重要的是告诉国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沙米尔·马里殴·萨克尔汗直接翻白眼,要是等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提醒黄花菜早凉了。他中午的时候就已经调动手下的精锐,严令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华氏城,告之沙摩陀罗笈多这边发生的情况。 第877章 还真有阴谋   或许应该感慨一句,真不愧是一脉相称的人种,阿三从来就是小事精精计较,遇到大事了反应幅度却是迟钝到惊人。   阿三的历史上真不缺被人打到家门口还没讨论出该怎么应对的例子,已经发生最为出名的那一次就是,月氏人都已经杀进了国境他们还没决定到底是反抗还是不反抗,后面是根本不用下决定的沦陷了。   “阿三那边一整天只是分段固守营寨?”桓温脸上的困惑绝对不是假装的:“没有出营反击,更没有从后方调动兵力?”   袁乔也是满心的迷惑,绝对想不到阿三是没争论出结果,往谨慎的方向思考:“他们应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吧?”   今天的战报已经汇集上来。   粗算是消灭了将近两万的阿三,有个十之七八都是被远程射死,剩下的才是肉搏战中消灭(俘虏)。   攻占的大小营区有十四个,只在一个营区争夺中遇到了坚决的抵抗,其余都是阿三主动撤退让出来。   “将军请看舆图。”袁乔走到战场态势图边上:“现在的战线是犬牙交错的姿态。最深入的区域已经向前三里,形成了一个突出部。”   桓温看那张图已经看了无数遍,代表汉军的颜色侵入了阿三的营区,又画着当前汉军巩固的战线和阿三退却布防的战线。   现在的情况是,汉军与阿三的交战场地就是营区。   由于阿三在建造营地的时候根本不讲究,乱七八糟的帐篷、窝棚、仓库等等建筑和杂物让交战区的地形变得非常复杂,交战的时候也没可能去进行清除,战争压根就成了另类的巷战。   “一整片是连在一起的。”袁乔已经介绍过地形的复杂程度,略略有些担忧地问:“他们是不是故意在示弱,诱使我们进入复杂地形交战?”   不是没道理的猜测,汉军在野外步阵而战很拿手,阿三除开少数的精锐根本摆不出军阵,那么让战争变成在难以摆列阵型的地形中交战,怎么看都是对阿三有利。   “彦叔,其实某一直在困惑一点……”桓温摸着下巴的胡须一脸的不明所以:“我们自登陆阿三大陆,不管是在与吉塔拿多交战,还是与笈多王朝交战,他们很少据城而守,为什么皆是选择大军出城野战?”   袁乔之前真没有想过这个,被一问直接就愣住了。   仔细地回想一下,汉军登陆阿三大陆之后,发生的城池攻坚战屈指可数,一般是因为汉军的进军速度着实太快才会发生,要不然阿三的军队都是窥探到汉军的存在,要么干脆就是溜了,要么就是聚拢了大军野外驻营固守或是扑上来交战。   “另有一个……”桓温走到绘画大范围的山川舆图边上,拍了拍牛皮材料的山川舆图:“纵观方圆千里,某竟是找不到一处可称之为险关的关隘。”   对于这个袁乔倒是早有研究,只是他也说不清楚阿三为什么不选择地势险要的重地建立关隘。   阿三大陆的面积自然是比诸夏那边小,总体来说比诸夏那边的地理环境也优良许多,例如平原的面积远远多于诸夏,但是不代表阿三大陆这边没有山脉。   有山脉就会包夹起来的谷地,很多时候遇到山脉不是想绕路就能绕路,有天然的过道自然极好,没有就要开掘出过道来,一般在这种地方就被视作险要之地,修上一座关隘,哪怕是再简陋的关隘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军事价值。   甚至都不需要有什么山脉,例如在四通发达的通道交汇处建造一座城池,只要城内的守军足够多也是一座军事重镇。它的存在价值就在于交通的发达和便利,想攻下来又因为城防坚固和守军众多难以攻克。只要能守下来没有敌军敢于无视它的越过,要不然进攻一方被断后路是轻的,补给线该是怎么个维持法?   两人就阿三为什么不据城而守讨论了很久,因为不了解阿三的思维和民族文化,自然是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桓温和袁乔不了解阿三的思维和文化才会想不出来,就好像是汉人跟罗马人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不一样,一些罗马人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在汉人看来却接受不了。   阿三不是不守城,其实是并非所有城都值得去守。   例如城内没多少达官贵人或特产,全是特么的贱民,难道高贵的士兵要为了保护贱民去流血?   再例如城墙只有三米高还不厚,类似的城该怎么守?   大体来说,阿三的军事历史里真的很少发生守城战,决出一场战争的胜败都是看野战的胜负,相比起城池攻防战他们更擅长的是野战,尤其是森林战和山地战。   “不发射火弹,是咱们没想当决战打。”桓温不会只满足于只消灭三十万敌军:“这里是一个很好的战场,打完之后或许可以进行垦荒?”   意思是,这一次打完土地会饮下很多的鲜血,埋的尸体也会足够多,土地必然会变得无比肥沃。   “敌军对我们派到他们后方的骑兵没有任何反应。”袁乔十分的纳闷:“这样让我们不好撤回派出去的骑兵。”   这一点是桓温失算了。   诸夏任何一场战争只要条件允许就必然会派出己方部队到敌军后方,通常是干扰敌军的后勤线,逮住机会也会吃掉敌军的一些零散部队,甚至会打下一些村庄、镇、城什么的给予敌军增加更多的压力。   “他们有将近四万骑兵和七千车兵,不缺机动兵力的前提,谁能想到竟然无视了我们的骑兵。”桓温苦笑了一小会,摇着头说道:“听说安石(谢安)在西域以西也很不适应。”   袁乔下意识笑出声。   桓温到这边之后就没少失误,一些认为阿三会做出的反应都料错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该笑的是,桓温料错和料对根本没区别,阿三的很多行为不止他没看懂,阿三估计也没搞懂自己在干什么,很多事情阿三更搞不懂汉人在干什么或想干什么。   民族与民族的差异永远存在,尤其是两个刚刚碰上面的民族很难搞懂对方的思维,想要猜测都没有一个靠谱的根据,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在依靠猜。只有接触久了,互相之间熟悉了,了解了对方的社会实情,知晓了对方的文化特色,想要猜测什么的时候才能稍微靠点谱。   桓温也不需要去真正了解阿三,他只需要将阿三征服就足够了。   汉人一旦成功地征服阿三,到时候就是阿三需要来了解汉人的生活习惯以及社会价值观,要不然阿三的个体永远没有向上爬的阶梯。   说到底就是弱小的民族没什么好去了解的,弱小民族不去了解强大民族则会被淘汰。只有一些就是吃那碗饭的人,才会专门去花心思去了解,通常就是工作需要让他们需要为人类解开一些消失掉的民族的神秘面纱。   连续三天,汉军就是那么稳扎稳打地向前推进,到第四天的时候阿三们总算是有了新的反应。   “希望信度人能给予我们惊喜。”尤利安就没有看过这么枯燥的战争,一方不紧不缓地攻,另一方不紧不缓地又守又撤就是不前进一步:“倒是让我们看到赛里斯人对大型器械的应用,他们的器械种类比我们多了很多款式,可惜的是没有见到使用火药。”   足足是历经四天,阿三的指挥官们才争论出一个结果,他们的统一意见就是进行有限度地局部后撤,主动让开营区使汉军形成多个突出部,然后尝试一下能不能吃掉一些个突出部的汉军。   “赛里斯将军很明显察觉到了信度人的意图。”弗拉维斯说的是汉军某个时间段的部队调动:“只是我有一个地方很不明白,赛里斯军队明明可以利用信度人的反应迟钝取得更大的战果,甚至有机会一举击溃信度人,为什么打得那么保守?”   “我从王天使那边得到一个消息。”尤利安左右看了看,将周边的无关人等驱离开,小声地说:“从开战到现在,赛里斯人的伤亡只有两千不到,大部分只是伤,战死的人很少很少。他们能清点到信度人的尸体和俘虏多达三万四千人,还是信度人后面一察觉赛里斯军队有箭阵覆盖意图及时撤离,不然会更多。”   弗拉维斯发现自己和尤利安的默契越来越好了,听懂了弗拉维斯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既然能以轻微的代价一直大量消灭敌军,甚至会一直这么不紧不缓直至取得最后胜利,没必要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三天,他们发射了至少八十万以上的箭。”弗拉维斯不需要再刻意压低声音了:“我发现赛里斯军队一点都不考虑发射多少箭,他们后勤太强悍了。”   尤利安对这个也是非常发怵,仅是三天就射了八十万的箭,他是知道很大一部分的箭都能再回收利用,但真忍不住会猜测汉军一场战争该射出去多少箭,稍微想想就头皮有些发麻。 第878章 绝对是有什么搞错了   己方伤亡不足两千,却是杀掉或俘虏了三万四千多的阿三,战损比例是惊人的一比十七。   若是以战死的战损比例来算,阵亡比例则是一比九十。   作为代价,汉军消耗了八十余万的箭,差不多是三十发箭取得一个战果的样子。   因为是汉军在战场处于推进的态势,发射出去的箭能够回收,实际上并没有消耗掉八十万那么多。不可回收利用的箭是少数,三天之内汉军损耗掉的箭其实只有六万左右。   汉军这种不急不缓的战法会让旁观者觉得枯燥,对于阿三来说则是浑身上下都难受。   阿三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扑,他们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嗷嗷叫想要夺回被汉军占领的营区,面对汉军箭阵却是屡屡冲锋路上倒下十之二三,人还没有靠近汉军百米之内刚刚鼓起的勇气早就泄了。   阿三们经常是冲到一半又灰溜溜地往回逃,向后跑的时候又被射翻十之三四,连汉军士兵的毛都没摸到一根,一个冲锋的千人队只剩下不到一半回去瑟瑟发抖。   不是阿三们无能,是汉军的弓弩结合着实是太恐怖了。   追述个数百年,作为曾经亚洲大陆最强的游牧民族匈奴人,他们集结数十万大军去围攻一支连带民夫和辅兵加起来只有五千人的(西)汉军,双方连续更换场地,又是历经后面的包围战,匈奴人倒下了数万人还奈何(西)汉军不得,后面还是那支(西)汉军箭矢消耗没了才让战事有了最终结果。   历史无数次一再证明一点,无论是攻坚战还是防御战,一旦有足够的弓弩手和箭矢储备量不缺,就是攻无不克和坚若磐石,尤其是占据了射程优势的前提下,并不是说敢死人就能改变战争走向,也不是攻击方(防守方)勇不勇敢能够决定战争胜败,能够决定战争的是箭矢什么时候消耗殆尽。   “我们储备的各类箭矢合起来超过八百万!”桓温没瞎胡说,真实的数量就是这样:“过来就是打灭国之战!”   这一支远征军,属于常备军编制的汉军只有六万人,郡县兵的数量达到八万,带了八万部的各型号弩机,不同张力的弓有十二万把。   只算弩机和弓的数量是,谁都能操作弩,想要挽弓射箭精准很难,可只是拉弦射箭并不难。   弩是机械,操作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很容易就学会了。想要当一名合格的弩兵,困难的是学习在各种不同的口令下,按照每一个口令的要求去进行抛射、平射、攒射、漫射,也就是难在执行口令上面。   操作弓远比操作弩困难得多,别看只是一手持弓一手拉弦搭箭,可是该怎么个持弓法,该怎么个拉弦搭箭法,松掉弦该怎么与将要射出去的箭进行瞬间的配合,持弓的角度和稳重会不会,都决定了能能射多远和能不能射准。   弓箭手同时也要懂的听从口令去射不同的箭,复杂程度远超弩兵。这样一来弓箭手的训练难度远超弩兵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例如说要进行抛射,弩兵因为手持的弩,它的弦张力是由机械来决定,只需要懂的抬起多少角度就足够了。可是弓箭手,他们不但要控制拉弦的力道以及幅度,还要控制弓的倾斜角度,稍微有那么点错误,射出去的距离就会不符合要求。   “里面满满都是学问啊!”尤利安之前真没刻意观察过弓箭手是个怎么回事,听着汉军的军官不断吼出听着就很复杂的口令,再看汉军弓箭手依照口令进行射箭,不同的口令射出去的箭飞行角度都不一样:“我们不擅长射箭是不是因为士兵干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对于没有正规弓箭手部队的罗马来说,没有罗马人能去回答尤利安的疑问。   旁观的波斯人同样感到震撼。   波斯人的历史里可是一直都有正规的弓箭手部队,曾经还依靠弓箭部队横行整个中亚和西亚,遭遇到罗马人的初期甚至都能将之摁在地上摩擦。   有那么个说法,罗马人之所以研究出龟甲阵就是被波斯人给逼的,然后明明波斯人射箭对组成龟甲阵的罗马军团没效果了,可是波斯人依然还是不改变战法,罗马人与波斯人战争胜利的天平也就倾斜向了罗马人那边。   波斯人对于玩射箭是无比擅长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箭阵文化,就是长久历史里面没有研究出专门的破甲箭,再来就是忽略了一样是弓兵也需要远近搭配的款式,甚至很多时候就没想过弓兵也需要精锐的近战部队进行拱卫。   他们所待的位置是在阿三的营区之内,汉军又像前几天一样稳重地先不断箭雨覆盖清场,派出小规模部队前往试探,阿三让出营区才继续推进。   时间向后移,战场向前推进,发生改变的是汉军的弩兵被用到的次数在减少,弓箭手取代了弩兵的位置。   “从西端的营区边线算起,我们现在待的位置已经深入营地两(罗马)里之内。”弗拉维斯向周边看去是乱糟糟的营区,该处按照汉军的长度单位算是深入六里:“我发现信度人的抵抗意志已经被瓦解,多数营区只是挨了一轮箭雨就后撤。”   “是的。”尤利安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认为信度人失去抵抗意志,赛里斯将军却要求我们不能再往前。”   克谢亚斯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得到消息,耶罗的一个贵族不小心掉进一个坑,他大吼大叫引人而去,里面藏着数十个信度人。”   那个耶罗的贵族毫无疑问是死了,藏在挖出来坑洞的那些阿三却是被发现,很足够说明一个问题,阿三竟然玩起了谋略!   尤利安和弗拉维斯都听愣了,下意识就眼睛四处瞄,寻找可能会存在地下空间的地方。   “我刚才要去后方,被很客气地请了回来。”克谢亚斯很开心自己知道了罗马人没发现的情况,以炫耀的语气接着往下说:“汉帝国的士兵正在地毯式的搜查,每找到一个就封死出入口向里面灌烟。”   “我还以为是就近生火造饭……”弗拉维斯刚才的确在奇怪怎么会升起那么多的烟,晃过神来开玩笑地说:“耶罗人立功了啊!”   其实“挖地鼠”的工作是主要交给了倭人仆从军,他们很乐意去干这种事情。   耶罗的那个贵族也的确是立功了,但他并不是第一个发现底下有阿三藏兵的人,在他之前汉军排查占领的营地,对地下藏兵的阿三早就悄声无息地进行消灭。   “既然知道了,赛里斯人为什么还继续向前推进……”尤利安话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做出恍然的表情:“按照赛里斯人的说法,他们在将计就计?”   哟呵,尤利安竟然还会成语?   几个人正聊着,王猛却是出现了。   “诸位。”王猛行礼打了招呼,说明来意:“征南将军备下酒宴,请诸位前往赴宴。”   几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猜出接下来肯定是有大动作,还是那种动作大到顾不上他们安全的动作。   差不多是他们抵达宴会设立的地方,前线突然爆发出很激烈的喧哗声,先是一个局部呐喊出来,随后蔓延到整条战线。   大战期间桓温自然没可能有闲工夫去招待,连带袁乔也没有出现,实际上是由王猛来主持这一次为了让国际友人退出战区的宴会。   “王天使。”尤利安没滋没味地喝着小酒,不去动那些平时很喜欢吃的菜,郁郁地说:“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观战。现在真正的大战爆发,我们却在这里喝酒。”   “这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全考虑。”王猛很真诚地说:“大战一启,是在那种复杂的地形交战,我们无法保证诸位的绝对安全。”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尤利安也不敢替所有人打包票说不在乎危险,有心想说自己不在乎什么危险想去观战,后面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这一场战争不会有什么变数,一定是汉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克谢亚斯说了一句不是恭维的恭维话,又是说了几句闲话,才讲出真正目的:“我们该看的已经看了,季风马上就要到来,是不是……”   “我们接到准确的消息。”王猛听明白波斯人是不想待在阿三大陆,想要尽快前往汉国本土,可是这个不附合当前汉国的利益:“沙摩陀罗笈多已经率军从华氏城开拔,最快二十天之内就会赶到战场。”   几乎所有人都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是惊讶沙摩陀罗笈多的亲征,是惊惧汉人竟然能准备掌握沙摩陀罗笈多的行踪。   他们更加觉得震撼的是,汉军摆出来的是要用正规军和仆从军加起来只有二十二万的总兵力,去和沙摩陀罗笈多统率的六十万以上的兵力,打一场兵力相差三倍的决战。   “赛里斯……你们……”弗拉维斯不是刻意结结巴巴,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下意识问道:“后面还有援军吧?”   王猛只是笑笑不说话。 第879章 心好累   如果说是来自海上的援军,短时间之内不出意外是没有了。   要是说其他的援军,不知道从平蛮校尉部北上的汉军算不算?   登陆阿三的部队就桓温这一支,准确数量是包含仆从军和奴隶军在内达到夸张的七十四万,不过超过半数以上是奴隶军,真正的汉军只有十四万,余下的则是仆从军。   入侵一地,占领土地,收编了敌军的战俘,民间也拉上了青壮,伪军什么的从来都是不缺的状态。   将占领区的青壮最大程度的集中起来是一个妙招,用这样的方法来管控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说白了就是控制兵源(不稳定因素),就算是白养着,只要能够监控住,些许耗费与维稳相比起来真不算什么,甚至用他们去维持治安也是一件好事。   用伪军来维持治安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给他们找点没什么难度又能作威作福的活,过程中就算是干了什么遭人恨的事情,大部分的仇恨也是落到伪军头上(所以小鬼子才会搞出那么多的伪军)。   汉人应该保证的是不在战场失利,要不然那些原本很听话的伪军必然是会起一些心思。   比如觉得汉人在阿三大陆的统治要完蛋了,伪军喊嗓子“人在汉营心在阿三”,或是“一直以来都是虚与委蛇”,无耻一点还能讲“我们是在曲线救国”,利索地那么一转身就能成为民族英雄或国之栋梁啥的。   而以往伪军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战后的政权为了稳定与和谐,反正当局绝对是会有选择性地忘掉。   “后方很稳定。”袁乔一直在关注战线后方:“我们是进攻态势,战局也是我们在向前不断推进,奴隶军比以往更加的听话和乖巧。”   汉人是将本地的阿三视作奴隶军,不过有一个更正式的称呼叫皇协军,名字还是远在新长安的刘彦给取的。   桓温要说不怕前面大战后面出幺蛾子绝对是假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只往主战场抽调四万郡县兵和十万仆从军,后方留下了相同数量的郡县兵和仆从军,还仅是调了两万奴隶军到主战场干杂活。   说到底他们是深入敌境,是以入侵者的身份而来,除开极为少数的自己人之外,任何本地人要么是明面的敌人,要么就是潜在的敌人。   “非常好。”桓温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一台巢车高高拉起的车斗,视线方面非常的广阔:“对面的阿三没有察觉我们解决掉他们的伏兵吧?”   “极少发生白刃战,是发现一处就灌烟解决掉。弄出来的动静不大,就是烟柱多得很不正常。”袁乔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敌军没有太大的反应,不知道有没有发现。”   远处,漫天箭雨激射,大部分是汉军弓弩手发射出去,阿三那边偶尔才能还击一下。   战争持续下来,漫长战线的犬牙交错姿态更加严重,看军服颜色以及旌旗的区别,汉军已经有了几个很明显的突出部。   由于阿三反击的不坚决,也就不存在什么激烈的抵抗,近身肉搏战发生的次数很少,战事并没有演变成巷战模式,着实是让桓温松了口气。   桓温一直没琢磨明白阿三到底在想什么,抵抗不坚决又不后撤,好几次都快忍不住直接平推过去,觉得时间不对才强忍下来。   “今天晚上,尽可能地诱使更多的敌军进入圈套。”桓温还真没打过这样的仗,强忍着不去击溃看似很容易就会崩溃的敌军:“务必使敌军指挥官认为,哪怕是他们的行动失败了,可是依然给我们造成重创或是大麻烦。”   对于这个袁乔还是能够保证做到,无非就是将动静弄得大一些,将位处前线的部队抽调合适的数量回到后方,再在敌军视野所能看到的位置做出不断搬动己方战死士卒的动作。   “彦叔,你说……”桓温很少有迟疑的时候,近些日子却是一再犯嘀咕,想不透自己是不是不够大气:“如果我们用最短的时间击溃这支敌军,能不能逮着他们的屁股追,直接撞上敌国国王,一鼓作气将之击败,结束这一场战争?”   袁乔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没有马上回答桓温的话。他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击溃当前的这支敌军似乎不难,甚至控制这支敌军溃逃的方向也没有多大的难度,可是……   “元子,身为将者难有必然稳妥之战策,唯有选取机会最大之战法。”袁乔没称呼桓温的官职和爵位,代表的是以友人而不是下属的身份在说话:“这一次开打,主要目的是逼迫沙摩陀罗笈多加快赶来战场的速度。”   桓温默默点头。他知道袁乔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就是击溃当前敌军有可能会吓得沙摩陀罗笈多干脆不来了,那么他们想要解决掉沙摩陀罗笈多只剩下攻打华氏城一途。   当夜,大概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漫长战线上突然间有了喧哗,然后就是激烈的喊杀之声。   动静自然是汉军自己弄出来,问题是阿三们并不清楚。   阿三们还以为是伏兵杀出搅乱了汉军,有动静没多久阿三的营地也做出反应,大股大股的阿三涌出自己的控制区,一股脑地就冲向了汉军所在的方向。   “以前不觉得信度人傻,现在一看……”克谢亚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受:“他们难道没有发现那些地方太暗了吗?也没发觉遭遇到的抵抗很不坚决?”   尤利安与克谢亚斯是待在同一辆巢车的车斗之上。   尤利安倒是对阿三的傻乎乎有相对靠谱的解释:“信度人两次主动出击攻打赛里斯人的平蛮校尉部,两次皆是全军覆没。贵族死的死,被俘的被俘。换作我们,一定不会放那些聪明的信度人回去,可能信度的聪明人都折损在那两次战争中了。”   克谢亚斯迟疑了一下下,觉得有些荒谬,可是除了尤利安的那个说法,真无法解释当前阿三的神经大条了。   “据我所知,我们那边夜间能不作战绝对不会作战。”尤利安知道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是不想打夜战,是绝大多数士兵在夜间等同于瞎子。”   克谢亚斯默默点头,波斯人也是相同的情况。   或许应该说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民族)的绝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那是一种缺乏必要维生素的疾病。   夜里绝大多数人看不清乃至看不见东西,大规模的夜战也就不存在,就算是有夜战也是集中少数夜间视力相对好一些的士兵打骚扰战。   希腊人在一千多年前有过搞过一次两万人的夜间突袭,结果是军队刚刚离开营地,迷路的迷路到不知道自己是在哪,推挤到成为混乱的绝对混乱,甚至因为情绪万分紧张自己人互相干了起来,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碰到,两万出战的希腊军队到隔天回营的只剩下数千人。没有多久,也就是隔天的中午,敌军大举来攻,希腊军队只有不到千人灰溜溜地乘船跑了。   闷着头往前冲的阿三有一些是手持火把,可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绝对不知道身在营地的何处,没有遭遇到汉军陷入迷惘,满脑子只剩下“我在哪?”和“我要干什么?”。   原本还热火朝天的喊杀声渐渐停息了下去,很突然的是天空突然响起了“咻咻”的尖锐破空声,一直在思考“我在哪?”和“我要干什么?”的阿三士兵不需要再烦恼了。   箭雨的落下使阿三永远陷入黑暗,或是满脑子被中箭的位置充斥着“痛!痛!痛!”和“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对于没有亲自靠近前线的阿三高层决策者来说,他们只能从远处传来的动静进行猜测,脑补的画面是,刚刚稍微停歇的喧哗声是伏兵被汉军清剿得差不多,安慰自己那些伏兵只是为了搅乱汉军,后面冲锋的才是今晚为汉军准备的主菜。   阿三高层决策者所不知道的是,冲锋上去的阿三士兵也真的成了“主菜”,只知道前方传来的喧闹声越来越激烈,就是奇怪声音那么地大,怎么看不到火光大作的场面。   喊打喊杀……主要还是喧闹声,持续到东方有鱼白的时候才完全停止了下来。   有了光线之后,阿三高层决策者待在远远的地方爬上了箭楼,自然是看得不太清楚,大体上却能分辨出汉军正在打扫战场。他们从军服的颜色来判断双方战损究竟是怎么样,发现正在被抬走的战死者遗体似乎是五五开的样子?   如果说看搬动战死者遗体还不是那么确定,他们后面竟然发现汉军在主动地退出占领的营区,可能是膨胀了敢派出部队前去攻击,就是去了的又只有很少士兵逃了回来。   “昨晚……”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很努力在掩饰自己的懵圈,乐呵地问:“汉军开始撤离之前攻占的营区,算不算因为我们昨天晚上的行动逼迫他们退却?”   阿三是很难得才逼退汉军一次,就算是有人觉得不对劲也不会在当前说,更多人的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干了挺了不起的事,加入到傻乐呵之中。 第880章 沙摩陀罗·笈多   阿三自然是将汉军主动退出已经攻占的营地当作获得胜利,还是那种萎靡了那么久之后首次品尝到的胜利。   至于说三千左右的伏兵被消灭,连夜发起进攻的一万八千多人也没一个逃回去,对于阿三的高层决策者来说,那些都不重要好吧,重要的是汉军退了。   汉军主动撤出攻占的营地,阿三自然是要接收营地,双方的战线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界线。   “不能完全停止攻击,就是不能太较真了。”袁乔的责任之一就是处理后续:“完全停下来会使阿三怀疑,攻得太猛不好收手。”   桓温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当前的这支阿三军队身上,他重视的是沙摩陀罗笈多的动向。   “我们对面的阿三,能够算是正规军的部队只有三万到五万的样子。”袁乔还是很佩服阿三的韧性:“他们先后已经丢进去五六万人,看着却是一点在乎都没有。”   桓温随口回了一句:“阿三并没有将贱民当成人。”   相比起阿三的高种姓,汉人至少还是将底层的阿三当成了人。   奴隶至少是被划为人的一种,汉人也不是将所有阿三斥作奴隶,没碍事的阿三依然当着自己的自由民。甚至是汉人想要获得劳力,也是以雇佣的方式进行聘请,一些受雇佣的阿三是在本地干活,相当一部分则是送上船去了汉国本土。   “我们是来执行统治,不是单纯来烧杀抢掠。”桓温从没有对袁乔隐瞒过自己的想法:“天子要在阿三大陆恢复分封,某就是为了自己的封国,也不该过多刺激阿三。”   关于分封的事情已经是确定了下来,将会在刘彦举行称帝大典之后落到实处。   第一个被拿出来分封的地区就是阿三大陆,介时只要是个侯爵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侯国,只是侯国有多大的面积还是看以往建立的功劳。   汉家旧土,包括西域和中南半岛,连带太平洋诸岛,一大片的土地已经确认不在分封范围。要是拿现代的地球仪来看,会发现西到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西伯利亚,北至北极圈,东至白令海峡,南抵太平洋深处,不算海域超过两千一百万平方公里都被算成了本土范围。   “阿三大陆这边足够大。”桓温其实也算不出准确的土地面积,只知道有现今汉国本土三分之一的大小:“笈多王朝只会是大汉的第一个征讨目标。”   笈多王朝的疆域只是占了阿三大陆的东北部,差不多是占有阿三大陆的三分之一,另外的地方有着另外的二十五个国家(邦国)。   阿三大陆的东南部是一些国土面积很小的城邦,吉塔拿多就是其中的一个。耶罗在阿三大陆东南部算起了都能被称作地区小强,可就是这么一个地区小强被汉军一波平推没了半壁江山。   伐伽陀伽、两萨特拉普、阿毗罗、阿若郝延、游得希亚、卡拉巴拉斯,上述这些国家算是疆域范围还算可以的国家。其中的伐伽陀伽、阿毗罗和两萨特拉普从实力、国力固然比不上笈多王朝,不过比起其它国家来说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那个叫阿毗罗的国家,他们可是能够一再顶住波斯人向南部的扩张。虽然他们是利用地形的关系,可是能顶住就算是很不错了,很被周边同属阿三文化的国家尊重。   袁乔知道桓温对恒河下游很是垂涎,却是觉得桓温有些魔怔了。   阿三大陆的精华所在地就是恒河和印度河这两个流域,那可是每年产粮能喂饱整个汉国人口的宝地,只要中枢没有毛病就绝对不会分封出去。   其实就算是中枢愿意将阿三这边的产粮区分封出去,身为臣属得是心多大才敢受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可是围绕着诸夏的历史,多少人就是太自不量力才落个悲惨下场。   “那些家伙不愿意再等了?”桓温说的是那些个使节团:“从出发,又到这边耽搁,的确是过了七八个月了啊!”   主要是波斯人真不想等了,他们认为汉国与笈多王朝的这一场战争的胜败根本没有悬念,就算是汉军失败一次两次又能怎么样,只要汉人抱定决心是一定能灭掉笈多王朝。   罗马人对波斯人的看法很认可,正在发生的战争分明是汉军能经得起一再的失败,可本土作战又是保家卫国的笈多王朝可不是那么经得起一败再败,那是国家综合实力本身就决定了的事情。   “可以让他们再等等。”袁乔才不在乎异邦使节团有什么想法或决定:“沙摩陀罗笈多最快十二天之内就会抵达战场。”   在很久以前,汉人就有了“非壮无以重威”的说法,不仅仅是能在建筑物上面给予异族最大的视觉震撼效果,展现军威也是其中最有效的一个方式。   “一直没有动用火器,就是专门给沙摩陀罗笈多预备着。”桓温想起军中那一百一十门各个口径的火炮,还有囤积起来的炸药包和火药,内心就忍不住美滋滋。他想到什么似得嘲讽:“那些家伙只看到我们的小打小闹,估计觉得挺没意思,哪里知道这正是一支军队真正的精华体现。”   能够按部就班就代表控制着战争的节奏,以自己决定的推进速度压着敌军痛打代表着掌握绝对优势,军队又能够按照指挥中枢的命令干好每一件事情,恰恰就是精锐部队的证明。   精锐还真不止是体现在侵略如火方面,稀里哗啦又摧枯拉朽地消灭敌军,打顺风战的时候任何一直军队都能办到,可是又有多少支军队能够办到以完全掌控节奏的方式来控制战争进度?   十二天对于一场已经进行了三年多的战争来讲时间并不长,对于交战状态下主战场的阿三一方则是度日如年,他们着实是受够了一直挨射。   代表笈多王室的王旗出现在主战场二十里范围之内的时候,原本一直在阿三背后游弋的汉军骑兵做出了收缩动作,正面战场的汉军也停止了一系列的军事动作。   沙摩陀罗笈多带来了三十万的军队,更远的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阿三部队正在开拔而来。   就是到现在绝大多数的阿三都还没有搞明白汉人为什么来打自己,他们无数个日日夜夜不断思索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汉人,可仔细想了下来误会是有,但没结死仇啊!   殊不知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压根就不需要结仇,甲国看上了乙国的美好江山,打得过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杀过去了。   “只要汉人不再增兵,我们这一次至少是能够逼和他们。”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这个笈多王朝的财政大臣比前一年看上去更加的衰老,那是战争不但让笈多王朝流血,金币也是哗啦啦地流出去:“我们经过无数次的讨论,就算是能够将登陆的汉人驱赶下海,他们还是能够第二次、第三次……登陆到我们的国境。”   沙摩陀罗笈多在笈多王朝的历史上是一名英明的君主,已经发生的将国土面积扩大原来的三倍以上就不说了,要是汉人没有过来搅局还会继续扩张下去,阿三的历史上少不了会有一个“千古一帝”的称号。   关于笈多王朝和汉国的差距,沙摩陀罗笈多看得比谁都清楚,先不谈悠久历史上关于汉人强大的记载,当前是汉人有着强悍到令人不能理解的海军,笈多王朝的海军却是全军覆没,一方想来就能来,一方却是连基本的海岸国防力量都没了,取得国战胜利的奢望,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不大出血的前提下保证国祚延续。   “以战促和是我们的唯一应对方式了。”沙摩陀罗笈多要说甘心是不可能的,但他很清楚只有这个解决方法:“我们拿出了所有的实力,与之对战的汉军可能仅是汉帝国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不能奢望更多了。”   “王子殿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说的是沙摩陀罗笈多的长子旃罗罗:“一旦这一战打完,他会前往汉帝国作为人质。”   沙摩陀罗笈多有很多很多的子女,不过任何国家或民族其实都是遵循长子继承法,旃罗罗就是现任的笈多王朝太子。   “是的,汉人有质子的文化,旃罗罗去当人质是最大的诚意。”沙摩陀罗笈多可不止安排了旃罗罗这么一个人,他可是听说波斯人和罗马人安排了数千佳丽:“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更不用考虑各个贵族的感受,只要长得漂亮都是送往汉帝国的人选。”   罗马人和波斯人已经出名了,他们选了那么多美女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了,只要不是消息太闭塞的国家,或多或少已经知道罗马人和波斯人为了巴结汉天子都干了什么事。   嘲笑罗马人和波斯人的现象当然是存在,可是没人能否认罗马和萨珊的强大,他们需要思考连罗马和萨珊面对汉人都那怂样,自己一旦碰上汉人该怎么个应对方式。   “臣明白。”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是真的明白:“只要能保证国家继续延续下去,一切牺牲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第881章 致师?不存在的!   沙摩陀罗笈多来了,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而来。   属于笈多王室的八万禁卫军除了留下两万看守华氏城,其余的六万都被沙摩陀罗笈多带来,他们是三万的骑兵、八千的车兵、两千象兵和两万步兵。   另外的军队,属于刹帝利军团的部队达到十二万,有来自盟国的七万,剩下的就是贱民凑出来的武装。   刹帝利军团也有兵种区分,骑兵数量差不多是四万,一万两千的车兵,剩下的就是步兵。   笈多王朝的八个盟友,凑齐了三万骑兵,带了两千车兵,五百象兵,余下就都是步兵了。   人一满万就是无边无际,三十万人看上去就是大地之上的一片密密麻麻,别说还有马匹和其余畜力,马车和骡车什么的。   若大的平原,那么多人黑压压地开拔过来,到处都是军旗飘扬,看上去无比的壮观。   “真像是一片移动的森林啊!”马库斯从来都没有看过那么多人凑在一块行军,忍不住感到震撼:“我所知道的历史当中,只有波斯的大流士集结过这么多的军队,向战场开拔。”   冈比西斯听得脸色一黑。   大流士?不管是几世,只要是欧罗巴人提及大流士就有一段关于波斯人的黑历史。谁让波斯人的祖宗一再栽倒在欧罗巴人脚下呢?   罗马人打仗很少动用超过十万人以上的兵力,通常是五万以下就能吊打周边的蛮族。尤其是罗马人取得地中海的霸权之后,五万左右的兵力都只是与波斯人交战的时候才会用到,对付其他蛮族基本只是一个军团再配上一些附庸蛮兵。   无独有偶的是,波斯人近数十年来也很少动用十万以上的军队一次性投入到某个战场,十年内一次性在一个战场投入兵力最多的是与罗马人争夺叙利亚,不过也才堪堪八万七千,离十万这个数字还有一万三千呢。   不是罗马人和波斯人不想纠集多数军队作战,是罗马刚刚从内乱中走出来,波斯干脆就是还在内乱当中,罗马人没钱武装太多的军队,波斯人的军队需要分散在各地维稳或是镇压叛乱。   “沙摩陀罗笈多真的亲自来了。”尤利安略略有些惆怅:“赛里斯人真的要用现有的军队与那么多的信度军队打决战?”   阿三的军营那边,知道沙摩陀罗笈多亲自抵达战场之后,欢呼声是一浪接着一浪,很是有点军心士气大振的模样。   与之相对的是,汉军这边显得很安静,甚至连射箭都不射了,就是没有看到加固工事什么的。   原本与汉军对峙并交战的阿三数量有个三十多万,就算是折损了六七万也还剩下二十五万左右,新晋抵达战场的阿三军队少说也有三十万,合起来就是至少五十五万的大军,后面则是还有阿三部队源源不断地开拔过来。   “汉帝国在这里有两支常备军,六万历经百战的精锐。”克谢亚斯多多少少是要为盟友说话:“还有四万绝对不输给笈多职业兵的郡县兵,十万打起来根本不惜命的倭人仆从兵。”   克谢亚斯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更多的人感到心虚。   汉人能打在已知世界已经是公认的实事!   按照罗马人自己的说法,汉人与罗马人一对一不存在参考价值,相同兵种和没有兵器甲胄的差距,基数一千往上,碰撞起来会是汉人获胜。   波斯人则是承认一千汉军至少需要用三千以上的波斯士兵才能与之抗衡。   那么研究下来,一万名汉军士兵起码抵得上五万个刹帝利军团的士兵,贱民的话……从来就是送人头的啊!   六万汉军精锐职业兵等同于三十万刹帝利军团士兵,然后笈多王朝的刹帝利军团绝没有三十万名士兵那么多。   所以尤利安惆怅的不是汉军能不能打赢,是该怎么去面对这么强大的汉人。   烦恼更多的是波斯人,他们一方面惊喜汉人的强大,另一方面又惧怕汉人的强大。   波斯人对汉人强大的喜欢是,一旦拉上汉人一块与罗马人过不去,是不是能分分钟吊打罗马人?   同理的是,强大的汉人要是不愿意与波斯人做朋友,哪怕汉人没有与罗马人勾结到一块去,不管罗马人还是汉人都能吊打波斯人啊!   克谢亚斯发现了什么,惊讶地说:“有手持笈多王旗的骑兵队过来了,应该是笈多国王邀请桓温将军阵前谈话。”   尤利安面无表情地说:“沙摩陀罗当上国王之后一直在进行扩张,打下了本国三倍大的疆土。”   那支阿三骑兵心很大,直接靠近到汉军营寨百米左右才停下来,完全没想过要是汉人这边不讲究直接射箭会扑街的问题。   很快汉军这边做出了反应,一支与阿三骑兵相同数量的骑兵出营而去,双方相隔五米左右进行递话。   “能够将弱小的笈多治理成强国的沙摩陀罗,他不会看不清现实。”尤利安幽幽地看着远方迎风招展的笈多王旗:“他一定是在思考怎么体面地结束战争。”   作为一名欧罗巴人,从来都不排斥打不过就先认怂,苟上一波慢慢发育,只要能够存在下去,那么代表着一切还有可能。   尤利安是以欧罗巴模式的思维在代入沙摩陀罗笈多的角色,他思来想去笈多王朝真的就只有先认怂这么一条路能选,死磕是绝对死磕不过汉国的。   有一点是尤利安所不知道的,沙摩陀罗笈多还真的就想要先苟上一波,连理由都已经找好了,按照汉文化的修饰就是“能伸能屈”或“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阵前递话的两波骑兵先后各自回应,没有多久之后阵阵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在两边的营地出现。   汉军正面战场的各处辕门被打开,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有序出营。   笈多王朝那边就显得很凄惨,营寨什么的早就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压根就不需要特别走军营大门,到处都能提供士兵出去营区。   排兵布阵什么的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花多少时间完全取决于是要摆布出什么样的阵型,作为旁观者的尤利安、克谢亚斯等等异邦来客,他们是用欣赏的角度在观看双方的排兵布阵。   大约是耗时一个半小时左右,汉军这边率先排兵布阵完毕,步军是列阵在中央,两翼是骑兵。   “那些东西是什么?”弗拉维斯手指着一些被木板盖着的大家伙:“看模样连马匹拉动起来都非常吃力,毫无疑问不管拉的是什么都很重。”   汉军的步军阵型核心稍微靠前的位置,约有近百个看上去长方形的大号木板箱,每个相隔五米左右,被排列成了前、中、后的三排,尤其是它们的不远处全有堆起来的箱子,还有一些圆滚筒。   弗拉维斯自然是没有得到答案,怀疑是藏了床弩之类的远程器械,就是奇怪明明营盘内都那么多的床弩、车弩、投石车,为什么要特别在更前方的地方布置。   笈多王朝那边还在忙着排兵布阵,也不知道阿三们是在炫耀还是震慑,中央前排一溜溜的就是看去体格非常庞大的战象,偏偏都还将大象表皮刷成了白色,又是套上了藤甲、金属甲、皮革甲之类的防具。战象背上装人的战塔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本来就那么,看去就是华丽丽的款式。   “至少两千战象!”冈比西斯表情非常的严肃:“仅是这一支战象部队,足以横扫周边任何一个小国,就是我们碰上都会非常麻烦!”   罗马人已经很久没有和战象部队打过交道,作为贵族子弟却是对一些罗马历史必须学,了解罗马历史上也没少遭遇战象部队,几乎每一次都是打得异常艰苦才获胜。   “亚历山大大帝远征东方就了遭遇信度人的战象部队才失去继续东征的信心。”马鲁斯有希腊人血统来着:“压力山大大帝碰上的战象只有数十头,他的士兵就不愿意再打下去了。”   笈多王朝摆出来的可不止战象部队,战象部队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战车部队,两翼则是数量更多的骑兵,单纯以阵容来看的话很是华丽。   战场之上鼓声、号角声、象鸣声、马嘶声彼此起伏,桓温骑跨在雄峻战马之上被亲卫骑士保护着缓缓向前,与之相对的是沙摩陀罗笈多站在战塔上由战象驮着被保护着也在向前,两人相隔三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来自遥远东方的汉人将军,你们给这一片大陆带来了流血,也终将自己的鲜血洒在这一片土地上。”沙摩陀罗笈多注视着桓温,劝告道:“回去吧,你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有专门的翻译在场,会很大声地将对话翻译出去。   沙摩陀罗笈多说完的时候,先是他周边的亲卫大声欢呼,随后就是战场上所有的阿三都欢呼起来,让翻译为难自己的翻译到底有没有让桓温听到。   桓温就是来确认沙摩陀罗笈多亲自到了战场,还特别靠近了战场前沿,其实是不在乎对方想说什么又说了什么。   “说完了?”桓温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笑容,对沙摩陀罗笈多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根本不给沙摩陀罗笈多反应的时间,调转马头喝了声“驾”,利索地向回驰骋。   沙摩陀罗笈多真的是愣住了,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负责任的亲卫就大喊着赶紧回去。   另外一边,被木板挡住的火炮早就显露出真身调整射角,桓温是一边往回驰骋着,一边挥手大吼:“开炮,开炮,立即开炮!” 第882章 天子万岁!!!   “开炮!”   先是一声巨响,随后就是连续的响声,青铜炮不断开火使地面产生了一连串的震动。   战场之上,听到动静的阿三下意识就产生了“青天白日竟然打雷”的困惑感,然后就是听到尖锐的呼啸之声。   炮弹经过一段时间的激射落了下去,它们有些是在半空中就爆开,一些则是落到地面炸开,一瞬间排成队列的阿三之中发出了连串的爆炸声,还能看到人的肢体被炸得四处乱飞,以每一个爆炸中心点被清出一片空白区。   可以看到一只被炮弹直接命中的战象,它被集中的第一瞬间连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僵直地倾倒在地上,炮弹是直接进入了它的肚子,大约是那么零点几秒之后,战象的肚子又在零点几秒之内完成鼓胀爆开的画面,血和肉被爆炸卷向四周,其中还有破片也跟着激射,扫过去带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就算是没有直接被命中,巨大的动静让本来就对声音无比敏感的战象和战马发狂了,原本排得相对整齐的战象,别说是坐在战塔借由牵着耳朵的绳子进行操控,发狂之后的战象才不管耳朵会不会被扯坏,它们只剩下下意识的摇头晃脑和横冲直撞。   沙摩陀罗笈多很荣幸地被至少二十门青铜炮专门针对,一片连续的闪光之后,等待烟雾散去那边只剩下一地的残尸,那一头原本看着很是威武的大战象直接成了数节,可以想象人会是什么下场。   一百一十门各个口径的青铜炮第一轮发射完毕,炮兵忙碌着进行清理炮膛和装药、装弹,会再耗费约五分钟左右才有下一轮的开炮动作。   挨炮的阿三,死了的就算了,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懵了。他们的大部分士兵炸毛了地乱窜,战象和战马更是发狂地在“犁”来又“犁”去。   作为旁观者的国际友人,他们全是张大嘴巴看着挨炸之后的战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和茫然,许多连流口水了都不知道。   “这……这……这……”柴尔德满脸的呆滞:“这个就是传说中天神的武器?”   柴尔德是基督教的大主教,以前对于传说中汉人拥有属于天神的武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认为那是一帮被汉人忽悠瘸了的笨蛋在胡说八道。   什么天神,什么神灵,身为神职人员才真切地知道不过是人幻想出来的,或是用来使人向善,可以用来震慑罪恶,自然也能用来发家致富,总归来说没有拿出“祂”真正存在的证据,那就是不存在的。   现在,柴尔德有点相信世界上是有天神的存在,要不然真的无法理解人怎么能制作出那样的武器。   “火……炮!”尤利安早就听过火炮的存在,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威力比西塞罗描述的小了一些……”   他们还有闲工夫能够各种品头论足,阿三那边却是彻彻底底的炸窝了。   除了汉人这边能确定沙摩陀罗笈多在第一轮炮击中被定点清除,阿三那边只有少数一直关注的人察觉到。   那可怜的家伙,一直存在于各种情报纸面上,出场只露了两次脸,竟然……领便当了?   实际上阿三也没有那个功夫去管沙摩陀罗笈多究竟是生是死,谁都被吓懵了,不但是突然挨炸吓的,战象和战马全部发狂乱窜,麻溜点躲避践踏是很正经的事情,大多数人暂时没空去思考别的。   阿三用来排兵布阵装点场面的部队约是七万左右,就算是汉军动用了一百一十门火炮,能够轰击的面积也是有限得很,死于第一轮炮击之下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人,可是战象和战马乱窜,还有阿三们自己推挤践踏,仅仅是三分钟左右就永远闭眼了将近四千人。   桓温回到本阵,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兴奋地吼:“发信号,点火炸他娘的!”   当然不是去点青铜炮的引信,刚刚开完火的青铜炮还在进行装填做业。   超过百面的巨大牛皮鼓被鼓手抡着巨锤狠狠地敲动,整齐的捶打声让战鼓发出了巨大的“咚——咚——咚——”震天响,将一切杂音都给掩盖了过去。   “赛里斯士兵……”尤利安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要趁势冲锋了吗?”   并不是,是桓温下令发出信号,传递给一些躲在地底下的倭人仆从军。   昏暗的空间之中,不止一个倭人仆从军听到了原先约定好的信号,他们拿出了火折子,吼嗓子“天子万岁!!!”,火折子点燃了导火线,导火线连接着粗大的木桶,木桶不止一个!   战场之上的阿三停不下来的继续乱窜,汉军却是一点趁机发动冲锋犁庭扫穴的模样都欠奉。   “我们为什么还不冲?”   “问那么多!只需要等待冲锋的命令就好了。”   依然列阵静立的汉军将士,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火炮发威,今天这个还算是小场面,以前参与燕地之战那种火炮齐鸣和投石车抛炸药包一块炸的场面才叫壮观。   “我怎么听到了闷响?”   “呃,是不是错觉,怎么地面在动!?”   地面确实是传出了大范围震动感,随后是远方传来了超级大的爆炸声,先是一声,随后又是一声,爆炸声响成了一片。   尤利安的视野是这样的,他也是先听到了闷闷的敲击声,仿佛是被敲击了心灵,随后是站立的巢车发生了颤抖,没来得及想好是不是要下去躲避一下,视线的前方土地很突然地裂开,爆炸声中沙土、石块和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狠狠地抛向了天空。   每一个突然隆起又发出剧烈爆炸的地面,事先都有一个倭人仆从军在点燃火药桶前吼嗓子“天子万岁”,一个个还是那种心甘情愿又万分荣幸的心情。   那是汉军在撤出阿三营区前的布置,由于没有遥控这种操作,只能是由人去点燃火药桶。   桓温不是干不出让汉人去进行这种必死的操作,别说是让汉人去点火药桶来个与敌同死,必要的时候下令数百上千成万的汉人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军中不是有倭人嘛!   大概是三十八声的巨响,地面上也出现了三十八个大到夸张的地陷,炸死多少人完全无法算,原本吵杂的战场却是安静了下来…… 第883章 公私两不误   主战场也不是绝对的安静,是刚才的爆炸声着实是太大了,现场的人先是听了那超级大的爆炸声,对于音量小一些的声音失去了敏感度。   更多离爆炸点太近身上没少个零件的人,他们耳朵在向外流出血水,甚至鼻孔和口腔也在不断淌出鲜血,脑袋一阵阵的嗡鸣,手脚止不住地发软,一个又一个像是喝醉了那样乱转圈。   随后,有一个人呕血先翻着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像是推到了多米诺骨牌那样开始出现大量倒地不起的人,就是那么成片成片像割麦子那样倒下了一大堆人。   青铜炮开火的声音再次出现,落弹点却是换成了阿三的营区腹地。   从高空向下鸟瞰俯视,战场前端的阿三早就乱成了一片,混乱快速地蔓延向后方,整片大地上到处都有乱闯乱窜的人群。   汉军新一轮的炮击来临,分布点其实非常散,架不住原本恐惧却不知道前方发生什么事的阿三终于看到炮弹爆炸的画面,那种被炸中就是尸骨无存的场面着实是太吓人了,再则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造成这种惨况,只知道更加害怕地乱窜起来。   “持续延伸炮击,一直打到射程可及的最远处。”桓温做出侧耳倾听姿势,微微能够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呐喊之声:“其余几个方向的部队应该会很顺利。”   他们本来就抱定要一轮炮击干掉沙摩陀罗笈多的目标,很确定不管沙摩陀罗笈多有没有被炸死阿三都会乱起来,肯定不会只安排部队从一个方向展开攻势。   汉军摆在战场正面的只有三万士兵,军阵正中间一万六千名步兵,左翼四千骑兵,右翼一万骑兵。   战场正面的这种步阵就是明摆着一点,一旦真的发起攻势,就是选择右翼为主要进攻方向,右翼的骑兵会像是一把被挥击出去的镰刀那样,以半圆形的攻势粉碎任何挡在进攻路线上的敌军。   步军肯定是会有紧跟其后的部队,他们是负责右翼骑兵没解决干净的残余敌军。这种活干起来没有半点难度,骑兵冲过去之后没死的敌军士兵会处于一种既懵逼又惧怕的精神状态,不会遭遇到多么坚韧的抵抗,很容易就能瓦解敌军的战斗意志,基本上就是不断地俘虏再俘虏的做业。   左翼的骑兵会变成打杂选手,却不代表他们不重要,甚至可以说重要性一点都不输给作为主力的右翼袍泽。他们的指挥官需要有敏锐的战场观察能力,捕捉到敌军可能汇集起来形成抵抗力量,呼啦啦驱马冲过去击散,一次又一次瓦解掉敌军可能形成的聚拢,为胜局奠定最坚实的基础。   除了正面战场的兵力之外,营盘里面早就在源源不断地涌出部队,他们在直属军官的率领之下赶路再赶路,或是大队直扑阿三的营地,也可以是根本不管这边的阿三迂回到其它位置。   汉军并不是所有的兵力都在主战场的营地之内,很早以前就有骑兵在外围战场游弋,他们一直都在骚扰阿三的后勤补给线。   “一次歼灭这支敌军,沿途的敌军可以暂时不用管。”桓温已经回到军帐之内,他身为这场战争的总指挥官需要做的是坐镇纵览全局,不是骑在马上冲锋厮杀:“敌酋尸骨无存,我们需要……寻找更好的献礼了。”   桓温一直都没有忘记要在天子称帝仪式上献俘,不是没想过生俘沙摩陀罗笈多,但是会给这一场决战增添很多不确定因素,只好“忍痛”给轰杀至残渣。   在沙摩陀罗笈多众多的子嗣中挑选一个作为新王?这样的事情桓温当然不会傻乎乎明明白白地干,但是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阿三顺着他的意志去做。   或许根本不用桓温多去插手?国战之中的阿三肯定明白战时不能没有国王的道理,得知沙摩陀罗笈多的死讯就自己给办了。   袁乔并不在中军大帐,甚至很多高级将领也根本不在,大战之时谁都很忙。   记录桓温军令的是军中赞画,去找人执行的则是执戟郎中。   这个郎中可不是宋、元、明、清给人治病的,中枢的郎中属于中层官员,还是那种没有明确文武界线的官职,他们虽然是中层官员,可是在职权上一点都不轻,个别的郎中职权甚至高于一郡太守。   执戟郎中则是属于军中职权可高可低的职位,往低了说就是守卫中军大帐的武士,还带有“生活秘书”的责任。往高了说执戟郎中则是助理的角色,被看重的执戟郎中甚至就是一名“顾问”。   秦末时期的韩信就当过项羽的执戟郎中,不止是韩信当过执戟郎中,其实很多名将在没打出成名一战的时候也基本当过执戟郎中这个角色。   韩信出身微末,没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兵书,甚至可能都不认识字,就是在给项羽当执戟郎中的时候接触到军务,并伴随项羽南征北战积累了足够的带兵理论,所以说执戟郎中之中也是英雄辈出。   冉闵的长子冉智和纪昌的八子纪良,两人就是桓温的执戟郎中之一。   另有一些原属于东晋小朝廷国之重臣的人,他们但凡有能力也是将自己看重的后辈塞进桓温所在的征南幕府当执戟郎中。   作为一名执戟郎中,一来可以就近在将军身边学习,逮住机会也能带兵立功。因此执戟郎中这个岗位的存在,其实就是个鱼跃龙门的职位。   桓温一连串的命令不断下达,不过也是在按照事先做好的方案执行罢了。他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命令,环视账内一圈发现执戟郎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桓温只是扫视了一圈,没有马上回应那些满是期盼的执戟郎中:【这些小辈一直以来都很乖顺懂事,他们的长辈既然相信我,是不是应该给予立功的机会?】   桓温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转,很快就有了决定,天子称帝在即,分封也要落到实处,到时候少不了是要有人帮自己说好话,不坏事的前提下善缘是多多益善啊!   得到命令的执戟郎中们,嗷嗷叫就冲出了军帐…… 第884章 深深的恐惧   “这就是火药的威力吗?”克谢亚斯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太……太可怕了!”   “我果然是太年轻了!”尤利安能感觉自己的小腿肚一直在哆嗦,是双手把住护栏才很努力地站着:“的确是太恐怖,太可怕了!”   这一帮国际友人,他们是很久很久才从震惊后的失神中醒过神来,很多人是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却是谁也没觉得瘫倒在地或是跪下是件丢脸的事情。   他们当前在看的是汉军出击的画面,轰鸣的马蹄声震天响,太多的骑兵驰骋卷起了漫天的灰尘,其实是看不太真切战场上的状况。   “我原本以为那些庞大战船和弩已经是近乎于是天神教导才能制作出来的造物……”弗拉维斯扭曲着一整张脸:“赛里斯人掌握了庞大战船的制作工艺,弩那么神奇的武器也能成批列装,现在又看到了火药的威力!”   好好瞅一瞅看一看,战场上那三十八个巨大的坑就是证明,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刚才那种好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的土石升天场景。   他们看是看了,可是有限的知识和认知范围之内,真的想象不出汉人是什么思维才能有研究方向,偏偏还真的给制造出了如此威力的武器。   “汉人无敌,举世无敌!”阿里从今以后就是光明正大喊起汉人爹地是一点都不会觉得羞涩,相反会觉得极度骄傲:“天子果然是在世神,是世间唯一的神明!”   慑于汉人兵峰,没其它路好选只能当儿子的其余诸国,他们现在的真实心情就是庆幸。既是庆幸汉人不用火器就那么强大,也庆幸自己脑子果然没智障,早早就选择认爹,要不真惹怒了汉人爹地,是不是也要享受一下尸骨无存的下场?   那一刻,见证爆炸场面的汉之属国阿三,他们不管之前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反正是决定丢弃之前的信仰,婆神什么的反正是没见过施展威能,汉军已经搞出只有神明才能弄出来的神迹,转为信仰汉之天子是不需要犹豫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看到汉军出击之后,任何汉军所至的位置,敌军不是被碾成渣渣,就是丢弃武器投降,且不管信仰什么的,仅是汉军那么轻松惬意正在摘取胜利的果实,他们也会坚定给汉人当乖儿子的决心。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已经对视了很久很久,两人没有对话上哪怕一句,却是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太多。   没有使用火器的汉军就已经展现出绝对强大的一面,他们都是属于国之重臣,大体该是明白自己国家的实力和军队的战斗力,之前若是觉得发狠拼命还能与汉人抗衡,见识到火药威力之后心是基本凉透了。   “反正……”克谢亚斯异常干涩地说:“我们的既定国策就是与汉帝国做朋友。”   尤利安知道波斯人是彻彻底底地害怕了,谁让汉人与波斯人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似乎双方还在商讨从东西两边打通陆上交通的事情?   “你也别幸灾乐祸。”克谢亚斯此时此刻是无比的玻璃心:“别忘记汉帝国能从大海直接抵达君士坦丁堡!”   尤利安发誓自己并没什么幸灾乐祸,有的就只是害怕!   这个时候王猛出现了,他是一身全副武装的打扮,骑着一匹看去无比雄峻的战马,到来之后也没下马。   “我军已经全面展开攻势。”王猛看着急匆匆聚拢过来的国际友人,主要是对罗马人和波斯人讲话:“你们可要就近观战?”   那些从头到尾连眼角斜光都没让王猛瞅一瞅的国际友人,他们自王猛出现后就是保持着一脸的谄谀,有的是“爸爸虐我千百遍,我依然深深爱着爸爸、尊重爸爸,听爸爸的话”的无限决心。   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几乎是窜地冲出去,利索地跪地趴在地上用膝盖走路,“蹭蹭蹭”地来到王猛边上,也不怕被战马一脚踢死,伸出双手挽住王猛踩在马镫的腿,对着满是灰尘的靴子不断地亲吻。   王猛本来是下意识要踹,是极力忍着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自上而下看着这个在吉塔拿多之战第一个愿意合作的阿三婆罗门。   “尊贵的、值得万般尊敬的、我愿意付出所有侍奉的……”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张嘴就是一连串能腻歪死人的敬语,看到王猛细微的蹙眉举动,赶紧说正事:“作为天子最卑微的奴仆,小人认为之前做的远远不够好,恳求代表天子的您给予弥补的机会。”   王猛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换来的是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那一脸犹如菊花绽放的脸。   “天子最卑微的奴仆,能够侍奉天子的军队是荣幸。”米萨普·库德劳斯·迪让·汗·可斯汉哪来这么多修饰词啊?他报了一连串的物资名单和数量,眼巴巴地看着王猛期望得到一言半语的认可:“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王猛其实是觉得很可以,正思考要不要顾着一点吃相,余光却是捕捉到一串串的人影扑过来,远远地就给跪下去,小膝盖蹭得那个叫利索,就那么“蹭蹭蹭”来到自己坐骑边上,很是懂事地排队,然后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吻自己的靴子,报上要敬献的物资名单和数量。   如果说王猛一开始是讶异还带着一丝丝的羞耻感,一个两个……之后就习惯下来,并且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他现在是天使,虽然背后没有一双翅膀,可是非常之有资格代表刘彦……乃至是整个汉国,接收来自这些卑微存在的效忠。   王猛的记性一直很好,算数也是非常的不错,默算了那么一下下,敬献的人一圈数量报上来,哟呵……三年的出兵费用竟然就有了?   罗马人和波斯人是待在边上旁观。   他们之中身份地位越低的人脸上的表情就越精彩,少不了还有鄙夷和嘲弄。   身份地位到了一定高度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存在鄙夷或是嘲弄,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重。 第885章 心态老复杂了   主战场之上,汉军以及所属仆从军、奴隶军正在成批成批地收拢战俘,阿三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少麻烦,倒是战象和战马惹出了不少的幺蛾子。   一帮国际友人是徒步行走在战场,他们人数非常多,得到汉人允许之后分散开去,各自去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尤利安已经站在一个巨坑边上很久很久,呆愣呆愣地看着深度约有十三米左右的巨坑,时不时皱一下的眉头代表着正在想糟心事。   空气中有一股很怪异的味道,是血腥味混杂着一种尤利安从来没有闻过的气味,稍微分辨一下觉得有些呛,再仔细地品一品会闻出一种焦了的焦臭味。   巨坑就真的是巨坑,一个个深度至少是十三米以上,最大的范围大约是八十米方圆,全是成为一个漏斗的环形凹陷状。   在每一个巨坑的边上都会稍微隆起一个像是火山口一般的圆圈,那是爆炸之后土壤被积压着升高,爆炸中心点的土石升天之后也再次落下来。   爆炸之后,处于爆炸范围内的人不是被蒸发就是不知道被抛到哪去,反正是别想在坑里看到任何一具完整的尸体,要是认真找一找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硬邦邦的肉块或是碎骨头,更多的人体组织是与泥土混到一块去了。   巨坑边上的两百米范围之内,一眼看去就能看到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这些尸体基本上是有一个共同的症状,口、鼻、眼、耳都有往外面冒出血水的痕迹,身上却是看不到什么伤口,分明就是被爆炸给震死的。   “尤利安。”弗拉维斯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前呼唤了一声,见尤利安没有回应就走近过去:“看出了什么吗?”   尤利安转头看向弗拉维斯,目光却是显得有些呆滞,思维也是略略迟钝,下意识问:“什么?”   弗拉维斯很能理解尤利安现在的状态。他刚才也去了另外一个深坑,同样是站在边上发了很久的呆,说不上来有什么感悟,只知道能够制造出这样威力武器的汉人太可怕了。   害怕之后,弗拉维斯下意识就思考了一下罗马的未来,更多的是思考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未来。   之前认知的世界随着汉人的出现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不及时摆正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好运一些就是面临着被时代所淘汰的下场,倒霉的话就直接是真正地被淘汰。   前者的淘汰讲的是跟不上时代面临衰弱,可至少家族还能继续存在下去。   后者的淘汰?必须搞清楚汉人的思维方式和社会价值观,要不然什么时候得罪汉人都不知道,不用汉人亲自动手去灭某个家族,只要汉人愿意漏出一些好处,有的是家族愿意代劳。   “阿三彻底崩溃了。”尤利安甩了几下脑袋像是要将杂念甩掉,整理一下思维接着往下说:“五十五万人没有像样的抵抗,汉军俘虏他们比俘虏猪还容易。”   人想抓住猪其实并不那么简单,可是对心理完全崩溃的败兵俘虏起来就容易多了,那是败兵会很配合地被绑起来进行驱赶,依照本能行事的猪却是只能追着逮。   所以就能经常在某一场战争听到一句台词:就是XX头猪,让XX军去抓,都比你们这些比猪都不如的玩意耗时多。   一队汉军步兵压着俘虏从两人身边走过,细微地观察汉军士兵军服上面的番号,是属于南边郡县的郡县兵……也就是来自南方的徭役兵。   “十个人押送至少一千的战俘……”尤利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看斗志昂扬的汉军士兵,再看看那些满脸惊恐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战俘。”   他们现在已经不再称呼汉国为赛里斯,也不会再称汉人为赛里斯人,只用了很官方的名称,称汉帝国和汉人,军队自然就是称呼汉军。   之前罗马人用赛里斯这个称呼,是他们对遥远东方的国家(种族)印象最深的就是丝绸,同时也认为能代表国家(种族)的也仅是丝绸,说白了就是没打从心里尊重(惧怕)。   现在不一样了,汉人根本不需要有其它的标签或是别名,汉人就是汉人,国名称呼汉帝国甚至都还无法完全体现出自己的尊重(惧怕),像是已经成为汉国藩属国的那些阿三都改了个中央之国的名字。   中央之国,说的就是世界的中心,也能解释为天朝上国,总之就是承认汉人的国度无比的高大上,为世界唯一霸主国。   “汉军留在战场收拢战俘的士兵不会超过一万。我看了一圈留下的大多是汉帝国的仆从军,数量在三万至五万人之间。”弗拉维斯视线看向了遥远的东北方:“他们的大军已经开拔,很明显是向新一个目标华氏城而去了。”   “汉帝国的确有这样的底气!”尤利安指着那些被十个汉军押送却无比配合的千多个阿三战俘:“现在就算是战俘重新获得武器,他们也不敢再对汉人动手。”   “是啊!”弗拉维斯点头说道:“他们已经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真正的恐怖,不止是现在,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再与汉人为敌了。”   视线更远的远方,目光所能及的视野范围之内,成群的阿三就是在少数的汉人或是倭人仆从军的看押下,被分别送往不同地点的战俘营关押。   战俘营还是现成的,根本就是阿三之前立起来的营地,差别就是汉人阵营这边的奴隶军正在修起隔离用的篱笆墙。   “我们实在太幸运了!”   “是啊,早早就选对了主人。”   “你看看他们,好像是灵魂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眼神里面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我们主人的主人的主人……最终的主人就是天子,是在世的神明,任何与之敌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干完活之后,我们再一起礼拜天子吧!”   “必须的!”   一样是阿三,身穿汉家款式粗麻衣和短裤衩的阿三一个个满脸的庆幸和幸福,穿着笈多王朝军服的阿三则是满满的负能量。   一场轰轰烈烈又十足壮观的爆炸之后,归属汉国这一阵营的阿三来了个信仰大变更,现在问他们谁是婆神、谁是佛,他们会茫然地摇头表示不知道,问信仰的是谁就骄傲地说是天子。   为汉人干活的阿三,他们不但有着庆幸和幸福的想法,甚至会产生一种“我的主人很厉害,所以我也很厉害”的思维方式。   比较简单的体现就是,有些奴隶军得到临时看押俘虏的指令,十来个奴隶军就敢凶恶地盯着数百上千个战俘,一旦战俘有点什么不对劲也敢冲上去就是一顿揍。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主人牛逼,自己也就很牛逼。   阿三有这样的转变就对了,从古至今(包括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一个“主人牛逼我也牛逼”的种族,一旦寻找到觉得很牛逼的主人,他们甚至会比主人表现得更为牛逼,怼天、怼地、对空气……这是基本操作!   英国人在征服阿三之后,对阿三的评价很是直接,认为阿三就是一个不能缺少主人的种族。阿三为自己而战的时候是各种逗逼事都能干得出来,同时也十足的缺乏对勇气的持久,但要是有个牛逼的主人可以为阿三撑腰,阿三将会瞬间变成浑身充满了力量的圣(狗)斗(腿)士(子)。   “蒯,那些家伙在乐呵什么?”   “别问我,没见忙着呢。”   “怎么一天的时间不到,觉得他们……怎么说?”   “变得很奋发向上?”   “对,就是这个说法!”   蒯的全名叫楚蒯,身为汉军一小卒,还是服徭役刚刚登陆阿三大陆不到两个月的小卒。   与之楚蒯说话的叫余盛,同样是服徭役的郡县兵,只不过因为能打被安排了一个伍长的职位。   楚蒯识字,临时被安排了一个记录收押战俘数量的活,相反是身为伍长的余盛不识字。   在这么一个年头,识不识字很重要,别看余盛现在是伍长,可是识字的楚蒯未来的前途绝对比余盛光明得多。   “那些要求与之身份地位相匹配待遇的战俘怎么处理?”楚蒯说着看向了左侧,那里站着数十个穿着光鲜的战俘:“上面没交代这个啊!”   大约是三十来个一看就是刹帝利的阿三,他们的精神状态要比普通的阿三好上一些。   所谓的好上一些其实也没好多少,指的是他们至少会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比如能不能抱上汉人的大腿亲切地喊声:爸爸。   说起这个余盛就郁闷,他觉得自己的军侯的手气也太臭了,得是多么的倒霉才会抽到留守的签。   “别奢望盛能去问。”余盛无比惆怅地看着怎么收押都还有更多的战俘:“屯长就更不会去问,现在谁都没敢触军侯的霉头。”   楚蒯同样露出了惆怅的表情:“真羡慕那些能够出征的袍泽,跑一圈回来,能分的战利品比我们多,要是遇到抵抗的阿三说不准还能砍几颗脑袋,爵位可不就有了,表现勇猛了都有机会被吸纳进入常备军。”   余盛下意识就捂向了心脏的位置,他感觉自己的心好疼,忍不住还会一酸一酸,心情老复杂了。 第886章 自立为王只在一念之间?   平原大决战之后,远赴阿三大陆征战的汉军,像是要把憋了数个月的闷气全发泄出来那样,开始进入了狂暴模式。   桓温的应对方式非常直接,俘虏之中属于各地的贵族麻溜地挑出来,接下来就是军队分批开拔干活。   愿意合作的阿三贵族自然是能留下小命,甚至还能得到不错的待遇,视配合程度还能继续对着同为阿三的人种作威作福。   不愿意合作的阿三贵族暂时也没有刻意为难,人是一定要让活着,什么时候把财产全搜刮完了,基本是能挖个坑埋了。   历经大变之后的阿三贵族,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与汉人的差距不是砂砾和大山,是砂砾和太阳的个头比对。   要只是弱了那么一点点,是个人输了都会觉得不甘心,可要是自己使出浑身的实力,却是被一指头摁在地上蹂躏,就算是神经再坚韧的人都会无法控制地精、神、气全泄了。   战事的进展远比桓温事先预料的还要顺利,有了被俘阿三贵族的合作,再则是汉军也的确不是阿三所能够抵抗的,汉旗所到之处基本就是接收城防和安置降军。   哪怕是有城池选择抵抗,一般是调来青铜炮……或是干脆埋上炸药包,“轰隆”那么一声过后,城头的旗帜就算成了汉旗。   “战争……是越来越无趣了啊!”桓温一脸的无敌寂寞,无视掉袁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本土也制作出了火枪,只是还要一再改良?”   袁乔不搭桓温的茬,也不知道关于火枪消息,他毕竟级别有些不够,是说:“征西将军已经率军越过都赖水(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塔拉斯河)。”   “是啊……”桓温摸着下巴微微地感慨了那么一下下:“都已经打穿古大宛,进入匈尼特人的地盘了。”   那可是大宛呢,先汉军队所能向西最远的地界,自东汉崩溃之后,别说是汉军了,汉人也是很久没有出现在那一片土地上。   时隔数百年之后,当代的汉人终于又去了,还比自己的祖先走得更远。   “我们更厉害。”桓温不是刻意去和谢安比较,纯粹就是心情很爽:“不算之前的热身,仅是一个半月就横扫笈多王朝,现在连华氏城都拿下了。”   其实汉军也没真正完全控制笈多王朝原来的所有疆土,一些地方还是处于笈多王朝贵族的实际控制下,笈多王朝西部也有相当的土地被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攻占。   笈多王朝的崩溃太突然了,先是沙摩陀罗笈多战死疆场,超过六十万的大军被汉军全歼,华氏城的笈多王室正在挑选新国王的时候汉军兵临城下了。   华氏城被汉军围了起来,并不是汉军一抵达就进入攻城模式,主要是桓温需要笈多王朝的新国王上任。   笈多王朝的西部军队,他们是从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知道自家国王死掉的消息,一开始其实是不信的,派人回去华氏城,一路上看到的是汉军轻轻松松接收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也证实了沙摩陀罗笈多死掉的消息,进华氏城是没有可能的,倒是将一路上的见闻给带了回去。   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捡了天大的便宜,虽然还是费了点劲,但却是办到了以往办不到的事情,各自轻轻松松扩土数百里。   “我欣赏他们的勇气。”桓温近期似乎是有些膨胀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般,呢喃:“我正努力地约束自己,连华氏城都没有进去,要不然其实很想参观一下笈多的王宫,听说正殿里面随便一块砖都是金子做的。要不要找他们泻泻火?”   远赴万里之外,还是跨海远征,前期为了达到目标是一直憋着,后面利索地一个半月灭掉地区一霸,任是谁达到这样的成就,心态飘一飘也是正常的吧?   “元子。”袁乔可不想看着桓温因为一时的心态飘飘然惹下祸事。他偏偏还不能倔着劝,反应应该用轻松的方式:“尼泊尔、门隅、迦申陵波等笈多的盟友还没有解决,他们的国王可不能再用炮轰死了。”   “唔?还有阿拉干、曼尼普尔、塔达、骠国……话说都是些什么烂名字,称呼起来真拗口。”桓温的注意力果然是被吸引了:“国家是小了一些,不过也是敌国,可以将他们的国王拉到长安遛一遛。”   其实没那么多的国家了,平蛮校尉部那边一直也没闲着,桓温这边在进行平原大决战的时候,另一路的汉军也是一路向被进军,虽然破城灭国的速度没桓温这边快,但是骠国、阿拉干和曼尼普尔已经先后扑街,兵峰已经进入塔达国境,再加把劲就能与在笈多王朝境内的汉军会师了。   “已经到了秋季,乘船回去需要历时三个月左右,差不多是进入冬季。”袁乔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眼神却是显露出了紧张:“这边的战事不会有什么反复,我们已经抓到旃罗罗,该抓的大贵族也全抓到,周边属国的首领也全来了,要不元子就先带他们回国?”   桓温迟疑了,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走是能走,也真的想及早回国为分封做更多的准备,可是只差一步就能圆满了啊!   “大大小小能拉出来遛的人物近百,安石可没办法列出这样的礼单。”袁乔还是一直在微笑,牙却是有些酸:“元子抵达京口,后一脚那些敌国小王就到。”   桓温只是心态有些飘,不代表智慧被狗吃了,袁乔一劝再劝怎么都该反应过来了。他愣了一小会的神,用着莫名的目光一直盯着袁乔看,看得袁乔有些心里发毛。   “彦叔……”桓温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热了,脸上能出汗的地方看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拱了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袁乔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是历朝历代对统兵将领真正的放权,桓温统率大军远在数万里之外,一直就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中枢那边从来就没有任何的指手画脚,甚至连监军都没有一个。   要军队有军队,还是那种会坚决执行统兵将领命令的军队,物资也是能有多少就有多少,袁乔真的怕桓温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没错!看到忍不住一直在飘飘然的桓温,袁乔是真的在怕! 第887章 明智的选择   当今天子不姓司马,朝廷更不是原先那个只能当一块招牌的小朝廷,可就算是原先司马皇族的小朝廷那么地烂,四大门阀随便再拉上一些世家和豪强就能裂土为王,也没有人去那么干。   之前没人干不是没兴趣(野心),是神州陆沉山河破碎,要是长江以北的胡虏弱一些,小朝廷肯定会一再出现裂土为王的人物,可是北方胡虏着实太强,谁都明白内部真不能再出大乱子,要不然大家伙就该等着胡虏杀过长江,一块去当真正意义上的亡国奴了。   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长江以南还缺“自治区”了?王、庾、谢、桓哪一家不是有各自的控制区,要是他们不乐意的话,小朝廷连一根毛都管不到。   历史上,桓温率军攻下巴蜀,之后美滋滋地就准备起了封王的行头,控制巴蜀为自己的领地,就差举行仪式封王,还是包括桓氏在内的所有门阀和世家一块劝,有些劝不动了就一块威胁,才没搞出裂土封王的糟心事出来。   历史上的桓温到死都没有自立为王,可是他死之前小朝廷的任何命令都进不了麾下的控制区。他对小朝廷极度失望之后再也没有收敛自己的野心,是一再挥师进行规模大大小小的北伐,一度差点将整个关中从胡虏的手里夺回来,为的就是累积更大的威望,使那些反对者失去反对的理由。   袁乔不是针对桓温,也不认为桓温有自立为王的胆子。   是袁乔读了相当多的书,史书上有着太多的例子。   某一名将军本来很是尽忠职守,但是这一名将军一再率军打胜仗,来自战败者的竭力讨好,另外一些人的阿谀奉承,将军开始慢慢膨胀起来,一再试探麾下率领的军队,又是试探效忠的中枢,然后真的反了。   近些日子以来,作为战败者的阿三为了活命和为了留下更多的财产,又或者是出于讨好战胜者的单纯心思,他们是用着各种各样的手段在讨好桓温。   不止是战败的阿三们,来自罗马、萨珊和其余国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花着心思讨好任何需要他们讨好的汉人。   人啊,能经得起一次、两次、三次……乃至于是数十次的讨好,可只要有那么一次心态飘了,那就是堕落的开始。   接受了一次讨好,随后就会认为,老子就是牛逼,就应该被讨好。   手里稍微有点权的人膨胀起来,害的人不会太多,利用权利对国家造成的危害也是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内。   要是手掌重兵的将军膨胀起来,真的认为一切的胜利都是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获得,其余将官和士兵总合起来的作用都没有自己大,转入的就是骄横模式。   有了骄横之心的将军,他的下一次统兵作战就算不失败也会使率领的军队蒙受没必要的损失,甚至真的觉得世界就该是围绕着自己转,考虑着要不要把谁拉下马,玩一玩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游戏。   桓温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想了很多,他扪心自问在某个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是会忍不住升起试探麾下将官的心思。   更深层的事情桓温还没来得及想,不过要是真有那么几个愿意跟着自己干任何事,无外乎就会开始拉拢指挥阶层,收买士卒的爱戴之心。接下来就是不愿意向自己靠拢的将官找机会干掉,真正掌控大军之后,就该想一想是直接造反,还是玩一玩清君侧。   当然了,桓温只是控制不住会想试探一下将官们对自己的态度,后面那些是图谋大事的叛逆份子才会去计划并执行,他很清楚自己是不会去干那些事情的。一切只因为他并不是汉国权柄最大的将军,征南将军不过是四“征”之一。   还有一件对于桓温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他的副手……也就是远征军的长史袁乔,那么一个有着深厚交情的密友,他只是稍微膨胀那么一下下就有那么大的反应,其余只是上下级关系的下属察觉到了会有什么反应很值得思考。   【天子……】桓温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但是满头大汗,连带浑身都湿透了,对一直注视自己的袁乔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道:“此间战事只剩收尾,温略一思索,是该先回转本土。”   刚才袁乔都在思考要不要出去,怎么着都该先召集执戟郎中,再调来执法队,将中军大帐给团团围起来,接下来是不是要来个摔杯为号什么的,取决桓温愿不愿意接受先回本土的建议。   “这是极好的。”袁乔笑得很是开心,推心置腹地说:“虽然是无令而回,元子却没有率领大军,仅是跟随天使返转。”   桓温刚才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出征在外的将军没有得到命令私自回国,却是在灭国之战的收尾阶段离去,这种行为是在向天子表明对权力的不恋栈。   “那个……”桓温的心多多少少是有些乱了,争取意见:“温是否私藏珍宝?”   “……”袁乔先是一愣,后面明白桓温是在寻求要不要自污的建议,历史上很多将领都是用这种方式消除君王的戒心。他做出了哑然失笑的表情,边摇头边说:“元子心乱了啊!”   桓温立刻就是露出“囧”的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好笑,天子无限度的放权,那种小手段真没必要做,做了天子反而会多想,还会被同僚笑话。   “择日不如撞日!”桓温是一个很雷厉风行的人,对着外面大喊:“来人!”   帐帘被拉开,一身执戟郎中装扮的郗超快步进入,行礼站立摆出候命模样。   桓温刚才下意识就盯着帐帘外看,帐帘被撩开的一瞬间瞪大眼睛观察是不是有刀斧手什么的,很明显没看到什么刀斧手。   “传令!”桓温忍不住咧着嘴,是一种打从心里放松的笑容:“通知港口船只做好准备,告知天使以及一众使节,不日舰队将起航返回本土。”   郗超是郗愔的嫡长子,今年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他其实也是被塞来桓温这里镀金的二代之一,是很倒霉才抽到留守的签,可没少唉声叹气。他一听桓温的命令直接愣住,反应过来之后见桓温没有动怒,赶紧行礼快步走出去。   阿三大陆,要说当前谁最有的权力,毫无疑问就是作为远征军最高指挥官的桓温。   用罗马人和波斯人的说法,桓温现在就是稍微跺一跺脚,阿三大陆就会迎来一场震,不过不是什么地震,震的是人心。   指令从桓温所在的中军大帐发出,瞬间军营奔驰出数百快骑,他们有人会前往舰队停靠的克塔克港,更多的是分散前往各地通知正在到处参观的国际友人。   王猛收到通知的时候是在华氏城,主要是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强力要求前来这一座笈多王朝参观一下。   罗马人和波斯人并没有少听到关于华氏城的传闻,相传这是一座花园城市,甚至一点都不输给“空中花园”这一座传说中的城市。   亲自过来走了一遭,笈多王室的确是很用心在经营华氏城,整座城市不但有着绝对雄伟的城墙,还有着当今时代最具规模的绿化。   高度接近四十米的雄伟城墙并没有阻止华氏城的陷落,甚至它根本就没有发挥自己作用的机会,笈多王朝的末代国王旃罗罗笈多还在宫殿内吼着要抵抗到底,另一边得到汉人活命保证的贵族已经屁颠屁颠打开了城门。   攻取华氏城唯一发生交战的地方就是在正殿,愿意跟着旃罗罗笈多一块抵抗到底的五百勇士被杀个精光,前一刻还吼着要玩命的旃罗罗却是丢掉了手里的武器,十分配合地成为汉军的俘虏。   王猛今时今刻是站在宫城位置最高的塔上,站在这里能够瞭望到整座华氏城的风光,看到的是一座有“闾”有“坊”的城市。   其实就是这一座规划了道路,多少户的民居为一闾,多少闾为一个坊,看上去不是乱糟糟的建筑群。   阿三在建筑方面与诸夏那边很相似,就是与诸夏相比在建筑上采用了更多的砖石和泥土,极少才使用木材结构。   华氏城之内的确是有空中花园的存在,只不过就是铲平了山头,建造宫阙又栽种了花花草草和树树木木,甚至还刻意放着很多看着珍奇的动物。   在王猛身后就有几只孔雀,它们的尾巴绽放开,开屏之下看去非常的炫目和华丽。   王猛之前以为这么好看的动物一定是雌的,可负责饲养的阿三却告知是雄的,还说一般长得好看的动物都是雌的,解释了一下什么叫雄性动物求偶的必要“外衣”之类的理论。   “来人,赶紧将之前列出来的名单全部装箱!”伏伟说的是那些要带回国的动物,吼完之后扭头对王猛说:“征南将军怎么突然来了这个样的通知?”   王猛微笑摇头。他其实是猜到桓温为什么突然间有这样的举动,打从心里认为桓温的选择正确极了,不愧是桓氏新一任的族长,也附合传闻中桓温睿智的形象。   尤利安听得懂汉语,意外之后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忍住。   “咦咦咦!?”克谢亚斯很努力在学汉语,当前还听不懂,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尤利安语重心长地回答:“汉帝国的那名征南将军要提前回国了。” 第888章 跨时代产物   桓温是说择日不如撞日,实际上却是没有那么简单。   身为近百万大军(含奴隶军)的统帅,怎么可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归途,还是要将后续的事情交代好,更要收集奇珍异宝(含动物),最重要的则是要将第一批应该带走的战俘给带上。   连续六天几乎是来不及喘一口闲气的忙碌之后,桓温人终于是到了克塔克,倒是他没到之前舰队已经做好了出港归航的准备。   王猛是比桓温提早四天抵达克塔克,他身为天使也是一点都不轻松,既要保证名单上属于重要的人员在舰队出发前回来,也要寻找暂时不能回国的一些将官谈一谈。   天使嘛,对外就是宣威,对内则是宣慰,王猛到达阿三大陆的时候就在众将官聚会的时候进行了必要的流程,其实就是讲一些天子在看着众将官啦,国内父老正在等待他们获胜的消息,等等谁听了都知道是场面话,却是很喜欢听的一些慰问。   “另外那些人,实在不能等的话,可以乘坐下一批的船队。”尤利安必须善解人意,就算他想等,舰队也根本不会等。不过他最后却是又问:“后面的船队会带他们前往汉帝国本土的吧?”   王猛微笑颔首,他很满意尤利安穿上了汉服。   尤利安的确是穿着一身汉服,还是看上去很清凉的襦装款式。   是襦装,不是儒装。襦装其实就是一种短衣,分为上衣下裳,有很民族特色的汉式直领,颜色看去朴素,下身是一件与现代百褶裙差不多款式的裙子。他腰间那一根玉带的搭配,使整体装扮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之前尤利安一直都是穿罗马很普遍的短褂,其实就是一件长及大腿膝盖部位的罗马无袖短袍,平原大决战之后特地找王猛交流了一下汉服款式,后面也不知道让谁赶制了一批汉服,阿三大陆这边略热,自然是穿襦装。   不止是尤利安,各个使节团中穿汉服变成了流行,似乎是谁没备上一两套汉服换着穿都算是没跟上时代潮流。   这个也是很正常的一种体现,觉得哪个国家(民族)强大,会下意识地觉得强大的一方什么都好,会想要去进行学习,无疑从穿衣开始学起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局方式。   说白了,他们其实是在用穿衣的方式来争取汉人的好感,尤其是自己换上汉服之后,汉人的确是更友善了一些,很清楚自己算是干对了正事。   停泊在克塔克港口之内的船只非常多,港口之外的船只就更多。   在码头区域,每时每刻都有装载做业在进行,来自阿三大陆的战利品被事先装箱,又放置到长方形的巨箱(货柜箱)之中,最后是巨箱被起重机吊着放到船只的甲板上。   桓温就站在码头之上,亲眼看着自己认为很重要的货物被装载到船上,才算是乐呵呵地上了旗舰。   身为天使的王猛自然也是会被安排在旗舰上面,他在桓温上船的时候进行了迎接,随后就又再分开。   尤利安、海伦娜、海琳娜和克谢亚斯、叶娜、妮卡尔,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同样是被安排到旗舰上面。   旗舰是一艘长度超过百米的巨舰,要是没有其他穿越者来搅局,比如去了北美大陆或南美大陆打下一片江山开创自己的盛世,那么它绝对是当前世界上吨位最多的一款战舰。   就是战舰,它搭载了十二门口径二百五十毫米的青铜炮,还特么有很专业的可转动式炮塔。除了主炮之外,它还有合起来拢共四十八门九十五毫米的副炮。因此它不但是世界上第一款长度达到一百二十米的战舰,还是第一款人类历史上装载火炮进入服役序列的炮舰。   有幸能够上炮舰的那几个人,他们很想在船上到处逛一逛,可是理智战胜了冲动,真没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他们甚至都没有带侍从或侍女,桓温或王猛也没可能给专门安排贴身的服务人员,等于是在漫长的海航中生活的一些细节都需要自己来做了。   “巨舰,前所未有的巨舰!”海伦娜有着莫名的兴奋,贪婪地看着任何一处细节:“她多达六个船桅,中间的几个最大,好像还有辅翼?”   尤利安这一刻很想念弗拉维斯,他能肯定弗拉维斯要是在场会讲出更多的门门道道。   出使的队伍中有不少来自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人手,他们皆是懂造船的大匠,前往汉国就是打算学习怎么造远洋船,就是根本不确定汉人愿不愿意教,应该是不愿意的机率多一些。   “动了!”海琳娜很紧张,她自出了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之后就深深地害怕起了大海:“没升帆呀,怎么自己动起来了!”   船帆的确是没有升起来,驱使战舰动起来的是位置战舰船尾的一个扇叶巨滚筒,它的扇叶是装在一根轴上,扇叶正缓缓地翻滚着浆叶。   要是看船舱内部,近百名浑身腱子肉的巨汉正在分别推动绞盘,绞盘又连接着看上去十分复杂和精密的齿轮部件,正是巨汉推动绞盘带动无数的齿轮在转动,驱动巨型扇叶给战船提供动力。   其实要是懂机械学的话,构造看似复杂的机械也仅是看着复杂罢了,是众多木质的大齿轮与小齿轮形成咬合着,说白了就是一种人工动力驱动装置。   类似的东西在春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只是没有被更深地研究,刘彦也不是不想搞金属齿轮,实事被证明能搞是能搞,可是性价比真不合适。   “是船尾的那个东西在驱动战船动起来。”克谢亚斯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边的另外那些炮舰:“竟然能这样为船只提供动力,是不是说汉帝国的这一款战船不依赖风力也能航行?”   按照历史的发展,哪怕是出现了扇叶巨滚筒,也应该是被安放在船只的左右两舷(初代蒸汽船),只是刘彦要求放在船尾结果就直接跨过这一个跨度了。   另外,尽管是有了扇叶巨滚筒,可是并无法取代风力,要真长时间使用机械部件根本经不起折腾,进出港的时候用一用,逼不得已的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   不过罗马人和波斯人并不知道内情,他们再一次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第889章 如周天子统御世界岛?   又是一次扬帆起航,每一个人的心情却是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对于出征的汉人来说,笈多王朝的覆灭已经是既定事实,可能还会出现一些残余份子来捣乱,血缘淡薄或根本不是笈多王室的成员搞复辟,但那些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第一批被挑选出来一同回国的将士,有高层的将官,也有普通士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特地选出来的典型。   典型嘛,说白了就是国家宣传机器需要的对象,一再的宣传之后就会成为某个特定阶层学习的榜样。   舰队出克塔克港,进入阿三洋进过平蛮校尉部,随后没有停留直接向马六甲而去。   在途径马六甲期间,看到的不再是蛮荒到只有小渔村的景象。   阿三洋入马六甲的海峡入口,两座高大的灯塔率先进入视野,它们分布在海峡的两边,会在夜间提供灯光避免船只撞上陆地。   除了两座灯塔之外,海峡入口处的两岸有着看去很大的建筑群,就算是再没有军事常识也能看出那是某种永固模式的关防要塞。   “里面肯定也有火炮吧?”克谢亚斯对火器的印象无比深刻,一路上不止一次想要观看旗舰装载的青铜炮,却是屡屡只能远远地看着无法靠近:“汉帝国有那样的武器,世界上没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关防要塞肯定是存在岸炮,藏在永固工事里面的大口径岸炮,一些平时安置在建筑物内战时会拉出来小一些口径的火炮。   事实上这一片巩固工事还没有完全建好,例如地底下的挖掘做业还远远不够,各种房间和地底通道的工程只是完成百分之三十五左右。   汉人是把这一片地方当作首要的军事重地来建设,不但会在地表建造大量的永固工事,地底下的军事设施该有的一点也不会少,是打算将海峡的“锁”建得尽可能的最完善,使它成为一道永远不可能被突破的拦截线。   马六甲就是一道“锁”的认知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汉人所承认,他们固然觉得没人可以打到家门口,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观念一直在影响着汉人。   他们这一代乃至于是再几代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要是某天子孙不争气将家业搞破败了,建业者先将该弄的东西给弄好,不肖子孙就是再败家也能支撑更久一点,不是吗?   “完全就是一个庞大的永固式军事基地。”尤利安一直在观察两岸,看到太多的军事工事,也看到数量庞大的劳动力像蚂蚁一样还在继续建造:“虽然不明白强大如汉帝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忧患意识,但从某方面来讲汉帝国真的太富有了。”   舰队到了海峡之后是分为两个编队,那是因为海峡入口处的正中央有一座面积不小的岛屿,舰队自然是不能直挺挺地撞上去。   舰队分队而行,更能看出舰队的庞大,一艘又一艘各种款式的船只连成一排排,场面看去无比的壮观。   马六甲并不在汉国的家门口,是本土的数千里之外,一些物资是能从当地就近取材,可是总有物资是需要从本土运来,光看目前的规模怎么也要耗费数十上百万乃至更多的金币,工程却好像只是开了一个头?   在尤利安等人离开罗马本土之后,罗马议会经过一再讨论有了决定,会在直布罗陀海峡修建工事。   罗马人的决心很强,是不管耗资多少和多久都要将自己的“国门”给锁得牢牢固固的,就是一时半会还拿不出修建方案,资金倒是已经开始筹措。   汉国舰队能够直接抵达君士坦丁堡对罗马人的刺激非常大,尤其是罗马全国竟然拉不出可以与之抗衡的舰队更使他们感到揪心。   谁都不是纯傻子的前提下,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只是提了一下,全贵族阶层就热烈响应,罗马很难得迎来了一次抛开芥蒂的大团结,有钱出钱有劳力出劳力,说什么也不能让有国无防继续下去,要不这一次汉人的舰队来了是友好状态,可要是不再友好了呢?   直布罗陀海峡的军事设施要建起来,舰队也必不能少,强烈的危机感就像是一条马鞭那样,正在疯狂地抽打着罗马高层的屁股,驱使他们必须动弹起来。   归航舰队依然没有在马六甲进行停靠,是直接进入到涨海(南海)。   完全出了马六甲海峡之后,国际友人都是忍不住一直看着身后,他们震惊于汉人在马六甲的大手笔,同时也有了感悟。   “强大的汉帝国都有忧患意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放松?”尤利安是不知道国内已经决定在直布罗陀海峡启动超大工程,他犹豫了一下下对克谢亚斯说道:“或许罗马和萨珊是时候放下争端了?”   克谢亚斯稍微愣了一下,他知道罗马对汉国已经产生了恐惧感,但是波斯萨珊又何尝没有?   越是了解汉人,就会越知道汉人的强大,那已经不是像一座高山压在心口,是像整颗地球的重量都压在身上!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想过联合起来抗衡的话,见识了汉人的火器威力之后就将那些想法给悄悄抛弃了。   很简单的道理,罗马和波斯萨珊现在与汉国的关系并不差,汉人也没有表露出对罗马和波斯萨珊的敌意,对于他们来说目前的关系现状很重要,真不能做出一些能够刺激到汉人的事情出来,要不脆弱的友好破碎转为敌对,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很显然,作为某种程度能决定罗马和萨珊外交关系的尤利安和克谢亚斯都保持着最大的理智,绝对不会去谈结盟共同对抗汉人的话题,但是有一些事情却是应该好好谈一谈的。   克谢亚斯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回应:“我们的确是应该学会友好相处,只是……需要一个没有破绽的理由。”   尤利安重重地点头,罗马人与波斯人打了数百上千年,突然间说不打就不打了,反倒是向汉人发出一个明显的信号,容不得汉人会不会思考罗马人和波斯人是不是要结盟搞自己。   “再则,我们有太多的争端和争议了。”克谢亚斯说的是实情,就算双方愿意和平相处,该解决的依然是需要解决:“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能让汉人主持,来解决我们的争端。”   尤利安很认真地思考后,用着佩服的表情看着克谢亚斯:“阁下太睿智了!”   可不,让汉人来主持等于是给了崇高的地位,表明罗马和萨珊承认汉人是老大。   同时,只要汉人愿意当这个仲裁者,就代表汉人接受了老大的定位,既然汉人愿意当老大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嘛!   老大就该有老大的排场和格调,总不能随随便便欺负小弟。   众小弟,实力差了就老老实实当小弟。有机会翻身的小弟绝对不会对老大言听计从,也许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变强,甚至可能从老大身上获取到足够多的好处(知识)。   对于罗马人和波斯人来讲,他们最需要干的事情就是让汉人当老大当上瘾,汉人好好地干一言而决的角色就好了,能动动嘴巴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汉人派出军队。   唔!罗马人和波斯人可以当好小弟的这一角色,比如汉人看谁不顺眼了,罗马人和波斯人就嗷嗷叫冲上去“老大有其烦恼,小弟代劳力之”,好处自然是老大得最大的那一份,小弟却怎么也要啃啃骨头喝点汤汤水水吧?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是越聊越开心,越聊叫那个越投机,全然没有发觉到王猛靠在舱壁边上听得很是有趣。   王猛懂罗马语和波斯语,虽然对一些俚语之类的词语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能大部分分辨出意思。他没有听到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前面的话,倒是将两人后面交谈让汉国成为“共主”的那一部分听了个完全。   【共主?就是类似于周天子那样的角色?】王猛的成长环境和所学知识就是那么认为的:【好像蛮有搞头的样子呢!】   再怎么说罗马和波斯萨珊也是当世强国,还是那种很有民族文化底蕴的地区霸主国,一个在西方说一不二,另一个在中间作威作福,被两个这样的国家承认强大还真的会觉得很受用。   【陛下曾经说过脚下是一颗球,有七个大陆,大汉、罗马、萨珊等国是在欧罗巴和亚洲的这一个世界岛上面?】王猛看过世界地图,已经初步有了“地球”的概念:【大汉征战笈多王朝之后,还有极西和极北之地,短时间之内不会与大秦人和波斯人有什么冲突……】   在接下来,汉国是真不会启动什么大型战争,是会将之前没搞定的边边角角收拾一遍。   新一轮的十年计划中,决议是将本土该有的建设搞起来,不能只看到疆域的一再扩张,国内百姓的生活品质却没有显著的提高。   其实最重要的是,汉国现在对领土已经有些吃撑了,压根就没有足够多的人口去充填,迫不得已需要停下战车的轮子。 第890章 老大怎么当?   汉人对于当老大还是很有经验的。   上古先秦的历史就不用再多说了,夏、商、周就是诸夏内部一个漫长的融合过程,不但是同一族群的各部落在形成统一,也将原本生活在周边的异族全给打包收拾了。   夏和商太过久远,再则是留下的笔迹太少,很多事情都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去产生更多的推测。   周却是一个有着完善历史记载的朝代,要说周室取得了什么伟大成就,那就是将从商那里夺来的土地扩张了至少二十倍,就是很多时候扩张跟周王室没什么关系,是周王室分封出去的诸侯自己将事情给办了。   有周一代还发生了足以影响诸夏整个历史的大事件,那就是诸侯晋国带着一大帮小弟将楚给打服了,迫使楚这个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诸夏一员的国家从上到下成为诸夏的一份子。   没胡扯的!楚在被打服之前并不属于周的一员,是独立在周之外的国家(民族),他们也一再说过“吾蛮夷也,无需拘泥夏之礼节”的话。   上面那一句出现在《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历史背景是公元前七六零年,“楚”攻“随”。   随曰:“我无罪。”   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   周当时的王室领地的官方称呼就叫“中国”。   这里的“中国”代表的不是国家,国家的正式名称就叫“周”,“中国”指的是“王领”。   楚人说“中国”大概就是指“朝廷”的意思,让周王室承认楚的王号,包括周王室以及一众诸侯国跟楚人混。   当时的楚国非常强,后续又发生了“问鼎轻重”的大事件。   那个时候周王室已经成为“招牌”,作为周王室麾下众诸侯国“伯长(老大)”的晋国却是刚刚发生内乱……就是诸卿共诛赵氏(随后有了赵氏托孤,就是赵氏孤儿的插曲),着实是拿楚国没什么好办法。   等待晋国内乱结束,身为赵氏孤儿事件的主角赵武(嬴姓赵氏,就是与秦国的统治者家族有共同的祖先)也成长起来。   赵武成为晋的执政(相当于宰相)之后,晋国也从内乱中恢复过来,奉行君子报仇一万年也不晚的诸夏,很果断地找楚算起了旧账,率领晋军以及诸侯联军伐楚,先后历经两次“弭兵之盟”将楚人给揍服了。   至此,楚人也成为了诸夏的一员,才有了后面进入战国时代,一致被认为是内战的基础,要不然楚……包括楚地真不是周王室的疆域范围。   汉人真正过上当老大的日子是建立在秦帝国的基础之上,在刘邦建立汉国之前,秦军已经将周边给收拾了一个遍,拳打北方包括匈奴在内的游牧民族,脚踢华南、西南、华东的异族。   西汉帝国建立之初,刘邦挟内战获胜之数十万雄兵北上,主要是应付匈奴越演越烈的威胁,夺回匈奴人在诸夏内战时强占的土地。   刘邦率军北上其实还是取得不小的成就,比如重新将匈奴人赶回阴山脚下,也迫使匈奴人暂停了对大月氏人的灭国之战,真不是只有“白登之围”的狼狈。   应该说要是没有刘邦的这一次率军北上,匈奴人早就将势力范围扩张到关中,也及早灭掉大月氏又攻入西域。   要是让匈奴人在关中站稳脚跟,同时灭掉大月氏这个隐患,又提前进入西域这个花花世界,后面的西汉帝国与匈奴帝国干起来,会是什么结果真的相当难说。   有西域作为抽血基地的匈奴和失去西域的匈奴就是两个样,刘彻就是先斩断了匈奴对西域的控制,才让汉匈之战的胜利天平落到了西汉帝国这一边,要不然双方还有得纠缠。   从刘彻这一代开始,汉人开始了当老大的小日子,周边的国家又一个算一个都不敢招惹汉室,哭着求着汉室收自己当小弟,甚至是眼巴巴想着要举国内附,要是真的能内附可是一件值得全族老少设宴的喜事。   诸夏的朝贡体系就是从西汉开始,就是西汉和东汉的朝贡体系与隋、唐、宋、明这些朝代不一样。   汉室的朝贡体系是这样子的:厄,小邦,岁入贡,国可延也。   交保护费才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要不然老子可要发兵将你们辗成渣渣了!   汉室收获贡品,绝对没有十倍、百倍乃至更多赏赐回去的事。   小弟交保护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子保证汉军不打到你家就是最大的恩赐,还奢望老子给你几根毛啊!?   汉室的小弟也有分等级,被算作一等小弟的只有两个,也就是“滇”和“夜郎”。这两孩子一个是对汉室有求必应,另一个是看在曾经博取天子莞尔一笑的份上。   “滇”依靠自己有求必应,尽心服侍,全心全意……等等的众多行为,后面可算是能举族内附,不再是蛮夷,是中国的一份子啦!   “夜郎”后面也是举族内附,所谓的博天子一笑,就是那个“夜郎自大”的典故。   不是夜郎人傻了才问汉帝国与自己谁的地盘大国力强,汉人都扩张到家门口了,夜郎人怎么可能不刺探一下汉帝国的情报。   “夜郎自大”的背景是,夜郎王没集结军队要与汉军拼命,是放开了国门任由汉军进驻,搞那么件事情纯粹就是在卖萌啊!   西汉后面是出了幺蛾子,但是一汉当五胡可不是说说而已,王莽搞出的“新朝”一直同样是压着敢蹦跶的异族痛揍,同样作为汉人的内战可要激烈得多,就算是全国内乱周边的异族都是有一个算一个稍微蹦跶一下就被揍个半身不遂。   刘秀再续汉室,这位汉室的中兴之主可谓是讲述了什么叫人生开挂,不止是起兵之后一帆风顺。   有一次,刘秀带着一万七千多部众与新朝的四十三万大军摆开阵势,然后他向天一声大吼“看我陨石召唤术!”,天上掉下了一颗陨石砸在新朝的军阵之中,王莽在遥远的地方利索地打出了“GG”,后面皇城被破王莽连反抗都没有被自己曾经称赞过的商户给杀了。   很有可能啊,王莽在某一刻心里默默出现了“GG”两个字母,他可是被一再研究之后,一直都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穿越者。   西汉的终结和东汉的开始就是穿越者和位面之子的一场较量,最终是穿越者不敌位面之子,新朝被沉入了历史长河,东汉再显风骚。   刘秀再续汉室,汉人依然是东亚怪物房里无法争议的老大,只是西汉终结期间留下了一个隐患,就是西北的羌人部落唱响“翻身做主把歌唱”。   从羌人部落开始歌唱,东汉就一直持续被放血,但羌人可从来没敢亮出什么旗号,喊的是让汉人重视羌人的待遇,更没敢说要民族独立什么的。   东汉建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灭亡的方式,刘秀借世家和豪强再续汉室,汉室被世家和豪强给挖坑埋了进去。   值得一说的是,哪怕是汉人自己打出了脑花子,可周边的异族依然是谁蹦跶谁就去死,留下了“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的永恒传说,没有任何一国可复制。   司马氏建立晋国,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窝窝囊囊,应该说西晋刚开始的阶段还是相当之牛逼,逮着周边的异族不断地狠揍,揍赢一个就将战败者驱赶回国当奴隶,后面甚至迷恋上了捕奴。   内战让西晋人口锐减,不去外面抓捕奴隶劳动力严重不足,唯一坑人的就是司马一家子不愧是篡位起家的,家族血脉里满满的躁动之血,王室的王爷们一个比一个不甘寂寞,好几次王室内战持续自我放血,后面更是搞出了“八王之乱”的大场面,可算是放血放得过多,让逮来当奴隶的异族做到了翻身农奴把歌唱。   之后?神州陆沉了啊,山河破碎了呐,衣冠南渡为南方带去了文明的火种了呢,北方的汉人被达官贵人丢下,过上了水深火热甚至连野兽地位都不如的生活。   汉人当老大的小日子被终结,是从五胡乱华的那一刻就真正意义上的终结,不再有汉家爷们的气概,连怎么当老大都不会了。   老大怎么当?求问,挺急的。   汉室之后的朝贡体系是这样子的:小邦,吾大人也!贡悦之,厚赐。   愿意交保护费挺好的,哥感觉倍儿有面子,你给哥一块石头,哥还以百倍千倍的宝石。   小弟交保护费是一件给面子的事情,哥必善待尔等,就算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连米都没有两粒,但哥卖妻卖儿卖女也要让尔等觉得哥阔绰,没错,哥就是这么的好面子,自己饿死都要把场面给撑住了!   如果说汉室的价值观是什么,大概就是“内圣外王”。   汉室之后的历朝历代,不玩汉室那一套了,喜欢上了“内王外圣”。   当代汉人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下,短时间不想再继续向外扩张,众多国家有意思建立起“联合国”那一套请自己当老大,那个老大应该怎么当。 第891章 划起友谊的船桨   一路天公作美,再来是汉人也摸索清楚了航线,沿途建设了相当靠谱的补给基地,不但船只出现问题了能够及时前往基地修补,还能及时得到该有的物资,舰队稳稳当当地从涨海(南海)到海峡(湾湾,都懂的),再由长江出海口进入内河。   舰队在长江出海口其实是停了下来,主要是舰队的船只数量着实太多,一旦全涌进长江绝对会对水道造成堵塞,那不但会造成天大的麻烦,也会产生很多经济上的损失。   长江和大河(河水还没变黄的黄河)都能从大海直接进入内陆航道。   两条河目前已经被汉人充分利用起来,尤其是对长江的利用最为频繁。   每时每刻都有船只经由长江内河航道出海,同时也是不断有船只从出海口进入内陆航道。每一艘船上都装载着货物,一旦河道被堵塞住,真的就是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经济损失,说分分钟数十万真不是在开玩笑。   中枢曾经有过一个议题,就是商讨能不能将长江和大河的出海口给扩建一下,商讨只是进行了一个开口就被终结,原因是现在压根就没有手段对长江和大河进行截留。   人工改道倒是能做到,可是工程量将会异常庞庞庞……大,河流改道会造成哪些地区的多少损失根本算不出来。   所以?扩张出海口什么的不是办不到,是谁都无法保证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没任何人想要重现一下大禹治水的场面。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在另外一个地方挖掘通道,想挖多大就多大,等待建设完毕之后再从内陆将两边挖通,新的河道就能够产生。   不过后面那个办法哪怕是被想到了也没人提出来,主要是当前两个出海口产生的利益太大,一旦出海口的地点被更变,谁提议谁就该被至少数十乃至数百万人记恨上。   稍微想一想有数十上百万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就算自己这一代没有因为那么多的人的恨意遭到什么报复,可是子孙后代可咋整?   再来是,新出海口的受益群体会感激,但是个人就容易记住恨意而对恩情很快就会忘记,承担那么大的后果真是有些划不来哇!   “这就是著名的长江吗?”尤利安看着太多船只进出而变得异常拥挤的河面:“果然是船帆如林,船板可结成陆地啊!”   “舳舻千里,莫过如此。”王猛根本没掩饰自己的骄傲:“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当今最繁华的港口,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池。”   王猛再怎么说也当过建康令,对建康还是相当有感情,也就会特别关注建康的变化。   曾经的建康,城内居民一度接近两百万,就是汉军南下小朝廷灭亡之后,城内的居民先是逃亡了数十万,后面又被造册迁移了数十万,居民人口一度下降到只剩下六十万。   元朔七年之后,建康的城内的定居人口又再稳固缓慢地上升,一直到王猛卸任之前已经恢复到一百二十万,到元朔十一年疾速增加到了二百二十七万。   会突增到二百二十七万,是将周边的人口也给算了进去,尤其是京口这边的贡献最大。   京口自被划为长江入海口的主码头之后,说一天变一个样有些夸张,但是人离开一年再回去一看,真会认不出自己曾经所知道的模样,至少看到的城市外围绝对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城市外围。   “多……多少!?”尤利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二百二十七万?!”   尤利安的表情就是一块写着“瓦特啊哟弄啥嘞”的画板。他从西塞罗那里知道的消息,汉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不该是一个叫临淄的城市么?听说是一百八十多万居民。   现在,王猛说建康的人口达到二百二十七万,那么尤利安仔细地想了一想,汉国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有多少个?好像是四个,其中的临淄一百八十多万,建康二百二十七万,两个合起来就有四百万以上的人口,差不多是罗马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左右?   对了,其实现在连罗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总人口是多少,他们从来只算公民(含亲属,以及先祖有过公民)数量,没有算平民和奴隶、附庸种族。   按照罗马人当前的计算,罗马的官方统计人口应该是两千万左右,但是按照欧罗巴学者的统计公元四世纪的时候,罗马的人口却被认为至少有一亿八千万以上。   考虑到诸夏记载历史是真实演义成为神话,欧罗巴记载历史则是神话被当成真实……说白了就是诸夏的历史远比西方人的历史靠谱,欧罗巴学者关于历史的论点还是无视算了。   “冒昧地问一句……”克谢亚斯死死地盯着王猛:“能透露一下汉帝国大略的人口数字吗?”   开的什么玩笑,在这个什么都依靠双手去劳动的年代,一个国家有多少人口岂是能随随便便透露的!?   就算是到了公元十九世纪,一个国家有多少人口都是需要极度保密,谁窥探就证明谁在策划入侵!   一个国家的人口,不但代表着劳动力,还是战争爆发时可征兵多少的保证,是能随随便便刺探的?   王猛就非常不善地怒视克谢亚斯,差那么一点点就拔剑了。   尤利安“呵呵呵”一阵笑,赶紧将话题扯开,为克谢亚斯解围。   “阁下是使节,请注意言词。”王猛脸上带着笑意:“要不然……可是会令人误会的呢。”   克谢亚斯扯着难看的笑容,不断地道歉。   汉国目前的人口,算上满周岁的婴儿,总数是达到两千五百二十七万七千六百二十九人,但未成年人却是占了八百万以上。   随着鼓励生育的进行,汉国的人口还会再继续爆炸方式的增涨,每年不敢说新增百万婴儿,五十万以上总是有的。   人口普查并不将奴隶计算在内,汉国现在记录在案的官方奴隶和私人奴隶,数量达到了夸张的一千两百二十七万。   不算零头,是奴隶的补充和损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更。   主要是汉国周边的异国和异族数量着实是太少,不过有了阿三大陆,也发现了非洲大陆,相信奴隶的数量会每一年都往上翻,也许再过那么三五年,奴隶数量就该是突破五千万大关。   一千两百二十七万奴隶,半岛三国拢共贡献了将近三百万,草原贡献了一百二十万,南洋以及中南半岛贡献了四百万,其余就是西域和阿三大陆的贡献了。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悄悄地对视了一眼,王猛的反应有些大却没有深究,很值得他们松了口气。   按照罗马和萨珊的推断,汉国的人口应该是五千万左右,那是他们从所知汉军的数量得出来的推论,哪里知道汉国压根就没那么多的人口。   “汉帝国是真的能拉出百万大军。”克谢亚斯见王猛离得够远,压低声音:“还是能够充分武装起来的大军。”   克谢亚斯讲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数据,比如远征阿三大陆的近三十万(陆海军),征讨西域的近二十万,东北和北部合起来也是二十来万(没这么多),国内怎么也该有二十万以上的驻军吧?   其实克谢亚斯哪里知道历经大乱的汉人,存活下来的是以青壮为主,还特么是男性居多!   “汉帝国又得到了笈多王朝的近三千万人口!”尤利安在掰着手指:“笈多三千万人,那些即将被汉人灭掉的国家合起来应该也有近千万人,然后汉帝国还有那么多的殖民地……”   现在就有殖民地这个称呼了?还真的有。罗马人从来是将附庸种族的地盘视作殖民地,就是那种商品倾销和随意掠夺的地方。   “就算汉帝国人口不多,对我们也是没有区别。”克谢亚斯一直不能忘记在那场平原大决战亲眼看到的恐怖画面:“他们掌握了天神的武器,火药!”   近期以来,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的友情是一再升温,他们要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和解从自己两人做起,推广到全部的罗马人和波斯人身上,一起愉快地划起友谊小船的双桨。   “抵达长安之后,我们之中不管是谁有机会……”尤利安发现王猛在走过来,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谒见汉天子的时候,一定要提出那件事情。”   上一次,尤利安虽然是察觉得有些晚了,可还是发现自己与克谢亚斯的谈话被王猛听到。   尤利安事后可是很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猛到底听到了多少,尽管不是那么确定,不过猜测王猛只听到了一个尾巴。   “嗯嗯!”克谢亚斯依照波斯历史上对汉人的记载,有自己的看法:“汉天子应该会很高兴的。”   现在他俩面临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国内会对他们的设想有什么想法。   毕竟嘛,两个国家(民族)在数千年之内都是各个区域各自的绝对霸主,历史上就是再艰难的时刻从来都没有当过谁的小弟,汉人没表现出恶意之前,两国也没有在战场上败给汉军,不到亡国灭种的那一刻,谁没点小骄傲? 第892章 超出理解之外   自身强壮,来了一个更强壮的,没有血缘和没有结拜的前提下,自己没可能看到对方比自己更强壮就扑上去抱住大腿喊大哥吧?   要是换成自己悠哉着散步,很突然跳出来一个凶残大汉,二话不说对着自己就是一阵胖揍,怎么都打不过的基础上,心里或许会想想喊声大哥对方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那声大哥会很难喊得出口,得是感觉要被打死了才会不光愿意喊大哥,估计爸爸、爷爷、祖宗……反正是能活什么都愿意喊。   小样就是矫情不是一种病,是智慧生物该有的尊严。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陷入了深深地苦恼,对周边任何事物的感兴趣程度也就降低了下来。   京口在成为汉国疆土之前就是南方最大的商业港口(没有之一),哪怕是石羯赵国一直陈兵在对岸,京口的繁荣也没有遭到什么影响。   等待长江以南归于汉土之后,京口的繁荣程度一再提升,那是因为增加了对海洋的利用,不光是走大河出海,还是从辽东乃至于更南沿海走海路,要到长江以南地界基本是会走长江水道,京口作为长江出海口最近和最大的一个码头,繁荣是注定的。   还没有登岸之前,能够看到陆地上一排又一排的库房,所占面积之大令人目瞪口呆,码头人流之拥挤也远超想象。   在更深的内陆,一眼看去目光所能及的位置全是建筑群,看着是被规划得很整齐的一条又一条商业街。   京口的确不存在纯民居,任何一栋建筑物都是带着商业性质,导致这里汇聚着品种最齐全的商品。在这里几乎能够采购到汉国所有的商品,只是并不做零售,都是大宗交易的批发商。   说京口几乎能买到所有商品,是市面上不存在任何与火药有关的商品,除了火药之外的武器种类,包括弩在内的所有兵器,皮甲、金属甲等等防具,床弩、车弩和抛石车等等器械,甚至是战船都能购买。   军事器材都能买到,民用商品就更不用说,那也是为什么京口会越来越繁华的原因之一。   毕竟,想买什么都能买到,人们想要采购什么商品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京口,想不繁荣都不行。   军事物资有官营也有民营。   像是弩、床弩、车弩、抛石车、战船这一些就是官方独营,针对的客户是官方有记录在案的捕奴团,每一件商品都有自己的编号,摆在明面的编号,以及隐藏在拆掉就会使武器无法使用(或降低效能)的位置。这么干当然是有原因,比如商品被用在国内的恶性案件,便于追查凶手。   刀枪剑戟等等武器,甲胄等等防具,有官营也有民营,它们不像另外那些器械管控那么严格,只要是有钱和有户籍都能购买。一切只是因为今汉延续先汉的政策,并不对民间持有兵器进行管控,甚至是鼓励民间持有兵器。   西汉和东汉从建国到亡国一直都是鼓励民间持有兵器,连弓都没有进行限制。基础是汉室讲究保证百姓的自卫权利,其中就包括不得到允许谁进入自己的房子能够合法格杀。还开放了最大限度的自卫反击权利,比如遭到欺负了能够进行反击,就算是杀人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当然了,西汉和东汉不限制民间持有武器的根本原因是,建国之初的周边环境异常恶劣,肯定是要给百姓在遭遇异族入侵的时候有自保的能力。这里也就延伸出会不断召集乡勇进行军事训练,到汉孝文帝还规定“士不教,不得征”、“士不素习,不得应召”的汉律,也就是说不是个士兵就能上战场,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才会被派上战场。   除了用汉律规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上战场之外,西汉对征兵的要求也是相当之高,再有了入伍之后的一系列训练,一直秉承的那样的理念,那就能够想象出经过从汉孝文帝、汉孝景帝一直交到汉孝武帝手里的军队是什么样的成色。   所以说,一汉当五胡可不是说说而已,更不是只有军备上的优势。   国际友人下了船,被允许在码头自由活动。   他们进了商业街,第一条商业街就是贩卖各种各样的武器,只有他们没见过的,没有不存在的种类,看得是眼花缭乱。   看到被摆在空地的大型军事器械,得知那些也是商品之后,来自罗马和萨珊的人还好一些,其余小国的人干脆就是傻眼了。   还有一个更令他们感到瞠目结舌的现象,随随便便地看到一名汉人,不是腰间悬着剑就是刀(或背着),似乎携带兵器在汉国是一种时尚,认真辨认还不是装饰用的玩意,是锋利到能轻易杀死人的武器。   成年男性携带兵器,国际友人惊讶之后倒也能够接受,可特么孩子和女性走在街上都会带着匕首。   这个是什么状况?!   “难道汉帝国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危险?”海伦娜满脸的困惑:“要不然怎么任何一名汉人都会至少携带一件武器?”   海琳娜下意识就缩了缩肩,眼神里面也出现了害怕。她怎么都觉得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好像时时刻刻都显得杀气腾腾呀?   “老板。”海伦娜走进一间摆着各种款式短型兵器的店铺,指向架子上一柄看去很好看的匕首:“那个怎么卖?”   嘉通刚才就在奇怪店铺前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正好奇地看着,没想这些人竟然进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海伦娜以及海琳娜都穿着褙子款式的裙装汉服,就是海伦娜的头发还没生长到可以剪掉染的金发,海琳娜则是一头的黑发,就是她们的五官比汉人要鲜明许多。   再来是,海伦娜和海琳娜身边根本会跟着护卫人员,他们是身穿传统的罗马士兵套装,就是没提盾牌而已。   这样的一群人对于不知道有外出舰队返回的京口人来讲,看到会觉得奇怪,只不过也仅是感到奇怪,不会有什么新奇感,他们生活在汉国最大的商业城市之二,令人惊奇的事物看多了已经锻炼出一颗平淡的心。   嘉通伸出手:“户籍本。”   海伦娜直接懵圈。   嘉通不是老板,只是掌柜。他能听出眼前的这个金发女性汉语说得怪怪的,不过近期有太多从西域到本土的金发妞,觉得应该是某个前往西域的汉子带回的媳妇。   “忘记带户籍本了吗?”嘉通并不歧视妖魔鬼怪长相的汉家媳妇,别说海伦娜除了一头金发之外与汉人相貌区别还有些类似:“还是在你家的郎那边?”   海伦娜继续懵圈。   罗马并没有户籍本这个东西,倒是有点身份的罗马人都有自己的徽章,不过徽章也不代表国籍,就是家族特定的标记。   “这位细君。”嘉通还是很和颜欢色的,大汉缺女性,男性基本都养成了对女性的包容感:“或是你家的郎等一下会过来?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让那些蛮夷护卫不堵在门口,自己和这位小细君进店品茶等候。”   蛮夷护卫?取决的是罗马士兵的打扮,不是看长相。   嘉通多少是有些猜测,看海伦娜和海林的穿着打扮,再配有护卫,那么背后应该是有一名左庶长(十等爵)以上的男人。   原因是只有十等爵以上才有资格招收限定数量的蛮夷护卫,不过一般那种身份的人根本不会将自己的亲卫名额浪费在蛮夷身上,第一选择是给自己的亲族,等待下一次出征就将他们带上,一块儿去撒欢。   “细君家的郎肯定很疼惜你。”嘉通早就让店内仆从泡茶去了,还特意暗示用好一点的茶叶,一个可能是十等爵的家属值得店铺结交,说不准能成为长期客户:“细君是被郎交代过来先看样品吗?打算采购多少呢?”   海伦娜不断地懵圈,她不知道“户籍本”是什么,更听不懂“细君”和“郎”又是什么,只是觉得这家店的老板很有礼貌,本来只是想买上一两把,决定要多买上几把,殊不知没户籍本店家压根不会卖,卖的基数也是五十以上,少一件都算是坏了规矩。   所有的国际友人都遭遇到了相似的难题,他们看中了某件商品,可是既没有户籍本,也没有鸿胪馆开出的采购证明,除非是有不怕死的商家走黑市交易,要不然他们根本没资格购买任何的武器,倒是民用商品没有什么限制。   “战船啊!”弗拉维斯双眼正在放着镭射光,瞪大了眼睛看着缩小版的模型,扭头对尤利安难掩兴奋地说:“可以远洋的战船啊!”   官营的店铺内,摆放着多款船只模型,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包括尤利安、弗拉维斯和克谢亚斯、冈比西斯等等身份足够高又有钱的国际友人。   店铺内愿意卖的船只种类挺多,不过牵扯到军事的时候基本就是属于削弱版本,也见不到炮舰。   “看!”冈比西斯站在一艘模型前面:“这个看着是不是很眼熟?就是汉帝国与笈多王朝海战出现最多次的那一款!”   那一刻,他们都有共同的愿望,无论如何,就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买买!   就是…… 第893章 要什么自行车!   “户籍本?”尤利安两眼有些发直,呐呐地问:“或者鸿胪馆开的采购证明?”   话说,户籍本是什么,好吃么?   关乎鸿胪馆尤利安还是知道的。   尤利安从君士坦丁堡出发前有专门了解过汉国的一些机关部门,知道鸿胪馆就是汉国用来接待外籍人士的部门。   采购证明?就是汉国官方开出来的一种凭证吧?外籍人士得是有相关的凭证才能进行采购。   童颜是名字,不是说人长得童颜巨乳,她就还真是一名女性:“瞧稀奇的呀?那门口的人就不要堵着了。”   好歹是尤利安和克谢亚斯都是王室,弗拉维斯和冈比西斯也是大贵族,身处陌生的环境怎么可能少了一帮人护卫,也就真的将店铺的门口给遮得严严实实。   罗马那边好一些,很多家族是女性当家作主。   波斯那边现在对女性的歧视没有那什么教兴盛之后那么夸张,不过波斯社会中的女性地位真高不到哪去。   尤利安对童颜冷淡甚至冰冷的态度是略略有些羞耻和恼怒,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异国他乡,没到怒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克谢亚斯下意识就想发火,脑海中平原大决战大爆炸的场面一闪而过,记起了自己是在汉帝国的土地上,强自忍了下来。   他们已经知道需要户籍本或鸿胪馆开的采购证明才有资格采买,不能发火,发火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选择退出店铺。   “六子,拿扫帚清一下。”童颜绝对不是歧视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等人,她是歧视任何没资格购买还非得进来踩得满地泥泞的异国人:“没搞清楚状况就过来,鸿胪馆那边的人是怎么干活的。”   别看只是一家店铺的掌柜,可童颜也是有身份的人,有着大夫(五级)的爵位,本身还是王室女官之一,算是吃公家俸禄又与王室亲近的编制内人员。   童颜也不是因为自身爵位不低和与王室有关系才眼高于顶,主要是不喜欢不懂礼仪的蛮夷,才没那个义务去教蛮夷们学会什么叫礼貌,比如不能堵死店铺的大门,还有看就看不要乱伸手或随便拿起来。   制作模型可不容易,按照缩小比例的制作难度非常大,因此别看只是模型,其价值真的一点都不低,搞坏了赔钱是一方面,有那技术的匠师可不是时时刻刻有空来修补,店铺里就少了样品。   “王天使答应卖战船给我们。”弗拉维斯有种想要折返回去的冲动:“算不算是凭证?”   按照他们的理解,王猛可是某种程度上能够代表天子的人物,怎么都算是大人物之一,说的话肯定是会很管用的。   “不急于这一刻了。”尤利安是真的不想折返回去:“我们去其它的地方看一看。或许不止只有这家卖船。”   克谢亚斯立刻出言赞同,他才不想回去遭那女人的白眼。   “汉帝国……”冈比西斯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在街道上的人:“男性人人带着兵器,女性也大部分选择携带兵器。”   这一现象他们登岸之后就观察到了,只是没有来得及深思。   “按照汉帝国的名言,他们这种行为代表着尚武精神。”尤利安关于汉国的书可不是白读的,怎么都会几句成语:“从某些方面来讲,也代表着汉帝国的男女社会地位是平等的。”   克谢亚斯和冈比西斯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反感,波斯那边女性就是绝对的附庸,甚至都发展到对女性的诸多限制。他们知道罗马那边对女性很放纵,甚至还不止一次出现过奥古斯都的母亲左右政局,不好当着尤利安和弗拉维斯的面发表诋毁女性的言论。   说起来罗马和诸夏这边在很多地方的相似度很大,不止是人种的样貌方面,还体现在“太后”的垂帘听政例子上。   像是西汉,好几次都是因为垂帘听政的太后足够厉害,制约天子没有乱来,对国家的贡献也非常大,她们对政治的插手绝不是负面性质。(西汉很奇怪,太后干政基本都是正面,好几个皇帝就是有个好老妈,一生基本就是在随便玩玩,驾崩之后得了很不错的谥号)   罗马进入到奥古斯都时代之后,别的就不用多说了,亚历山大·赛维鲁能够灭掉帕提亚帝国和横扫周边,是他的母亲莫米娅在前期插手政事建立起来的良好底子,要不然他可没有那个条件无限制暴兵。   实事也证明莫米娅死亡之后,亚历山大·赛维鲁统治下的罗马中枢财政立刻就崩溃了,还是在灭掉帕提亚帝国大抢特抢,又去抢了凯尔特人、日耳曼人、西哥特人,可财政就像是小堤坝遭遇大洪水那样,怎么都无法阻止的崩溃掉。   在接下来,他们连续逛了几条街,见识了整条街都是在卖兵器的商铺,又看到了整条街都是在卖甲胄的商铺。   “汉帝国的弩竟然也摆在市面上贩卖。”弗拉维斯就像是精神遭遇到了强烈的冲击,整张脸看去有些木木的:“有爵位的汉人可以买,有捕奴证的汉人也能买,偏偏是我们不能买。”   他们已经发现了,想要在这里买东西可不存在什么一件两件,也就是不存在零售,每家店铺都有自己的起卖数量,但不同的兵器就有不同的限制,比如一些大众货色的购买基础是需要用到户籍本和居住所在地官府开出来的证明。   户籍本是登录购买者。   居住所在地官府开的证明是大宗采买许可证。   都是大宗交易,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采购,起码是要有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可以是买回去武装看家护院,也能是采购回去再自行零售。   “我打听到建康城内有零售的弩,只是需要捕奴证。”尤利安的汉语说得最溜,也只有他能良好地与汉人沟通:“汉帝国好像是极度鼓励勇士出国境捕奴?”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不是谁都能获得捕奴证,捕奴队的队员都要有参军入伍的经历(不限常备军或是郡县兵),队长则必须是常备军的军官身份退役,要不然根本就无法从官府申请到营业证书。   “建康城有专门贩售兵器的街道,不需要大宗交易。”弗拉维斯苦着脸给出了绝杀:“但是我们并不是汉人,根本无法在建康合法购买武器。我们不但要取得鸿胪馆开的采购证明,也只能在鸿胪馆官员的见证下才能采购,还只能在京口这里采购!数量方面也有限制,不是往少了限制,是需要有一定的数量基础。”   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汉国对异国人士深深的恶意,就是汉人办几个证能做的事情,非汉人得是跑断腿办好相关证明,有了证明还不够,更需要有专门的人士见证。   说到底,这就是特么的歧视啊!   “萨珊不是汉帝国的盟友吗?”弗拉维斯有火没地方发,习惯性地想要怼波斯人:“这就是盟友的待遇?”   “是盟友,我们……”克谢亚斯也是满肚子火,近乎于吼地说:“我们是将汉帝国视为亲密盟友,但他们显然并不那么觉得!”   歧视啊,掩盖在重重人设关卡下,看着礼礼貌貌却是明摆着的歧视!   对待友人,特别是国际友人,难道不该是充满了友善,应该拿出自己最好的珍宝,哪怕是自己是异常珍惜也提供给国际友人么!   觉得是朋友,难道不该提供种种的便利,自己国家的百姓随随便便糊弄着,国际友人哪怕是丢了一辆自行车,也该全城市的警力动用起来,为的就是两小时之内为国际友人找到那辆自行车么!   真是特么的,汉人是很强,可着实也真的是太可恶了,完全不将国家与国家的关系当回事,难道不需要注意一点“友邦惊诧”吗?简直就是一点都没有礼仪之邦的范!   后面证明他们的思想太狭隘了,到民用商品区之后,户籍本是什么,证明又是什么,国际友人完全可以尽情地、放纵地、疯狂地……买买买!   “汉服十分美观,穿着也满舒服,可是数千上万套采购……”尤利安万般不解地问弗拉维斯:“您这是什么意思?”   “请阁下不要再问了。”弗拉维斯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想告诉汉人,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不缺钱!完完全全的不缺钱!”   答案是出自本心,关键是弗拉维斯就想不用经过思考地买买买!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堵得满满的胸口得到一丝丝的放松。   另外,罗马那边已经卷起了一股“最炫汉族风”,学汉语变成了时尚,可以想象穿汉服也会变成潮流。这边采买回去高价卖,肯定是会狠狠地大赚一笔。   “书,书才是最重要的。”尤利安不是普通人,他知道要追赶上一个强国,生活习惯什么的都是次要,最重要是知识:“汉帝国没有限制对书籍的采购,甚至没有限制书籍的种类!”   说到书籍,尤利安最想搞明白的是纸张的制作方法,包括罗马在内的任何国家承载文字的工具最好的还是羊皮纸,可是羊皮纸真的是贵!   汉国真的没有限制外售书籍种类?只能说尤利安还是太天真了,很快他就会明白什么叫歧视无所不在! 第894章 汉化补丁呢   “《诗经》、《尚书》、《礼记》、《周易》……”王猛和颜欢色地看着尤利安,盛情推荐:“尤其是《礼记》强烈建议你多采购一些。”   尤利安在眨眼睛,他能说汉语,可是不代表能看懂所有汉字。他想要购买能够学到实用知识的书籍,但是真的没能列出一个名目出来。   其实别说是尤利安了,就算是学富五车的学者都没把握说自己看得懂所有汉字。   “礼为人之本,亦是文明与野蛮的本根区别。”王猛非常诚恳地说:“大汉的强大便是建立在知礼之上,此亦是诸夏与蛮夷的最大区别。”   尤利安想了想觉得王猛说得很对。   罗马与周边蛮夷的区别不也是建立在文明制度上面吗?他已经从王猛这里知道汉人的制度基础就是建立在《礼记》的规范之内,想要更加了解汉国为什么会这么强大,理所当然是要从制度入手。   “《诗经》可以看作是诸夏的历史承载文,里面的每一首诗都是我们祖先的历史。”王猛手里就拿着一本《诗经》,翻到《小雅·出车》的页面,缓缓地念道:“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尤利安也就是会白话文的对话,牵扯到文言文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的拆开能听得懂,可是全连接起来就听不懂了。   “此诗是通过对周宣王初年讨伐玁狁胜利的歌咏,满腔热情地颂扬了统帅南仲的赫赫战功,表现了中兴君臣对建功立业的自信心。”王猛深吸一口气,异常认真地说:“那便是诸夏历史的一部分啊!”   尤利安继续眨眼睛,深思一下再次觉得王猛说得很有道理,想要了解一个强国总是要对她的历史进行解读,去从中找到这个强国是历经什么样的变革才一步一步走向强大。   “再来说这一部《尚书》。”王猛手里的书籍换了一下,很是严肃地说:“在诸夏的历史里面,一直是围绕着‘尊王攘夷’的核心思想。”   尤利安呐呐地问:“尊王攘夷是什么意思?”   “就是团结在君王的身边,敬爱君王,爱戴君王,服从君王的命令,与外敌进行最坚决的斗争!”王猛说的那个叫铿锵有力,为了增加说服力举起手臂握紧拳头:“《尚书》记载了诸夏历代先王的宣告,亦有臣下对君王的劝谏,强烈建议你仔细研读。”   不用说其它的,只要真的有团结在君王身边的思想,尤利安就觉得应该在罗马全面推广读《尚书》的活动,好好地学一学汉人是怎么对君王爱戴、敬爱和服从的。一旦服从君王的思想成为主流,国家应该是不会发生内乱了吧?   唔,话说诸夏之所以一直发生改朝换代是没推广《尚书》的原因?   “另外那本《周易》亦是必读之物!”王猛手里的书籍自然是换成了《周易》,被翻到绘有图画的页面:“努力去学习它,应用它,你将与上天冥冥的存在拉近距离,还能用学会的知识去占卜命运!”   “啊!!?”尤利安神速地将脑袋凑到被翻开的《周易》书籍上,看到的是图形非常复杂的图案,图形之中还有着密密麻麻字体:“真的能做到那些!?”   王猛非常肯定地点头:“里面结合了《经》和《传》。《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卦辞、爻辞),便是作为占卜之用。”   尤利安当然知道占卜这么件事情,罗马主要信仰奥林匹斯神系的时候可没少搞占卜活动,等待基督教崛起占卜才被弱化,换上了其它模式,比如冥想沟通法。   不止是罗马,应该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形成群居的种族,再小的部落也有专门的神职人员,必然是会有关于占卜的业务。   “这……”尤利安恨不得将王猛手里的《周易》抢到手中,死死盯着那本《周易》,像是随口那样地问:“贵国出征之前会进行占卜吗?”   “当然会啊!”王猛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诸夏自远古时代,任何一次国家大事都需要进行占卜,出征更是必要的仪式。”   绝对没有说谎,就是远古的时候还讲究一些,越后面却是越不在乎,甚至人为干涉占卜过程,再差的卦象都能解释成为大吉大利,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形式,不管占卜呈现的好坏,能鼓舞到人心士气才是正经的。   尤利安认为在这么一件事情上王猛没有说谎的必要。   毕竟他们后面查一查就能查到结果。   王猛是不会去推荐《大学》、《九章算术》、《格物》……等等的书籍,甚至连推荐上面那些书籍都存在一定的风险。   毕竟王猛说的那些推荐语真不是胡扯,例如《尚书》和《礼记》的知识要真用得好了也是能达到强国的目标。   就是……唔!学习那些的话,等着思想和价值观逐渐汉化吧。   “最近天子正在进行创作。”王猛也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却可以拿出来讲:“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念了一段,满是感慨地说:“说出了大道之理,对不对?”   就是《三字经》嘛!   问题是刘彦也只会前面的一点点,真无法与那些穿越同行相比较,记不得《三字经》的全文,给出了大概的核心思想,让朝中博士进行补全和完善。   可以想象的是,这个版本的《三字经》除了刘彦念出开头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之后的内容肯定是不一样了。   “人被生出来的时候……”尤利安有些愣神,他很想说人出生的那一刻是一张白纸,根本不会有善恶之分,有什么样的品格都是成长过程中的环境所致,但是他知道不能驳斥,违心地说:“人生而向善……”   没错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说的就是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性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   就是弱化了婴儿没有是非观的实事。   王猛不用管太多,需要的就是推荐一些汉化补丁,为世界大同做出贡献。 第895章 近百章后再次出现的主角   “他们到哪了?”   “回王上,已经到渑池。”   刘彦所站立的地方是在宫城最高的建筑物顶层阳台,该位置能够眺望面向的新长安城区的尽头。   这一座建筑物是塔状,拢共有十三层,算上塔尖的避雷针,总高度超过四十五米。   越是高处风就越大,再则现在是冬季,得说还是感觉蛮冷的,刘彦是披上了皮裘才受得了,其余人也是穿着足够厚或是能遮风的外套。   他们现在站立面向的是南边,除了能看到宫城以及外面排列整齐的住宅区,还可以看到远处的秦岭。   在地皮足够用的时候,建立高耸的建筑物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出于军事用途的角度,另外一个则是想要站得高看得远。   身为统治者的刘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登高望远,看一看自己统治下的江山是何等的风光。   整个新长安是被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下,那是昨晚下了一场大雪。   今年的雪季来得非常及时,下雪之前是有过一场雨季,预示着干旱的结束,气候恢复了正常。   宫城之内,随处可以看到正在清理白雪的人,后宫范围内是宫女在女官的指挥下干活,除却后宫范围之外则是禁卫军的士兵在干活。   刘彦终究还是犯了穿越者都会犯上的病,那就是谢绝宦官的存在。   就是宦官,可不是太监,宦官是宦官,太监却不一定是宦官。   例如上古先秦的中车府令(相当于大内总管)就不是宦官,也就能解释赵高为什么有个亲生女儿了。   刘彦的后宫也有担任太监的人,只不过是由女官来担任,不是别人就是李匡的妻子卓香,她还曾经担任过临淄令。   其实让臣下的妻子来担任后宫官职也有些不妥,皇帝怕被人戴绿帽子,难道臣下就不担心自己戴绿帽子?只是现在的情况特殊,只能由能力不俗的卓香来担任太监,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会重新挑选未婚嫁的女官。   城池之内,各条街道上也是在清理积雪,干活的是奴隶。   奴隶有分戴脚铐和没戴的,监督他们干活的人来自府衙,军队是不干这种活的。   房顶之类的积雪,是各个建筑物的主人家自己去清理,也可以是几家人合起来一块分工干活。   因为是冬天的关系,最近又是下了几场雪,城内各处公园和广场的游人并不多,是看不到春季、夏季和秋季热闹的场景了。   正在公园和广场的人,一般是父亲或者母亲带着孩子,或是正在堆雪人,又或是追逐着嬉闹。   同时,也存在有情调的人弄来草席在广场或是公园观雪饮酒,偶尔还会高声地吟诗作赋,或是兴致来了舞上一套观赏用的剑术。   若是做了什么原创的好诗或好赋,自个儿乐呵呵地痛饮几杯,周边的人也会叫好,不过最受欢迎和喜爱的还是舞剑。   刘彦很喜欢看治下的人悠哉地玩闹,每次登高望远都会命人事先架好望远设备。看着治下的百姓各种生活姿态,会使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和努力有了该有的价值。   宫城之内并不都是平地,其实是按照古老的要求特意将一些山地给涵盖进去,尤其是一些大殿之类的建筑就算不是建在山巅,也会刻意堆起高高的地基再建造宫殿。   地势高,建筑看着就会越发雄伟,再来就是防止积涝。这个就是为什么哪怕没有天然地势,选择建造宫阙群也会人工加高地基的原因。   整个宫城的大小占新长安城的十分之一左右,除却宫阙群和楼阁、章台之外,必要的林苑、游园、汤池之类的配套也要有。   休闲场所占了宫城的十之三四,再来的十之二三其实是办公用区,必要的驻军地和演武场所,然后就是后宫区域,自然也不能缺了宗庙区。   所谓的后宫并不是刘彦专门用来装女人的地方,包括了主寝殿和各种用途的偏殿,各个皇子和公主的居所,王后的主殿,各妃子和以下品阶的楼阁和章台。   没错,除了刘彦和崔婉有资格住宫殿之外,包括皇子、皇女和妃子、昭仪、婕妤、经娥、容华……等等品阶的人都只能住在楼阁或章台,另一个够资格住宫殿的是太子。   由于刘彦没有长辈,供于长辈居住的宫阙是建个大概进入封存的状态,得是等他愿意退位或是驾崩,崔婉又还活着的前提下,才会重新启建。   目前取得新长安户籍的常住居民有四十七万人,将驻军、流动人口和奴隶包含进去则是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人口,但依然只是充填了整座城市的百分之六十左右,很多城区要么干脆是预留出来的空地,要么就是建筑物只建了个框架。   说起来的话,待在新长安的奴隶数量有些多,达到了六十七万的数量。他们是要将该干的活给收尾了,才会被调往其它地方继续劳动。   为了看管多达六十七万的奴隶,安排在新长安的驻军也多达十六万,是非禁卫军的十六万,算上禁卫军整个长安城可是屯兵接近三十万。   元朔十年之后,刘彦对禁卫军进行了扩编,不再限定系统军队,会从常备军里面挑选合适的人选,一再扩编之下禁卫军的数量已经增加到十三万。   驻扎在新长安的禁卫军不止担负宫城的安全,也负责对都城的保卫,必要时刻还会出征。   “太尉署对桓温放下战事回国是什么处理方案?”刘彦听到了脚步声,能听出来人是徐正:“笈多那边的战事有什么新消息?”   来人就是徐正,他不是全副武装的打扮,一样是披着皮裘,还是刘彦赏赐的北极熊皮毛制作而成,不同的角度看去可以是全白也能是幽黄色。   其实北极熊的毛是“无色”的,简单的说就是它的毛其实是一根根透明的小管子,至于人的眼睛看到北极熊的毛色会呈现“白色”,是因为毛的内表面粗糙不平,把光线折射得非常凌乱,待在冰天雪地的地方看着自然就是白色。而且每一根毛都能把射入的太阳光散射开来。   所以就延伸出一个很凌乱的问题,北极熊的毛其实是会随着环境的不同折射不同的颜色,甚至是注视着的角度不同看去颜色也不同。   刘彦怎么会有北极熊的皮草?他不是一直派舰队探查白令海峡嘛!   对于寻找北美大陆刘彦是认真的,衍伸而出的事情有不少,收获来自北极熊的皮毛就是其一,更为关键的是发现了现代被命名为关岛的岛屿。   徐正正在脑海中进行措辞。   要是按照正常手续的话,桓温没有得到中枢的命令私自回国,要看桓温是怎么个回国方式。   第一个就是桓温带着军队回国,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带上数量超过亲卫限制的士兵,毫无疑问就会被视为造反。   如果桓温是孤身一人或只带着附合数量限制的亲卫,不管是什么原因都逃不了一个玩忽职守的定义。但这里面可就有说道的地方了,比如这一次。   “王上,征南将军已经大体扫平笈多,仅是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收尾。”徐正拿捏不透刘彦究竟有什么想法,担着风险继续往下说:“征南将军此次回国,仅携带十名亲卫,其余是远征军获立特等功的将士,数量为六十二人。”   刘彦问的好像是太尉署要怎么处理吧?   “臣恰巧获得笈多那边的消息。”徐正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刘彦脚后跟看:“伐伽陀伽主动退离所占之土,将军队撤回了国内。两萨特拉普派人前往华氏城,寻找袁长史商谈退兵事宜,主要是想获得其它方面的……补偿?”   对于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会主动撤军这方面,刘彦在之前已经有过推测。   刘彦很欣赏伐伽陀伽的识时务,更加欣赏两萨特拉普敢讨价还价要好处的胆量。   “怎么保证完整地获得笈多王朝的疆域是太尉署的事情。”刘彦的声线听上去没有什么起伏,也就听不出到底是心情愉快还是恶劣:“怎么去处理后续的事情,是丞相府和鸿胪馆的职责。”   徐正明知道刘彦后脑勺没长眼睛依然行礼,放松下来才说道:“说到鸿胪馆,近期他们可是有得忙了。”   “是啊……”刘彦嘴角勾了起来:“来自远方的数万个人……”   刘彦没去提阿三大陆战俘之类的那些人,到时候他只负责观看献俘仪式,会有人在一侧介绍每一个够资格被介绍给自己知道的战俘,包括所在国、地位、名字……等等需要知道的。   鸿胪馆相关所属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主要是忙碌称帝仪式的事情,光是这件事情就值得他们用最大的干劲忙起来,不但会杜绝任何的意外,还会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大汉可没有来了异国来客逢迎以千百倍待遇款待的规矩。”刘彦是知道现代各国对待正式外交人员的习俗,例如按照不同规格给予多少接待款项:“来了数万人,长安的商人们会很高兴的。”   徐正当然知道刘彦说的是对的,他已经听说那些异国来客从上了岸就开始了买买买,出发要来新长安也是在一路买买买。 第896章 都是闲的   走廊幽深却不昏暗,宽三米,长不知多少,沿线并不是笔直,存在弯道和拐角。它的顶上装的不是瓦片,是一块块玻璃搭起来的遮顶,玻璃并不是纯透明色,阳光照射之下呈现的是五颜六色的斑斓。   没错了,刘彦的提醒之下,工匠们劳心劳力地实验,汉人将玻璃给研究出来了,就是出现纯透明玻璃的机率很少,一般是因为气泡的关系会出现杂色。   研究出了玻璃,自然也就少不了镜子这么一件神器。   不过因为技术不成熟的关系,仅是制作出了一些相对大一些的镜子,倒是对制造小镜子已经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镜子出现在市场被贩售之后,它立即成为疯狂被追逐的商品。   小伙子买来送给喜欢的姑娘,哪怕是之前遭受再多的白眼,递出镜子作为礼物也会立即得到一个甜甜的笑容。   丈夫买来送给妻子,好些天享受极尽的温柔,悲剧的是老腰受了罪,人也差点虚到走路发飘。   大部分的镜子价格并不太夸张,但是也真便宜不到哪去。   看镜子大小以及框架款式,镜面越大的镜子肯定越贵,镶框越是华丽价钱自然也是往上涨。   总的来讲,刘彦没打算用镜子在国内疯狂敛财,但也没打算过度普及化,还想着用这一件商品好好在国外狠狠捞上无数笔。   镜子都弄出来了,又怎么可能少了其它的玻璃制品,虽然是纯透明的依然很少,不过那种看着五颜六色的玻璃制品反而更显出逼格,会是很好的敛财商品。   目前阶段,刘彦并没有让玻璃制品投入市面,是拿来作为赏赐之物。   还是那个道理,刘彦还想着靠玻璃制品在国外狠狠地捞上无数笔,他确信这种商品必然风靡所有已知种族。   “臣已经准备妥当。”张石完全就是笑眯眯的表情,紧跟在落后刘彦两个身位的后方,走廊之内不需要刻意加大说话的声音:“拍卖会是准备在长安最大的拍卖行。”   官方去搞商业?这样是多么的掉逼格的事情啊!怎么都要套上马甲,使唤那些“白手套”才是正确的操作方式。   张石现在不是中尉了,他被调任到少府,成了少府令。   简单的说,这一位没有什么过人才能的元老级功臣,明显连中尉都不是当得太稳当,主动请求致仕,刘彦就给新安排了少府令的新任命。   少府令就是天子的私人大管家,算是家臣而不是国臣。   关键是少府令虽然不是国臣却是天子近臣,天子将资源倾斜到少府而不是挂在国家机构的部门,那么少府的小金库就会比国库还富有,甚至是单单一个少府的直属员工,都要比中枢所有部分的臣工和所属,加起来多得多。   自西汉之后,少府的权力是被一减再减,到后面的大多数时间基本是成了摆设,完全没了刘彻时期的威风不说,更不用与秦帝国时期的少府相比了。   简单的例子,秦二世时期,整个秦帝国无兵,少府令章邯受命组织军队。   章邯只是拿出少府的名册,人有了,兵器、甲胄、粮草也一应俱全,数十万大军极短的时间之内被组织起来。   秦帝国时期的少府,不但是为皇帝管理私人家产,还包括国家的山地、江、河的管理权,甚至有着大量的作坊,刑徒、赘婿、奴婢子……包括商人都是归于少府管理。这就是章邯明明就只是个少府令,却能用自己手中权利和资源瞬间武装出一支军队的原因。   光复完汉家旧土之后,刘彦很理智地将自己的私人财产与国家财产分割开来,少府这么一个部门自然也就重新建立起来,要不刘彦创建的汉国之前其实是不存在少府的。   不过嘛,刘彦却也是犯了人都会犯的毛病,可没搞出自己要动用国库一个铜板都动不得的枷锁,是有规划出相关的规矩,但是为了约束后代之君,自己这一代那规矩也仅是规矩罢了。   当前,任何与玻璃有关的产业是划拨在少府管理之下,刘彦怎么可能放过所有懂的制造玻璃那些穿越者干出来的梗,肯定是要在歪果仁身上狠狠地赚上一笔,恰好是那些歪果仁自己送上门来,听说带的财富还足够多?   那些歪果仁带着庞大的财富是要来汉国采购自己认为有用的商品,刘彦琢磨着歪果仁的钱就应该花在买玻璃制品上面,像是书啊、布匹啊、兵器啊、等等的东西……完全可以下一趟再买嘛!   “一定要让他们尽兴。”刘彦也就仅是剩下这些乐趣了,国家未来的发展已经规划,按照群策群力构思出来的方案按部就班地发展才是王道,自己的任性最好不要用在国事方面:“场面一定要火热,价钱一定要天价,咱们允许他们钱不够可以用不在大汉的财产来进行抵押。”   张石懂的,就是才不管那些歪果仁钱有没有带够,歪果仁完全可以抵押赊账,俺们是绝对不会担忧帐收不回来的。   走过了深幽的走廊,尽头那边有纪昌等大臣站立恭候。   出了走廊,一眼看到的是远方的建章宫,它被建立在人工加高的地势之上,就算是距离有些远依然是一种雄伟的气势扑面而来。   宫城的很多宫殿是取了先汉的名字,不过也就是名字而已,相同的名字不一定非得是有着相同的用途。   建章宫就是一个统一的称呼,绝不是单单只有一个宫殿,其实就是一片宫阙群,远处看去能够看到从空中互相将宫殿连接起来的飞阁辇道(高架桥)。   “王上!”   众人行礼,等待刘彦从身侧走过去才恢复正常姿态跟随而上。   他们行走的地方是一处广场,由于是铲平再铺上石砖使地面看去无比的平整。   广场并不小,专门的走道两边是每隔三米设有一个石灯架,这边的砖石颜色也使用红色,看起来是无比的显眼。   两侧有值岗的宫中禁卫,他们是每一个石灯架边上都站着一个,身上穿的是汉式板甲,左手持戟、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广场之上除了石灯架之外就没有其它什么装饰,看去是空空旷旷的一大片,使人置身其中莫名会有一种空虚感。   “王上。”徐正略略加快了脚步,来到刘彦一个身后位置:“乌孙降了。”   乌孙早就不是那个乌孙,他们还保留着乌孙的名字,却是一个分裂成不知道多少股势力的虚有其名。   “降就降了。”刘彦带着明显的厌恶:“命征西将军斩杀自号昆弥者,传首周边以做警示。”   “诺!”徐正说的乌孙降了,就是汉军控制了乌孙全境:“不识天数之辈,理当天谴之,传首以慑诸族。”   说起来很是搞笑,乌孙自号昆弥的人太多了,有那么几个还脑子不太正常,一再派人向汉国求婚,就是想要像自己祖先那样娶个汉室公主。   这件事情对于刘彦来讲就是特么的!他是有女儿,可年纪最大的才九岁。   最年长的公主岁数不是关键,是乌孙人哪来的脸向刘彦求娶公主,就算是最强盛时期的乌孙对现在的汉国也就那样,更不用说四分五裂的乌孙。   刘彦有点小情绪,本来乌孙一些昆弥借着与先汉的友谊胡乱蹦跶就不能忍了,更是烦透了乌孙不自量力,给谢安去了一道命令,然后……乌孙就没然后了。   西域现在也没什么列国了,如狼似虎的汉人涌进西域,谢安指挥下解决了自寻死路的龟兹和实力强大的焉耆,后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兵团的作战,带着发家致富抢娘们心思的汉人自己组队刷各种副本,他们干不过了使出“求大号带刷”的军队召唤术,将西域给打通关了。   “丞相。”刘彦是真男人,从不回头。他呼唤一声径直往下说:“大汉前往西域的人,可有准确数据?”   纪昌快步而上,与徐正并排落后刘彦一个身位:“回陛下,记录在案者四十一万。臣以为没有记录在案者,不会低于五万。”   “对那些私下去的,身处西域就不用太较真了。”刘彦本来是不该表态,可他就是闲得发慌:“去了肯定是还要回来,到时候将战利品全部扣押,看他们怎么哭。”   不被记录在案,等于是抢了什么东西也不会让官方统计,说白了就是走私性质。   汉国对类似的情况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干掉那些“黑户”太残暴了一些,除非那些“黑户”不回国了,要不然被逮住了罚款是绝对不会少,关上一段时间也是必需的。   因为是不断将退役人员安排到地方,基层绝对不是两眼抓瞎的情况,每年都还能地方上自己搞一搞人口普查,掌握人口流动即时数据。虽然是不限制人口流动,可是外出也需要报备,想要查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如报备去了某地,不过是两地官府核实一下。   “天真的家伙们,以为不记录就不知道人出国了?简直……呵呵呵呵!”刘彦到底是多无聊啊?本来是笑完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是一阵:“哈哈哈!” 第897章 冉闵的花样作死   刘彦多笑笑对自己有益处,对整个国家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心情愉快笑口常开的时候,国家就会安安乐乐。一旦他们时刻阴着脸,国家就会陷入各种人为制造出来的动荡之中。   那种人一般是掌握着所有权力的独裁者,国家的任何一人喜怒哀乐都取决于他的心情,高兴了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不爽了天大的好事也能被整成最坏的事。   丝毫不夸张地讲,时时刻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刘彦。   刘彦要是连续几天阴着脸的话,首先开始被调查的就是宫城,会查一查谁招惹不高兴了。   期间宫城一些无辜人士倒霉是一定的事情,必定是会失踪上一些人,她们会被先关押起来,时间久了没有贵人问行踪,极可能是随便找个井给沉了。   查完了宫城没有查出结果,就该是将调查延伸到官场,随后一些本来就有污点的人被严厉处置,没做错什么事情的官员也会战战兢兢。   一个国家的官员开始战战兢兢起来,整个国家就会陷入官方高度管控之中,官府行事也必将趋于严苛。那是官员知道风向不对,不想治下出什么幺蛾子吸引来注意力,被盯着死命地咬,以其自己倒霉不如先让治下倒霉,已经管不了治下百姓的生活会受到什么影响了。   刘彦要是在某段时间一直保持心情愉快,首先受益的也会是宫城办公人员,不但一些小错会被无视掉,大错在规矩框架内也是往轻了处罚。   毕竟,天子那么高兴,还是不要发生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为好。   三公九卿见刘彦高兴,他们的心情也会跟着得到极大的放松。   微笑是一个很有魔力的表情,连三公九卿都是那么愉快,属下也就会跟着愉快,延伸到的就是中枢的气氛很不错,地方官府得知中枢氛围很好也不会有什么不需要的紧张感。   没有被恶意操控的行政体系就能保持良好的运转,官府少干一些幺蛾子的事情,对于百姓就是最大的恩赐。   元朔十二年十一月初九,天气风和日丽。   天气好,刘彦心情好,众臣属没什么烦心事,建章宫偏殿之内的气氛就很轻松。   要是没有出现什么特殊事件或者意外,汉国中枢是每隔六天才有一次大朝会。   也就是在都城够资格的官员,他们每隔六天才起早摸黑进宫城参与朝政,大多数人参加也就只是带着耳朵。   小朝会是每隔三天进行一次,举行小朝会的地点并不固定,仅是限于三公九卿和被特别召唤的人。不过参与小朝会的人员也不固定。   关于大朝会,没有任何朝代每天都会有大朝会,勤快一些的皇帝三天举行一次大朝会,懒惰一些的皇帝则是连大朝会都不参加,甚至是懒到连国事都不去管。   可以将小朝会视为高层内部讨论会。   小朝会经常是没有预先设下什么主题,各个主要部门的主官向老大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状况,展望一下自己的小目标。   众人位处的地方是偏殿,除了服侍一旁的宫女和站岗的禁卫没有座位之外,是个官都能有自己的座位,其中还包括宫城女官。   这一个偏殿是在三层,大厅之内不必去说,刘彦是让宫女在外面的玻璃屋摆设座位,众人也是待在光线十足的玻璃屋之内。   由于不是遭遇什么预料之外的大事件,还准备各种饮品、水果、甜点供人食用。   纪昌刚才正在讲旱灾之后各地的复苏情况,眼角余光看到冉闵大踏步进来,暂停了下来。   冉闵是在季节进入冬季之前从西高车那边回到本土,由于征战的时候太过浪了一些导致肩旁关节处中箭,回到都城之后是窝着将养,除了必要的大朝会和被召唤参与小朝会一般不出门,还是近期才重新活跃起来。   “永曾啊?”刘彦看到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的冉闵,就是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非得用吊带吊着手:“你受伤的位置好像是另一条手臂。另外……不是痊愈了吗?”   冉闵踏步的动作一顿,大概就是那么零点零几秒左右,脸上泛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一边继续走一边说:“陛下,臣这是新伤。”   现在他们对刘彦的称呼有些乱,有继续称呼王上的,也有称呼陛下的,甚至都还有人习惯性地称呼君上。   “臣不是带着一支火铳回家吗?”冉闵咧着嘴,浑然不当回事地说:“不小心给挨了一下。”   真实情况是,冉闵自己穿上了重甲,不相信火铳能够打穿重甲,不过也没作死到打身躯,命令家臣对着自己的手臂近距离开枪,弹丸是没穿透甲胄,可是产生的撞击力也够他受的,手臂脱臼重新接回去,可医匠是建议吊着。   众人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听愣了。   “你是说,就因为不相信火铳能打穿甲胄,命令刘猗对着你的手臂开枪?”徐正很努力憋着笑:“看你的样子,穿是肯定没打穿,就是又该吊一段时间了?”   他们说的火铳还真的就是火铳,可不是新近研究出来的燧发枪。   火铳的口径可比燧发枪大多了,说是一门手提炮都不算过份,威力也要比燧发枪大得多。   冉闵估计是套上了好几层甲,要不只有一层甲可经受不起火铳近距离开火。   “反正也没事干。”冉闵在宫女新搬来的座椅上坐下,环视了一圈,见所有人憋笑看着自己,是一点都不气恼:“不是说以后就是火器主宰战场吗?总要先每样武器亲自试验一下。”   刘彦的嘴角直接抽搐起来。他所知道的是,冉闵回到都城真没消停下来。   冉闵回到都城之后,他是先将每个口径的炮给玩了一遍,最大口径的那款炮被打废了三门,还美其名曰是在替军队试验质量。   玩够了炮之后,冉闵就开始对各种爆破起了兴趣,申请了一箱雷管去炸鱼,还是特地跑大河(黄河)上去炸。炸完了大河,他就开始去炸山。   知道冉闵在干什么的人,他们以为冉闵炸完山就该消停了,结果他们大大的错了,冉闵再次回到都城就玩起了火枪,还是从初代一直玩到最新科研产品。   刘彦是不是可以视冉闵在进行抗议?   汉国现在是严格的军政分离,另外到了一定的级别之后,除非是受到直接命令,不然回到都城就根本没有继续统兵的权利,那就是冉闵会说没事干的原因。   到十一月份了,不在国内的将军基本是早早已经踏上了回国的归途,身在国内的将军也在往都城赶路。   每年的十一月到十二月最后一天,都是各个级别够高的文武官员到都城进行述职的时间点。   会有两个月的述职时间,是总不能让各地最高官员或次一级的官员同时不在办公状态,肯定是要流出足够的时间给他们轮替。   当然了,也不是说非回到中枢述职不可,像是前一年桓温就没有回国,他被刘彦允许待在阿三大陆继续指挥作战,但是远征军的长史袁乔却是回国了。   汉国周边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也就用不到冉闵这位骠骑将军领兵出征,刘彦会同意冉闵去西高车那边浪,主要是因为刘彦清楚冉闵根本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   这不,冉闵只是在都城待了两个月,今天一大清早就玩脱了。   冉闵也是足够的幸运,只是把自己给玩到手臂脱臼了。他要是想试一试戴着头盔被火铳打会不会有事,哪怕是盔头没有被打穿,弹丸的推力也会将他的脖子给“拽”断。   “陛下。”冉闵见所有人都不说话,趁着机会申请道:“能不能允许臣前往新发现的那个大陆?”   也不能说非洲是新被发现,之前出马六甲到阿三洋,进行阿三大陆战争的期间,汉国是已经发现了非洲大陆的存在,只是一时半会没有多大的闲工夫去探索。   汉人开始正眼看非洲大陆,是王猛所在的舰队归航期间派人上岸,发现那片大陆竟然有那么多的黑蜀黍,对于极度缺乏劳力的汉国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才算是起了浓厚的兴趣。   “骠骑将军啊……”纪昌不太确定冉闵到底是忘了还是怎么了,提醒道:“大汉对笈多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冉闵当然知道对笈多的战争结束了。他还知道桓温没有经过允许私自回国,上一段时间徐正可没少抱怨桓温给自己惹麻烦。   “知道啊。”冉闵无趣地说:“对笈多的战争是桓温指挥,与闵又没有牵扯。”   有刘彦在场,纪昌可没办法直接告诉冉闵,说是既然那边的战争结束,称帝大典也很快就要举行,国朝就该进入到对分封的实质商讨阶段,冉闵这个时候出去浪合适吗?   “好了。”刘彦并不迟钝,多少知道众人都在盼着什么,只不过今天要说的事情与分封无关:“对笈多的战事结束,大汉对外最大的战争也就没有了。众卿,景略那边回馈了消息,你们说一说罢。”   对了,他们要探讨的是汉国以什么样的姿态与各国接触。 第898章 信息有些多,了解一下   毫无疑问的是当前汉国的武力很强,可能还是那种在军事实力上,可以轻松吊打包括罗马和萨珊在内,任意一个国家的强。   “下一次大汉再启动国战,应该就是世界大战了。”刘彦并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已经展现出实力,他们不会给我们各个击破的环境。”   “王上说的是。”吕议笑吟吟地说:“出使队伍中的罗马人和波斯人,他们见识到火药的威力之后就开始变得很友好。”   身为强国一员,知道其他国家害怕自己的国家,可以说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瞬间就感觉自己是小身板无所谓,反正他国的大块头又不敢动自己一根毛,只因为他们敢动,小事也会变成国家对国家的压力。   “可惜了啊!”冉闵不爽地扫视一下包括纪昌在内的一批人,皆是提倡修整内政不宜再启国战的保守派:“你们太怂了一些,要我说就趁他们还没来得及联合,横扫过去!”   在这个时候,先不管冉闵说得对不对,军方的人就应该一样用鄙视的目光扫视保守派,不是真的就要启动大战,是军人不能表现出怂的一面!   这种气氛之下,刘彦只需要微笑就够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大汉吃撑了是既定事实。”纪昌摆出了讲道理的姿态:“很努力在进行移民安置,该荒着的地方继续荒着。人口本来就多的城市,人口还在继续往上涨。”   蔡优这个国家财政和资源大管家也不得不开口:“京口、临淄以及不其(胶州湾)每年提供的税额占百分比的三十六,人口过度集中的事情就忍一忍吧。”   事关财富,谁都不会去叽叽歪歪,没钱怎么建设,军队也该歇菜。   三个地方就占全国税收总额的百分之三十六?其实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目前并不是现代,就算是汉国再怎么重视对道路的建设也没可能真的做到四通八达的便利程度。   临淄是自有底蕴在,尤其她还是汉国的第一个都城所在地,具有很高的政治地位的同时,也首先聚拢了第一批商贾汇聚。   京口和不其是汉国当前的两大港口之二,另外一个大港就是辽东的马石津。   位处辽东半岛的马石津,它的建设背景是军事用途,长久以来也没有改为民用,一开始就是汉军舰队的最大基地,到目前地位也没有遭遇变更。   同样是超级大港的京口和不其。   京口不能算是海岸港口,它就是一个内陆港口罢了,但它所在的地理位置着实是太有天然优势了,既能迎接来自长江中上游的商旅和货物,也是海商进入内陆优先选择的停靠点。   如果说京口与建康这一座超级大城是相辅相成的关系,那么不其与临淄的关系其实也是一样。   不其同样是迎接来自海商的商贾,也是海商们囤积货物的优先选择地,货物足够多的前提下,前往交易的人必然也多。   大多数的商贾集中到三地进行交易,成交量多了贡献的税收自然也就多,造成的结果是也很难再产生新的交易集中地,其余地方只能是小打小闹了。   这间玻璃屋之内,包括刘彦在内,任何一个能够被称为大人物的人,谁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产业在三个交易集中地,除非是真的有必要,不然没人会提议去动那三个地方。   “集中交易的好处大于坏处。”纪昌继续讲道理:“便于监督和管控就是最大的好事。”   为了五铢钱,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忌惮,众人皆是微笑颔首。   从某些方面来讲当前的汉国又有些弱,战乱之后的人口锐减,各地需要时间来恢复民生,基础也应该建设起来。   目前的汉人内部构造其实很杂,超过一半以上原先并不是汉人,是刘彦征战过程中融合进来的其他种族。   刘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是一直在警惕内部,深怕融合进来的那些汉人搞出什么大动静出来。   所幸的是,国家军队在战场上屡战屡胜,敌人一天比一天少。   实事再次证明了一件事情,民族观念淡薄的年代,只要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被融合进去的人就会更加死心塌地,甚至比根红苗正的那批人对头顶上的统治者更加忠诚。   “已经没人回去怀念自己曾经是哪个族的人了。”吕议并不是在说假话:“之前他们没有任何的权益,不但自己是主人的,妻子和儿女包括财产也全是主人的。当汉人能够拥有自己的私产,仅是这个就会认同汉人的身份,不用说其余当一名汉人的好处和骄傲。”   “要不是情非得已……”冉闵眯起了眼睛:“胡人都必需死啊啊啊!”   这就是一个因为早年经历有根深蒂固思想的人,要是他能做主的话,国策肯定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就是最好的胡人就是死掉的胡人。   在场的人都是根红苗正的汉家苗裔,对冉闵的言论也就是听听,不会起什么反应。   要是骞建同、苏完我等等一些汉化胡人在场,不会敢直面冉闵去怼,但要说没半点芥蒂是不可能的。   “永曾啊……”刘彦笑眯眯地说:“寡人仔细想了想,也许应该让你去非洲。”   冉闵:“……”,去了非洲,是不是封地会被分在非洲,听说那里全是浑身漆黑的黑人,好像可以杀……哦,不杀也能抓个痛快?   再来就是婴儿潮的问题了。   中枢是在元朔四年的时候开始鼓励多生育,只是元朔四年到元朔八年这一段时间并没有迎来新生婴儿的爆发期,是从元朔九年之后才迎来婴儿潮。   元朔四年的时候,当时刘彦似乎才刚刚光复山东半岛,连青州都没有整个拿下。   发生战乱的时候,但凡是有点责任心的父母都不会选择生孩子,不但怀孕的母体很难得到什么营养补充,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刻,怎么可能有心思要孩子。   汉国之所以会是元朔九年才迎来婴儿潮,那是因为汉军已经做到了光复汉家旧土,国内明面上的不稳定因素也基本被清除,仅是还在对外进行战争,内部社会基本上是趋于稳定。   有相关的数据显示,元朔九年全国新生婴儿达到一百二十万,元朔十年增加到一百五十七万,随后的每一年都是稳健增涨态势。   社会稳定了,国家启动大工程也使多数人有了稳定的收入,小日子过着还不错,父母就会想着应该努力造人了。   现在的汉国看着强大,也真的是强大,不过问题也是一点都不少,刘彦很清楚根本不是发动一统世界岛圣战的时候。   当前的汉国,实际可征召兵源,男性兵源大概有三百八十万左右,女性兵源大概有一百九十万左右。(这些数据之中,包含已经在服役者)   所谓的兵源,既是体格合格者,有经过系统化军事训练的那一批人。   汉国一直有在搞夏季和冬季乡社练兵,从八九岁的孩子到四十岁的壮年,男女都会被征召进行训练。   这个也就能清楚为什么汉国不分男女,从孩子到老人,身上怎么都会携带兵器的原因,其实就是习惯了。   被认可为兵源也有区分等级,就是爆发战争之后可以挑挑拣拣的优良兵源,以十八到二十五岁的男性为优先征召对象,二十五到三十为次等征召对象,三十岁以上的男性和其余女性兵源得是逼不得已才会下令动员征召了。   如果没有必要,没有任何国家会去干举国动员的事情。任何一次的举国动员基本都会对整个国家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可不止是经济倒退的伤害那么简单。   “这一次对笈多王朝的战争,波斯人全程没存在感,其余各国也都是在打酱油。”刘彦从头到尾都认为那个“五国同盟”就是个笑话:“其余四国加起来的作用,还没有卡巴拉加斯多。”   提醒一下,是卡拉巴拉斯,不是卡拉巴加斯,不过因为刘彦的这一次叫错,汉国的官方记载中不会再有卡拉巴拉斯这个国家,任何记录都只会有卡拉巴加斯这个名字。   一名女官看着正在挥笔疾书的史官,再看纪昌根本没有掩饰的提醒,崔宗默默地退了出去,然后用无限崇拜的目光看向了刘彦。   口含天宪嘛,用在这里才是正确的使用方式啊!   崔宗会去找相关人员先做好前提准备,后面会有鸿胪馆的官员乘船出海前往卡拉巴拉斯,找到该国的国王,将“改名书”甩到他脸上。   不过,卡拉巴拉斯的国王似乎是正在前来汉国本土的某艘船上?   刘彦是浑然不知道自己一时口误引发了什么,问纪昌和徐正:“笈多王朝寿终正寝了,‘五国同盟’是个什么章程?”   纪昌看向了徐正,示意军事方面的事情还是徐正这位军方大佬来说。   “太尉署的商讨结果是‘五国同盟’可以先保留着。”徐正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刘彦,手却是一直对冉闵做往下压的动作:“陛下,咱们需要这个‘五国同盟’。”   刘彦“唔……”了一声,无所谓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让“五国同盟”继续存在下去,可以不刺激波斯萨珊,也能维持着那个名头在阿三大陆包括中亚和西亚搞事。 第899章 南方人吃你家大米了?   细数一下历朝历代,动员方面最能做到极致的仅有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国。   秦国变成秦帝国之后,只有秦地因为享受着过去的变法成果,人口登记和管理制度保证着动员能力的基础,其余扩张的版图是随着越晚打下来动员能力和管理起来越差。   诸夏的朝代人口一直是比周边要多得多,但人口多不代表战争潜力高,甚至国力都根本无法动用百分之三十以上。   明末人口大约是五千万到六千万的样子,但是能够称为明军的部队从来都没有超过百万,有相关数据显示为八十万,但其实这个数据非常虚,甚至只是数据,那个时候军队早就没有战斗力,真正有战斗力是将领们所谓的“家丁”。   依照明末的经济实力,中枢能收到的款项占商业总产值的不到百分之六。因此真是难为明中枢能将国家的架子一直撑着,还是在内忧外患的现状下维持着国家运作。   “从现在起,就需要准备打大仗和硬仗。”刘彦需要留点心,说不准哪天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和沙普尔二世一块抽风,联合更多国家和汉国过不去:“大汉永远不会发生马放南山的荒唐事,乡社练兵不能绝对停!”   这话刘彦是一直在重复,武官听着很带劲,文官也知道事关国防无小事的道理。   他们这一代人历经了最为黑暗的时刻,谁都清楚军事实力的重要性。   历经了五胡乱华的悲惨,才使所有人明白没有自保能力的悲惨下场,保证国防力量也是官员和百姓的共同愿望,那也是刘彦一直穷兵黩武还被支持的原因。   不过,刘彦也不是真的穷兵黩武,只是很多时候忽视了民生。   “或许是该解决掉两部,专心应对柔然、西高车和东高车了。”徐正说的两部是一直在打打停停的慕容残部和拓跋残部:“也让他们喘气得够久了。”   冉闵立刻有了兴趣:“若是发动决战,请陛下务必使闵为将。”   刘彦就看向了冉闵,只是微笑着,认真思考该不该由冉闵去进行收尾。   汉国有多少真正的大将不太好说,汉军保证战斗力从来不是依靠某一员将军,是被严格训练出来的军官在支撑着军队的架子。   毫不夸张地说,刘彦设计下的汉军构架,统兵将领的存在只是作为决策者的存在,他们最大的作用是协调军队的进攻方向,绝不会因为缺乏优秀的将领导致军队就不会作战了。   当代的汉军并不是依赖某个将领的魅力才有高昂士气,士兵或许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可是军官对自己该履行什么职责很清楚。   要是没有统兵将领去统率,军队会因为没有指挥官进行及时的协调而变得僵硬和迟钝,进攻或许不足,可是防御绝对有余。   当前的汉军,能打的高级将领出身非常鲜明。   太尉是北方出身,骠骑将军也是北方人,征北将军和征东将军同样也是北方人。   征南将军和征西将军倒是南方人了,他们受封将军衔却是后面的事情,前期的战事压根就没他们什么存在感。   刘彦后面安排谢安去西域和安排桓温到阿三大陆,主要就是想让这两名出身南方的将军有存在感,那也是御下平衡的一部分。   不止是高层的平衡,军队也需要平衡,比如出征阿三大陆的士兵就是大部分来自南方。   平衡无处不在,身为统治者对于怎么保证平衡要做到心里有素,不然可就不是互相间“地图炮”的谩骂,南北的互相歧视,演变成了不同地域的隔阂。   很多时候因为不重视平衡,埋下的一颗小种子,有可能成长为撑倒了平衡导致亡国的参天大树。   诸夏各个王朝在非常漫长的时间里面,因为主要威胁来自北方的关系,亲自参与战争的基本只是北方人,战争和大多数南方人很难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南方人并不是没有任何贡献,也就是南方人交税和生产出来的资源被用在国防上面。   道路制约使南方的军队(包括人)在面临战争的时候,哪怕是有心调动也难以短时间内使南方军队出现在该出现的战场。   很多次是南方的军队没到战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这样的次数最多,搞到最后国家都不轻易从南方调动军队,屡屡调动了却没有派上用场,浪费军费是一方面,对生产也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要么就是南方的军队还在半路,北方的国防已经被突破,战争已经不是在国家边境开打,是变成在腹地打,走到半路的南方军队被拆散了到各处的城池作为城防军。   被拆散了啊!地域标签瞬间就被无限弱化掉。然后是各个城市的主官必定不是带队的南方军官,要么是城池的城守,要么就是临时调动来熟悉北方敌人的北方系将领,不管是输了还是赢了,反正南方军队都离不开一个龙套的命。   历史上南方军队显示过威力的例子真心不多,最出名却也是带着悲剧色彩的就是李陵手下的那支丹阳人为主的丹阳兵。   同样是南方军队却一样充满了悲剧色彩的,背嵬军和戚家军都是充满肮脏地被国家中枢给搞没了。   那么算起来的话,出身南方也真的能打,关键是三支军团皆是亡于朝廷之手。   汉国早期的战争就没南方人什么事,那是刘彦和以羯族为首的诸胡死磕的时候,长江以南还是小朝廷统治之下。   汉军是在元朔六年进行统一之战,解决掉小朝廷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与拓跋代国和慕容燕国的战争也没有用到南方的军队。   当时南方的军队,要么是桓温指挥着清扫不合作的世家和豪强,要么就是和南方诸蛮在作战。   就是到现在,北疆其实也没有来自南方成建制的军队,属于南方组成的军队不是在中南半岛就是被调往阿三大陆。   “这一次,桓温可是在阿三大陆打出威风了。”徐正不免有些酸溜溜,算起来灭在桓温直接指挥下的国家已经有两个了,还都不算是鼻屎大的国家:“一次打出了四位亭侯、两位乡侯和一位县侯,封君更是多达二十四个,完全能与李广利远征大宛做比较了。”   刘彦听得愣了一下,拿桓温和李广利作比较,徐正这是在诋毁还是诅咒桓温啊? 第900章 等寡人变成了朕   李广利?就是西汉的那位贰师将军嘛!他是刘彻当政后期冒尖的将军,就是人生充满了各种污点,结局更是最大的污点。   徐正也就是下意识拿桓温和李广利做比较,说出来就知道言辞不当,有心挽回一下,却是被截胡了。   “拿贰师将军与征南将军比不恰当。”冉闵并不喜欢桓温,是不喜欢所有南边出身的人,但他不会因为厌恶就进行诋毁:“桓温是个能打的将军,也就他的功绩能与某比一比。”   瞬间,徐正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另外那些在场的武官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   认真说起来,他们之中做到统兵灭国的也就那么几个,徐正是有统兵灭小朝廷的功绩才当上了太尉,冉闵是主导灭掉石羯赵国才升任骠骑将军,桓温从征南中郎将爬上征南将军是率军灭掉李氏成国,谢安更是到了西域灭国无数才成为征西将军。   像是李坛和吕泰,连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征”字级别的将军衔水份有些大,原因就是没有率军灭国的功劳。   李坛现在是逮着柔然可了劲地刺激,想的是怎么都要灭掉柔然才能挤掉自己征北将军的水份。   上一次的草原大火算是让柔然看清楚汉人是什么样的存在,郁久闾跋提已经绝了跟汉人混的心思,再有李坛越来越没有下限的逼迫,柔然部落联盟距离和汉军正面开战已经进入倒计时。   吕泰则是红着眼睛死盯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要是让他知道冉闵想要去摘桃子,疯掉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短时间不会再动用十万以上的军队进行战争,不代表你们会很闲。”刘彦从来不去参与臣下的斗嘴,今天这场合也不是让他们斗嘴的:“等寡人变成了朕之后,你们会更加忙碌。”   所有人都是站起来,恭恭敬敬行礼,口呼:“唯天子能作威作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作威作福”成了贬义词,但目前阶段绝对不是纯意义上的贬义词,用在天子身上就是理所当然,要是天子不能作威作福,或是有太多的人能作威作福,国家也就乱套了。   刘彦称帝之后,就会对三公九卿制度进行大动刀,国家将会转到三省六部的制度上去。   进入到三省六部时代也是顺应潮流,越来越复杂的国家政务已经让三公九卿这个制度有些不堪重负,再则是刘彦也有意要进行一波分权。   开始转换为三省六部这一个制度之后,九品制也会同一时间“上线”,他们的确是不会闲下来,甚至会更忙。   除了中枢的大手术之外,关于军事也会进行必要的划分,现役部队不会有什么大变动,但是预备役就会设立专门的军区。   搞军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真有必要的时刻,任何一丝丝的战争潜力都应该被挖掘出来!   中原王朝很多次基本是原有的军队打光了,明明还有那么多优良兵源却连新的军队却还没有组建起来。   这个跟皇权不下乡有着直接关系,任何一个王朝末期,地方上的豪强和乡绅就越和中央离心离德。   他们会很乐意武装私军自保,却一点都不愿意将小伙子集中起来送到战场去进行国战。   那就很简单了,国家还有数百万可征召兵源,关键是中枢下达了命令,但是到了县这一级别之后,再火急的命令不被执行,中枢再怎么着急都是白搭。   光还有优良的兵源,问题是特么调不动,有什么屁用啊!   一些时候就反过来了,明明地方的豪强和乡绅很希望出人出力,可特么该办事的官府却是只会干点欺压百姓和剥削财富的事,对一件正事都不干。   像是五胡能够猖狂,是司马一家子包括那些达官贵人觉得着实顶不住先逃了,长江以北明明还有足够的兵源和财富、资源,可他们很利索地逃了。   被司马一家子和那些逃亡者丢下的那些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带头,几个家族或几个乡子结寨自保,胡人竟然奈何他们不得。很多结寨(包括建立坞堡)自保的人,他们(后代)甚至都支撑到了杨坚代周。   就是到现在,汉境之内还是有“与世隔绝”的寨子和坞堡,他们谢绝官员的管理,想要的是过自己的小日子。   对于这种现象,位处北方官府会以最大的耐心来进行处理,南方有这种现象则是基本挥军扫平。   不是官府喜欢搞区别对待,是北方和南方的性质不同。   北方人那么干是胡人肆虐的后遗症,他们或许不相信现在这个汉国能持久,也许是认为接受官府管理之后会遭遇各种狗屁倒炉的混账事,也就是经历抛弃之后产生对官府的不信任感。   官府在对待北方依然搞“自治”的群体,会查清楚是什么原因,要是名声足够坏,自然也是直接铲平,但要是其它原因更倾向于和平解决。   南方并没有遭遇五胡肆虐,被划拨为蛮子的那批人威胁并不大,他们结寨自保和建立坞堡是小朝廷时期的产物。   说白了南方人能那么搞的不是世家就是豪强,祖上必然是丢下北方同袍搞“衣冠南渡”的那些人,愿意接受新汉的怀抱都要遭受惩罚(比如难以做官),更别说还想着脱离政权之外享福,不搞他们还搞谁?   曾经就有中枢官员一再提起过,要是逮着南方的士族杀,十个全杀必定是有冤枉鬼,但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九个属于该死的。   “便宜他们了。”冉闵就是认为南方士族都该死的人之一:“能去中南(半岛)肆意掠夺,现在又多了一个阿三大陆。”   刘彦肯定是不能杀绝南方士族,甚至为了全国大团结还得违心给予一定的好处,不过这一次阿三大陆可不会开放,他都不知道冉闵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既然说起了阿三大陆,众卿就谈一谈该怎么来划分封邑。”刘彦是第一次在正经的会议上谈到这个话题:“只有惠及侯爵,还是达到一定的爵位都能享有封邑?”   众人很明显被刘彦突然讲到这个话题给整懵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集中起所有的注意力,呼吸也情不自禁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第901章 分封扩大化   阿三大陆很大,原属笈多王朝的疆土也不算小,想要在那边进行分封的话,不可能是某个谁完全继承下来,必然是会进行地盘分割。   “恒河流域以及信度河流域,臣的意见是不作为分封之土。”纪昌多少个日日夜夜在研究笈多王朝的地理位置,清楚哪些地方是菁华所在,属于绝对不能是为人臣子掌握:“其余土地,臣建议以山川河流为界,进行分封。”   阿三大陆也是一个多山地的板块,就是平原地区要比汉国本土这边多得多。   汉国才刚刚征服笈多王朝没有多久,却是从笈多的宝库中找到了足够的材料,比如一些记录矿产分布的一些资料。   相比起诸夏这边在公元前就大肆开采矿产资源,尤其是铜矿资源,阿三大陆那边的文明对矿产资源的开采并没有诸夏这边那么过度。   诸夏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大大小小规模的内战和外战几乎是天天都在打,青铜时代对于铜矿的需求可以说是一个无底洞,探勘出来易于开采的铜资源连一点残渣都不会剩下。   后面是走进了铁器时代,铁矿资源也如同铜矿资源的待遇,但凡是容易探勘到且没有多少开采难度的铁矿资源必定是被动工,完全是没有给子孙后代留点的想法。   汉国现在的疆域很大很广,但是说句丧气话,什么地大物博完全就是用来骗人的,官方压根就没有记载多少能被轻易就能探勘出来的金属类矿产,更不存在多少易于开采的金属类矿产。   想要获得新的金属矿产资源得是进入深山老林,还不一定能找到!   诸夏这边从来都是一个什么某类资源过剩的情况,唯一能够称道的地方就胜在种类丰富。   感谢老祖宗们没研究出煤的真正用法,要不然煤资源也会像铜资源和铁资源那样被大量消耗,留下的基本都是深入地下难被探勘到的那些矿产,要不然到现代可就难以看到煤老板这么壕的存在了。   “相比本土,阿三大陆的矿产少有被挖掘枯竭!”蔡优才是管山川资源的治粟内史:“我们在靠近沿海的区域,发现了分布很广的铁矿!”   所谓的沿海区域就是现代印度的加尔各答,那里本来就是印度的重工业区,还是本身具有丰富铁矿资源的区域。   “并不比在草原发现的那处少!”蔡优说的草原就是白云鄂博附近的大铁矿,后世天朝就在附近的包头给弄了重大钢铁企业:“初步勘探的结果是,绝对比本土任何一处要多!”   以当前的技术而言,非常多的矿产资源压根就没有能力去开采,同时能不能探勘到资源都还是一个问题。   像是后世天朝的鞍山吧,刘彦明知道那里有着丰富的铁矿资源,可是派人过去探勘到的都是一些次要的矿脉,发现不了矿主脉。   “大汉缺铁矿吗?”冉闵刚才一直在琢磨是不是请求将封地安置在非洲来着。他的印象中,国家好像从来都没有为铁矿资源苦恼过:“抓了那么多的战俘,死命用,挖出来运回来不就得了。”   蔡优翻了一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冉闵,自顾自往下说:“恒河下游的那一片土地,显然也不适合进行分封。”   他们对刘彦自然是有忠诚之心,可是忠诚到什么程度就只有自己知道。   不将一些地区作为分封地,是他们保持着最大的理智。   众人私底下达成的共识就是,分封之地不需要有多么强大的天然优势,那是滋生不臣之心的土壤,绝不能出现有那么一个害群之马破坏分封成为既定国策!   所以说是理智,清楚一旦谁被分封出去,享受着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却是积累实力要造反,分封国策必然是会成为泡影。   能够成为产粮大区的地方只能归于中枢,拥有丰富矿产资源的区域也不能作为分封之地,本着的还是强本弱枝的策略。   他们这一代人就好好的当一名忠臣,安安生生地享尽荣华富贵才是该做的事情,就别想着玩“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游戏,以后是怎么样,那就是子孙后代的事情了。   刘彦对于众人的识相感触并不太大,一切会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怎么避免都会发生,并不会因为人为的干扰而就不发生了。他也许能够管到孙子乃至于重孙子那一代,再久远的基本是管不到咯!   在刘彦这一代,他构建了认为合理的制度,为子孙后代打下了足够辽阔的疆土,操着样的心就够了,再多也是有心无力。   纪昌和蔡优先后又划出一些不能安排分封的区域,等他们说完已经是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样的话,能够分封的土地大概是原来的扬州大小?”刘彦刚才已经在问是不是只分封侯爵,话题还没有正式探讨:“众卿,就如何分封有何议题?”   众人很快用眼神交流完毕。   在这种事情上面,纪昌来开口比较合适,就说道:“臣以为,可借鉴周武旧例,再扩大化。”   周武旧例讲的是周武王灭商和周公东征后,面对殷朝留下的土地、财产、人口、官吏、军队及其故属国,采取了分封诸侯的政策,以达到屏藩周室的政治目的。   纪昌也只敢说借鉴,绝不会提议进行照搬。   分封扩大化,就不会只是侯爵才享受到这一个待遇,接下来就看他们认为从第几级爵位开始分封为好了。   “古时候大夫便是一个大爵,享有食邑。”纪昌显然是认为从第五级爵位合适:“大夫可得一乡食邑,爵位再高者封地愈高?”   他们肯定是有私下讨论过,纪昌开了个头,后面能发表意见的哪怕不表态赞成也没有反对。   从第五级的大夫开始分封?刘彦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当前各个爵位的人数,那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异域之土,异族之人,可代天子牧之。”纪昌是有成熟的想法:“如臣先前所讲,大夫食一乡之邑,至侯国。”   就是有大夫爵位的人带着自己的一个团队去管理自己的一片土地,那里的土著显然也就成为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刘彦有些纳闷了,他怎么都觉得这个方案有点熟悉?好像是在哪看过。 第902章 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儿来的?   呃。队长。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   呃……只要你能够投降皇军……   白日做梦!你这个叛徒!   ……   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刘彦脑海里浮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小品,满是笑点和包袱,但背景其实是充满了可悲。   占领一地,几个人就能管理一个乡子,几十号人就能管理一个县城,那不就是小鬼子对沦陷区的既视感吗?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难以理解一个县城数万人怎么就被几十号人给轻轻松松监视着,也不会理解明知必死为什么却不拼死一搏。   刘彦看过一些笈多王朝之战的战报,通常是一个伍的汉军就能管控起一个数千人口的乡子,一个队的汉军就能压制一个城市的阿三不敢反抗。   为什么那么些士兵就能做到那样?是士兵背后有着一个阿三惧怕的国家,大多的阿三认为自己在反抗中死了绝对是白死,还不如就那么苟活着。   第五级爵的大夫,军中大概就是屯长左右的军职,地方官体系大概是县里某个部门的主官。算是整个汉国体系里面的中坚群体,支撑着国家的基础运作。   “我们有多少大夫?”   “回王上,今岁的数据还没有合计,去岁共有七万余人。”   “今年大概会增加多少?”   “该有两万?”   刘彦心里有数了,整个国家有九万左右第五级爵位的大夫,认真说起来并不能说太多,甚至是有些少了。   “第五级爵位以上者……”纪昌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一再在脑海中核实后,说道:“今岁统计之后该有十万余人。”   二十等爵是越往上越难升,真实情况是到了第三级爵位的簪袅之后,爵位就不再是以斩获首级的记功方式。   其余非战争斩获首级获爵者,有各自不同的记功方式,例如工匠研究出了或改良了什么新的造物,又比如某个人向国家在本份之内多交纳了多少的粮食。   汉国在计算爵位的时候,是将商事也包含了进去,某个谁一年之中交纳了多少税金,额度达到了也就获得爵位。   但是,要说获得爵位最便利的方式还是上战场,其它获取爵位的方法在爵位高了之后想再升一级爵位非常困难。   以战功获取爵位的方式,自从第三级簪袅之后,是参与了多少次战争又获得胜利,战争的规模有多大,所在部队又获立了什么样的功劳,是以累积的方式来计算功劳。   以商业税收获取爵位的方式,成为公士需要交纳一万的五铢钱,想要晋升成为上造则是增加到了十万五铢钱。从第二级上造到第五级大夫是十倍累加,成了大夫之后则是变成了二十倍的累加,越高倍加越多。   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自成了簪袅就很难再晋爵,有军人身份又能好运一再被挑选参与某场战争的那些人,他们因为参与战争可以积累参战次数,就是那么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迈步。   有极个别好运的人,他们以底爵位的身份斩杀了敌军的高级将领的人,如此就不用一再累积参战次数,直接晋升一级爵位或是几级跳。   “九万左右的大夫,以上者不足一万?”刘彦觉得这样非常合理,他又问:“大汉有爵者的数量呢?”   这一次纪昌答得很快:“将近八十万。”   “多少?”冉闵平时并不关注这些,吃惊地重复:“丞相说多少?!”   “八十万。”纪昌得庆幸不用每月对有爵位的人发工资,只是获爵的之后给予该有的福利,每次升爵又补上附合等级的福利:“公士的数量最多,超过六十万。”   “也就是说,至少有八十万个汉子亲手砍了敌人一颗脑袋?”冉闵这一次无视还有其它获取爵位方式:“这真是极好的事情,大汉有八十万个能见血的汉子。”   “斩首记功的首级可不止那么多。”徐正复读机似得将每一级爵位的晋升方式念到簪袅这一级:“记录在案的杀敌数量有二百二十六万。”   冉闵立刻咧嘴,心情是无比的愉悦。那二百二十六万之中,有至少七十万是他的手笔,就是在对羯人执行灭绝的时候产生。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建国之前各方面比较混乱,杀敌数什么的没讲究,不过应该是干掉了十来万吧?   建国之后,各个方面开始正规化,尤其是刘彦决定重启二十等爵的制度,关于杀敌数的记录绝对是正儿八经来干。   十二年的征战,干掉了二百二十六万敌人,那就是每年至少弄死十八万的敌人。   他们是在胡人肆虐的环境中重新屹立起来,后面又打出了国门,平均下来每年干掉十八万个敌人其实并不算多,只是数据总汇听着恐怖罢了。   事实一再证明国家的建立果然是建立在尸山血海的基础上,不止是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牺牲。   刘彦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情:“那个数据没算上今年的笈多王朝那边吧?”   徐正行礼答曰:“并未算上。”   冉闵无比感兴趣地问:“算上的话,能不能突破二百五十万?”   这个徐正也说不清楚,还需要等留守在阿三大陆的袁乔进行统计,将战报给送到中枢。   “决战阶段,阿三崩溃的速度非常快。”徐正知道敌军崩溃速度快会是什么样的战争方式:“死在我们的人手里的阿三不会太多。”   冉闵可惜地“哦”了一声。   他们说的数据只是军队斩杀数量,没有算上直接或是间接死在战争中的那一部分,要是算上的话,十二年之间死亡和失踪的人数绝对不会少于四百万人甚至更多。   “自元朔八年,大汉每年损耗的奴隶并不少于十三万。”蔡优慢悠悠地继续往下说:“元朔十年损耗的奴隶达到四十三万,元朔十一年损耗了三十七万,今岁损耗了五十七万。”   得了,算在汉人头上的血债又增加了一百三十七万。   “接下来还有很多重大工程,所幸是征服了笈多王朝,也找到了非洲。”蔡优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说:“应该是不会缺乏劳力的。”   刘彦更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只要死的不是汉人,才不管死了多少人。 第903章 国,不可无敌!   那一句话说得挺对,没人会记得自己吃过了多少植物或是动物。   不同层次的生物,才不会去理会不在一个层次的谁究竟是怎么样的感受。   不过相对来说,同样是智慧生物的前提下,有一种叫作人性的理智正在支撑着社会次序。   就好像人看到了动物的尸体恶心归恶心,可是并不是会出现什么兔死狗烹的情绪。   人类看到人类的尸体,第一个产生的情绪会是心悸,随后产生极度的不适应感,乃至于是心理排斥的程度与看到动物的尸体也不会是一样的。   甚至是人看到屠杀都会产生不一样的情绪,看到是同族被屠杀必然义愤填膺,看到弱小异族被强大异族屠杀会产生同情。   等待某天外星人来屠宰地球人,作为地球人的一员就不会管什么种族或是肤色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跟丫拼了自己也活不了啦。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生而为人,可是他们会慢慢地凌驾于众生之上。这种生物叫领导,他们从精神层面已经不将自己视为普罗大众的一员,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与普通人不一样,还是那种和平时期和战时不同的两套角度。   在和平时期,领导看得是全面,制定什么发展方案的时候,一般是惠及大多数人而无法照顾少数人。当然了,也可能是顾着少数人而去无视大多数人。   要是在战争时期,合格的领导眼中的生命就应该是数字,只要能够达到想要的目标或是目的,牺牲多少人都会有价值,牺牲自己也是在所不惜。   刘彦也是领导,还是最大的那个领导。他对内其实一直以来是半抓瞎状态,着实是没什么想法,很多事情就是定个大的方向,该怎么将事情办好就是群策群力去构思和制定。   哈!?一定历经九年义务大法的人竟然不懂得治国?   问题是刘彦真的不会治国,他穿越前最高的层次就是成为一名士官,没学过经济和管理学,其余该会的也压根没学过。   丝毫不开玩笑地讲,一个平民突然间成了国家的领导人,真要让他去管理国家,分分钟国家乱了套,各种想法很理想现实很骨干的政策搞得国家民不聊生,随后就该是国家变得动荡不安。   管理士兵和管理国家民政是两回事,刘彦懂得军事,就将精力主要扑在军事相关,民政方面基本上就是听汇报当个拍板人。   “众卿商议出一个方案,寡人会审阅。”刘彦刚才发了很久的呆,众人其实是安安静静的状态:“需注意一点,本土之外的就封与本土之内的封地,要掌握一个度。”   并不是有资格享受分封待遇的人都会选择前往国外,哪怕是就封本土之外的自由度更高,恐怕有资格享受分封待遇的人也会大多数选择留在国内。   二十等爵的执行其实就是一个分封的过程,只是更零散一些,待遇方面也没有周王室分封时期那么高,其中一个就是没有自主权。   众人又开始在互相用眼神交流,他们非常苦恼该怎么去掌握那个度。   小朝会开到这里才算是商议了一个议题,接下来就是对外各国该有什么态度。   总得来说,刘彦给予的基调就是“内圣外王”,却是不能过份的霸道,尤其是内政还没有理顺之前不能过度刺激波斯萨珊和罗马。   “谢安已经在归国半途,等他归来可询问意见。”徐正想了想,是该与波斯萨珊保持一个缓冲:“还得听听谢安本人对匈尼特的评价。”   “那些北匈奴的后裔绝不能放过!”冉闵不是刻意与徐正抬杠:“听波斯人和羌人的描述,匈尼特那边北匈奴的后裔可不少。”   延续了先汉的国号,就要继承该承担的责任,知道哪有北匈奴,哪怕是翻山渡海也要嗷嗷叫上去怼,不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汉人。   刘彦很想做出一个捂住额头的动作,幸好现在还没有“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一句,要不然西征的脚步就该止步于鄯善了。   其实刘彦也一直没搞懂怼楼兰是什么梗,楼兰在西汉时期是在匈奴与汉室之间反反复复,可到东汉之后已经成为汉室忠犬,难道是两晋和五胡乱华时期楼兰人不但满血复活还变得更强,导致后面招惹了李唐?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   属国归何晚,楼兰斩未还。   ……   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幕傍临月窟寒。   ……   李唐究竟和楼兰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考虑到唐太宗李世民是第一个看皇帝起居录的皇帝,因为其黑历史也干涉了历史的记载,抹掉一些历史事件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那么李唐为什么对怼楼兰那么执着是因为某个事件被掩盖了?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刘彦近期可是一再恶补知识啊,停顿了一下,摸着下巴:“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众人还是知道刘彦前面念的是曹植的《白马篇》,是有牵扯到匈奴,可是后面听着不但觉得怪,没搞懂刘彦现在唱民谣是几个意思。   更重要的是,仇视匈奴是政治正确,可是怼楼兰是个什么意思?   “陛下!”冉闵站起来,行礼并铿锵有力地说:“臣愿为陛下斩尽鄯善人!”   每个时代的文学都有自己的流行和规格,例如春秋战国乃至于是两汉,吟诗必然有个“兮”。   目前这个阶段的诗和隋唐的诗就是两个规格,当前七言绝句还没有成熟,一般是作为民谣,得是到隋唐才定型和成熟。   刘彦默默地看向冉闵,他总不能说自己一时脑抽了吧?由思维散发思考李唐为什么要怼楼兰。他就算说李唐,就又延伸出李唐帝国是什么的话题,臣下就该琢磨着要不要杀光李姓之人了,造孽可就造大了。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尴尬的氛围正在蔓延。   最后还是纪昌救场,讲起了各国使节团在来长安的半途都干了些什么,摘出一个觉得有趣的事情说一说,也算是缓解尴尬的气氛。   楼兰……也就是鄯善,他们现在是汉人在西域的头号狗腿子,等同于阿三大陆婆罗门和刹帝利的角色,听从汉人的命令专门干一些脏活累活。   鄯善人都那么听话了,还将他们举族屠灭?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异族,汉人没给他们留活路。   强行缓解尴尬讲起的话题,讨论起来没滋没味,小朝会就在一种莫名的气氛中结束。   众臣离去,刘彦走在回后宫的路上还在纳闷楼兰是怎么招惹了李唐。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楼兰在李唐建立之前就已经亡国,似乎李唐还专门研究过楼兰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没的。   刘彦全然是陷入思考而无法自拔,忘记“古人”有自己的思维,唐人怼的不是楼兰,是一种渴望恢复汉室荣光的表达方式,希望向西继续进军,攻打到汉室都没有打到的西边世界边缘。   进入到后宫宫阙范围,刘彦还在钻牛角尖,拐入一个弯道看到前方的近卫在两侧做隔离姿态,看见的是帕尔司·阿里佐亚与一名宫女跪在路旁,也仅仅是看了一眼,没想过要理会。   帕尔司·阿里佐亚就是那个在平蛮校尉部表演过歌舞的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她后面是被送到汉国,作为波斯萨珊与汉国友谊的象征被献给了刘彦。   刘彦对于扩大后宫规模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也不会排斥,收了帕尔司·阿里佐亚之后是带着猎奇的心思宠幸了几次,后面猎奇心理没了,也没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就没再召唤。   帕尔司·阿里佐亚身穿的是“良使”级别的宫服,服侍身旁的也只有一名宫女。   所谓的“良使”是后宫的第十四等侍寝人,西汉时期就是食禄百石,算是最末等的侍寝人了。   “陛下。”帕尔司·阿里佐亚见刘彦仅是看了自己一眼,没有任何停顿就要路过,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对着刘彦的背影呼唤了一声,看到刘彦脚步停了下来人也回头看过来,做了一个磕头的动作,重复:“陛下。”   “你知道楼兰吗?”刘彦当然没忘记帕尔司·阿里佐亚是谁,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楼兰,后面反应过来抬头望天,十足的纳闷:“我怎么一直在思考楼兰?”   帕尔司·阿里佐亚面朝地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开口:“楼兰乃古称,现称鄯善,乃陛下的鄯善郡。”   鄯善郡还是刘彦给命名的,自然是不会不知道。   刘彦重新迈步向前,又很突然地停下转头看向帕尔司·阿里佐亚,恰好帕尔司·阿里佐亚听到脚步声抬了头,被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失落的脸。   “我终于知道李唐为什么执着楼兰了!”刘彦解开了心头的困惑,对着帕尔司·阿里佐亚招了招手:“你陪寡人走走。”   刘彦是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李唐对破楼兰的执念,那也是汉国现在面临的问题,他们不能没有敌人,更需要一个能与之纠缠的敌人!   历史一再给出教训,没有敌人的国家……吃枣……药丸! 第904章 长安初印象   “这就是汉帝国的帝都长安?”   历经一个半月的长途跋涉,尤利安可算是遥望到了远处的长安城。   作为首都的话,第一个没有城墙来保护的首都是咸阳,商鞅在建城时期没有规划建造城墙,是他觉得秦国就该是一个进攻型的国家,再来就是西边没强敌,东面有函谷关和峣关作为屏障。   现如今的长安作为第二个没有城墙的都城,是刘彦一样认为汉国就该是一个进攻型的国家,不过也没有忘记对潼关和峣关、蓝田关的倚重。   有了秦帝国被长驱直入无险可守秦三世的率百官而降,刘彦不在都城建城墙是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反对的人可没敢直接说子孙不孝经营无方导致出现遭遇挑战,是列举了一些很正的观点来强调都城必须要有城墙,还是雄伟到没极限的城墙,但是他们被现实闪断了腰,火药的威力述说再雄伟的城墙不会有啥鸟用。   真实情况是,自火药被研究出来之后,面对再雄伟的城墙也是计量多少火药能炸毁的事情,耗费庞大人力物力建造的城墙在一声“轰隆”之后就会倒塌,建来何用?   武器还会日新月异,已经有了前装青铜炮,也许再过上数年或数十年就有了后装火炮,乃至于是威力更大的武器,建造城墙来作为屏障会是一件极度不靠谱的事情。   选个险要之地,建上一些卫星堡垒,类似的做法才是靠谱的选择。   见过在要塞修建炮台群的,就没见过某个城池的城墙是按照要塞炮台群的规格来建。   尤利安看到的是一个没有城墙保护的城市,占地面积却是大到了夸张的地步,对于远远就能看到规划整齐的建筑物,还有那在远方都能分辨出的道路规划,脑海中有了一种明悟。   “汉人好像有什么强迫症?”弗拉维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的城市:“他们对于什么都讲究整整齐齐,视一切杂乱都是无次序的代表?”   众人就想起了在汉国的所见所闻,军人是不必说的,平民竟然也有着很深的军队习惯,如城市或乡村经常能看到结伙而行的人是按照队形来说,没有养成习惯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对于汉人追求次序的印象是从一点一滴建立起来,可能不是所有人明白次序代表着什么,却能够知道仅从看到汉国民间就能猜测能聚起多少经过训练的士兵。   从很遥远的地方就能看到长安那些高耸的建筑物,那得是多高才能分辨出高耸啊!   也没有多高,最高的才十三层,三层的民居是主流,只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府邸才极少出现两层以上的建筑物。   平民喜欢将房屋建成三楼高,是他们能够拥有的土地就那么多,不建得高一些必然会显得房间不够。   达官贵人住宅占地范围大,没必要去将房屋往多层了建,甚至都还能造个花园水塘什么的。   却也不是说达官贵人的府邸就没高耸的建筑物,刘彦习惯登高望远,他们就会视登高望远为一件十分高逼格的事情,就算是有恐高症也要时常强迫自己上高处来一次登高望远,要不被解读为不学习天子好榜样可怎么办。   使节团队伍是从建康出发,他们走的是还在修建的国道。   经过长江大桥的时候,国际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汉人的大手笔给震慑住了,他们没有见识过长度超过千米的跨河大桥。虽然说长江大桥中间有岛作为支撑,可是千米大桥对他们来说依然是史诗般的工程,任谁看到了都会目瞪口呆之余心生震撼感。   他们所看到的长江大桥是建立在奴隶的尸山骸骨之上,光是为了建造这一座大桥就损耗了三万多的奴隶,汉人也牺牲了数百名,主要是牺牲在建造桥墩的做业上。   桥墩的修造方法是一种填土增加河床高度,再立起巨木作为支撑点,每隔十五米就有一座桥墩。   也不是说简单地对河床填土,是建造了铁笼子装填泥石,用船运过去再卸载,一点一滴地完成。   长江大桥的工程虽然有刘彦的一些意见,不过更多的是匠师们用自己的智慧来构思。   千万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很多古人能做到的事情,就算是现代有了那么高的科技,可是现代人依然办不到古人所能做到的。   像是横跨大河(黄河)两岸的延津石桥(也说叫棘津桥),那是西汉初建和东汉完善的造物,一直使用到五代十国才被毁坏。   要说长江大桥的存在已经足够闪瞎国际友人的双眼,震撼得他们的脑浆成为豆腐渣,沿途继续走下去看到的种种事物更是在挑战他们的认知。   古时候没有想要富先修路这么一句话,不过类似的观点肯定存在。   中枢构思并修订建造横跨本土东、西、南、北交叉型的国道,建康到潼关的总长度达到三千二百里,等于就是在本土从西北到东南给“放”了一条长到夸张的通道。   三千二百里?就是一千一百左右的罗马里,差不多是从西班牙的西端一直贯通到东部的边境(大概是卢森堡)。   罗马人有句名言叫“条条大路通罗马”,可其实并没有一条路直通罗马。罗马最宽大的道路能有个四五米就算夸张,汉人这边的国道基本规格就是十八米的宽度。   对于国际友人来说,他们得知汉人正在建造两条贯通国境的大道,听到的第一时间除了傻眼还是傻眼,已经没有其它的想法。   他们沿途所见,倒是能理解有了贯通国家西北和东南的道路,道路两旁为什么会布满了村镇和大型城市,那是取决于交通的方便。   只有亲自从东南的起点建康一路走到西北的终点潼关,才会对这一个庞大工程有最直观的印象。   从军事的角度来讲,有那么一条道路,从西北或是东南调兵,就算不是拼死了的赶路,一个月绝对是能挥师抵达,道路将成为中枢控制地方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这么一条道路的存在,只要中枢不是烂到底,任何的叛乱都是在自寻死路。   从经济的角度来讲,那么一条道路就是货物流通的疏脉,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儿子迷路,爸爸会欣喜沿途安全有保障,送货的速度还会极快!   “这就是一个史诗工程!”克谢亚斯说的不止是汉人的两条国道建设,还是在讲长安城:“听说汉人只是花了三年的时间就建造了这一座注定名留万载的庞大城池?”   其实城市的大体建设只花了一年零三个月,一些史诗奇观的建设难度高增加消耗的时间。   所谓的史诗奇观指的是宫阙群,还有一些会在各种仪式用到的场所,难度最大的是那座能容纳十万名观众的体育馆。   越是接近,就越无法总览长安城的风光,但是对一些建筑物会更加的感到震撼。   “那个看着像是展翅甲壳虫的建筑物是什么?”克谢亚斯都不知道自己来到汉国之后是经历了多少次目瞪口呆:“也……太……太大了!”   展翅甲壳虫是什么鬼?就是体育馆的顶方没办法做到固态建筑材料的合闭,只能最大程度地弄出遮挡格局,需要的时候就只能是依靠巨布形成遮掩效果。   体育馆毕竟是能够容纳十万名观众的规格,它的主体建筑肯定是非常庞大大,再加上广场和一些次要建筑物,占地就更广了。   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们对于看到的一道道篱笆墙却是感到困惑。   “这个就是汉帝国都城的……城墙?”尤利安说的就是那些篱笆墙:“高度最高也就只有两米,有什么军事价值吗?”   同样是来自外国的群体没人能给予尤利安答案,他们根本想不到那些篱笆墙不是防人,就是用来防止动物乱窜的。   城市外的道路是直通城市之内,却也不是任人随随便便的进出,进入城市的入口还是存在关闸。   汉国没有入城税那么一说,买卖物品是需要到专门的地方,税收的产生也是在市集上,关闸的作用是针对有庞大人群的队伍。   另外,出于某种给百姓休养生息的目的,村民贩卖东西的话,数量少其实是不用交税。   其实就算是官府想要收税,也不可能盯着所有人,还不如直接给平民便利呢。   国际友人的队伍非常庞大,带路的王猛自然不可能带他们走正常通道,要不就该影响到普通人的正常进入,选择的路线是军队入城的专用道。   “宽度至少十五步!”弗拉维斯说的步是罗马步,一步大约一米又四十九厘米,那就是宽度在二十米以上:“我突然回想过来,汉人对道路有种偏执,一定要足够的宽大,还分左右行道!”   这一点是值得骄傲的地方,当前世界上除了汉人之外,其余的国家和种族是不分左右行道,人要是多了绝对会混在一起,发生冲撞和推挤是必然的,堵塞也是常见的事情。   “我关注的不是这个……”克谢亚斯异常纳闷地说:“汉帝国没有为我们安排欢迎仪式吗?” 第905章 扎心了,老铁   那么多国家的使节前来,便是说叨一句万国来朝也不过份吧?   那么是为了维持万国来朝的基本政治任务,本来是应该有很隆重的欢迎仪式,关键是各国来的队伍也太肿胖了一些!   仅是罗马人就来了一万六千多人,还是航海途中死掉两千多人才剩下这个数量,要不就是一万八千人以上。   罗马来了这个多人,贵族占了其中百分之十左右,其余要么是随同服侍的各色人等,要么就是随身的护卫。   单单一支使节团就这么多人,护卫统计起来都有六千左右,俨然就是一支有三个罗马军团编制的军队了好吗?   要不是那些士兵是护卫的身份,是以罗马军团的编制而来,汉军压根就没可能让他们上岸,甚至没可能让他们安然过马六甲。   波斯使节团的人数也不少,涵盖杂七杂八的人员,总人数达到了五千六百人。   波斯人前来的贵族比罗马人还多,但他们明显比罗马人懂事一些,仅是带来了五百名随行护卫。   其余各小国,人数梯次排在第二序列的是一些区域性的强国,如伐伽陀伽、两萨特拉普和季多罗(贵霜继承者),人数基本是超过千人。   最后的梯次是各个小国,人数从数十到上百。   所有使节团的人数相加起来,抵达长安的国际友人数量达到四万七千人,真的是一个相当夸张的数字。   人数那么地多,欢迎仪式也不是搞不出来,问题是来的人着实是太多了,给人一种以客欺主的感觉,受不了委屈的汉人没操刀子上就算很理智了,还按照正常程序安排欢迎仪式个什么?   “欢迎仪式?”王猛瞬间笑了,笑得很是爽朗:“你们来时的路上有看到中央体育馆了吧?”   之前当然是没有体育馆这个称呼,又是刘彦干涉历史的一个产物。   那么庞大的建筑物根本就无法忽视,国际友人自然是看到了中央体育馆。   “大汉是礼仪之邦!”王猛自然是有说这话的底气,已知世界各国和各民族没有比汉人更加讲利益的了:“怎么会忘记安排欢迎仪式呢?”   国际友人们认为自己懂了,长安城没有城墙也就没有城门,欢迎仪式自然是不会安排在城门处,那就是被安排在中央体育馆了?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再看街道两旁空旷的空地,瞧着地面的泥土还非常的结实,显然是长期有人在这边活动才会使地面的泥土那么结实又看着光滑。   “我们走的是军队的出入口,没有人围观才是正常的。”王猛没说假话,他以一种怀念的表情说:“本使出使时,便是在这里被送别,时隔将近两年再回来,感触良多。”   军队专用通道当然也不是只给军队用,一些仪式也会在军队专用通道举行。   道路两旁空地上的泥土会看上去那么结实和光滑,是鸿胪馆的人之前一直来这边演练欢迎仪式,是等待各国使节团上岸了才决定不在室外举办欢迎仪式,改到了中央体育馆。   军队专用通道的两侧一直是没有建筑物的状态,一直深入城区也是那样,倒是深入到足够的位置之后能够看到建筑物了,但那些并不是民居。   “我们正在穿过的地方是军营?”尤利安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那是一种汉人叫作兵舍的联排宿舍,也能看到其它新奇的东西,例如被摆放在空地上的一些健身用器材:“道路两旁空出来,是有时候路面不够用吗?”   王猛压根不想解释。   军用通道两边自然是越空旷越好,不能存在任何可以遮挡视野的建筑物,为的是防止被伏击,再来就是紧急时刻谁还会列队只走通道,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需要到达的位置就是攀岩走避也是最好的方式。   “看兵营的规模……”冈比西斯压低了声音:“驻扎在这一个兵营的士兵应该是一万人左右。”   这一座营区的驻扎将士正确数量是一万五千人,恰好就是一个军。   长安城内分布着相当多的军营,每一个军营的驻扎人员都是一个军的数量,要是能总览兵营所在区域,会发现布局非常讲究,任何一个区域需要军队抵达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队伍继续前行,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方站满了人群,看那些人群的穿着模样是平民没错了。   今天对于长安居民来讲是平凡日子中稍微不平凡的一天,他们早先就被通知会有异邦使节团抵达,同时城内的中央体育馆也会首次启用。   将欢迎异邦使节团的场合放在中央体育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中枢是什么用意,大多数人要前往参加的时候才知道需要买票,比较令人郁闷的是买票竟然需要有爵位的基础,没爵位没有购票资格。   “这就是异邦人啊?”   “全都穿着咱们的服装嘛。”   “看这些家伙穿咱们的衣服,让我想到了沐猴而冠这个成语。”   “那些和我们差不多的异邦人穿着还行,皮肤黝黑和偏白的人的确是沐猴而冠。”   街道两旁没有公职人员组成人墙,同时也不存在护栏什么的,但围观的人很自觉地站在路面之外。   素质并不是天然养成,是一再教育而来。成年的汉人只要身体没有缺陷都需要接受夏季和冬季的军训,基本的纪律性不会缺,再有一些公职人员走动着约束,次序自然是能保持的。   绝大多数的歪果仁并听不懂汉语,他们对围观汉人的品头论足就是因为听不懂,才会产生一种汉人很热情的印象。   听得懂汉语的歪果仁,例如尤利安却感受到了汉人对罗马人的亲近,知道那是两个民族面貌相似的原因。   “与汉人的长相差异太大是我们的错咯?”克谢亚斯感受到了的则是恶意:“我们明明是盟友好么?怎么能够这样!”   尤利安有心上眼药,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公允地说:“只有能互相扶持的才是盟友,一方完全依赖于另一方叫附庸关系。”   克谢亚斯沉默了。   “这一次针对笈多王朝的战争,萨珊仅是在开始之初提议结盟,将另外那些国家拉入同盟。”尤利安真心觉得波斯人不是傻就是万般的不地道:“可你们也仅是做了那些事情,后面的作为完全不像是盟友。”   克谢亚斯心虚了,他们到后面非但不像是汉国的盟友,还明里暗里给汉国使绊子来着。 第906章 盛大活动   在笈多王朝灭国之战,波斯萨珊不但近乎于全程打酱油,站在汉国的立场还起到了反面作用,他们不奢望汉人没察觉出来,后面也做了努力的补救,例如规劝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主动撤出从笈多王朝那里获得的占领区。   伐伽陀伽很识相,他们所知能轻松灭掉笈多王朝的汉人就够自己受的,再加上一个波斯萨珊更是压力山大,理智地接受了波斯萨珊的奉劝,乖乖地从占领区撤军,期望汉人能知晓自己的识时务不找麻烦。   两萨特拉普和波斯萨珊的关系很复杂,时好时坏的同时边境没少发生摩擦。他们自然也看出了汉人的强大,问题是得到波斯萨珊奉劝的时候一时间脑抽了,仅仅是想要表达并不完全听从波斯萨珊的奉劝,明明都很理智的撤军了,偏偏派人找汉人谈什么补偿。   克谢亚斯现在就只有一个愿望,期盼汉天子能在准备那么多的美人中挑选更多一些,那些美人儿在给汉天子带去欢愉的同时,枕头风什么的能够起到作用,好让汉天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不愉快,两国友好地共创美好的未来。   亲身走在长安的街道之上,看着两旁充满纪律的人群,懂的思考的歪果仁感到的是心惊和羡慕。   一个国家是怎么个模样,单单是看该国的军事实力并不全面,甚至是该国的经济实力强大,可是国民素质不行,就算是该国能够强大一时也无法持久。   “我们所看到的汉人支撑起了一个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国度。”尤利安说的是汉人对次序的追求和对纪律的遵守:“拥有这种素质的国民,国家哪可能会弱小呢?”   这一点尤利安却是说错了,诸夏的历朝历代都讲求次序和纪律,可很多时候并不为人的意志而产生该有的结果。   在长久的历史中,诸夏大多数时间是文明在辗轧野蛮,仅有的几次文明被野蛮辗轧却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五胡乱华这一个时期,北方汉人几乎被灭种,带给诸夏的影响也是难以想象的深远,首先打破了汉人不可战胜的神话,敲碎了汉人骄傲的脊梁,另外就是让文化出现了变革。   杨坚代周之后建立大隋,可是从大隋之后的历朝历代文化其实都涵盖了胡人的文化,非常多东西的名字甚至都出现了变更,明显的就是胡瓜不叫胡瓜被改称黄瓜了。   要说是哪一次的代价最惨痛,那就是“我大清”对文明的篡改和将愚民进行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两宋就已经灵活应用在战场上的火器,到了有明一代已经近乎于有了成熟的体系,等待到了“我大清”又回到“骑射无敌论”的坚持中去,那是“我大清”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保证统治地位,才不管什么时代进步。   在“我大清”的愚民政策下,汉人再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反而是觉得自己就该是低人一等。这甚至体现在“我大清”已经吞下了药丸,可依然有相当数量的汉人觉得“我大清”还能抢救一下,甚至主动地去美化“我大清”,动不动就将格格或阿哥爱的要死要活的戏码向大众推广。   “我发现……”弗拉维斯已经注意了很久,现在终于确定:“汉人之中也是有区别的!”   “什么?”尤利安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住:“什么区别?”   “他们之中,身材越是矮小,看着就越没有自信。”弗拉维斯老早就想说这个了:“再仔细看看他们的五官,眼睛和鼻梁也存在细微的区别。”   还真别说,弗拉维斯的观察是正确的,不同的汉人也有着自己的精神面貌,长相上反而是次要的。   这一代的汉人是经过融合之后的第一代,原属于汉家苗裔的汉人身材普遍会高大一些,被融合进大家庭的那些胡人身材则趋于矮小。   再来是,眼睛的相隔也会存在区别,例如原属于胡人的那些群体眼睛相隔会远一些,那也包含了鼻梁上的区别。   尤利安陷入了沉思,他觉得有必要搞懂弗拉维斯所说的那些,或许在某一天罗马会因此而得利?   队伍还在继续前行,街道两旁满是汉文化风格的建筑物使歪果仁看得很专注。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产生什么错觉,怎么看着有阿三那边的痕迹?   不是错觉,佛教自东汉传入诸夏,前来传教的沙门众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度,除了极少数人接受佛教之外,绝大多数人对于信仰佛教是兴致缺缺。那些沙门众人就点开了一个新的传教技术,就是拼了老命地参与到诸夏的建筑物改革中去。   东汉、西晋、东晋……沙门众人造了无数的寺,甚至多次参与到宫城的建设中去,给诸夏的建筑物带来了阿三的一些格局,其中就包括了“飞檐”。   沿途全是人,没人欢呼,没人洒下花瓣,更没有小朋友奔跑出来鲜花,有的只是全程的品头论足。   当前面突然变得空旷,被围观了一路的歪果仁突然有那么点不适应,一切只因为一边是人山人海,另一边却是仅有那么一点点人,显得空旷到不正常。   他们走到的地方是中央体育馆的广场,广场的这一边是被刻意腾空,为的就是安排使节团那些不需要进入场馆的人员。   到了这地方之后,王猛与鸿胪馆的官员接了头。   负责安排入场顺序的官员是荀羡,他在王猛的引荐下一一与各国正使见上了面,进入到沟通阶段。   “也就是说,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愿,将不需要参加活动的人留在这个广场?”尤利安完全听懂了,不懂的是:“我们需要有什么准备吗?”   “准备?”荀羡仔细想了想,说道:“等一下入场的时候穿戴自己的民族服装,队列保证不同民族之间的间隔,算不算?”   “贵国的天子和大臣都在里面吗?”克谢亚斯问完最想知道的,又听着不断传出欢呼声的中央体育馆,好奇地接着问:“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是在进行角斗?”   “你说的是大秦那边的角斗吧?”荀羡得到答案就摇头,回避了问天子在不在的问题:“并不是,是民间艺人正在表演节目。”   歪果仁们进入了面面相觑的环节,他们完全是被汉国官方给整懵了。   “这位阁下?”尤利安严肃地问:“能请问您是什么官职,在汉帝国是什么地位吗?”   荀羡被这么一问显然有些不愉快,但还是答道:“本人官拜鸿胪馆的鸿胪卿,乃大夫之爵。”   “鸿胪卿与猛原是天子贴身秘书郎。”王猛知道尤利安在意什么:“阁下能理解吗?”   尤利安瞬间就对荀羡隆重行礼,对于汉国安排荀羡来迎接感到非常的满意。   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王猛当过天子贴身秘书郎,就任过汉国最大城市的管理者,后面还代表天子出使,说明是天子看重的人,某方面也说明当过贴身秘书郎这一官职的人地位不会差到哪去。   歪果仁很快就知道荀羡是什么样的存在,仅是曾经贴身服侍过天子这一项,他们就感觉自己能被荀羡迎接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本来就不敢不配合,后面则是带着愉快的心情进行配合。   鸿胪馆对于让各个歪果仁穿戴自己的民族服装是非常认真的要求,得到歪果仁的同意之后,众多鸿胪馆所属人员开始忙碌起来,拉起了一道又一道能遮掩视线的布墙当作更衣间。   耽误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歪果仁全部换上了本民族的服装,消失了有一小会的荀羡重新出现,随同出现的是众多的汉军士兵。   出现的汉军士兵可不是来砍人,他们是在两边分隔两米站立,用这样的方式构建出一条专用通道。   罗马人和波斯人是被安排在进场的第一序列,走在最前面的是尤利安。   进入到中央体育馆之后,尤利安发现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那般进入到昏暗的室内,相反室内的照明相当的充足。他所不能理解的是,通道两侧每隔一米发出柔和光线的是什么。   那是被安置在墙壁上的灯台,里面蜡烛提供光芒,又被一层乳白色的玻璃给罩住,光线自然就变成了柔和的淡黄色。   尤利安默算自己走了多远,看到前方更加强烈的光线,知道那里就是出口。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正在大声地介绍着什么,就是听不详细。   等待踏出通道,尤利安先是不太适应强烈的光线,眯了一下眼睛,耳朵里传来了阵阵的欢呼之声,下意识向周边看去,前方是一片绿茵广场,远处是一层又一层由下向上的坐满了人的座位。   中央体育馆之内可谓是座无虚席,很多人为了今天能够亲自到场参观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期盼所看到的要体现应有的价值。   观众席之上,之前已经听到解说,知道最先出现“展览”的将会是西方尽头的罗马人,听说还是一个在西方举世无敌的强国?   “啧啧,强国呢?咱们的赏玩之物啊!”   呃,没搞错,今天不是什么欢迎仪式,就是让长安市民瞧稀奇搞出来的活动。 第907章 简直完美!   至于目前为止,反正只要是正统的诸夏王朝,对于外邦基本就是爱理不理的心态,打从心里认为自己并没有必要跪舔谁,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研究跪舔模式。   好像说错了?东晋小朝廷是首个研究怎么跪舔异族的朝廷。   东晋小朝廷干过的荒唐事太多了。   它是第一个承认入侵者的合法地位的诸夏朝廷,给予封王的待遇来做遮羞布。   它还是第一个求着异国小邦来朝贡的诸夏朝廷。   它同时是第一个异国来朝给予十倍、百倍以上回赠的诸夏朝廷。   真要研究一下司马一家子创造的晋朝,会发现用“生于不义,衰弱于自残,灭亡于耻辱”来概括形容是无比的贴切。   司马一家子创建的王朝好像就是专门给诸夏添堵的。   硬要说两晋有什么贡献,大概也就书法上面的成就。   可是北方沦陷,南方朝不保夕,不该是有志之士致力于北伐光复失地,竟然特么扑到研究书法上面?   在东晋小朝廷阶段,不干正事才能安然当官,家族也能安心享受富贵,但凡是想干点正事的都被视为乱臣贼子。几个先后北伐的有志之士没一个有好下场,真正在北伐上面取得成绩的人也会在历史上留下逆臣的污名。   所以说,司马一家子创建的王朝就是一个得了病的王朝,甚至还给后世留下了“魏晋风度”,可惜是给士大夫们留下了怎么醉生梦死的各种模式。对此两宋的士大夫就很羡慕,导致在两宋的士大夫努力之下,“大怂”也的确名不虚传。   刘彦让历史拐了个弯,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同。   要说之前的诸夏朝代有研究过怎么接待异邦来使,套路大概就是小小地欢迎一下,丢到鸿胪馆学习怎么样做一个正确的人……   唔!?就是教导诸夏礼仪,西汉和东汉一致认为不懂诸夏礼仪的任何谁都没有当人的资格,只是一个两只脚走路能说话的动物。   现如今的汉国很干脆,连怎么去迎接异邦来使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套路,乐意了就小小欢迎一下,觉得有趣干脆就拉起来展览一下。   很显然的事情,这一次的“万国来朝”就被搞成了展览会。   尤利安并不知道自己被“展览”了,要是知道就算是再理智也会当场掀桌,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还用罗马的价值观来进行思考,认为汉人搞的这个欢迎仪式非常盛大,甚至有浓浓的罗马风格。   罗马在欢迎客人方面也有自己的套路,其中最为盛大的欢迎仪式就是到竞技场举办活动,过程中让角斗士进行一下表演,再安排客人在竞技场走上几圈。   所以说,相同的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文明看来并不一样,例如汉人觉得欢迎重要的客人就该是在严肃的场合,罗马人却觉得这样热热闹闹更有诚意。   觉得自己被隆重欢迎的罗马人,他们一个又一个脸上绽放了开心的笑容,甚至还会对指着自己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汉人挥手致意,就是不太理解自己挥手致意怎么换回汉人的一脸错愕。   “他对我挥手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   “是在挑衅吗?”   “应该……是吧?”   “嗯,那等一下展览会结束,我去找他!”   “也得你能记住他的脸。”   啥?挥手致意被理解成在挑衅?好像也不是太夸张。   汉人的致意是抱拳或拱手,要是对着地外星人这么干,说不定就被视为挑衅,一道死亡光束就那么射过来。行礼的汉人之前都还在礼貌地想着开口的第一句应该说什么,然后没然后了。   同理,罗马人挥手致意,汉人也能理解那是在进行挑衅。   罗马人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认为是一场很隆重的欢迎仪式之后,他们瞬间就将这一次“游行”视为必须认真对待的大事。   还在通道之内的罗马人……   罗马贵族们调整自己的状态,务必要让自己最有风采的一面展现给前来欢(参)迎(观)的汉人看到。   罗马侍卫则是开始聚拢,他们需要进行短暂的沟通,尽力展现出罗马战士该有的雄姿!   在接下来,位置足够靠前和视力又足够好的汉(观)人(众),的确是对罗马人展现出来的风采感到惊讶。   “他们这个模样,让我想起了你先前寄回来的一种动物。”冉闵捏着下巴看向桓温问道:“叫什么来着?”   桓温是先使节团一步抵达长安,回来之后先去宫城谒见刘彦,随后去太尉署进行报备。他今天也来到中央体育馆,心情却不是那么愉快,刘彦那边对于他没得到召唤回国没表态,太尉署还在研究应该怎么处置。   “是那种尾上覆羽能展开的动物?”桓温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先前叫什么没人在乎,当前没有正式的官称。你喜欢的话,叫大尾巴鸡也行。”   刘彦也是身在中央体育馆之内,没有特意摆什么谱,身穿一身便服就与众大臣同处一个大包厢。他听到桓温那些话,着实是没忍住,直接将喝到嘴里的果子酒给喷了出去。   要是光看体型又无视掉雄性孔雀那一身色彩斑斓的羽毛和华丽丽的尾巴,看着还真就是一只大鸡,要是想象一下扒光毛的火鸡和孔雀,真心是会让人忍俊不住。   蔡优刚才俯身下去拿酒瓶,没有被刘彦喷个正着,但也是被喷到了,很是无语地看着一脸憋笑的刘彦:“谢陛下赏赐‘雨露’。”   “……”刘彦本来是被戳中了笑点,蔡优一句话直接让他表情垮了:【神特么雨露!】   那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是专门用来形容可以作威作福的权威。   还有一句“雨露均沾”在现代是很有意境的一个词,尤其是某小宝一个小品之后,该词再次得到进化。   刘彦虽然经过十多年的古人生活对穿越前的事情忘了很多,可是一些东西还是相当有印象。他对于赏赐蔡优雨露,是半分兴趣都不会有。   下方排成纵队的罗马士兵方阵已经走完,正在走出通道的轮到了波斯人。   在波斯人入场之前,中央体育馆之内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介绍的解说声。   能办到让整个中央体育馆都能在同一时间响彻解说声,不懂了会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只要看到顶棚那些大喇叭形状的东西就能明白。   大喇叭自然不是现代化的那种喇叭,其实就是根据密封桶声音传播原理,比如同样是一根铁管,人在铁管的一端说话,另一端就是距离非常远也能听得很清楚。   中央体育馆之内可不止顶棚有那些大喇叭,观众席也根据不同的距离给弄上了一些小一些的古代版传声器。   如果认为那些古代版传声器是刘彦搞出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真实情况是先秦时期早被搞出来了,专门被用来藏书的天禄阁、石渠阁、麒麟阁,甚至是大秦皇宫,基本上都有距离很远能够互相声音传播的装置。   先秦发现密封的铜管有利于声音更远地传播,就在天禄阁、石渠阁、麒麟阁装了,然后主控室需要得到什么书籍,对着连通存放该书籍的某个室的铜管吼上一嗓子,就能达到目的,并不需要专门跑过去通知。   “孔雀。”刘彦看向了冉闵:“它叫孔雀。”   冉闵认真地点头,对于他来讲……或者说对所有汉人来讲,刘彦是天子,说什么都对的,总之天子开心就好。   “王上。”吕议多多少少是觉得拿各国使节团来搞展览活动有些不地道,看到罗马人那么开心地走完,轮到波斯人的时候也很是兴高采烈,思索着说道:“他们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啊?”   罗马人是感到非常尽兴,他们就喜欢这种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对于罗马人喜欢被万众瞩目到了何等程度?为此还有奥古斯都作死跑去当角斗士,偏偏又被惩罚为角斗士的曾经是将军给干掉,然后那个将军成了新任的奥古斯都。   新出场的波斯人,他们看到现场有辣么多的观众,第一时间感到的是惊讶,然后同样觉得自己得到了足够的尊重,真没往自己成了展览品的方向去想。   克谢亚斯愉快地迈着步伐,对于汉国安排这样的欢迎仪式是真心感到满意,略略感到不解的是,王猛为什么要将叶娜和妮卡尔事先给邀请离开。   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克谢亚斯知道罗马皇室的海伦娜和海琳娜也不在队伍之中,同时各国要敬献给汉天子的那些王室公主什么的也同样被事先带走。   “汉帝国就是大气!”冈比西斯有点了解罗马贵族为什么会经常亲自参加角斗了:“这种数万人注视,享受他们欢呼的感觉……老实说真是令人迷醉啊!”   总得来说,歪果仁对于汉国安排这样的场面觉得很有面子。   同时,用观看展览品看了来的都是些什么品种的汉人,他们对自己在一天之内看到那么多不同物种也感到满意。   所以说,大家都满意才是真满意! 第908章 对牛弹筝?   参观者看得开心,受展览者被观赏得高兴,气氛自然是非常的热烈。   刘彦还借鉴了现代的奥运会,在绿茵广场上专门安排了各个国家的区域块,走完了环形跑道的各个国家使节团就到自己的区域块中去。   “有点美中不足啊!”刘彦从各国使节团进场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忘记让他们其中的一人走在最前面举起展览牌了!”   奥运会入场仪式自然是一件神圣且值得骄傲的活动。   今天在中央体育馆举行的这一次活动,对于世界文明史来说也是一场有意义的活动。   排除刘彦特意赐予的恶趣味之外,世界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有那么多的国家一块“游行”,还是在场外数十万观众注视下,场内十万名观众围观、谈论、欢呼中进行。   之前有类似活动的是发生在希腊半岛,就是远古版的奥运会,但是参加的只有希腊各王国和城邦,仅是自嗨的小场面。   整个入场仪式耗时接近两个小时,等待最后一个国家的使节团进入到自己该待的区域块之后,第一个环节也就结束了。   站在自己区域块之内的歪果仁,他们不断环视巨大的中央体育馆,一个人就会有一种想法。   “汉帝国不愧是汉帝国啊!”尤利安看着环形阶梯向上的一排排观众,再看场内的设施:“这一座竞技场是君士坦丁堡那一座至少五十倍的大小。”   “阁下,我们没有他们的那种传递声音的器物。”弗拉维斯盯着那些大喇叭看也不是一时半会了,是进场之后就开始观察:“我们根本就做不到让全竞技场的观众听到讲话声。”   “应该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设备。”尤利安比较直接地说:“我们这一次前来汉帝国有太多需要购买的东西,可以协商购买。”   每一个区域块都有自己的话题,大体上就是赞叹再赞叹,大国羡慕汉国的造物能力,小国干脆地喊六六六就够了。   就在他们嘴巴停不下来的时候,一声非常突然的清脆声突然响起。   清脆的筝声不止是让歪果仁停下交谈,连带场内十万名观众也是安静了下来。   懂得品鉴的人,如王羲之第一时间就听出是在演奏《高山流水》,与他坐在同一排的好友也是同时听了出来。   悠长的筝声是通过各个传声装置传播到中央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舒缓的音乐声流淌之下,原本激动的情绪被舒缓了下来。   “弹奏者是杨姬。”吕议就是安排今天活动的策划人,谁表演什么节目自然是清楚的:“她是吴县人,曾经的青楼花魁,现在的长安音律大家。”   青楼虽然是叫青楼,可并不是卖肉的场合,就是一种高级的文艺会所,也就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性质。自然了,要是某个她乐意和谁来一场爱的鼓掌,自然也是能春风一度共赴巫山。   勾栏院才是卖肉的场所,主打的就不是什么文艺,几乎也看不到什么文艺,去光顾就是本着为爱鼓掌。   “花魁?”刘彦不是起了什么兴趣,他所知道的是现在的青楼并不被认为是污秽场所,就像是现代的演艺圈,但现在想要在青楼圈子混得开光颜值可不够:“那应该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筝声弹奏的《高山流水》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眼尖的人看到绿茵场地各处突然裂开,地下升起了近三十个高台,上面皆是摆着一张筝,筝的后面坐着一名起了弹奏起手式的丽人。   视力要是足够好的话,可以发现每一个升起的高台上还有一种物件,它成一种喇叭花的形状对准了筝面,其实就是一种收音的设备,再传播到全场。   刘彦事先并没有关注今天都有什么节目,同时也不清楚罗马那边有相同的“裂地升天台”,满意吕议搞出了这么酷炫的环节。   “地面没有大范围震动,也没有听到机械运转的声音。”弗拉维斯对于看到汉国这边也有升降梯是一点都不意外:“我们竞技场每次升降的动静都很大。这一点我们又输给了汉人。”   中央体育馆可是奔着史诗奇观的态度在建造,它还是全世界第一座大范围应用铁筋水泥的建筑物,建造它使用到的铁资源足够武装出二十万人。   升降梯可不是吊着升高,其实就是安装了齿轮装置,再用相关的机械配合达到升降功能。   要说的是,升降梯的传动装置大部分用到了钢材结构,很多知道怎么一回事的军方人员可没少私下吐槽,说以其那些资源耗费在这么一个玩意上面,都足够为海军制造出三五十套船用的机械动力装置了。   “是《广陵散》啊……”王羲之又是听了几个音节听出弹奏的是什么曲目:“这首曲子女子来谈……能弹出意境吗?”   《广陵散》是一首非常激烈的曲子,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聂政刺韩傀曲》,想要演奏出它应有的意境的确是非常难。   “品味者少矣。”孙绰说的是今天到场的人,才不是为了品味曲目而来,就是全来看热闹的:“图一乐便是。”   文青就是受不了明明很高尚的事情非得搞得很世俗化,他们需要的是真正能够欣赏的人才有资格欣赏,其余人就是看一眼听一耳朵都是在玷污那一件作品。也就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思想,诸夏的文艺才搞不起来,更没有成为流行。   “言之,你是想让五大名曲全给演奏一遍?”桓温闷闷地看着吕议:“你这样安排可是得罪不少人了。”   其实是十大名曲,分别是《高山流水》、《梅花三弄》、《春江花月夜》(还有《夕阳箫鼓》一说)、《汉宫秋月》、《阳春白雪》、《渔樵问答》、《胡笳十八拍》、《广陵散》、《平沙落雁》、《十面埋伏》,但是有些失传了,有些还没创造出来。   如果说汉人对正在演奏的曲目还能带着一些欣赏之心,那些歪果仁就几乎是全听懵了。   不同的国家有自己的流行,不同的民族也有自己的欣赏角度,当前可不是地球村的年代,还没有经历过文化互相交流,培养出属于地球村共同的欣赏品味。   罗马人喜欢的是激昂的音乐,尤其对号声和鼓声情有独钟。   波斯人则是喜欢哀怨一些的音乐,要是既能哀怨又能悠长还能轻快(要求略高),那就是无上的作品。   其余国家和民族大体上是没什么欣赏水平,他们的国度或部落里面“咿咿啊啊”都能算是歌曲。   听不懂没关系,无法品味到曲目的意境更不是问题。   由于汉国的强大,那么汉国必须是什么都显得高大上,他们不懂是因为自己的落后,是自己的精神层次远远低于汉人,一定是自己身上的原因,不是汉人的曲目不好听。   桓温会说吕议得罪人,是有些相当多的知识份子对文艺的认真,延伸出对古老习俗的认可。   音乐在诸夏历来就是神圣的。   上古先秦时期,音乐有着很明确的等级,周天子才能听、诸侯才能听、大夫能够听,他们将音乐和祭祀视为共同重要。   在春秋末期之前,有资格培养乐师的诸侯没几个,甚至是周王室穷了之后都没钱培养乐师,鲁国一直有一套乐师班子都够孔子他老人家吹牛逼的了。   中央体育馆内的音乐声先是一停,随后又重新响彻起来。   “什么情况!?”弗拉维斯很突然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我怎么……怎么觉得一种身在战场上的感觉?”   “原来不止我有这个错觉?”尤利安发现新的曲目被奏响之后,先是汉人开始变得不对劲,然后是整体的气氛都变得无比诡异:“我总有一种被层层包围的警惕感?”   正在被弹奏的曲目叫《十面埋伏》,与之前另外那些曲目有着根本性质上的不同,之前的那些曲目基本上趋于舒缓,就算是《广陵散》激烈也仅是激烈,但《十面埋伏》听起来真的不一样,尤其是有过军旅生涯的人听来更不一样。   汉人打算将所有使节团包围起来消灭?他们倒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汉人要是真的想干掉他们,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   “厉害啊!”克谢亚斯现在也是化身咸鱼,脸上满是六六六的表情:“一首曲子能够让整体的气氛转变。”   对于身在中央体育馆的汉人来说,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正在演奏的是什么曲目,他们就是下意识紧绷起情绪,有一种参与到将下方歪果仁包围起来军事行动中的错觉。   能够取得入场券的汉人首先需要有爵位,然后有爵位的汉人基本是有上过战场,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参与一场包围战,那么就算不是一场真正的包围战,那么多人紧绷着情绪又是那么的蠢蠢欲动,气氛就形成了。   罗马人和波斯人多少是有些自身底蕴,简单来说就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还能撑得住。   其它小国或部落的人可就悲剧了,气氛变得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双腿一软,意志薄弱则是瘫到地上裤裆也湿了…… 第909章 英国在哪!?   只要刘彦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去将自己建立起来的国度给玩坏咯,哪怕国家仅是保持当前的疆域,那么世界各国各民族也只能是委身于下。   汉人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势头,其余各族想要生存乃至于是变强,各族就需要一切向汉人看齐。   所谓的看齐就是各族向汉人学习的过程,最终的结果已经注定下来,汉国的文化必将会成为世界上的主流文化,汉语也必然会成为地球通用语。   “这个是的,陛下。”纪昌早就习惯刘彦会拉自己到一旁,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用一种自己听得不是很懂的语言唠叨上一大串:“您,说的完全对,陛下。”   刘彦继续唠叨,还是特么用闽南语唠叨。   这一点刘彦却是失算了,他现代是个闽南人,还是闽南语发源地的泉州人,可真不知道闽南语是起源于东晋,也就是“衣冠南渡”的产物。   闽南语的产生是异族入侵中原的产物,伫西晋永嘉二年(公元三零八年)的时候,中原的衣冠八族(詹林黄陈郑丘何胡)开始避难到福建的泉州晋江等流域一带,他们把当时的古汉语(比如,有身、瞑、鳖、斟酌、鼎、箸等)带过来,后来称作“泉州话(也就是初代闽南语)”。   纪昌能听得懂一点点刘彦讲的话,他一直也以为刘彦知道自己听得懂一些,再连蒙带猜基本还是能理解。他对于刘彦思考出一点什么事喜欢拉自己单独聊,是觉得充足的信任,本着“君以国士代我,我以国士报之”的心态,一直以来才那么战战兢兢地为国操劳。   关键是刘彦不知道纪昌听得懂,甚至都不知道除了纪昌之外的其余人多少也能听得懂一些,还以为纪昌是出于臣工的身份才一直像相声里捧哏的那位一样,捧着自己的哏。   “那是历史一再证明了的事情。”刘彦也是一时感触,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拿破仑让法国崛起,世界各国不但觉得巴黎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同时也觉得法语很好听,官方交流语就是法语。”   纪昌表情不变,脑子却是有些懵,琢磨拿什么仑是什么轮,巴黎是哪一座城市,怎么让刘彦那么惦记。   君王所思无小事,纪昌打算私底下问问徐正,寻找一下外国有哪国的国王有轮字的,巴黎这座城市一定要找出来研究,说不准下一阶段就是挥军攻打那座城市了。   “伊丽莎白奠定了英联邦成为日不落帝国的基础,英国人成为地球最强,那么就轮到伦敦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各国的官方交流语也变成了英语。”刘彦不看吊灯了,转为看一脸若有所思的纪昌,纳闷纪昌听不懂其实不用演:“日不落帝国占据了足够多的殖民地,还控制着相当数量的半殖民地国家,英语成了相当多种族必须学习的第二语言,英语也就成了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   纪昌又惦记上了一名叫伊丽莎白的人,听着就是个异邦的女人,好像还是大汉的潜在大敌?   英国也是纪昌必须牢记的一个国家。这么一个叫英国的国家竟然想要成为地球最强?他就想问问英国人,是谁给的胆子,汉人答应了吗?!   “丞相,你可以不用那么严肃。”刘彦是先用正在推广的普通话好好地和纪昌提了那么一嘴,后面继续自己的思想散发:“英国人两百多年日不落帝国的成绩是,英语得到最大的普及,任何的科技标准也都是由英联邦来制定。”   纪昌虽然只能连蒙带猜,可不得不严肃。他已经知道一点,那个叫英国的国家绝对是大汉必须除掉的对象,就算是距离再遥远也必须发兵灭国。   “制定标准啊!”刘彦说到这里已经换成了一脸的唏嘘:“那是技术走在所有国家最前沿才有资格做的事情,等于是世界的科技要怎么发展都是他们说了算。没有任何突破标准框架的话,不管他国的科技是怎么样的发展,其实依然还是在标准制定者的掌控之下。”   纪昌下意识就看向了大厅内不远处的徐正,找到这个叫英国的国家已经成为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找到它,毁灭它,必要的话还需要抹去它的历史,杀光它的人民!   “利用两次世界大战崛起的美国,他们就没有必要去更换世界通用语了,针对英联邦制定的标准做出了改革,世界各国很多原来是用英里、码、英尺、英寸、英分、英丝作为长度单位,后面变成了公里、里、米、厘米、毫米。”刘彦怎么都觉得气质应该文质彬彬的纪昌浑身上下充满了愤怒:“美国人比英国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看到了殖民地制度的坏处,搞殖民地需要太多的成本,干脆就玩经济掌控好了,只需要保证美元的地位不被动摇,世界就在其控制之下。”   美国?纪昌攥紧一下拳头又松开。按照他的理解,刘彦后面提到这个叫美国的国家就没什么危险,就是没搞明白两次世界大战是什么大战,难道是没有文字记载的上古大战?   刘彦后面已经没说下去了,他怎么都觉得纪昌的状态有点不对。他没打算学英国人和不会学美国人,汉人完全可以借鉴自己老祖宗的做法。   纪昌在想的是,经济控制什么的就是个笑话,只有军队强大,武力压服乃至于消灭一切不服才是王道。   诸夏上古的人,包括继续传承下去的子子孙孙,思维像纪昌这样就对了。   刘彦后面觉得还是不和纪昌继续唠嗑了,想要整理思绪完全能够自己坐到安静的地方慢慢构思。   今时今日的刘彦却是不会知道自己的那些唠嗑产生了什么后续,是纪昌和徐正真去寻找一个叫英国的地方,用了很大的资源却是没找到,后面刘彦知道了就是笑笑没干涉。   一直到世界岛全部归于汉帝国,汉人寻找英国的行动都没有停下,是一代又一代人寻找下去。   分封大法对于诸夏来说非常合适,却是要加进去一些额外的东西,也不能重蹈周武王的覆辙。   周武王在进行分封的时候,是将最好的地方留给了王室,将周边的土地分封给了同姓诸侯,将一些敌人的地盘分封给了有功之臣。   刘彦与周武王不同的是,他知道世界有多大。   中央体育馆的活动结束之后,刘彦肯定是要与众臣摆一下小宴,恰好也邀请一些身份足够的歪果仁过来,场所就设置在中央体育馆的室内大厅。   临近年关,该回到中枢述职的人基本都在。   每一年的年尾,算是刘彦与外派大臣再次面对面交流的时间。   身为统治者的刘彦少不了是需要对某些人做一些笼络或是震慑的事。   罗马皇室成员和波斯皇室成员很荣幸受到邀请,他们入场的时候很恰好是刘彦在与桓温交谈,没有得到召唤只能离得远远注视。   桓温是在向刘彦汇报阿三大陆战争的过程,亲自说远比写战报要详细得多,还能说道说道自己的一些理解和看法。   “阿三是很容易统治的种族?”刘彦很赞同这一个观点:“他们先后被征服了很多次,民族思想和价值观被入侵者植入了乖顺的观念,上层的阿三并不觉得自己与其余阿三是同样的人。”   “是的,陛下。”桓温总要流出一些能够做总结的地方给刘彦装逼……呃,是发表看法。他讲了一下允许上层阿三保留特权,阿三上层就成为汉人征服阿三大陆助力的事情,后面讨好地说:“全赖陛下运筹帷幄,臣才能如此顺利地征服笈多王国。”   这个逼刘彦还真的是装定了。   进军阿三之后该注意一些什么,怎么做能够更好地完成入侵,里面有着刘彦的很多意见,他是根据自己对阿三的了解去制定,事实也证明那些观点的正确性。   “元子。”刘彦眼角余光看到纪昌和徐正离开人群走到偏僻角落,稍微留意了一下下,重新看向桓温:“看邸报了吧?”   桓温不知道刘彦所指的是什么事。他现在的心态却是很稳,有这一次交谈之后,提起来的心重新给安放了回去,再也没有恐慌。   “中枢要大变法了。”刘彦并不会做一拍脑袋就决定的事情,该有的预热还是会做,已经在邸报上一再透露行政制度会转到三省六部:“元子率军征战多年,听闻你的妻子多有想念,明年就留在国内罢。”   桓温一点失落感都没有,他也琢磨着自己短时间内还是别掌兵了,还是能低调多就低调一些,要不虽然以刘彦的胸怀是闹不出功高震主的大戏,但终究是人言可畏。   刘彦是很特意才提起桓温的妻子,私下这种场合讲家人能拉近彼此的距离,也是用桓温的妻子在警告别玩过头,要知道桓温的妻子可是司马家的人呐。   一直被晾着的罗马皇室和萨珊皇室,男人还能耐心继续等,女人则是早就显得迫不及待了…… 第910章 猥琐发育,别浪   宴会并不正式,是以自助餐的模式进行,该种模式很适合当前的状况,许多的人有太多的话能谈,要是分别就坐压根就谈不起来,再则这种场合从来都是谈话比吃东西重要,没人是专门为了吃而来。   尤利安又从汉帝国的宴会模式看到了与罗马的相似之处,他并不知道这个是因为刘彦的干涉,以为汉人早就有这样的宴会方式。   自助餐模式还真的就是罗马标准宴会方式,罗马举办宴会就是无拘无束,真要分别就坐不动弹,一般是出现在谈判的场合。   漫长的等待之后,罗马皇室以及萨珊皇室终于得到通知,说是让准备一下过去谒见天子。   今天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欢迎仪式,不过来自异邦的人显然不是那么认为。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最隆重的欢迎,感受到了来自汉人的无与伦比的热情,对汉帝国自然是起了好感。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并排而走,后面则是各自两个妹子。他们一路向前的时候,目光一直注视着刘彦,没太注意周边是什么动静。   在使节团进入谒见程序的时候,大厅之内的人是自觉地往两侧让开,他们手中的端着食物的盘子或酒杯也交给了侍者,同时安静了下来。   刘彦就是那么站着,左侧是徐正,右侧是纪昌,三人成为品字形而立,更外围则是一干大臣环形拥簇着。   在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看来,汉天子哪怕是静静地站立着也充满了威严,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是随着汉天子的呼吸而舞蹈,每迈前一步都感受到了压力。   其实是一种潜意识的暗示,他俩知道了刘彦的身份,又因为汉帝国的强大而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不自觉地约束自己开始小心翼翼。   “参见天子陛下!”   尤利安的姿势是站得笔直但脑袋下垂,右手捂在心脏位置,是个很标准的罗马以下敬上的行礼姿势。   克谢亚斯则是右手捂住心脏位置,腰弯成了差不多九十度,同样是一个很标准的波斯以下敬上的行礼姿势。   海伦娜、海琳娜和叶娜、妮卡尔,四人则是矮身跪了下去,对着刘彦做出五体投地的拜服姿势。   不同的国度,男女的行礼姿势自然是不一样,同时礼节方面男性与女性所持有的尊严也不相同。   在罗马和萨珊,女性向至高无上的上位者表示尊重(臣服)就是跪拜之礼,两国还有一个相同的礼节就是去吻上位者的脚背(或脚大拇指)。   他们对刘彦的称呼很怪异,诸夏的尊称里面就没有“天子陛下”这么一个称呼,同时也没人会当着天子的面称呼“天子”,一般称呼“天子”都是在背后,但要加上一个“当今”,合起来就是“当今天子”。   罗马男性和波斯男性行礼时用右手捂住心脏位置,一来是一般人使用武器最擅长的是右手,空出右手是表示没有敌意的一种方式;二来捂住心脏位置,表示的是打从心里怎么怎么地。   当前不是“我大清”,汉人的皇朝从不纠结异邦的人要不要对天子下跪,一般是不愿意跪就打到愿意跪为止,才不会嘴炮去强制什么,是用大军兵临城下说话,与“我大清”那种嘴强王者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没人站出来纠结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为什么不跪,两人的见礼是随着崔宗一声“平身”而恢复正常的姿势,四个妹子也同时重新站起来。   海伦娜重新站立起来,不像其她三个妹子小心翼翼不敢注视刘彦。她是用两分小心翼翼、三分好奇、五分满是侵略性的眼神看向刘彦。   刘彦身高一米九二,身材并不是显无比强壮的类型,相貌只能说是中等偏上。   不过,到了刘彦这种地位,相貌什么的已经完全显得次要,就是相貌再普通,常年掌权也会养出上位者该有的气质,同时也会注视者也因为知晓他的身份而在自己的主观意识里进行无限的加分。   就是那么一回事,人在看到掌权者的时候,第一时间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身材样貌,是那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权”。   要是一整个国家的人都服从于一头猪,看向那头猪的时候看到的就不是猪,是无法忽视的权柄,是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霸气。   刘彦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金发妹子满是侵略性的眼神,那眼神正在发出无限的波动,翻译过来的话,要么是“一定要得到他”,要么是“好想把他吞下去”。他对这种眼神感觉很有趣,但也仅是觉得有趣。   “大汉天使往汝国,多得照应,寡人欣慰。”崔宗离刘彦有些远,谁都看清楚刘彦压根没递话,他却是继续说道:“今,尔等来汉,同待遇之。”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不懂这是什么操作,稍微困惑上一秒,反应过来再次行礼。   也不是什么操作,今天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按照诸夏的“礼”刘彦让罗马皇室和萨珊皇室看到已经不附合接待流程,哪能直接与之交谈呢?   刘彦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左右,一眼都没有看罗马皇室和萨珊皇室的成员,就那么转身迈步而去,在场汉人没有半点不适应,倒是让国际友人全呆愣住了。   直至刘彦离开,丞相纪昌和太尉徐正也离去,然后是三公九卿级别的人除了吕议之外全部离场,留下的就是一些次官级别的官员继续自己难得的聚会聊天。   “诸位。”荀羡唤醒了陷入呆愣状态的国际友人,脸上带着职业微笑,比了一个虚请的姿势:“典客已经在等候,请随本官来。”   这一次谒见让罗马皇室和萨珊皇室的成员不得不懵逼,完全是没搞懂什么情况,思维迟钝地跟着荀羡而走。   “今日陛下与诸位见面已经是无比难得。”荀羡解释了一下诸夏的礼节,特别说明他们没经过鸿胪馆的礼仪教导能见到天子已经是很难得的破例:“典客乃大汉的对外大臣,请诸位严谨对待。”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立刻抛开所有杂念,思考等一下见面应该怎么陈述自己的述求。   四个妹子一直在跟着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她们表情却是极度的恍惚。   他们被带到一个房门前,荀羡敲门对他们笑了笑竟然也是径直离开。   房门被打开,他们下意识向里面看去,看到的是一座有着美丽图案的屏风,没等反应过来有一人走了出来。   “诸位。”羊敦出现之后就做出领路姿态:“请随本官来。”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还能怎么着?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汉帝国怎么安排就跟着怎么做呗。   现在进入的就是诸夏礼仪中的简化流程,标准流程可要复杂上不知道多少倍,为的就是将歪果仁给整懵圈了,让歪果仁失去思考,习惯服从安排,接下来不管是有什么商谈都处于被动地位。   用现代的话来讲,一套的又一套,其实就是掌控节奏,所以别说古人老是整些没用的,用处远比想象中大。   吕议才不会干到门口迎接的事,看到客人进来了点点头招呼就算是很给面子了。他对着进来的客人点完头,自然有人安排客人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四个妹子进到房间,她们还来不及有更多的思考,被羊敦很有礼貌地邀请到里间。   现场只剩下吕议以其去而复返的荀羡,客人则是尤利安、克谢亚斯,双方互相见礼,又有侍从送来饮品以及水果、甜点。   没有多久,王猛孤身进入。他看到的是荀羡愉快地用汉语和懂得说汉语的尤利安交流,克谢亚斯则是郁闷地坐着。   “天使,你的到来实在是太好了。”克谢亚斯可没那个脸让尤利安充当自己的翻译,汉帝国又没有安排翻译,他就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也得吕议能听懂:“可以劳烦你转述吗?”   “……”王猛能听懂大多数的波斯语,就是看不懂波斯文字罢了。他需要纠正一点:“阁下,猛自回国之后就不再是天使的身份了。”   克谢亚斯就是知道王猛不是天使才敢开那个口,要不然哪有那个脸让代表天子的天使来充当翻译。   另外一边,尤利安已经表达了罗马承认汉帝国强大的意思,又用自己个人的身份与吕议探讨组成一个非联盟机构的建议。   “贵使是说,大汉、大秦、萨珊成为这个组织的统领者,共同负责成员国的纠纷等事务?”吕议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就是对罗马和萨珊够不够资格与大汉并列表示怀疑,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谈这个:“本官今天只负责接待两位,听一听两位关于贸易的议题。贵使所谈的这件事情嘛……”   尤利安万分的理解,他也就是以个人的身份提一提,还没有与罗马本土进行沟通。他认为君士坦提乌斯会同意自己的设想,沙普尔二世也必然会接受。   毕竟现实就摆在那里,汉帝国真的是强大到过份的程度,不能与之为敌,只能选择与之为友,怂一波非常有必要,不然后果有点难说。 第911章 想做大事要什么脸   如果说一开始设想搞出一个强国统治弱国(小国)只是尤利安惧怕汉帝国实力,后面他是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方案!”弗拉维斯无比肯定地说:“当前没有比这个方案更合适的了。”   尤利安注视着夜空,今夜万里无云,天上有着一个牙月。   在长久的历史之中,罗马不止一次组织过多国联盟,一般是为了针对某个敌国,联盟的老大自然是罗马,然后罗马带着一众组织成员国一块怼那个敌国。   在罗马人的价值观中,罗马不一定要有敌人,却是一定要有盟友,大概就是诸夏“得道者多助”类似的观念,差别是罗马的盟友就一定要是附庸,可不是罗马委身于谁,或是存在平等地位。   两个人是坐在一处阁楼的露天阳台,由于参与宴会基本没机会吃点什么,回来之后要是不吃点东西,空腹根本就睡不着,就先后端着驿馆准备的食物来到阳台,碰巧就聚到一块了。   “我一直以来并无法理解一点。”弗拉维斯吸溜溜地闷了一口充满嚼劲的面条,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为什么到了现在,汉人才有兴趣接触外界?”   懂的与时俱进的罗马人,他们清楚必须要搞懂汉人,是从各种渠道去进行了解,包括研究所能得到的汉人历史书籍。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尤利安见弗拉维斯吃得那么香,本来是又饿又没有胃口,忍不住也端起面来“吸溜溜”闷一口,食物进口之后感觉到了汤的香辣和面的嚼劲,不解地说:“一个民族,致力于军事实力的壮大,怎么会有多于的精力来研究享乐方面呢?”   汉帝国横空出世,以一种极度强大的姿态进入到罗马人的视野,罗马人对汉帝国的态度是一变再变。   一开始罗马人只是出于不能让汉帝国与波斯萨珊走到一块,出于充当搅屎棍角色的目的主动接触汉帝国。   第一批接触汉帝国的罗马人向本土传达了许多信息,核心就是汉帝国绝对不好惹,要是让汉人与波斯人真的成为盟友,就算汉人不亲自参与到对罗马的战争中去,罗马也会有大麻烦。   “是啊,怎么可能武力和享乐兼备。”弗拉维斯对看着平凡的面能那么好吃充满不解:“难道就如同波斯人所讲的那样,汉人是一个受到某种伟大存在钟意的民族?”   尤利安陷入了沉思,只有嘴巴无意识地嚼着食物。   总是随着了解才会产生新的变化,到了罗马使节到平蛮校尉部之后,罗马对汉帝国的态度再次发生改变。   罗马人对于汉人能够跨海建立军事基地,并且还是那种能够在海外屯兵十多万的实力,是真的感到棘手。他们清楚的知道一点,汉人能够在海外屯兵数十万兵马,也代表能够派出军队进驻波斯萨珊境内,汉人与波斯人的结盟就不会只是物资交流那么简单。   自从知道汉帝国的航海发展,汉军也不排斥跨海远征,罗马人已经不再视汉帝国为一个远方的国家,承认汉帝国是一个能实际威胁到罗马本土安全的潜在敌国。   真正让罗马人出现对汉帝国畏惧的是,汉帝国的舰队竟然能从海上直接抵达君士坦丁堡,事前汉帝国使节团还在异国都城一点不怂地爆发了一把,无不显示和证明汉人对自己国家实力的自信,只差明白说与罗马开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到了当前阶段,尤利安不知道其他罗马人是怎么想的。他所知道的是包括奥古斯都和凯撒在内,罗马的高层已经明白自身弱小于汉帝国,是真正开始惧怕与汉帝国爆发战争,要不也不会搞出两位公主任凭挑选,甚至还挑出众多佳丽作为陪嫁的事。   在那种绝对不能成为敌人,至少迫不得已之下不能轻起战端的前提下,罗马人对于认怂是有着超乎寻常的羞耻度。   历史上罗马人不止一次认怂,然后埋头发展,最后将认怂的对象埋进土地。   这一次罗马人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再次认怂,上到君士坦提乌斯,下到任何一个知情的罗马公民,已经抱定学习祖先的决心,念着刚刚学会的“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一句汉语,个个都要化身勾践。   要是按照正常发展,举国发愤图强的罗马必然是要迎来新的爆发期,甚至可能因为这一次遭遇耻辱而使罗马不再内斗,团结起来为了同样的一个目标努力,不管最终与汉帝国的战争结果会是什么,避免掉自己的“历史轨迹”的可能性是无限大。(再过上数十年,罗马就会分裂成为东罗马和西罗马)   对于还不知情的罗马人来讲,无知会是一种幸福。   对于已经见识过火药威力的罗马人来说,知道太多更容易陷入绝望。   尤利安有那么一段时间是陷入怀疑人生的阶段,不止一次面对破涛汹涌的大海,觉得纵身一跃跳下去随波逐浪也蛮好。   那个时候,尤利安有理由相信克谢亚斯的烦恼会比自己多。他就是一个凯撒预备役,面对罗马的悲惨未来都失去生存的欲望,那么克谢亚斯这个波斯萨珊第三顺位继承人应该比自更加绝望才对?毕竟波斯萨珊离汉帝国也不是真的有多么远。   两个同样陷入绝望的人,他们一样伪装得特别好,改变他们心态是出于一次开玩笑似得交谈,后面两人越想越觉得那件事情靠谱,又经过无数次的密谈。   “我相信波斯人远比我们心惊胆颤。”尤利安没有什么幸灾乐祸,有的只是感到悲凉:“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克谢亚斯与叶娜谈话,他要求叶娜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得到汉天子的钟爱,认为能够保证萨珊安全的不是军队,是叶娜或妮卡尔的身体。”   “……”弗拉维斯很想说克谢亚斯简直睿智,没人愿意与一个掌握天神武器的国家为敌:“不得不说,或许您也需要跟海伦娜、海琳娜进行更深层次的交谈。”   “如果汉天子的意志是美丽的娇躯能够影响……”尤利安带着明显的嘲弄:“我愿意让所有的罗马女人都来试一遍。”   弗拉维斯“呵呵”了两声。他就觉得尤利安的矫情应该改一改,想要做成大事不应该有任何的矫情,甚至都应该有趴在地上任由践踏的心理准备,要不然就别想干成什么大事。   “能看出那位汉帝国外务大臣很感兴趣。”尤利安能看出弗拉维斯满脸的不以为然,不想在那个话题继续下去,更改话题:“现在我们应该往勾起更多汉帝国大臣兴趣的方向努力!”   对这个弗拉维斯没有多想的兴趣,他觉得以其去思考那些,不如好好研究一下驿馆的布局,回去之后借鉴着搞一个或几个私人度假庄园。   安排各国使节团入住的驿馆当然是位于城内,规格方面并不低,就是里面负责提供服务的不是汉人,是来自倭列岛的倭人。   同样的驿馆在城内有许多,罗马使节团就占了二十三个,还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安排到划出来的临时营区,要不安排起所有罗马人得用上一两个百个驿馆。   能够被鸿胪馆安排进驿馆的罗马人,他们要么是有贵族身份,要么就是报备作为候选佳丽的身份。   波斯人比罗马人少占两个驿馆,那是波斯来的贵族比罗马少,可是波斯的候选佳丽却比罗马多得多。   其余国家的使节,着实是驿馆不够了,被安排着多国同住一个驿馆。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表现友善,甚至要表现出臣服的态度。”弗拉维斯说这个的时候是一点羞耻感都没有,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从来不追求面子,追求的实际利益:“软弱有时候就是武器,甚至比任何武器都还要锋利,现在我们需要这个。”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崛起的时间并不长久,可是为什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爬到罗马的高层社交圈?就是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历来不在乎脸皮,他们也懂得接触什么样的人应该抛弃多少尊严,掌握那个度才是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能够崛起的关键。   “如果能够做到让汉帝国连与我们开战都觉得是受到羞辱,无疑会是最大的成功。”弗拉维斯能够看出尤利安有着明显的排斥,笑呵呵地说:“尤利安,你应该仔细思考一下日耳曼人。”   尤利安当然知道日耳曼人,甚至都清楚日耳曼人为什么能够存在到现在,甚至日耳曼人不但没有变得衰弱而是在变强。   “在强大的汉帝国面前,我们需要将自己定义为日耳曼人。”弗拉维斯没有任何羞耻的自觉:“我们觉得日耳曼人就是一帮随时能摁死的蚂蚁,历来不愿意承认他们是敌人,只是一帮提供我们取乐的玩物,日耳曼人才没有被消灭。”   尤利安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会被钉上罗马的耻辱柱。”   “不!”弗拉维斯坚定地说:“我们会成为罗马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 第912章 人不为己……   欲成大事,不拘泥于小节。   忍得一时耻辱,化悲愤为力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有太多类似的鸡汤,来告诉想要成就大事的人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设。   纵观历史长河,真正的君子历来不是牺牲品就是成为垫脚石,只有没有底线的厚黑之辈才最有可能笑到最后。   当前的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没有想过要成为罗马的统治家族,他们一切努力的目标都是奔着积累声望和财富而去。   等待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察觉自己有成为新一任罗马的统治家族之后,他们也不是轰轰烈烈地挑战君士坦丁家族的统治地位,是依靠过去广织起来的人脉,最大程度地架空掉君士坦丁家族,本身还扮演着君士坦丁家族贴心人的角色,等待一切准备就绪直接将君士坦丁家族从奥古斯都的宝座上一脚踹下去。   弗拉维斯有自己的想法,罗马什么的完全是次要的,只有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好才是真的好。   “有回应吗?”   “主人,没有任何回应。”   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并不忠于君士坦丁家族,甚至不忠于罗马,弗拉维斯现在只知道一个事实,世界的脉搏被汉帝国把控,谈移民还早了一些,不过展开合作是个很合适的选项。   弗拉维斯认为像自己持那种想法的人绝对不少,现在看的就是谁先和足够份量的汉人搭上线。   “不要怕花钱,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的格言是什么,能用钱解决的就不会成为障碍。”弗拉维斯的目光无比深邃:“现在怕的是钱花不出去。”   一个黑影退离,拐入完全的黑暗消失不见。   夜幕中,各个驿馆里面,像刚才那一幕有点多。   只是单纯想要和某个位高权重的汉人搭上线,留下一些善缘,好能在某些方面得到便利。   察觉到时代脉搏,琢磨着早早投靠上去,好将自己的母国卖个好价钱。   弗拉维斯抬头看了一眼夜色,迈步拐入一个走廊,迎面不知道碰撞到了谁,一声闷哼和一声娇喘同时出现。   “……”   走廊之内有照明,不存在看不清楚对方长相的情况。   海伦娜捂着胸口脸上带着愤怒。   弗拉维斯摸着胸膛呐呐地看着海伦娜。   经过一小会的沉默,两个人没有进行任何的交流,交错而过。   “海琳娜。”海伦娜没有去思考弗拉维斯大晚上怎么乱走动,她敲着门发出呼唤,等待一小会才得到里面的回应:“开门。”   门被打开,海琳娜用毯子包着全身,一脸睡意地看着半夜过来的海伦娜。   “你竟然在睡觉?”海伦娜很是无语地看着海琳娜,伸手摸了摸那件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毯子:“能睡得着?”   海琳娜让开位置让海伦娜进屋,脸上的睡意消失了一些,却是依然难忍困意,进入里间从桌子上拧起水壶给海伦娜倒了一杯水:“姐姐这么晚还不睡吗?”   “估计也只有你睡得着。”海伦娜还真的是渴了,接过海琳娜递来的水一口饮尽,捏着瓷杯把玩:“我刚才去找叶娜和妮卡尔了。她们的住处就在我们不远处。”   “哦。”海琳娜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根本不知道该和自己的这个姐姐聊什么,随意应道:“你们出去逛街了吗?”   “是呀。”海伦娜同样是拉张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海琳娜,说:“长安是一座不夜城,我们去了美食街,吃了很多美味。”   海琳娜总算是被勾起了兴趣,下意识点了点头:“汉帝国的食物都好好吃,下一次请姐姐一定带上我。”   “笨蛋!”海伦娜呼斥了一声,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们都是异乡人,萨珊虽然比不上罗马强大,但也只有叶娜和妮卡尔的身份足够与我们成为盟友。”   “盟友?”海琳娜是真的不懂那些,由于不懂也不敢乱讲话:“父亲说到了这边一切由姐姐做主。”   “当然是听我的。”海伦娜保证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海琳娜给予的回应是一个甜甜的笑容。她迷糊地听着海伦娜讲话,大多数的时候就是“嗯”或“哦”的发音,配合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晚间的时候,我们被带入那个房间,你有感觉谁在窥探我们吗?”海伦娜说的是被带去面见吕议又被带去另外房间的事:“那里面肯定是有能窥探的细孔,也绝对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海琳娜像是被吓醒了那样,问道:“我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   海伦娜干脆就没搭理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妹妹,自顾自往下说:“应该不是汉天子,或许是汉帝国的皇后或妃子?”   罗马的很多贵族,他们在建造房子的时候总是会留下一些隔层,为的就是专门用来进行暗中的窥探。   海伦娜的庄园就有相关的布置,她对自己的第六感也很相信,确定一定是被人暗中观察了。   “如果是皇后或妃子,那就太好了。”海伦娜不是在说反话:“说明她们有很强的警惕心。”   “警惕心?”海琳娜不得不紧张:“那我们……会被欺负吗?”   “所以说你是个笨蛋。”海伦娜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站起来四处走动着敲动墙壁,像是在查看有没有隔层:“她们会有警惕心,证明地位并不是那么牢固。这个说了你也不懂。”   海琳娜点头表示自己真的不懂。   “我们是亲姐妹。”海伦娜并没有找到隔层或是小孔什么的,觉得也没人有那么胆子来暗中窥视汉天子的女人:“我们是一家人。”   哪怕是再迟钝的海琳娜都听出了海伦娜的言外之意,呐呐地问:“姐姐看到有贵族私底下做了什么?”   “不用感到奇怪。”海伦娜重新走回去坐好,自己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稍微抿了一小口:“汉帝国没有出现之前,他们能够联合起来针对君士坦丁家族。现在有了汉帝国,以那些贵族的品德,一定是想着怎么获取更多的利益。”   海琳娜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也一样。”海伦娜觉得有必要和自己这个傻妹妹说清楚:“我们是女人。你懂什么是女人吗?”   海琳娜默默地等待下文…… 第913章 何止是悲剧   “作为女人,在罗马,或在汉帝国,我们的命运早就已经固定了。”海伦娜知道自己露出一脸的唏嘘海琳娜也看不懂,只感觉一阵阵的心累:“伟大如莫米娅也只能居于幕后。”   海琳娜知道莫米娅,那是罗马历史上非常出名的女性,是亚历山大·赛维鲁的母亲,亚历山大·赛维鲁能成为罗马的奥古斯都,有至少六分的功劳是依靠莫米娅,更为难得的是莫米娅帮亚历山大·赛维鲁打了一个无比牢固的基础,才有了亚历山大·赛维鲁当政时期解决死敌帕提亚帝国。   “我们能够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需要得到赫拉庇护找个好家庭出生,成年之后看的是选择的夫婿……”海伦娜无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投胎到了君士坦丁家族,有生长在比绝大多数人还优渥的环境的生活:“本来我以为自己的丈夫会是尤利安,已经规划好以后的生活方式……”   海琳娜决定当个沉默的听客,她已经看出海伦娜纯粹就是想要倾述一下。   期盼美好的生活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天性,男性可能不会有那么多的幻想,女性则是不免会思考自己有了家庭之后会怎么样。   通常女性并不完全是往好的方向去想,更多的时候是往坏的那一方面去想。毕竟要换个生活环境的是女性,她们总会思考一下丈夫会怎么样,丈夫的家人又会是怎么样。   “尤利安的家庭环境非常简单,除了那个不对头的哥哥加卢斯之外,已经没有亲人。”海伦娜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自以为轻松的笑容,问海琳娜:“你熟知加卢斯吧?”   海琳娜点着头:“人们通常称呼他为没有脑子的加卢斯,可是我觉得他挺好的。”   加卢斯也有着被流放的经历,他比尤利安更早得到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原谅的原因不是别的,是他原先的封地比较烂。   尤利安在没有被流放之前,封地是在埃及和小亚细亚,尤其埃及更是他母亲巴西丽娜之父的老巢。   埃及对罗马非常重要,意大利包括欧罗巴部分根本不服从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前提下,君士坦丁家族是绝对不能失去埃及,那也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明明有好几次想搞死尤利安却忍耐下来,后面更是被迫解除尤利安流放状态至关重要的因素。   “我的设想是在婚后帮助尤利安,尽所有的努力帮助他,使他成为下一任奥古斯都有力的挑战者。”海伦娜的确就是纯粹想要倾述一下:“那么做是因为我害怕失去权力,不想像加拉那样成为牺牲品。”   海伦娜所说的加拉是尤利安的二姐,她因为政治原因嫁给了嫁意大利总督加斯蒂斯,过得并不幸福。   应该说近百年来罗马的皇室都不幸福,男性很容易死于权力的角逐之中,女性则是作为政治筹码被嫁掉过着万分不如意的生活。   “真的,我会尽所有的努力让尤利安成为奥古斯都。”海伦娜说到这里露出了凄苦的笑容:“在很早以前,我知道成婚的对象可能会是尤利安就开始在努力了,那个时候尤利安还在被流放。”   海琳娜至少懂得看凄苦的表情,但她并不理解凄苦是什么。她懂事之后,君士坦丁家族已经结束了内部的拼杀,罗马大体上也趋于稳定。   初潮来之前,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就不止一次向海伦娜提过,说是为了补偿尤利安会将让两人结婚,那个时候海伦娜只有八岁。   君士坦丁并不是一个和平友爱的家族,君士坦丁一世或许威武霸气,可是君士坦丁就是一个根本没有亲情的家庭,又因为君士坦丁一世没有处理好后续者的问题,本来就没有亲情基础的家庭直接来个刀兵相见。   海伦娜看到了太多的悲惨,尤其对于失去权力之后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深感恐惧,她很早的时候就对诸神发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绝对不愿意失去庇护。   海伦娜懂事的时候,正是君士坦丁家族内部厮杀最激烈的年头。   “你是幸福的。”海伦娜有些嫉妒海琳娜地说:“你从来都是幸福的,以前是,以后很可能也是。”   单纯的人没有太多的追求,需要少欲望也就少,很难成为别人的绊脚石。   海伦娜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尤其是知道自己以后的丈夫会是尤利安之后,她有了前所未有的急迫感。   “接触我身体的第一个男人是宫城的侍卫队长。”海伦娜自顾自找来了酒,已经喝了许多:“我愿意让他摸的原因是,可以随意进出宫城。”   海琳娜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制作而成,看着还经过桐油的煮炼,桌面平滑无比,还会散发一种闻着很舒服的木头香味。   “我为什么需要随意进出宫城?除了可以拿东西出去卖,换回我所需要的,还能自由地接触那些贵族。”海伦娜不管海琳娜有没有睡着,她就是想找个活人好好地絮叨:“趁着自己还是一名公主的时候,认识更多的贵族,笼络他们,抓他们的把柄。终有一天能够用得上的,我是那么认为。”   夜色已深,寒冬自然是没有虫鸣声可以透过门窗传进屋内,偶尔才有狗吠声传来。   “所有人都说我是荡妇。我的确也很像是荡妇,但是谁知道第一个摸我身体的侍卫队长在隔年被喂了狗,除了他之外……”海伦娜看到海琳娜脑袋动了一下,仔细一看确定海琳娜在睡觉,还睡得流口水:“只有今年年初的时候奥古斯都再次提到婚姻的事情,我找到了尤利安告知他即将成为凯撒的消息,一旦他成为凯撒,我们会是天作地和的一对。我将自己主动奉献给了他。他是第一个进入我身体的男人,我原以为他会成为我的丈夫。”   今年年初?就是王猛率领使节团即将抵达君士坦丁堡的时间点。   在那个阶段,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的确确是已经开始暗中在准备尤利安和海伦娜的婚礼,对两人都私底下会知过,不出意外到年底就会举办婚礼。   知道将会有一场隆重婚礼的人很多,那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要释放和解的信号。   君士坦丁堡也一定会有一场隆重的婚礼,新郎会是尤利安,新娘却一定不会是海伦娜了。   王猛率队抵达君士坦丁堡改变了太多的事情,不但是让尤利安和海伦娜的婚姻告吹,连带君士坦丁家族与基督教即将恶劣的关系又重新得到弥合。   “上天就爱跟我开玩笑,后面奥古斯都说事情有变了,尤利安不再是我适合的婚姻对象,罗马需要我的奉献。”海伦娜又是一杯饮尽,用力捏着酒杯:“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想杀掉尤利安!是他向奥古斯都建议将我送给汉天子,在提出建议之后连碰都不敢再碰我一指头!那为什么之前还碰了我!”   酒杯被海伦娜用力甩了出去,先是碰到墙壁,后面掉到地上,很神奇没有破碎。   “我一直想知道,他在碰我之前是不是已经有让我成为联姻人选的想法。”海伦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还在地上滚动的酒杯:“如果是那样,我不会再亲手杀死他,将剑刺入他胸膛的人将会是汉帝国的士兵。”   人都已经来到汉帝国,海伦娜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更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后果估计会很不妙,被汉人视为神灵的天子不该接纳名声败坏的女人。   海伦娜还知道最重要的是名声,贞洁什么的倒是次要,汉人的皇帝并不排斥非处女,那是从汉人的历史里面一再看到的记载,但对于名声却是不能有瑕疵的。   “我想了好多好多……”海伦娜站了起来,身躯微微发出摇晃:“汉天子一定会接纳我,为了向罗马开战,汉天子需要一个理由。而我不洁的名声,就是汉天子向罗马开战最好的理由。”   海伦娜走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看着依然灯火璀璨的长安城。   “身居高位的男人没有一个会在乎感情,我早就将这一事件事情看透了。”海伦娜俯身将半个身躯探出窗户之外,低头看向下方:“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我不认命!”   窗户底下就是地面,没有任何的杂物。   “我会使尽所有的手段,在汉帝国与罗马开战之前被汉天子成功播种,并且生下一名男婴!”海伦娜昂头看向天空,那里有着繁星点点:“汉天子会需要一名有罗马皇室血统的孩子,打着汉人所说的拨乱反正的旗号。”   天空繁星眨着眼,地上的微风正在吹。   “是的,汉人需要那一名孩子!”海伦娜感觉自己的眼前在变黑,她知道那是精神没醉,身躯却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撑不住了:“他会成为汉帝国在罗马的总督……”   海伦娜依着窗户就那么软着倒在了地面上,她倒下去发出的碰动声倒是将海琳娜给惊醒了。   海琳娜抬起脑袋迷糊地四处看了看,看到海伦娜很不雅地倒在地面上露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 第914章 两件事情   深冬时节,关中又迎来了新一年的雪季。   大地被白雪覆盖,千里山川笼罩上一层银装,河流为之冻结,人也到了每年在家猫冬的时候。   有道是瑞雪兆丰年,万众早就盼着能够下几场厚厚的白雪,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土地汲取更多的水份,好使干燥的土地得到滋润,让干旱成为过去的历史。   鹅毛大雪的天气之下,宫城亦是被笼罩了层层的白雪,参加完大朝会的群臣出了建章宫大殿,踩着刚刚清理出来没有多久的通道,该回到宫城内办公衙门的回去,该出宫城各回各家的人可能不会选择回家。   “总算是定下来了。”   “是啊,原定元朔十一年举行称帝大典,现在都是元朔十二年末尾。”   “元旦恰是新一年的开始,自然是大大的吉日。”   “可惜的是更换年号的提议被陛下拒绝了。”   大朝会的主要议题是称帝大典,确定下仪式举行的时间,群臣的情绪都是陷入亢奋。   元朔是刘彦正式建国之后的年号,元朔同样是一年的第一个朔日(即正月初一),当初选择这个年号取意是汉人需要有一个新的开始,踏上复兴的征程。   现在汉家旧土已经完全被收复,甚至老祖宗想打又没办法打下的很多土地也被纳入版图。   漠南现在是汉国的北疆,那里正在大力发展牧畜业,为内地提供大量的羊毛,又支撑起了纺织业。   汉军还跨过沙漠和沼泽进入到漠北,就是漠北现在没有被利用起来,仅是作为一个桥头堡。   汉军在漠北除了屯有边军之外,还长期驻扎一个常备军。西边是针对西高车,正北面是针对柔然部落联盟,东北方向则是一直在与慕容残部和拓跋残部交战。   西南方向,汉人是自东汉国祚灭亡之后再次挺进,脚步越过了祖先曾经所能到最远的位置,进入到那一片深山老林,目前都直接从陆地打通到西面的海洋,为子孙后代扩土了一个秦帝国时期的大小。   在东北方向,汉人的踪迹已经出现在北极圈范围之内,甚至舰队都直接开进了满是冰块的区域,要不是条件实在不允许都该到北极上踩脚印,插上旗表示从今以后北极也是汉人神圣不可分割的土地。   以方位来定位,(朝鲜)半岛东边其实就是大海,过了海峡就是倭列岛,再往东就是后世的阿拉斯加。从西边的陆地到东边的陆地,海洋全部归于汉人所有。   当前的倭列岛还不算是汉国的疆域,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普通倭人争先恐后想要成为一名拥有汉国户籍的人,倭人贵族做梦都想内附,别说倭列岛长期驻扎二十万以上的汉军(多为郡县兵)。   刘彦给阿拉斯加换了一个名字,取名叫近东。大概意思就是离东方最近的北美土地。   近东现在已经有汉人建立的据点,由于环境极度恶劣的关系据点建立不少,不过每个据点其实是没有多少人。他们的任务是探索那一片大陆和近海,为日后进军北美大陆打下基础。   南边方向,大陆就直接是汉国的本土,延伸向海洋所有探索到的岛屿全被纳入疆域版图,目前探索最远的位置是关岛海域,海军正在努力寻找刘彦所说的一串岛屿(夏威夷),但是进度并不理想。   “我们在海外也有了疆域。”刘彦站在一张挂起来的地图边,指着阿三大陆,看向众人:“不算海域,大汉的疆域比之先汉足足大了一倍!”   大朝会结束之后,刘彦是例常会与核心众臣再开上一场小会,三公九卿包括军方重臣都在场。   “阿三大陆会是大汉再开异姓分封先河的土地,大朝会之上也已经进行宣布,邸报上也会正式通传。”刘彦看着正襟危坐却是满脸乐呵呵的众臣:“你们的第一个封地就是会在这里。”   今天的大朝会连续丢下了两颗重磅炸弹,第一个就是确定称帝大典的时间,第二个就是确认异姓分封。   刘彦在元朔四年的时候到泰山晋天子位,正式向司马一家子的正朔发起挑战,元朔七年的时候成为独一无二的正朔。   元朔九年,那个时候也闹过一次分封,只是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围之内,当时是作为丞相的纪昌严正反对,多数大臣也不赞成进行实封,主要是那个时候汉家旧土都还没全部光复,更别谈又进行了那么大的疆土扩张。   从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二年,短短三年之内被正式纳为汉土的地皮,面积着实是远远超过包括刘彦在内所有中枢重臣的估计之外,林林总总地统计起来竟然达到了六百万平方公里。   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二年真的就是一个夸张的扩张高峰期,虽然说大部分的新扩土地都是岛屿,但就真的是打下了一个西汉版图的大小。   将那些岛屿纳入汉国版图的过程中,汉人在扩张期间也没有遭遇到人为的强力抵抗,给汉人造成麻烦的仅是怎么去征服大自然。   看看那一张被悬挂起来的地图,后世的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众群岛基本上都成了汉土。   再看看中南半岛的位置,从涨海(南海)到阿三洋的整片陆地也全是汉土,都直接从陆地打通到阿三大陆了。   “大汉的强盛毋庸置疑。”刘彦极度需要点醒的是:“但是相对我们的人口,所据有的土地着实是太大了。”   吃撑了是所有大佬们承认的实事,算是一种幸福的烦恼,刘彦亲自重提分封,早就有类似思考的人很乐意在这个议题展开延伸,除了是有私心之外,是真的需要进行分封。   “诸卿……”刘彦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去后环视了一圈:“当下你们有两件事情一定要办好。分封之事与列国共处,皆是大事,不可马虎。”   众臣自然是站立行礼应:“诺!”   刘彦并不会亲自下场去划定谁应该分封在哪,他依然是会作为一个裁判。   对于着实是不能无休止扩张的汉国来说,怎么与列国相处也需要好好进行研究。   “王上。”吕议忍耐了许久,觉得时机合适了:“大秦与萨珊使节提起一个设想……” 第915章 值得骄傲   以大汉、大秦和波斯萨珊这三个已知世界的霸主国和强国为核心,建立一个国家与国国之间的联合机构。   有了上一次的五国同盟作为基础,中枢重臣至少对于所提的同盟还是有一定的理解,只是相当的不以为然。   汉人自己就能够玩得很溜,想要向哪扩张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盟友帮忙,某种程度上汉人也历来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盟友,硬要有也是委身于下承欢的臣妾,承认他国拥有平等地位对于汉人来讲不但会是笑话,还会给祖先丢脸。   汉国虽然承认五国同盟的存在,可是真没有把这个同盟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有签署什么国书,也就是从官方层面上根本没有加入进去,一切都是波斯萨沙热情地自我玩耍,硬要拉上其余三个国家,喊着帮汉国怼笈多王朝的口号,同盟就那么儿戏地有了名号。   “他们的设想是,建立牢固且友好的关系,必要的时候派出军队组成联军,讨伐共同的敌人。”吕议现在就是一个陈述者,不会带上任何的个人主观意识:“萨珊使节保证,一旦这个组织建立起来,他们会派出军队协同我们针对北匈奴残余的作战,也愿意就近提供物资补给。”   好像是在元朔十年的时候?波斯萨珊到汉国的使节就提到过北匈奴,给汉人带来北匈奴一直没有灭亡,甚至是北匈奴依然活得滋润并且继续自己的征程。   “我们的边境离北匈奴的所在地至少四千里,中间相隔四个国家和不知道数量的部落。”谢安并不会忘记探索北匈奴的政治任务,进入西域之后就一直在收集北匈奴的消息:“基本上如波斯人所讲的那样,北匈奴一直在向西进行征讨,先后征服以及消灭遭遇的国家和种族,已经逐渐恢复实力。”   汉人对于追杀北匈奴人是无比认真的,尤其是汉人本身没有陷入内乱的话,一旦探查到北匈奴的踪迹,是不会计较路途之长远和征途之艰辛,选择不怼上去的中枢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中枢。   刘彦建立的汉国虽然和西汉、东汉的皇室没什么关系,但是继续传承汉人这个名号,一些政治任务肯定是要得到贯彻,其中就包括怼北匈奴这么一件事。   “北匈奴当前是盘踞在大汉西北以西数千里外的平原地带,我们自己查到和波斯人提供的消息显示,北匈奴正在与一帮名为萨尔马特的人还有西哥特人交战。”谢安讲的名字基本上是音译,不一定就是那些民族正式的名称,但汉人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他继续往下说:“臣有一个直觉,波斯人并不视北匈奴为敌人,波斯人某种程度上还很喜欢北匈奴。那么波斯人提供北匈奴的消息给大汉,其用意非常明显。”   汉人对于波斯人的感官挺复杂,有从一些史料上寻找到波斯人的踪迹,其中波斯人派出数万大军迎接西汉使节的事情让汉人产生好感。   来到汉国的波斯人,他们不断谈起波斯人祖先与汉人祖先的传统友谊,建立的基础就是曾经的帕提亚帝国是用超规格的待遇迎接汉使,随后两国也没有产生什么矛盾,虽然波斯人和汉人没有联合起来怼匈奴人或是怼罗马人,贸易方面却是非常频繁。   陆上丝绸之路的建立的确是在西汉,初始的丝绸之路最远也是汉商到帕提亚帝国境内,走得最远的汉人是到地中海洗了一下自己的靴子。   西汉开始的陆上丝绸之路繁荣只维持了不到四十年,中间是不愿意臣服汉人的匈奴人西迁,一度截断了陆上丝绸之路。   等待这一股北匈奴再次被汉人击败并驱赶,陆上丝绸之路也没有重新变得繁荣,原因是帕提亚帝国与罗马进入决战期,导致帕提亚帝国对于奢侈品的需要量遭到锐减,没有需要汉人就失去了跨越千险万难带货品前往交易的欲望,生意自然是没得做了。   当代的波斯人,至少是来到汉国的波斯人,他们动不动就讲什么“来自先祖的友谊”,其实双方的祖先连正式的国书都没有互相之间递上一份,有个什么鬼的友谊可讲?   波斯人那边是怎么记载的汉人不清楚,当代汉人倒是找出了一些零星关于与波斯人交流的记载,有一份算一份的内容全是责问波斯人为什么没保护好汉商,要求波斯人必须给予大汉一个交代,要是存在友谊,也一定是波斯人作为“M”,汉人却不肯当那个“S”。   都是玩政治的,谁不清楚某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国家,张嘴就是友谊,闭嘴就是期盼友谊,带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波斯人担忧我们继续向西扩张,害怕我们的兵峰指向他们。”冉闵从来就是喜欢讲大实话:“这一次搞出什么三国核心盟誓,臣所看到的是波斯人和大秦人在我们的压力下已经想要放弃敌意。”   可谓是一针见血了,两个打生打死千多年的民族,他们突然发现有一头巨兽就那么窜出来,一再评估后发现自己干不过,尤其是互相之间还在撕咬更干不过,理智驱使他们思考放弃血拼,要不要一笑泯恩仇先不说,反正是不能再继续互相流血了。   “大汉给他们的压力可想而知。”纪昌多少是感到自豪,光是大汉的存在就能让两个打了千多年的死敌想着放弃血拼,侧面也证明他这个丞相当得非常成功:“臣所不能理解的是,他们难道认为组建这么一个同盟,就能与大汉成为盟友了?”   如果说罗马人和波斯人是真的那么认为的,会不会觉得很搞笑?   但真实情况就是罗马人和波斯人就是那么认为,他们相信由君王签订的盟书,等待转变成为敌人,那也是君王告知取消联盟关系,绝对不会是作为盟友期间的开战。   汉人会觉得盟书什么的就是逗人玩,一方面是汉人就没和哪个国家签署过盟友,一直以来就是汉人带着一帮小弟在玩,简单的说就是汉人不被约束;另一方面是,诸夏历经战国和之后各时期的尔虞我诈,早就不相信盟书会有什么约束力。   在诸夏这边,签署盟书是为了让敌人失去警惕性,好趁其不备阴一把。   在罗马和波斯,他们对待正式签署盟书哪怕不严格执行,也绝对不会在没有取消联盟之前背信弃义开战。   所以,又是一种思想上的代沟…… 第916章 礼崩乐坏   诸夏进入到战国阶段之后,古典时代就已经被终结,是进入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无所不用其极的阶段。   “对内如此,对外……”冉闵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不更过份怎么能行呢。”   讲得那么直白,那么再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免还会被认为虚伪,众人陷入无语状态。   “说话啊。”冉闵见所有人都是怪异的表情保持沉默:“难道闵说错了?”   就是因为没说错,才令人无言以对。   自战国时代的开局之后,诸夏就进入到“兵者,诡道也”的圈子,那个谁按照古典礼仪守则进行交战,被嘲笑了两千多年,也许还会继续被嘲笑下去。   嘲笑者不会知道自那之后礼仪和信义就被选择丢进了坟墓,坚持信义和诺言的人成了难能可贵的稀有品种,是需要大书特书的事情。   什么事情越是难得,才会有提倡的资格,要不人人呼吸空气,有人认真且正经……并且还要慎重其事地觉得,应该全方位去保护那些呼吸空气的人吗?   坚守信义和承诺曾经是作为人最基本的品德,慢慢就变成了需要刻意提倡才会去尊重的操守,最后连用律法去约束都不一定遵守了。   秦帝国之后季布只因为重视许出的诺言就得了一个“千金一诺”的成语,是不是表明像季布这样重视诺言的人成为少数。   要是人人都重视诺言的话,单单去提季布是个什么情况?   春秋战国是礼崩乐坏的时代,是所有人都承认的实事,甚至开创新的新帝国的老刘家都公开承认。   有那么一个阶段汉人是想要把过去丢弃的重新捡回来,不过并没有成功,还搞出了一头名为儒家的怪兽。   儒家对于要不要提倡信义可是有进行很认真的研究,他们研究来研究去得出一个结论,只有对被认为是自己人的人才值得讲信义,对于内心里不认为是自己人的人,可以使用任何的手段……包括假装成为好朋友,然后愉快地捅刀子。   国家与国家的相处方面,儒家大体上是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除了中国人算是人之外,其余任何种族都只能算是动物,而人是不需要去和动物讲什么信义的,动物好好接受驱策就是了。   另有一派认为,咱们是人类,不要去搭理任何的动物,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就好了。所以是连交流都不要有,关于应不应该持有信义什么的讨论来做什么。   后面又有了新的延伸,哪怕是自己人都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吸纳成为自己人的人,另一种是只需要有动物本能的人。   没别的,无非就是读书人就要拉拢到一块,百姓是越愚昧越好。   儒家成为庞然大物之后,并不缺少正直的人,不过一般是被人认为读书将脑子读傻了,尤其是“只有卑鄙才能成功”成为欲干大事者的座右铭之后,太多没有底线的人一再地获得成功,就让后续的人知道社会的现实是什么。   那些成功干成大事的人,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获取了成功,清楚不能让人学自己,开始禁止别人有样学样,提倡各种美好了。   “先人事已逝,我等继续努力。”桓温才不管社会怎么样,只知道做出相关的规定,谁越界谁得到该有的惩罚:“先汉承秦制,大汉再续未尝不可?”   这里桓温说的那句话,就是建设一个法治社会,每一个阶层都有自己的约束。   刘彦听懂了桓温要表达的意思。   可以说诸夏在公元前的时候就走上了正轨,但仍需要一再改进。   老秦国讲求法律,不过刑法太过残酷了一些,动不动就斩手、断脚、割鼻、切耳、黥面。但要是没有违背秦律,再严酷的秦律又与良善者何干?   秦帝国之后,诸夏就进入了人治阶段,律法的存在就是一个补充,领导说对的就是对的,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一旦真的是错的也只是因为有更大的领导开口说是错的。   现在的汉国其实也是这样,大体上是按照律法在维持国家运作,不过要是有足够掌权的人干涉某一件事情,律法也是要靠边站。   “臣……”王猛这个时候就需要站出来了:“出使列国,所见所闻与大汉略有差异。”   王猛还没有被安排新的差遣,能参与小朝会是刘彦亲自点名,为的就是让他讲述出使见闻。   “列国各有国情,对待国书却是极为看重。”王猛这个说法就能解释罗马和萨珊为什么要搞新的同盟:“以大秦和萨珊为例,两国若是签订国书,便是交战也会遵守。”   刘彦对那么些事情倒是有印象。   不是讲歪果仁总体上有多么好,是环境使他们明白信誉有多么重要。   像是分裂成为数十上百个国家的欧罗巴,只要是能够混上区域性强国的地位,就算是最不讲信誉的国王,他们对于国与国签署了什么字面的协议,不会去严格的执行条款,但也不会视签署国书为儿戏。   当前的罗马和萨珊,民间是怎么样且不去谈,官方怎么对待国内民众没人在乎,以国家形式签订国与国的契约却会遵守。   刘彦还是知道除却诸夏和一些没资格参与博弈的国家,欧罗巴和中亚、西亚的古典时代还在持续,欧罗巴的古典时代是被蒙古人终结,中亚和西亚的古典时代终结于阿拉伯人之手。   有了王猛的介绍,吕议也就继续自己的阐述。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可不会说没和国内沟通,他们是以使节的身份提出了构想,三个当世强国走到一块去,一同主宰世界,鱼肉众国。   “寡人可否理解为,大秦与萨珊邀请大汉对世界进行瓜分?”刘彦见吕议懵住了,自己忍不住笑出声,笑了一会才对吕议说:“典客可以继续与之商谈。”   瓜分世界?那么是不是该划定一个势力范围,刘彦很想看一看罗马人和波斯人是怎么进行划定。   “王上。”纪昌提醒道:“大汉是不是该警惕大秦与萨珊修好?”   刘彦再次笑了,罗马人和波斯人已经被汉人吓惨,走向友好会是两国的既定国策,现在汉人走不了那么远,却可以充当搅屎棍,能干的事情多着去了。 第917章 实事求是   “大汉需得修整内政。”纪昌不敢露出什么痛心疾首的模样,相似的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今天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多地未置县,何也?”   是压根没有那些人口去充填,没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一片原始荒地,划定了郡是行政单位,可要置县总归要有人吧?   “吸纳归化胡之多,十民半之。”纪昌不得不挖脓包,非常严肃地说:“归化之胡,持汉籍,归心乎?”   这一点同样没有任何人敢给出保证,就是汉军在战场节节胜利的当前,各个地方也会时不时出现归化胡纠集起来的小规模叛乱,谁还敢说那些归化胡真将自己当成地地道道的汉人了?   会发生归化胡的叛乱当然是有原因,不外乎就是歧视问题,再来就是原先胡人作威作福期间的遗留问题。   歧视问题很现实,不要奢望就那么几年归化胡就摒弃了原先的生活习惯,甚至可以确定不会说汉语的归化胡占了大多数,重新翻身做主的汉家苗裔自然是会鄙视乃至于从行动上给予歧视,官府其实也会进行针对,免不了是要出现问题。   胡人风光了那么些年,遭了各种罪的汉家苗裔是占绝对的多数,几乎每一名汉人都有一个以上的仇人。   现在又轮到汉人牛逼了,某个汉人看到了以前的仇人,才不会认为现在是同一个国家也从户籍上成为同一个民族,就放弃仇恨选择团结友爱,脾气暴躁的就是当场报仇,觉得难以正面怼的就选择呼朋唤友怼或用阴暗侧的方式报仇。   这个就是现实,怎么可能官府提倡团结友爱,人人就选择遗忘自己的遭遇,没碰上也就罢了,遇到了绝对是一场你死我活。   军队外出打得激烈,国内杀人事件也是层出不穷,整个国家其实是热闹得很。   “去岁,死于仇杀之人……”庾翼拉了一个尾音不是为了装逼,是需要好好在脑子里核实一下:“多达两千七百零四人。”   报这种仇,能杀全家就绝对不会放过一人,杀人者也不是孤身一人。   “十二年来,亡于仇杀者十三万余。”庾翼才当廷尉没有多久,之前的记录数据也不严谨,反正是说不出万之后的零头:“涉及仇杀被执行死刑者一万余,徒刑者三万余。”   所谓的徒刑就是成了刑徒,早几年是被丢到西南当野人,近些年则是带出海丢岛屿,算是为所有汉人的子孙后代当垦荒的先锋了。   仇杀的情况是早几年比较严重,那个时候刚好是安置期,还是集中人口搞城镇化的阶段,自然是比较容易碰上仇人。   越往后面,恶性仇杀其实就没有那么频繁并严重,比如要只是一些羞辱性的事不涉及亲人被杀,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着实不会选择放弃当前的好日子去杀人再逃亡。得是有亲人死于谁之手,碰上了才会选择搞出人命。   刘彦对这么些事情并不是不知情,对会有这样的情况是早有心理准备,真没奢望自己一声令下就真的会国泰民安。   某种程度来说,刘彦对于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还是挺理解的,就是没办法进行纵容,只能是以律法框架来维持公正,不止是处理仇杀判刑,还包括追捕备案的杀人者。   记录户籍的时候,任何人都能进行备案,如自己的某位亲人是死在谁的手中。   官方就会有备案,统一进行户籍登记时会进行甄选,一些手里有人命的胡人就过不了这么一关,要么是被抓起来砍头,要么是丢进某个矿场劳作到死。   要是没有那一层甄选,后面的仇杀事件才不会那么少,应该是乘于十倍乃至于是百倍的频发率。   汉国一直都在警惕,搞出合格兵源每年的服役,就是将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给控制在框架之内。   合格的兵源可不止是汉家苗裔,是所有的人。   不管是原来的汉家苗裔,还是后面归化了的新汉人,成为郡县兵也是给予上进的通天大道,说难听点就是刘彦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批量制造有爵者,又让那些有爵者成为有产者。   有恒产者有恒心是一句至理名言,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动不动吼嗓子“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人,一时的冲动就敢真的干任何事情,因为他们真的是一无所有。   能把日子过下去的人,一时冲动就会思考干了什么会有何等后果。   另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汉国有爵位就代表是利益既得者的一份子了,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归属之心。   利益是不会去区分先前就是汉家苗裔,还是归化胡的。他们在这个国家获得了好处,不想失去那些好处,必然就要维护国家。   很多时候吧,刘彦就在思考一件事情,要是没有系统少不了是要干出分田的事情,用这种捆绑大法来完成自己的大业,至于分出去的土地要不要再归于国有,呵呵呵呵!   “太尉可是有话在先了。”冉闵刚才好几次给徐正递眼神没有得到回应,再一次选择跳出来怼包括纪昌在内的所有文官:“如有必要,用兵多少根据实际情况论断!”   不打仗?那是在开什么玩笑!   如果真的世界和平了,军人怎么升官,怎么爵位晋级。   不升官又无法升级爵位,失去上进途径,信不信一帮大佬在内部搞事情?!   “唔!是该视实情而定。”徐正刚才还真没有注意冉闵递眼神,是在想事情。他对着冉闵按了按手表示别激动,很有军方大佬自觉地注视纪昌:“何时有敌,不取决大汉。”   “民生不振,未敢言稳。”纪昌根本不想和军方扯那么多,他太清楚都是些什么人了。他看了一眼一直闭眼做养神状的刘彦,谨慎措辞道:“大汉如朝阳,旭日东升有时长,万世基业平地而起。”   军方那么虎逼,其实也是刘彦给纵容的,导致纪昌太多的话都无法说。   很多的时候,纪昌真的想要与刘彦进行最彻底的沟通,例如讲清楚汉国现在看着强大,但只是强大在军事和储备金,民政差点就能用乱七八糟来概括了,要是不及时调整好国策,他们这一代或许没问题,可是第二代国家的掌权者绝对会很难受。   再难听的话纪昌也不敢讲,要不然就干脆说二世而亡…… 第918章 汝甚屌,汝子屌乎?   第一代人能开创基业自然是很牛逼,但千万不要认为自己就牛逼到可以肆无忌惮,起码应该考虑为子孙后代夯实地基。   刘彦自然是了解纪昌的想法,并且认为纪昌的想法很正确,开口定下基调:“丞相可有章程?”   纪昌立刻就是精神一振。   这是刘彦首次表态,认为的确应该重视一下民政。   “如今对于各地结寨已经解决,百姓配合安置。”纪昌又讲了一些过去取得的成果,后面着重说:“丁口有户籍,收入有记录,臣以为可由点到面。”   也就是一开始不全面搞,抓紧一些需要立刻处理的,再缓缓地铺开?   “大汉建国道,道路沿途新兴城镇甚多。”纪昌不得不介绍近期的新发展,讲了一下人口又在自行集中化:“此有利,却也有害。”   汉国现在的地盘很大,大到无人区有些多,真要解决民政,怎么去合理进行人口分布,就是最优先需要解决的事情。   刘彦一听到这个立刻来了很大的兴趣,之前已经证明强制迁移人口会遭到抵制,可是随后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现在的情况远远要好于以往,以前不能干的事情现在却是可以干。   很多时候,一些正确的事情却不一定是排在要做的第一序列,刘彦之前也知道应该重视民生,可之前周边的环境并不允许国家安生。   忽略掉民生优先对付外敌这件事情也就刘彦能干,那是因为他有一个系统。   系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暴兵,可以无损耗地转运一些辎重,仅是这两项就足够刘彦有信心不怕国内动荡和继续对外用兵。   刘彦光复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汉家旧土,民不聊生这个说法还算是轻了,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民生,零零碎碎的割地自治是普遍现象。   乡子结寨,家族结寨,豪强建立坞堡,没有打出什么国家旗号,可就是自治状态,官府连管都管不了,谈什么民政?   元朔五年的时候,文官就在谈什么民政,想的是不要对外开战了,要把军事力量专门用在对内的收复管理权上面。   那个时候的汉国才据有青州、徐州、兖州和冀州局部、豫州局部,离光复汉家旧土还远,甚至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小心会被石羯赵国反扑灭掉。   当时包括纪昌在内的一些人是发觉了刘彦的神秘,不过真没法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想的就是不好搞内政国家就进不了正轨。   那个时候刘彦的选择很中庸,继续和石羯赵国死磕,国内的梳理也进行,可是吓坏了一大帮人,认为那样干绝对要完。   要是没有系统的存在,刘彦那样干的后果的确是会完蛋,例如军粮支应和运输途中消耗会把他们这个势力拖垮。   顶住乃至于是无视内部乱七八糟的事情,对外一再地怼,一次次都证明只要外敌解决了内部再乱也无法动摇统治,甚至是对外战争一再胜利,震慑更多原本不配合的人开始进行配合。   一个又一个例子让坚持先搞好内政的人也动摇了,就成了后面的样子。   现在该被汉人解决的生死大敌哪怕没有彻底消灭也仅剩下苟延残喘,眼看国家没有生死忧患,无论往哪一方面来讲都该是进入到治理内部的阶段。   “诸位同僚。”蔡优缓缓地开口说:“今时不同于往日矣。”   性格虎到如冉闵也听懂了,外部敌人就剩下那么多,国家也吃撑了,到了该休整一下的时候。   第二个发声的人出现了,负责民事的人也相续开口,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国家用一条腿走路的时间太长了,是时候让另一条腿得到救治。   像是纪昌,他认为国家就是单独在用一条腿走路,一再忽视下去一旦摔倒一次很难爬的起来。   另外一些人,尤其是根本无法插手军事的人,国家不将主要精力转移到民政方面,他们就要继续没什么存在感,建功立业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军方唱独角戏已经唱了十多年,很多插不上手的人无时无刻不想吼一嗓子:汝甚屌,汝子屌乎!   有私心,但也是秉持公心,哪有国家只重视军事而一再忽视民生的?   只有军事实力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甚至会给后续者造成错误的价值观。   到了接手基业的第二代,他们认为自己接手的是一个牛逼到不行的基业。   国家看着版图那么的大,军事实力又是那么的强。   吾不屌,谁屌?!   觉得自己屌,膨胀成了必然,会觉得全部的人都是傻逼,只有自己才是聪明人。   自小又养成了宇宙该围绕自己旋转的想法,哪怕没有胡作非为也会迫不及待想要超越第一代,然后基本上就是坏菜了。   二世而亡的例子最为出名的只有两个,可是自古以来二世而亡的可真不少,只是除了秦二世和隋二世之外都不怎么出名罢了。   一般会二世而亡,离不开第一代创业者留下隐患,第二代没有发觉那些隐患或是想要剪除隐患玩脱了。   聪明的第一代在培养或者挑选继承者的时候,第一选择要求不是继承者甚屌,相反会挑选中庸之辈。   以二世而又强盛者,唯有李二一个例子,但李二其实也不是完全的第二代,打江山的时候李二就在出力,还是一个很屌的创业参与者。   第一代怕的就是继承者觉得自己甚屌,迫不及待要解决隐患,要是能力高超也就解决了,但事实无数次证明自己觉得有把握并不是真正能将事情办成。   守成的继承人才会是第一代优先挑选的对象,第二代是一个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角色,要能按捺得住,明白持有大义名份的重要性,慢慢去牵制和消磨不稳定因素,等待自己家是天下统治者的观念成为一种自然而然,江山也就稳了。   刘彦完全明白了以纪昌为首一些人的出发点和想法,就是纪昌等人压不住军方。他今天不会立刻拍板,但决定往后立场应该往文官集团那一边移动一下,也真的是应该让国家能够用两条腿来走路。 第919章 躁动就对了   刘彦对于国家的民政该怎么搞其实是心里没底的。   比如说刘彦想要直接拿后世的发展路线来整,基础没那个基础,官员陷入懵圈状态,百姓更加适应不了,乱套是属于必然的。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每一个的发展路线,不会存在什么完美的发展路线。   自建立势力以来,经刘彦之手的民政屈指可数,影响最大也是作用无限的自然是搞合作公社,不但支撑起了汉部时期的生产,也在汉国初建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过合作公社的作用也仅是适合发展初期,想要走入正轨,合作公社就会成为负担,乃至于是完全的倒退。   当前合作公社自然是被取消。   刘彦搞出来的另一个民政倒是还在执行,那便是屯田兵团。   从一开始屯田兵团的存在就是为了支应军队的后勤,也就不能只看“屯田”这两个字,他们不但要种田,还要进入各种作坊进行劳动,甚至在矿产上面也出了大力。   国家越来越正规之后,屯田兵团是被刘彦从军方系统划到了少府,对此军方曾经挣扎过,但是并没有什么鸟用。   刘彦制定下的军方制度,将军无法长期指挥一个军团,甚至中郎将、校尉、军侯也是会定期调动,杜绝了某支军团成为某个谁私兵的最便利操作空间。   最为重要的是,刘彦还搞出了入伍时必须宣誓效忠天子的流程。   不要小瞧誓言的威力,古时候的人们对于发誓是持认真的情绪,就是到近现代宣誓效忠也还有着很强的约束,纳粹德国和小日本战败之后那么多人自杀不全是心生绝望,其实也有为宣誓效忠对象尽最后忠诚的意思。   屯田兵团对于汉国来说一直是很重要的一个机构,他们的人员来源,一开始是预备役兵源,后面逐渐转变为主要以降兵为主,再配以军队轻度伤残退役者。   规划到了少府管理之下的屯田兵团,一直都是国内建设的主力,像是正在建设的几个国内产粮区,屯田兵团的相关人员就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用以产粮区建设的劳动力最多为奴隶,屯田兵团主要是以技术人员的身份参与。   屯田兵团成为少府的一个组成部分之后也是被拆分,例如负责火器的工厂和作坊,包括技术人员以及工人原先都是属于屯田兵团编制。   “寡人记得这个地方……”刘彦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人来人往也太频繁了一些:“很偏僻吧?”   崔宗赔笑,话却是不敢多讲。   刘彦会突然出声,是听到了脚步声的接近,耳边也传来了一声“陛下?”的呼唤。   桑妙已经假装路过这个章台好几次,没有得到刘彦的主动召唤,犹豫了好久才出声。   章台这种玩意在宫城有许多,既然是有个“台”字,代表它是修建在夯高的地基之上,建有楼房,配以阁。   刘彦刚才瞧模样是在眺望远方,实际上眼眸压根就没有焦距,只是在进行最纯粹的发呆。   深冬时节,接连下了一场雪,到处都是被铺上一层银装。   阳光充足,照射之下到处显得一片刺眼的雪白,也就说明根本不适合观看雪景。   听到呼唤声,刘彦做出恍然中回过来神的模样,看着站在五步之外保持行礼姿势的桑妙,只是看着没有对呼唤给出语言上的回应。   桑氏在石羯赵国时期就已经成长为一个大族,满门俊杰几乎全是在石虎政权中当官,也有族人去了慕容燕国和拓跋代国,可真是称得上一句多处开花。   要不桑虞拒绝石虎的召唤选择不出仕哪能继续活下去?还不是依靠桑氏一族的周旋。   胡虏祸乱天下的时候,不止是桑氏给胡人效力,还留在北方的那些所谓世家,有一家算一家都是出人效劳胡人政权。   大环境之下,不管是想逃逃不掉,还是舍不得北方的基业,不给胡虏效劳就要有全族皆亡的心理准备,愿意举族被辗成齑粉的家族是不存在的。   对于家大业大的家族来讲,哪怕是家主想要坚持华夷之辨,底下有的是人规劝,着实劝不动就干掉家主换个人主事。   等待刘彦崛起之后,真正有骨气的北方世家早就被消灭了,还能存在的家族谁也别笑话谁丢了祖先的脸,只能比一比谁最无耻。   一些真正帮到胡虏忙的家族,他们在很短时间内迅速崛起。   无一例外的是,任何一个为胡虏效力的家族绝对是双手沾满了同族之血。   桑虞在合适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为刘彦办事,只不过桑虞给刘彦当官之后,桑氏早就将桑虞开除出桑氏族谱。   开除族谱什么的,对于稍有底蕴的家族早就玩得很溜了。   东汉末年时期,一个家族要是没有做出分别下注的事情,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家族的成员。   在同族内战的时候,各家族还不需要干将某个谁开除族谱的事,内战状态下的各诸侯就是觉得再恶心也要接受那种现状。   到了华夷有别的时候,尤其是石羯赵国看着势大,喊着光复汉家旧土和恢复汉家荣光的刘彦这边却瞧着一推就倒,桑氏唯一能做的就是劝桑虞回去,桑虞不回去就只能开除族谱。   石虎的做法是,才不管桑虞被桑氏开除族谱了,逮住了就是一阵杀,流放什么的属于不存在。   桑氏有过悲惨的一段时间,伤亡了不少的族人,不过桑氏一族其实要感谢石虎找他们的家族算账,要不然等刘彦光复了冀州,就算刘彦没要求桑虞与桑氏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切割,桑虞也不敢与桑氏有什么关联。   石虎要是没处理桑氏,就轮不到等冀州归于汉国之后的桑虞重归桑氏,桑氏的族人为官也是几代之后,家族嫡女更没可能伺候刘彦枕席,哪来现在的北方系大佬的身份。   类似与桑氏这种情况的家族非常多,刘彦立国并光复汉家旧土之后依然能够混得好的却是没有几家,除开一些眼光准早早投奔刘彦的,其余家族是消失在光复之战中。   桑妙就是再有千言万语,被刘彦只是注视而不说话,心理压力大直接受不了,行礼之后就退去。   对于亲情刘彦是看重的,对于感情也是会珍惜,但是以他的地位而言一般以上两种很难获得。   接纳桑妙为后宫之一,是刘彦出于政治目的考量,并不是因为感情而结合。   不止是桑妙,连王后崔婉也是出于释放信号给北方世家和豪族的结合,其余的众多女人更是没差别,接纳一个要么是拉拢臣工,要么就是为了稳定地方,真没有一个是因为感情而走到一起。   这么说起来,刘彦还是蛮悲哀的。   刘彦待在这个章台大概是两个小时左右,可不单单是桑妙一再路过,出声呼唤刘彦的却只有桑妙一人。   这不,远处还在装作散步的几个人,她们看到桑妙的下场无不是露出了庆幸或后怕的表情。   她们是在庆幸自己不是第一个出声呼唤,要不该被刘彦怎么看待。   她们怕的是后果一点都不会简单,哪怕是刘彦以后只是对之爱理不理的代价就足够严重。   “没一个安份的。”刘彦背着手站立,将视线重新投向远处:“看到王后了吗?”   崔宗立即答曰:“禀陛下,并未看到王后。”   别看刘彦一直都是魂游天外的模样,大体上还能观察都是谁在反复路过,问一下崔婉是有其它用意。   “王后是个守本份的。”刘彦的话可以为是在说崔婉没那么蠢,崔婉更没必要做蠢事。他的一句话却是吓得崔宗身躯哆嗦了一下,又问:“也没看到德妃吧?”   崔宗不敢有任何犹豫,答道:“臣没看到德妃。”   德妃就是拓跋秀,她是很少有让刘彦觉得有感情的人之一,不单单是那个时候刘彦还没有多大的势力,也是两人的经历相比其她后宫之人丰富了一些。再来就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以刘彦的利益为利益。要不是因为种族的原因,真轮不到崔婉来当王后。   “对于国策转变,崔氏有想法吗?”刘彦根本没在意崔宗会有什么答案:“国策转变,又要再开分封,他们活跃起来是应该的。”   崔宗紧闭嘴巴,连呼吸都是好几秒才呼气吐气一次。   心惊胆颤的崔宗,他所知道的顺序应该是确认称帝大典日子和重启异姓分封,最后才是国策转变。   三件中的任何一件都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情,结果是搅和到了一起,不热闹起来才是怪事。   事情越大,刘彦是什么样的想法就显得更加重要,没人愿意稀里糊涂,所有人都害怕自己接下来会做出错误的选择,见缝插针地想要了解更多也就成了必然。 第920章 三宫六院算个啥   刘彦现在后宫中有品阶的女人已经超过三十人。   这个数量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在众君王之中算是少数,只是与一些痴情的君王没法比就对了。   超过三十个后宫有品阶的女人之后,刘彦就记不住她们全部的名字了,很多时候甚至是会叫错。要是数量再多一些,他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必然会出现那种只睡了一次就不再见面,见了面也压根没有任何印象的情况。   这并不能说刘彦无情,是那些女人本身也不是因为爱情而入宫,可以视她们为自愿或非自愿的牺牲品,仅是一个入了皇宫的身份就足够家族获益良多。   刘彦的女人多了,子女肯定也就增多。   对于子女刘彦倒是非常重视,不会出现那种忘记子女名字的情况,就是依然会存在熟悉和陌生的区别。   熟悉和陌生与刘彦的主动性无关,是子女的生母在宫中的地位来决定。   刘彦就这么一个,应对的是整个国家,大多数时间并不在经营家庭感情方面,要真的是大部分时间用在陪伴家人,才是一个不合格的君主。   “我和她们对陛下而言就应该是一件工具。”拓跋秀穿得非常俭朴,她从不刻意地去进行什么打扮,亲手正在为刘彦泡茶:“工具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更不能吃里扒外。”   刘彦非常懒散地躺在类似于沙发的躺椅之上,半斜着身躯看着早没有少女婀娜多姿身形的拓跋秀,看到的就是一个粗腰的少妇正在忙碌着。   到了元朔十二年,拓跋秀已经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妇人,生养了两胎之后,骨架早就因为生育被撑大了,瞧着只会是丰韵,哪来的什么细长身姿。   就是那么个道理,女性怀孕就是一个身躯骨架被撑大的过程,需要进补也必然会长胖,除非是只顾自己不顾胎儿的母亲,要不是没可能保持原来风采。   女性怀孕和生育就是一个加速衰老的过程,最简单的就是肚子被撑大之后,孩子生出来必然会有一层层肥腻又皱巴巴的肚皮,不管爱不爱美短时间是不会消失,体态也没可能保持少女模样。   辣妈?亚洲四大神术之化妆术,外衣里面是一套束身套装,好看是化妆支撑,身形好的代价就是被勒得各种难受。   刘彦对拓跋秀的那些言词只是笑笑。   其实谁不是工具呢?包括刘彦自己,他是国家的君主没有错,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讲他也是一件工具。   天地万物各司其职,干着自己应该干的事情,有益无益的行为都是一件工具的作用,有差别的只是享受待遇的不同。   “茶叶是您最爱喝的大红袍。”拓跋秀坐到半躺椅上,没有为刘彦用嘴巴吹凉茶水。她知道刘彦很排斥这种行为,尤其是食物根本不愿意任何人那么干:“喝着其实也就那个样子,搞不明白您派人大张旗鼓去找出来又保护起来,有什么好。”   对于不懂品茶的人来说,任何茶叶泡出来的茶水都是一样的。   懂的品茶的人,每一种茶叶都是不同的品味,很多时候不止是在喝茶的口感,还是在喝一种心境。   大红袍后世应该是被神化了,一种东西一旦经过品牌的一再包装,必然是会超出本身应有的价值。   刘彦派人找大红袍就是出于一种怀念,再来也是恶趣味的一种体现方式。   “不懂别乱说。”刘彦手撑着坐起来:“你也就对马奶酒能分出一个好坏。”   拓跋秀立刻不干了,茶杯放到桌子上,注视着一脸揶揄的刘彦:“又嫌弃我是草原出身了?”   “寡人连沙漠来的女人都没嫌弃。”刘彦从不觉得草原出身是拓跋秀的伤疤,拓跋秀对刘彦讲出身也不会有什么特殊反应:“日后少不得还会有更多奇奇怪怪的。”   草原已经是汉国的疆域一部分,汉籍而又出生于草原的新生儿一再出现,地域与地域之间的歧视不会消失,但以后会走向富裕和贫穷的对战,种族歧视会被一再淡化。   “比如桓温给您带回来的那些?”拓跋秀说的是笈多王朝的王后以及众多公主,按照惯例她们将被充实后宫。她想到了什么,接着说:“王猛什么时候成了红娘,一下子就给您带回了过万的番婆子。”   刘彦立刻莞尔,他也觉得王猛这一次出使有点意思,好笑王猛抵达的国家究竟在想什么,该是什么样的脑洞才会收集那么多的美女塞过来。   美女啊?就算是刘彦更大的兴趣是在开疆辟土上面,能拥有更多的美女,尤其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美女,还是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一次来的几个女人……”刘彦抿了一口茶水,感觉拓跋秀的茶艺又有了进步,并不是只会品马奶酒:“意义上很重大。”   那些女人指的是各国的公主,汉人完全可以将各国送来公主视为一种示弱与讨好,某方面是各国承认了汉人的强大。   真实情况就是那样,就好像先汉被匈奴压迫得难以喘息,只有送出公主以赢得喘息的时间。   “曾经的匈奴接纳汉室公主没有继续大兵压进,是匈奴有更好的进军选择。”刘彦并不觉得敬献一两个女人就能改变什么,匈奴要的是汉室的屈服,讹诈财货的目标也达到,汉室又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国家,就将兵峰转到它处:“大汉兵峰强势,内政的确是有些糟糕,不妨让那些国家认为自己的目标也达到了。”   拓跋秀除了会关注一下拓跋一族的事情,对于汉国的其它国事是一点都不插手的。   拓跋代国灭亡,拓跋一族仅是剩下一支残部之后,拓跋秀连拓跋一族的事都不再开口,更大的精力是扑在自己的一儿一女身上。   刘彦在拓跋秀处也没有待多久,他将要离去时,拓跋秀只是笑着帮忙穿上外衣没有恳请留下。   从拓跋秀居住的章台离开后,刘彦漫无目的地在林苑散了一会步,舒心地发现总算没人从自己所处的位置来回地路过。   然而,刘彦并不知道自己去了拓跋秀处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接下来不断路过他身边的人不会再有,却会有人一再求见拓跋秀。   散了一会步,感受难得的清闲,对于一个无时无刻不是在忙碌的人等于是精神得到了最大的放松。   刘彦对近期会热热闹闹早就心中有数,要是平平静静才会显得诡异。   称帝大典是头等大事,刘彦称帝之后,各级大臣多多少少是会得到一些待遇和爵位的增益。   关于爵位方面,刘彦历来就不怎么大方,甚至都能说是吝啬,自掌权那一刻起就没干过谁没实际功劳而赏赐爵位的事。   其实刘彦那样做才是一名君主的德操,但是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没有人情味的君主使人惧怕,一切秉公而论就更令人恐惧,刘彦令惧怕和恐惧没有最大化,是他还没有开杀戮功臣的先河。   “陛下。”卓香自出现后就跟在刘彦身后,走了有一小会的路才开口:“大秦与萨珊派人送礼给皇长子,礼物被拦在宫门处。”   刘慎现在只是皇长子而不是太子。   因为没有成为太子,刘慎自然是没有资格开府建牙,是和众多兄弟住在同一处宫阙,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属官。   “礼物?”刘彦就想知道:“可有经过鸿胪馆之手?”   卓香答道:“据臣所知,正是没有经过鸿胪馆之手才被拦截在宫门外。”   刘彦还没有正式召见任何一个异邦来使,自然是还没有收到国礼,罗马人和波斯人连他这个汉天子的礼物都还没有送。先去送汉之皇长子?要么是无知,要么就是在搞事啊!   罗马人、波斯人……前来长安的那些歪果仁,抵达的前几天没有什么动作,后面活跃起来也仅限是在了解汉国官场,摸索都有哪些达官贵人之类,然后就开始当散财童子了。   在诸夏这么一个地方,送礼也需要讲身份差距和送礼步骤,不是什么人都能送礼,更不是什么人的礼物都能收,根据刘彦所知的是,歪果仁要送三公九卿包括实权官员礼物,无一例外是连门槛都进不去。   “让礼物进宫城。”刘彦没说交给谁,他想看看会是谁出来处理那些礼物:“另外……”,后面的话没有说,摆了摆手让卓香离去。   刘彦现在最大的儿子是八岁,有在进行全套的教育,不过从年纪上来讲就是个小屁孩。他没有将儿女分别安置得远远的,是选择让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宫阙,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感情。   身为皇子不一定会封王,封王则必然是会被分封在本土之外,那是刘彦没有子女之前就想好的决定。   按照汉家的礼仪,男子行冠礼才算是成年,以往的冠礼是在二十岁举行,不过随着时代变迁已经降低到十八岁行冠礼;女子则是什么时候及笄(初潮)就算成年,等于是有了出嫁的资格。   行冠礼什么的都是能够变通的,但也仅限是在贵人这个阶层,普通百姓压根就没有那个经济基础去搞什么冠礼仪式。所以规定多少岁基本就是形同虚设。   “唔……”刘彦停下脚步看了看周边,吩咐道:“往未央宫!”   他特别吩咐就是不想大张旗鼓,想要低调看一看自己的子女都在干什么。 第921章 未央宫   未央宫仅是一个总称,涵盖的亭台楼榭以及山水沧池众多。   刘彦将一些宫阙按照西汉的名字命名,可是作用以及布局并不是完全的借鉴,名字就只是一个名字。   在汉国,未央宫并不是国家的枢脑所在地,建章宫才是办公用的宫阙群。   宫城之内多甬道。   现在能够被称呼为甬道的就是至少两边高墙遮蔽,讲究一些连顶上都是封闭模式。   宫城之内地形复杂,甬道一般是被建立在前往某些宫阙群的必经之路,其用意自然也是增加入侵之敌的推进难度。   甬道两边的高墙一般是按照城墙的规格来建,墙壁厚度至少六米,建有女墙以及箭垛。   高墙在高达五米以上也不是夯实结构,是建了一些密室。   密室的用途有许多,藏兵以及储藏物资仅是最基础的功能,墙壁之上留有窗户和一些孔洞。   窗户打开之后可以提供弓弩手向外射箭或丢下滚石檑木。   孔洞同样可以让弓弩手射箭,不过一般是用作金汁或火油攻势,它们也就建有一些液体输送管道。   这么说吧,要是宫城的城门以及城墙失守,宫城内的每一处甬道就会发挥出它们的作用,敌军在任何一条甬道之前都会撞个头破血流,它们的凶险程度比宫门以及城墙至少高十倍以上。   想象一下,敌军冒着箭雨冲进甬道,却是被泼下火油或什么助燃物,大火一点身处甬道的敌军连躲都没地方躲,进不得又退不了,必然是要成为一具焦尸。   刘彦已经走过许多条的甬道,宽度达六米的甬道并不显得局促,但甬道的长度至少是两百五十米往上,那么一对比就显得太细长了。   未央宫的宫门就是处于必经之甬道的尽头,身在甬道向前看去,能够看到的就是紧闭的暗红色门板。   宫城之内,平时仅是能在一些门道附近看到值岗的禁卫,但绝对不要以为只有那些人在负责宫城的安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时刻警戒着。   例如刘彦看着空荡荡的甬道,两边高墙之上没看到人影,可是墙壁之内的密室,以及地面甬道的一些暗室,随时随地能用涌出大量的士兵。   未央宫的宫门看着是显暗红色,一层木材结构仅是表面,里面是一层厚厚的铁板,导致开门的时候需要十来人来推动,门板移动的时候发出了很响亮的“嘎吱”之声。   哪怕是没有应用一些机械,单纯地多上油也不会发出刺耳并且响亮的开门动静,但宫城的任何一个门开动起来都会有很大的动静。   那是本来就希望有那么大的动静,任何人都无法悄声无息的开门。   进了未央宫,看去是一片广场,除却走道是砖石铺成之外,其它的地面就是绿茵,一部分区域建有矮小的房舍,能看到走道两边皆有石灯台。   大多数房舍是一些工具房,少部分的房舍则是通往底层建筑的入口。   石灯台现在并没有燃烧,它们在夜幕降临之后会被点亮,成为两条发出亮光的直线,一片漆黑之下仅存两条有光的景色,看去会非常的美丽。   是绿茵,不是荒草地,也就是十分讲究地进行维护和修剪,绝不会让草长到过脚踝的高度。   此时此刻就有不知道多少人忙碌着清扫白雪,未央宫的宫门被开启的时候她们还在劳动,看到刘彦的出现才停下干活的动作,面朝刘彦所在的方向弯腰成行礼的姿势。   从进门处再往前一千米皆为广场,视野再延伸可以看到广场仅是短距离之内的视觉错误,要是从高空往下俯视看到的会是一个巨大的“回”字形状,中间是未央宫的正殿,外围则是其它的建筑群。   整体显正方形的宫城,城墙之外的广场同样是一个“回”字的形状,又有四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宫城的宫门,大道连接的地方会一直贯穿整座城池,直接通向郊外。   刘彦是徒步走路,却绝对不会是单独一人。   除非是待在室内,要不然刘彦身边的侍卫就没少过五十人,离得最近的会是身穿重甲的甲士居多,外围则是会以身着轻便的侍卫较多。   会是身穿重甲的甲士里刘彦近,明摆着就是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是充当盾牌,一旦爆发交战他们也会是刘彦身前的坚实防线。   以刘彦自身的武力值而言,要是以冷兵器的对战模式,世界上应该是没人能单挑打得过他。   不过,既然是身为一国之君,除非是不将国祚当回事,要不然再勇猛能够亲自上场的机会几乎是没有。   自建国之后,刘彦其实也没有再上场亲自搏杀的例子。不是他怕死,是在以身作则。   军队的指挥官就是不应该亲自上场搏杀的人物之一,职责是统筹和指挥全局,不是像个小兵一样自己卖力去杀敌。   指挥官只有在两种情况下需要亲自上场搏杀,第一种是必须去鼓舞士气,第二种是不拼命就没命的危险之下。   要不然放弃指挥军队而去展现自己的武勇,压根就不是一个指挥官该干的事情。   一千米并不短,刘彦是花了十五分钟左右才算是踏上了通往未央宫正殿的台阶。   刘彦出现在广场的时候,值班的校尉得到消息立刻是快跑而来。   校尉得到的命令是不大张旗鼓,迎接仪式什么的就不用搞了,更不能让皇子皇女知道刘彦的到来,包括那些身负教导皇子皇女的教员。   未央宫的正殿依然是建造在可以夯高的地基之上,导致想要上去需要迈过近百道的台阶。   上了顶端并不是只有通往正殿一条路,出现的是一个面积较小的广场,有多条路与广场形成连接,提供通往它处。   “禀王上,众皇子在承明殿,众皇女在曲台。”   未央宫就是一座巨大的宫阙群,涵盖各种殿超过十座,章台的数量则就更多,不但建有各种的林苑以及汤池,少府的主要办公机构也是宫阙群的一部分。   承明殿一听就知道是什么用途,就是一个小型的宫内藏书馆,有资格进入宫城办公的官员闲暇时会前往休息看书,互相交流时会留下一些手稿,一些言之有物的手稿也会成为承明殿的收藏品之一。   刘彦极少会去承明殿,想看什么书都是随时随地携带或是临时让人去找来,承明殿也就成了众皇子在那边学习知识的主要场所。   恰恰是众皇子的学习场所定在承明殿,导致更多的官员只要空闲就会过去,他们没资格直接教导皇子,却能尽力书写一些手稿,说不准会被哪位皇子拿出来读,一旦皇子读着喜欢是不是会问作者是谁?   值班校尉自然是不能跟在刘彦屁股后面转悠,得到消息的卫尉伏寿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伏寿是最高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人之一,跟刘彦时是壮年,那么多年过去却是老了。他之前是兖州的刺史,元朔十年被调回中枢上任卫尉,算是刘彦赏赐他在退休前能有个九卿的履历,日后家谱和墓志铭也能好看一些。   对了,伏寿是伏伟的父亲。   刘彦要去看看自己的子女,自然是不会进正殿,是拐向了前往承明殿的路。   宫城之内不缺绝美的风景,或者应该说到处都是被建得风景如画,差别就是有各自的风格。   宫殿与宫殿之间必定是会保持距离,没可能是宫殿相连,中间也就存在景观。   刘彦虽然是长时间待在宫城,却是极少会去闲逛,哪怕是要前往哪座宫殿而经过哪里,一般也很少会将目光的视线注视向景观,经常不是在看什么奏章就是在闭目养神。   说白了,自己家的东西,家业不大经常溜达不想看也不行,家大业大事业又忙,真没功夫去留意了。建了就不是给自己欣赏,是给客人用来赞叹的。   从室外进入室内,色彩开始变得丰富起来,不再是室外的一片雪白。   建筑物越是大,室内就会越是昏暗。毕竟不是开门光线照射进来就能提供整个房间的光线。   宫城之内的室内,除非是刻意要保持昏暗,要不然照明从来不是难题。   原始一些,要么是人提着灯笼什么的,要么是墙壁上弄油灯,总是能够提供光线。   科技还能提供另外一种方式,像是白天的时候会利用光线折射的原理,用不知道多少面或大或小的镜子反复折射阳光,使室内光线充足。夜晚的时候则是一样用镜子反复折射人造光线……例如足够亮的火堆,也能使室内一样光线充足。   利用光线折射原理提供光亮这么一件事情,埃及人早在公元前三千年就在干了,要是明白原理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王上……”伏寿不得不多嘴问一句:“可要遣散臣僚?”   在这个时间,承明殿那边的人不会少,一些是纯粹过来休憩阅读,更多则是过来看能不能与某位皇子来次邂逅。   “不用。”刘彦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寡人不会经过大殿。”   要是阅读一下历史,会发现一个很特别的现象,有明一朝之前的皇朝,只要是正儿八经的汉家苗裔当皇帝,宫城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禁宫,只有后宫才会杜绝外人进入,不然其余区域的限定其实并不严格。   像是西汉和东汉,中枢的办公地点就是在宫城之内,臣工要是愿意也能到除了后宫之外的地方随意溜达。   另外一个就是,正儿八经的汉家苗裔当皇帝,除却有宋一朝以及有明一朝之外,皇帝从来就没有与普通百姓过不去的记录,真要针对一些什么人也是至少寒门以上,不过一般是拉拢寒门去干豪强以上。   所谓的寒门可不是普通百姓,起码是家有数百亩良田,有仆人数十成百,家财万贯不在等闲。那些什么寒门士子,对比的是一些高门,可不是对比普通百姓,能读书就是一个界线。   刘彦没有自小经过什么特别培养,自然是不存在什么皇家气度,却是真正的皇一代。他对臣僚宽厚不是经过什么教育,大约有一些在现代养成的思维,更多的是对自己统治地位的自信。   话又说回来,真的只有一个对自己统治地位感到惶恐的皇帝才没有安全感,搞出一套又一套除了限制自己之外的东西出来,搞官僚以及大族也就罢了,算是智商在合格线之上,知道只要百姓支持自己就没什么难关过不去,可是偏偏有那么些皇帝会脑子有病和百姓过不去。   刘彦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来了,伏寿自然是需要尽心尽力地满足刘彦的需求,少不了是有人会在刘彦会经过的地方进行疏散。   被疏散的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足够聪明自然是会能猜出为什么,但他们绝对不会去声张。   刘彦一路来到承明殿,却不是走大门进入,是进入一条隔层通道。   宫城的每一座宫殿都少不了一些隔层,里面也必然是有人在值班,他们就是一群躲在暗地里关注任何谁一举一动的人,被一些人称为暗卫。   “他们今天学什么?”刘彦在昏暗的视野里是看不到人的脸庞,得到值班暗卫的回答,点了点头:“九章算术是得学。”   《九章算术》的作者是张苍,却是集合前人的智慧编写而出,儒家还没有完全烂到底,以及被后面的那些腐儒瞎搞之前,《九章算术》才不是什么偏科,是儒者必须学的知识之一。   刘彦所处的位置有些高,透过薄纱向下看去,教导众皇子学习《九章算术》的教员是有江南第一才子称号的罗含。   除却罗含之外,三张之一的张亢,会稽名士虞喜,以及一些刘彦没什么印象的人,是作为次席环形坐在边上。   刘彦现在有十一个儿子,年纪最大的是嫡皇长子刘慎为八岁,女官所生的庶长子刘铭七岁,能够坐在下面学习知识的是五岁以上,一共有六个儿子在场。   六个皇子坐的顺序很鲜明,作为嫡皇长子的刘慎独自一人坐在最前端,后面则是四妃的儿子坐第二排,生母品阶再低同坐第三排。   刘彦没想过要怎么地秉承同心,每一个儿女都是同样的态度,他很清楚那么干会有什么后果。 第922章 君失臣兮龙为鱼   刘彦就是来看一看,不会去打断或打扰众皇子的学习。   罗含是教员,说白了就是一个讲师,不是师傅更不是师父,连老师都不是。   教员除了教导的学生身份特殊一点,并不是什么官职。   当前的汉国关于皇子主教……如少师、少傅、太子洗马是空缺状态,更没有什么人担任太师、太傅、太保的官职。   不是没人去争取那些官职,是刘彦在册立太子之前根本就不会选人就任。   目前教导众皇子的教员数量挺多,上一次刘彦搞文学盛会,对于一些有才学的人,能当官的基本是给了官职,一些不适合当官的人则是留在长安。   被留在长安的那些人,大多数是得了个教员的身份,每个月会有多少工资(不是俸禄),也给安排了住所,但真不是官方在编人员的身份,但却比公职人员的身份更吃香。   “你可有关注承明殿?”刘彦自然不会是问暗卫,更不是问卫尉伏寿。他人也不在承明殿了,是到了曲台,问话的对象是过来看外甥女的桑虞:“教员讲课如何?”   曲台同样是未央宫的一个组成部分,听名字好像是一个唱歌练曲的地方,可实际上并不是。   曲台就是一个拥有各种锻炼设施和有校武场的场所。   来宫城办公的武官或是禁卫军将士,反正是有空闲或是不值班,喜欢就可以过来练一练。   对于众皇子的教员,桑虞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原因是众多的教员竟是只有两成不到出身北方,出身南方的教员竟是占了八成。   “讲明科也就《九章算术》能好好讲一讲,其余就是讲得乱七八糟。”桑虞可没傻到胡言乱语来诋毁,是讲真事:“讲文科,风格偏于柔了。”   所谓的明科,包含了法令条规以及一些杂学,说白了就是大多不算做儒学。   现在的文科则就是专指儒学,也就是四书五经那些书籍。   刘彦最大的女儿刘茵是九岁,生母是拓跋秀。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能是刘茵带动,一众皇女最常去的休闲场所不是花园也不是林苑,是选择了曲台。   刘彦远远地注视着正在大呼小叫的一群女儿,大一些的只是叫,岁数小的干脆是连蹦带跳,视线移动到校场之上,那里两个不知道年龄和官职的人正在进行马战。   曲台这边的人远比承明殿要多得多,不止是军方的人喜欢来,连带一些文职的人也爱来。会造成这种现象是明摆着的事情,一切的原因就是刘彦的那帮女儿经常会来。   对于怎么去教导子女刘彦真没有成熟的想法,止于目前为止一些大臣也就在皇子的教育方面给提出一些意见,怎么去对帝姬则是连提都干脆没人提过。   “柔?”刘彦其实是不懂什么四书五经,甚至是文言文都是有了一定身份才恶补上来:“子深好好说一说。”   桑虞也不介意场合不合适,实事求是的讲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见闻。   儒家自风光之后,其实从来都不是一派独大,是多个派别不断争夺正朔的地位。   在汉武帝刘彻当政时期,为了附合自己的国策,公羊学派提倡“大复仇主义”得到支持,当世的太学也是公羊学派的大本营,公羊学派也就执儒家牛耳但是不代表其余百家就没了。   与公羊学派竞争儒家老大的是谷梁学派,又有像是左传、韩诗、楚诗、鲁儒等等的一些学派。   谷梁学派是老早就拴住了刘据,也才有那个资本去和公羊学派叫板,只是后面刘据叛乱被灭,谷梁学派也是元气大伤不得不蛰伏。   同时还有另外一场浩劫,就是淮南王刘安得到百家的强力支持,像是《淮南子》就是一部集百家之精华的书籍,只是随着刘安造反不成,百家精华人物一朝丧尽,连带各个学派虽然还有传承但也是离死只差半步,后面更是被儒家各个学派连骨头都给吞了。   到了东汉,几经争斗又一再换老大的儒家其实已经是差不多走到了死胡同,甚至都搞出了当代大儒自己重新编写四书五经的大事件,等于是东汉之后的儒学与之前的儒家又变了样。   其实儒家的确是一变再变,哪位大佬横空崛起都能改一下,大改小改之下儒学早不是孔子他老人家当初所创建的儒学。   刘彦很认真地在听桑虞介绍儒家的前世今生,大体上还是知道儒学的变迁,孔老夫子可是为徒子徒孙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锅。   “先汉失了国祚,到司马氏从曹魏篡国得位,儒学便遭到了抛弃。”桑虞是当代人,没跟刘彦混之前多多少少也能算是中原名士,很是清楚知识分子遭遇了什么变迁:“玄学不是‘衣冠南渡’后的产物,此前已经大兴其道。”   刘彦对这个还是有印象,后世课本对这一时期的文学风改变有做出解释,是说一些有志之士有才不得施展感到失望,悲伤无助之下开始了自己的魏晋风度,就是正经事不干,专门干一些怎么荒唐怎么来的荒唐事。   “王上,玄学之风不可长。”桑虞可以指天发誓,真不是为了打压南方名士:“不提言之有物,单论披靡之风便是最大坏处。”   这一刻,刘彦深感自己对这个时代来说果然不是文化人,连教员讲课大多没搞明白是在讲些什么,自己的众多儿子竟然是被教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刘彦相信桑虞不会信口雌黄,他所在意的是桑虞为什么到了现在才讲。   “臣已经多次提及……”桑虞会看脸色,看到刘彦脸色不对劲,就算说了是在呛刘彦,也总好过被记恨:“今日便是没有遇到王上,臣也会专门谒见王上提及此事。”   刘彦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桑虞的确是多次提到过,只是自己认为桑虞是出于地域派系之争,一直都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寡人苦思良久……”刘彦脸色舒缓了下来,盯着桑虞的眼睛:“仿先秦,或先汉。”   没有反应过来的桑虞立刻就愣了。   翻看历朝历代,若说皇室教育哪一个朝代的皇室最为成功,上古先秦太久远史料太少不做参考,应当是属西汉的老刘家教育最出成绩。   汉室的老刘家,历来不讲什么皇子不得出宫的限制,甚至是非常鼓励皇子出宫城到处溜达。   在老刘家的教育理念中,想要承担大任绝对不能当宅男,越能搞事情的皇子越是深得天子喜爱。   看看老刘家选择的继承人大体就能明白一个规律,不出深宫的皇子注定当个透明人,出了深宫去搞百姓的基本就是被认为不当人子,可要是出深宫去搞勋贵乃至于怼诸侯王就能被纳入继承人名单。   老刘家的天子放纵乃至于是鼓励皇子出深宫,是要让皇子知道深宫之外是什么样的世界,让皇子用眼睛去分辨书上写的世界与自己看到的世界有什么不同,懂的分辨书籍所写以及自己亲眼所见,被臣僚蒙骗的机率也就小了一些。   再来是,老刘家会关注出深宫的皇子都干了什么,结交了什么样的货色,查看皇子是否有辨人之明。   汉室的老刘家的天子从来都不忌讳皇子拉帮结派,甚至鼓励皇子去寻找自己的小伙伴。   与什么样的人接触和成为朋友,是老刘家早就知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道理,朋友都是英才就代表皇子的眼睛够毒,一个有识人之明的皇子哪怕在其它方面不怎么样,等待这一名皇子接过权力大棒,国家至少是庸才治国。   老刘家的天子还有一个惯例,确定了哪一名皇子要册立为太子,其余皇子就别想再出深宫,除却宣威太子人选的皇子那些朋友,其余皇子的朋友大半不是弄死就是驱离长安,防止搞出什么幺蛾子。   同时,老刘家的天子会先挑选几个太子身边野心勃勃的贴心人弄死,用以考察准太子的心性。要是准太子因为死了几个玩伴就怨恨父亲,或是就此满心伤感的感情用事,那么太子之位也就和这名皇子没什么关系了。   等待准太子过了感情的那一关,老刘家的天子还有最后的一道考验,要是这个准太子自己去怼某个诸侯王或大臣当然最好,就算准太子没和某个诸侯王或大臣有冲突老刘家的天子也会安排。   想要成为太子,不怼死一个诸侯王(含世子)或一个大臣,对于老刘家的天子来说是绝对不行,说明这个皇子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权力争斗的残酷,必须是怼死一个足够份量的人物,才算是有了通往东宫的门票。   西汉的老刘家培养继承人的手法都不带换的,到了刘彻那一代属于天家的继承人养成计划才被终止,老天是站到了老刘家这一边,才有了自小吃足苦头的刘病已继位,可算家业没被搞砸。   可惜的是这位汉宣帝没被手把手教,自然是不懂老刘家培养继承人的步骤,往后是一代比一代废柴,国祚也被外戚(王莽)终结。   老刘家那么搞其实不是最狠的,要数狠绝其实是赵氏赢姓家族。   赵氏赢姓家族为秦国选权力接班人,那是从秦孝公一代开始就干将继承人丢到民间流浪,是真的丢就丢了,连管都不带管。   后面赵氏赢姓家族改成了将继承人丢到敌国去当质子,始皇帝嬴政的老子嬴异人就属于当质子的这一类,嬴政恰好就被省了丢到民间流浪或是丢到敌国做人质的继承人步骤。   就是有了看似狠绝的那些步骤,才有了一代又一代的明君。   秦孝公之后也就一个嬴荡没吃多少苦头就成了国主,结果搞出了举鼎而亡的下场。   不过嬴荡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成,在他至少完成了平蜀乱、拔宜阳、置三川和设丞相这些事业。   老刘家就是看明白了赵氏赢姓家族怎么能一再出明君,品味出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才给自己怎么挑选继承人搞出了那么多的步骤,就是老刘家没赵氏赢姓那么狠绝罢了。   桑虞是个很博学的人。   当前敢说自己博学,可不止是读一些该读的书籍,有条件不读史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蠢货。   桑虞并不是蠢货,他早年已经读够了普通的书籍,追随刘彦之后甚至研究起了兵书,等待成了御使大夫则是竭尽所能地找史书来看。   刘彦要是不提欲要效仿先秦和先汉,桑虞是不会往培养子嗣的方向去想史书的一些记载,刘彦那么一提桑虞都还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桑虞被惊得冷汗直冒,魂差点都被吓离体,身躯是一阵阵地发软:“这……”   刘彦提了那么一嘴自己也后悔了。   关于继承国祚的人该怎么培养,循规蹈矩的培养方式也就罢了,不想循规蹈矩的培养哪有说出来的道理?   “臣、臣……”桑虞清楚要是应对不得当,自己年老悲凉是一定的事情,家族说不定也要消失:“臣请求为慎皇子之师。”   桑虞可是有一个妹妹在当贵妃,虽说桑妙现在没有生出一个皇子是生了一个皇女,可是谁保证桑妙就不能生出一个皇子来?   一旦桑妙生了皇子,桑氏就算是不支持争夺储君之位,但人脉和财力肯定也是要倾斜到有血缘关系的皇子身上,不会是倾斜给其他皇子。   “你可要想清楚了。”刘彦看着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想清楚了再来向寡人自荐。”   远处,方才进行马战的两个骑士分出胜负,现场是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得胜的骑士骑马环游全场,经过皇女所在处时突然冲出几骑夹了上去。   那些突然出现的骑士可不是刘彦安排,就是那名得胜骑士的真正好友,才会制止他去向皇女干点什么事的行为。   最年长的皇女也才九岁,表达倾慕或示爱是一点都不合适。   大家来这里表现自己是想要得到关注没有错,但一些事情真做了可是要有严重后果…… 第923章 闲愁万种   到后面,桑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他在曲台的时候就有些浑浑噩噩,连遇到同僚打招呼都没有给出回应。   桑虞出了宫城就是不断地后怕再后怕,思考是肯定有思考了一些什么,就是等回过神来再想,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旧长安也被拆除,新长安是以全新的面貌屹立而起。   一座城市别奢望没有分出等级,比如宫城就是最为高贵的区域,再来就是高官贵人、官宦、富人、平民、贫民这些分别。   偌大的长安城还需要专门划出集市,按照传统一般是城西以及城南。   一座城市的城西一般是大宗交易区域,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批发商集中地,以当前时代而言更缺不了牲口买卖,环境着实是好不到哪去。   城南则是日用品商店集中地,也就是所谓的零售市场。   长安人口超过百万,每天仅是每家每户的食物就是海量的买卖,别提还有其它商品。   城东一般会是达官贵人的住宅区,也会是环境最好的区域,最为常见的就是某座府邸的围墙,长度一般不会低于千米,甚至围墙的长度超过三四千米也是平常事。   “家主回府!”   家老看到桑虞的马车就是一声大喊,站立在门前庭院两侧的仆人立刻行礼,一些被通知来迎接的族人也是执礼。   桑虞面无表情地走出车厢,一言不发地走进大门。   “都留神点!”家老必须学会察言观色,哪能没看出桑虞心情恶劣,警告仆众道:“勿要喧哗!”   众多仆人依然保持行礼的姿势,只是面向的位置变成了家老。   刘彦极少插手民政,却是对于官员有硬性要求,其中就包括必须将五服之内的直系亲人接到长安。   所谓“五服之内”,便是从祖父一代算起直至玄孙,那将是非常庞大的人群,要是足够开枝散叶的话,一个家族的“五服之内”成员,嫡系和庶出一起算,多达数千人也不是不可能。   桑虞的祖父早就逝世,爷爷那一辈也没有了人,父辈还在世的长辈不少,同辈的人则就更多,再算上子侄辈的话,整个桑氏一族的直系族人有五十七口人。   “子深,你这是……”桑陆刚才没出门迎接,那是小辈和一些不重要的家族成员才该有的礼节,他这么一个对家族有极大贡献的叔父并不需要:“因何如此魂不守舍?”   大户人家的规矩是一点不少,桑虞进了坊门之后,仆人得到消息就回家通报,桑氏在家的小字辈除非是真走不开,不然都是来到正门进行迎接,长辈迎不迎接则是需要自己掂量。   桑虞好歹是三公之一,还是一名乡侯,府宅占地面积自然是小不到哪去,规格方面也是附合该有的待遇。   “四叔。”   桑虞是桑氏当代家主,桑陆虽然是长辈却不是家族长老,桑虞就算尊重桑陆也是没行礼的道理。这个是事关一个家族的次序。   “四叔是要出门吗?”桑虞没有再保持面无表情,笑容有些牵强:“四叔若是路过南市(城南),可否帮虞采购些许物品?”   “……”桑陆不得不愣神,一家之主想要用什么,就算家里没有也不是让长辈帮忙,本来是真打算出门,却是打消了念头:“四叔只是活动活动。”   桑虞笑着点了点头,拱手行礼才继续向前迈步。   【子深应当是从宫中回来……】桑陆神情凝重地看着桑虞的背影:【出了什么大事?】   在桑氏府邸前面,因为桑虞不是武侯的关系,自然是没法摆上带刃的仪仗,但门前摆上一雄一雌的石狮子资格还是有的。   所谓带刃的仪仗,讲的就是刀枪剑戟的兵器,一般是使用戟为杆又带旗面和兽类皮草、尾巴、羽毛,款式方面与天子节杖略有区别。   包括桑虞在内的侯爵,以及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要是人没有外出公干,他们的府邸大门左右两侧肯定是会摆着仪仗,以示主人在家。   并不是随便一个谁都能在门前摆上仪仗,看摆什么类型的仪仗就能知道是什么等级,也能区分出履历。   桑氏府邸摆出的仪仗,其中就有几面桑虞有亲身参与过的战役旗帜,旗面就是绘画了爆发战争那个地方的山川概括地形。那些旗帜就是桑虞的履历。   武侯特指的是在职的军方将领,桑虞没有资格摆出带刃的仪仗只是与他现在的官职有关,不是说他没有立过军功。   桑陆现在并没有官职,他在石羯赵国曾经官拜冀州长史,又有左将军的武职。不过他的这个左将军武职其实就是好看的,许许多多的人都有左将军的名号,也真的只是名号,压根就没有一兵一卒。   冀州被汉军光复时,桑氏出过大力气,其中桑陆就在其中扮演着一些角色,只是由于他给石虎当官的时候倒是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是名声也真的不太好,怎么都该蛰伏一段时间。   走了一段距离的桑虞停下脚步定了定神。他知道今天真的是失态了,以至于心事随随便便就被从脸上看了出来。   宫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与刘彦接触时说了什么,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才会当成炫耀的谈资,懂得分寸的人都知道什么叫三缄其口。   今天桑虞遭遇的事情可以说是追随刘彦以来最应该当哑巴的时刻,不说是叔父开口相问,便是生父也不该透露只言片语。   由于着实苦闷,桑虞只能勉强笑着提醒桑陆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了。   桑陆立刻就懂了。他毕竟是有经历过官场的人,很清楚一些事情问了没答案就不能再问,就是本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不会牵扯到桑氏生死存亡,今天是决定留在府中。   停下脚步的桑虞站在前庭看向府宅,那是一处处的房舍和楼阁,又有花园遍处,没有看着明显的金碧辉煌,有的仅是彰显国之重臣的低调内敛。   低调内敛这个词用在桑氏府邸非常合适,正门的门板采用的是黑胡桃木,偷了那两块门板去卖就能有中户之家的财富。   再看其余建筑用材,懂的辨认木材品种的人一看,处处能够看到名贵木材的身影。   对于传统的诸夏风格来讲,辨认一座府邸究竟用了多少资金建成,看的不是面积,也不是看有多少栋建筑物,而是看选用的木材,然后是看一看花园里面都栽种了一些什么。   像是阿三喜欢用黄金来彰显自己的财富,但是阿三不会知道汉国一些高官家中就是随便抽几条房梁,不敢说轻轻松松抵得上阿三摆在明处的黄金总价值,可要说一栋建筑物的木材价值远超是足够的。   “父亲!”   桑承今天没有值班,是与好友出郊外冬猎。他刚回家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桑虞站定在前庭,走过去行礼并呼唤一声。   “承儿啊?”   桑承今年二十一岁,穿着一身武士服显示出英姿飒爽的一面。他现在是禁卫军的一员军侯。   汉国大多数的高官,不分武职和文职,他们对于子侄都有相同的要求,那便是能进入军方就绝不走纯文官的路子,得是身体着实应付不了武职才会往纯文官的路子培养。   那就有一个现象,谁家都有子侄辈在军队,还是那种进入军队从一名小卒开始爬模滚打的安排,可不是仗着自己的权柄明明傻鸟事都不会还给争取个官职。   以刘彦对军队的重视程度,他们也不敢在军方彰显自己的权柄,倒是敢在文官系统里面操作,不过也是仅限于安排任职的郡县选择。   桑承的军侯职位不能说没仗着桑虞的光,家世背景肯定是有一些作用,不过也要有实际的功勋。他没赶上灭赵的国家,后面的草原之战和东北之战都没落下,就是在灭燕之战时晋升军侯,两三年过去了依然还是一个军侯。   “与谁冬猎了?”   桑承就说了几个名字,大多是三公九卿和有名号的将军子侄辈。他提到冉智的时候多少担心桑虞会不高兴,桑虞与冉闵曾经闹得很僵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没收获?”   提到收获桑承就有些尴尬了。   他们一众人忙活了几个小时,连鹿都没猎到一头,就更别说猎到什么猛兽。   长安建设了两三年,为了施工安全周边早就被犁田似得被犁了一遍又一遍,凶猛的动物不是被杀就是被捕、被驱离,连带一些无害的食草动物也是基本上消声灭迹。   现在毕竟是冬季,食物匮乏之下能冬眠的都选择了冬眠,就是没冬眠习惯的动物也会本能地往深山老林迁徙。   长安当前还有一些工程没有建设完毕,许许多多的建筑资源都是放置在郊外,他们的冬猎行为以其说是盯着猎物而去,不如说是年轻人的一次结伴而游。   桑虞让桑承跟着走走,一路上问了不少的事情。   桑承不是什么公子哥,有一再上阵搏杀的经历,很快就从自己父亲的问话里察觉到一些关键,着重讲了冉智。   冉智是随同桓温回国。他父亲是当朝的骠骑将军,自己却没混出个什么名堂,要不也不会去桓温那里当个执戟郎。   这一次回国,冉智的履历上又加了一笔,没可能直接成为什么高官,等待回到阿三大陆去当个屯长却是没有问题。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骄傲,甚至是觉得有些羞愧。   “儿子自元朔十一年便入了禁卫军……”桑承旧事重提道:“听从父亲教导未敢申请外调,只是眼看同辈奋发向上,着实……不甘于人后。”   父子已经散步到后花园,停在一处亭子里,旁边就是人工挖掘的大池塘。   桑虞眼睛看着结冰的池塘,视线再往上移一些看到的是远处宫城的一些高耸建筑物。   “是应该出去建功立业了。”桑虞将视线收回来,含笑看着桑承说道:“打算去阿三大陆?”   桑承之前一再请求,一次又一次是被自己的老子训。他也明白那是为什么,不就是老子觉得自己留在中枢能让天子放心?他一直没明白的是,大多数的家族根本没这么回事,子侄辈该去哪就去哪,也没见天子对谁不放心,自家老子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   “儿子想去西域。”桑承才不愿意去那片即将被分封的大陆,去了也是欺负那些软脚虾,不是有没有成就感的问题,是太尉署对功劳有自己的划定,阿三大陆那边的功劳是被算作次等:“听闻那边有北匈奴余孽,儿子想要与之较量一番。”   “为父能帮你。”桑虞用着考量的眼神注视桑承:“可要为父帮忙?”   “谢父亲。”桑承却是说:“儿子正常申请便可以了。”   说是不利用权柄,指的是不干涉功勋评定,难道桑虞和徐正提一提自己嫡长子想去西域,徐正还能不帮这个忙?   徐正能做到的也就是通过桑承的申请,但他绝对不会去插手一个军侯应该被安排在哪一个编制,会显得他这个太尉很掉份。   目的达到了,桑承显得非常高兴以及振奋,他早就不想在绝不会爆发交战的长安待了,觉得是在浪费大好光阴。   这人一兴奋,又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一些不该提的事情不免就收不住嘴,提到了三公九卿制度终结,要改为三省六部的事情,又问军方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承儿是知晓为父将要掌尚书省?”桑虞根本就控制不住,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别瞒着为父。”   桑承直接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老子官职调动的事,仅是知道制度要改而已。   “承儿自去。”桑虞可不想把自己的接班人吓成傻子,收敛气势,平淡地说:“要去西域,没动身之前多与子女好好处处。”   感受到了极大压力的桑承恭敬地行礼离去。   桑承十四岁就成婚,二十一岁已经有了四男二女。   刘彦的嫡长子刘慎今年才八岁,众多大佬的儿子是很难与之有什么友情,看的还是孙子辈有没有那个运气。   桑虞看着桑承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偌大的府邸,很突然地叹了口气。 第924章 从今往后   除非是根本没有思想的傻子,要不然是个活人就会有属于自己的烦恼。   身为一国之君的刘彦。   公事上的烦恼是怎么来治理国家,不使国家与民族在自己的治理下衰败,极为重要的是应该给民族留下一些什么精神财富。   私事的烦恼则是一众女人以及儿女,尤其是对子嗣的教育和未来的安排。   类如桑虞这个级别的三公九卿,他们的烦恼是身在其位能不能称职,可别辜负了君王的信任,要不下场绝对会很严重。   除了公事之外,桑虞这个级别的人物,他们最为费心的还是家事。   站得高,代表摔得重……   若是芝麻绿豆一点的小官,除非是犯了天大的事情,要不然并不会去涉及到家人。   到了三公九卿这一级别的官职,只要是犯事就不会是小事,因为犯了小事并不会被刻意追究,只有犯了君王不能容忍的事才会被处理。   官越大,一旦真的被处理的话,别想着能自己扛下来,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本身被处理时牵扯到的人就绝对不会少,平时与自己深交的那些人以及自己的一些下属,绝对是一倒霉就是一大片,同时家族被清算是属于必然的事情。   那并不是所谓的株连,是那些被牵连人绝绝对对有从犯事高官那里获得过一些好处,哪有好处占了又不承担后果的那种好事。   所以官越做越大,更是要谨小慎微对待每一件事情,没可能动不动就利用职权牟利,但是一旦动用私权牟得的利益就会异常庞大。   当官的过程与盖房子其实差不多,夯实自己的基础,不使自己踩在快被凿烂的高台之上方能走得稳当,要不然高台稍微抖一抖就散架该被摔死了。   桑虞隔天去了宫城找到刘彦,请求给予三天的休沐。   刘彦能够理解桑虞产生了何等的惶恐,没有进行安慰,更没有多余的表示,仅是准了。   已经临近新的一年,元旦日便是刘彦称帝的时间,近期是最为忙碌的时刻,桑虞在这么个时间点请假显得很不一般。   桑虞用了三天的时间反思近十来年自己的经历。   三天之中桑氏府邸的气氛便是凝固状态,便是婴儿也会被父母约束哭泣,大人更不是不敢有任何的喧哗,除非是需要走动要不然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内。   高门大户不需要出门购物,从日常的食材到一些奢华物品,一般是由卖家带着商品上门,桑府出现反常是被人从一些细节猜测出来。   第一天的时候,同僚送来拜帖想要拜会桑虞,主要是觉得桑虞在这个时间点不办公很不寻常,却是被桑氏足够份量的人出来解释,说是家主有要事无法会客。   到了第二天,桑府的直系成员有值班的人都是下班立刻回家,没有像往常那样会闲逛;没有值班的直系亲属则是消失在众人视野。   第一天的时候,桑府周边的各座府邸就发现了反常,第二天更是确认下来,无不是在猜测桑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桑府这边的异状根本就瞒不了人,一个家族的子弟要是都缩在府邸之中,那就是一件不平常的事情,有同等份量的同僚送去拜帖也没有被接受,说明出的事情不会小。   桑虞在书房待了三天,第四天清晨踏出房门,重新出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   那一幕首先是被一直守在门外家老看到,他提起来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去,脸上笑得像是一朵菊花地躬身行礼。   家主能有笑容代表已经捋清楚了思绪,到了三公九卿这一级别,一旦思维清晰,只要不是君王真要搞,其余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差别只是付出的代价大不大。   “这几日,皆有何人送来拜帖?”   “回家主……”   家老要有好记性,至少要将家主会问的一些事情了然于胸,也就将名单一一说出来。   “送去拜帖。”   “诺!”   桑虞终于走出书房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桑府传遍了,特别提起桑虞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整个桑府就好像是从严冬一下子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婴儿又能重新畅快地哭泣,人人不需要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   吃早饭的时候,桑虞没有像往常那样训斥犯错的族人,相反是很和颜欢色地问了一众为官的族人一些事情。   “家风严谨乃是立足之本。”桑虞放下餐具,环视众人一圈,说道:“尔等需得谨记!”   众人诧异的同时,刚刚放下去的那颗心又被提了上来。   “国朝即将改制。”桑虞先对几个同辈的兄弟笑了笑,看向那些小辈:“新的制度会提供更多的官职,尔等切记不可强求。”   三省六部制度的确是会比三公九卿制度多出更多的官职,桑虞知道任何一个家族都在摩拳擦掌想着族人能占更多的职位,自己这个家族也是相同的打算。   “几位兄长、贤弟。”桑虞看向了同辈份的族人:“若是受到征召,可否下地方为官?”   大兄桑万有很多事情想问,场合却不是那么合适,选择带头表态答应下来。   “桑氏已经不需要锐意进取了。”桑虞重复提了一遍:“以稳重为上。得空可以读一读中庸。”   三天的时间让桑虞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自己得到的雍容附合身份,家族也是北方顶尖的存在,一个家族所能拥有的已经足够。   该有的几乎都有了,求强又该是强到什么程度?   难道是强大到能取代当前的统治者家族?   一顿早餐的时间,桑虞的态度表达得非常明显,他已经是内定的尚书省首脑,同辈的兄弟就不好再锐意进取。   一个中枢就那么多坑,桑氏已经占了其中最重要三个职位中的一个,并不是占越多的坑越好。   小辈倒是应该锐意进取,就是不要待在中枢,应该下到地方去。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那么明白通透,桑虞的那些话被转达到整个桑氏,全部的人也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为人处世了。   桑虞重新上班,马车行走在街道上,看着繁华或是萧索的景色,精神层面与以往却是全然不同。他已经知道日后自己的定义,不用刻意的低调,却也不能处处显示存在感了。   到了宫门处,早来的一些官员看到了桑虞的马车,几乎所有人都是将目光移动过去。   “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冉闵看着正在下车的桑虞,又说:“闭门三日了呢。”   没人去回应冉闵的问话,他们得到桑虞请求休沐和桑氏族人能闭门不出就不走出府邸的消息,其实是挺讶异的。   谁都尽力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层次足够的人是知道桑虞在宫城与刘彦有过一次交谈,层次不够的人连桑虞是出宫城才闭门都不知道。   桑虞下了马车,一路上被问候都能给予微笑回应,显得比以往更加的平易近人。他看到了冉闵顿了顿竟是走过去,三步距离的时候率先拱手行礼,给冉闵错愕地愣了愣才回礼。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管表情有没有变化都是内心愕然,身在中枢为官的人都知道桑虞与冉闵曾经闹得很不愉快,后面虽然没有爆发冲突却也是能不往来绝不往来,见面也是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今天,桑虞竟然主动靠近冉闵并行礼?不得不使人多想。   桑虞又互相与其他人见礼,不理解那些各色目光,对冉闵说道:“美阳侯晚上若是有空闲,可愿意小酌?”   又是意外得旁人差点惊掉了下巴,他们将桑虞的行为看作是在主动求和。   冉闵却是大大咧咧地说:“晚上约了肃孝、元子、安石、睿才和恒安。”   那些是太尉和四个“征”字级别将军的表字。   “你……”冉闵疑惑地看着桑虞:“怎么变得怪怪的?”   桑虞却是笑而不语,连被拒绝都没半点烟火气。   时至今日,桑虞觉得冉闵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尤其是冉闵求王爵无果之后的一些行为更是充满了大智慧。   桑虞的确是在主动向冉闵和解,他不止是会这样对冉闵,连以往那些因为南北之争发生矛盾的人都会一一化解。   所有人都在若有所思,他们知道桑虞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只是猜不出究竟是什么事,要不然桑虞才不会突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宫门在响亮的“嘎吱”声中被打开,门外的众人分成两排列队而入。   他们需要花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步行才能抵达建章宫的正殿,期间不需要肃静,但也不能大声的喧哗。   “子深。”纪昌没有回头,他的身后就是桑虞:“如此作态,妥吗?”   桑虞是在队列的第二顺位,他的身后是太仆田朔,第四位置是廷尉庾翼,再往后就是吕议、蔡优,按官职顺位排列。   在队列的一侧,太尉徐正走在最前面,骠骑将军冉闵是第二顺位,随后就是“征”字级别的四位将军,往后是中郎将级别的人。   “御使大夫这种转变令闵有些怕。”冉闵也不是故意插话,是真的怕。他又想刺激一下桑虞,就学纪昌的话:“妥吗?”   “以往牵绊甚多。”桑虞必须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前些日子偶然与今上……”,停下来,露出唏嘘的表情:“方知处事之道。”   既然桑虞的改变是与刘彦有关,就没人再吭声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互相之间的交谈才又继续,聊的是称帝大典的一些事,互相打探各自的准备进度。   距离元旦日只有六天了,该做的准备其实都已经妥当,接下来就是一再地重复核实,确保仪式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三公九卿级别的那些人却是一路上相对沉默,他们都在思考桑虞的转变,思索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改变。   “大典之后,昌便卸任丞相之职了。”纪昌会是汉国的第一任高度集权的丞相,却不会是最后一任丞相,只是改制之后的丞相有些多:“子深就任过(右)丞相,后为御使大夫,掌尚书省很合适。”   三省六部之下,丞相就不再是文官之首,中书令、尚书令、侍中会成为三个大部门的首脑。   中书省就是一个进行决策的部门,最高首脑就是中书令,次官为中书侍郎,又设中书舍人专门应对君王,往下还有各种官职。   尚书省是一个执行的部门,最高首脑为尚书令,设置左右仆射二人,左右丞二人,左右司二人,郎中一人,又有六部尚书以及众多属官。   门下省是负责审议,侍中为最高首脑,侍中却不是固定一人,可以有多名的侍中,往下是门下侍郎,又有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等职位各司其职。   改制是一件大事,涉及到所有官员,每一个人的职位都会出现变动,中枢对此已经商讨了将近四年,确认各部门首脑人物以及次官一级。   这一次改制与军方的关系却是不大,只是取消了太尉一职,军方的最高官职改为大将军,依然有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四“征”、四“镇”、四“平”、四“抚”这些将军和各中郎将也没有变动,只是与文职一样有了定品。   刘彦不会去搞什么以文统武的破事,却也没再惯着军方,常备军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可是郡县兵却是划给了六部的兵部,同时后勤资源也归属兵部管理,等于是给军队上了一把锁。   为了让军方大佬别蹦,也是一种交换,文官最高定品是二品,也就是中书令、尚书令和侍中是二品,大将军却是一品,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为二品,四“征”、四“镇”、四“平”、四“抚”这些将军为三品。   相对于之前的三公九卿制度,刘彦这一次的改制是打算一步到位。   大佬们其实能够看出改制之后是进一步的君王集权,部门多了职权也就被细化和分散,但是谁都不敢炸刺,只是觉得对君王的制约完全没有之后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没有了丞相就没人再去牵制君王在民政上的决议。   总归来讲,改制是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刘彦的强势却是压下了一切。   改制对于中下层的官场人士却是好事,他们不会去管高层的烦恼,只知道自己的上进空间变得更加宽广了。 第925章 汉家朝议   进入正殿,百官各归班列,他们没有手拿朝笏,皆是两手空空就来了。   朝笏是一种板子,并不全是玉板,其实就是用来记小抄用的工具。   上朝时并不一定需要带朝笏,大朝会则是一定会带上朝笏,有关于礼仪,也是出于需要。   那是因为大朝会的事情比较多,太多人有众多的议题要讲,光是记那些事情就足够两眼昏花,需要带上朝笏记上一些机要的事。   然后是,自个儿不带着小炒很难顾全自己要讲什么,再则是大朝会的时候天子也会点名提问,总不能是被问了答不出来。   短暂的安静之后,不少人是低声与旁边的人交谈起来。   汉家朝议,历来有一些人就会有座位,不是百官列队站在正道之上杵着。   正殿最为重要的位置当然是底处高台,建有九阶与五阶的台阶合意就是“九五”之数,寓意至尊之台(也称宝座台)。   在至尊台之下,也就是上五阶的平台上,留下了一部分的空间,左右摆着两张座椅。这两张座椅是在一些场合提供给王后(皇后)以及太子。留下的空间则是随时能够加上一些圃团,自然是给众皇子。   往下,台阶正中央会摆上一些灯具,留出两侧的走道。   每盏油灯都不会太大,它们的造型一样为白鹤展翅形状,脑袋上顶的就是灯芯。   至尊台正前方十米之内没有座位,地板上有着绘画在地板上的疆域图,要是坐在宝座之上,有足够的光线就能够阅览自己的帝国。   再往后面一些,地面就变成了龙飞凤舞的图案,重量级的大臣有事启奏就是来到这个地方说予君王听。   现在天子就是天子,可没有天子是龙的概念,大臣踩在有龙的图案上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另外,当前凤凰图腾的地位远高于龙图腾,不过凤凰从来就有辅佐君王的寓意,核心重臣能在仪式正殿踩着那样的图案也算是一种荣誉。   至尊台的十米之外左右两侧才安排座位。   当前是以左为尊,首座是太尉,不像其他官员坐的是圃团,是安排了一张有靠背和扶手的木质座椅,顺位而下是骠骑将军的座位,然后才是四征级别的将军座位。   含中郎将级别以下不在第一梯次。   右边的第一个自然是丞相的座位,与太尉一样是有张靠背和扶手的木质座椅,顺位是其他文职的九卿圃团座位。   除却九卿之外的其余人同样不在第一梯次。   所谓的第一梯次是在靠近至尊台的二十米范围之内,依照礼制他们都是君王的左膀右臂,亦是国之重臣。   刘彦统治下的汉国与南北朝之后的朝代有所区别的是,军方武将的地位被拔高,比如“征”字级别的将军,他们的待遇是与九卿相等。   要是看一看刘彦建立汉国之前的朝代,几乎全是武将的地位高于文官,那么刘彦这样安排倒也算是延续古制。   说白了,武将的地位高于文官才是大众认可的理所当然,要是文官的地位高于武将才是离经叛道。   第二梯次的百官依然是有座位,差别就是离至尊台远了一些,也不再是分列于左右两边,是被安排成为多层次横列的方式。   建章宫的正殿非常大,大门处的走道不是直通至尊台,是进门之后十米建有凤凰来仪亭,一处景观直接隔绝了室外看向至尊台的视野。   凤凰来仪取的是《史记·夏本纪》的寓意:祖考至,群后相让,鸟兽翔舞,箫韶九成,凤皇来仪,百兽率舞,百官信谐。   入门处有凤凰来仪亭,通道自然是需要向左右两边延伸。   大门向室内十五米之外却是有向前伸展的水池,每隔五米建有拱月跨桥,到三十米深使水池中央更有浮空站台。   到了三十米深处的距离才是全实质的地面,地板用楠木板铺成,它们看上去无比的光滑,暗黄色的木板甚至都能倒映物体。   没有资格坐在第一梯次的百官,他们就是坐在水池的前方,要是室内安静下来能够听到身后的水流声,说明水池是流动的活水。   从大门处向内,总长度超过五百米,室内空间显示为长方形。   宽敞的正殿大堂左右两侧每隔八米就有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它们需要五人合抱才能互相接触。   每一根承重柱都是铜包实木,外层的之所以是铜的结构自然是为了方便雕刻,会是雕刻上珍奇走兽,或是雕刻上一些山水风景之画。   至于承重柱弄上盘龙?那是没有的事,不是没那个技术,是没那种风俗。   视线重新回到至尊台。   至尊台上面的宝座没有太多的花俏,更不是由黄金来铸造,它是一张主体雕刻着百鸟朝凤的木质座椅。   座椅并不是太师椅的模样,更不是什么龙座,椅子浑身上下就没半点与龙有关的图案。   夏、商、周、秦这些朝代就没有一个是以龙为主信仰图腾的,相反是鸟类的图腾最多。从王室王旗的图腾,乃至于家族图腾,能考究出来。   至尊台有龙的地方是在宝座的左右两侧,台子的边缘处护栏是苍龙的模样,它们呈现一种古铜色,满是鳞片的身躯比较细长,四足的爪子也只有三个,整体显示出张牙舞爪的形态。   现如今的龙与后世的龙并不一样,蒙元以前的龙基本是三爪的,有时前两足为三爪,后两足为四爪(实例可参见唐、宋、元的瓷器纹饰),有明一代流行四爪龙,“我大清”则是五爪龙为多。   正因为只有三支爪子,所以是苍龙。   另外,龙虽然都称呼为龙,可实际上图腾是一直在演变的阶段。   例如商和周时期就是夔龙期姿态,秦、汉、隋、唐的龙则是应龙姿态,黄龙的形态则是在唐宋,辽、金、元奠定了形象基础。   以现阶段的时间点来讲,龙呈现张牙舞爪的姿态就对了。它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震慑,反正秦汉时期是不带任何吉祥的含义,有的就是凶恶、凶恶、再凶恶!   座位梯次的两边,按照礼仪规格还有安排。   第一梯次的座位侧边,能看到的是整齐的屏风。屏风的存在其实就是充当临时的商议室,大臣在面对君王询问的时候,拿不定主意之类的可以约上人进去讨论。   朝会还能进“小黑屋”商议?这个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到南宋之后就不存在了。   毕竟,南宋之前的君臣关系是一个样子,蒙元之后的除了君之外都是奴隶。君问了答不出来……勿谓言之不预!   第二梯次的百官侧边,两边都是摆着一些乐器,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乐器,是种类齐全的编钟。   编钟兴起于西周,盛于春秋战国直至秦汉。   春秋战国时期的编钟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拥有,得是王室特别赐予才能拥有。   其实就算是周王室允许某个诸侯能够拥有编钟,以当时的生产力而言也不是随便一个诸侯能够搞出一套编钟。这个是与工艺技术有关,例如制作编钟需要用到大量的蜡,那个时候蜡是只有用蜂蜜才能做得出来,国家疆域不够大的诸侯连蜡都备不齐,怎么制作编钟?   到了秦汉之后,编钟已经没有春秋战国那么的高大上,可仍然是宫廷乐器,依然不是什么级别的人都能拥有。   时隔数百年之后,编钟依然是属于宫廷乐器,非执掌名与器不可拥有。就是时间太久了,文明也被野蛮所摧毁,只有王室才掌握的钟曲基本上已经失传,要是不再创作钟曲,编钟就该从乐器变成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摆设。   一声钟鸣让殿内交谈的人停了下来,他们不管之前是在干什么,都是站立向宝座方向成鞠躬行礼的姿势。   刘彦穿着天子冕服率先而出,左右两侧跟着提孔雀灯的宫女,一名身穿华丽重甲的武士和崔宗跟在其后。   孔雀灯自然就是孔雀模样的灯,主结构是铜材料,灯上下分三层,下面两层在喇叭形底座上分别套置两个大灯碗,碗沿各对称地插有四个小灯盏,最上一层塑成一昂首开屏的孔雀,孔雀背驮一灯盏。因为通身有九个小灯盏可以同时点燃,所以又称“九连灯”。   那名身着华丽重甲的武士也是有名头,他就是这一次朝议的大殿将军,专门负责次序以及安全。   大殿将军不是官职,也不是真正的将军,谁来担当这个职位完全是天子说了算,一般是给一些年轻的小家伙来露脸,不无天子表达要刻意培养的暗示。   冉闵看到大殿将军面甲后面的眼眸,自家的儿子就算只看一双眼睛也能看得出来,立刻就咧嘴无声地笑了。   安静到大殿之内能听到水池的流水之声,刘彦走到宝座坐下。   崔宗走到至尊台的一侧,酝酿了一下下,也是在等待百官回到各自的座位,高声道:“天子与众卿朝议!”   一开始的时候,刘彦以为朝议就是早朝,然而那是有明一代和“我大清”的叫法。   当前是叫“朝议”,并没有“早朝”的说法。   今天不是大朝议,算是一场小朝议,明显的区分就是同样来到长安述职各郡的郡守没有被召唤上朝,倒是回到长安的将军得到召唤前来参加。   “早朝”不叫“早朝”,自然也就没有那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开场白,刘彦没穿越前对这一句其实是觉得充满槽点。   刘彦坐下,刚刚回到座位的百官却是又整齐地站起来离开座位,站在正道的左右两侧,又是整齐地躬身齐呼:“参见天子!”   没有跪拜,不是刘彦改了规矩,相反是他延续了规矩,秦汉的君臣并没有动不动的跪拜,朝议的时候也是能坐。   口呼“参见天子”更没有什么错,躬身行礼的确是参见,双膝跪地不进行叩拜是拜见,又是双膝跪地又是叩拜则是罪官才会干的事情。   刘彦这个时候应该开口:“众卿平身。”   百官重新腰杆直立,却是又拜了拜才各自回到位置。   崔宗等百官都坐好,洪亮声道:“今日议事,改制为主,分封为小议。”   一开始就点明当天要商议什么,同样是来自秦汉时期的特色,代表今天要是没谁想要搞什么幺蛾子,那么就别超过定下的议题。   朝议的确是会先定下议题,才不是那种百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模式,要不哪来的什么次序。   其实要不是想玉石俱焚,朝议的时候也不会出现某个官员突兀窜出来从袖子里掏出奏本的事,或是在天子面前点名要硬刚谁。   崔宗说完向后退了一步,表示谁想表达什么可以出场了。   纪昌当仁不让地起身,没有走离自己的位置,对着宝座的刘彦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大汉疆土日益增大,旧制难再呼应。顺从天子意志,将要更为三省六部之制。”   又是一些老话重提的事情,纪昌将三省六部是怎么回事,介绍主要官职名称,一些职权讲清楚说明白,说完行礼就又重新坐了下去。   刘彦的声音是在纪昌坐下后才传达大殿:“众卿可有疑惑之处?”   改制的事情准备了四年,元朔十年的时候又一再预热,关注的人早就研究熟透,就算是有些地方没明白也不会傻到去问天子,皆是齐声答曰:“无!”   不少人是偷偷看向纪昌,一旦制度真的改为三省六部,就再也没有总揽民政的丞相,纪昌虽然依然会是文职三巨头之一的中书令,可怎么样都比不了丞相的权威和风光。   到了元朔十二年,本来所有人的职位都会出现变动,那是正常的职位调动,要是没有改制那么一回事,纪昌也会从丞相职位上卸任,至于是不再担任官职的休息,还是调任它职,其实不太好说。   确认改制,纪昌卸任丞相一职的影响就被无限降低,对他来讲其实是一件好事。   改制之后,显得最突出的人是徐正,他本来也要从太尉一职卸任,没了太尉这一官职却是有了大将军,知道内幕消息的人都知道他依然会是武将第一人,没恶意的人是觉得运气好,不免会有人觉得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徐正担任太尉的时候,军队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就是再有意见的人也说不出个能抹黑的理由,只有认了。 第926章 论分封   改制的事情已经从君王到核心重臣都认可,没有资格去参与商议的人就算是有什么意见也得认了。   从三公九卿制度转变到三省六部的制度,中下层官员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相反是上进的空间大大的增加,欢喜还来不及,不会有什么意见。   制度改革受损的是核心高层。   文官没有了一个一言九鼎的老大,丞相的职权被一分为三,同时御使大夫的职权也是被再次细化,其它大部门被拆分的情况就更多了。   军方也不是没有利益受损。   大将军被定为一品,可是大将军只有一人,是能够从品阶上压制文官第一人了,可之前军方的话语权本来就比文官系统大。   对军方影响最大的是六部的建立,其中的吏部、兵部、户部和工部就直接抢走了原属于军方的一些权利和资源,相对要命的是郡县兵不再规划在将军府的管理之下,等于是将军府编制下的常备军不能再从郡县兵系统随意获得兵源补充了。   将军府现在是由武将完全说了算的部门,刘彦是将这个部门视作对外征伐的利器,兵部则是作为后世参谋部的存在,等于是将军府负责打,兵部则是策划战争。   桓温已经知道自己将会任职兵部尚书的同时兼任将军府中丞,他研究了很久发现兵部尚书和将军府中丞的职权根本就是一个样,差别就是将军府中丞是部门里的次官,兵部尚书则是一个独立部门的老大。   “并未听闻何人续任征南将军一职。”桓温压低声音问谢安:“安石这边呢?”   谢安在随后同样也会卸任征西将军一职,调任为户部尚书,但不再兼任武职。   征南将军以及征西将军这两个将军职位在后面是会被空出来。   阿三大陆的战争将会由征南中郎将负责。   不过,短期之内阿三大陆也不会爆发什么大战,征南中郎将以其说是指挥阿三大陆的战争,不如说是监视周边的国家,同时也监督各个侯国以及封领。   西域将会设立安西都护府,最高长官就是都护,负责清理残余之敌的同时,各类摩擦或者战事也是由都护负责处理。   都护并不是什么新发明的官职,西汉时期就已经设立,按照当时的定义是秩比二千石,也就是九卿之下的待遇,与国内的郡尉同级。   现如今汉国的都护,定品是从三品武将,比将军一职低了半级,高于国内的郡尉,郡尉是定为四品。   “西边未来是采取相对的守势。”谢安不再负责对西征战,卸任之前却是留下了自己的方针,他相信中枢会采纳那个方针:“匈尼特不敢惹怒大汉,大汉也需要时间来扫清不服残余。”   “司宏壮早早前往中南半岛,履任平蛮校尉部校尉,就任征南中郎将合情合理。”桓温在这一件事情上为了避嫌并没有出任何的力气,他问道:“出任西域都护府都护者,何人?”   “李匡。”谢安同样没有举荐李匡,一样是为了避嫌:“安能顺利光复西域,多得承基助力。”   那就是原本的两个次官都顶了上去,算是一次计划内的接班,代表着以往的一些政策至少不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李坛和吕泰也在聊自己的事情。他们依然会是“征”字级别的将军,差别是李坛从征北将军转任成为征东将军,原先是征东将军的吕泰则是就任征北将军一职。   级别不换,换了个头衔,看似没有变化,其实变化大得很。   那是刘彦一早就确认的事情,没有任何一名官员能够永久地待在一个职位不动弹,不管武将还是文官都是,一般是同级的平调,像吕泰和李坛这种情况,各郡的郡守、郡丞以及各司、各曹也会进行调动,同时各县也是如此。   调任是四年一次,并不是非调任不可,但最长连任不得超过三次,也就是在一个职位(地方)就职的最长年限为十二年。   元朔十三年会是很繁忙的一年,要不是出现了制度改革,一些前两次没有调任的官员都会在今年完成调动。   同时,元朔十三年也会是大考的一年。   军方的哪一些将领接受任务有没有完成,完成度又是怎么样,或是干脆接了任务失败,种种都会在今年进行核实,该增加功勋的自然是增加,该降级乃至于是丢官的也处理。   文官系统的考核则是针对少府全体人员以及郡县一级,基本上就是各郡各县来回调动,在地方为官取得优异成绩的官员则会调到中枢任职。   朝议还在继续,正在说话的人是吕议。他刚才短暂介绍了阿三大陆的山川地理,又谈到了当前对阿三大陆的治理。   汉军攻灭了吉塔拿多和笈多王朝,两国的土地自然是变成了汉土,可是不代表汉人就真的完全控制住了全部的地皮,很多区域其实是阿三各高种姓自治的现状。   桓温率军征讨阿三大陆的时候,不是绝对的铁血政策,对于归降的阿三采取了收编,一些行政区也是名义上归属汉土。   自治的阿三高种姓服从汉国的国策,但是保留了管理权,需要的是进行上贡。   从先秦到西汉和东汉,诸夏并没有过羁糜政策,桓温战时可以对阿三高种姓委蛇委蛇,等待大局确定下来自然是没有那种事了的。   “臣以为,既然彼土分封,自是由各侯主以及领主自决。”吕议不管是作为典客还是即将上任的礼部尚书,都是有资格和那个权利来进行建议:“此法附合先王之策。”   侯主自然是侯爵,加个“主”是因为有自己的侯国。   领主就更加顾名思义,侯爵以下的爵位没资格建国,封地也只是封领,那么自然就是领主。   将土地分封出去,谁的土地该是怎么样自然是由受到分封的人去自行决定。这个是模仿周王室分封的策略。   周王室一开始的分封远比汉国这一次要残酷得多了。   周武王分封的时候,除了原先的商地之外,同阵营的诸侯国还依然是自己家的,没有多余的土地分封有功之臣,只能是将眼睛盯到异族身上,找来地图画个圈,说“这里归你了”。   那个功臣能不能将分封到的土地从异族那里抢来只能靠自己的实力,或是有一些实力强大的好哥们帮忙,是别奢望国家出兵帮忙打下来。   刘彦现在要搞异姓分封,惠及到连五级的大夫都有封领,土地是分封下去了,能管理好就继续当自己的侯主或领主,要是管不好就将土地再收为国有。是不是再分封出去是刘彦拿主意的事。   现实情况就是那样,既然都是自己家的产业了,仅是在收拢管理权方面,不是遭遇到他国的入侵,谁有那个脸去要求国家出资出兵。就是有那个脸去求,得到的回复也只会是被询问是否将封地还给国家。   吕议说完,够资格的大臣都是出班进行附议。   其实这个对于家族实力强大的大臣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巴不得国家力量别插手太多。   真正会觉得苦逼的会是受封了却没有足够实力的人,像是一些近期才领受大夫爵位的人,他们刚刚晋升爵位,是获得了来自国家分发应有的待遇,可是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积累。   在汉国,成为一名大夫之后就有资格每年固定从官方领取俸禄,同时宅院、田亩和仆人是一次性分发到位。   一名大夫,要是有众多的族人倒是还好,还能将亲族收为家臣或是武士。   要是成了大夫却没有亲族,谁都不敢随随便便收不知根底的人作为家臣或是家族武士。   大夫的家臣和家族武士数量有限制,一名家臣和十名武士就到顶了。   收人之后,身为主家肯定是要给予待遇,逢年过节什么的也总要有好处,耗费真低不到哪去。   许许多多老牌的大夫,身在军中的自然不用多说了,不在军队的则是会组织捕奴团队,主要就是单纯依靠土地产出根本维持不了耗费,肯定是要创造收益。   包括刘彦在内的决策阶层,他们不是不知道一项政策决定之后会给哪一类群体带来困难,问题是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甚至是一项政策的背后就是一个淘汰的过程。   颁布可能会造成某类群体受损的政策,自然不是刘彦来干,大臣在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出来扛。   所有的大臣一同附议,那就是表达全体高层站在统一阵营的态度,既是为君王背锅,也是暗示受损的群体就别上诉了,上诉也不会有什么用。   有了自古以来的政策延续,再有全体高层为决议背书,事情其实就是已经完全定了下来。   基本的政策有了,接下来就是了解划为分封区域地理的时刻。   关于实质的分封,要是没有称帝大典也就罢了,刘彦要称帝,今年应该颁布的赏爵是被推迟了下来。   这一次赏爵推迟对于即将获赏者其实是好事,按例刘彦称帝的时候是需要表示表示,例如有爵者获得实物的好处,有实际功劳却未受封者,全体获得爵位的增级。等于是一次难得的爵位大进步,皇帝高兴了,大家伙一块乐呵。   时间流逝,太阳由朝阳变成了日照当空。   正殿之内的天井照射下了充足的阳光,一声钟声被敲响,百官皆是站立起来走到正道,整齐对宝座之上的刘彦行礼,随后有序地向着偏殿而去。   汉家朝议有一个很人性化的设置,议事到了该进食的时候是会停下来,天子不是命人端来一碗小米粥装模作样显示自己的仁慈,是会在几处偏殿准备好食物,分为高阶官员一个地方,以下再根据人数的多寡分别安排下去。   竟然吃中午饭?一日三餐从来只分富贵与否,不看具体年代,只吃早饭和晚饭不属于贵人阶层,只要财力足够又不是那么极尽奢华,一天吃上几十顿饭又没碍谁的事。   “丞相。”刘彦特地招了纪昌以及徐正与自己一块用膳,自然是各自一个案几,并不是凑成一桌:“太尉。”   两人放下餐具,对着刘彦做出倾听状。   “刘慎过年便是九岁,启蒙阶段就算是结束了。”刘彦同样停下吃饭的动作,合乎君臣互相敬重的礼仪规范:“寡人要为刘慎选师,二位卿家可有建议?”   纪昌没有过多的犹豫,自荐道:“臣自以为合适。”   徐正稍微愣了一下,恭敬说道:“臣亦自荐。”   刘彦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让纪昌做刘慎的文学老师,由徐正去教导武技,算是向国内和国外发出明显信号,他有意要立刘慎为太子了。   以前只是大王,立不立太子没有那么急迫,一旦刘彦成为皇帝就不能再让储存位空,尤其是众皇子年纪是一年比一年大的情况下,不早早地定下太子人选,会被理解为刘彦鼓励众皇子竞争。   诸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没有所谓的嫡长子继承规则,是贤能的子嗣继承大统的规矩。这个与国家周边环境异常恶劣有直接关系,自然是应该选择贤能的子嗣,要不嫡长子是个傻子就该分分钟亡国了。   嫡长子继承大统的规则是从东汉才形成,那是因为东汉周边的国家压根无法威胁国祚,同时也因为东汉是一个豪族政治体系的环境,豪族还巴不得宝座上的天子是个傻子呢。   “如此甚好。”刘彦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示意两人可以一遍用餐一遍交流,后面又说:“分封可有了名单?”   纪昌自然是回答“有”,然后不是开始念名字,是大略地说出哪一个爵位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是外出就封,还是将封地选择在本土。   侯爵全部选择了外出就封是刘彦本来就能预料的结果,他们不可能放弃拥有侯国,人却是会留在中枢,侯国会交给家族去经营。   侯爵以下,愿意外出就封的人占了六成,剩下的四成是选择留在国内,尤其是大量的大夫是选择留下来。   “是财帛不足的问题。”刘彦很清楚就是因为那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第927章 称帝进行时   自来到长安,异邦来客有了几天的时间游逛,后面却是鸿胪馆来了官员,教导的一些礼仪让尤利安对于学习汉帝国礼仪有了很大的兴趣。   鸿胪馆并不止到了罗马皇室所在的驿馆,是所有异邦来客那边都有鸿胪馆人员前去。   罗马皇室以及萨珊皇室去的是少丞,几个亲来的国王则是去了郎中,异邦来客的级别越低去的官员职位也就下降。   鸿胪馆的官员是去教导异邦来客汉家礼仪,要是平时也就教一教觐见天子时应该怎么应对,尤利安等异邦来客却是赶上了刘彦称帝的大典,介时他们会被安排观礼,自然是要多一些程序。   面见什么人应该行什么样的礼节,到了哪里又该是什么样的模样,甚至是走路的姿势和该迈多大的距离都有严格的要求,一整套下来被整懵逼的异邦来客不少。   “汉天子怎么没有安排海伦娜以及海琳娜?”柴尔德不安地说:“难道汉天子要拒绝联姻?”   柴尔德是代表基督教来到汉帝国,目前别说是谒见天子,连一个稍微有份量的汉帝国官员都没有遇到过。   基督教来汉帝国的意图挺多,其中就包括传教,但他们知道事情不能太急,得是慢慢来。   关于联姻的事情尤利安已经将国书递交了出去,鸿胪馆接受之后也给出了回复,大意就是需要上禀天子,天子有了决定回及时告知,然后就没然后了。   波斯人那边的情况与罗马人差不多,同样递交了关于联姻的国书,得到的回复不但是文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变化,倒是让罗马人放松了心态。   “柴尔德主教,你们前往长广郡的请求还没有得到正式回复吗?”尤利安并不喜欢柴尔德,倒不是因为柴尔德长得肥头大耳,基督教的很多神职人员的职位是与自己的体重挂钩,大主教甚至都胖到需要仆人抬着步撵才能走动。他说:“那里是汉帝国的宗教总汇,你们的确是很有必要去实地考察。”   汉帝国的宗教气氛并不热烈,中枢官职与宗教有关的除了宗庙以及观星署之外,其余就没有了。   长广郡是汉军将士战死之后的归宿之地,一些于国有功的非军人死后也有资格安葬在那里的烈士园。   因为是国家级别的公墓,自然是需要专门的人去进行管理,其中就包括了一些入殓仪式所需要的神职人员。   国家每一年都会举行一次大型的公祭,一般是中枢派去三公九卿级别的大臣主持,不免又会需要神职人员进行一些仪式,那里也就专门设立了一些与宗教有关的部门。   各国使节团来汉帝国,除却一开始的从京口到长安之外,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随意乱跑。   不止是汉帝国有这样的规定,其实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有相同的规定。   室内众人正在等待,他们穿上了本国的盛装,即将前往天坛进行观礼。   今天是元朔十三年的正月初一,古时候称为朔日,后面改称元旦,是每年的盛大假日,今年刘彦会在今天举行称帝大典。   第一个仪式的地点是在天坛,随后的仪式则是在宫城。   自汉孝武皇帝改元之后,每年的十二月最后一天就是除夕,每年的第一天则是春节。   除夕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就有了节日该有的热闹,晚饭之后处处篝火,午夜零点时也是炸响之声响彻整座城市。   那些行为皆是为了阻吓年兽。   根据传说,一开始春节可不是什么值得欢乐的日子,那一天会有一种凶兽出现并食人,被发现凶兽害怕火光,也就有了每年燃起篝火的习惯。   竹子是一种十分容易燃烧的植物,每一节的竹子在被燃烧的时候会发出炸声,又被发现凶兽害怕炸响声,后面燃烧篝火的材料一变再变,丢竹子进去听炸响成了另一个习俗。   年兽存不存在没人知道,过年的第一天烧堆火再来回跳一次的祛邪习俗被传承下去,烧竹子的习俗同样也得到传承,等待火药出现之后又变成了点爆竹。   各个异邦来客昨晚同样是过了个汉式的新年,很晚才睡又被早早唤醒,精神其实是有点不好。   “我刚才从窗户向外看了一下。”海伦娜同样是一身的盛装,不过罗马着实对服装的研究力度不够,继承希腊文明特色之后也就照搬,是一身丝绸长裙,就是裙子上的花纹丰富了一些,头上带着金质的橄榄枝叶冠:“到处都能看到人。”   “这座城市的居民超过一百万。”弗拉维斯是身穿戎装,应该说罗马使节团的男士都是类似的打扮,他们总不能穿风一吹就会被看到隐私部位的罗马男士裙:“今天是他们的传统节日,还是汉天子称帝的时间。”   其实他们大多是上楼从窗户观察过,能看到到处都有人在走动,主要街道的两旁则是站满了期盼能看到天子车辇的百姓。   其它大道还好一些,宫城直通天坛的大道才叫人山人海。   “我们的八月十五一样会这么热闹。”尤利安说的是罗马的八月节:“说起来我们的八月节与汉人的春节很相似。”   罗马的节日有许多,不过圣诞节、万圣节……等等一些节日目前是不存在的。他们一样会欢庆新年,只是并不被多么重视,早期是会为一些诸神展开欢庆,宗教的气氛比较浓烈,再来就是为一些出名的伟人设定节日。   八月节是一个专门为举行舞会而定下的节日,也是罗马人较为盛大的节日之一。   那一天罗马人会准备好了参加舞会的服装,将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能穿新衣服就没人会穿往年的。   同时,筹备舞会肯定是要在之前大肆购物,为客人准备上丰富的食物,一些装点房屋用的物品。   汉人在过年的时候,条件允许就必然会事先准备新衣服,一年辛苦了那么久怎么也得吃顿好的,房屋更是会装点一些喜庆的装饰。   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讲,汉人的新年与罗马人的八月节是真的太像了,也才有了尤利安说与汉人春节相似的基础。   众人正聊着天,驿馆来了汉帝国的官员。   来的是鸿胪馆的少监,罗马人搞不懂汉帝国的官职高低,看到带来了不少佐官,判断少监应该是一个不低的官职。   “检查着装。”少监刘导进门后已经在观察,看到罗马人的装扮其实是愣了下神:“你们身穿的就是盛装?”   罗马人的穿着打扮依照诸夏的审美观来说实在是太俭朴了一些,穿戎装的罗马男性其实还好,其余竟然都是一些简单的群装,款式之简单让人怀疑罗马到底有没有开出一条叫作服装艺术的发展线。   罗马人被问的时候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的衣服款式就那么多,区分是不是盛装也就是衣服的花纹和一些首饰,真不像诸夏的盛装那么复杂。   诸夏这边的盛装有许许多多的款式,各种场合都有一套规范的服装,通常是需要好些衣服配套,再看颜色以及花纹(图案)来区分等级。   像是天子所穿的冕服就是冠、上衣、下裳、靴、蔽膝、绶来构成整体,侯爵的礼服与天子冕服只是在一些细节上不同,下面就是什么样的爵位就是一再递减,不但看上去非常复杂,穿戴起来也并不轻松。   刘导见没人回答也不计较,点点头说:“需要大小解尽快去,不要等一下出丑了。”   鸿胪馆过来教导礼仪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观礼的时候可没有半途离场那么一回事,有屎尿憋着,就算是憋不住了也绝对不能离开半步。   罗马人对汉帝国的礼仪并不理解,要是他们处于强势地位的时候,绝对是会提出抗议,问题是他们并不处于强势地位,甚至是对汉帝国的军事实力有些惧怕,非常理智地选择了谅解。   刘导给了十分钟的时间,并决定多一秒钟也不会再给罗马人。   罗马人早就选择配合,后面他们按照自己内部的商定结构列队,跟在刘导身后出了驿馆。   没有人去问为什么是步行而不乘车,他们事先已经知道今天除了极个别的一些人,全长安城就没有一个不再礼仪程序内能乘车的人。   出了驿馆,需要走一段路程才会进入朱雀大道,他们是在刘导的引领下,左右两侧各有一队身着华丽戎装的禁卫军。   街道上并不是没有百姓走动,他们看到官员领着一众异邦来客的队伍,没人杵在道上挡路。   列队而走的罗马人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那是他们被事先训导不能随意讲话。   罗马人不能讲话可以在脑子里思考,他们来到汉帝国之后最大的印象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汉帝国的男女老幼配械率高到吓人,再来就是汉人追求次序和尊重次序。   他们到了朱雀大道的时候被周边的人山人海震惊到了,刘导示意可以暂时放松之后,无不是赞叹汉人数量之多,好奇地对汉人的穿着品头论足。   刘导是按照程序停留在这里。   他们会与其他国家的异邦来客在这边会合,最后一遍检查异邦来客的服装,检查的过程也是在确定没有异邦来客携带兵器,然后就是进行最后的训导,将等一下应该遵守什么样的事情重复一次。   波斯人比罗马人只是晚来了五分钟左右。   “他们身上的衣服就是盛装了?”刘导问的是同僚周辩,对比了一下波斯人和罗马人的服饰:“至少比罗马人要华丽一些。”   现在的波斯人可不是后世的波斯人,穿来穿去就是那一身袍子。   波斯人的穿着种类有许多,非戎装的波斯男人大多是身穿上袍下裤的服饰,上身的袍子宽大长及大腿,下身是松松垮垮的长裤,颜色上非常鲜艳,也有着复杂的花纹或是图案。   波斯女人的穿着很是让人眼前一亮,主体看上去是裙子,有长及膝盖和脚踝两种,上身内着马甲,外面披着纱质的风衣,头上带着一种汉人不懂的尖顶冠,由两只耳朵支着面纱遮住了鼻梁以下的脸。   纱质的风衣压根就是观赏性的衣服,似乎是有金线或引线的材料,它们绣着美丽的图案,线在阳光照射下一直在闪闪发亮。   既然是纱质的风衣,那就会透明,遮挡不住小马甲完全束紧了的上身,那美丽的胸前曲线,细细的蜂腰再加上翘起的臀部,展现出的就是属于女性的美。   稍微等待了一下下,其他几个国家的观礼队伍先后到来,检查完服侍又听了最后的训导,庞大的队伍开始步入朱雀大道。   差不多是各国观礼团进入朱雀大道时,远方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   由于有被一再训导,又被警告不遵守汉家礼仪会有什么后果,列队前行的异邦来客就是再好奇也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异邦来客好奇心快爆炸的时候,站立街道两边围观的汉人也是欢呼跟着起来,突然出现的欢呼声惊得一些异邦来客差点失态。   整座城市很快就成为欢呼的海洋,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绝大多数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欢呼什么。   最先出现欢呼声的地点是在宫城的宫门处。原因是宫城的大门被打开,左右两侧大门走出的是侯爵以下的有爵者,中间的大门则是一众侯爵走出来,他们的出现让围观的百姓为之欢呼。   来自各国的观礼团?他们刚来的时候是引起了汉人的兴趣,可是没人为之欢呼。   现如今的汉人想法挺简单,压根不觉得异邦人来了有什么好欢迎,甚至觉得异邦人出现在都城有碍观瞻。   来朝贡?汉人会觉得那是如同日升日落那样的寻常,不来朝贡才是稀奇。   进入到朱雀大道之后,异国观礼团的前面就没有了汉家官员引领,刘导和周辩是走在街道的左右两侧。   在罗马人和波斯人的极力请求之下,他们是分为两个纵队并排而行,其余小国自然是在其后跟随。   他们对朱雀大道两边没有士兵组织人墙,围观的汉人却是站在黄线之外的行为又是一再心里赞叹…… 第928章 御天下者   礼仪都是文明社会进入到一定规范之后,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制定了形式不同的礼节,才成为一种某种场合的行为规范。   没有人天生是知书达理,全部都是生而识习之,才会懂得在什么样的场合去遵守一些什么规则。   简单而言,汉人的行为规范都是在后天养成,他们不越线是建立在越线之后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惩罚。   种种的律法规则约束了什么事情能够做,什么样的事情做了会得到什么惩戒,成就了汉人看去遵守次序的社会环境。   百官以及爵位到了一定程度的人,他们从昨晚就是待在宫城之内,往年只是参加跨年的宫城活动,今年却是因为刘彦的称帝日子选在大年初一,就在宫城之内等待仪式的开始。   宫城并不缺乏可以休息的地方,昨晚睡觉的人却是极少。   担负仪式某些责任的官员,他们需要为了白天的事情而忙碌,一再确认某些环节,做到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没有担任责任的人,他们大多心情极度振奋,兴奋状态再加上环境使然,宁愿与人彻夜畅聊都不愿意将时间用在睡觉上面。   凌晨三点的时候,宫城一队队的宫女提灯夜行,嗓门大的女官喊着到了什么时辰,睡着的人起来梳洗准备忙碌,没睡的人也是前往梳洗进行各自的准备。   东方还没有出现鱼白之前,该准备好的已经全部妥当。   昨夜的长安城也是一座不眠之城,其实每年的过年夜都是汉人的不眠之夜,那是有守夜的习俗,睡觉的一般是老人和小孩,壮年人就是再无聊也会杵着不睡觉。   相传远古时期的年兽会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出来吃人,燃烧篝火以及制造炸响声吓阻年兽并不保险,就需要有人彻夜值守,一旦发现危险好警告众人进行抵抗或是躲避,过年守夜的习俗也就流传了下来。   早在昨晚的午夜过后,宫城外面的广场就陆陆续续有百姓前来。   宫城广场的每一个夜晚,石灯台都会被点燃照亮,广场是不缺光线,百姓过来之后不会去靠近城墙或宫门,甚至都不会踏及走道,他们或是一家人选个地方坐下,或是认识的人聚成一团。   随着前来宫城广场的人越来越多,空间自然是变得拥挤,人就无法悠闲地坐下,得是站立起来。   宫城每晚都会有人值夜,包括广场以及城墙,守卫最为森严的则是各处宫门。   禁卫军并没有驱离前来的百姓,不但是过年时节不驱离,平时的白天只要没有靠近宫城百米之内也是不会进行驱赶,夜晚却是不允许有百姓过来。   过年夜比较特殊,百姓前来宫城广场被认为是君王与民同欢的行为,夜间不再限制百姓来到广场,只是依然不能靠近到百米之内。   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宫城广场包括宫城面向东面的青龙大道的两侧就是人山人海的景象。   没人去大声的喧哗,可是哪怕以正常的音量说话,太多的人讲话就会形成喧闹声,像极了一大群蜜蜂弄出来的“嗡嗡嗡”声音就没有停过。   东方出现鱼白之后,宫门的左侧城门是在响亮的“嘎吱”声音中被缓慢打开。   最先从宫门走出来的是一队队的禁卫军,他们沿着过道每一米站定一人,形成了由士兵构成的警戒线。   宫门被打开之后,原本在交谈的百姓就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是对着宫城做出翘首以盼的行为。   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宫门的正门和右门又是在响亮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打开,外面的人向里面看去,能够看到穿着盛装列队静立的队伍。   第一声欢呼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来,随后有人跟随,现场很快就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就是在欢呼声中,纪昌和徐正并列向前迈步走出宫门,身后的人紧随迈步。   从正门走出的那些人,他们都是穿着侯爵级别的冕服,往早了说就是诸侯正装,款式与天子冕服最大的区别是在冠以及绶,然后就是章纹以及图案上面,大体上则没有太大的不同。   早先就已经被封侯的人并不是太多,今天身穿侯爵冕服列队而行的人数量上却是不少,有百姓好奇数了一下竟然多达三十七人,比他之前知道的侯爷足足多了二十位以上。   以前刘彦对封侯是非常吝啬的,拥有参与灭掉敌国的主要功劳是封侯的基础,导致封侯的人非常有限。   今天不是侯爵却能身穿侯爵冕服走在队列之中的那些人,他们也是在一场灭掉敌国的大战中获利了主要功劳,但比以往被封侯的那些人肯定是存在水份。   如今的汉国比之前的朝代在封侯上面更加谨慎,也注定了侯爵的金贵和份量十足。   像是西汉开国时光异姓王就有八位,彻侯以及关内侯多达一百四十五位。   刘邦封异姓王和侯爵并不是看功劳,像是汉初三杰的张良评定功劳是被排在第六十二位,为刘邦打下半壁江山的韩信才是第二十一位,萧何倒是排在了第一位,但萧何是刘邦的乡党,连带曹参、张敖、周勃、樊哙等等都是排名在前十,另两个为刘邦打下半壁江山甚至总揽后勤的吕泽和吕释之干脆就是吊尾。   统一王朝的功劳论定,西汉开国的功劳论定不以功劳而以远近亲疏,到了东汉的开国功臣评定排行才算是靠点谱,一些分裂的割据立国一般也是看远近亲疏,连重新使天下归一的司马氏也是采取远近亲疏。   刘彦是孤家寡人,就算想要搞远近亲疏都搞不起来,采取的是严格的功劳论定,但是并没有进行排名。   实际上当今的汉国还是有功劳排名,只不过并不是刘彦来排,是非官方的一种认可度。   像是列队而行的队列就是参考了那个认可度,纪昌和徐正并排而走,骠骑将军和御使大夫在第二队列,四征将军和九卿中的治粟内史、太仆、少府、廷尉处在第三队列,第四队列则是九卿的其余官职,后面则是其余人,整个队列拢共五排。   刘彦要称帝,必定是要发送大礼包,三公九卿以前没有封侯的人,只要不是真没功劳基础,今天终于有一个算一个都封侯了。   一样享受大礼包的人还有一些本来功劳有所欠缺的人,认真评定可能会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才能封侯或是晋爵,关键是刘彦称帝必须要普天同庆,差一丝丝功劳才能晋爵的人在评定时就被晋级了。   整座长安城响彻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声浪一卷再卷,扩散出去响彻山川。   从宫门而出的百官和有爵者,他们踏在青龙大道之上,享受着来自百姓的欢呼以及瞩目,每个人都是与有荣焉的表情。   他们的确值得自豪,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报复了曾经伤害过汉家的所有种族,对羯族执行了精神以及肉体的灭绝,其余胡虏杀的杀、融合的融合,开创了汉家又一次的强盛纪元。   只是光复汉家旧土以及恢复荣光都值得自豪,那么杀出旧土进行开疆辟土,同时征服了无数的异族,做到了帝国的东边疆域白昼的时候西边的疆域却是黑夜,使帝国永远有一片疆域是处在日照之下,开创了属于汉人的日不落时代,难道不能小小地骄傲一下?   百官以及有爵者徒步向天坛而去,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响彻整座城池的欢呼声被齐鸣的钟响覆盖。   钟声是在同一时间被敲响,声音的来源是宫城以及城池内的每一个至高处。   其实那些钟楼在平时也会被敲响,主要是被用来白天的整点报时,要是遭遇入侵也会敲响。   今天将会是一百零八声的钟声齐鸣,不止是长安,是汉境之内的每一个郡县,只要装有钟楼的地方就会敲响一百零八声,算是昭告所有汉人重新又有了集天子与皇帝双重身份的“御天下者”出现。   从很早以前,到很久以后,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一直都离不开“御天下者”。   就是“御天下者”,不是单种身份的“天子”或“皇帝”,也只能存在一名“御天下者”。   钟声响起的那个时候,整个国家只存在钟鸣之声。   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是感慨万千,一些特别感性的人更是眼睛湿润,他们已经等属于自己人的持天子以及皇帝双重身份的“御天下者”等太久了。   刘彦称天子的那一刻起,代表的是汉人又有了自己的守护者,他也的确做到了将胡虏消灭和驱逐的责任。   早早称天子的刘彦却是在时隔九年(元朔三年称的天子)之后才进行登极。   要是说天子是汉家百姓的守卫者,那么刘彦就是将皇帝的这一项工作视作异族的鞭挞者。   当前的汉国是早在进行向外征服以及开拓,可在刘彦看来只是在小打小闹,大军一路席卷向西,直至打到西方世界的尽头,会在自己履任皇帝的生涯中进行。   每两秒一声钟鸣,将近四分钟之后钟鸣声停了下来。   宫门处又有禁卫军出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魁梧的汉子,他高举九头鸟的大旗领前,身后是一队队同样魁梧的禁卫军。   九头鸟的图腾就是当今老刘家的图腾,规范一点的称呼就是“王旗”,倒也附合文明传承下来的惯例,以鸟类作为图腾。   徒步的军队方阵之后,骑马的骑士方阵从宫门内出来。   每一名骑士都是穿戴最新款式的板甲,身后有着鲜红色的披风,坐骑同样包着马甲,他们是甲骑具装方阵。   整齐的踏步声加进了同样整齐的踏蹄之声,围观者屏住呼吸等待最为隆重的一刻。   刘彦身穿十二章冕服乘坐在车辇之上,车架的出现让早就在酝酿的百姓爆发出了用全身力气呐喊的“万年”之声。   “万年”的呐喊从宫城出现,蔓延到了整座城池,声音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席卷着广阔的天地。   在车辇行过的时候,两侧的百姓皆是跪地而拜,口中依然喊着“万年”二字。   跪拜并不是官方要求,现场也没有人指挥百姓进行跪拜,是在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里面,由庄重的气氛再加上心有感悟,没有任何人去要求也做出这样的举动。   非重大仪式场合,汉人的膝盖没有那么软,百姓在今天跪拜刘彦,大约是表达服从权威的一种方式?   成屈膝跪坐姿势的刘彦,他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是被“旒”所遮挡。   在“万年”的呼喊声被呐喊出来的时候,各处的人们就知道是刘彦的车辇出了宫城,各司其职的人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切只等待刘彦的车辇抵达天坛的位置。   天坛是被建在城池的东城,它的建造出了应对今天的称帝仪式之外,就是平时用来举行祭天仪式,要是后续继承者登极也会需要用到。   刘彦来到这里之后,看到的依然是一片人山人海,他踏着台阶走到天坛顶处之上,转过身来看向底下列队站立的百官以及有爵者,又看一侧的异邦使节团,对着早在等待的纪昌点点头。   在诸夏,重大的仪式都有一个环节,那便是“焚表”这一个步骤。   现场就摆着一个十分巨大的四脚鼎,鼎成长方形,里面正在燃烧。今天有许多的皿、器、物都会投进去。   纪昌可能是太激动了,很努力才强制自己的颤抖不是那么严重,深呼吸一口气才开始了自己的职责。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自晋祚倾移,胡虏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   ……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礼义者,御世之大防。   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报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 第929章 今天开始当皇帝   焚表无论文字华丽到什么程度,其实就是一个忆苦思甜的过程,告诉上天自己是如何如何的辛苦,开创了如何如何的局面,日后会怎么怎么着。   每一个场合的文章又都会不一样的顺序,可以是先思甜忆苦,也能是先忆苦思甜,反正就是那么一个回事。   能够作为被安排来念文章的人,注定回事千古留名。   在汉国的历史中就会记载着这样的话:日期是“元朔十三年正月初一”,官职是“丞相”,爵位是“荥阳侯”,人物是“纪昌”,地点是“天坛”,代表刘彦向苍天进行祷告。   洋洋洒洒近千字的表文念完,纪昌面向刘彦行大礼,口呼:“请陛下焚表以告上苍!”   念可以代为念,将表文投进燃烧的鼎里却是必须由刘彦亲自来做。   表文就被投进了烈火燃烧的鼎中,刘彦在干这事的时候,有人抬来了香案,又准备好了一应的香烛和贡物。   燃香一直以来就是祭祀的一部分,贡品是最高规格的三牲、五谷、美酒,其中还需要玉璧作为背景。   刘彦在进行祭祀的时候,除了需要念一些祷文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是安安静静看着。   现场至少三万人,每个人的眼睛都是注视在刘彦身上,视线随着刘彦的走动而移动。   祭祀是一份繁琐的过程,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才到了割肉的环节。   诸夏在祭祀时一直是有分肉的环节,天子割的肉叫祚肉,可以分发给认为合适的人。   很早以前,祚肉只有诸侯王有资格获得,自先汉之后规格降低,但依然要是简在帝心的人才能分得祚肉。   祚肉可以割得大也能割得小,要是能够盛大的祭祀中得到一块祚肉,无论大小都是值得骄傲且荣幸的事情。   刘彦每割一块都会呼唤一个名字,被点名的人无不是身躯一震,脸上带着极度的惊喜。   他们在获得祚肉的时候会进行展示,是在赤裸裸地进行炫耀。   这种炫耀自然是会被羡慕嫉妒恨,但却是礼仪中的一部份,大意就是表达皇帝老儿觉得咱对国家有功,也觉得和咱亲近。   在周王室时期,炫耀祚肉的行为也是一种展示,初期的时候只有对外有战功的诸侯国才能分得祚肉,皆是在对异族的交战中获得不凡胜利的诸侯国。   分祚肉的仪式伴随着整个周王室,只不过后面从对外怼异族变成了是在炫耀国力,无不有向不对付又着实不好打的诸侯国发出警告的意思在内。   谁该获得祚肉其实是在事先就已经有章程,一套下来其实是向天下表明君臣相得的政治信号。   严肃的仪式结束,万众再次齐声高呼“万年”的口号。   在这个时候,异邦来客总算是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汉帝国自称礼仪之邦不是没有道理。”柴尔德感慨地说:“他们的礼节太多太复杂了。”   每一个国家或民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礼仪,通常是社会发展得越文明,礼仪就会越复杂。   罗马人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礼仪,只是相对于一些同样是帝国级别的国家,他们的礼仪显得单薄很多。   “那个肉……”尤利安知道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一种荣耀的体现:“与我们有些不一样。”   在罗马,将贡品敬献给诸神之后,除非是胆大包天的小偷或神职人员,要不然根本没人会去动,尤其是在食物方面。   神职人员嘛,献给诸神就是在献给他们,动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对诸神大方的人,总是能够得到神职人员更多的祝福。请注意是神职人员的祝福,不是诸神。   现场已经在吟唱,是由拢共两百名的男女合唱。   在这个场合一般是咏颂《诗经》里面的一些大雅,正在被吟唱的就是《诗经·大雅·常武》。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   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   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回,王曰还归。   大约意思就是赞扬王室是那么的威武和牛逼,敌人是如何如何的不堪一击,战争获得胜利之后,君王班师回朝。   不止会有彰显武功的《诗经·大雅·常武》,这等场合还必然会有《诗经·大雅·文王》、《诗经·大雅·皇皇者华》、《诗经·大雅·裳裳者华》等等的许多。   串烧似得大合唱是一首接着一首,懂得唱的人也会加入其中,导致某首传播比较广的诗就会变成万众大合唱。   “真是太令人震撼了!”克谢亚斯其实听不懂都在吟唱什么,但他能看得出来所有汉人都是随着吟唱的诗不同而有了不同的精神面貌:“听说《诗经》就是汉人历史的一部分,每一首诗都是真实不伪发生过的真事。”   “是的。”尤利安对这个远比克谢亚斯更加了解:“那是汉人远古时期发生过的历史,证明了汉人文明的底蕴。”   罗马也有自己的诗,还特别多,不缺赞美某位伟人的诗,一些场合也会被专门拿出来念。   波斯人同样也有自己的各种诗,一样是属于历史的一部份。   三个民族的诗在格式上不一样,但核心却是一样的。这一点上出现了霸主级民族的共同点,没有底蕴的民族压根就没有从远古流传下来的诗。   一样有属于自己民族诗的还有埃及人,不过埃及人的文明早就没落了,他们的历史成了罗马人历史的一部份。   天坛这边的仪式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刘彦的选择是以《诗经·国风·秦风·无衣》作为收尾。   《诗经·国风·秦风·无衣》大概是历朝历代在一些场合用到次数最多的一首,几乎是适应于所有关乎国运的场合。   当那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由官方合唱者带头吟唱的时候,现场的所有汉人皆是加入到合唱之中,随后是整座城池的汉人跟着吟唱。   要论起其余的诗,大概也就《诗经·国风·秦风·蒹葭》和《诗经·国风·周南·关雎》能够与之《诗经·国风·秦风·无衣》较量一下,只是《诗经·国风·秦风·蒹葭》和《诗经·国风·周南·关雎》是一般是用在求偶方面……   整座城池响彻《诗经·国风·秦风·无衣》的吟唱让异邦来客忍不住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听得懂的是震撼于文字里面的杀气腾腾,听不懂的人也是感受到了那一股杀气腾腾扑面而来。   多少的岁月之中,有多少人就是唱着“岂曰无衣”踏上战场,文明和历史相结合的气场构成的就是吟唱声中,会令人脑海中浮现关于铁与火的一幕幕。   吟唱结束,最后一个环节到来。   刘彦不需要有人来给自己带上“皇冠”,他之前就已经将属于皇帝的服装全套穿戴在身上。   在天坛显眼的地方,一张案几之上摆着两样东西,它们是一本书和一柄剑。   刘彦走过去将书和剑拿起来,对着万众展示一手持书一手持剑的仪态,原地静立大约一分钟,纪昌率先行跪拜大礼。   不知道多少人在同一时刻跪地拜服,口呼“陛下!”   那些异邦来客在所有人跪下去的时候是懵逼了一下。   像是倭列岛诸国和来自阿三大陆一些属国,他们是没有半点犹豫跟着跪了下去。   诸如罗马、萨珊、两萨特拉普、伐伽陀伽、季多罗、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等等国家的人,他们是慢了半拍才用自己觉得合适的礼节行礼。   礼节不一致,乱糟糟的事情也就出现了,有人仅是弯腰行礼,有人跟着双膝跪地或是单膝跪地,周边的人看到无不是先错愕后面则露出想杀人的目光。   刘导和周辩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事先是按照流程进行提醒,并没有要求异邦来客必须进行跪拜,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不会遭受什么惩罚。   那些前来观礼的异邦来客,汉人会从他们行什么礼来进行标注,日后灭其国,他们国家会是什么待遇基本上就看今天是行什么礼了。   天坛的仪式结束指的是刘彦和百官会离场,他们离开之后这边其实还有活动,会有民间的乐团、舞蹈团在搭起来的台子进行表演,也会有民间艺人在广场上进行各种表演,依然会继续热闹下去。   在天坛这边进行仪式的时候,白虎大道那边却是在进行阅兵准备。   白虎大道的净街是前几天就已经在进行,净街之后还特意搭起了观礼台,为的就是在今天举行盛大的阅兵式。   宫城的西面城楼同样也被刻意进行装点,刘彦乘坐车辇检阅完列队站在街道的军队方阵之后,他会站到城楼之上检阅军队方阵走分列式。   并不知道因为行礼姿势原因被注定日后命运的异邦来客,他们是在刘导和周辩的带领下离开天坛。   “我还以为汉帝国没有阅兵式。”尤利安之前无数次打探,确认汉国之前并没有举行过隆重的阅兵式,只有屡次出征才会看到军队列队出城的仪式:“希望今天能够看到汉帝国更多的部队。”   关于火器部队的传说早就流传到各国,可是他们连火药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仅是参加过阿三大陆平原大会战的那些人见识过青铜炮和炸药包。   异邦来客是被带到观礼台,远远能够听到一阵又一阵的“陛下万年,大汉万年”的口号,那是刘彦乘坐在车辇之上向列阵的将士问候,将士们给予的回应。   阅兵式是后世的叫法,现如今是被称为演武,只是这样的盛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应该说自周王室衰败之后就没搞过什么盛大的演武,春秋战国包括后面的秦帝国、西汉、东汉……等等统一或分裂时期,基本上都是直接拉到战场开战。   乘坐车辇检阅完军队方阵的刘彦,他来到城楼之上的时候,身影刚刚出现就是迎来震耳欲聋“陛下万年,大汉万年”的致意之呐喊。   白虎大道的左右两侧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是很早过来抢位置才有个立脚的地方,早就在期待观看威武雄壮之师。   不但是白虎大道的两侧地面,是所有能够让人有个能立脚的地方,包括楼层窗户以及楼顶、树上等等地方,到处都是翘首以盼的百姓。   一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随后是不知道多少面战鼓敲动的阵阵鼓鸣之声,整齐踏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众人看去,徒步走在方阵前面的人是徐正和冉闵,身后是列成四四方方阵型整齐迈步的具装重步兵。   那一刻属于金属的份量在践踏大地,魁梧的汉子身负包裹全身的重甲,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的每一次踏步都跟随的鼓声共同发出踏步声。   方阵在经过城楼的前一条白线时齐声呐喊“陛下万年,大汉万年”,每一名具装重步兵皆是将手里的陌刀跨腰横出去,每踏一步就是绞动一下陌刀,看去就是属于一片寒光错闪。   “汉帝国的甲士部队,我有幸看过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西塞罗说的是平蛮校尉部的防御战:“这个兵种很可怕,他们推进时就像是一面墙壁,任何阻挡在前面的敌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甚至是车兵和象兵,都会在那柄陌刀的挥舞之下变成碎片。”   不止西塞罗看过陌刀兵的表现,任何看过的人都会为之震撼,连带会思考怎么去针对。   第二个方阵正在走来…… 第930章 他们将成为新的战场主宰   第二个方阵依然是徒步而行,领前而走的人是桓温。   与徐正、冉闵一般,桓温同样是身穿全幅戎装,他们穿着是的花俏又绚丽的款式。   所谓的花俏是铠甲上面有着众多复杂的雕纹,可以是单纯的章纹,也能是某种猛兽的图案,胸前和双肩还拥有兽首,脑袋上的兜也是兽首款式。   真正穿着上战场的甲胄可不会有什么雕纹,甲胄必定是越光滑越好,使兵器砍或刺的时候会被滑开,不使那些雕纹会成为受力点。   第二方阵的士兵身穿鱼鳞款式的中甲,他们每一人手里都挎着一把长戟,到了白线的时候高喊“陛下万年,大汉万年”,做出了类似于劈枪的动作,左手握杆伸出,右手握住杆的尾部,长戟被半斜着指向天空。   沉重的踏步声中,身穿鱼鳞甲又手持长戟的甲士,是由各个将军幕府的执戟郎、赞画、佐撩的这些人员构成,他们是一名将军最基本的人员配置,同时也担负着策划战术、传令、守卫的重责。   刘彦扭头对纪昌说:“朕将他们排在第二序列,不是看在众卿的面上,是他们的确非常重要,也够资格享受这样的荣誉。”   执戟郎大多是一些高官和高爵的后辈,有些干脆就是不成器的嫡子,刘彦却不是在胡说和安慰人,是这些不成器的家伙干执戟郎干得还不错。   刚才走过的第一个方阵,兵种虽然是陌刀兵,可是他们的人员构成是从十三支常备军挑选,里面有爵位至左庶长者,也有仅是公士的低爵者,爵位的高低只是功勋累积的区别,有些是早早立功又慢慢累积成为高爵,有些是近期立下功勋还没有来得及累积更多的功勋。   纪昌虽然不插手军事,却不代表他没有研究过军事,很清楚一些参谋人员和辅助人员对战局的重要性。   汉军的各个实战兵种里面其实是早已经淘汰掉长戟兵,一般只是拿来作为非实战兵种的礼仪人员。   应该说自西汉开始,长戟兵就已经被淘汰掉,不是长戟兵弱鸡,相反的是长戟兵非常牛逼,只是没人知道该怎么去训练长戟兵。   戟历来就是一种使用起来极度依靠技巧的兵器,使用戟的人要么是不堪一击,要么就是武力制霸于天下,古有恶来,近有吕奉先,皆是此中翘楚。   战国时期的魏国,他们的武卒就是使用戟来作为兵器,吴起知道怎么去训练该类兵种,又知道怎么去激励和指挥他们,魏武卒自然是无敌于天下。   等待没了吴起,魏国没人懂得怎么去训练长戟兵,更不知道该怎么在战场上使用长戟兵,曾经无敌于天下的魏武卒却是成了十足的弱鸡。   第三个方阵接替第二个方阵到了白线,依然是一声口号,倒是没有再走正步。   领着第三个方阵的人是李坛,他骑跨在雄峻的战马之上,第三个方阵是一支骑士团。   每一名骑士的坐骑都是相当的雄峻,他们的装扮是弓骑兵的类型,骑弓和箭囊被放置在马颈的左右两侧,是一只手牵扯缰绳,另外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马刀之上。   弓骑兵需要极高的灵活性,马自然是不会披甲,骑士也仅是身穿轻便的皮甲,唯一能够与华丽有关的仅是在每一名骑士背后的赤红色披风上面。   观礼台的克谢亚斯看到汉帝国的弓骑兵立刻就比较了起来。   波斯人历来有两个王牌兵种,第一个是甲骑具装的重骑兵,第二个就是擅长骑射的弓骑兵,依靠这两个王牌兵种为尖刀在可谓是打遍中亚和西亚无敌手,就算是面对罗马人的初期也是一再取得大胜。   “他们的马比我们的马有些不如。”克谢亚斯眯起了眼睛,颇为自豪地说:“我们的马看起来比他们的马要更加雄壮。”   波斯那边的马的确是非常雄壮,体态方面也显得非常优雅,但是波斯人的马在耐力上很缺失,同时也没有值得称道的冲锋能力,负重该是它最大的优点了。   要是按照品种来算,波斯人的马该是热血马的一种,看是很好看,依照军事价值来对比的话,比蒙古马还不如。   尤利安听得内心“哼哼”,要不是需要改善与萨珊的关系,少不了是会讽刺几句波斯人的骑兵遇到罗马军团就是渣渣。   罗马人不重视骑兵,可是已经当了欧罗巴一千年以上的霸主,他们是步兵至上主义者,认为罗马军队可以吊打任何的骑兵,似乎以往的战例也一再证实了这一点。   弓骑兵之后又是一个骑士团方阵,看着装却是突骑兵,领在前面的是吕泰。   如果说骑兵有许多种的话,突骑兵应该算是其中最为平衡的兵种。他没有甲骑具装变态的防护力,却依然有着很强的突击能力。他没有轻骑兵的灵活性,可是却也能进行奔射。   汉军的突骑兵在元朔七年的时候就全面改装,板甲取代了各种甲胄。换装之前的突骑兵是战场上的尖刀,换装之后的突骑兵变得更为锋利,他们的屡次进场就代表一场战争属于汉军总攻的开始,并且会摘取胜利的果实。   随后又是一个又一个的骑士团方阵,以突骑兵这一兵种居多,弓骑兵、轻骑兵、甲骑具装重骑兵只有一个方阵。   等待一个弩兵方阵的出现,后面就全部都是徒步的步兵。   弩兵、弓兵、刀盾兵、剑盾兵、长枪兵……接近十个方阵一个又一个走过。   每一个方阵的出现都会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前来观看的汉人兴奋得脸红耳赤,他们并不吝啬自己的欢呼声,哪怕是嗓子嘶哑都在所不惜。   这一片土地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类似的场面,他们其实不懂强兵是什么模样,只知道汉军在每一个战场上一再传回胜利的消息,再看走分列式的方阵是那么的威武雄壮,无比坚信自己的国家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从气势上面来讲……”西塞罗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们的阅兵式与汉帝国相比显得软绵绵。”   包括尤利安在内的任何一个罗马人,他们听到了想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罗马人也很喜欢搞阅兵式,只是不讲究什么队形,就是士兵松松垮垮地按照编制迈步,队列看去歪七扭八,还能对着围观的美女吹口哨暗示晚上约战,真是与汉帝国展现出来的气势没得比。   波斯人忧郁了,他们并没有搞过阅兵式,想对比都没例子拿出来比。   其他国家的情况也是差不多,能够与阅兵式有点相似的仅是在军队出征时的开拔,真的没有专门搞过阅兵。   “看看那些汉人。”基亚努什在汉帝国待了将近四年,有更多的资格讲更多的话:“他们脸上有着极度自豪的表情。如果仅是列队展示好看,我会进行嘲笑那不过是虚假的骄傲。但是汉帝国的军队是一再在战场取得胜利。”   克谢亚斯转头看向自己的堂哥,说道:“或许我们应该借鉴这一种可以提振国民士气的活动。”   两个波斯萨珊的皇室成员在对视中瞬间达成同盟,他们决定一致向沙普尔二世进行认真且严肃的建议,至少要搞一次盛大的阅兵式。   他们决定属于波斯萨珊的阅兵模板就按照今天所看到的来,那么肯定是要挑选体型优良的士兵进行专门的训练。也许还能从中获得一些属于私人的好处?比如兵权。要是真干成了,声望肯定也是会增加!   异邦来客大多在热烈讨论,话题就是围绕着自己的国家也应该搞阅兵。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无外乎是觉得这样干很能提振士气。   “慎儿。”刘彦今天肯定是会让刘慎在场,是让刘慎早早在城楼室内等,阅兵式开始一小会才让出来:“看到走过去的军阵,你有什么想法吗?”   刘慎刚才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了欢呼,就是一个又一个方阵走过去,分辨不出是为了他的出现而有欢呼声,还是欢呼声是送给阅兵式。   率领方阵走完分列式的徐正、冉闵……等人,他们也是来到了城楼观看接下来的阅兵,听到刘彦问刘慎,立刻是支起耳朵等待答案。   “威武雄壮!”刘慎先给了一个万金油式的标准答案,想了想接着说:“大汉有了他们,可以用来保家卫国,也能开疆拓土?”   刘彦表情不变,是用手摸了摸刘慎的脑袋。   周边的人听了刘慎的答案皆是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尤其是武人更是振奋。   事实上刘慎说的那些话是刘彦私底下一再重复,给刘慎被问的时候能够捡起来回答,不属于刘慎自己思考而来,也不代表刘慎是真的那样想。   不过无所谓,刘慎在这种场合,说了那些话就是最标准和正确的答案。   刘彦称帝了,不能像是没称帝前一直让太子位空置,他能够想象得出来,要是长久自己没有行动,百官就该有动作。   始皇帝没有皇后,也没有立太子,给予后世历朝历代的教训实在太大了。   在秦帝国之后的历朝历代,皇后的位置还能空置,但一定是要立太子,甚至觉得便是再不合适的太子也比没有好。   刘慎是刘彦的嫡长子,虽说现如今的大汉不是讲究长子继承规则,立太子不一定得是选择刘慎,但长子继承的观念还是存在。   其实更重要的是,没谁认为太子是不可被更换。   要是刘慎被立为太子之后不犯错,那么自然是能好好地把太子位给坐牢固了,总有成为“御天下者”的那么一天。   要是刘慎一再犯错,小事自然是需要进行教育,属于还有救的范围。等待他真的犯了大错误,一脚踹下太子宝座也就是了。同时要是刘彦觉得他不是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可以视他为真龙的挡箭牌,暗自培养真正的继承人,时机合适进行更换。   今天的阅兵式,皇后以及众妃、有品阶者没一个在场,刘彦的子嗣也只是刘慎在,那么信号就非常明显了。   百官在随后肯定是会上奏,请求刘彦立刘慎为太子,并且奏章会像是雪花一般多,有资格上奏谁都不会错过。   阅兵的分列式还没有结束,刘彦在问刘慎的时候,远方已经走来一个看上去与众不同的方阵。   这个方阵依然是徒步而行,只是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与防具有关的东西,穿的是一身令人看到陌生的服装,手里的武器让人看了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彦继续摸着刘慎的头,肃声道:“好好看,他们必将会是战场的主宰,开启时代的新篇章。”   列队而来的士兵,他们穿的是衣和裤分开的服装,衣料颜色为墨绿色,要是有穿越者在场绝对会目瞪口呆,一切只因为走来的方阵,一身军装包括脑袋上的尖顶军盔根本就是仿造一战德军的款式。   刘彦为什么不直接搞现代作战服?还不是武器的因素,也认为一段时期变一变是正规流程。   正在迈步而走的士兵,他们一手持枪一手按在腰间的皮带,走路的气势其实没有刚才那些冷兵器的方阵雄壮或威武。   “那是什么?”尤利安从来没有见过相似武器:“看着主体是木质结构,没有任何看去尖锐的东西。难道是棍兵?”   简直了,神特么的棍兵。   “衣服款式……看上去真好看。”海伦娜赞美道:“非常非常的精神!”   不止是海伦娜,应该说异邦来客都从衣服款式看到了利索和精神,男性都觉得自己也应该裁制上那么一身。   城楼之上,有资格站在刘彦周边的百官,他们对新出现的兵种并不感到陌生,知道那是刘彦非常重视的新兵种,也见识过这样的士兵进行四段射,对于刘彦说这样的士兵是日后战场的主宰深信不疑。   汉人百姓看到新走来的士兵方阵由于愣神没有发出欢呼声,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兵种,不少百姓口中也出现了“棍兵”的形容词。   原本是应该感到震撼的场面没有出现,观众只给予了礼貌性的欢呼声…… 第931章 心有余悸   火器部队成为战场的新主宰是必然的事情,演变的过程却不是一次性地淘汰所有冷兵器兵种。   在那一场变革之中,骑兵长久的时间里面必然还会有一席之地,他们依然会是战场上的尖刀,担负起突破的重任。   阅兵式中出现的骑士方阵以突骑兵的数量最多,明明确确地指示出骑兵日后的发展方向。   观看汉军的突骑兵,其中几支已经向与十八世纪的突骑兵靠拢,也就是去掉了真正意义上的重甲换上了较为轻便的板甲。   燧发枪步兵方阵只有一个,他们到了白线之后喊出口号,走路的姿势换成了鹅步。   鹅步并不是正步走的原名,有着多样化的姿态,区别于手的摆动以及按住的位置,和脚的跨度以及踢踏幅度。   迈过白线的燧发枪方阵,他们左脚向正前方踢出约七十五厘米,适当用力使全脚掌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右手将步枪竖放在右肩,左手会随着迈步而进行向前摆臂时、肘部弯曲、小臂略成水平、手心向内稍向下的动作。   除了极个别的人在他们训练时有看到这样的列队而行,初次看到的人都是瞬间被吸引了。   鹅步是一种走起来速度并不快的走路方式,姿态看上去会有一种傲慢的感官,士兵列队走这样的步伐更是体现出了浓烈的傲慢和庄严。   刘彦采取的是二战时期的德军鹅步,没有采用自己最熟悉的原因……是时空管理局的管控太严格,说不定会突然冒出河蟹神兽,他的故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装备了燧发枪的这一个方阵,他们的出现本来应该迎接最为热烈的欢呼,可惜的是百姓只当那一把枪是棍子,对新式的军装虽然觉得好看却觉得有违诸夏服装之别,他们仅仅是得到了礼貌性的欢呼声。   “朕将定型的燧发枪命名为‘十二式步枪’。”刘彦是以真正定型的年度来进行命名:“它没有配上刺刀的枪身全长一米六五,配上刺刀一米八五。枪身全重十四斤,口径二十毫米,弹丸重零点一一两。最远射程四百米以上,精准射击距离一百米以内。”   并不是一开始就研发燧发枪,第一代的火枪是火绳枪,只是火绳枪只用在研究的过度上面,刘彦一再提点之下跨越到了燧发枪阶段,甚至都研究并制作出了后膛枪。   会选择燧发枪为第一代列装的步枪,不是选择更为超前的后膛枪,主要是制作时长和成本的因素,再来就是后膛枪所需要的子弹制作相当不易。   作为要大量列装的步枪,选择的绝对不是最好的,应该是选择最合适的,显然对于当前来说燧发枪就是最合适的一款。   燧发枪只是一个总称,例如普通枪管的也是燧发枪,采用线膛枪管也是燧发枪,后者不管是在精准度还是射程却要远远优异于前者。   相同的是,由于成本以及制作工时的因素,采用线膛枪管的燧发枪列装数量会远远少于普通枪管。   没有得到本来应该有的热烈欢呼,燧发枪步兵方阵在检阅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紧随而来的是骑跨战马的骑兵,只是他们与前面接受检阅的其他骑兵很不相同,身上穿的是全布料的新式军装,看着没有半点的防具,手里是拿着一杆比步兵用略短一些的燧发枪。   他们是列装了骑射用燧发枪的火枪骑兵。   “可以将他们当作另类的弓骑兵,差别是主武器为燧发枪。”刘彦又感受到了观看阅兵式众人的懵逼,尤其是那些根本不知道燧发枪存在的人们:“火枪骑兵壮装备了一长一短的两种燧发枪,长的只有一杆,短的标准配置为两把,视情况而定可以再另行增加。”   骑用的长柄燧发枪射程上面与步兵用燧发枪差别不大,短的燧发枪射程却是大大减少,最远射程距离为五十米,有效用的杀伤射程距离是在三十米之内。   除了长短的燧发枪之外,火枪骑兵还列装了马刀。   一开始刘彦其实是想搞三眼火铳来着,有这个想法是要复古一下关宁铁骑,可是理智终究战胜了恶趣味,直接就是一步到位给搞出了标配的火枪骑兵。   重臣都有见识过火器部队的演练,对刘彦所说火器部队将会成为战场的新主宰没有太大的疑问,毕竟火炮已经应用于战场,所显现的威力和对战局的影响,只能说是有目共睹。   火枪部队到底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却是大多心里没谱,主要是他们对火枪部队能够有多么强悍还是没有直观的印象,一切只因为演练和实战从来就是两回事,想要让他们承认火枪部队的强大得是经过战场考验。   装备燧发枪的火器部队一个又一个方阵地走过去,得到的反应却是寻常,其实这个也跟他们没有上过战场有关。   士兵的方阵分列式走完,接下来就变成了器械部队接受检阅。   冷兵器时代的器械是以各种弩为主,配以一些传统的攻城器械。   它们的出现再次让现场变得热烈起来,原因是众人很清楚它们有什么样的作用,也明白它们的威力,不像根本不知道燧发枪是什么。   当马拉炮出现,现场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炮是青铜炮,拥有炮架以及车轮,视重量而由不同数量的马匹来进行拉动。   现在的青铜炮没有太多的讲究,炮的本身并没有加农炮、榴弹炮、臼炮的区别,主要是以发射的弹丸来进行区分。   大汉陆军装备的青铜炮大多是份量较轻的类型,最小口径为七十五毫米,最大口径也就是一百五十毫米,它们统一是被称呼为野战炮。   青铜炮第一次发威的地方是在辽东战场,不过那个时候使用炸药包的数量远超青铜炮发射弹丸,不过依然是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知道青铜炮是什么,又晓得它们有多么大的威力,百姓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欢呼,对比燧发枪是用百倍的热情给予回应。   “火炮!”尤利安全神贯注地看着列队而过的青铜炮方阵,很想看清楚每一门炮的构造,分辨出它们的一丝一毫:“汉帝国最为强大的体现,战场之上的神器!”   有参加阿三大陆平原大决战的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那里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更是被爆炸的场面一再惊醒。   “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些闷响,大地的泥土在爆炸声中像是火山爆发那样地被抛起,世界上只剩下了地动山摇。”尤利安不止一次做过关乎火药爆炸的噩梦,每一次的场景都不同,有自己在野外战场被炸,也有守城时被炸:“今天的我终于看清楚了它们是什么模样。”   异邦来客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是盯在列队通行而过的炮兵部队身上,他们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贪婪,恨不得用眼睛就将那些炮给收了,好据为己有带回去。   他们其实不止一次想过用特别手段窥探,尤其是渴望获得火药的制作方法,只是暂时还没有人付之行动。   汉帝国展现出来的姿态着实是太强大了,让任何想要动歪脑筋的人都要思考后果。   在列国的眼中,汉帝国不止强大,还是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国家。   要仅是汉帝国强大,他们哪怕是惧怕也是有限,问题是从任何一方面来看汉帝国都不是一个能够冒犯的国家,那是从笈多帝国看出来的事实。   按照汉帝国对外的宣言,笈多帝国是入侵了汉帝国的势力范围,可谁不知道其实是汉帝国扩张过程中与笈多帝国的扩张方向重合,甚至是笈多帝国向南洋的扩张远远比汉帝国早,但汉人就是觉得笈多帝国进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以此为开战的理由宣战,并且也是将笈多帝国给灭掉了。   好嘛,笈多帝国仅仅是因为扩张方向与汉帝国重合就被灭了,不过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罗马和萨珊也用过相似的理由去进行灭国之举。   汉帝国与罗马、萨珊不相同的是,汉军在灭亡笈多帝国的时候表现得太轻松了。   罗马与萨珊同样是当世强国……   尤其是萨珊与笈多帝国的距离并不遥远,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海路,想必灭亡笈多帝国是会更加便利?但是波斯人也不是没想过入侵笈多帝国,关键是波斯人南下都还没有真正与笈多帝国展开较量,仅是笈多帝国支持与波斯人相邻的国家,波斯人南下的脚步就被阻挡住了。   罗马人自然也是垂涎笈多帝国的富庶,肯定不止一次想过要进行入侵,但他们只是想一想,也只能是想一想。   汉帝国无法从陆地上入侵笈多帝国,选择了难度最大的跨海作战,要不是笈多帝国被汉军灭国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看汉人的笑话。   “这样的汉帝国,使人生不起一点点的挑衅之心。”西塞罗不断地苦笑:“除非是不作为就要完蛋,不然……”   强大而又没有半点顾忌,谁惹到了就是挥师灭国,偏偏绝对不是嘴巴里囔囔就算完,汉帝国已经用笈多帝国的灭亡证明了“距离不是问题”的残酷事实。   敢问,谁敢轻易招惹?   炮兵部队的分列式完毕,整场阅兵式就到了献俘的环节。   刘彦本来是想要有个百姓也能上白虎大道游行的环节,一提出来却是遭到近乎于所有人的反对。   不是轻视百姓,也不是百姓没有资格,非军人又有资格踏上白虎大道接受检阅的人还是挺多,关键是谁都担忧会出现问题。   普通人就是再有纪律,可是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出现问题。   在这种场合出现问题,丢人丢的不是一两个,掉脑袋是一掉就是一大片。   主要是今天不是寻常的阅兵,牵扯到了刘彦称帝,要是在今天出问题,称帝会不会成为一个笑话?   白虎大道之上,从最后一个方阵走过去,中间有大约十分钟的间隔是没有队伍再走来。   远处再一次出现人时,人们看到的是穿得花枝招展的走在最前面,他们一边走一边跳着滑稽的舞蹈,似乎还在欢唱着什么。   献俘嘛,本来就是有这样的环节,让原本高贵的那些人穿得花枝招展,再跳上一看就会觉得滑稽的舞蹈,用意就是进行羞辱。   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出现之后,现场爆发出了呼啸之声,每一名汉人都是尽情地“哈哈”大笑,用这样的行动来表示自己是得胜之国的臣民。   今天被安排进行载歌载舞游行的俘虏并不少,有刘彦起家时俘获的长广郡郡守,也有笈多帝国战事结束后被送来的旃罗罗笈多。   越早被俘的那些人,他们对这样的行为就越熟稔,主要是每年大型活动的时候都会被拉出来溜一溜,可不就熟能生巧了。   “朕都快忘记这些人的存在了。”刘彦说的是一些早就俘虏的人,其中就包括李农。他很难得露出了满足的表情:“朕能感到愉悦的时候不多……”   冉闵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李农。认真说起来他略略感到心悸,不止一次想过要是没有举国内附,自己是肯定不会接受被俘的命运,可是子嗣就一定会是载歌载舞的一员。   有想法的人不止是冉闵,桓温、谢安、庾翼、袁乔等等正在观礼的人,他们看到了司马氏的末帝司马聃,不免会思考自己要是不识时务会有什么下场。   只有十岁的司马聃同样是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之中,小身板很努力地在跟着其余人的节奏。   姓司马又在参加游行的人可不单是司马聃,一些司马氏的宗亲也在其中,年纪有大有小,成了自己的一个纵队。   要是按照刘彦的真实想法,将司马氏全宰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最终还是选择留下这些家伙当展览品。   同样有一个纵队的还有石羯赵国的一些俘虏,他们是最为卖力进行滑稽舞蹈的人群,深怕自己不努力一些的搞笑就活不了。   “这可真是……”尤利安看着有如小丑努力取悦观众的那些人:“发(心)人(有)深(余)省(悸)……” 第932章 皆大欢喜   十二式步兵用燧发枪以及骑用燧发枪已经定型,表示已经能够进行量产化,接下来就该是对部队逐渐列装。   对于应该先列装哪一支部队,将官们并没有进行角逐,一致认为应当先列装禁卫军,再逐渐列装常备军。   不是他们高风亮节,推举禁卫军为首批列装火器的部队,是没有任何一名将军会长期率领一支固定的部队。   争来争去是争取了某支部队首批列装,可是费尽千辛万苦那么搞却来了一纸调令,得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啊?   任命没有下达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被调到哪一支部队,一切的调动可能只是出于刘彦一时的念头,谁也不想自己成为同僚的笑柄。   “每月产量为五百,一年仅有六千。”冉闵万般嫌弃地说:“这也太少了一些。”   徐正纵然是内心有无数的“MMP”,表面上也要做到含笑而不语。   “应该多多鞭策……”冉闵本来是想说丞相府,突然想起日后不会有什么丞相府,负责督造军械成了兵部,干活的部门是工部。最为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火器制造是归于工部还是少府:“是哪个部门来着?”   徐正继续笑而不语,他也很想知道会是由少府负责,还是交给工部。   在之前,制造火器是由少府负责。   火炮是元朔七年开始出现成品,第一年的产量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十二门,逐渐增涨到元朔十二年的时候已经能做到每年量产一千门以上。   “闵看不得文牍,初略瞅了瞅……”冉闵说到这里看了看对面的少府令张石:“少府好像不会被裁撤?”   他们待的地方已经不是城楼,换到了建章宫的正殿。   今天的建章宫正殿显得很是拥挤,殿内一大帮的文武百官,殿外还有更多的文武百官。   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能够在建章宫正殿有一席之地是很值得荣幸的事情,不够格进殿的人只好留在外面。   会有这么多的人,是称帝仪式结束,阅兵式也完结,到了刘彦封赏有功之臣的环节。   册封地点是被选在建章宫正殿这个正式的场合。   徐正讶异地看了眼冉闵,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永曾啊,应该多注意一下时势了。”   冉闵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催促徐正赶紧说人话。   “莫说少府不会被裁撤,便是拆分了……”徐正近乎用看傻子的目光注视着冉闵,反问:“军国重器岂是闲人等可以据有?”   要说起来,工部也是国家部门,但要说保密程度绝对是输给天子私人部门的少府。   另有一层,工部是个什么模样只是呈现在纸面上,连带工部尚书都没上任,更别说真正去履行该部门应有的功能了。   “说得也是。”冉闵想的是另外一点:“工部新立,捋不捋得清自己的职责还说不准,要是交给他们……说不准直接搞停产了。”   徐正直接就是“呵呵”两声。   交给工部的话,他们总得证明自己是不是?所以不但不会停产,产量相反是会上升,就是质量靠不靠谱另外说,就算是质量过得去,耗费也绝对是非常夸张。   还是归于那句话,火器现在是需要保密的武器,任何泄密的可能性都要堵住,就算是可能会发生泄密也不该是由工部来泄密。   大概只有少府才能扛起那么大的锅?   对面的张石被冉闵瞅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他重新底下脑袋,满心思只有喜悦,没功夫去思考别的。   张石接管少府是在元朔九年,很恰巧的是那一天少府也担负起了造炮的重任。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大的才华或是机变能力,成了少府令之后唯一领悟到的就是天子想要什么,那就十二分的精力去完成任务,简而言之就是立不了功劳只能奔着苦劳而去。   所以说人要贵有自知之明,张石知道要竭精殚力的付出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只接受任务而去完成,没有觉得自己聪明而去搞东搞西,他主持下的少府也就变得纯粹。   张石不但自己不瞎胡搞,连带下面谁想瞎胡搞就弄谁,被那么一折腾少府成了一帮没什么心思只想着干活的人,不需要去跑业务,效率能不高吗?   之前得到消息的张石获知自己会被封为乡侯,刚才也从宫城的正门与一众侯爵接受了欢呼。很清楚要是靠脑子压根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觉得自己下的埋头苦干的定义简直完美。   张石还是有读一些史书,他觉得自己起码是比西汉的万石君强。   万石君指的不是单独一个人,是一个家族。这个家族几乎是没有任何一个值得称道的能力,唯独是靠对天子的忠诚维持荣耀。   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是需要寻找一些榜样,对于天子来说,万石君没什么本事不要紧,优渥万石君来标榜自己喜欢忠诚的臣子就够了。   在正殿之内的人,每一颗脑袋里面就有自己的思想,不管他们之前想干什么或是干了什么,能够在正殿之内有一席之地,足以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   又是一声钟鸣,刘彦孤身一人从后殿走了出来,安坐在宝座之上才对着下方的崔宗点了点头。   那个点头的动作并不是在致意,是指示有什么事情可以开始办了。   刘彦开创的帝国与西汉其实是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不是其它的什么事,是国家核心正殿竟然不禁止聊天。   西汉的开创者刘邦其实很讨厌一帮臣子在这么一个场合还大声“哗哗”,有时候不止是会“哗哗”,有口角直接打起来都是常事,更是不止一次演变成为群殴。   刘邦想要制止,可是他很清楚制止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会有哪个脑子有毛病的跳出来,说一句“你老刘家的江山是俺帮忙打下来的,哗哗两声又咋地了”。而这个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后面,是有个叫叔孙通的人站出来,可算是解了刘邦的尴尬,草创的班子可算是走向了正规,尤其是那些异姓诸侯王被一个接着一个弄死,一些炸刺的人也被杀鸡儆猴,朝堂总算是有了规矩。   刘彦其实也是草创,不是什么有底蕴的贵族,一开始的规矩就是那个样,到现在该是什么模样还是什么模样。   汉初有叔孙通,到了刘彦这会可不止有一个人想做叔孙通第二,好使朝堂有个朝堂该有的肃穆模样,关键是刘彦的心思暂时不在这里,真想让众臣闭嘴也就是一声钟鸣的事儿。   得到示意的崔宗向前走了两步,他是在众臣的瞩目下从宽袖里面掏出一个卷轴。   知晓自己会得到什么赏赐的人仅是少数,大多数人知道自己会晋爵,可是晋爵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   到了谁都期盼的环节,任何人都是屏住呼吸等待收获果实。   “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朕嘉唐、虞而乐殷、周……崔氏婉貌和德嘉,生皇子慎。有司奏崔氏婉宜奉宗庙,为天下母。”   崔婉之前是王后的身份,直接晋皇后大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人觉得有什么意外。   封赏以册封皇后为开端也是流程的规范,崔宗在念的时候,崔婉已经盛装从后殿出来跪地听旨,谢恩之后安坐皇后宝座,就此以皇后的身份母仪天下。   崔宗将目光看向徐正,从旁边的侍者抬起的案中拿起另一个卷轴。   其实就是圣旨,用帛而制成,颜色不为明黄,是褐黄色。上面没有什么龙形的图案,有的只是一些看去很复杂的章纹,背面更没有书写“圣旨”二字。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休息士卒,俾封疆重臣,优游颐养,赏延奕世,宠固河山,甚盛典也!徐氏正笃忠贞,克摅猷略,宣劳戮力,镇守岩疆,释朕之忧,厥功懋焉!徐氏正……”   徐正被念道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走出班列,以大礼而向宝座跪拜,俯首听赏。   汉家制度,帝之下书有四: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诫敕。   策书者,编简也,其制长二尺,短者半之,篆书,起年月日,称皇帝,以命诸侯王。三公以罪免亦赐策,而以隶书,用尺一木,两行,唯此为异也。   制书者,帝者制度之命,其文曰制诏三公,皆玺封,尚书令印重封,露布州郡也。   诏书者,诏,告也,其文曰告某官云,如故事。   诫敕者,谓敕刺史、太守,其文曰有诏敕某官。它皆仿此。   说白了,不每一份圣旨都是“诏”,不同的用字有不同的用意,像是封赏功臣就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要不就成了“啊,俺跟你说啊,你的事是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就这样了”。   封爵用“制”,就是以皇帝的身份在制度框架内来下达命令,后面还会有其它的程序,比如“制”是用来确认,会有“敕”来进行赏格,最后才是用“诏”来向天下人公布。   无论是封赏爵位还是官职,真就不是一封圣旨就算完事,得是程序正确又留有副本封藏禁宫,才算是完整的步骤,少了任何一个步骤都属于“假旨”。   像是汉景帝给窦婴留了遗诏,这个“遗诏”就是属于不在程序内的玩意,说不在程序是没有走完程序,后面就因为这么一个不会被承认的遗诏,窦婴被处死了。   天子赏赐的时候,自然不会每一个程序的“旨”都会念上一遍,不过进行一定范围内的公示还是必要程序,代表步骤完整。   然后“敕”的那一封圣旨是给被封赏者,那一道“制”的圣旨是封存禁宫,那一个“诏”的圣旨则是传达天下人。   徐正大礼拜谢,手持圣旨美滋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他从乡侯晋升到了县侯,按照先汉的说法,封地是在关内的频阳县,那么别人称呼的时候就是“频阳侯”,实际地位是列侯。因为频阳有万户,民间也能称为万户侯。   第二道封赏的圣旨是给纪昌,一样会是一些华丽但其实空洞的辞藻,公布有什么样的功绩,给予了什么样的待遇,不免又会有勉励的文字。   纪昌之前同样是乡侯,晋升到了县侯,封地是荥阳,官方称呼就是荥阳侯。   随后,依照功劳大小,一再有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前大礼跪拜,听完了圣旨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美滋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三十七份圣旨念下去,代表着帝国从此有了三十七位侯爷,他们当中只有六人是县侯,乡侯十一人,余下都是亭侯。   要是没有异姓分封那么一回事,封地在哪基本上也就是享受那边的经济实惠,决定本土之外的分封之后,是会按照级别来划定本土之外会有多少面积的土地来作为自己的侯国。   按照商定,亭侯会是五十里方圆之地,乡侯为一百里方圆之地,县侯为两百五十里方圆之地,郡侯为五百里方圆之地。   不过现在汉帝国并没有郡侯。   侯爵以下的爵位晋升并不会在大殿之内念旨,也不是由崔宗去念,会由原先的典客署官员前往。   这一次刘彦非常大方,一通封赏下去可谓是皆大欢喜。   新晋为皇后的崔婉,她也要有所表示,赐予珍宝是必定的事,母仪天下也能管一管臣工的家庭,例如挑选美女进行大放送。   在以往,刘彦就很喜欢成批的送异族女给臣下,不过并不是送汉家的美女,是选了战败国的美女。   今天却是不能什么美女都送,例如送给侯爵的美女肯定是某个战败国的王室女或宗室女,以此类推往下就是战败国官员的妻女之类。   对于皇室送美人,谁都是笑呵呵地接纳,才不管里面有没有细作什么的。   天子要真的想要监控,不送美女也能安排人,甚至是直接收编自己的家里人。   他们到底还是知道刘彦为什么喜欢送美女,无非就是起到一个带头作用,告诉天下人连重臣都接纳异族女了,大家伙是不是也应该坦然接受? 第933章 钱太多!   说一句很不好听的话,要是汉人拒绝接纳异族女,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是一辈子打光棍,要么就是四五十岁再娶个十三四岁汉家女的现象成为稀松平常的事。   汉人男女的比例一直差距很大,自元朔九年之后,国家的战争表面上看去是为了开疆拓土,实际上谁也不好意思明说是在进行人口掠夺。   官方开放各处境外,只差明晃晃地颁布“掠夺许可证”,汉人先是冲进了中南半岛,对着异族是逮住一个算一个,男性异族肯定是充作奴隶,女性异族的遭遇则是要复杂许多。   中南半岛的黄种人不少,可是那边皮肤黝黑的更多。   要说起来的话,汉人对于皮肤黝黑的接受能力还是挺大的。   能够保持皮肤白皙的是达官贵人,平民百姓日常需要劳动,日久天长地被阳光晒着也会皮肤变黑,百姓对于接纳皮肤黝黑的异族女并没有太大的抗拒心理。   “臣家中就不缺来自中南半岛的(女)奴隶。”纪昌用着无比满意的表情说:“那边的男人十分不堪,女人其实挺不错的。”   中南半岛的男性基本是懒得要死,女性则是会非常勤快。   汉人百姓娶妻看的从来都不是样貌,是看妻子能不能持家。他们发现自己弄到手的中南半岛女性是个能持家的妻子,哪怕是她们五官与汉家女子有差别,心里也是美滋滋。   刘彦其实挺无语,他知道后世的那些男猴子的确非常不堪,没想到不是现代才那么不堪,原来是古时候就这样了。   “臣有让臣僚做过调查。”纪昌决定用数据说话:“调查显示百姓超过九成为满意,仅有一成不满意。不满意是觉得一些习俗不相同。”   那是一个冷笑话吗?刘彦乐了,一块过来谢恩的众臣也是配合地“哈哈”大笑。   汉人与异族女语言不通从来都不是问题,实际上就算汉人“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现象也是绝对的普遍,那么异族女不懂汉语就不是什么障碍,习俗对于汉人来说才是至关重要。   今天是元朔十三年正月初二,称帝以及封赏过了一个夜晚,刘彦愿不愿意赏赐,或是赏赐有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谢恩这一行为肯定是要有的。   陆陆续续有人进宫谢恩,按照流程刘彦是需要摆下宴席。   三十七名侯爷,有前有后相续过来谢恩,现在他们是被安排在章台的环形席次上,成为一个拱卫刘彦的形状安坐着。   过年期间不但百姓需要休息,官员也是有一个月的休沐假期。   百姓能乐呵的时间不多,视家庭情况而论,有些家庭困苦又有上进心的百姓,他们休息三天就会开始劳动起来,就算是生活还过得去至多也是休息到初九。   官员的休沐是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实际上很多官员并不会连续休假,过了初九之后就是与同僚轮换休假的状态。个别官员则是过了初九像往常那样坐班。   天底下的人都有休息的时间,刘彦却是一天的假期都不会有,像是今天摆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刘彦在摆宴款待臣工,另一边崔婉也在摆宴。   崔婉应对的是那些侯爷的正妻,以往没有干的事情也会在今天给办了。   所谓的事情是赐诰命,崔婉会以皇后的身份给予她们附合待遇的诰命,有诰命的妇人每个月也能领到俸禄。   “中南半岛是一座宝库啊!”徐正昨夜宿醉,没睡一小会功夫就又进了宫城,要不是穿着熏香衣物肯定是一身酒味:“是个十足的好地方!”   过年喝上几杯是一定的事情,遇到开心事了就不止是几杯,三十七位侯爵有一个算一个昨晚都是喝了不少,要不是隔天还需要进宫谢恩肯定是喝到宁酊大醉的程度。   他们之中只有少数人没穿熏香衣物,其中的一个就是冉闵。   “那是陛下开恩。”冉闵虽然浑身酒味,昨夜也是彻夜未眠,可是精神得很:“赶过去的人,每一个都发财了!”   一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中南半岛是汉人踏出汉家旧土之后的第一个乐园,先入场的是军队,后面军队则是成了定海神针。   所谓的定海神针就是从不轻动,要不然哪能被称呼为定海神针,就便宜了一些胆大之辈。   军队掠夺是充公再行分配的模式,私人则是需要上税。   军队的分配模式基本上是六成充公,某位士兵掠夺了多少可以分到四成,没有娶妻的士兵按功劳多寡来分配优质的异族女,着实没有功劳则是可以用远少于民间的价格在军队进行购买。   私人的掠夺队,他们的上税方式相对复杂,奢侈品入境是要上交多达八成的税,非奢侈品则是三成税,同时粮食类的物品则不被收税。   其实奢侈品的税高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它们本身就能卖出大价钱,买家也会是有钱人,一件普通物品能卖一百五铢钱,一件奢侈品却能卖出数万乃至于是数十万的五铢钱,哪怕是被收了八成税,卖家依然能够得到远比普通物品更多的五铢钱。   官方会在奢侈品上面定下高税额,其实也是遏止和打击奢侈品交易。   中南半岛的文明程度并不高,汉人在那边掠夺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其实是抢不到什么太值钱的东西,能获得奢侈品要么是走了狗屎运刚好抢了一个用翡翠原石或是其它什么原石盖屋子的土著,要么是那个土著村子旁边刚好能淘金,要不真不可能抢到什么奢侈品。   前期军队和私人掠夺队还能有不错的物资收获,后面基本上就是抢光了,眼睛就盯在了土著人口方面。   有相关的数据表明,汉人冲进中南半岛之后,短暂的数年间创造的经济收益超过百万万五铢钱,那是建立在发现多处翡翠矿、金矿和诸多名贵木材的前提下。   可以说只要是去了中南半岛的汉人就没有一个穷着回国,不但去的人都发财了,国家也是吃的不断打饱嗝。   经济收益只是其一,掠夺了大量的人口其实更被国家所看重。   从中南半岛抓捕到的劳动力缓解了国内的劳力缺失是一说,相对重要的是解决了起码三十万单身汉的婚姻问题。   交税是一定要交,没有背后国家的强大,就轮不到他们能够肆无忌惮地去抢。   私人千万别说自己的劳动成果为什么要分出利润那种话,局面是国家的军队打开,也是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背后撑腰。   要是国家不强大,去抢了他国,信不信被抢的国家去申告,自己国家会派人捉拿给出一个交代?   有了中南半岛的例子,才是后面一再对外开启战事没有遭到多大反对声浪的原因。   后面对西域就是另外一种模式,国家出面进行组织,正规军队为辅助,由民间力量作为主力。   “西域的例子挺好的。”徐正主军务,能够看到相当多的数据:“国帑的耗费仅是在进行必要的武装以及服装统一、前期的辎重,出资仅是一千五百万(五铢钱)。”   要是派出军队,五万部队的一应准备不会仅是一千五百万五铢钱,至少也要八千万五铢钱,甚至更多。   八千万五铢钱还只会是首批支出,后续还会有多笔的耗费,视战争进程以及顺利与否,打完西域之战耗费个数亿五铢钱也不会是太奇怪的事情。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汉孝武皇帝三次远征西域,第一次省了一些只耗费八千万五铢钱,第二次却是增加到了两亿五铢钱,第三次则是超过三亿五铢钱。而屡次的出兵,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不算自带干粮的民壮)。   汉家开启国战从来是要看收益,哪怕是西汉打匈奴是为了报仇也注意到了出支和收获,说汉武帝是一个穷兵黩武的人,怎么不看一看当时有多少人踊跃地自带干粮跟随军队出征,怎么不去调查汉匈开打之后国内肉类价格的下降。   “能够看到的数据……”纪昌不是要为军方站台,很公允地说:“虽然不比攻打中南半岛收获大,却也有三十四万万(五铢钱)的收益。”   纪昌说的收益是不算土地的纯利润,不过是将后面的奴隶贸易给算了进去。   那一刻,刘彦看向了桓温,随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桓温身上。   “远征之战(汉笈战争)只是初略有了数据。”纪昌现在还是丞相,对于一些数据不想看也得看:“仅是初略的数据,统计的收益超过四个中南半岛,达到了四百万万。”   桓温立刻露出了矜持的笑容。   阿三有钱到连罗马人和波斯人都嫉妒的地步,汉军仅是从华氏城的斩获进行估算就达到了两百八十亿,地方上不是大城的斩获就会多,是看区域性质,有些盛产黄金的阿三城池收益非常可观。   “四百万万仅是对斩获的四成进行估算。”纪昌着实是忍不住看向了将会成为户部尚书的谢安,调侃道:“安石日后仅是估算阿三大陆的斩获就会很忙碌。”   又是引起一阵“哈哈”大笑,他们在笑的同时还会在心里美滋滋。毕竟他们的侯国所在地就是在阿三大陆。   估算四成就有四百亿的价值,不代表后面的六成会有六百亿的价值,说不准后面的六成连一百亿的估价都不会有,但他们很愿意往更好的方向去想。   刘彦的汉国从来都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钱多到过份的地步。   没有从倭列岛掠夺黄金和白银之前,有刘彦这么一个BUG的存在也不会缺少黄金,有了倭列岛的黄金和白银,又从那些战败国那里一再获得财富,实际上要不是官方一直控制贵重金属过量流通到民间,买一个包子就需要一枚金币的事情早就该发生了。   钱之所以是钱,是因为它能够买到货物。   一旦黄金泛滥,黄金并不会比铁贵重到哪去,甚至黄金的价值会远远低于铁,至少铁还能做成各种工具和兵器。   各种闲聊了一整个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三十七位侯爷一块出了宫城,她们的妻子则是会到晚上才会回家。   竟然待到晚上?那是现在还没有正月初二回娘家的习俗。   正月初二回娘家的习俗怎么来的?那得是有明一代才有,习俗的由来还是朱元璋给整的。   中国的两个重要习俗,吃月饼和回娘家都是与老朱有关。   臣工回去,刘彦又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对于集天子和皇帝于一身的刘彦来讲,过年期间最重要也是最繁杂的事情有太多了,尤其是今天还多了一个称帝。   每年一些重要的祭祀也是天子必须做的事情之一,不过刘彦的情况特殊一些,祭拜宗庙的环节可以省去,只有对轩辕庙的祭祀。   祭祀的事情是在封赏百官之后,刘彦携百官以及高爵位者在当天给办了。   今天刘彦需要忙碌的事情是应对列国敬献美女的选择,其中最重要的是罗马以及萨珊。   “朕让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陛下,初有成果。”   汉帝国现在的国库是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的窘境,短期内也不会再启动大型的灭国战争,与列国保持和平又开启贸易势在必行,那么与罗马、萨珊联姻也就顺理成章。   刘彦开始翻阅起了调查而来的一些情报,皆是关于联姻对象的风言奏事。   联姻是必定会进行,幸好是有得挑,看样貌之前先了解一下某个她的过往,由于不是直接到她的国家去收集情报,从和她一块前来的那些人身上只能窥探片面,但依然是做了比没做好。   刘彦一统看下来,拿起笔就在名单上勾勾画画。   打了“X”的自然就是被淘汰。   打了“O”的则是进入备选名单。   被通过的她,会进行一轮看脸的甄选,得是刘彦看了觉得属意才能再进行下一轮。   “朕算是首开大棒邦交了吧?”   刘彦却是又搞错了,最先使用“大棒外交”的人是始皇帝,不但接纳诸夏的六国美女,还接纳了一些异国异族美女。 第934章 何至于此?   要是翻阅史书会发现一点,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从来都不排斥接纳异国异族的女性,漫长的历史长河里面与异族通婚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   诸夏这边的男性并不排斥异族女,却是极度排斥将本族的女性外嫁,不但是男性排斥,连带女性也是拒绝。   男性的拒绝自然是处于尊严,以及对本民族的自豪感,认为将本族女性嫁给异族会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女性排斥或许会和尊严、自豪感扯上一点关系,但更多的是无法接受异族的一些习俗,生活习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异族有丈夫死了,丈夫的兄弟接收妻妾,或是丈夫的子嗣接收女性长辈为妾,等等很多在汉人看来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草原上的胡虏以及南方的一些蛮族,大多是有父死子承(或兄弟)的习俗,汉人觉得那是违背纲常伦理,可他们却觉得自己是在当好人做好事。   挺简单的一件事情,胡虏和蛮族会觉得是在做好事,是因为女性在丈夫死了之后失去依靠难以生存,将死了丈夫的女性接纳过来就会承担养活的责任。   奇怪就怪在一点,自己的长辈难道不应该奉养?还承担起暖床的责任?这个会扯到人口增涨的那一方面。   不同的社会结构和习俗,造就了不同民族的思想观念,都是在以本民族的观念去看待异族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简单地以对错区分。   刘彦作为汉人的天子,思想观念自然是要以汉人所能接受为基准,才不去管胡虏或蛮人是因为什么才干了何等的事情。   理所当然的,刘彦要继续发扬远古就流传下来的规矩,排斥本族女性外嫁,对接纳一组女性进行提倡。这种事情本来也是天子的责任,一切只因为天子就是族长,族人认为对的就应该是对的。   换成另外一个角度,身为皇帝的刘彦不止是要从行为上进行提倡,还需要用制度来让那美好的观念成为有律法支持和制约的框架。   接纳异族女要从刘彦本身做起,他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去做,上古到至今也就一个司马氏没有断掉了远古流传的传承,要不之前的“御天下者”哪怕是接纳异族女哪怕不会去睡,基本的政治作秀还是有的。   司马氏没接纳异族女不是不想,是压根没哪个附合身份的异族愿意将女人送给司马氏。   “这个叫海伦娜的大秦女人风评很奇怪。”崔婉手里拿的正是收集过来的情报:“大秦人对她不吝于赞赏,却是语言多有模糊。其他国家的人,他们认为这个大秦人是一个不洁的女人。”   女人啊,只要有“不洁”的风评,就表示人们觉得她的私生活方面肯定很是糜烂。   这个世界总是会因为性别而有不同的看法,男性私生活糜烂可以解读为风流,认为这个风流的家伙没什么不好的;但要是女性的话,反正不会有什么正面的评价。   会有区别的道理非常简单,男性掌握着社会的绝大多数资源,权柄则是由男性来进行掌握,三妻四妾的事情也早就深入人心并成为规则。   哪天要是资源和权柄被女性掌握在手里,也许事情就该是反着来?   远古时期的母性社会不提,自国家产生以来是三妻四妾的男性,见过有三夫四面首的女性吗?   其实还真有!像是西汉,众多帝姬谁缺面首了?可也就是帝姬能这样,其余女性谁敢这样。   绝对的少数就成为不了普罗大众接受的社会规则,整体而言男性有一个以上的女人对于世界来说是正确,女人拥有一个以上的男人则是错误。这个就是规则,不止男性觉得理所当然,除极个别之外的女性也没觉得有什么错。   现在不是两宋(含以后),社会对女性的限制还没有那么夸张,同时女性在很多权益上面与男性没有太大的区别(排除一妻多夫)。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一个家庭的财产是丈夫和妻子共有,不但丈夫可以休妻,妻子也能提出和离。除非是官府依照律法判定某个男性(女性)需要承担错误,要不离婚的话不存在什么净身出户。   对于汉人来说,娶一个不是处女的女性,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就是名声不能太烂!   “异邦流传不洁的名声……”崔婉用着谨慎的表情看着刘彦,犹豫着说道:“陛下……是不是他们诋毁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   普通人相亲之后互相看对眼了,私底下去打听男方(女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些街坊邻居可能仅是出于一丁丁点的不爽,明明没有那样的事情依然是会胡说八道。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互相破坏更是不需要理由,像是收集上来的情报之中,不止是海伦娜有不好的风评,其实是任何一个都有。   崔婉在每一封奏报里面都看到了负面的情报,要是根据那些情报来评定,但凡有不好风闻就该剔除,那么刘彦这一次是谁都选不上。   “陛下。”崔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脸红,举止方面倒是显得大方,心态与行为的不同很能说明问题。她说道:“若不然……可否检查……检查……”,后面那些字着实是说不出口,意思是体检有没有那层膜。   汉家就从没有检查那层膜的步骤,就算是到了被认为最保守的两宋也没有,那是朱明一朝才有的事情,“我大清”更是发扬光大。   刘彦听懂了崔婉没有说完却想表达的意思,脸上不由一囧。   对于这么一件事情,刘彦已经是插手过多了。这个也是因为没有个皇太后的原因,要不选秀的事情是该由皇太后来把关。   没有皇太后,事关后宫也能由皇后来主持和把关,要是崔婉有足够的野心,甚至能在这一件事情上彰显皇后的威仪,关键是她没表达什么野心出来。   “古未有之……”刘彦可不想为后世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开出这么一个头:“若是大张旗鼓,皇后……”   高调地去办肯定不行,要不刘彦就该得了个“非明君”的头衔,延伸出去甚至会扯上不自信的传闻,对于整个国家的影响也会无限大。   之前汉人娶妻可没有那么回事,作为集天子与皇帝于一身的“御天下者”突然整出那么一件事,跟随模仿会从百官开始,随后就是蔓延到全国的各阶层。   其实并不是男人不在乎那层膜,是社会决定了不能去提倡在乎那层膜。   战争多发的年代,大多数的男性会受到征召上战场,要是上古先秦都还有小娘子赶紧和将要上战场的又喜欢男性来一发,主要是为了给喜欢的男子传续香火。   再来是,既然是上战场就有战死的可能性,出现寡妇的机率就是无限多,官府并不会要求寡妇守节。   无关于喜欢或厌恶,是寡妇多了会使社会出现太多的问题,同时对于人口增涨也会成为障碍。   胡虏和蛮人接纳父亲(兄弟)的女人(非生母),某方面来讲也是为了增加人口。   要是看历朝历代的律法,会发现大多数的朝代里面有那么一条,就是男女到了多大的年龄必须成婚,尤其是针对女性做出了严格的标准。   例如女性多少岁了还不嫁就是属于犯法,不至于说抓起来,但会强制性为之选择丈夫,或是采取罚款措施。   女性多少岁不嫁人会有什么措施是出自谁的手笔?是出自同为女人的吕雉,由她签发了相关的法令。   从西汉之后,历朝历代都是延续了那一条律法。而西汉之所以有出现那一条律法,是天下大乱之后人口锐减得太厉害,只好强制女性在合适的年龄成亲,好怀孕来增加人口。   现如今的汉帝国同样是继承了那一条律法,同时还延续之前的另一个做法,不会强制寡妇必须再嫁,但也不提倡守节。   一般情况下,地方官府会隐性地鼓励寡妇再嫁人,不会做得太过明显,但所有人都知道有那么一回事。   将士上战场战死,官府却鼓励未亡人再嫁?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属于极度没有人情味。   未亡人不再嫁,有能力养活孩子和长辈吗?以生产力和女性地位而言,恐怕是很难的。   若是未亡人再嫁,根据社会习俗约定的话,她的新任丈夫就有责任承担起那些责任,等于是这个男人不止是要养一个家。   牵扯到太多的方面,不止是一项人情味就能解释一切,很多战乱结束之后的岁月,一个男人娶了多个媳妇不但不是享乐,其实是在受罪。这个男人不但不会被鄙视,还会得到足够多的尊重,认为是在进行义举。   刘彦所建立的汉帝国没有遭遇到这样的情况,相反是因为石碣对女性的大肆迫害,致使这一次战乱女性的锐减远多于男性。   这一次战乱与其它战乱所不同的是,羯人有抓捕女性随军的传统,夜间用来发泄兽欲,想吃了就煮来吃。   其他胡虏没有羯族那么残暴,不过受到羯族影响对女性也好不到哪去,导致这一次的战乱受害的女性可谓最多。   “陛下,臣……”崔婉自称臣没有什么毛病,皇后也有俸禄,那么就是臣之一:“要不都先见一见,问一问?”   刘彦的心情瞬间就不美好了。他刚才都暗示崔婉可以低调地将检查那层膜的事情给办了,没想到崔婉根本察觉不到暗示。他还不能再暗示,或是明晃晃提出来。   关于该挑选什么人,刘彦的插手也就到这一步。   身份到了刘彦这一份上,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慎重其事地对待,只是牵扯到国家与国家之间未来的相处。   刘彦离开后宫去了未央宫,问了一下吕议在不在值班。   得到召唤的吕议很快就见到了刘彦,行礼之后汇报了一些事情,停顿下来等待刘彦的提示,比如特地召唤过来是干么。   刘彦当然不能明明白白讲出来,是扯了一大堆国体啊、风评啊、名声啊之类的。   吕议是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并不觉得刘彦这一举动有什么好笑的地方,相反很是慎重地给予了回应。   “王猛作为正使,臣有经过询问。”吕议将从王猛那里得来的一些答案不加任何个人主观意识地重复一遍,最后就说到了海伦娜:“臣正要禀告陛下,关于那位大秦的公主的风评的确不好。”   吕议后面又是讲了许多,铺垫足够之后才讲到正题:“臣以为,此事或可利用?”   没人敢在天子纳妃的事情上瞎胡搞地糊弄,吕议也同样不敢,海伦娜肯定是要被剔除名单,但是他觉得从国家层面来讲海伦娜很有利用价值。   刘彦听懂了,但要表现得听不懂:“言之的意思是……”   “可使她留在大汉,时机允许的时候再责问大秦国。”吕议说得有些小心翼翼,见刘彦脸上表情一凝,解释道:“此事是极佳的战争借口,亦可彰显大汉不可欺。”   用女人来做文章?全世界从来不缺少这一套路,并且每一次都还很有用,刘彦会脸色凝重,是看不惯。   “朕听闻过欧罗巴数千年前的一场战争。”刘彦就将特洛伊战争的背景给简易说了一遍:“那个叫海伦的女人出名了,注定会名留千古。”   吕议却是越来越心惊,他对刘彦多少有些了解,已经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朕不是刘恒,不是刘启,亦不是刘彻!”刘彦说的这三位,谈到匈奴的时候就会提起冒顿对吕雉的侮辱,用以鞭策自己一定要牢记耻辱,将来有一天进行复仇。他近乎于是铁青着脸:“大汉若是要征讨大秦,便是以大秦对大汉不敬的理由亦是足够。何至于此呢?”   吕议不得不请罪,他认为刘彦会是这样的反应,是觉得尊严遭到了侮辱。   “朕一再向卿等提及!”刘彦近乎于霸气侧漏地说:“汉人就应该是蓝星的主宰,我们也必然会成为蓝星唯一的主宰,做事大气一些!” 第935章 莺莺燕燕   理论上来讲,现如今的大汉想打谁都能打,但是为了减少战争时期敌军的抵抗力度,以及敌国民众的排斥反抗,还是需要寻找一个开战的理由。   那个理由越是说得过去,本国的军队士气就会越高,敌国的抵抗力度也会随之下降。这个就是为什么要说“师出有名”的原因。   刘彦知道联姻人选的污点会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用罗马人送来不洁的联姻人选作为开战借口,汉人分分钟就是会进入狂暴状态,但是要说罗马人会有什么羞愧之心是绝对没有的。   如果罗马的历史没有被改变,罗马人应该是走进了极度奢靡的状态,男女关系上面也是极度混乱。   对于现在的罗马人来讲,有身份地位和财富的男子谁没有几个情人,同时女人要是不被追求为情人则代表没有魅力。   在罗马这么一个社会现状之下,保守的男人或女人才会成为异类。   正月初九,之前准备了几天的面见甄选活动,如期进行。   当天,盛装打扮的各国女子皆是早早来到朱雀门,等待宫门的开启。   被安排在第一天进行甄选的人并不是太多,主要是区域性的霸主国。   罗马和萨珊是公认的帝国,海伦娜、海琳娜和叶娜、妮卡尔肯定会来。   另外就是两萨特拉普、伐伽陀伽和季多罗王朝的一众女人。   当然不会是几个女人自己孤身前来,每个人都会带一点人,或是侍女,或是侍卫,不过队伍的人数不会太多就是了。   “她们能来真是出乎意料。”海伦娜说的是两萨特拉普、伐伽陀伽和季多罗王朝的人,目光不断在两萨特拉普和季多罗王朝的人身上巡视着:“您说呢?”   叶娜脸上围着面纱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看紧皱的眉头却是大概能猜得出来,默默地看着海伦娜不知道该给予什么回应。   “听说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和汉帝国有不愉快。”妮卡尔没记错的话,又以两萨特拉普和汉帝国闹得最僵:“她们能够出现,不是说明汉帝国的公正吗?”   在这一点上,不管是承认还是有什么想法,她们都需要庆幸汉帝国的公正。   现在世界上的国家就那么多,区域性霸主地位的论定比较简单,再怎么富庶都不能算是强国,国家拥兵多少以及疆域多大也是虚的,得是拥有足够的对外战绩才能算是强国。   萨珊和罗马自然是不用多说了,汉帝国没有出现在世界舞台之前,他们就是公认的巨无霸。   季多罗王朝会被认为是强国,多少有得益于贵霜帝国的蒙荫,他们的国名依然是叫贵霜,只是外国人并不承认贵霜这个国名,是按照他们的国王姓氏直接称呼为季多罗。   作为贵霜的残余,季多罗王朝有段时期遭遇多国围攻,可是他们硬挺了下来。围攻的国家放弃了军事行动,等于是承认季多罗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实力。   伐伽陀伽是一个既贫穷又落后的国家,要是按照强国标准的话一点都不挨边,但他们竟然能长期主动地去入侵笈多帝国,还多次攻城掠地。   一个半青铜和半铁器时代的伐伽陀伽竟然能打出那样的战绩,不管笈多帝国是不是没拿出本事与之较量,伐伽陀伽能从笈多帝国身上一直获得战绩,那么谁又能说伐伽陀伽不是区域性强国?   两萨特拉普能被认为是区域性强国,是他们近几年面对波斯大军入侵的时候,连续打赢了两次。除此之外与伐伽陀伽的状况差不多,有差别也是伐伽陀伽是一个有宝地却不懂开发的国度,两萨特拉普则是游牧部落形式。   谁是霸主,谁又是强国,标准是由汉帝国来定,以至于两萨特拉普和季多罗王朝的人出现后,波斯人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   波斯人会觉得糟心,是两萨特拉普和季多罗王朝都有从波斯人身上捞战绩的过往,等于他们被认为是强国的基础建立在击败过波斯人的评定之上。   被汉帝国承认为强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两萨特拉普、伐伽陀伽和季多罗王朝面对罗马和萨珊不断的关注,心情就显得非常复杂。   “听说决定流程的人是汉帝国的皇后?”艾西亚是季多罗王朝的公主,她同样是面纱遮住了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等一下能见到天子吗?”   他国并没有人去回应艾西亚。   季多罗王朝现如今的地位非常尴尬,他们死抱着贵霜的荣光不放,那么不但会继承贵霜的蒙荫,以往属于贵霜的仇恨也肯定是要接着。   阿三大陆那边的大多数国家都是脱离于贵霜帝国,仅是为了表示自己为正义的一方,那么结果就不会认为季多罗王朝可亲可爱,他们没继续逮着季多罗王朝打生打死是各自之间又有纠葛,季多罗王朝能够拥有相对和平的环境就该偷笑了。   来自两萨特拉普的公主婼雅大多数时间是满脸的茫然,一众随从大多也是表情木木的。   讲实际的,两萨特拉普的这些人的确是很懵逼,不明白自己在汉帝国的评定中怎么会成为强国。   伐伽陀伽的那些人,他们显得很是安静,身份最高的雅西亚公主一直盯着宫门看,可要是注意一下她的眼眸,其实就是没有焦距的发呆状态。   五个来自不同国家的队伍,他们有着各自的打扮。   今天这种重要的场合,哪怕是平时再穷也会刻意穿上一身盛装,穿着打扮又会显示出本民族的个性。   罗马人和波斯人也就不用过多累牍。   寄多罗王朝那些人的打扮是完全继承于贵霜帝国时期的盛装。   雅西亚的一身打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款式与汉家女子的宫装无限相似,能够分出区别的地方是在颜色以及花纹上面。   来自季多罗王朝的侍卫,他们的戎装是一款叫玄铁胄的类型,要是熟知西汉历史的人在场,一看绝对是会误认为他们是来自西汉的士兵。   会出现误会,是季多罗王朝的甲胄无限与西汉时期的款式相似,一样的扎甲,一样的布局,区别只是他们的手臂上有像是皮皮虾的皮革套,里面穿的战袍颜色为褐色。   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则是相近,不止是公主的穿着打扮有着浓烈的阿三特点,侍女以及侍卫的打扮也是有着罗姆人的特性,身上能看到最多的衣料都是皮革类型,显示出浓浓的野性气息。就是不知道他们一套皮革衣装里面还有什么。   宫门大门的两侧小门被打开,两队禁卫军各自从左右两边列队而出。   等待禁卫军在两侧成站岗姿态后,身着绯色官服的王猛最后才从左门出来。   “诸位公主。”王猛行礼道:“请随本官来。”   海伦娜瞬间和叶娜对视了一眼,她们又同一时间看向了紧闭的宫门正门。   一般情况下,宫门的正门根本不会打开,得是足够身份的人要进出才会开启,不然都是开启左右两边的小门。   天子选秀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与他国联姻其实也能算是一件政治上的大事,不过今天只是进行面见甄选程序,并不是迎接异国公主正式入住宫城,属于可开又不用开的范围之内。   罗马人在等着波斯人当出头鸟。   波斯人也在等着罗马人做出头鸟。   罗马人和波斯人都是站在原地,其他国家的人就算是想向前也被挡着,场面一度显得很尴尬。   王猛恰好看到海伦娜和叶娜的对视,大体上也能猜出她们的想法,没有出声催促,含笑站在原地。   最终是叶娜率先迈开步伐。   波斯萨珊与罗马相比是离汉帝国比较近,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的前提下,波斯人比罗马人的妥协底线更低一些。   侧面的宽度只有两米,两个人并肩能走但是会拥挤一些。   到了门前的时候,波斯人和罗马人瞬间达成了默契,叶娜和海伦娜并肩,后面的顺序是海琳娜和妮卡尔并肩,再后面就是其余的罗马人和波斯人并肩而行。   其余国家的人,他们之间可没有罗马人和波斯人的默契。   寄多罗王朝虽然已经是一个破落户,但他们既然敢继承贵霜这个名字,就代表还有着自己的骄傲,是绝对不肯承认比两萨特拉普或伐伽陀伽差。   艾西亚蛮横地挤掉了雅西亚的位置率先跟在罗马人和波斯人的队伍后面走进去,无限相似西汉打扮的季多罗王朝所属紧随而上。   雅西亚被挤掉位置的时候只是皱眉没有发作,打扮狂野的伐伽陀伽侍卫想发作被她的眼神制止。   “你的选择是对的。”婼雅带着含蓄的笑容,说道:“她的表现太蛮横了。”   “一个破落户公主。”雅西亚阻止手下不代表不介意,更不是怕了季多罗王朝。她微笑对婼雅说:“我们一块进去?”   罗马人和波斯人是千年死敌,他们现在能走到一起。   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虽然一直有边境摩擦,可是并没有太大的仇恨。   既然罗马人和波斯人都能越走越近,本身就没有太大矛盾的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又为什么不能联合?   几乎是在那么一个瞬间,雅西亚和婼雅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两个国家近一步的友谊会从两人身上开始,背后的母国也会乐意成为同盟。   王猛一直是在前面引领,他边走还会一边不回头地对后面的人讲规矩,大体上就是等一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汉家尊崇礼仪……”王猛声音平淡:“想必各位公主是不会自误的。”   其实该教的鸿胪馆的官员都已经教了,要不要遵守就是看这些国家。若是他们觉得自己牛逼,也能按照自己的个性来,就是要能承担起后果。   “还没有恭喜天使呢。”海伦娜说的是王猛晋爵为亭侯的事,特地称呼王猛天使是为了表示亲近:“那些薄礼天使还满意吗?”   王猛给予的回应是笑声。   异国他乡来的那些歪果仁很是会做人,刘彦晋升为侯爵的人成了一个名单,歪果仁是一个不落地送上厚礼。   侯爷们也没有拒绝收礼,不止是歪果仁的礼物照单全收,一些友人和属下的礼物也都收下,只是他们会返赠等价的礼物回去,一来二去谁也没占谁的便宜,仅是人情往来罢了。   当然了,收礼之后不以等同价值回礼也是可以的,不过一般要脸的人才不会那么干。   一路走下去,第一次进入宫城的这些歪果仁,上到公主下到侍卫、侍女,他们被亲眼所见的楼宇章阁从一开的惊讶到后面的麻木,只剩下赞叹不愧是汉帝国的宫城。   “生活在这里,与神国没有任何区别。”海伦娜满满都是憧憬:“任何一个建筑都是那么的雄伟,景物虽然被白雪覆盖也能看出规模。”   海琳娜从一开始就显得非常拘束,对着姐姐只回应一个“嗯”字。   到了后宫的楼桥,卓香是领着一队宫女早早等候在这里。   楼桥就是区别于后宫与其它区域的界线,想去后宫不一定需要过楼桥,可其它位置的门非有特殊情况是不开的。   “侍卫与侍女留在此处。”卓香说话的时候是向王猛先行礼,敬的不是王猛的官职,是王猛的爵位。她看向了几位公主:“接下来由本官伺候你们。”   几位公主并不是全听得懂汉语,像是雅西亚、艾西亚和婼雅就听不懂,她们有特地带了翻译。   卓香却是不会管那么多,说只让公主进入后宫就不会再多带一个,并且今天这些公主只要带耳朵和眼睛就够了,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一次是海伦娜最先迈开步伐,她对刚才叶娜的争先可是一直耿耿于怀。   踏过楼桥之后就算是进入了后宫的区域。这里不像其余区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景色方面也更倾向于柔和,就是弯弯绕绕的地方更多,要是没有熟悉道路的人引领,迷路并不会是什么笑话。   海伦娜对卓香的身份非常好奇,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汉帝国原来有女人当官,看样子官职好像还不低? 第936章 淘汰出局   现在不是远古的母系社会,绝大部分的国家中女性地位都很低,一些相对开明的国家虽然没有歧视女性,可是世界上允许女性当官的国家真的没几个。   罗马的女性社会地位属于不好不坏,大的社会环境没有太过于歧视女性,但是很多工作是限制女性参与,例如女性不可为官这一点。   海伦娜不了解罗马的社会底层,她所知道的是全罗马没有任何一名女性成为官员,女性从来都是依附于男性,要是所依附的男性愿意听从才能产生话语权。   萨珊那边的女性比罗马要惨一些,尤其是近几十年来波斯人一再进行改革,不是什么政体变动或者变法,是针对女性的社会地位一再打压,本来就没有什么社会地位的波斯女性已经在向宠物或是家畜的深渊跌去。   有些国家至少还有女首领、女王什么的,作为世界上自喻文明的两大帝国,罗马和萨珊在对待女性上面比一些部落都不如,那么也就不用惊讶包括海伦娜在内那些公主,她们看到汉帝国有女高官觉得惊奇了。   “能请问……”妮卡尔很年轻,今年才十五岁,不过按照汉家或波斯的社会习俗,十五岁就属于能嫁人的年龄。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多大的官职吗?”   妮卡尔问出了众人想问的问题,却是迎来叶娜的警告。   卓香回头看了一眼妮卡尔,没有如众公主所想的那样恼火或是什么,笑着答道:“本官有两个官职,一为大长秋,其为貂蝉。”   大长秋是皇后所用的官属的负责人,因此又兼任了貂蝉这一官职。   貂蝉却不是四大美女的那位貂蝉,实际上是负责管理宫中帽子服饰的一个官职。所以东汉末年的那一位美女名字不是叫“貂蝉”,她的本名叫任红昌。   “大长秋?”海伦娜听得懂汉语,也专门了解过汉帝国的官职,瞬间就对卓香刮目相看。她压低声音对海琳娜说:“她是皇后的代言人,我们有必要讨好她。”   至于貂蝉是什么,海伦娜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叶娜和妮卡尔瞬间也做好了决定,哪怕不能讨好卓香,也绝对不能与之恶了关系。   另外几个听不懂的汉语的公主,她们除了茫然就是困惑,一再决定学好汉语。   大长秋是西汉时期的官职,一般是由宦官来担任。   不过,刘彦已经决定不再选取宦官,由卓香担任大长秋完全没什么毛病。   从进入宫城开始,到来到后宫范围,她们光是走路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报时的钟响过后,大约是又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来到椒房殿。   椒房殿同样是延续西汉的宫殿名字,功能也没有什么改变,就是给皇后居住的地方。   “我们单单是赶路就用了那么久,可以想象汉帝国的宫城有多么大!”叶娜对比了一下下,哪怕没有走遍宫城,得出的结论是汉帝国的宫城绝对有萨珊宫城的五个以上面积大小:“我们若是被选中,会居住在这里。”   妮卡尔一路走过来看到了太多宏伟的建筑,也阅览到了那些林苑和其余景观,憧憬地说:“这里的环境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壮丽。”   每一个女孩儿到了嫁人的年纪都会想象自己婚后的生活。   对于现如今的女性来说,嫁什么样的人从来都不由她们选择,会在想象中构建出一个钟意的男性,再去联想那名男性会是居住在什么样的环境,同时家庭里又有什么人。   刘彦达到了这些公主对于男性的所有想象,甚至还远超她们的憧憬程度。   她们之前已经往更可能好的方向来想象居住的场所,自己亲自走了一趟却是了解到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的匮乏。   进入到椒房殿,大殿是很传统地采用多重木质结构,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砖石和泥土,她们在卓香的引领下是走入了侧殿的通道。   仅是拐了一个弯罢了,她们却是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给惊讶到停在原地。   走廊不知道是通向哪里,入眼却是一片的绚丽色彩,地面铺着满是吉祥图案的毛毯,左右两侧和顶上却是玻璃材料的画壁。   有一个专门的词用来形容,那便是雕梁画栋。但是用玻璃构成的走廊在光线的照耀下,却使人看了有一种身置神国的视觉冲击。   走廊之内有多道的垂帘,看模样好像是用红绳串起了一颗颗绿色的小宝石做成?   其实叫宝石也没有错误,不过那一小颗又一小颗其实是翡翠。   本来就绚丽的走廊,再有那些宝石辉映的光彩,更使人感受到什么叫极尽的奢靡。   汉帝国征服了中南半岛,发现了太多的翡翠矿,为了不对市场造成冲击,是控制了翡翠向市场的投放。   一样东西要是多了就不值钱,以旧观念来看那用翡翠做成的垂帘会觉得奢侈,但对于汉帝国所拥有的翡翠数量而言,它们的价值并没有高到离谱的程度。   再来说玻璃,要是按照刘彦的要求做全透明的玻璃,走廊内那些颜色绚丽的玻璃其实是没有处理好金属气泡的失败品。   关键是这些异国公主并不知道,她们被眼前的景物完全震慑到了。   “真是……真是!”海琳娜满脸的呆滞:“太美了!”   曾经有科学研究表示女性对色彩的敏感度远超男性,同时女性对宝石的喜爱也是一种本能,她们并不知道玻璃这一种产物,只当是巨大的宝石堆砌或是切割成为左右两侧和顶上的画壁,看得是眼眸异彩连连。   “太富有了!”海伦娜能肯定一点,仅仅是这一条走廊的宝物就能让无数的罗马人为之疯狂:“它的价值肯定超过一百座高级庄园!”   在罗马建造一个高级庄园,不算安置什么奢侈品的话,仅是以建筑物和花园、水池等设施,大概要花费五千金币左右。   一百座高级庄园就是五十万枚金币!   卓香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鄙视。她是知道这一条走廊一应物品怎么来的人之一,说白了真没花费多少。   当然了,那是知情者才会觉得没什么好稀奇。   像是众位公主并不知道走廊一应物品的来源,她们会认为是宝物,那么绝大多数人也会觉得是宝物,既然是那么觉得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将被高估,值钱的玩意从来都是由人来定价的。   汉帝国的土地上现在有相当数量的歪果仁,他们来汉帝国最想采购的商品是丝绸。   后面歪果仁发现了茶叶的价值,茶叶也成为抢手商品。   瓷器是被发现的第三样有价值的商品,只是交易量上面比不了丝绸和茶叶。   要说还有什么商品也被歪果仁追捧的话,少量投放到市场的玻璃制品也是其一,小面积的镜子,五光十色的玻璃片,还有各种形状的玻璃制品。   现如今玻璃制品的价值远超丝绸、茶叶、瓷器,个别的玻璃制品甚至被卖到了数万枚金币的高价,算是汉帝国的拳头产品之一。   本着物以稀为贵的原则,玻璃制品投放到市场的数量十分稀少,不止是歪果仁追捧,汉人其实也是追逐。   对于坑歪果仁刘彦不会有什么良心不安,他对于有足够财富购买玻璃制品的汉人也不会有什么歉意。   将玻璃制品定那么高的价格,本身就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那么也就坑不到普通人。   不知道是穿过多少的走廊以及通道,第一次过来的众公主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她们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的东西,再一次确定汉帝国的富足……至少是确认皇室有着惊人的财富。   “列位公主请在此等候。”卓香一路上没少给她们介绍宫里的建筑,也说了一些礼仪规范:“稍后会有通名,喊到名字请立即进入。之后才怎么样,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   听得懂汉语的公主立即向卓香行礼并表示明白。   剩下三个听不懂汉语的公主,她们是看到罗马两位公主和萨珊两位公主行礼才懵懵懂懂跟着行礼。   “那位汉帝国女官的意思……”叶娜用波斯语重复了刚才卓香讲的话,没有进行任何的误导,翻译完之后停顿了一下下,才笑着继续说:“你们需要请一名汉语老师了。”   话是那样讲,但是就算她们能私下聘请到精通本国语言和汉语的老师,能不能进入宫城还是未知数。更不用说,她们深知在本国是真找不到懂汉语的人。   “如果……”艾西亚表现出了谦卑的一面,请求叶娜:“您能教我们汉语,我们会极度的感激。”   海伦娜却是抢在叶娜之前开口说:“我会很多种语言,包括波斯语和汉语。也许我能帮助你们。”   叶娜一直都是在微笑,哪怕是海伦娜做出了实际截胡的行为都还是在微笑。   她们都是外乡人,来到了陌生的土地,可能会在这里生活到老去。   去到陌生的土地之后,人只会分当地人和外地人,外地人抱团是很能理解的行为。   她们的身份要特殊一些,至少是还没搞懂局面之前,没人知道包括皇后在内的“旧人”是什么态度,先采取抱团取暖是很理智的选择。   第一个被通名的人是叶娜,她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很意外,看了一眼海伦娜赶紧进去。   海伦娜是完全愣住了。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第一个进去的人会是自己,真没想过汉帝国的皇后会选择波斯公主。   “罗马……一直比波斯强大……”海伦娜脸色非常不好看:“汉帝国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海琳娜偷偷拉了一下海伦娜的衣服,低声喊了声:“姐姐。”   海伦娜当然不会在这里发作,只是内心非常的不忿。   也没有过多久,大概是五分钟左右?叶娜是带着满脸的茫然走了出来。   其她的公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里面传出了另一位公主的名字,被喊到的是海琳娜。   妮卡尔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进去之后是什么样?”   “啊……?”叶娜依然是满脸的茫然,似乎还没有从某件事情中回过神来:“我没见到皇后……”   海琳娜没有多久也是走出来,她出来的时候是干脆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压根就无法回答海伦娜的提问。   “究竟是什么情况?”海伦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进去的人遭遇了什么,怎么出来之后一个个魂不守舍:“很可怕吗?”   第三个被点名的人是妮卡尔,她同样待了不足五分钟就出来,一样是对在里面的遭遇难以描述。   面对进去又是那副模样出来的人,还没有进去的人心情难免变得忐忑。   海伦娜终于被点到了名,进殿时的视线是被一道景观给挡住视线,拐了个弯角才看清殿内是什么模样。   与之其它地方的华丽相比,殿内没有太复杂的颜色,甚至是显得空荡荡,仅有深红色的地板以及雕梁,绝大多数的地方光线上面也是相对昏暗,承托出了唯一有强烈光线位置的耀眼。   海伦娜最意外的是殿内竟然看不到任何人,她向前走了几步,恰好是到了有照耀阳光下来的位置被喊停,就站在原地。   【皇后是在陛上的珠帘后面?】海伦娜站在强烈的光线下,能感觉到有相当多的目光看着自己,由于光线实在是太强,甚至出现一种自己被看透了的怪异感:【为什么没人,我需要一直这样站着,站到多久?】   陛是台阶,专门用来特指帝王宫殿的台阶,皇帝被称呼为陛下就是这个来意。   除了让站在原地的说话声,接下来就再也没人说话,殿内是一片的寂静。   站在唯一的阳光照耀处,再身处寂静的空间,同时能感受到了自己被注视着,那种心情很是难以描述,反正不会觉得好过就是了。   胡思乱想中的海伦娜再次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不免愣了一下,愣神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离开了。她现在总算是明白刚才先进来的人为什么会精神恍惚。   “把她的名单划掉罢。”   崔婉的确是坐在珠帘后面,将所有进来的异国公主瞧了个仔细,是样貌、身材和让站着之后的举止。   卓香默默地在名册上对着海伦娜的名字画了一个“X”。   另外一个被画了“X”的还有妮卡尔。 第937章 最终确认   进殿之后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自己站在光线异常充足的位置,昏暗的地方却有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自己,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都会觉得不自在。   人要是被审视不免会产生紧张感,不管是多么的冷静都会有一些潜意识的行为。   缺乏安全感的人会全身紧绷,一旦紧绷也就会站姿僵硬,脸上的肌肉也会出现扭曲。   要是随时都有“总有刁民想害朕”思想的人,紧绷是必然的事情,身躯还会下意识摆出防御性质的动作。   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思维的运作会比平常高速,只是大多数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导致危险降临时明明想要躲避开,可是身体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   同理,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思维的运作也会增高,没有人与之对话互动,脑子里就会不断进行思考。   今天的甄选就是利用了一些人在特定场合的效应,比如让人站在绝对明显的位置,让人知道暗地里有对她日后命运很重要的大人物在观察。   被观察者哪怕是有再强的自制能力,依然是会下意识地有一些脸部表情的变化,自制力要是弱一些肢体语言就会越丰富。   诸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走的是哲学科学的路线,对于人心的研究远比其它科学要精深得多,崔婉有一个很专业的团队,观察被甄选者之后,会根据被观察者的一些脸部语言以及肢体语言给出评测。   刚才观察团对海伦娜的评语,她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多方面显示有着很强的控制欲。   缺乏安全感再加上有着很强的控制欲,往政治的方面设想的话,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安生的人,没事也会搞事,有事则是搅动风云。   本来海伦娜的风评就不好,再加上被标签了“不安份”的定义,理所当然是会被划进淘汰名单。   对于妮卡尔为什么淘汰的理由非常简单,观察团的评语是跳脱以及缺乏对强权的畏惧,另外一个理由是崔婉被刘彦明确告知不要幼女……   全部的甄选结束,刘彦在时候得到奏报的时候,仅仅是随意扫视了那么一眼就将奏本丢到一旁。   选秀关乎到与各国的联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任何的错误,但对刘彦来讲只要保证各国都有合适的人选进入自己的后宫,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当前对刘彦来讲最重要的是拟定三省六部的官员名单,推动制度的改革,确保改制不会出现什么乱子,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对国家的管理。   名单在早些时候就已经拟定,刘彦只需要过目主要部门的一把手,再安插监控的人员,其余职位并不需要亲自负责。   原本为丞相的纪昌会就任中书令,依然作为国家重要决策者之一。   中书省其实就是一个政务中枢,同时也是掌管机要和发布政令的机构。   桑虞则是会就任尚书令,依然是汉帝国的巨头之一。   尚书省是一个执行机构,其下还有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这六个部门。   在刘彦拟定的名单中,伏寿就任吏部尚书,谢安就任户部尚书,吕议就任礼部尚书,桓温就任兵部尚书,庾翼就任刑部尚书,田朔就任工部尚书。   六部各自有什么职责就不累牍,伏寿会成为吏部这么一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是他有卫尉的履历,资格上是完全没有问题,但他将会是唯一一个不是侯爵却又掌握大权的人。   刘彦那么干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其实也是在发布一个信号。他是“御天下者”,有“作威作福”的特权。   再来就是门下省。这是一个审议部门,同时只对刘彦负责。   蔡优、谢艾、王猛三人皆任侍中一职,严格来讲只有职权上的区别,没有地位高低之分。   中书令和尚书令在定品上是正二品官职,侍中则被定为正三品,同时各部尚书也是三品。   余下的左仆射和右仆射为正四品,各部侍郎以及各郡郡守(优等郡)为从四品,左丞、右丞和中等郡郡守为正五品,各司主官以及下等郡郡守为从五品。   含正六品以及从六品以下官职,一般是各个部门的佐撩,要么就是县的这一级别,像是上等县的县令就是从六品,下等县的县长则为正八品。   由从八品开始,一般就是县尉和县丞之类的官职。   像是秩,啬夫和游徼,此类人等则不被定品,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吏。   刘彦以及众位重臣搞出来的制度无限与隋初相似,只是少了一个御史台和各寺卿,却有除了三省六部之外的一个将军府。   在隋初时期,皇帝之下是有内史省、门下省、尚书省、御史台以及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另外一个就是所谓的十二卫将军府。   那些什么寺,其实就是原来三公九卿中的九卿部门。   隋朝的十二卫大将军,则是杨坚代周时倚重门阀的产物,后面是坑了杨广。   现如今汉帝国的改制,那些寺其实也在,只是被划分给了六部,等于是少了一个过渡环节,使三省六部的制度直接一步到位到了李唐时期。   新制度对于所有人来讲是有得有失,不过相比起没有改制之前的三公九卿制来说,尤其是到了新一轮换届时期,大多数人其实是很能接受这个结果,要不然少不了有些人是会在换届时直接没有官职。   汉帝国的将军府留下了三公九卿时期的很多特色,例如四征、四镇、四平、四抚这些将军官职没有被取消,同时保留了一应的军职,唯一出现差别的无非就是有了定品和增加一个称号将军罢了。   所谓的称号将军,说白了就是杂号将军,空有将军的名号,却是根本没有直属部队,可以理解为荣誉称号什么的。   在这一次改制的分蛋糕中,大体上可以说是一次皆大欢喜的过程,稍微有点杂音是原属东晋小朝廷的一些重臣或新秀,他们总算又能穿上官衣。   要是按照刘彦的真实感情,他对原属东晋小朝廷官员包括在野的大多数人是一点好感都欠奉,一些能干事又想用的人是早就收编,剩下的那些没干掉已经算是仁慈,谁让这些家伙从国家层面和民族大义上来讲就是渣渣!   但是很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是刘彦一直在推动识字,可是当前的文盲率依然是百分之九十九点无数个九,总是需要有人来填坑,要不连国家最基础的运作都无法运行。   刘彦曾经一度想对长江以南展开最为血腥的清洗,但是理智战胜的疯狂。他知道那么做是一次文明的清洗,因为不管再怎么不承认,那些渣渣真的是掌握了诸夏文明的精粹,只是没有运用在正确的层面。   要真的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进行清洗,知识文明程度上的倒退将会异常惊人,说不定还会造成文明断层什么的。   刘彦也没有完全放弃清洗,只是针对的对象变成了穷凶恶极的那一部分,以及跟自己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的那一群人。   大将军定为一品早已经确认,人选自然是徐正。   保留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的称号,还加上了冠军将军,同为二品。   依然没有任命除了“征”字级别之外的将军,同时征西将军和征南将军为空缺状态。这一级别的将军被定为从二品。   各部中郎将以及行军长史定为正三品,偏将四品,俾将五品,校尉以及各郡都尉为从五品,军侯六品。从军侯以下之后不再对军职定品,一些佐撩之类充任军中六品以下官职。   刘彦不针对军方做出太大的改革,是军队本来就越纯粹和简单越好,花里花俏的官职看着令人眼花缭乱还没半点实际作用,更多的时候是在扯后腿。   其实有那么一件事情刘彦对谁都没有说,他下一次对军队进行改制,基本上是会直接搬出现代的军衔那一套。   冷兵器的军队,延续冷兵器的旧有官职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并不是为了仿古什么的。   事实一再证明现代人不一定比古人聪明!   讲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冷兵器军队会有那样的编制,是一再用血换来的经验,绝对不是拍拍脑袋就算成了。   同理,到了现代又有自己的编制以及官职(军衔),那也是随着社会的不同从经验一再总结出来,并不是一下子制度就改变了。   将人员名单进行最后的确认之后,放下笔的刘彦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长期面对文牍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要阅读大量的文字,不但阅读却要是真正了解并进行处理,对于心力的耗费是一件远比体力劳动更折磨人的事情。   “王猛。”刘彦呼唤了一声,正在下方对着长案文牍挥笔的王猛停下动作:“将这些公文分别送往丞相府以及太尉署。”   王猛现在没有正式的官职,不过他已经被选为侍中,又再一次干起了相当于秘书的工作。   刘彦可不会找罪受去屈膝跪坐办公,是给自己整了一张桌子以及坐起来舒服的椅子。   桌子上的公文并不杂乱,旁边有崔宗一直在忙着进行归类。   “陛下。”崔宗拿起了皇后送来的奏本,问道:“也发出去吗?”   刘彦冷漠地看了一眼崔宗,疲惫之下真不想开口讲话,却还是开口说:“去告诉皇后,朕知道了。”   崔宗做出了诚惶诚恐的举动,将皇后送来的奏本放在了属于需要归类封藏的位置,然后面对刘彦倒退了几米才转身离开。   虽然是为了刘彦选秀,除非是他对女色有兴趣,要不然从礼法上来讲只做接收人就是了,别说去插手甄选,公布消息的事也是皇后的责任。   未央宫这边离建章宫有些距离,光是花在路途上的时间就会多达半个小时。   王猛离去,待在偏殿候命的谢艾接替了工作。   谢艾来到王猛刚才办公的位置,坐下之后少了一眼长案上的文牍。   那是一些行政条文之类的东西,并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按照刘彦给出的文本进行抄录,最后再送去该接收的部门就算完成整个流程。   今天将注定会是消息满天飞的日子,皇帝确定了三省六部各主官的名单,代表着改制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流程,要是丞相府和太尉署没有异议,剩下的也就是最终确认启动改制的步骤。   除了皇帝那边的动作,皇后也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卓香是带着皇宫给出的名单去了鸿胪馆,恰好典客吕议就在坐班,名单是由她亲手交到吕议手里。   改制还没有完成最终步骤之前,各个部门自然是要继续履行自己的责任,鸿胪馆依然担负着这一次选秀该有的事宜,其中就包括会知各国哪一位入选了。   “这份名单是最终结果了?”吕议必须要问一遍,也查验上面该有的印章:“辛苦大长秋了。”   卓香能看出吕议显得非常疲惫,却没过多的心思去猜吕议为什么是这副模样,公式化地笑了笑行礼告辞。   应该说近期绝大多数的大佬都如同吕议这副模样,将要改制之前各部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归纳和规划,肯定也要保证随时能够在新制度启动之后履行职权。   多数人庆幸的是虽然改制了,可是他们要负责的公务与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差别不过是换了个官名以及有了定品。   少部分换了职权的人才叫真的快累瘫了,他们要对即将履行的新职权做最尽可能的理解以及掌握。从无到有历来就是一个艰辛的过程,尤其是事关权柄以及责任、义务的牵绊之下,任何的马虎都会引起不可预料之后果。   吕议将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唤来一众人等。   他们需要将被入选的人,每一名都专门写上一份附合的文稿,少不了是要用到相当数量的华丽词藻,像是王羲之、孙绰……等一些对文字玩得很溜的人就被特别叫来。   文稿写好之后,鸿胪馆还要专门送去给皇后过目,后面还需要走一遍丞相府到皇帝那边的程序,最终才会发出去。   “也算是史无前例了啊……”吕议脸上带着笑:“有品、无品之秀人,三千余之众。”   当然了,刘彦可不会将那些美女全部睡个遍,有相当数量其实是用来赏赐群臣的…… 第938章 民族融合   列国送过来长安的美女多达两万余位,皇后崔婉不可能将每一个美女都喊来亲自看上一眼,相当多名额是由卓香带人进行甄选。   但凡是被选中的公主级别,她们就会成为刘彦后宫的女人之一,一般情况下进宫之后,会由皇后给予定品,但品阶肯定不会高,应该是从第十级到第十七级为准。   当前汉帝国的后宫制度是改良于西汉的后宫等级,由高向低是:1皇后、2(四)妃、3昭仪、4夫人、5美人、6良人、7八子、8七子、9长使、10少使、11婕妤、12娙娥、13容华、14充依、15五官、16顺常,随后的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这五个位号并立为最后一级(17)。   得是重要一些的国家才会被评定为第十级,越是弱小国家来的公主品阶就会越低。   后宫也是看品阶,品阶越高待遇肯定就越好,品阶越低待遇就会越差,那是直接体现在居住场所以及名下佣人方面,甚至吃喝用度也有严格的区分。   被皇后选为皇帝侍寝人的美女并不算少,每一个送来公主的国家,如果这个国家只送来一名公主是必定入选,多过于一位公主则淘汰掉其余候选人,入选的公主有十二位。   除了公主之外,那些国家的一些贵族美女也被选中,数量为三十六位。   经过一轮选秀,含公主和贵族美女在内,拢共有四十八位成了皇帝侍寝人。   其余那些,也就是剩下的将近各国各族的三千美女,刘彦会与崔婉进行商定,文武百官基本上都能被赏赐至少一名美女,一些高爵位者也会根据爵位的顺序被挑中得到美女的赏赐。   选中名单当然不是以张贴皇榜的方式进行公告,是由鸿胪馆的官员亲自到驿馆进行颁旨。   鸿胪馆颁布的旨意是来自皇后,官方的名称是叫懿旨。   “海琳娜·君士坦丁,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少使!”   驿馆之内,来自罗马的高位者排列成队,听完了的海琳娜上前接过懿旨并向宣旨的官员进行道谢。   列队的罗马人没有马上散开,是等待汉帝国的官员宣告下一道懿旨,只是根本就没有下一道懿旨了。   “少使。”周辩没摆什么谱,保持着应有的尊重,却不是尊重海琳娜其人,是尊重“少使”这个身份:“请尽快准备妥当,明日此时本官会来迎少使入宫。”   海琳娜看样子有些反应迟钝,颔首之后却问:“没有圣旨了吗?”   周辩解释不是来自皇帝的圣旨,是来自皇后的懿旨,最后答道:“没有了。”   在场的罗马人瞬间就看向了一直含笑等候的海伦娜,看到的是脸上表情变得僵硬的海伦娜。   “怎么会……”海琳娜完全不明白:“会是我,难道不是……”   “少使请慎言。”周辩已经察觉到罗马人的不对劲,鉴于海琳娜已经接旨,是汉帝国的少使,才讲以下的话:“何人入选没有错误,少使请勿自误。”   “……”海琳娜慌张地道谢:“十分感谢您的提醒。”   哪怕是皇帝,不想破坏规则的前提下,皇帝都不能干涉皇后,哪里又轮到被甄选者有什么意见。   周辩接下来进行一些交代,例如需要进行什么样的准备,提醒海琳娜可以带不超过三个(女)人一块入住宫中。   那是“少使”的待遇,可以安排自己的女官和侍女,主要也是很人性化地考虑到不至于入宫之后没个能说话的人。   这一次对于各国公主尤其是这样,她们之中的大多数并不懂汉语,可见入宫之后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窘境,可不要因为语言不通迷路饿死,或是没个能说话的人得了孤寂症什么的。   一听到海琳娜可以携带三(女)人入住宫中,海伦娜立刻想到了罗马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女人,只是这些女人一般是作为情妇的存在。   周辩丢下气氛很怪异的罗马人走了,他还需要去很多个地方颁布懿旨。   “妹妹。”海伦娜声音听上去很冷清,说道:“你没有将事先准备好的谢礼送出去。”   世界上都有一些规则,比如至高统治者派人前来通知什么,尤其是好消息的前提下,被通知者总不能让来人两手空空地回去。   这一点在诸夏这边是潜规则,在罗马那边则是公开化的规则。   海琳娜满是歉意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海伦娜……”尤利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好像不受什么影响的海伦娜,支支吾吾了一小会,用轻松的语气说:“我们知道汉人的审美观跟我们不同……”   以罗马人的审美标准而言,风情万种的海伦娜绝对是要比青涩的海琳娜更会获得钟意,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尤利安的话没有讲完,他意识到现在怎么劝都没有用,说那些话则好像是在嫌弃海琳娜,那样非常不好,尤其是海琳娜已经成了罗马与汉帝国友谊见证的重要媒介。   海伦娜现在满脑子都是发懵的状态,很短的时间里思考了很多,推测自己没有被选中的理由。   各国在之前被汉人过来调查根本瞒不住,罗马人会说一些波斯人或者其余什么人的坏话,赞美本国人选;波斯人、罗姆人、塞种人……不管是谁,反正也不会去极力赞美其他国家的候选人。   【肯定不止是因为他们的诋毁……】海伦娜脸上带着虚假的微笑,内心是万分复杂:【一定是被查出一些真凭实据了!】   灰溜溜地回去罗马?海伦娜宁愿腐烂在汉帝国也不愿意这样子回到罗马!她开动脑筋不断思考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另外几个驿馆,先后接到懿旨的各国,有欢笑也有郁闷。   “我为什么落选了?”妮卡尔满脸的不服气:“凭什么!”   克谢亚斯看着妮卡尔有些莞尔,生起气的妮卡尔看上去很可爱。   “也许……”叶娜猜测道:“是因为你在接受皇后审视时太好动了?”   妮卡尔当即哑了。她当时只是有一小许的不安,更多的是好奇,脸部表情非常丰富,肢体的小动作也有些多。   “一定是因为我太年轻了!”妮卡尔闷闷地偷眼看了一下自己略略平坦的小胸脯:“一定是这样!”   话说,叶娜和妮卡尔都没有猜错,的确是有那样的因素。   正式确定名单的当天,各国少不了是会互相打探消息。   他们探查之下得知一个国家只被选中一名公主,落选者的什么心态都有了。   “我不要回去!”妮卡尔只是单纯的不服气,尤其是她觉得自己的落选是因为自己的乳量:“我还会长大,还有机会!”   叶娜笑着点了点头:“可以带三个人,你肯定会是其中的一个。”   其余波斯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沙普尔二世即将将女儿和孙女送来,真就没想过她们再回去,就算是最终妮卡尔无法跟随叶娜入宫,妮卡尔也会长期居住在长安,可能是等待机会成为汉天子的侍寝人,也可能是寻个对萨珊有帮助的汉人嫁了。   懿旨被颁布后的第二天,鸿胪馆的官员再次大肆出动,主要是带着被选为皇帝侍寝人的列国公主入宫,另外那些贵族美女则是属于顺带。   当天,长安城由驿馆区通往宫城的朱雀大道再次被挤了个人山人海。   百姓从来都是一群喜欢看热闹的人,不会错过观看入选者进宫的场面。他们对这一盛景很是感到骄傲,时隔数百年之后总算又出现了万国送来美女讨好的盛况,坚定认为这是汉人再次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的证明。   “好多啊!”   “听说那些异邦女子后面会被赏赐?”   “什么异邦女子?她们今后便是汉家媳妇了。”   “是是是。”   主动或是被掳成为汉家媳妇(妻或妾)的异族女子,到了元朔十二年的时候数量已经突破两百八十万。   总数是那么多,却不是一个汉家男子上限只有一个,一个只是基数。   可能是一名汉家男子有一个异族女子作为妻子,另外拥有多名同样是异族女子的妾。   官方有明确记载的数据,全国范围内取了异族女子为妻的拢共有八十七万户,接纳异族女子为妾的记载是拢共有一百三十七万户。   哪怕是历经战乱,一户只有一人或是两人的数量非常多,但已经有十三年的过渡期,每户人家的成员其实都是在增涨状态。   以一户人家折中数量为四个人(不算仆人、奴隶)来计算,一百三十七万户就牵扯到了五百四十八万的人口,要是在算上一些亲戚好友之类的关系牵绊,影响到的人则就更多。   要是没有异族女子,该有多少汉家儿郎光棍一辈子?   接受异族女子成为社会一员在现如今的汉国是一件必须正确的事情,不但官府提倡不歧视,民间其实也是很自觉。   再则是,他们是主动地接纳这种融合,可不是被动地接受融合,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值得骄傲而不是屈辱的事情。   刘彦自第一次干了掳掠异族女人回来大放送的那一刻起,汉人就注定进入到多民族融合时代。   这一种融合的先期是建立在汉人武力强迫之下,第一批被融合的对象来自半岛三国。   半岛那边的人种从肤色和生活习惯来讲与汉人的区别并不大,唯一可以称之为障碍的地方是语言不通。由于人种的各个方面没有太大的区别,第一批民族融合是被汉人轻易的接受了。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要不难道要等个一二十年,等待新一代汉家女子长大再成家?   有了第一批融合成功的案例,接下来的第二批是来自倭列岛的女子。   对于汉人来讲,除了倭女长得太矮小了一些,要不然从任何一方面来看倭女都要比半岛女更懂得伺候人一些,并且也是更加的勤快。   第二批民族融合再次取得最大的成功,不但解决了广大单身汉的生理问题连香火问题也得到解决,官方和民间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地方,为以后的多次融合奠定下了良好的基础。   到了第三次融合的时候,一开始真不是那么的顺利。主要原因是第三批将被融合的异族女子……怎么说呢?皮肤黝黑不是关键,是五官让汉人觉得有些……不是丑,是觉得怪。   第三批的融合充满了各种的坎坷,被接受的时间周期也长了一些,还是等中南半岛女子勤快的名声传出去,汉家儿郎才认为接纳中南半岛的异族女子并不是坏事。   中南半岛那边的民族融合已经有一段时间,民间现在就出现一种现象,那就是一些新生儿的皮肤从出生就属于相对黝黑,社会问题也逐渐地出现,比如黄皮肤系的汉人小孩不太乐意和皮肤黝黑的汉人小孩一块玩……   官方已经在重视下一代的教育,不能让互相歧视从孩子们的童年就开始,一直都在舆论上面进行引导和疏导,主要针对的对象是大人,再来就是让社会氛围去消除这种歧视。   汉人可不止在接纳皮肤黝黑的异族女子,进军草原和西域之后也接纳了庞大数量的白皮肤系异族女子,日后的混血儿可不止会出现皮肤黝黑,偏向白皮肤系的汉家新生代也不会缺,可不能让肤色的不同造成社会矛盾。   汉帝国征服的脚步不会停止下来,整个帝国没可能只会有一个皮肤,那么以文化来定义族群就会是一个很好的方式,老祖宗从来也是这样,要不就没有现在的诸夏。   “我们的这一代会是最精彩的一代人。”刘彦按照规矩是会先检阅一下被带进宫的各美女,他站在陛台之上眺望下方,那是排着整齐队列跪在地上的三千余异邦美女:“接纳万族之女由朕带头,率汉家儿郎丰富大汉的基因库是朕责无旁贷的事业!”   下方,成跪拜姿势的美女,她们就是花朵,等待被采摘! 第939章 浩瀚的事业   生物与生物之间的竞争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不是简单地概括到智慧生物,其实万物都是在竞争之中延续。   像是一些植物,它们想要获取更多的资源,必然回去汲取更多的水份以及土壤养份,用占有更多资源的方式灭绝周边不同的植物。   像是动物,生物链的竞争在人类没有产生文明之前就已经恒古存在。在动物的竞争之中从来都不是越凶猛就越有生存权利,是哪一种动物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以及族群新生代繁衍能力,决定了自己的种群能不能存在下去。   不管是什么生物,总要有足够数量的新生代才有未来,对于植物来说土壤就是繁衍后代的基础条件,对于动物来讲则是相对复杂一些。   动物想要繁衍后代的第一个需要就是足够多的食物,那么狩猎区的大与小就注定了获取食物的领域多寡。而这个是动物最基础的生存根本。   人远要比其它生物复杂上太多,既需要资源也需要土壤,广泛意义上来讲就是拥有多大的生存空间,从大自然获取生存空间上面的资源,或是在生存空间上进行创造,保证有足够的物资来延续种群的存在或是壮大。   从远古时代开始一直到人类一直存在的纪元,时时刻刻都是为了资源而在产生竞争,那么必然是会发生激战。   人类之间的竞争其实没有其它生物那么残酷,例如不同植物因为生物繁衍隔绝的关系,不同植物之间根本无法产生后代,植物之间的竞争就是以灭绝对方的方式来作为取得生存下去的空间。   不同人种之间互相交配能产生后代,原始人爆发战争到了某一个阶段不再只是单纯为了地盘,演变成为掠夺对方族群的女性,使本族群拥有更多的女性。说白了就是对“子宫”的掠夺。   等待真正意义上的“文明”出现之后,对“子宫”的战争也从来都没有停止,只是“文明”的出现让战争有了更多的名目,但战争的目标其实是从未改变。   一些保持“原始”风貌的国家(族群)则是干脆得多,像是草原民族从来都没有掩饰自己为什么发动战争,他们就是要从其他民族那里掠夺更多的女性,好让自己的族群拥有更多的“子宫”去进行繁衍。   越是“文明”的国家(族群),发动战争的名目就会越多。为了什么而发动战争也会变得更加复杂,反正不会公开囔囔自己就是为了抢什么而发动战争。   “我们也算是返璞归真了吧?”冉闵是站在远处的塔楼在进行观看,身边站立的几个人都是有军方背景的大佬:“用着各种名目,根本上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女人。”   “别说得太直白。”徐正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人,话题挑明得太直白觉得丢面子:“按照陛下的原话,我们是在丰富大汉的基因库。虽然正一直没搞懂基因库是什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诸夏发动战争不再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子宫”,一般情况下都被标注“为了自保”的名义。   哪怕是主动地去发动对一个弱小族群的战争,战争口号也是哪个族群对本族群的生存产生了威胁,因此俺们只能抢先动手。   应该是从春秋战国开始的?反正史书上任何一次对异族的战争,名号肯定是不攻击哪个异族,本族群就会没有土地。   因为有了种植和牧养的技能,诸夏有了固定的食物来源,种族的延续基本上是与土地能够牵扯到关系,占有的土地越广,产出也就越丰厚,保证了人口的增涨。   土地的重要性被一再提高,诸夏也就丢弃了单纯的抢一波就跑这种事业,换成了占领并经营的模式。   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诸夏是觉得本民族的“子宫”完全够用,由于不缺乏而没有了对外掠夺“子宫”的动力,国家对外发动战争有了新的名目,本国子民去参与战争变成了获取荣耀、官爵和财富,要是掠夺了异族女什么的完全就是顺带,甚至出现了嫌弃异族人的思维。   在华夏的历史之中,春秋是一个大融合的时代,但是到了战国却是发生了改变。   战国时期的秦国和赵国可是一再被其余诸侯国嫌弃的对象,并不是简单的太穷太落后,原因是秦国一直在融合戎狄,赵国先吞并中山后又对北狄进行融合。   说白了,当时的诸侯国已经有了血统民族论,认为在融合异族的秦国和赵国血统染上了异族,因此而打从心里进行鄙视。   “稍微想一想……”冉闵满脸的郁闷:“大汉日后随处可见黑皮肤和白皮肤,又天然上有着汉人的身份,只是想一想就会胸口发闷。”   冉闵从来都没有掩饰自己是民族主义者的事实,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掩饰的。他已经很努力地采用温和的用词,要不然就会是开口和闭口离不开“恶心”这个词汇。   “曾经的戎狄以及北狄,史书记载他们是白皮肤系人种。”谢安是个很博学的人,以往没好机会看更多的书,目前汉帝国可是有中央图书馆,能找到很多书籍:“看看关中以及北地,他们消失了。”   七八百年的时间,秦人与戎狄,赵人与北狄,一再互相通婚之下,消失的是白皮肤系,谢安想要讲的就是这个意思,但冉闵似乎听不出这一层含义。   “我们的祖先先是在黄河流域繁衍,各个部落之间从来都不属于同一个民族,是历经了不断的吞并与被吞并,慢慢决出一个区域性的霸主,才形成同一个民族。”李坛是从汉帝国新一代教科书上面看到了以上的定义:“一开始根本不存在华夏,是不断融合才有了华夏。”   “是是是。”冉闵略略烦躁地说:“陛下说什么都对。”他果然没听懂谢安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一段话还真的是刘彦特地给一节历史课写的“序”,算是为本民族的由来做一个定义。他认为自己也不是在胡说八道,反正后世的教科书就是那么写的。   “看看我们的肤色。”冉闵反正就是不服气:“都是黄皮肤吧?”   诸夏进行不断的融合,到了他们这一代肤色只有一种,那也是成为同一个民族的先决条件。   现在汉帝国正站在远比祖先更加复杂的历史节点,开拓的区域更广,遭遇的民族更多。他们已经遇上了棕皮肤系、白皮肤系和黑皮肤系,谁都无法确定日后会不会再碰上红皮肤、蓝皮肤……五颜六色之类的人种。   冉闵是真的无法接受不同皮肤都是同一民族的价值观,他觉得那是明摆着的事情,皮肤都不一样,怎么好意思觉得是一个民族啊!   “也许……我们正在做一件错误的事情。”冉闵像是一个预言家似得,说道:“在我们埋进土里之后,也许是一百年,可能是一千年,我们的后代会因为皮肤颜色的不同产生纠纷,可能还会爆发内战。”   徐正:“……”   李坛、吕泰、桓温、谢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怔怔地看着满脸严肃的冉闵,他们有那么一瞬间认为冉闵说的情况极可能会发生。   秦人和赵人花了多少时间“消灭”互相通婚之后的白皮肤系,谁也没有去记录和进行研究,以至于就算是有心进行反驳,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那是一种“多数”去“消灭”那个“少数”的问题。简单的说就是,秦人、赵人与外族通婚,是黄皮肤系占了多数,一再通婚下来自然就“消灭”了属于白皮肤系的特征。   以当前的技术水平和科学论点而言,他们不懂那么多,却能产生一种简单的思维,绝对不能过多地去融合异族,要不然就成为汉人被异族融合了。   “我们有必要找机会与陛下谈一谈。”   “是啊!”   众人在一时间达成了一致。   另外一边,刘彦已经携手崔婉在巡视。   今天的皇帝和皇后都是穿上了正装,便是天子十二章冕服和皇后凤袍,展现出了无限的威严。   被选为侍寝人的各国公主自然是在列队的最前端,她们优先接受了审阅。   每一名公主在今天都是摒弃了本民族服装,一致换上了汉家的服侍。要是以汉人的审美观来评定,她们穿上汉家衣冠之后,有那么几个还是会令人觉得惊艳,自然也存在令人看了觉得怪异的存在。   刘彦对于融合异族有很大的兴趣,但他也是看对象。   可能后世是白种人优势的社会结构(不管承不承认),刘彦对于将白种人融合掉真的是有无限的兴趣,对棕皮肤系也不会感到反感,独独对融合黑皮肤系(含亚黑人)打从心里感到抗拒。   不是简单的认为黑人是一个落后人种,是刘彦依稀有一些印象,例如黄皮肤系人种与白皮肤系人种、棕皮肤系人种结合,产生的后代会是黄皮肤系的特征被继承最多,哪怕是白皮肤系和棕皮肤系的特征比黄皮肤系多一些,结合的混血儿基本上也是在颜值达到标准范围。   黄皮肤系与黑皮肤系进行结合,产生的后代几乎没有例外都是黑皮肤系,后世的科学家认为那是黑皮肤系的基因最为悠久,导致基因的竞争是黑皮肤系取胜。   “陛下,臣已经初步拟定名单。”崔婉没有特别压低声音,她也真的不用在乎那些美女的感受:“陛下有空闲过目一下?”   刘彦是用饶有兴趣的表情在检阅众美女,看到大多数美女都是白皮肤系深感满意。   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大航海时代之后白种人就会将自己的基因扩散到几乎是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事实也就等于白种人掌握着地球的大多数生存空间。   很多时候关于生存空间的争夺就是看人种的生存范围,尤其是科技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地球大多数地方处于绝对的蛮荒时期,谁先去那一块土地栖息下去,只要不是没有能力保卫自己生存的土地,那么格局基本上也就固定了下来。   刘彦认为然汉人布满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是一件长期的事业,过程中必然是不断地挤压其它人种的生存空间,乃至于是发动战争进行消灭,其实都是为了达成同一个目标。   现在来讲,刘彦要是想要达成那样的目标远比世界格局确定下来要简单非常多,有困难的大多是汉人对大自然的征服,很多时候是不需要去到一地就与爆发战争,那是现在大多数土地都是无主之地。   其实就算是有主人的土地,以北美洲为例子,就算是汉人没有进入火器时代,去欺负一帮还生活在石器时代的印第安人,有难度吗?   一通巡视下来,刘彦携手崔婉到了后宫的椒房殿。   不是侍寝人的那些人,她们会被带往后宫各处安置,随后将有专人教导她们汉家的礼仪,必然也需要学习汉语、汉字。   四十八位侍寝人,她们是被带到了椒房殿。   “参见陛下!”   她们被引领进殿之后,是按照品阶高低来进行排列,等待全部站齐才在卓香的示意下行礼问候。   来自罗马的海琳娜和萨珊的叶娜,两人是被皇后定品为少使,也是众公主之中定品最高的两人。   其余各国的公主,没有任何例外都是第十七级,只是称呼从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这些里面随意给弄了个。   剩下的那些贵族美女,就是干脆连定品都没有。   汉家哪怕是在后宫也有着严格的制度,不过有制度是一回事,要是皇后不够强力的话,就会像是一个国家那样,空有制度却没有得到执行。   有品阶的人,她们需要在进行进行一个步骤,便是将自己要带进宫的人,名单交给皇后进行审阅。   仅是少使的定品,随身的女官品阶自然也高不到哪去,一般是什么什么侍诏,或是什么什么史,若是按照九品论定的话,其实就是含八品和以下。   “陛下?”崔婉将名单递给刘彦,有些意思地说:“您看看?”   刘彦顺手接了过来,一看之下嘴角也勾了起来:“堂堂一国公主,来朕的后宫当女官了。” 第940章 能不谈公事吗?   权势到了刘彦这种程度之后,能够使他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愉快其实已经不多了。   如罗马和萨珊这种帝国级别的国家,公主不好好地去当公主,偏偏要来汉帝国当一个可能还没有八品高的女官,尽管刘彦从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仅仅是她们愿意这样干,却会让刘彦依然有发自内心的愉悦感。   刘彦已经能够感受到了因为掌握绝对权力而带来的孤独感和空虚感,要不是还有着更大的目标等待完成,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暴君,以折腾国内人来进行各种取乐。   有目标而不看实际国力想去完成那个目标,已经有始皇帝在前面给后世的一国之君当了一次榜样。   对于刘彦来讲,后面还有杨广这一个例子,并且比起一再被黑的始皇帝,杨广是被黑得更惨。   始皇帝的确有一些值得被黑的地方,阿房宫和骊山陵园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可是难道要说杨广打高句丽是错的?既然是错的,那么后面的李唐为什么还要打。   科举制度更是在杨广手里完成,成为为国取士的制度,一直维持到最后一个王朝的灭亡。并且哪怕是到了现代的公务员录取,依然是有着科举的借鉴。   然后就是杨广主张修建的大运河,他的错误仅是过于迫切,不然谁敢说大运河一无是处?   将部分精力转到美女身上是刘彦近期在尝试的事情,尤其是多了那么多的新鲜货色,的确是应该好好地玩乐一下。他觉得自己也不是纯粹地在享乐,是很努力地在进行大棒外交,也是很辛苦的了。   敬献了美女的各国,他们肯定是在期待有本国血统的皇子或皇女出世,以此来论定与汉帝国的交往取得了成绩。   感情更进一步什么的是精神上的藉慰,但那真的相当管用,要是有个本国血统的汉帝国皇子,能不能获得什么实际好处且不谈,吓唬一个没有汉帝国皇子的国家也是一种作用。   至于说让有本国血统的皇子成为汉帝国集天子与皇帝于一身的御天下者,还真不是没国家没想过。   辛勤“劳作”了几天的刘彦,到了例行的大朝会才算是走出了后宫范围。   大朝会的主题只有一个,确定三省六部制度取代三公九卿制度。   议题早就已经确定,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旁杂的事务,很顺利就颁布了新制度的产生,各部主官的任命也是当场以诏书方式公布。   由于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什么人会就任哪一个部门的主官,除非是不在权力层面,要不然之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算是走一个流程。   仅仅是一个改制就让一整个白天的大朝会非常充实,完全容纳不下其余的话题。   大朝会结束之后,各部的主官哪怕是之前已经想好了各部的官员任命名单,也是会做出彻夜加班加点的样子,以此来公示他们为了国家不止操碎了心,连该有的睡眠都牺牲了。   刘彦却是没有按照套路,大朝会结束就点名让各部主官留下。   留下就留下呗,反正今晚他们也没想出宫城,没陪皇帝是在公署审阅拟定的名单考虑要不要修改。其实基本上也没有修改的必要,名单是一再思考再思考。   少了摆出来让官员不断猜想的环节,变成了陪皇帝的任务,他们乐意来来不及,根本不会有什么意见。   刘彦不是选择在殿内设宴,甚至都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是搞了一场露天的烧烤,还是各自亲自动手的烧烤,没安排什么人在旁边伺候。   类似的活动这群核心重臣已经参加了多次,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他们甚至很喜欢,主要不是喜欢自己动手,是觉得这样与刘彦显得更加亲近。   “陛下,您要不要来点腰子?”冉闵手里抓着几支串起来还没烤的腰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刘彦,没有丝毫的调侃:“这几天也是辛苦您了。”   就算是再怎么辛苦,有的是人给刘彦布置和张罗各种补品(药补或食补),还轮不到用腰子来补。   刘彦的回应是将手里吃完食物剩下的竹签朝冉闵丢过去。   一块打天下的伙伴,与定鼎天下之后加入的臣工,感情自然会是特别一些。   一起经历过艰难时期,几乎是什么样的尴尬都互相见识过,他们不会去提及一些尴尬的往事,为了表示亲近却是会开一些小玩笑。   很多的帝王都遭遇过这样的阶段,他们一开始还是很乐意自己的事业伙伴和自己开玩笑,渐渐地却觉得权威遭受到了质疑或挑战,会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去进行警告,没有得到该有的效果就举起了屠刀。   刘彦并不害怕挑战,不是源自谜一般的自信,是真的有那样的自信。他感觉到孤独和空虚之后,一直害怕自己会迷失,还是很乐意自己认定的一类群体能和自己开开玩笑的。   “元子和安石更需要补一补。”李坛揶揄地朝桓温和谢安笑了笑,说道:“坛可是听说了,夜夜奋战着呐!”   桓温当即反击:“说得你好像没有似得。”   谢安则是露出一脸的错愕,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列国敬献了那么多的美女,被皇后挑挑拣拣了一阵子,视那些美女的学习进度以及将接纳的人有没有意见,资格足够的臣工都被送了至少一个,有些臣工则是多达十来个。   近期啊,长安城内可是遍处“嘎吱”声,听说修床的工匠进入了繁忙期,一些能够壮阳的食材也是迎来大卖。   “坛自然需要夜夜奋战!”李坛一脸我骄傲我自豪的表情:“都是为了大汉嘛!”   从任何一点的广泛意义上来讲,话那么说绝对没有错误,播下种子结了果代表汉帝国又有了新生儿,孩子母亲的国度也能因为孩子的出生而觉得与汉帝国更加亲近,真真是办到了两头兼顾!   冉闵与徐正对视了一眼,随后又与其他几个人眼神有了接触。   上一次他们有了最初步的交谈。   第一次交流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奋战产生的“果实”能不能出现该有的意义产生怀疑,深怕自己打生打死创造出来的“果实”后面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们有那种忧虑也不是没有根据,越来越多乱入的肤色也是汉人的一员,尽管现在依然是黄皮肤系居多,可是谁能保证以后依然是黄皮肤系占了大多数,要是黑皮肤系或白皮肤系……乃至于是五颜六色人种成了多数,他们真的会怀疑自己的奋战都是白费。   “陛下,咱们是父系社会结构……是这个说法吧?”冉闵拧着几串考好了的腰子,来到刘彦的座位旁边坐下,脸上的表情是嘻嘻哈哈,很像是不经意那般接着往下说:“孩子的父亲是汉人,孩子就是汉人,对吧?”   刘彦点了点头。   “所以,汉家女子嫁给异族人,出生的孩子就是异族人。”冉闵总算看到刘彦眼神一凝,却是依然嘻嘻哈哈接着说:“汉家女子肯定不会外嫁,她们无法接受异族的习俗,认为黑皮肤系或白皮肤系的人根本配不上自己。”   这个是当前的社会价值体现,刘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是点了点头。   现在有大量的异族女成了汉家的媳妇,但那是着实没办法才被汉家男儿接受的事情,但凡要是能够娶汉家女子的汉家男儿,基本上没人会去选择异族女成为自己的妻子,对于爵位足够纳个异族女为妾也仅是配合国策。   汉家女依然抢手,汉家女子择优而嫁也就没有什么变化,她们毛病了才会嫁给异族男人。   觉得自己已经开了个好头的冉闵看向了徐正。   “臣有次闲逛,看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徐正低下了头,压根就不敢与刘彦眼对眼,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其实内心很紧张:“几个孩子一块玩耍,他们扮演汉军与异族厮杀的游戏。扮演异族人的皆是皮肤黝黑的孩子,玩耍起来很是热闹。”   几个人很是配合的笑起来,独独刘彦愣在了当场。   汉人接纳中南半岛异族女已经有好些年,官方的数据是大约有百万汉家男儿妻或是妾皆是来自中南半岛,其中并不缺乏皮肤黝黑的汉家媳妇。   算一算时间,他们结合之后产生的后代的确也是到了能在街头玩闹的年纪,徐正能看到那样的场面属于正常。   要是民间的几个好哥们一块烧烤,讲那样的话题就是个乐子,谁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这里的场合是皇宫,他们是君臣,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些事情能是乐子,同样是乐子的话题对他们来讲却不会那么单纯。   刘彦记得一些后世的事情。   像是早期美国的一些娱乐作品,扮演坏人的角色永远是黑人,白人永远是伟大和正义。   在美国,要是发生抢劫,警察面对黑人能够无限制地开枪,但嫌疑人是白人时则有着必须克制的潜规则。   是种族歧视吗?也许吧,但黑人着实……   刘彦已经反应过来,他大概知道这群家伙是想表达什么,国家也的确是要正视和重视可能出现的社会问题,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讲那个话题。   “朕没想过要修建庞大宫阙……”刘彦忽视了一点,长城内的宫城范围可没比阿房宫小,其余地方也有行宫:“对于陵园也没想过要修建得怎么样。”   始皇帝修建阿房宫可没给什么工钱,甚至资源和材料都是无偿征收。这一点上刘彦可没敢这么干,除了奴隶之外的劳动者,他可是都有付工钱,资源和材料该付的也没少。   关于陵园,刘彦称帝之后也正式动工,依然是选在的骊山,就是如他所讲,真没在乎要修成什么模样。   不过,刘彦自己不在乎,不代表其他人不在乎,只是不会再动用徭役人员,会由奴隶全程负责。   “两条贯通的国道是最大的工程,它们会花上二十年左右来竣工。”刘彦觉得其实不用那么久,哪怕是不再动用自由民劳力,单纯用奴隶作为劳力,五六年肯定是够了。他看到纪昌欲言又止,笑着接着往下说:“朕知道了,很多百姓指望着那条路修越久越好,很多人靠着它吃饭。”   纪昌笑了笑,不断地点头。   冉闵却是接着与桑虞离不远的便利,趁刘彦视线不在他们这边,用脚踢了踢桑虞的鞋面。   事关保证“革命果实”这么重要,可不止是武将们的事情,文职人员一点也别想身处事外。   桑虞却是极度的为难,他已经看出刘彦反应过来,至于刘彦是体会到哪一步不好猜,但现在真不是继续那个话题的好时机,只能忍受冉闵没完没了的骚扰,着实忍不住了就站起来过去烤架边忙碌。   “这家伙……”冉闵恶狠狠地对吕泰说:“他临阵脱逃,你从头到尾就不吭一声?”   吕泰有些木木地看着冉闵,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冉闵愤怒地“哼”了一声,被刘彦视线看过来,又是“哈”了一声,给了自己脖子一巴掌:“蚊子真讨厌!”   君臣在这里乐呵,就算没有安排伺候的人员,可是一些事先的准备一点都不会少,其中就包括做点燃某些药物驱赶蚊虫。   刘彦却是不会点破,笑吟吟地继续谈怎么改善百姓生活水平的事。   “大汉有记录的奴隶接近六百万,臣以为应当妥善地进行利用。”纪昌现在不是丞相了,身为中书令却依然有决策权:“不挤压百姓的利润空间的原则下,还是有许多地方用得上。”   任何人获取愉悦感的方式有许多,角度换到了国家层面的话,压迫或是征服他国将会成为唯一途径。   汉帝国永远都会缺乏廉价的劳力,那么对待进行压迫和征服就永远不会停止。   纪昌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关于获取奴隶的话头一开,话题又被重新扭了过来。   冉闵不断悄悄地对纪昌竖大拇指。   一次两次刘彦还能没注意到,次数多了他又不瞎,就用审视的目光不断扫视众人,觉得难得放松一次真的好难! 第941章 怎么解决?   从军事的角度来讲,汉帝国并不是害怕再爆发战争,无论是与区域性质的小国打,还是与区域性质的大国打,乃至于是和帝国级别的霸主国爆发战争。   能不能打,打不打得过,对于目前的汉帝国来说都不是关键问题。   是打了之后,尤其是打赢了,汉帝国该怎么去进行处理。   “我们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问题。”纪昌满脸的疲惫,深皱眉头:“昌说的不止是国内建设,还有关于社会问题。”   那一次娱乐性质的烧烤到天放亮才结束,刘彦干什么去没人能干涉,众臣工各回各家。   他们之所以需要回家而不是干脆等着上班时间到,是怎么都需要梳洗一下,衣服也应该换一换。   没有达到根本目标的他们,视对事态的忧虑程度而能不能入眠,个别仅是小小休憩了一小会,更多是待在浴池里面很久。   重新来到宫城之后,又该是进入忙碌的时刻,今天各部主官需要忙碌的事情并不多,昨晚也才能彻夜陪伴刘彦“放松”,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早就拟定好的名单下发。   办完了应该干的事情,属下面见是隔天的事情,昨晚参加烧烤会的人不约而同到了位处建章宫的长明台。   由于缺乏睡眠,每个人都有着明显的眼袋,不需要过多顾着风度,该怎么懒散就是什么模样。   长明台是建章宫的休闲场所之一。   按照诸夏对某个地理位置取名字的习惯,长明台要么是一个用来让人保持理智的地方,要么就是一个每时每刻都有光亮的地方。   长明台的前庭有着一个水泥材料却是鼎状的设施,里面每时每刻都会有火焰。   鼎看上去非常硕大,内在的构造也不简单,安装了一些输油管道,利用水压原理不断提供用以燃烧的燃料,才让火焰能够时刻燃烧。   烧的是一种植物油,还被特意进行加工,似乎是放了一些香料之类的材料,导致会让周边弥漫着香味。   精神不是多好的众人,对管理长明台的女官提出要求,今天就被换成了薄荷香。   “我们的先辈融合的对象是白皮肤系,以时长而言一直是占了多数。”纪昌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抿放下茶杯:“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能猜测至少用了一千年,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单一肤色。”   一些记载明确提到过一点,古时候的东亚并不止有黄皮肤系,黄河流域周边是有着各种肤色,甚至是白皮肤系远比黄皮肤系和其它肤色的人口多。   像是什么各种狄、各种戎、各种夷和鬼方,甚至是远古时期的羌,他们按照记载都是属于白皮肤系的人种。   到了东周之后,黄河流域以南基本上是黄皮肤系占了多数,黄河流域以北则依然是白皮肤系占了多数。   华夏大陆真正进入黄皮肤系纪元是从春秋末期开始,但白皮肤系依然是在草原和靠近草原的黄河流域相当活跃。   到了战国末期的时候,黄皮肤系与白皮肤系关于生存空间的竞争都还没有停止,例如赵国到了始皇帝一统之战时还在对北狄进行融合,燕国也是与东胡的战争没有停止。   “统一之战时,原本依附赵国的狄人被秦国收服,他们参与了灭赵之战。”谢安平时不怎么讲话,今天大多数人相对沉默寡言,他又知晓一些白皮肤系的历史,话多了一些:“灭赵之战后,被秦国收服的狄人被安排在代郡和上郡以北,随后史官不再对狄人进行记载。应该是灭于匈奴或月氏之手。”   李牧死后,那一支白狄人就不再服从赵国,剩下的四千多人是被秦人收编,也的确是如谢安所说的那样被送去草原。   秦一统天下期间,恰好是匈奴人崛起的时刻,那个时候大多数游牧民族是归于冒顿麾下,那批白狄人不是被消灭就是被收编了。   “东胡虽然被匈奴人击败并衰弱,分支却是一直繁衍到(东)汉末年,乃至于(西)晋之初也依然活跃。”谢安是从多方面来进行归纳:“鲜卑、乌丸、夫余、曲沃、慎……他们都是东胡的分支。”   关于胡人有白皮肤系和黄皮肤系在史书上没有任何好争议的地方,历代史官一直试图搞明白胡人之间的区分,到司马迁之前还是分别得很明确。   司马迁之前的史官,他们认为黄皮肤系的胡人要么是上古时期外逃的诸夏分支,要么就是后面胡化了的华夏人。他们也明确指出白皮肤系的胡人是从更北边或是更西边迁移而来,例如东北的白皮肤系是从冰原(北极之类)的人,北边和西北面则是从昆仑山以西的人。   要是按照现代考究的基因普,西汉之前的史官还真的大部分都猜对了,有错误的地方很少。   司马迁谱写《史记》,他当时所处的年代非常特别,恰好是到了诸夏产生民族概念的时刻,同时汉帝国与匈奴的战争也进入到关键时期。他可能是有自己的猜想或是服务于政治,不但是不断给匈奴的相当部落王找个诸夏的祖宗,连挛鞮氏(既匈奴单于家族)也没有例外。   那是时期因为汉军不断在战场获取胜利,匈奴可能是找一些战败理由什么的,渐渐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自己的祖先与汉人的祖先,是一个大部落分裂出去的不同分支。   匈奴分裂之后,相信自己与汉人有共同祖先的那批匈奴人选择“认祖归宗”,就此匈奴有了南北之分。   有那么一件事情,就是到王莽篡汉的时候,对于大部分的汉人……包括皇室都认为王莽是众望所归,唯独是南匈奴站出来进行反对。南匈奴当时的说法非常直白,他们不愿意汉帝国灭亡,愿意流血去捍卫汉帝国的存在。他们这么干的理由是王莽并不认为匈奴人也是诸夏的一员,而这个对于当时的匈奴人来讲是绝对不能忍的。   “史书的确是那样记载的。”庾翼不是在为谢安的说法背书,他仅是在复述历史的记载:“汉室重新建立起来之后,源于一些政策的因素,对南匈奴的融合被中断了。”   汉人……应该说西汉,他们对于融合异族有着自己的一套,成果就是将辽东四郡的大部分异族和西南夜郎、哀牢、滇……数之不清的异族给融合了。   要是再给西汉更多的时间,政策也没有被改变的话,包括南匈奴、高句丽、乌丸(既乌桓)、诸羌,甚至可能还要再算上西域各族,可能尽数消失在世界民族之林,全部都变成汉人。   西汉没有解决的那些民族,除了乌丸之外,后面都狠狠地在汉人身上插了无数刀。而这些都是因为东汉没有延续或是干脆采取与西汉完全相反的政策,不但导致融合过程中断,还造就了反叛和独立。   当代汉人,尤其是身份和地位够高的达官贵人,他们一再被刘彦要求多读史书。   读史可以使人明智,在刘彦之前的御天下者,他们其实是不愿意除了皇室之外的人过多读史书,尤其是对御天下者的记录更是严防堵截。   刘彦知道那是因为什么,皇帝一言一行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其实就是学习“帝王心术”的材料。他让官员多读书,一样是禁止历朝历代天子或是皇帝的记录进行传播,让读的是历史进程。   因为有史书的存在,一个国家或是民族在遭遇什么之后,能够从先辈的一些例子中得到启示,甚至都能对成功案例去借鉴。   当前的汉帝国所遭遇的问题,有些是能从史书中寻找到相似的例子,有些则是先辈们所没有遭遇到的。   “大汉对异族的融合,第一阶段与先人遭遇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桑虞说的是融合南下的胡人,其中以羌、氐、鲜卑和杂胡的数量最多。他苦笑摇着头:“先人却是没有接纳本族群一半以上异族女子的先例。”   “不止一半。”冉闵对这个比谁都关注:“杂七杂八地算下来,止于元朔十二年已经超过六成的汉家儿郎家中至少有一个异族女人。”   目前的汉帝国总人口达到两千五百余万,仅算成年男子是不到七百万,剩下就是老弱与女性,又以孩子居多数。   汉人不但光复了汉家旧土,还对外进行开疆辟土,受困于本民族的适龄女性缺乏,对外掠夺女性人口是很自然的事情。   “半岛三国以及中南半岛已经不再是唯二能获得异族女人的途径咯。”冉闵板着手指:“西域和阿三大陆这两个不用说,大汉也与波斯、大秦……乱七八糟的人有了交往,以后必然能做到人手一个异族女。”   本来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太多了又会变成不一样的性质,那是汉人以单独一方应对几乎全世界,固然是汉家男儿的“种子”多方面的播种,可特么生下来的竟然不全是黄皮肤系,这个就很糟心了!   “另外……”冉闵用着很是无语的表情:“某没记错的话,元朔十二年有记录的奴隶就达到了六百余万,没记录的可能有两百余万。这些奴隶没有失去繁衍后代的能力,一些家伙好像在搞什么配种方案?”   冉闵说的是中南半岛那边的一些家族,他们本着奴隶也是财产的价值观,认为奴隶生出来的奴隶也是财产的一部分,为了获得更优质的下一代奴隶,是在搞一些像为家畜配种一样的事情。   “大汉发现了非洲!”冉闵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在座的人都有派船队过去那块新大陆,依然是为了获取劳力。”   汉帝国的本土很繁忙,其它区域可也没有闲着。   针对原来笈多帝国疆域的劳动力收割一直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并且是有了很大的成果,每个月本土都会接收到至少五万的阿三,然后被送到各处劳动。   汉人开发费非洲的进程倒是慢一些,主要是人生地不熟不好干活,可是近期已经有船队在往返送来黑蜀黍。   “王猛回国,带回了两万多异邦人。咱们的床铺又增加了三千个名额,剩下的那些估计也没跑。”冉闵是说真的,他所知道的是卓香被皇后示意又去对各国贵族女进行了甄选:“睡异邦女,某的确是从身到心感到了极度的愉悦。男儿在世不是如此?杀死敌人,睡其妻女,何其快活。可是……想到会有小崽子下地,某的心情很就很复杂了。”   已经没多少人吭声了,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糟心。   “可以接受异族女子……”桓温笑吟吟地说:“如何讲,依然是汉家血脉。但男人……温以为可杀可阉。”   冉闵立刻就是击掌而庆:“元子这话某爱听。”却是看向了纪昌,又扫了扫另外的几个人,没有掩饰不满地说:“就是他们顾虑那么多!”   关于奴隶全面阉割的话题已经有过讨论,就是反对的人远比想象中来得多。他们的理由是,什么有碍天和,什么惨绝人寰,吧啦吧啦……一大堆,反正就是小规模那么干没事,可要全面阉割就不行。   纪昌闭上眼睛,他是力主反对的人之一,对于阉割会搞出暴动什么的是其次,主要是害怕会遭到报应什么的,尤其害怕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   “也许……”桑虞低声说道:“真的应该考虑一下了,要不然现在是八百万奴隶,过几年超过千万,越往后越多……”   “大秦好像就是一个奴隶远多于本国人口的国家?”庾翼所在的家族很庞大,指的是家族成员。他所知道的是,自家就有族人掺和了那个奴隶配种计划,总是得说些什么:“大秦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   桓温和谢安像是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相续露出了苦笑。他们家也有人掺和了进去。   应该说,长江以南的相当多家族都掺和了,谁让中南半岛是先被刘彦分配给了长江以南,他们的本意是创造有生价值,至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续和影响,好像没人去想过? 第942章 一段故事   “听说欧洲部分的日耳曼人已经相继建国?”   刘彦只是穿着一件棉质长袍,半躺在松软的沙发之上,嘴里嚼着橄榄。   汉人现在的足迹迈得很远,本来应该等到近现代才传入的橄榄,是被提前了一千六百多年。   自然不是带着新鲜的橄榄而来,其实是浸泡在某些液体之中,腌好了被罗马人带到汉帝国。   刘彦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安置海琳娜的楼阁,过来之后恰好看到海琳娜与海伦娜一块在吃橄榄,其他汉人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他哪能不知道是什么。   罗马人对于橄榄的感情是相当深厚的,有着多种多样的吃法,一般是被泡在果子酒当成一种调味剂。   不过,罗马人对橄榄的更多是利用在榨油方面,有食用油,也有保健油,甚至燃烧油都有。   刘彦吃的是一种用蜜水腌的橄榄,不知道是浸泡了多久,吃起来甜得腻歪,并不是很附合他的口味。   海琳娜入住宫中已经有一个多月,说不上来有没有适应新的生活,总的来讲除了换一个新环境,有了一个偶尔会来的男人睡自己的男人,吃的食物从面包换成了汉家食物,其它方面与在罗马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里说的没有不同,指的是海琳娜依然很宅。   楼阁是在三层,是一座独立的家居空间,有独立卧室、大厅、餐室和露天阳台,阳台还会栽种一些花草。自然也有提供女官和宫女休息的房间以及储物间、杂物间之类。总面积应该有四百平米左右。   类似的楼阁在后宫非常多,就是用来安置相应品阶的侍寝人。   帐帘被拉开,海伦娜抱着两个新的坛罐出来。她刚才从刘彦吃橄榄细微的表情发现一点,那就是刘彦并不喜欢甜到发腻的那一款,找来了浸泡果子酒和咸味的类型。   刘彦来这边的次数拢共也就四次,两次是半夜才过来,一次是傍晚消食溜达,另外一次则是在下午。   除了过来睡海琳娜的两次之外,另外两次刘彦仅是待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交谈的字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个汉字那么多。   今天刘彦会过来,是看到了一封奏折,里面写的是关于社会评估报告,后面列举了罗马的一些现状。   奏折里面关于汉帝国社会报告的部分,提出了对新生代隔阂的担忧,没有指出非黄皮肤系的新生代不是汉人后裔的说法,是提醒即将面临的社会问题,假设等待这一批新生儿长大之后,即将面临的肤色不同之间的歧视以及婚嫁的问题。   歧视的话,刘彦知道根本就无法避免,不是黄皮肤系歧视其它肤色,就是因为财富持有量不同产生的歧视,但扯上了民族之间的歧视就不得不重视,概因有太多的国家灭亡于国内民族矛盾了。   刘彦没有看到桑虞关于怎么去解决会因为肤色不同产生的问题,等于只是提出麻烦而没有解决方案,可能是还没有想到,更加可能是想了而不能说或者不敢说。   “朕没有说错的话,大秦有着相当数量的日耳曼人奴隶?”刘彦目光在看宫女一一品尝两种不同口味橄榄,那个是必要步骤,可不是谁给什么东西就是吃:“大秦是一个奴隶远比本国人口更多的国家,用什么样的方法保证社会稳定?”   海琳娜刚才就想回答,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相关的方面,一点都答不出来。   “陛下,只要罗马依然强大,奴隶就永远是奴隶。”海伦娜等待试吃结束,用钳子将坛罐里面的橄榄一颗又一颗地挑出来,放在盘子里面,端着站在刘彦旁边:“只要我们不犯错,奴隶才不敢反叛,哪怕反叛也能被轻易镇压。”   “哦……”刘彦示意海伦娜给自己喂橄榄,含了一颗,对咸味的橄榄感觉不错:“那么,奴隶的暴动多吗?”   海伦娜老实回答道:“小规模的反叛很常见,但是对罗马不会有什么影响。大的暴动次数不多。”   罗马自建立之时,一直是到目前,奴隶的数量一直是比本国人口多。   某个阶段的罗马,奴隶的数量是本国人口的三十倍,等于是一个罗马人对应着三十个奴隶。   在那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罗马因为奴隶而爆发的危急并不多,比较出名的一次就是一个叫斯巴达克斯的色雷斯人领导的起义。   “朕听说过他。”刘彦说的是斯巴达克斯,不止是听波斯人讲过,其实也看过关于斯巴达克斯的一部美剧:“听说他原本是大秦军团的一名辅兵,与罗马的一个护民官发生冲突,回到家乡之后村庄被叙利亚人攻击,他自己被俘成了奴隶,妻子也被掳走?”   “辅兵?护民官?”海伦娜笑得有些花枝招展,不敢直接驳了刘彦的面子,委婉地说:“罗马军团的辅兵地位十分低下。护民官在罗马的权力非常大。”   也就是说,斯巴达克斯相当于汉帝国的一个仆从兵,可能地位比汉帝国的仆从兵还不如。   然后,罗马的护民官相当于汉帝国“征”字级别的将军。   一个仆从兵,一个将军,两人的身份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且不谈有没有发生冲突的可能性,真要是有什么冲突,将军杀一个仆从兵不会比捏死一只鸡困难多少。   “在汉帝国,相信一名将军想要对于处死一个仆从兵,根本不会有什么顾虑?”海伦娜帮刘彦又喂了一颗果子酒浸泡的橄榄:“在罗马,不需要有任何的冲突,哪怕只是护民官觉得被辅兵看了一眼受到冒犯,一句话就能杀死辅兵。”   刘彦笑了。他还是很清楚一些事情,不管是波斯人的说法,还是那一部的剧情,显然都不是什么事实,差别是波斯人会诋毁和嘲笑罗马人,美剧则是经过艺术加工。   “如果是本国的士兵,汉帝国和罗马都会给予公正,只是您也知道因为身份的差距,公正只能是相对的。”海伦娜说的是事实,她发现刘彦对斯巴达克斯的事情感兴趣,没有道理不讲:“斯巴达克斯是色雷斯人,他……”   一段由罗马人记载的历史也就随着海伦娜的讲述,慢慢被呈现在刘彦面前。   罗马扩张到了色雷斯边境,率军的罗马将军克雷斯根据罗马人的传统向色雷斯进行征兵,斯巴达克斯所在的村子就是被征兵的序列,但征召斯巴达克斯的人是色雷斯的部落首领,绝不是罗马人亲自跑过去征兵。   “罗马是那一片土地的次序守护者。”海伦娜理所当然地说完,奉承道:“就像陛下是这一片大陆的守护者。”   刘彦笑而不语。他只是汉人的守护者,对其他民族来讲则是征服者。   罗马人作为那一片地区的老大,召集小弟来当炮灰是一件古老而悠久的传统,同时色雷斯也的确是仰仗罗马的庇护才没有被西哥特人灭掉。   斯巴达克斯作为罗马辅兵的那一段时间的确表现得骁勇善战,不但是在色雷斯人中建立起了威望,连罗马人对他也是很欣赏,他就慢慢在辅兵建制中越爬越高。   “您知道的,许多的部落总是充满了愚昧,对于部落首领来说绝对不能允许有人威望比自己高。”海伦娜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加多西,他是斯巴达克斯所在地方的色雷斯人首领。他针对斯巴达克斯有了行动……”   刘彦略略愣了一下,差不多也就能猜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狗血的事情,只是他依然没全猜对。   “事实上是克雷斯保住了斯巴达克斯的小命,要不然加多西是想要杀死斯巴达克斯。”海伦娜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才接着往下讲述:“克雷斯也就因为这样成了那一段历史的丑角。”   斯巴达克斯没被自己的首领弄死,是被卖到了罗马成为一个角斗士,经过训练之后上了竞技场,几次获胜使他有了名气。   罗马人对斯巴达克斯在竞技场领域取得了什么成就没有过多的记载,倒是有提到了一场关于求雨的竞技表演,并且斯巴达克斯的获胜真的成功求来了大雨。   下不下雨并不是求就能求来,一场巧合不但让斯巴达克斯名声大噪,他的主人也给与了足够的待遇。   罗马人没有记载斯巴达克斯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主人,只是记载他成为罪犯和逃犯的事实。   根据罗马人的一些记录,斯巴达克斯杀了自己的主人之后就跟流窜的凶犯一样东躲西藏,一开始的定义并不是暴动或者起义,是定义为凶犯。   事实上也是那样,斯巴达克斯联合数十个角斗士杀死了自己的主人,一些参与庄园宴会的达官贵人也死于角斗士的爆发,但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仅是一帮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暂时是与起义扯不上什么关系。   不管是哪个国家,对待杀人犯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派出军队进行围剿,是会让地方上的警备力量进行抓捕。   一直在流窜的斯巴达克斯一众人等,他们估计也不是抱着推翻罗马统治什么的崇高理想,行事作为就是一帮犯法了想躲起来活命的罪犯,着实是要被饿死了才对着一个位处偏僻的庄园再次动手。   之前他们就发现抢普通罗马人填补饱肚子,又不敢对富有的罗马人动手,主要是富有的罗马人通常会有家族武装。   一次成功的洗劫庄园例子,总算是又吃饱肚子的一伙人,不想再挨饿,认为战死比饿死要好,开始一再挑选位处偏僻的庄园动手,次数多了也终于引起了罗马地方守备力量的注意,被围剿又开始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那一次起义真正开始让罗马人重视,是斯巴达克斯带人解放了一个大型矿场,麾下的人马突破万人的数量,就此他领导的这一个群体才算是让罗马人觉得有了威胁,要不然之前罗马人只当他们是一伙普通逃犯罢了。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克雷斯做的事情就被元老院翻了出来。”海伦娜见刘彦听得很认真,讲得自然也就认真:“克雷斯受命率军前去加普亚行省镇压叛乱,可是他失败了,也注定了无法摘去丑角的身份。”   对于这个刘彦还是清楚的。   波斯人的讲述和美剧的剧情,成功镇压那一次奴隶大暴动的都是克拉苏和庞培,相同的还有他们出动的是家族私军而不是罗马军团。   “既然大秦已经有了惨痛教训,为什么没有做出针对措施?”刘彦听海伦娜的讲述,斯巴达克的那一场起义可是转战了整个意大利半岛,甚至罗马都一度遭遇危急:“或者说有什么措施?”   “有的。”海伦娜已经完全无视了海琳娜的存在,人也变成坐到了刘彦的身侧:“我们不再在矿场和竞技场储备大量的武器,奴隶和角斗士作息时永远带上了镣铐。”   刘彦非常不满意这个答案,那只是一种预防措施,还是非常不靠谱的措施,没有什么建设性或是根本性质的解决。   “我们离不开奴隶。”海伦娜像是不经意那样,臀部一直在摩擦刘彦的身体,表情和语气也变得柔媚:“离开了奴隶,罗马人连生活起居都会有困难。”   刘彦很是顺手地伸手过去,掌握了那丰满的位置,拿捏着也不耽误讲话:“所以日耳曼人翻身了,他们建立了那么多的国家,你们却是无动于衷?”   “我们爆发了内战。”海伦娜对于刘彦肯动自己感到极度的惊喜,却是选择站起来,走过去为刘彦倒了一杯水:“罗马因为内战而变得虚弱,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力量再去压制日耳曼人。”   “我的大臣听了一些道听途说,对大秦管理奴隶很有了解的欲望。”刘彦摸得到就摸,摸不到干脆就不摸:“看来他很有必要进行更深的了解。”   海伦娜对于刘彦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有点惊讶,她可是很知道自己的臀型和手感,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玩什么欲擒故中了。 第943章 未雨绸缪?   君士坦丁家族的内战让罗马帝国进入到了一个关键的时期,哪怕是君士坦提乌斯再一次统一了罗马,就算是罗马的统一历来就是一个形式,但这一次真的相当不一样。   之前的罗马,不管是共和国还是帝国,不管当家作主的叫执政官还是奥古斯都,罗马从来都不是中央集权制度,是一种共治的形式。   罗马的政治生态注定了一件事情,最高统治者从来都没有乾坤独断的空间和机会,就是最有权的屋大维依然搞不定地方上的家族,其余的罗马统治者就更不用说了。   共治的局面在罗马一直没有得到改变,不过地方上的家族还是会尽可能地配合罗马的政策,那是建立在现任奥古斯都(执政官)有大义名份的基础上。   “大概就是周天子时期那样。”王猛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借阅了不少的书籍,专门研究过罗马的历史:“只是大秦并不是唯一一个家族的延续统治,他们只是没有更改国家的名字。”   蔡优略感好奇:“他们为什么不更改国家的名字?”   这个问题王猛可回答不上来。   “他们历经过多种政体,共和制、元老制、宗教制、国王制、帝国制,几乎全部都试了一遍。”王猛已经能大概搞懂那些不同名字的制度,解释道:“其实核心一直没有变过,中央无法全面领导地方。”   “应该会很乱。”谢艾暂时没有功夫去了解罗马,猜测:“每一段时期就会乱上一次吧?”   王猛点头说道:“周期大概是三十年到五十年之间,统治大秦的家族就会更换,每一次都是一场王朝更替。有时候会存在共治,分为和平共治以及冲突共治,这一点又与我们不一样。”   最早期的时候,罗马有一次四帝共治阶段,那是一场对于罗马来讲能够用“浩劫”来形容的内战时期,要不是后面罗马又有了“五贤帝”时代,罗马很可能亡于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斯拉夫人的总爆发。   到后面,罗马还有另外一次“四帝共治”阶段只是与早期的“四帝共治”有了明显的区域划分,被变成了两个部分。   从伊利里亚王朝末期的公元二七零年左右,一直到公元三一零年左右,罗马一直都不显得宁静。   公元二八零年左右到公元三零五年左右的时期,罗马的东部和西部各自都出现了四帝共治的局面,等于是罗马全境竟然有八个自称奥古斯都的人存在,可以想象是乱到了何等的程度。   君士坦丁一世终结了罗马的四帝共治局面,使罗马再一次迎来了辉煌,关键是好景并不长久,相继有家族再次强横崛起又让罗马陷入了分裂,等待他又一次解决掉了那些对手成为唯一的奥古斯都,却是因为对继承人的犹豫不决让罗马迎来了“家族式”的内战。   要是再算上军官乱政时期和几乎没什么作为的伊利里亚王朝,一直到现如今的君士坦提乌斯至少让罗马保持相对稳定,罗马是在不断的混战和内乱中持续了整整一百零二年。   “这么久!?”蔡优明显被震惊到了:“内战一百年,竟然没有亡国灭种?”   谢艾在想的是,罗马周边的异族该是垃圾到什么程度,诸夏仅仅是四五十年的内乱,等待周边异族发力差点来了个灭种。   “猛也奇怪的。”王猛去罗马的时候没忘记观察,他所见所闻是罗马的那些奴隶很安份,罗马的周边是什么样则没机会观察:“日耳曼人取得了一些成果,其余民族……好像根本看不到大秦人陷入麻烦?”   谢艾总结道:“他们可真是好运。”   蔡优对谢艾的说法是深以为然,要是将罗马周边的异族换成诸夏的那些,他能明确肯定罗马人早就凉了。   东汉是在公元二二零年崩溃,诸侯乱战和三国并立的时间维持了四十六年,才有司马氏来了个“三国归一”。   四十六年的时间,汉人从顶峰时期的五千六百万的人口,等待西晋建立进行普查时仅是剩下五百三十七万的人口。   罗马的混乱可是持续了一百年以上,虽然说中间有伊利里亚王朝的喘息时间,可耐不住伊利里亚王朝并没有终止混乱,后面更是打出了狗脑子,死了多少人不好算,现在罗马拢共有多少人其实君士坦丁家族也不知道。   从一些模糊的史料来进行猜测,君士坦提乌斯统治罗马的初期,罗马人口应该只有不到一千两百万?   “你前次提到过……”蔡优仔细想了一想,才继续说:“大秦疆域之下的人口不会少于六千万。”   “猛是将罗马人之外的民族算进去了。”王猛的猜测是罗马统治范围内不会低于一万万人,说六千万还是往少了说。他举了几个地点,尤其是:“光埃及区域就有近三千万人口,欧罗巴部分不会少于两千万。”   谢艾像是明悟了什么,脱口而出:“难怪了!”   “上次有一些日耳曼人来大汉。”蔡优着实记不太清楚国家名字,反复确定了几次:“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   王猛表示蔡优的记性很好,国家名字并没有说错。   对于汉人来讲,歪果仁喜欢取又臭又长的名字真是相当不好,很有必要去扭转这一点。   “我们在永嘉之乱后历经了大量北方人南迁,大秦那边也有人口迁徙。”王猛看了一眼窗外,收回视线才继续往下讲:“大秦人的政治重心在君士坦丁一世的时候东移,大量的大秦人也是从西班牙、高卢、萨克森和凯尔特区域进行东迁,导致欧洲部分的大秦人口数量一降再降。”   蔡优和谢艾对视了一眼,他们突然觉得很奇怪,明明罗马与诸夏相距那么遥远,怎么一些事情的发生是那么的相似,甚至时间节点都差不多?   一块土地是属于哪个民族,能不能将那块土地保卫下来,基础条件是看国力,要是国力下降时那一片土地再没有人,其他民族大量迁徙过去,国家又没有做武力收回的举动,时间一长那一片土地就会出现争议。   大量的罗马人从迁移走,大批的日耳曼人填补了空白,原本属于罗马的比利时、卢森堡以及高卢东部,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这三个国家也就相继建立起来了。   “那三个日耳曼人的国家并不是君士坦提乌斯当政时期建立起来,其实是马格嫩提乌斯的大部分兵力与君士坦提乌斯交战,导致那片区域出现军事真空。”王猛又一次看向窗外,他的举动被蔡优和谢艾看在眼里:“才有了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的分别建立。”   作为罗马现任奥古斯都的君士坦提乌斯,不是没有想过去解决问题,可是等他了解到实际情况之后就陷入了踟躇心态,原因是欧洲部分有太多的家族根本不服他的统治,他本来是想用大义名份让欧洲的那些家族去灭掉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可是竟然造成了适得其反,反而是让那些家族与法兰克和勃艮第、阿勒曼尼的摩擦结束,进入到没有公示盟约的盟友阶段。   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上一次能出使汉帝国,就是有相当多的家族出力。这些家族纠集起来的力量让君士坦提乌斯无比忌惮,除非君士坦提乌斯想要来一场小亚细亚对欧洲部分的战争,要不然只能是选择忍了。   三个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偏殿茶室,外面自然是中庭广场。   他们可是很难得才能聚在一块喝茶,能有这个机会是刘彦招来了几个重臣,特别唤来了海伦娜讲解罗马历史。   刘彦这么干有多重用意,开拓几位臣工的眼界,又让他们真正了解一下罗马是个什么样子,别天真的以为罗马是什么万世一系,也是有王朝变更,差别只是罗马人一直采用“罗马”这个国号罢了。   “听说尚书令要借鉴大秦来处理内政?”谢艾又点出了一个刘彦为什么要让几个重臣了解罗马的原因之一:“要是不去真正了解大秦……”,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是觉得桑虞会丢人。   让海伦娜来讲罗马的历史,这件事情刘彦做的并不妥当,只是除了海伦娜,刘彦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总不能是让尤利安或者谁,对吧?   “艾怎么都认为那个人有点活跃过头了。”谢艾是侍中,说这话没有半点逾越:“倒是少使(海琳娜)太过沉寂。”   侍中既是国家官职又是皇帝的近臣,能插手政务的同时也能掺和皇帝家事,只是聪明的侍中不会轻易去插手皇帝家事。   “只是一个女子罢了。”蔡优之前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比谢艾和王猛地位高和资格老,他们现在虽然都是侍中,可是依然有着高低之分:“大汉的女子是能为官,她却不是汉女。”   只要不是海伦娜突然成了汉帝国的大臣,哪怕她成为后宫嫔妃之一,除非是刘彦被蛊惑了,要不然根本插手不了国事。   他们对刘彦多少是有些了解,认为刘彦压根就不是某个女人所能左右,猜测刘彦那么做肯定是有原因,极可能是在布局针对罗马。   “相对于大秦人……”蔡优拖了一个尾音才继续往下说:“波斯人离我们更近。”   “所以现在人口最多的国家是萨珊!”谢艾将手里的茶水放下,幽幽地说:“沙普尔二世统治下的人口不会少于八千万!”   那是从一系列相关的数据进行统计而来,八千万并不全是指波斯人,波斯人应该只占三千八百万左右,剩下的是阿拉伯人、埃及人、叙利亚、伊拉克……等等不下于二十个民族人口,又以阿拉伯人的数量最多。   谢艾一直对大汉的西边非常关注,与他出身西北有着很大的关系。   现在有大量的西北人涌入西域,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移民西域也是必须进行的事情,那些早就涌入西域的人肯定会被疏导安居。   西域现在还很乱,匈尼特人已经插了一手,谢安没有回来之前与之较量了几次,将匈尼特人伸过来的手给斩断,只是碍于国策转变仅是杀进去警告,没有爆发成为国战。   “萨珊内部也有明显的内部矛盾。”王猛说了一些亲眼所见,后面概括道:“虽然有大秦人从中挑拨了作梗,也能想象是矛盾到了尖锐的时刻才来一次总爆发。”   王猛去了波斯萨珊也不是只旅游了。他之前是没什么机会,后面本着多准备没坏处的想法,不小心丢了几箱黄金,好像是被叫伊本什么的阿拉伯首领给捡到了?   其实王猛将名字记得很清楚,名字叫伊本没有错,人是两个人,一个叫伊本·阿卜杜勒,另一个叫伊本·拉合曼。他还知道自己走后没有多久,那边的阿拉伯人变得异常活跃。   “大汉不缺金子。”蔡优之前就知道王猛曾经干了什么,对于王猛的行为无比的赞赏:“一直在延续景略的做法。”   王猛含蓄地笑了笑,却是说道:“陛下好像对阿拉伯人印象不好?”   想要让波斯萨珊更乱,支持阿拉伯人看着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之前罗马人就在支持阿拉伯人,只是罗马人更多是用嘴炮,拿不出太实际的东西出来。   现在汉帝国给罗马和萨珊的压力太大,两国的关系一再缓和下来,罗马人对阿拉伯人干脆是连嘴炮事业都不干了,大有两个千年仇敌要走向哥两好的趋势。   “他们害怕是必然的。”蔡优乐呵呵地说:“只是千多年的仇恨哪是能轻易消弭。”   谢艾接了一句:“除非大汉立即入侵。”   蔡优颔首道:“是的。”   王猛觉得也是那样,罗马和萨珊现在是最紧张的时候,那是因为汉帝国出现得太突兀,只要有一段时间作为缓冲,汉帝国又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欲望,两个国家肯定又会陷入相爱相杀。   汉人在财政上面支援阿拉伯人的民族抵抗运动的确是让刘彦一度迟疑,他可是知道阿拉伯人后面的确取代了波斯人。   另外怎么说呢?阿美瑞肯支持阿拉伯人,对于刘彦来讲可是“前车之鉴”啊! 第944章 汉人的西域   “细君,你有了身子就不要总是出去捡马粪了!”   “&……%……%”   “咱们现在不需要捡马粪,我有的是地方搞柴火。”   “&&……&%……¥”   方论磨着战刀,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新娶不久的妻子,他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不知道是碍于语言不通,还是什么问题,那一位白皮肤的妻子还是总会出去捡一大箩筐的马粪回来。   西域的春天并不暖和,甚至某些海拔高的地方雪还没有融化。   这边不像是方论的故土,随处能够看到青山绿水,相反的是戈壁随处可见,搞木头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容易,只是来到这一片土地定居的汉人与西域本地人绝对不一样。   西域人自然是有热情的人存在,只是大多数的热情仅是给予自己信任的人,对待更多的人除了冷漠就是冰冷。   汉人大举进入西域是近两年的事情,之前大多数过来的人发财之后是选择回到家乡,少部分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留了下来,方论就是选择留下来的人之一。   留在西域的汉人很清楚自己是在异土他乡,更知道本地的西域人对汉人是什么样的态度,团结和互助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位于戈壁边缘的村庄,有着一百来位汉人定居,他们皆是选择留在西域的人,被西域都护府安置在这个新建不久的村落。   “等一会我会驱赶羊群出去。”方论连比带划,还模仿了羊的“咩咩”叫声,看布依点头才继续说:“我出去后,你就到村子那边继续学字。”   布依懵懂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没有?   方论会选择留下来而不是回到故乡,是家乡没有一点能让他留恋的地方,家人是在战乱中死去,没有属于自己的房舍以及土地,了然一身之下除了户籍是在雁门郡之外,待哪里都是待。   让方论选择留在西域的理由很多,汉人到了这边选择留下来,军方会很热情地安排房屋或是帮助从无到有盖上宅子,同样的军功也能分配到远比家乡更多的土地。最终使他决定留下来的则是一个叫布依的西域女人。   方论与布依的相识很血腥,其实是一伙人冲进布依所在的村子,干起了烧杀抢掠的事业。   他们六个人全副武装地进了村子,想着像往常一样遇到男人就是一顿杀,的确也是在一开始杀了那么一些,不过却是冲出了近百的马队,一刹那就知道是踢到铁板或是遭遇埋伏,见势不妙自然是选择撤退。   撤退并不是那么顺利,有两人连村子都没逃出去,方论在逃跑期间被射翻落马,很不幸地成了俘虏。   方论成为俘虏的经历并不美妙,受尽了那伙马贼的辱打。   当时这一名叫布依的西域女孩一直在悄悄给方论送食物和水。   两人语言不通也就根本不知道布依为什么会这么干,方论还是后面才知道布依与那伙马贼有着血海深仇。   方论既然还活着,自然是那伙马贼迎来了灭顶之灾。是他逃走的伙伴带来了西域都护府的军队,根据马贼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老巢围剿了那一伙马贼,比较惊险的是他差点被杀,要不是布依拿棍子敲昏来杀他的马贼,今天他的骨头都能用来敲鼓了。   西域都护府不止剿灭了那一伙马贼,那一个村子里的西域人也遭到了报复,不是被杀就是被捕。同样是西域人的布依也成了军队的战利品之一,她比较好运的是方论做了证词。   在西域这个地方,任何与汉人为敌的行为都不会有好下场,哪怕是汉人抢劫遭遇抵抗也同样如此。如果要说点什么,只能怪那些西域人投错了胎。   作为村子里面唯一一个帮助汉人的西域人,布依会得到很丰厚的奖赏,还能得到一张“良民证”。   有了那一张良民证,布依就能够受到西域都护府的背书,可以选择在西域的任何一处安居乐业,不是像那些被捕的西域人成为死人或是奴隶。   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有资格颁发“良民证”的机构只有一个,自然就是西域都护府。   会有“良民证”这么一个玩意,主要还是出于对西域人的区别对待,吸引更多的西域人对汉人进行服务。   西域现在是军管时期,没有划分郡县,西域都护府是集军政于一体的机构,他们在西域对什么事情都能插手。   布依既然成了方论的妻子,那就代表后续还有着一段故事,无非就是一个汉家男儿多方照顾西域女孩,后面两人走到一块的过程。   要是写成话本或是改编电影、连续剧的话,方论与布依的相识到成为夫妻,不会缺少众多文艺作品中的必要元素:男女主角,不同民族,男子为了传播文明,女子有着凄惨往事,一帮反派角色,一支骁勇善战的王师,男女主角最终走到了一起。   方论与布依的故事并没有走到一起之后就落下帷幕,他们还有着很长的后续。   汉人这一次来到西域比前几次完全不一样。   汉人第一次踏足西域是在西汉年间。当时的西域是作为匈奴人的殖民地,一开始的时候汉人并没有伸出獠牙,相反汉人是带着友谊而来。   西汉帝国开始对西域露出獠牙是等待河西之战结束之后,打通了河西走廊的西汉帝国下一步自然是想要将匈奴从西域驱赶走,那么自然是不能只用善意去打动西域人,还是应该让西域人知道汉人除了萝卜之外还有大棒。   两次“大宛战争”让西域人明白了西汉帝国的实力,恰好匈奴也不得不远遁,随后西汉帝国首次在西域设立戊己校尉部,后面更是设立了西域都护府,西域也就成为汉人的势力管辖范围。   西汉帝国崩溃,汉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根本顾不了西域,到了后面王莽建立的新朝虽然还有西域都护府,可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   等待刘秀建立东汉帝国,汉人才第二次进军西域,只是这一次汉人远比西汉时期要更加的霸气。   东汉重新控制西域的霸气是体现在很多方面,没有什么数万大军的进逼,有的只是一名使节再加上数十名士兵,经常干那么进入某国王宫,宣读圣旨之后抽出战剑,吼嗓子“当诛”干掉违逆东汉帝国的国王,立个亲近东汉帝国的人为新王。   一名使节和数十名士兵就敢那么干,是建立在西汉帝国时期给西域人留下足够多的印象,说白了就是汉帝国的威名在西域很管用,西域各国根本不敢与汉人展开国战。   比较不幸的是,东汉末年再次内乱,又一次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还是等待曹操统一了北方,下一代的曹丕建立魏国才又一次控制了西域。   司马氏建立的西晋从曹魏那里继承了对西域的控制权,只是司马氏的这一个王朝对西域的控制比曹魏期间都不如,后面又经历了五胡乱华,使西域脱离汉人控制的时间有些长了。   刘彦所建立的汉帝国算是汉人第五次大规模地进军西域。   这一次汉人对待西域远比前四次更加的酷烈,会这样是因为汉人极度需要汲取营养,手段自然也就无法温和到哪去。   西域从来都不是一个统一的地方,就算是一再被控制,可是依然有着众多的王国以及城邦、部落,民族的数量之多更是远超想象。   复杂的情势导致的是西域各民族之间纠葛不清。   现在汉人涌入西域,干着各种烧杀抢掠的事情,按理来说西域人应该团结起来对付汉人吧?可实际上并没有。   那个与汉人并不是对谁都烧杀抢掠的政策有关,一些识时务的王国和城邦只是在被汉人温和地“吸血”,汉人手段酷烈是用在了不识时务者的王国和城邦身上,对待部落则是没进行区分。   汉人对待有迁徙习惯的部落做法很单一,发现一个就是灭掉一个。会这样是那些部落一直移动,认为难以进行控制,是很不好的不稳定因素,消除不稳定因素最好的法子肯定是灭了。   实际上在西域保持迁徙习惯的部落,十个里面至少七个是马贼性质,剩下的三个能逮住便宜也客串马贼是常事,西域长久那么乱与他们脱离不了关系,汉人无差别消灭部落绝对是做对了。   “细君。”方论磨好了刀,放进刀鞘站起身来,一边收拾放羊的工具一边说:“我出门了。”   布依长久被称呼细君,并不知道那是汉家男儿喊自己妻子的称呼,以为自己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细君,或是自己丈夫给自己取的汉家名字。   很快,方论就从羊圈里面驱赶出了三十来头羊,呼呼喝喝地赶着羊群出了围着宅院的门。   布依小跑几步来到篱笆旁边,看着方论驱赶羊群渐渐离去,目光收回来又看了看自己家的宅院。   这是一个占地大约两百平方米的宅院,外围的篱笆墙是村里人帮忙建起来,房子则是西域都护府的工程队来建。   篱笆墙围着整座宅院,南边和北边各自有一个门,也就分成了前院和后院。   按照汉人的习惯,院子里面的分布是,前院会搭上一个亭子,平时吃饭就是在亭子里面,除了亭子还会收拾出一块空地,一般是被用来嗮什么东西;后院则必然会有一个菜园子,家里养的家畜和家禽也是会建造相应的寮子或是舍、圈。   与丈夫语言不通不是问题,布依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她也很努力地在理解丈夫说的每一句话。   不,或许应该说,当前的生活是布依远超自己对美好的所有想象。她认为汉家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会照顾人,愿意干活,还有着保护家庭的能力,那是在西域男人身上很难找到的品质。   “布依!”   “莉莎?”   “你丈夫出门了吗?”   “是的,他去放羊了。”   “那你出来吧。”   “好的,我马上就来。”   这个村子有百多个家庭,全是决定留在西域的汉家男儿,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娶了一个西域女人,更多的汉家男儿则是选择一个西域女人作为自己的小妾。   纳个异族女为妾是现如今汉家男儿的习惯,大多数的汉家男儿不管是身在何方,只要是爵位足够高了,依然是会希望能娶个汉家女子为妻。   先纳妾再娶妻对于汉人来讲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像莉莎就是一位汉家男儿的妾,只是按照西域人的理解并没有妾的说法,西域人对于同一个男人的众多女人,是用排序来区分的,就是第一名妻子、第二名、第三名……这样。   布依与莉莎结伴来到村里的广场,她们没到之前这里已经有了相当多的人,大多数是女性。   她们是排排坐,每个人座位前方还有一个装着沙子的木盘,手里面也都会拿着一杆树枝。   那些是用来识字的工具,树枝自然是用来写,装着沙子的木盘则是被用来写,每写完一个字之后都能抹掉,再重新写。   除了汉家男儿的妻妾之外,其实是有一些不用干活的汉人也在,有些是成年男子,少部分是孩子和女性,他们一样是过来学习知识的。   “按着笔画,每一个字多写几遍。”林岁的声音很洪亮,分别用汉语和西域土话各说了一次:“等一下子,我再来教一些词语。”   林岁其实也是村民之一,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学会这一片区域的西域土话,本身则是有读了一些书。   西域都护府那边组织学汉语写汉字的时候,本来是有派人过来,后面发现了林岁,经过协商林岁就被收编进西域都护府,只是不作为征战沙场的士兵,是用在了文教方面。   “国内正在搞什么教育母亲就是为了下一代,咱们也算是沾光了。”林岁提着水壶,说完灌了几口,美滋滋地说:“优质母亲能够教出更好的下一代,我觉得一点都没有错。”   “大道理俺们不懂。”王勉朴素地说:“俺只知道识字绝对是一件好事!” 第945章 军与民   两名婴儿,一名婴儿的母亲识字,另一名婴儿的母亲不识字,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等于是有了不同的起点。   很简单的道理,有识字母亲的婴儿,他出生的家庭必然不错;不识字的母亲,必然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   任何时代都讲究门当户对,好人家是嫁给了好人家,穷困者难以与富有之人结合,一样是生了后代,穷人家的孩子和富人家的孩子起点自然是不一样的。   以上太消沉,极度缺乏正能量……   其实是识字的母亲眼界必然开拓,能够获得更多的知识,她能够时刻言传身教,孩子的成长空间肯定会有更好的教导。   例如孩子同样是犯了错误,识字的母亲能够讲更多的道理,用完善的逻辑告诉犯了错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应该是怎么去做才是对的;不识字的母亲,她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逻辑是什么更不清楚,教孩子就是靠打,打得犯了错的孩子懵逼,等被打完之后知道自己错了,但是根本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愚昧与否是从识字开始,识字就能进行阅读,从文字中去汲取智慧,要不文字怎么是一个文明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汉帝国早就在推广教育,没有一开始就将这件事情往实际的方向发展,教育人不是为了读书吟诗作对,仅仅是希望被教育的人能够流畅阅读文字,不是本着教育出一帮诗人、哲学家、思想家的理念。   诸夏在很长久的时间里面,教育从来都是走精英化的路线。   所谓的精英化,是一旦教育读书,一定是想要让受教育的人成为全才,下限是扬名立万,上限是成为国之栋梁,求的是青史留名。   在诸夏的先辈看来,教育从来都是神圣的事情,要是教育出蠢材将会是异常耻辱的事情,也就有了不成才不得出门墙的规定。这一点在上古先秦时期最为严格,导致很多受教育的人一辈子都是待在门墙之内,但那些能够出门墙的人至少都能做到扬名立万。   刘彦很清楚教育对一个民族的重要性。   重视教育的国家,采取了附合自己的教育素材,从重视教育的那一代人开始,民族迎来了飞跃。   德国与日本就是两个最典型的例子,他们都是统治者明白了教育的重要性,拿出足够多的财政支持教育,等待受教育的新一代成长起来,受过教育的那一代成了中坚力量,各个方面支撑了国家的强横崛起。   日本和德国是采取普及化的教育方针,他们的确也是得到了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的回报。   更多的老牌强国抱着精英化教育不放,结果是将自己的路子越走越窄,慢慢从顶尖世界强国的位置下滑,甚至是从顶尖沦落为二流,连一流的梯次都上不去。   任何的群体都需要足够多的基数,尤其是受教育的人更是如此。毕竟谁也不清楚哪一个人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给予基础的文化教育,更多的人能够站到台上,对于一个群体来说才会有无限的未来。   刘彦提倡的教育方式是,让更多的人识字,由那一批识字了的人选择走什么样的路线。   他们因为识字而踏入了什么样的门槛,肯定是只有极少数才能迈过门槛,更多的人则一辈子仅仅会是识字,不会在某个领域取得什么成就,但识字的基数越大,对于一个民族来讲机会就更多。   除了推广教育可能带来的一些科学领域上面的进步或成果,对于当前汉帝国来说更实际的是关乎到民族的融合。   刘彦是在元朔七年的时候搞出了字母拼音。那是他绞尽了脑汁好不容易才整出来,过程中其实是早就忘记了拼音的很多东西,是先写出英文的二十八个字母,再慢慢一些又一些的整理出来。   拼音谁都知道是什么,可是除了极少数的人,谁能将一整套记得那么清楚?反正刘彦是不属于其中之一,他最后能搞出来还要感谢自己上网用的是拼音打字,而不是使用五笔打字。   西域这边教导人识字没有使用到拼音,实际上现在掌握拼音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大多数是被安排到各大城市作为师资,像西域这种新收复没有多久的地方暂时顾不上。   就算是西域有安排会拼音的师资,戈壁边上这个只有两三百人的村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的上。   临近中午时分,广场上的人慢慢散去。   方论放羊的位置是在村子的南边。   说起来很是奇异,村子好像成了一条界线,北边是范围很广的戈壁区,南边却是一片草原。   村子所在的区域是在葱岭的东部,向西边二十里左右有一条河流,河的另一边现在还是战事多发地区,再往西约十五里左右则就是葱岭。   那一条河的名字叫葱岭河,起源于蒲昌海,有着多条的分支,应该是西域境内最长的河流?   葱岭区域的战事,是汉军与一个自称疏羯的势力交战,那是一个半农耕半游牧的大型部落,民族构造很是复杂,大概是西域各民族融合的产物,又有来自西边的粟色头发颜色的人种。其部落人口约有二十来万,先前是盘踞在葱岭的西边区域。   汉人进军西域之前,疏羯是在西域范围内生活以及栖息,算是侵占了汉家旧土。   疏羯现在已经向西边进行迁徙,只是留下了相当数量的人不愿意离去,汉人对待这种货色只有一个应对,无非就是铁与火。   方论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开始收拢羊群打算返回。   远处的小山包突然出现了一股人,被恰好转头看去的方论发现,他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了一下,有些距离再加上视力的原因,他着实是无法分辨来的是什么人。   方论丢下了羊群,用最快的速度向着村子的方向奔跑,靠近村子的时候大声报警。   他们是在西域安家,汉人因为所作所为在西域并不是多么受欢迎,白天和黑夜都会有人进行警戒,方论往回跑的时候已经被人发现。   等待那一股人靠近了村庄,看到的是村里的青壮已经集结起来,每一个人都是手握兵器,个别人则是身上穿着甲胄。   来的不是什么凶徒,更不是西域人,是一伙汉军。   “警惕性很强啊!”李冰对村民的举动只有高兴,没觉得被冒犯,要是来了看到一帮被吓得收拾细软的人才会被气疯:“让人将马车上的货卸一下。”   林岁早就看到了几辆马车,有所猜测,见果然是西域都护府给的东西,笑咧了嘴呼喝人赶紧卸货。   李冰就是专门过来一样,送来了两千斤的各种植物类食物,以稻米和青稞的数量居多。   汉帝国现在的主食种类有许多,看是位处什么区域,北方是以麦磨粉之后的食物类居多,南方则是以大米居多。   军方的主食则是稻米占了大多数,会这样当然是南方和中南半岛为主要产粮区,又有系统仓库这种BUG的存在,不需要去考虑在长途运输中的消耗,自然是给军队主要提供稻米。   西域都护府每一段时间都会派出队伍向汉人群居的村庄送一些物资,除了植物类的主食之外,就是一些生活的必需品,例如盐巴。他们送来了物资,走的时候会带走村子提供的一些皮货等物,算是一种另类的交易。   认真算起来的话,村子提供的皮货通常不与送来的物资等价,西域都护府这么做是在进行援助。   “李队率。”王勉带着讨好的笑容,不是为别的,问道:“这一次需要人手吗?”   李冰不止一次来过这个村子,对王勉有些印象,笑骂道:“就是一个闲不住的莽汉。不过这一次的确需要一些人手。”   整个西域都护府的编制也就一个军的数量,也就是连兵带将一万五千人,应对的却是比整个中原还广袤的西域,很多时候是需要招募一些编制之外的人手。   “我这边还剩下二十个名额。”李冰可不单应对这个存在,还有另外的四个:“你们自己合计一下,选出五个人来,等一下跟我们一块走。”   哪怕是汉人过来不断肆虐,西域人的数量依然还是有许多,笼统估计应该是有个三五百万左右?   西域都护府在必要的时候会从西域人那边挑选一些人,但是西域都护府最为看重的肯定是身在西域的汉人。   “这一次是对谁动手?”林岁肯定是要留在村里,他一走就没人教读书写字了:“是不安份的疏勒人,还是打疏羯人?”   这一片区域在汉人没过来之前,疏勒就早已经在当地栖息了很久很久。   这一次汉帝国可不打算像之前一样,仅仅是名义上统治西域,留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王国、城邦和部落,肯定会分为急缓一个又一个瓦解掉。   疏勒就是第一批被灭的西域王国之一,国王的脑袋早被送到长安炫耀,其国的官员除了极少数的例外都被当成添头,士兵不是死了就是成为奴隶,平民则是视配合程度有了不同的待遇。   正如世间的真理那样,有压迫就会出现反抗,汉人没打算给疏勒人带来光明与皿煮,疏勒人也不会傻乎乎地等待悲惨结局。   疏勒人觉得自己的反抗是属于正义,汉人同样也会认为镇压疏勒人的反抗属于理所当然,不免就会出动到军队。   林岁拉着李冰闲聊,为的是给村里人足够多的时间。   挑出人选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他们在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了下一批的人选,时间是被耗费到跑去另几个村子找辅兵。   这个村子的汉人至少都有一个西域妾室,大多数西域女人可不像布依没亲没故,很多西域女人的家人都是在附近的村子。   李冰其实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哪怕林岁没有招呼着,他也会刻意给出一些时间让被招募的汉人去挑选自己的辅兵。   通常是一个骑马急奔的汉人进入一个西域人的村子,喊几嗓子人名,告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事先就已经预备好了人选名单,除非是名单上的人不在场要另外挑,要不名单上的西域人都是赶紧回家带好事先准备的东西跟着走。   没耽误多少功夫,包括方论在内的五名汉人全副武装地带着挑选好的辅兵出现在了李冰面前。   每一名汉人都是配着至少五个西域人辅兵,方论的那七个辅兵是其余村民的妻或妾的亲戚,那也是他事先就已经与其他人说好了的。   五个汉人再加上自己带来的辅兵,人数达到了三十二人,比李冰带来的士兵多了差不多一倍。   “再给你们五分钟。”李冰环视站在远处张望的人群:“好好跟你们的细君告别。”   方论想了想走向了布依,嘱托道:“咱们的孩子再有五个月就会出生,我出去是为了给孩子多挣一些财货,能再升爵自然是更好。我已经拜托左邻右舍,有事的时候你记得去找他们帮忙。然后别再出去捡马粪了。”   布依听不懂方论在说些什么,却知道方论即将随军出征,说了一些方论听不懂的话,将方论推了推。   “你家细君交代你小心一些。”林岁特意过来,帮忙翻译:“告诉你别在意财货。”脸色比较古怪地继续翻译:“她希望你能多多杀人,好好地升爵。”   方论重重地点头。   在汉帝国,爵位比什么都要重要,要不哪怕是有家财万贯,可特么没有相应的爵位,就是想夺娶一名小妾的资格都不够,别提还有其它的很多限制。   布依虽然是西域女人,她也听不懂汉语,更不知道汉帝国的很多事情,独独是对爵位的重要性很清楚。   其余正在交谈的夫妻(妾),必然也是会被交代一定要多多杀人,无论怎么样这一次出去一定要挣至少一级的爵位。   “谁说她们不是汉人,我跟谁急。”李冰满满都是揶揄地对自己的袍泽说:“一个个精得跟什么似得,知道没什么比爵位重要。” 第946章 大动作?   想要家财万贯,美宅楼阁,妻妾成群,一切都是建立在有足够高的爵位基础之上。   在汉帝国没有什么比爵位更加重要了!   获取爵位的途径其实有不少,将田种得好一些,对一些工具进行革新或是发明有用的新工具,在官场文职的某个领域取得优异成绩,很多方面都是获得爵位的方式之一,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没有比上战场更便捷的方式了。   种田取得成绩?对于绝大多数的汉人来讲,种田是一项必要的技能,可是大多数人也只是会种田,怎么去种好田就不懂了。   现如今一头埋在种田上面的汉人越来越少了。   有爵位在身的汉人,谁家中没几个奴隶?种田的活都是交给奴隶去干,他们更加乐意多加锻炼身体和武技,好在受到征召的时候上战场去博取未来。   革新或是发明新工具的门槛并不低,那得是长时间处于那个领域才累积足够的经验和知识,一百个里面能出一个革新或发明工具的人都算是多了。   官场文职?总要先有那个机会去跻身官场,还要有足够的能力去将自己负责的领域做好。   其实有那个本事去当官的人,他们要是能选择才不会去当地方官,更加乐意进入军方系统,也会想方设法使自己成为军方一员。   毕竟能治理好地方就代表能力不差,肯定认为自己在战场能获得更好的成绩。   上战场不是绝对的安全,可特么吃饭都还能被噎死,哪有什么是真正的安全,想要获得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其中就包括风险。   “要是没有来西域,俺可能永远是个白丁。”王勉现在可是个上造,爵位是到西域之后挣的:“家乡那些一直等着征召的人,他们现在老后悔了。”   自元朔十一年之后,汉帝国就没有再大规模地发布征召令,甚至连郡县兵都极少调动到战场。   郡县兵是汉家成年男儿每年必须服役的徭役之一,大部分就是在本县服役,进行一些操练和训练,更多的时候是在强调纪律。   虽说成为郡县兵是在为成了常备兵一员打各方面的基础,可实际上真正能进入到常备兵的人并不多。   元朔十年之前,郡县兵还会被收拢调遣到某个战场。   到元朔十年之后,有机会被调到某个战场的郡县兵是越来越少,甚至到了元朔十二年就再也没有郡县兵调到战场的记录。   一旦不能上战场,郡县兵的出路也就等于断了,就真正是成了单纯的服徭役,什么盼头都没了。   早些年开放了中南半岛,元朔十年开放了西域,有勇气又敢搏一把的人皆是背上包裹离开家乡,剩下的人之前觉得那些人傻,到现在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傻瓜。   村子里的人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天南地北汇聚到了一起,有来自北方的雁门郡人士,有从冰寒之地的辽东而来,来自最南边的苍梧人也有,更多的则是来自西北。   要是在中原腹地,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会以区域抱团,一个小村子形成不知道多少个派别。   对于身在时刻都可能有危险的西域,他们从国内的哪里来的都不重要了。   在西域人眼里他们身上都有共同的符号,那便是汉人。   西域人才不会因为某个谁来自辽东就不杀,也不会因为是来自西北就有不同程度的敌意。   只要是个汉人,身在西域是能够比西域人享受更多的方便或者说特权,但那是建立在剥削和压榨西域人的前提下,可想而知享受着方便和特权的同时会有什么风险。   在西域定居下来汉人所在的村庄,早期的时候是要面临马贼的突袭,就算是各支马贼被剿灭,可身处的区域依然是有着很多西域人,他们平日里可没少被带有敌意的西域人偷袭,为此又引发了很多的后续。   搜拿袭击汉人村庄罪犯的事情每天都在西域这一片土地上发生,鉴于汉人的确是不好惹,也让西域人惹不起,大多数西域人根本就不敢瞒报或是窝藏。   真要碰上了窝藏而又瞒报的情况,通常是以某个村庄被除名,村子里的西域人不是死就是成为奴隶,成为那一个事件的结局。   汉人从不手软,很有效地震慑了西域人,是没有完全将反抗和敌意压下去,但的确让敢于袭击汉人的西域人减少。   至于那些还依然敢找汉人麻烦的西域人,他们视名气大小渐渐成为某个西域人抵抗组织的首领或是重要人物,团结了相当数量与汉人有血海深仇的西域人。   西域人反抗?汉人中枢的政策暂时没有改变,不反抗是晚点死,反抗就早点去死。   帝国中央会不会改变政策,对于执行者来说只有去执行的份,像是这一次西域都护府再次向民间征召人手,就是来自长安的一封公文,兵部要求将西域再梳理一遍。   西域都护府与西域汉人之间的关系很融洽,一方是作为保护伞的存在,受保护的一方也尽力地反哺。他们在西域属于绝对的少数,与内地自然是要有些不同。   “后面才来的人,他们可来晚了。”李冰已经带人走了五个村子,该发的物资发了出去,该带的人和货也带了:“最早的时候,各国的甲士是不多,可至少是有。现在嘛……”   另外一点,越早过来能够参与的战事就越多,哪怕是没那个运气砍死一个敌对甲士来获取公士的爵位,依靠累积参与获胜的战事也能升爵。   目前西域应该被灭的国家已经不存在,剩下的那些根本没有勇气和胆量违逆汉帝国,大型战事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哪怕是能够被称为中型战事的规模也没有,有的就是一些小规模的围剿行动。   一行人是向着延城而去,先是在莎车会合了另外的一支队伍,半途中不断有新的队伍汇集过来,很快整支队伍的人数就超过了五千人。   “要说朝中诸公真不愧是辅佐真龙的大智者。”苏仁满满都是赞美地说:“广纳异族女为妻妾是个好法子。”   在西域这个地方接纳西域女人,不单纯是为了美色或是关乎到香火延续,其实是等于让那个西域女人后面的西域人成了天然上与汉人亲近的群体。   五千人之中,超过三千五百人都是西域人,他们的女儿或姐妹都是嫁给了汉人,身份也变成了汉家的亲戚。   在西域千万别小看汉家亲戚这个身份,它能让汉人不去烧杀抢掠,也能在相关的税收方面得到一些优惠政策,比较重要的是能被挑选随军出征。   有了汉家亲戚这个身份,面对其余西域人无论是在哪一个方面都不会怂,欺负了他们就能找汉人来站台,汉人要是受到威胁则是会引出后面的西域都护府。   现在就是那么个情况,可能同样是作为西域人,但因为自家有个女人嫁给了汉人,就能唱两嗓子: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也不能说是西域人跟随汉军出征,正确的说法是他们跟着汉人出征。是作为一种几乎是万能的角色,需要的时候为汉人挡刀子,伺候汉人的起居,被吩咐的时候冲上去和某个谁谁谁拼命。   西域人无法获得爵位,却是有机会成为归化籍,要是能够成为归化籍可是一件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代表不但是他,连他的子孙后代都能骄傲地吼嗓子“我是汉人”,成为强盛帝国的一员,受到庇护的同时,也成了能对其他民族作威作福的腕了!   当然了,成为一个归化籍可不容易,两三年过去了,获得归化籍身份的西域人寥寥无几,倒是获得良民证的西域人有那么些。   西域人跟着自己的汉人亲戚出征,对于他们来讲最实际的好处还是能够获得财货,可以是在征战同样是西域人的过程中尽情劫掠,也能是在后面从亲戚那里得到赏赐。   没有民族观念的西域,就算是汉人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可是察觉自己这个民族会消亡的人依然是属于少数。   像是选择将女儿嫁给汉人的西域人,他们的观念无比的朴素,将女儿嫁出去就能成为二等特权阶层,不会再受到汉人的袭扰和劫掠是一方面,要交的税也会适当地减少。   他们看到了最明显的好处,有了好处就愿意给汉人当狗腿子,至于说几年或数十年之后的什么事情,想不了那么远咯。   延城曾经是龟兹的王城,现如今它是西域都护府的主驻地,另外一个被西域都护府重视的驻地是在白龙堆。   蒲昌海从汉人来到西域之后就一直被认为是一个必须掌控的地方,不但因为白龙堆是西域的交通枢纽,还因为那个地方是西域的重要产盐区。   控制好食盐就能掌控住周边人们的生死,这一点汉人早就掌握了诀窍,西汉也是凭借对西域食盐的控制,一步步完成了对西域各国的宗主权,比较可惜的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融合”。   东汉是借鉴西汉的手段重新控制了西域,曹魏以及西晋也是使用相同的手段,就是都没有真正将西域融合下来。   这一代的汉帝国会在西域使用酷烈手段,很大的原因就是看到了从西汉到西晋对西域所用手段的有限成果,倒是从张氏凉国的一些作为得到了启示。   张氏凉国没有向东扩张,是采取向西扩张策略。他们每攻占西域一地,对待西域人要么是杀要么是驱赶(或抓捕为奴),果然是有效地让那一片土地真正控制在手中。   刘彦所建立的汉帝国无非就是按照张氏凉国的政策在对待西域,就是汉帝国一下子将整个西域给光复了,还是需要分几个步骤,不好一下子将步伐迈得太大。   西域都护府的主驻地会设在延城,是这边对现阶段的西域都护府来讲有着很重要的战略地位。   延城位于北山(天山)之南、葱岭之东,于阗河向东是一片盆地。   那一片盆地是西域少有的适合农耕的区域,到现代之后是成为一片沼泽地带,可现如今地貌非常不错,已经在被汉人大规模地进行开发。   “我们会在这里进行集结。”苏仁安置好了方论这一支队伍的驻区,进行必要的交代:“你们也看到过来的人了,应该明白这一次行动规模不会小。约束好你们带来的西域人,不要出什么岔子。”   被招募过来的汉人对苏仁这个西域都护府的军侯感官非常不错,同时知道接下来就是在苏仁麾下效力,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应命。   “别瞧苏军侯的名是仁……”王勉左右看了看,讲出了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他在焉耆那边可是一位能止小孩哭啼的角色。”   过来西域的人都知道焉耆,对于焉耆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也有各自的听闻。   汉人进军西域遭遇的抵抗,要算起来是在焉耆那边最为激烈,导致的是焉耆人也遭到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焉耆人的待遇几近是与羯族无限靠拢,可以想象是什么个人头滚滚的场面。   “奇怪了啊!”方论自认为不是没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看着偌大的驻地,又结合过来的所见所闻:“看着不像是简单的围剿,疏勒人经不起这样的待遇,对付疏羯倒是够了,可是……”   “咱们旁边的营区,里面有两个师。”王勉神秘兮兮地说:“俺估摸着是有大动静。”   常备军一个师就是五千人,两个师就是一万人。   西域这么个地方能让汉军出动一万人,再加上招募来的两万左右汉人勇士,以及搭配的八万西域随从、辅兵之类,不会只是要剿灭哪些家伙。   “会不是匈尼特人?”方论突然兴奋了起来:“听说疏羯人就是跑去投奔了匈尼特人,一定是对付匈尼特人吧!”   王勉一个愣神,随后也跟着兴奋起来。   现如今的汉人怕的是没地方获取军功,敌人太少能够获得的军功也就少,谁都想着能够跻身到某一场大战! 第947章 先辈威名不可坠   如果说汉人是在什么时期最为骁勇,往上数的话,当之无愧的是刘彻时期的汉人!   那个时候的汉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听到战争就嗷嗷叫,是先历经了卫青收复河套,再有霍去病干了封狼居胥的伟大事业。   不管是卫青收复河套,还是霍去病干了封狼居胥,直接的体现就是让国家一下子多出是上百个封君、关内侯、列侯,获得封君以下赏赐的人更是无法计算,就算是老百姓都能享受到肉食价格暴跌的好处。   战争带来了荣耀,又让那么多的人得到了身份地位以及财富,汉人自然是对战争有了热情,导致以后的每一场战争,汉军的大兵团在前面开道辗轧,后面是无法计数的民间骁果自带干粮追随。   卫青和霍去病的时代结束之后,再没有汉室的将军能够率领军队打出辉煌的大胜,可是汉人依然对战争有着足够多的热情,不但是军方酷爱战争,民间也是追求战争。   那是无数场的战争摆明了一件实事,他们已经打出了足够的心气,坚定认为自己一方必定会获得胜利。   而胜利必定会得到该有的厚赏,导致刘彻后面培养的李广利没有像卫青和霍去病那样的骁勇善战,军方依然力挺李广利,民间骁果也是没有断绝自带干粮随军而战。   “贰师将军曾经就率领大军经过我们的脚下。”苏仁骑马立于矮坡之上,手握腰间的刀柄,一副盼顾自雄的模样:“有史料记载,先汉的大军脚步可不止是停在大宛,还揍了当时的康居,也跟安息人干了一场大的。”   矮坡的西面是一片遥望无垠的草原,蓝蓝的天与地上青青的草原成为一线,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眼前的景色迷人。   关于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历史,西域都护府的将校近期被强迫重温了一遍,苏仁得到那些知识很乐意和麾下的军官分享。   “要说起来,贰师将军的名号就是因为他的目标就是到贰师城夺取良马,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号。”苏仁一开始其实也不知道李广利为什么有那么一个名号,还是听了军中长史讲历史才知道:“他第一次进军西域,到了郁成麾下数万人马跑得只剩下几千人,连当时的郁成都打不下来。”   《史记》明确记载道:   太初元年(公元前一零四年),汉武帝刘彻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带领属国的六千骑兵和郡国那些品行恶劣的少年好几万人,以这些兵力去攻伐大宛,预期到贰师城夺取良马,所以叫他“贰师将军”。   原浩侯王恢为军队带路做向导官。   李广利的部队已经西遇盐水,沿路的那些小国家恐慌,都各自紧紧地守住自己的城堡,不供给汉军粮食,打又打不下来。能攻下来的就有饭吃,不能攻下来的,只好几天就离开。等到达郁成,兵士只有几千人了,都饥饿疲乏。攻打郁成城,大败,死伤的人很多。   李广利和麾下商议:“至郁成还不能攻下它,何况到大宛王都城呢?”   失去信心的汉军就被李广利带着撤退。往返花了两年,回到敦煌,士兵剩下不过十分之一。   后面李广利派遣使者给汉武帝上奏章说:“路程遥远十分缺乏粮食。士兵们不怕打仗,只怕挨饿。兵少,不能攻取宛国。希望暂且撤兵,多派兵后再去。”   汉武帝得知所奏,大发雷霆,派使者拦守玉门关,说军人敢有入关者立即斩了他!   李广利害怕了,因而留驻敦煌。   ……   所以了,汉人第一次对西域的用兵真是以凄惨收场落幕,并没有一出场就大杀四方什么的。   “贰师将军第二次出兵大宛,率众十八万,携校尉五十余。”苏仁要是没有经过“再教育”,还真就相信了民间的一些传言,以为贰师将军李广利轻轻松松带着两万多汉军就打下了大宛:“牛十万头,马三万匹,驴、骆驼以万数计算。他们多带粮食,兵器、弓箭等极为齐备。此耗费掏空了国帑,使全国动荡不安,终于打下了大宛。”   西汉时期的校尉可不是现在的校尉,那个时候校尉就属于军队的中高层,聚集起五十以上的校尉,代表是的是至少五十支常备精锐之师汇集。   也是有了第一次进军的失败,汉武帝刘彻认为要是连大宛都下不下来,那些原先臣服的西域各国会有反覆,汉人极可能会遭遇到整个西域的抵抗,才不计成本地收集物资给李广利进行第二次远征。   恰恰是有了第二次远征的胜利,才让西域各国了解到汉人的强大以及不可冒犯,后面又用车师进行血祭,连带不断蹦跳的康居而被汉人打了一个半身不遂,迫使匈奴人放弃西域全面龟缩到漠北。   “我们现在还享受着李广利的萌荫。”苏仁说的是军中长史的说法:“是有了先辈打下的赫赫威名,才让我们可以轻易地压服整个西域。”   这个说法是有相当多的人不同意,认为是他们这一代远比祖先更强,理所当然会将西域人像狗那样的压着打。   可是,但凡理智的人都知道的确是先辈的萌荫,先辈威猛的表现让西域人知晓汉人的强大和可怕,要不就不会是他们这一代汉人杀过来,几个王国争先恐后想要投靠,那些举起反抗大旗的西域人还没和他们开战就自己先腿软。   人与人对抗时,对上了有勇悍名声的人,没打会事先心虚。   国家与国家对抗,有赫赫威名的国家不断会让对方先心虚,己身也会因为底气十足爆发出远比平时更多的力量。   自西汉之后,汉人就有了“一汉当五胡”的说法,这一点不但汉人自己深以为然,连带胡人也是深信不疑。因此在数百年的时间之中,汉人就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要不是司马氏一家子玩脱了,导致出现五胡乱华,胡人面对汉人时永远会是心气不足的那一方。   也正是从五胡乱华之后,汉人不再是优越种族的存在,此后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没有做到真正让胡人觉得自己矮汉人一头。   那个是体现在哪怕是朱棣一再出征草原打得游牧民族喘不过气来,可草原民族依然没觉得自己比汉人差的实情之上。   汉人是从自己觉得没什么可以骄傲的时候开始,屡次遭遇挑战的时候自我分化异常严重,甚至到后面过亿人对抗数十万敌人都没顶住,甚至闹出了“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出来。   ……   西汉的汉人为子孙后代打出了威名,萌荫了东汉、曹魏、西晋。   他们这一代的汉人,尤其是读了史书的那一批人,最低的下限是追上先辈的荣耀,上限是彻底解决世界上的所有异族。   远在延城坐镇的李匡,注视着山川舆图,对着众将校以及佐撩说:“我们的事迹也会传颂万代!”   西域都护府的这一次动作很大,不止到扫平辖区之内的已经发现的敌对势力,还要将疏羯消灭或是驱除出国境。   众多的备份方案中,有一份甚至是将目标定在了与匈尼特人狠狠打上一场会战。   坐镇庙堂的人去策划战争,身在前线的人则就是执行方案。   方论骑在马背之上,身躯是随着战马的迈蹄而在跟随节奏摇晃。   懂得骑马的人都知道一点,骑在马背上绝对不能硬邦邦,应该是尽可能地放松,正确的骑马姿势不但自己不会太过疲劳,连带马匹也能更加自在,要不骑马的人会累得要死,马也会经不起折腾。   方论的周围就是自己的七个随扈,与他武装到牙齿相比,随扈们别说是有一身完善的甲胄,大多是连一件金属兵器都没有。   现如今掌握冶炼技术的国家(民族)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有冶炼技术又有足够资源去利用的国家可能一只手都数不完。   西域这个地方,掌握冶炼技术又有足够矿产的国家只有那么两三个,无一例外都是被汉帝国除名。   汉人进军西域之后,原先有兵器的西域人反抗的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奴隶,剩下的西域人不想惹麻烦只有按照规定将兵器上缴。   像是这一次跟随汉人出征的西域人,他们手上的家伙基本是汉人提供,手里能有一柄金属剑、刀或带着矛头、枪头的长矛、长枪,还是跟随的汉人足够阔绰,要不就拧着根木棒或削尖的木棍吧。   也不是每一名被征募的汉人都能全副武装,不过至少是有一件金属兵器,有一套完善甲胄的还是属于少数。   他们从延城出发已经接近一个月,先去了北山以北,剿灭了几支乌孙人马贼团,会合了几支由乌孙人为主的仆从骑兵队伍,才绕道北山西面进入捐毒(现代帕米尔)地界。   捐毒在西汉时期是个城邦之国,后面是怎么亡国并消失汉人并不清楚,等待这一代的汉人过来,该地界已经是疏勒的一部份。   “你杀了几个?”王勉策马靠近方论,说话的时候自己比了个“三”的手势表示自己干掉了三个:“可惜全是小卒子,只有赏钱,不算功勋累积。”   方论比较好运,他凭借自己的箭术了得干掉了乌孙的一个千夫长,虽然说箭杀的功劳减半,可也够功勋升一级爵位,回去等西域都护府下发文书,自个儿就是三级的簪袅了!   对于真正的高爵者来说,簪袅似乎并不算什么。   可是对于一个最高爵位就是不更的村子来说,簪袅爵位就是顶尖级别,尤其是在西域的簪袅更加了得,会多了五百亩的牧场就不说了,还有一匹马、三头牛和二十只羊。同时西域都护府那边还会塞来两个小妾,平时下发物资也会多上不少。   两人正聊着,前方的远处传来了阵阵的号角之声,队伍中的军官反应非常迅速。   “咱们所在的屯被点名了!”王勉兴奋得脸都发红了:“这一次一定要杀个能升爵的!”   方论对于升爵同样有着无限的渴望,下意识就摸了摸悬挂在马颈一侧的骑弓。   身在军伍要是平时留意,时间一场听号鼓声能够大略听出想要传达的意思。刚才的号角声是在提醒大部分,前方的斥候发现了千人以下的敌军,已经有游骑兵部队咬住敌军,让大部队出动人马过去增援。   兴致冲冲的方论和王勉带着随扈,跟着所在的屯抵达战场,看到满地的尸体和正在收拾战场的友军,脑门上就像是被泼下一盆冷水。   “真特么!”王勉丧气地骂道:“这伙什么来路,太不经打了吧?”   不想引起什么误会的方论没下马,是骑跨在马背上靠近敌军的尸体,努力辨认来自何方:“我没认错的话,大部分是疏羯人,少部分好像是匈尼特人。”   在西域这么一个地方,谁干掉了敌人就有资格去收拾战利品,是远比其它地方更加需要遵守的规则。   “谁让你们脱离队伍的!”李冰满脸寒霜地呼斥了几句,后面却是说出了让人欣喜若狂的话:“归队,我们有活干了!”   按照编制,常备军一个屯是两百五十名战兵,因为招募了汉人骁果,同时汉人又带了西域人随扈,一个屯是膨胀到了两千人左右。   他们按照军令向西不惜马力地驰骋,大约是赶了三十里的路,看到的是一支拖家带口正在迁徙的牧人队伍。   “都特么懂点规矩!”李冰需要约束自己征募的汉人骁果,又由这些汉人去约束自己的西域人随扈:“特别是让你们带来的西域人手脚干净一些!”   远处那一支正在迁徙的牧人大队已经乱了起来,车队完全散开各自逃命,却有大约两三百的骑兵向着他们过来。   追击而来的人,包括汉军、汉人骁果和西域人随扈,没人在乎正在迁徙的人是哪个民族或谁。   对于汉军来说,他们灭掉的部落不知道有多少,没人会去对一个又将要被灭的部落有什么好奇心。   汉人骁果会有好奇心,但他们是杀戮的执行者,会在杀戮结束之后再去满足好奇心。   跟随前来的西域人随扈想法最简单,管他是谁,干掉活人和抢走财货远比什么好奇心更实际。至于说西域人不杀西域人,什么时候西域有这样的说法了? 第948章 附加BUFF的威力   汉人没有踏足西域之前,西域混乱的局面就注定少不了互相之间的攻伐,其实是汉人(西汉)给西域带来了稳定,使西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各国少了互相间的攻伐。   要不西域人自己做主时期和匈奴人在西域当家作主的时候,西域人各民族互相杀起来远比外来人入侵更加的血腥。   被他们逮住的这一支疏羯人是逗留在捐毒区域的一个疏羯部落。   这股疏羯人察觉到西域都护府的异动,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已经展开了逃亡,并且做出了应有的准备,集中部落里的青壮试图拦截追兵。   接近八百个疏羯骑兵,他们先被一什的汉军斥候发现并进行袭扰,后面仅是来了一队汉军游骑兵。   足足八百多的疏羯骑兵竟是被六十名汉军给击败并击溃,丢下了两三百具尸体,其余的疏羯人着实是胆气尽丧,不知道是谁先跑,随后全给四散而逃。   那些溃散的疏羯骑兵自然会有汉军去追击。与追击溃散敌兵相比,寻找并逮住正在逃亡的疏羯部落对汉人比较重要。   一旦能够找到那支部落的位置,代表着一个异族部落又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同时汉人也会获得大量的牧畜和女人。   汉人在西域采取酷烈手段,很大一部分其实是被逼的。   自刘彦建国并消灭羯族之后,得到了相当数量的典籍,其中就包括西汉的众多正统史书和野史。   研究下来发现了一点,原来西汉收复河套之后就不再只是为了复仇而开战,他们会计算战争可能获得的收益,除了一些时候不打不行,大多数时间要开启一场战争首先要保证不会亏本。   之所以说说汉人在西域使用残酷手段是被逼无奈,自然是有足够的原因。   首先就是西域人实在是太多了,安居于西域的汉人数量却是太少。   再来就是关于支出和收益的因素,不过收支平衡什么的比较次要,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西域人的数量需要被减少。   西域都护府鼓励甚至是怂恿被征募的汉人多带西域人随扈,摆明了就是拉西域人随扈当炮灰,不管是跟着自己混的西域人随扈,还是本来就要对付的西域人,死越多其实是越好。只是相对而言,除非必要不会去恶意消耗跟自己混的西域人就是了。   “其实西域人还是挺能打的。”李冰注视着前方的拼杀,评价道:“至少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西域人表现很骁勇。”   想要让一场战争出现结果,就要先历经一场杀戮,冲锋上去的却会是军队携带的西域人。   阿巴提就是汉人的随扈之一,他的妹妹嫁给了一名汉人做妾,不过西域人并没有“妾”这个词,按照他们的说法是给汉人当了第三妻子。   有一个汉人当妹夫之后,阿巴提享受到了许多的好处,不用担惊受怕哪天家里冲进凶神恶煞的汉人只是一方面,一些优惠政策也不是最重要的,能跟着汉军一块出征才是最大的收获。   “给我去死啊!!!”阿巴提骑马冲锋刺出了手里的长枪,枪头捅进了对手的胸膛:“再杀四个,我就能得到良民证了啊!”   阿巴提不知道自己是属于什么民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祖辈是属于哪个国家,他懂事的那一刻起就生活在疏勒这个国家的国境之内。   干掉了一个对手,阿巴提侧身下马在尸体旁边蹲下去,长枪被放在了地上,抽出了别在腰间腰带上的匕首,一只手拧起被杀对手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就那么割起了脑袋。   人的颈部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动脉,那是身躯向脑袋供血的血管,割破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血管内部的冲压,血管破的那一瞬间血是直接喷了出去,后面就是大量的黑色鲜血涌了出来。   阿巴提被喷出的血溅了个满脸,他摸了一把眼睛上的血迹又继续割,由于匕首不是那么的锋利,割起来其实是有些困难,费了老大的劲可算是成功,用那颗脑袋上的头发绑在腰带上面,满脸愉悦地重新翻身上马。   那样的一幕幕发生在很多地方,有些时候还会数个西域人因为产生争议去争抢一颗首级,一切只因为敌人的脑袋对于他们来讲就是财富。   一千三百多的西域人随扈对上三百左右的疏羯人,差不多是四个打一个的局面。   再次组织过来拖时间的疏羯人,他们之中男女老少都有,皆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了再争取一点点的时间,好让家人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逃跑。   因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疏羯人的表现一点都不懦弱,相反是表现出了绝对的悍勇。   要是在以往的西域人互相争斗情况下,此等状态的疏羯人早就该吓得对手退却。   不过话又说回来,强横崛起并占据了西域西面边角的疏羯人,他们过去很难得才会出现不拼命会没命的糟糕局面,什么抱着必死决心只为了多拖一点点时间,是不存在的事情。   疏羯人的悍勇是将西域人随扈给吓到了,但被惊吓到的西域人随扈下一刻却是表现出恼羞成怒的一面。   “知道我是谁吗!?我的姐夫可是汉人啊!!!”   与汉人成了亲戚,人就能变得更屌吗?对于那些有女儿或是姐妹嫁给汉人的西域人来说,他们会回答的确是变得更屌了!   试想一下,因为有个汉人女婿或是姐夫、妹夫,生活圈里谁不是要对自己尊重一些。   再因为有那层原因在内,平时汉帝国的收税官过来收税也能腼着脸过去交谈几句。这样的行为在其余西域人看来可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自个儿也觉得倍有面子。   偶尔的时候能从汉人亲戚那里获得其余西域人根本得不到东西,拿出去炫耀一番是大多数西域人会干的事情,又是被羡慕嫉妒了一番,慢慢就觉得自个儿与其余西域人不一样了。   琐琐碎碎的生活日常养成了心气,底气足了人自然也就抖了起来,胆气也就壮了。   胆气十足,有十分的力气就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实力出来,再加上远处有汉军压阵,胆儿就更肥了,还怕一帮看着凶悍,其实是绝望下抖着胆子拼命的疏羯人?   “咱们不参战吗?”   “一千三百人要是打不过对方三百左右的老弱病残,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对于那些四散而逃的疏羯人,带队的军官一点都不着急去追杀。   游牧民族哪怕是逃命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牧畜,必要的家当也舍不得丢弃。要是没了牧畜就等于没了食物,家当没了也不好再弄,失去了那些人要是活着也等于死了。   四散而逃的疏羯人基本都是有一辆马车,还是那种十分古老款式的马车,跑起来一点都不快速,别说还有牧畜群的牵绊,到处都是平坦的草原,就是让他们先逃两三个小时又能真的逃了?   作为汉人的随扈,西域人的装备已经够简陋,比他们更不堪的是那些疏羯人。   游牧民族不会缺乏优质战马,可是他们极度缺少铁器,疏羯人是近十来年才崛起的一支游牧部落,是有得到匈尼特人的一些支持,可真正获得好处的只会是那些大部落。   与西域人随扈拼杀的疏羯人,三百个之中不知道有没有二十个手里的家伙带点金属?   一千三百西域人随扈,超过六百人手里的家伙能够称之为铁质兵器,他们要是没有击中目标也就罢了,一旦击中目标对于疏羯人来说就是非死即伤。   木棒、木棍和削尖木头是能杀人,问题是与金属利器相比起来绝不是一个样,西域人随扈挨了几棍子,只要不是脑袋受到重击,也就是觉得很疼罢了。   那也是明明许多西域人随扈被疏羯人拼命的劲头给吓到,大多数西域人随扈却大多数恼羞成怒,基本上没感到发怵的原因之一。   “真是一帮废物。”   “他们不是废物,哪会被咱们轻易光复整个西域。”   “听说有人要对这一类的西域人展开训练?”   “没有的事。”   “也对,有司马氏的例子在前,便是有人提议也不会被通过。”   西晋是怎么变成东晋?事情的发生也就是在数十年前,就算是汉人再怎么健忘,对于刚刚发生的浩劫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给遗忘了。   之所以会发生神州陆沉和衣冠南渡,不就是西晋自己作死,不但大肆抓捕异族奴隶,也接受主动内附的部落,甚至还搞出训练异族武装和提供兵器、甲胄的蠢事出来。   如果西晋真的强大,也许会成为一个罗马的东方版本。   罗马人长期就是国内异族比本族人口多的现状,某段时期的比例甚至达到了一比三十。他们之所以那么久没有被异族掀翻,有罗马人遭遇异族反扑时知道先放下各自争议的原因,更多的是那边的异族和东方这边比不了。   玩了那么久的罗马人,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遭遇日耳曼人的反扑,历史何其相似的是君士坦丁家族自相残杀,才给了日耳曼人翻身的机会。   认真算起来西晋与当时的诸胡相比其实也并不弱小,只是司马氏的王爷太喜欢玩自相残杀,才让诸胡有了夺取中原的机会。   有那么一个明显的例子摆在那里,别说是无法做主的人对武装和训练异族有想法却讳莫如深,能够对国策提出意见的人更是没可能进行建议,实际上就是一件谁提了都要被用“关爱智障”目光注视的事。   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三百左右的疏羯人总算是被解决。   西域人随扈像足了被放出去咬人的狼犬那般,各自“叼”着战利品回来,要是他们有尾巴的肯定会摇得很是勤快。   “我杀了三个。”   “我只杀了一个。”   “我杀了四个!”   “我一个也没有杀……”   别奢望西域人随扈会有什么纪律性,他们回来之后是找到了各自的亲戚,或是兴高采烈拧着还在滴血的首级报功,或是垂头丧气地自怨自艾。   他们能用一颗疏羯人的脑袋去换五百枚五铢钱,是那种上交首级就能立刻得到赏赐的干脆利索,绝对没有任何的拖欠。   西域都护府对于炮灰的赏赐从来就是有一兑一,不但是西域人随扈这样,平时颁布通缉令,或是想要哪个民族的脑袋,不管是西域人还是汉人将事情办成了,该得到多少赏赐就是多少,一枚五铢钱的回扣都不会截留。   阿巴提拧着装有一千五百枚五铢钱的布袋子找到了方论,无比恭敬地将钱袋子递出去。   方论平淡地接过钱袋子按照规矩数了三百枚装到自己的行囊,重新将钱袋子还给了阿巴提。   西域都护府不管是不屑还是受于规矩不会去截留,汉人从西域随扈那里收取费用却是一个规矩。   首先是汉人愿意带西域人随扈玩,他们才能随军出来发财,那么有抽成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其次是,汉人在约束西域人随扈的同时,对西域人随扈也有了责任。要是跟随自己的西域人随扈战死,汉人后面还是要私家掏抚恤金。   让汉帝国官方所铸的五铢钱成为西域唯一货币是已经在强制执行的事情,限期一年让持有其它货币的人到规定的地点去换,一年之后再使用汉帝国官方指定货币就会属于犯法的行为。   货币该是怎么一个兑换法,普通人就是再关心也不会觉得与自己是多大的事,他们只知道相对比其它币种,五铢钱是一种看着就是优质的货币。   “也是难为他们了。”王勉说的是驱赶马车装着钱箱跟队伍跑的那些后勤人员:“看那车辙子,到了湿地肯定走不动。”   方论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道:“主要是西域人没什么自信心,都怕耽搁下来会拿不到钱,只好是在战场上进行交割。”   王勉拍了拍刚刚收上来的抽成,皮袋子被拍得一阵金属磕碰响声:“搞到最后随身携带数十上百斤的钱币,都算什么事。”   有钱赚还嫌麻烦?方论这一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第949章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世间真理!   得到允诺赏赐的西域人随扈士气大振,他们才不会去顾虑杀死的人与自己的样貌一样,被黄灿灿的五铢钱晃瞎了眼,无比渴望获得更多的五铢钱。   他们这一支队伍后面追击逃散了的疏羯人,追击最远是出了百里左右,慢慢再一次汇集之后,带回了大量的马、牛、羊和俘虏,甚至有着近百头的骆驼。   诸夏那边并没有土生土长的骆驼,先期是从张氏凉国那边获得了一些,只是数量少得可怜。后面进军西域,陆陆续续在几场灭国之战缴获了一些,又从民间收缴或是购买了一些,到了元朔十三年才突破五万头骆驼的规模。   “要是进大漠少不了这种牲口。”李冰一脸惊喜地抚摸着一头骆驼的腮帮子:“这种牲口喝水之后能储藏起来,是活着的水袋。”   一个大概只有三千左右人口的疏羯人部落,能缴获近百头骆驼对于他们来讲的确是惊喜,与之近百头的骆驼相比,三千左右的马匹、两千左右的牛和三万多的羊虽然价值是比较高,可是对于已经在筹划进军大漠的西域都护府而言,每一头骆驼都显得无比重要。   缴获了什么战利品,是需要每人进行登记,回到军营之后会进行计算,个人获得所登记的三成缴获,六成上缴给军队,剩下的一成会分给那些一无所获的人。   “不计较那些随扈私藏了?”   “不到计较的时候。”   不能奢望西域人懂得什么叫作规矩,也就不能奢望西域人能将所有的缴获上缴,大的玩意是藏不了,不过肯定会偷偷藏起一些首饰之类的小玩意。   现在那些西域人随扈很有用,没必要为了私藏战利品的事情搞什么动作,还是让他们继续偷乐着渴望下一次出动的到来。   汉人现在愿意放纵西域人随扈,是坚定地认为无论那些西域人随扈获得了多少,到了最后一定是属于汉人。   有厮杀必定是会产生伤亡,敌人的尸体是原地进行掩埋,敌人的伤者则是需要看伤势情况。   汉帝国现在依然缺乏劳动力,要是那个俘虏的余生价值能过超出使用药物,汉人还是愿意救上一救。   着实是救不了,或者是治疗费用超过战俘余生所能产生的价值,会很慈悲地结束掉战俘的痛苦。   对待敌对伤患可以那么利索,自己这一方就会更复杂一些,比如至少应该对西域人随扈装模作样一番。   一场交战,一千三百多人打三百左右,西域人随扈战死了四十六人,重伤了二十一人,轻伤没有被计算。   伤亡比例被统计出来之后,苏仁给予的评价是:“没等我们和匈尼特人对阵,他们估计不会剩下多少。”   汉人不会去耗费太大的代价救治西域人随扈重伤患,能不能活下来纯粹是看他们能不能挨下来。   不过,要是按照以往的经验,舒适的床铺,再加上讲究卫生,必要的消毒和消炎因为不会费多少钱也会做,十个里面应该是有一两个能撑得下来。   哪怕是那样的比例,西域人随扈觉得已经是奇迹,要是换作他们自己去照顾,一百个重伤患能活下来五个都算是多了。   一切都是因为西域人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卫生,更不懂消毒就是在消炎,真实情况是除了汉人掌握了这一个被推广的知识,其余国家和民族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讲究卫生对伤患是多么重要。更不用说对于药物的研究汉人从远古到现在一直是走在其余民族的前面,初步有研究的是罗马人、波斯人和阿三。   “已经确定会与匈尼特人开战。”苏仁笑眯眯地对编制下的军官说:“我们需要更多的炮灰。”   一听到要与匈尼特人作战,军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露出了惊喜和幸福的表情。   军人最怕的就是和平,一旦没有战争他们没有失去存在价值那么严重,可是怎么获取荣耀和功勋?没有功勋就要靠熬资历,不知道熬多久才能在官衔上进步一把,爵位则根本不是靠熬时间来升级。   有战争对于军人……尤其是身在战区要前往征战的汉军来说,听到爆发战争的怂逼自然是会惶恐不可终日,但现如今的汉军根本没有怂逼的容身之地,甚至可以说只要不是无药可救的怂逼,一再跟随集体获取胜利也该抛弃怂逼的一面,变成了听到战争就会嗷嗷叫的猛虎狼。   “实在是太好了!”王延喜滋滋地说完却是不免有些困惑:“听闻国内……”,说到一半自己闭嘴,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名屯长所能说三道四的。   不说其它方面,仅是从西域都护府只有一个军的编制,大略上也能瞧出一些端倪,那就是暂时没打算继续向西开拓。   可现在突然又要与匈尼特人干一场,规模似乎还不小,他们惊喜和开心的同时就不免产生困惑。   汉帝国目前大体的情况是将资源倾向恢复和发展内政。   元朔十三年之后,依然有动作的地方并不多,偶尔会越境欺负一下柔然部落联盟不算是什么大动作,能被算是大动作的只有征东将军吕泰统率两个常备军对东北战事进行收尾。   对东北的战争收尾指的是要终结拓跋残部以及慕容残部,之前这两个残部被留下来,主要是刘彦琢磨着还是需要有地方磨军队这柄刀。   元朔十一年期间,拓跋残部、慕容残部开始与东高车勾勾搭搭,其实这个也是汉帝国这边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他们勾搭会成为汉帝国向东高车宣战的理由。   到了元朔十二年初,事情却是有了恶化的迹象。不但拓跋残部、慕容残部与东高车勾搭到了一块,有情报显示因为草原那一把大火的关系,连柔然部落联盟也掺和了进去。   一个多方的联盟正在汉帝国的北疆出现,要是柔然部落联盟真的加入进去,那么肯定也会牵扯到西高车。   在某个阶段,柔然部落联盟差不多是汉帝国的一条狗。他们不愿意继续当狗,甚至要咬汉人一口,等于是不再截断西高车与东高车互相之间的联系,甚至会因为他们互相之间结盟,导致汉帝国北疆的各方敌人被连成了一片。   “我们之所以要打匈尼特,恰恰是因为北疆的情况出现新的变化。”   李匡本以为自己的这一个任期就是不断镇压西域人的反抗,中枢先是发来梳理管辖区之内的不稳定因素,已经被他猜到了一些不寻常,没想到的是对匈尼特展开入侵的命令会间隔半个月之后就被发来。   “北疆的事情暂时与我们无关。”赵长没有刻意板着一张脸,含笑说继续往下说:“我们针对匈尼特的战争,必须要一次性将他们打怕,使匈尼特人听到大汉两个字就浑身战栗!”   能够爬到校尉以上职位的人都不会太笨,他们瞬间就明白这一次军事入侵的意义。   无非就是北疆要有大动作了,不能让匈尼特人觉得有什么可乘之机,以其被动地等匈尼特人认为汉人在北疆大战他们有什么机会来入侵西域,中枢更加乐意地主动下令西域都护府去进行军事入侵。   如果非要打仗不可,没有任何一方会选择被动地去应对,哪怕是实力再强,作为被动的一方在战争爆发的前一段时间也不免会懵逼。   有相当多的例子,强国被比自己弱小的国家突然进行军事入侵,就算是事先已经做好了预防方案,可等待战争真的爆发之后,很多的方案就真的只是应对备案,大多数时间是用不上了。   李匡作为西域都护府的都护,绝对不愿意被动地去接受入侵,十分喜欢中枢主动出击的命令。   西域都护府只有一个军的编制,一万五千人的兵力注定是没可能在边境组成什么有效防御部署。   虽说战争爆发之后西域都护府可以在半个月内征召并武装起五万以上的汉人,但前线绝对会是一片糜烂态势,可以肯定的是后方也不会有什么好局面,谁让汉人真没怎么温和对待西域人。   不要说是西域了,就算是北疆的话,要是被敌人进行军事入侵,哪怕有峻稷山校尉部作为掎角之势,漫长边境线有常规边军,又有一个军的机动部队,信不信依然是要等敌军入侵到了雁门郡一带,汉军才能展开有效的反攻?   那个与汉帝国强不强没什么关系,只是军事上简单的主动和被动的区分。   国家之间的强大和弱小,强国是强在哪怕一时间被打懵逼了,就算是付出很大的代价才阻滞了敌军的攻势,可是强国在反应过来之后依然能够组织起强大的兵力,依靠强劲的底蕴准备物资,前面输了几百场战争,等真正地反应过来还能将局势扳到对自己有利,甚至可以依靠仅存的底蕴直接将入侵自己的敌人碾死。   李匡不是穿越者,说不了太多的战例。他要是穿越者的话,能拿出二战时期的那些国家来作为反面教材。   那是两个并不弱的国家却因为没有足够的战略纵深,连对自己错误做出更改的时间都没有就亡国的例子。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苏联。   苏联前期不能说没有做军事准备,边境屯兵二百六十九万不是假的,那个“大雷雨方案”也不是虚构,却因为是被德军抢了个先手,结果被打到了首都城下。   要是苏联的人口少一些,大胡子没有钢铁般的意志,就算是有山姆大叔一再输血,哪怕后面没成流亡政府,毛子估计就只好当亚洲人了。   “西域都护府是大汉的一部分。”李匡的意思是,尽管背后还有着本土,可是西域都护府现有的力量并不能保证西域在匈尼特先动手的情况下万无一失:“若是发生需要本土支援的后续,西域都护府会被怀疑存在的价值。”   所有军官皆是脸色严肃,要是真发生西域被匈尼特人抢先动手并横扫的局面,他们哪怕是没死在入侵之中,没谁有那个脸踏过玉门关或是阳关回去。   “本次的作战部署如下。”赵长示意佐撩将悬挂山川舆图的架子抬过来,开始了身为长史的职责:“出动的两个师,右路这个师会搭配三万骁果以及所属随扈,左路这个师会搭配一万骁果以及所属随扈……”   山川舆图很精细,哪里是平原,哪里是山区、戈壁、沙漠或沼泽,什么地方有水源,等等东西都被标注出来。   看搭配的兵力,右路的人马最多,但右路其实是佯攻,相反是左路才是本次入侵的主力。   右路是会走休循,入古大宛地界,踏过陈汤曾经的征服路线,也就是经过郅支古城,“借道”康居,吸引匈尼特人注意力的同时,顺手入侵一把康居。   左路较少的那一路部队,他们会在桃槐潜伏一段时间,确认匈尼特人的主要兵力被右路部队吸引,再越过喷赤河入侵匈尼特给疏羯人栖息的地盘,迅速向西挺进直接杀进匈尼特腹地。   “这个是前期的作战计划。”赵长看了一眼李匡,得到首肯才继续往下说:“发动入侵之前,我们已经剪除了西域部分的威胁。听你们反应,西域随扈不堪重用?”   不管是之前还是最近,西域人随扈所表现出来的模样的确是比较糟糕,却没人会傻瓜到去说,什么没武装好西域人随扈,或是没好好地将那些西域随扈操练一把。   “都护已经决定收编更多的随扈。”   对于赵长说出那个决定没人感到意外,大多数的军官都是历经建国战争和随后的战争,哪能不清楚将青壮控制住就能稳定地方,他们要去入侵匈尼特顺便打一打康居,肯定是要将那个好“传统”继续发扬光大。   “从各方面统计出来的数据……”赵长返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个文本看了看,才继续往下讲:“初步决定征募至少二十万。”   西域人现在应该是还有个两百万左右,二十万人那么一抽,地方上的青壮几乎就空了。   已经被安排留守的朱阳脸上泛起了笑容,他对于怎么去管理和约束民间青壮有着充足的经验。 第950章 真正的沙与血   “全部杀无赦!”   “带不走的东西,焚毁!”   “缴获登记后交给辎重营,身上不允许携带与作战无关的物品!”   草原之上,蓝天白云之下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   西域人随扈嗷嗷叫骑马冲锋,冲进了一个疏羯人的部落,用着十足的热情与奋起反抗的呃疏羯人搏杀。   西域都护府的汉军迂回追击跑得快的疏羯人,被征召的汉人则是待在部落外围拦截三三两两突围而出的疏羯人。   那个大约有两千人的疏羯人部落仅是在两个小时之内就消失在历史长河,反抗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没有反抗的人则会成为战利品的一部分。   方论用抹布擦拭完刀身,将战刀放归刀鞘之内,看着一缕缕黑烟升向天际的部落,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   “这个部落太特么穷了!”王勉一脸的郁闷:“马、牛、羊比想象中少,一头骆驼也没有。”   疏羯人还处于半青铜器时代,值钱的玩意也就是牧畜,要再算点什么就是能作为奴隶的人口了。   这是他们一路上消灭的第四个疏羯人部落,前三个其实也没有获得满意的战利品,收获比想象中少自然是开心不起来。   “集合!”   天色还早,赶一下路也许还够时间袭击下一个目标。   方论和王勉被选入左路军,他们先是在桃槐隐蔽了将近一个月,是等待右路军成功吸引了匈尼特人的注意力,才离开桃槐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匈尼特人借给疏羯人栖息繁衍的区域。   他们已经深入敌境约有一百三十里,类似于他们这种两三千人为一个大队的编队有接近三十个,是各自穿插着消灭沿途的疏羯人部落,不追求将沿途碰上的敌军全部消灭,也不是为了缴获更多的战利品,需要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杀进匈尼特人的地盘。   “我还没登记完……”   “能缺你这么点东西吗?滚过去集结!”   阿巴提纵使是有万般的不舍,还是要放下战利品。他的确不怀疑战利品会被吞没,只是纳闷不认真登记哪能分得清谁是谁的,后面又该怎么分润?   汉人大方……或者说西域都护府大方和言而有信,已经被西域人随扈所承认。他们正是因为西域都护府所表现出来的信守承认,才带着热情跟汉军远征匈尼特,要不哪怕是真的来了情绪不对,免不了是会拖拖拉拉或是阴奉阳违。   队伍再一次出发,留下了辎重队收拾战利品,他们会运到后方进行统计和封存,至于应该分得战利品的人会不会回来并不重要,哪怕是战利品的主人没有活着回来,西域都护府也会将该分润的战利品送到他们的家属手中。   西域都护府在西域就是汉帝国的最高机构,还是集军务和行政为一体的部门,虽然是在坚持“减丁”政策,可是秉持良好的信誉用财货诱惑西域人去为汉军卖命而被消耗,总是比明摆着要全面消灭西域人更为明智。   他们所处的地界再往西二十里左右就是一片戈壁区域。   戈壁纵宽应该有三十里左右,它因为没有水草的关系并不是适合放牧,仅是在东西方往来的时候会路过。   部队会在临近戈壁区域的时候是停在一条河流旁边补水和储水。   等待方论来到河流旁边时,看到的是一幕杀戮后的景象。   “游骑兵先过来。”王勉不知道是向谁打听的消息,向方论炫耀道:“一百游骑兵带着一千乌孙仆从兵,砍瓜切菜一样地弄死了这里的一千多人,没一个跑掉的。”   “嗯?”方论意外地问:“没有留下俘虏?”   王勉一脸看傻子的说:“你有眼睛看到辎重队跟随吗?”   那就难怪看到那么多的尸体却没有看到活着的俘虏。   西域人随扈被指使着掩埋尸体,他们同样是感到奇怪,讶异怎么会有妙龄女人的尸体。   “真是可惜。”阿巴提看着满脸苍白死不瞑目的一个女孩:“她还年轻,却是死在了这里。”   “她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泽库竟然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胸脯:“死没多久,还软的。”   人死后身体的血液就会停止循环,肌肉的活性也会消失,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变得僵硬,同时皮肤颜色也会变青。   西域人并没有什么死者为大的说法,泽库要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并不排斥“趁热”干点什么。   “我是说,不是不杀妙龄女人吗?”阿巴提指着了指被丢进坑中的尸体:“这一次她们连成为奴隶的机会都没有。”   泽库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嬉闹吃东西的那些人,认出了乌孙人的存在:“据我所知,汉军不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不杀老人、女人和小孩。”   阿巴提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听途说或是亲眼见闻,好像是那么回事。   汉军在没有遭到威胁的时候的确不会主动去杀老人、女人和小孩,干这种事情的是仆从军和各族随扈。   说虚伪或者什么都好,汉军不去做那些事情是为了不变成兽军。其实最主要的是有人可以代劳,要不真得是自己动手的话,有命令再排斥汉军士兵也该动手。   “越过这里,再往前……”苏仁指了指西边:“需要至少三十里才能再次得到水源补充。”   一帮聚在一块的军官,他们已经交谈了有一小会,互相汇集情报的同时,最后确认各自的进军路线。   “队伍里有三千头骆驼,它们会被安排在最后面,与运水车队走在一块。”杨苏是这一支部队的指挥官,以校尉的官衔统率五千战兵、一万汉人骁果和五六万西域人随扈:“老规矩是少量人带着骁果和随扈冲杀在前。过了戈壁区域之后,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军官皆是严肃应:“诺!”   将水袋装得满满的队伍先行开拔,一个人至少带了三个水袋,各自出了主要坐骑之外,还有至少一匹辅马提供换乘。   匈尼特人被右路军吸引,境内的军事力量空虚,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杀戮和破坏,追求的就是速度。   戈壁就是一个看去满满都是泥沙的地方,好像整个世界除了天上的蓝天和白云,剩下的只有地面的土黄色。   在这么一个地方,稍微大一点的一股风就能卷起一片沙尘,有时候还能看到一道旋转的龙卷。   “这个地方就算是想找到枯萎的树杈都难。”方论对戈壁并不陌生,他们村子的北边就是戈壁:“比我们那边更加的荒凉。”   戈壁与沙漠的共同点就是很难看到绿色的植物,有差别的是戈壁至少是有土,沙漠却全是沙子。   三十里的戈壁区看不到任何的人烟,他们倒是与一些正在赶路的商队还是什么队伍碰上,通常是那些队伍发现他们就开始逃,然后他们分出队伍去追击。   “快点!”李冰的口鼻遮着布,张嘴是不会被沙尘灌入,声音不免是会闷声闷气:“解决他们,立刻回去会合。”   发现汉军就跑的那些队伍,他们并不是一开始知道汉军带有敌意,是无论在西域还是哪里的戈壁,不同的队伍互相碰上很难会存在什么和平共处,哪怕是没有第一时间就干上,接下来也绝对会互相监视等待下手时机。   汉军每一股至少是有两三千人,一人至少是双马,并且没有携带物资。   对于商队或是什么队伍,他们看到了那样的队伍才是最可怕的,通常就是游弋在戈壁的马贼团什么的,是军队也不会比马贼团好到哪去,不逃才是傻了。   李冰带着五百多人追击一支约有两百来人的商旅,挥出兵器首先见血的就是他,一刀很干净利落砍掉了一颗脑袋,骑在马背上的无头尸体颈部喷出了一股血泉才掉了下去。   “投降,我们投降。”   “货物都是你们的!”   “不要杀我,我的家人会付赎金!”   汉人听着就是一些“叽里咕噜”的发音,西域人随扈或许能听得懂,可是作为走狗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这一支商旅发现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后面是自己停了下来。他们被驱赶着集中到了一块,不断“叽里咕噜”又用渴望活下去的眼神看着将自己围起来的不明武装。   李冰骑马巡视了一圈,主要是想辨认一下都是些什么人,也能分辨出一些人来。   “有波斯人和阿三。”李冰视线不断扫着那些波斯人,看着他们激烈地吼叫什么,面无表情地下令:“干活吧。”   被围起来的没有汉人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都来自哪里根本不会成为困扰。   得到命令的西域人随扈欢呼着冲上去,对于他们来讲杀什么人并不重要,能够杀人并且统计功劳才是关键,一颗脑袋代表的是五百枚五铢钱。   汉帝国与萨珊是盟友,不应该连波斯人都杀?且不谈汉帝国有多么在乎与萨珊的盟友关系,任何会对军事行动产生阻碍或是威胁的人,必要的时候就是汉人也容不得丝毫的仁慈,只是以现如今汉帝国的实力,通常不用窘迫到需要杀同族才能达到什么目标。   “皮草、布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留下一个伍统计一下。”   畜力会被收集起来带走,尸体会被丢弃在原地。   同时,除了一些便于携带的贵重战利品会带走,要不货物也都是会丢在原地。   战利品不带走却会进行统计,主要是不能让西域人白干活,为了不因为财货而造成的困扰,西域都护府也不会缺了那么点钱,后面自然是会进行分润。   “他们真的会严格统计我们应该分多少吗?”泽库的身躯随着战马的驰骋而在起伏,脑袋却是忍不住一直看向后方:“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吗?”   阿巴提也在看后方,只是他与泽库不同的地方就在于,知道哪怕汉人瞎胡搞,他们除了几句牢骚又能怎么样?一切还不是要寄托在汉人品德高尚方面。   被留在原地的尸体和货物,戈壁很快就会让大部分尸体和货物消失在地表,不用超过一天则会让杀戮的一切痕迹都消失掉,很久以后会有人在这里发现掩埋于沙土之下的骸骨。   “波斯人与匈尼特人的关系不是很紧张吗?”王勉总是有着太多的好奇:“为什么会有波斯人在匈尼特国境内?”   “汉人与草原部落的关系什么时候不紧张?”方论闷闷地说:“什么时候草原上能缺了走商的汉人。”   王勉发现自己的确是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讪讪笑了笑。   进入戈壁区域的汉军并没有碰上太多的非本方队伍,却是发现一支就会进行追杀。   他们不但是会在戈壁区域内那么干,穿过戈壁区到了有人烟的区域,一路上就是带去杀戮和破坏。   匈尼特人的历史并不悠久,应该是三四十年前才形成统一的势力,他们与波斯萨珊的关系长期紧张,倒是与季多罗王朝的关系十分友善。   根据波斯人的一些说法,匈尼特是一个多民族融合出来的新部族,主要是悦般人居多,又有相当数量的匈奴人和贵霜人。   在波斯人的述说中,匈尼特是一个骁勇善战的部族,作战风格也是异常的顽强。   “这些家伙很凶狠啊!”方论有些后怕地说:“刀刃卡在锁骨,差一点被捅到了。”   他们是身处一个被攻下的小村庄之中,同样还是由西域人去干一些脏活和累活,汉军以及骁果则是抓紧时间休息。   这个只有三百来人的村庄,他们倒是很容易就杀了进来,一开始的杀戮并没有什么难度,大概是匈尼特人发现会被屠村,男女老少全部开始拼命了。   “匈尼特人的确与西域人不一样。”王勉脸色不是太好:“我的随扈死了两个。”   会脸色不好不是伤心随扈死了,是王勉回去要付两笔抚恤金。   方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刚才知道己方伤亡了近百,有二十七个人永远倒在了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战争肯定是会死人,就是王勉也太威猛了一些,要不也不会一死就是两个随扈。   王勉笑的像是在哭:“我的小舅子死了。”   “……”方论安慰道:“你还有七个小舅子。” 第951章 非我族类   官方系统的汉人根本不在乎西域人死了多少,甚至很希望能死得更多一些。   作为平民的汉人,要说没有察觉到官府对西域人满满的恶意,绝对是迟钝到某种程度之上。   他们就算是察觉了也不会到处瞎囔囔,只是有条件的时候会不留痕迹地照顾一下自己的西域人亲戚,着实是没办法的话,只能是等某个西域人亲戚死后再哀悼那么一下下。   不是当代汉人变得冷血了,是西晋政权的崩溃很好地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那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不止是诸夏懂。   在很久以前,诸夏在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句话含义的同时,对待异族的手段其实并没有恶劣到哪去,歧视和各种压制肯定是有,问题是并没有打算完全地消灭,更加愿意选择去有甄别地进行融合。   诸夏之所以会是诸夏,就是出于融合,要不就没有那个“诸”,仅有“夏”。   西晋政权崩溃,诸胡入主中原,他们对汉人的手段绝对谈不上什么温和,是使用各种所有能想得到和想不到的手段,或快或慢地要消灭汉人这个种族。   “至少我们没有抓捕异族女人当作两脚羊。”李冰啃着粗粮制作而成的饼干,喝了一口水将口腔内的食物咽下去,才继续说:“我们是给她们活下去的希望,给予她们更好的生活环境和一个优秀的郎君,是在拯救她们于水深火热。”   从某种程度来说,汉人的确是在解救异族女人,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异族能当汉帝国的奴隶也是一种幸福。   当前世界上,生活环境能比汉人更好的大概只有罗马人,其余国家或是民族大多数是真的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个是各个民族文明程度所决定了的事情,有太多的国家或是种族连最基础的温饱都无法保证,成了汉帝国的奴隶起码是保证能吃饱肚子,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作为弱势群体的女性别奢望自己的待遇能高于男性,普遍现象是只有保证本族群的男性有足够吃的,才会去将剩余的资源分给女性。   大多数的国家或是部落,他们的资源其实连保证强壮男性的所需都无法满足,对待老人、女人和孩子也就有了资源分配上的区别。   不存在什么残酷的地方,一切只因为男性是一个种族的主要生产力和武力保证,他们享受更好的待遇的同时也有着相应的责任,比如承担起了所有的重体力活,遭遇到需要捍卫什么的时候,是由男性踏上战场流血牺牲。   要说优秀的丈夫,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以平均比例而言的话,汉人相比起其他种族的男性的确是更加的优秀。   这一代的汉家男儿为什么会去娶或者纳异族女为妻为妾,还不是本族女性缺乏。   由于缺少足够的本族女性,他们历经过一段求而不得的岁月,一些幸运十足的汉家男儿娶了本族女性必然也会是百般疼爱,疼惜和爱护女性的观念也就此形成了。   “是啊,比起胡人的残暴,我们是在拯救她们。”方论在不同的场合说出了与李冰相同的观点:“我们不吃人,之所以来消灭他们,是因为我们不想再遭遇几十年前的不幸。”   只有遭遇过了悲惨,才会知道那是何等的痛苦,要是汉人没有再一次强横崛起,民族的脊柱差不多是被打断,不知道要多少代人之后才能恢复汉人该有的血勇以及心气。   历史要是没有被刘彦所改变,汉人是足足沉沦了两百六十四年,才由杨坚改变了一切。   在那两百六十四年的时间里,汉人起初的地位连野兽都不如,是冉闵带领下的一次爆发……估计也是汉人血勇的余烈,才使胡人明白没活路的汉人也会爆发,稍微提升了汉人的地位。   在随后,汉人仍然是低等人一等的存在,胡人政权征召士兵并不会大规模挑选汉人,那是他们估计也怕重蹈西晋司马氏的覆辙。只是作为民夫角色的话,汉人所面对的待遇和危险性并不比胡人士兵低多少,很多时候更是要被驱赶填沟掩河,消耗箭矢什么的。   就是对待汉人最为温和的拓跋氏建立的北魏,前期依然是只将汉人当作“庄稼”,后面是国内士兵着实被消耗得差不多,才重新大肆征召汉人为兵,但征召汉人为兵是被送到北疆与柔然人拼消耗。   胡人政权没有大量征召汉人为兵是正确的做法,北魏的拓跋鲜卑自主汉化之后,汉人不再为兵的限制被模糊掉,随后的胡人政权接纳汉人进入军队,果然是有汉人慢慢掌握了兵权拥有话语权,终于有那么一个人还记得汉家的荣光,重新试图使汉人站在世界民族之巅。   那人便是杨坚。   杨坚代周立隋之前,只有极少数的汉人才有社会地位,要不依然是作为“庄稼”被收割的现状,甚至汉人这个称呼也是有着十足的侮辱性质。   比较可惜的是,杨坚努力的几十年的成果被杨广所葬送,轮到李氏建立了唐,李唐不再继承杨坚继续恢复汉人自信心的国策。   李唐的国策是“胸怀天下”,其实要是看一下李唐几代的掌兵者,会发现李唐其实是更加偏向于重用胡人(含胡汉混血)。   从李世民这一代一直到李唐灭亡,李氏皇朝从未停止打压甚至是镇压汉民族主义者。   李氏是拿窦建德和王世充来当遮羞布,说什么河北和山东的门阀、世家支持窦建德和王世充,连带那里的人也全是支持窦建德和王世充,才会一直歧视乃至于是针对,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估计只有李氏的历代皇帝才知晓。   有了惨痛的教训在前,当代的汉人对于杀死异族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们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完全正确,并且会持之以恒地做下去。   “攻下这一座村子……”李冰看了看天色:“今晚便在此处过夜。”   他们是骑马立于一个矮山坡之上,正前方四五里是一个看着并不大的村庄,能看到此时此刻那里正向天空升起一道道的炊烟。   矮山坡的另一边,近六百骑兵在口令声中上马,他们做好开战前的最后一次自我检查,又在苍凉的号角声中驱马踏蹄。   苍凉的号角声很有穿透力,响起的那一刻就传播出去。   村庄之内,村民大多是在家准备晚饭,一些老人坐在自己家门口享受悠闲时光,孩童在院子或是街道上嬉闹。   号角声传来的时候,整个村庄人差不多都是一个愣神,不知道多少妇女将手里拿的坛坛罐罐失手打碎,男性愣神之后或是奔向放着兵器的位置,或是寻找父母妻儿,导致村庄之内出现了大量的吵杂声。   滚滚的马蹄声从东面而来,驰骋于最前方的依然是西域人随扈,可以看到他们那一张张显得狰狞脸庞在渴望鲜血。   第一个西域人随扈控马跳跃篱笆墙,落地之后怪叫着就冲向前方不远处一个白发苍苍的匈尼特人,下一个瞬间是一颗脑袋拔天而起,一道血泉在夕阳的余晖之下一涌而出。   更多的西域人随扈冲进村庄,他们见人便杀,要不是被命令不许纵火,估计也会朝茅草屋丢去火把。   方论是在第三批才进入村庄,没有在街道或空地看到太多的尸体,骑马经过一些房屋时,向屋内看去看到的一片狼藉。   “他们越来越手熟了。”王勉策马在方论的左侧,由于吵杂声太大,说话需要放开嗓子:“连进攻村子应该采取什么步骤也是驾轻就熟。”   这一批西域人随扈已经跟随大军转战接近三个月,他们从一开始需要被人驱使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到现如今根本不用有人去约束和敦促就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甚至是之前不懂作战的配合现在也玩得很溜。   方论听了却是下意识皱眉,他平时想的东西就多,也会去观察更多的细节,要是他没有想岔的话,那些西域人随扈表现越好,差不多也是离死越来越近了。   他们这一支分队,一开始的时候有千余人,一番征战下来仅是剩下不到七百人。   有战争就会死人,那个恒古不变的真理,不止是西域人会死,汉人骁果以及西域都护府的将士也会死,只是多与少罢了。   已经永远躺在这一个陌生土地的那三百来人,大部分当然是西域人随扈,汉人骁果也战死二十多人,西域都护府战死的虽然仅有六人,其中一个却是一名屯长。   李冰是临时接管了这一支分队,除了他本来是队率之外,还因为爵位比其他同僚高,按照战场规则理所当然接管了指挥权。   “我踢门。”王勉手持战刀,做出一个准备的姿势:“你小心点。”   木门是被一脚直接踹得倒飞出去,破门的那一瞬间里面响起了尖叫声和哭泣声。   方论冲进屋内,几乎是条件反射挥刀砍向挡路的人,尖叫声瞬间而止,孩童的哭泣声也像是被挥刀举动掐住那样停了下来。   王勉入屋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抽搐身躯的一个匈尼特妇女,方论正举着战刀看着躲在墙角的一大一小两个匈尼特孩子发愣。   “我……”方论握住刀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我……”   “还好你下手了。”王勉用刀尖挑开了遮住右手的匈尼特妇女衣服,露出来的是她手握的匕首:“要是你心生仁慈,躺在地上的就该是你了。”   方论其实根本没那个功夫去分辨谁挡住了路,更没时间去辨识自己有没有危险,根本就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   一大一小的两个匈尼特孩子突然发出尖叫声,眼睛里满是仇恨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两个人,大的那一个拧着一根木棍扑上去被王勉一脚踹开,小的那个哪怕是依着墙角也是用充满仇恨的眼神在盯着。   王勉才没有那个兴致去观赏别人仇恨的眼神,他走出去招呼了一声,很快就有西域人随扈过来将两个匈尼特孩子带走。   “我突然觉得好累。”方论依在门边,扭头看一眼身躯已经不再抽搐的匈尼特妇女:“不是因为杀了个匈尼特女人,是真的累了。”   王勉正在屋内到处翻找,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可不想带你的骨灰回村子。”   方论当然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危险,要是不尽快调整过来,下一次交战很可能会成为一具尸体。他很羡慕王勉不会胡思乱想……或者说没心没肺,可是真的办不到。   “永远不要忘记!”王勉没找到什么东西,出来盯着方论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说:“我们身在敌境。”   方论苦笑了一下。   他们不管是在作为少数群体的西域,还是入了疏羯人或是匈尼特人的地盘,可不是一直身在敌境吗?   “也不要忘记。”王勉伸出双手按在方论的双肩:“林屯长是怎么死的。”   这一支分队的前指挥,他保留了作为人的善良,代价是被认为没有威胁的一个匈尼特小孩子匕首插入心脏,连抢救都不用去做了。   “我们身在举目皆敌的地方。”方论很清楚自己是在哪里:“我没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来。”   村子自然是毫无疑问被攻了下来,夜幕降临之后西域人开始了狂欢,吃着丰盛的食物,有些食物还是匈尼特人准备的晚餐。他们戏弄着被俘虏的匈尼特女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欢乐。   “还剩下三百二十七个随扈。”李冰手里拿的是一根羊腿,是后面弄的烤全羊:“越来越时不待我了。”   围坐一圈的军官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些西域人随扈已经慢慢演变成为可堪一用的战士,要是待在敌境当然是好的一面,可要是回军西域就非常不好了。   “我们明天与大部队会合。”李冰收回看西域人随扈的视线:“是时候来一场会战,让命运去决定谁能回去。”   他们分散在匈尼特境内已经肆虐了接近两个月,匈尼特人怎么都该有所反应。   匈尼特人从前线调回部队,后方也组织新力军,接下来不但考验西域人随扈谁能活着,汉人同样也面临着相同的考验。 第952章 寸莛击钟   历史对于当代人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人明白什么叫前车之鉴,去规避那些怎么做了会导致糟糕的局面,借鉴那些做了会有好结果的经验。   “我们面临的局面不容乐观,却也是早就预料到的局面。”苏仁没有说得太明白,他相信军官们都能听懂未尽之意:“当地人称呼为赫拉特的位置集结了五万敌军,咸海的敌军多达十余万。”   赫拉特是在他们所在方位的西面五十里之外,那边曾经是波斯人的疆域,后面被匈尼特人所占领。   咸海就是后世那个咸海,位于他们所在方位的北面一百二十里外,是当地最大的一个湖泊,却不是什么优质的淡水资源,很奇异地位处内地却是与海水的水质差不多。   “咸海那边的敌军是匈尼特人集结来应对右路军的兵力,现在成了我们的威胁。”苏仁说到这个的时候,军官们都是哄然大笑。他也跟着笑了一小会,接着往下说:“一切都还在按照计划进行,我们真正需要注意的是赫拉特的那股敌军。”   西域都护府的右路军先是突入疏羯人的地盘,随后入侵匈尼特人的疆域,却只是在匈尼特人的地盘稍微肆虐了一下下就转战康居人的地盘。   匈尼特人肯定一直在关注西域都护府的动向,他们在西域都护府准备入侵的集结阶段就做出了反应,将军队调动到了咸海这个位置。   让匈尼特人所没有想到的大概是西域都护府的右路军竟然会拐向康居,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没有离开咸海集结地,眼睁睁地看着康居在汉军的肆虐下哀鸿遍野。   苏仁看向了自己的随军长史,问道:“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吗?”   陈须立刻答道:“集结过来的己方部队,还有三万四千余西域随扈。”   他们在出发前,属于西域都护府序列的有五千三百人,征召而来的汉人骁果一万人,随军的西域人随扈五万六千人。   先是杀入疏羯人盘踞的区域,他们称为第一阶段的入侵,自身并没有遭遇到多大的损失。   真正开始产生大量损失的是发生在入侵的第二阶段,也就是进入到匈尼特国境之内。   波斯人说匈尼特人作战风格顽强一点都没有说错,他们突然遭到入侵,民间虽然没有组织起成建制的部队进行抵抗,可是匈尼特人在遭遇入侵的时候并不显得温顺,甚至可以说匈尼特人进行了顽强的反抗。   西域人随扈在听从汉人命令镇压同样是西域人的时候,乃至于是针对疏羯人进行暴力之时,大部分时候面对的情况很轻松,他们估计没有料到匈尼特人的不一样,用着对于西域人和疏羯人的经验和心态去应对匈尼特人,很多不必要的伤亡就是在那种不将匈尼特人当回事的情况下产生。   入侵匈尼特的初期,西域人随扈在短暂的半个月了折损超过一万人。   严重的伤亡总算是让西域人随扈知道匈尼特人的不一样,用着最警惕的心态去面对每一场厮杀,损失自然是减少了下来。他们对付匈尼特人的手段和方式,却是变得更加的残酷和血腥。   “我们本来就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陈须情不自禁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无论是西域人恨匈尼特人,还是匈尼特人恨西域人,都是我们乐意看到的结果。”   虽然是汉帝国主动入侵了匈尼特,以人数来算入侵的主力却是西域人,干一切脏活的同样是西域人,一定会有一些匈尼特人在某些场合幸存下去,他们会将西域人所干的一切传播出去。   西域人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什么样的角色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对参与入侵的西域人来讲,入侵了疏羯人和匈尼特人的地盘,用一颗颗脑袋换取了五铢钱,账面上还有着丰厚的战利品等待分润,只要看到这些就足够了。   “这一处地方是我们选定的会战场地。”苏仁指着山川舆图上一个被标注为平原的区域:“会战本身没有太复杂的作战计划,我们需要与匈尼特人进行正面的交锋。”   他们带了五万六千只羔羊出来,一些羔羊倒在了成长的阶段,另外那些的羔羊已经被鲜血喂养成了壮年,脑袋上长出了可以使人致命的羊角。   这一代的汉人并不喜欢威胁,他们认为北疆是最大的威胁,国内民生依然是一片糜烂之势的时候咬牙解决掉了所看见的威胁。   会大动干戈甚至是不计消耗和损失与笈多王朝开战,无外乎也是认为笈多王朝是一个威胁,不想等到某一天笈多王朝的战舰开到汉帝国近海,选择主动地去消灭可能产生的威胁。   现在那些带出来的西域人随扈同样被认为会成为威胁,带回去再进行围杀不会是最好的方案,那样干没有可能将事情完全掩盖下来,一旦被西域人所察觉的话,没人会再响应西域都护府的征募只是坏的结果之一,更严重的是会让西域人认清楚事实,进行不是生就是死的反抗。   “骁果们怎么样?”苏仁问的是他们察觉到了军队的动作,会进行什么样的选择:“稳定吗?”   “很复杂。”陈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只好面无表情:“大体上的情况还能控制,更多会出现岔子的人已经被调开。”   人的感情很复杂,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相处得久了,不是成为友人就是成为敌人。   要是有那么点沾亲带故就会更加的复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狠下心来。   “那么就不浪费时间了。”苏仁从不觉得每一个汉人都会有相同的觉悟:“事态不能更进一步恶化。”   会议开完,军官自然是回到各自的队伍。   他们所处的区域应该算是高原区域,更加接近天空的同时,看到的夜空自然是会清晰一些。   今晚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月亮在白天的时候经过了这一处纬度,天际只有一闪一闪的星辰。   匈尼特人是半游牧半农耕的现状,大概是东南部以农耕为主,同时这一处也是高原;西北部则是海拔比较低的区域,那边呈现的是一片平原的趋势,被用来安置游牧部落。   “听说昆仑山以南的海拔比我们所待的位置还要高?”方论是躺在一片干草垛上面,看着不知凡几星辰的天际:“天山那边的海拔也要高这边许多?”   昆仑山以南就是现代的可可西里山脉,再往南就是全球海拔最高的青藏高原,汉人到目前位置都还没有将那一片区域纳入控制范围,还处于一种探索阶段。   认真而言西域也是一个海拔较高的地方,尤其是天山和葱岭(帕米尔)这两个区域,西域都护府每年都有前往这两处进行训练的安排,其实是一种对高原适应的过程。   “那上面生活着少量的野人,还有一种浑身满是长毛的牛?”王勉不知道那是耗牛:“听说那种牛的肉很有嚼劲?”   汉人是从元朔八年就开始在探索青藏高原,各种情报只是显示了一点,那边根本就是一个荒凉无比的地方,一再确认并不是适合汉人生存的同时,经过探勘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能够提供农耕的区域也是小的可怜。   这个却是当代汉人失误了,也许是探索不全面,可能也是技术还不够,要不然会发现高原之上的矿产丰富到惊人的地步。   根据现代的勘探,高原之上储藏的资源种类异常丰富,已知矿产一百零一种,其中铜的储藏量达到八千万吨、黄金两千吨、白银十万吨以上,另外诸如铅和锌的储藏量更加的惊人,倒是铁矿的储藏量低了一些。   要是让历朝历代的王朝知道高原之上有储藏量那么庞大的矿产,不用去计较黄金和白银的多寡,仅是八千万吨的铜矿就足够使他们疯狂,估计会不计任何代价地去控制和开采。   但是历朝历代遭遇了现如今汉人一样的情况,或是去探索了因为技术的关系没有发现,乃至于根本就没将视线移过去。   “庄泉他们被调离了。”方论不知道王勉了解多少,问道:“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还能是什么。”王勉翻了一下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他们与我不一样,不像我压根就不是那么在乎小舅子或什么杂七杂八亲戚的死活。”   庄泉来自长江以南,那边没有历经过五胡肆虐的悲惨,与长江以北的汉人对待异族方面略有差别。   其余对西域人产生同情的大部分是来自长江以南,自小生活在长江以北又是在胡人肆虐下存活下来的人,一百个里面最多只有三五个对西域人产生同情。   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的什么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后没有发疯一样地到处囔囔,可是仅仅是劝西域人随扈离开或逃跑,也会使这一边的局面变得异常糟糕。   方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问:“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个你可问错人了。”王勉一脸荒谬地说:“也许你可以去问问李屯长。”   方论倒是想去问,却觉得一旦真的那么干,有六成的可能性也会成为被调离的人之一。   “我们是汉人,他们也是汉人。”王勉说的是骁果和西域都护府的将士:“惨一些就是被押送回西域,不会有什么处决的。”   方论可没王勉那么乐观,沉默了一小会,用着莫名的语气说:“我们正在参与一场战争。”   世界上要说什么能够最容易激起一个人的恶念,毫无疑问就是战争,不管是站在哪一个阵营,双方看待对方都是敌人。既然是敌对关系也就不会在乎是用什么手段去进行消灭,致使越来越不计手段。   在隔天的凌晨,响彻整个营地的号角声唤醒了睡梦中的人,他们不管是什么精神状态都该尽快梳洗完毕,能不能在营地里用餐完全取决于指挥官的命令。   “三个月的奔波,我都能骑在马背上放开双手吃喝了。”王勉昨晚的睡眠质量明显不错,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极了:“能在这个破地方吃上饭团,远比抱着羊腿什么的啃,更让我觉得幸福。”   正在行军的部队,无论是西域都护府的正规军,还是汉人骁果和西域人随扈,全部都是在啃热腾腾的饭团。   没人去计较永远就是那么几辆粮车,可怎么大米永远消耗不完,也就没人注意过队伍之中永远有那么十个一看就是平民的人,他们受到的保护力度远超一名带队的军侯。他们只是感慨己方的强大,离开家乡那么远的地方,不缺乏家乡的食物。   “你现在能明白为什么我会死心塌地了吗?”阿巴提聚了聚拿着饭团的手,对泽库说:“这么一件小事说明太多的东西了。”   泽库就向以往那样根本不知道阿巴提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阿巴提是村里面的聪明人之一,要是阿巴提想要做什么跟着干绝对没有错。   “所以王师派人来问我,要不要加入仆从军,我毫不犹豫选择加入。”阿巴提倒不是发现要被怎么样,是真的渴望为汉帝国效劳,先得到一纸良民证,再拼命获得归化籍:“相信我,服从他们,服务他们,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泽库干净利落地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剩下的那些西域人随扈,要是兑换簿上面的记录优良,基本上都会有汉军去问要不要加入仆从军,一旦愿意就会被纳入仆从军的建制,成为汉帝国光荣的仆从兵,自此就与随扈不搭边。   从许多的信息来看,阿巴提无比坚信成为一名仆从兵会是自己今生最重要的选择,他所知道的是想要成为归化籍,就是要从先成为一名仆从兵开始。   “希望随军儒生不要吹牛。”苏仁其实也是很头疼:“要是他们没有成功,哪怕是再明显,一个西域人都不能回去。”   “化夷为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陈须本身也是儒家门徒之一,就是现在大多数儒生其实都是“长”歪了,更多是偏向了玄学:“我们不能让西域人全军覆没,只剩下我们回去。”   苏仁又开始在揉发胀的太阳穴。 第953章 重生的儒家   当然是不能将所有带出来的西域人葬送在征战之中,要不然等于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西域人,汉人就是要将他们全部消灭。   征战会有伤亡是谁都能明白的道理,哪怕是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可是有那么几个人获得了令人羡慕的荣耀,那么世人也就只会去看到所获得的荣耀,忽视了那些成为一抹黄土的牺牲者。   西域都护府恨不得一下子让所有西域人消失,却是知道应该有一个良好的步骤和不明显的过程。   他们一直在拉拢或者说麻醉一批西域人对对付另外的西域人,创造出几个典型和榜样,去告诉西域人乐意服从和服务汉人会得到什么,同时也用尸山血海告诉西域人反抗会有什么下场。   在很早之前汉军就建立了仆从军体系,吸纳了一些胡人为己所用。   缺乏民族观念乐意为强者服务的胡人,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接受了自己新的角色,在汉人光复汉家旧土的时候抛头颅洒热血,被消耗了绝大多数人,留下的少数人却也得到了好的结果。   仅仅只能是幸存少数,他们能够存在下去的原因也是因为无从从身到心将自己视为汉帝国的一份子,会得到殊荣的社会地位,腰间也将缠上万贯财富,可是绝对不会变成真正的掌权者。   汉人在对待西域人上面比较麻烦,胡人至少是黄皮肤系,与汉人的区别只是五官上面的细微不同,他们被分散安置之后注定是会真的变成汉人的一部分,白皮肤系的西域人却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两个从皮肤到样貌完全不搭边的人种,没有可能从真正意义上成为同一个民族,那是眼睛所看到的皮肤颜色明摆着的事实,连半点自欺欺人的基础都没有。这一点不管是对白皮肤系的西域人,或是对黝黑皮肤系的阿三(含南洋诸土著),都是一样的。   “麻烦就是麻烦在这个。”陈须是儒生没错,但他是新一代的……或者说复古西汉的关中儒生,能骑烈马,可手刃仇敌,亦是胸怀壮志:“要不怎么是决定安置在西域或其它占领区。”   西汉之关中儒者,君子六艺无不精通,上马可为国家征战,下马可为君父牧民,绝不是当时山东那帮只会侃侃而谈的腐朽之辈,更不像后世的儒生仅是书虫。   作为当代“御天下者”的刘彦,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极度重视兵事,导致的是进入官场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军方挤。   既然是想要进入军方,单单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完全不够,身体素质肯定也是要跟上。   连已经跻身官场的人都要能文能武,想要踏足那一块领域的人又该是怎么样?肯定是要努力成为一个君父希望的人才。   陈须所知道的是,整个国家不管是什么学派,或者是学派以前的主张和思想是什么,都在往君父所希望的方向在改变。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风声,有消息称君父认为儒者善于化夷为夏,尽管根本无法证实传言就是君父所讲,儒生依然是万分庆幸以及惊喜。   其实在东汉末年的时候,儒家就开始陷入迷惘。他们只剩下泛泛的“为天下”这一理想,广泛意义上来讲就是有理想却没有行动力,甚至更多的儒生都怀疑自己的理想。   进入到五胡乱华时期,儒生就更是完全错乱了,他们虽然不愿意承认却知道自己成了废物,以至于开始往玄学的方向发展,以其说是儒家还不如说是阴阳家什么的,要是董仲舒那一代人还活着非得一个一个捏死不可。   “你们的确厉害。”苏仁不是在说反话:“那么点时间就有了可以看到的成果。”   陈须一点都不感觉骄傲,儒家有着太多的派别,独尊儒术的那会各派别自己打出了狗脑子,几个派别也是轮换着执掌春秋。   那么多年过去各派别的界线已经模糊,他们会去学什么样的知识完全是取决于君父喜欢什么。   当代的儒生又将春秋公羊和楚诗这两个学派重新捡了起来,可算是在往一手持剑一手持书的真正士人方向发展。   “首先你们需要想一个汉名!”毛润不是身穿儒生套服,是很标准的一身汉军戎装:“融入大汉,从改一个新的名字开始。”   周边的仆从军听了都是眼前一亮,他们觉得毛润的话太对了,对于改一个名字不存在什么排斥。   现如今的不管是哪个国家或是民族,拥有姓氏还是少数,改一个姓氏对某些人来讲更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包含汉人在内的绝大多数民族只有名而没有姓氏。   “有了新的名字,可以将这件事情视作一场新生。”毛润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做纯粹的忽悠,他认为自己在干的是正确的引导:“例如你叫阿巴提,是西域一种草的名字。大汉有‘阿’姓,你可以用‘阿’来作为自己的姓,名字别那么西域风格就行了。”   诸夏有“阿”这个姓?其实是没有的。倒是有一个“阿会”的氏,但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后面这个姓氏是怎么消失的也没人说得清楚。   “……”阿巴提不知道毛润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但他一点都不想用“阿”来做自己的姓:“先生,我能用刘姓吗?”   毛润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现在没有“国姓”这个说法,可是皇家的姓氏依然高贵。   往前数的话,汉家的御天下者从来没有干过赐“国姓”的做法,就算是亲口赐姓也是其它姓氏,例如汉武帝刘彻为了某些目标进行赐姓,一个匈奴小王归附后被赐姓为赵又取名为信,赵信也成了帮助刘彻训练骑兵的帮手之一,后面休屠王太子则是被赐姓为金。   尽管没有“国姓”的说法,毛润却是从潜意识里拒绝归化胡选择“刘”这个姓,甚至是觉得受到了侮辱。   “或者李姓?”阿巴提聪明就在于懂得察言观色:“今后我就叫李力?”   要是阿巴提知道率军光复西域的是谢安,不会选择李姓,是会选择谢姓。但是他并不知道谢安的事迹,只知道现在的西域都护府的都护是李匡。   在消息闭塞的年代,一些西域人不知道西域重归大汉的主将谢安,完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像是不知道皇帝换了也是大多有人在,甚至都出现过连改朝换代都不知道的情况。   只要不是选择刘为自己的姓,毛润对西域仆从兵想选什么姓都没有多余的意见,就是会隐晦地用吝惜的目光看向仆从兵,他可是很清楚西域人的最终命运。   位于赫拉特东面的平原,是一片大体上为草原的地貌,没有范围太大的森林,却是存在树林,比较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什么河系,有流动活水也仅是溪水的级别。   这一片区域的大雪是在三个月前化开。季节刚刚转变的时候,溪水的数量非常多,同时地面也难免变得湿润,要是有大量的人重复踩踏必然变得泥泞。   三个月过去了,中间仅是下了几场小雨,土地重新变得干燥,大股人马行军不会是踩在泥泞里,相反是会因为不断被践踏使地表的青草被碾碎,行军路线渐渐变成了一条土黄色的通道。   就算是平原,除非是人工处理得完全平整,要不然也会存在一些隆起的矮坡之类。   一个矮坡之上,几个人骑马眺望着远方,那里的地平线上有一道黑影缓慢地移动,远远看去还能看到在风中招展的旌旗。   “我会让汉人知道自己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对象!”扎库玛是一个相当没特色的中亚名字,他的姓氏是唯徐,要是按照更早的习惯,应该是姓氏在前名字在后,可现在却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他们不应该来侵犯我们,更不应该做出那些事情!”   扎库玛·唯徐是一个匈奴后裔,不过匈尼特早就融合成了一个新的族群,不管之前是悦般人、阿兰人、塞种人、匈奴人……还是什么人,现在都是统一称呼为匈尼特人。他连自己的祖先是匈奴人都不知道,倒是保存着一些匈奴人的习俗和习惯。   几乎是扎库玛话音刚落,地平线的另一头出现了另外一条黑影,它的移动速度较快一些。   新出现的另一道黑影属于匈尼特,他们是数量为一万的轻骑兵。在他们出现并直扑向行军状态中的汉帝国一方时,又有另外的匈尼特骑兵从其它方向出现。   平原就是那么种情况,一方在看到另一方的时候,等于是互相之间都进入了对方的视野,同时看到了对方也不代表很快就会碰撞到一起,每每至少还有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用来做点什么。   那个也是步兵去了草原很难打出什么歼敌大胜的原因之一,冷兵器时代草原上能够大量歼敌的兵种永远是骑兵。   阵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原本趋于一字长蛇阵的汉军阵营,位于前方的部队停在原地,中间和后方的部队则是互相靠拢。   前队停在原地是在做拼杀前的一系列准备,他们并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原地被突袭,做好准备之后是会动起来,或是进行牵绊式的游弋,也可能是进行最直接的反扑。   处于中间和后方的部队进行靠拢是很明智的事情,敌情不明的时候总是要先稳下来,等待局势近一步的发展是一种选择,根据局势的变化采取正确的反应。   出现在这里的汉军阵营当然只是先头部队,数量为一个曲的西域都护府部队和三千汉人骁果、一万西域人随扈(仆从兵),他们后方十五里左右是整支远征军的中军,更后方则是后军。   诸夏的军事观念很讲究次序,哪怕只是选择一路进攻路线,但凡不是必要就不会将所有部队集中在一块行军,采取前军、中军和后军的行军方式已经用了数千年,避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全军覆没。   “先生不必紧张。”李冰得到的命令是保护毛润:“有我等在侧!”   毛润怪异地看了李冰一眼,一个“呵”作为整句话的开场:“某手中的刀已经饥渴难耐!”   当代……或者说有资格进入军方系统的儒生,怎么可能会遭遇战事就吓得全身发抖。他们在往君父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之后,哪怕是原先自己都不信或者排斥,长时间的学习之下,甭管是洗脑还是什么样的说法,反正到后面只会有一个成为狂信徒的下场。   李冰并不止见过毛润这么一个儒生,他年纪并不轻,早年的时候有很多的机会能看到儒生,只是那些儒生是一个比一个更加不堪。   近些年来李冰一直是待在军中,哪怕是有听到一些儒家在自我改造的传闻,由于没有亲自去接触过并不会了解太多,依然是用以前的印象来进行对待。他会保护毛润不止是因为军令,是一番接触下来认为毛润的确值得尊重。   他们是位处前军,从敌军的出现到停下来准备厮杀,大概是五分钟之后命令出击的号角声被吹响。   “杀,杀,杀!”毛润举着刀异常亢奋地吼叫:“诛尽大汉之敌!”   李冰尽管是察觉到毛润与自己所知道到儒生有些不同,却是仍然对毛润表现出来的情况感到惊讶,差不多是完全颠覆了他早先对儒生的印象。   马蹄踩踏地面的滚滚雷声震天响,汉人自然是用汉语吼叫着,西域人和乌孙人也用擅长的语言在呐喊,不同的语言有着相同的意思,汇集起来就是一个“杀”字。   离得渐渐近了的匈奴特人也在呐喊,听声音是“哟呵”之类,很有游牧民族的特色。   “匈奴人!”毛润瞪大了眼睛,远比之前更加的亢奋:“他们是匈奴人!”   只要读书人有机会查阅一些典籍,会看到无数关于汉人记载必须消灭匈奴人的篇章,好像汉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消灭匈奴人那样。   “没想到某在有生之年能亲手手刃匈奴人!”毛润激动道有些语无伦次,握刀的手是前所未有的有劲:“真是苍天眷顾啊!!!” 第954章 碰撞   不,他们不是匈奴人,他们是保存着匈尼特人,只是有着相当多匈奴族的习惯。   游牧民族的穿着风格比较固定,由于几乎没有什么创造力和生产力,他们不会那么麻烦地去织布和设计衣服款式,想要有点什么东西遮羞或是进行保暖,只能是利用捕猎收获的兽皮或是宰杀牛、羊等牧畜的皮革。   毛润会认为自己所看到的是匈奴人,是他所看见的敌军真的就是匈奴族的穿着风格,大部分是一身羊皮袄子,脑袋上扣着一个尖顶帽,却也能看到那一条条骑马颠簸摇摆起来的脏辫子。   匈尼特是一个多民族融合起来的新部族,但凡是多民族进行融合的话,要是农耕民族进行融合会是文明层次较高的抹灭其余,游牧民族却一定是比较强的那个民族留下的痕迹最多。   要是按照诸夏的史书记载来进行分辨,突然出现的那支匈尼特轻骑兵毫无疑问就是充满了浓浓的匈奴风格,是毛润在之前所没有遭遇过的。   两支不同阵营却都想致对方于死地的军队,他们在一段驰骋之后总算是产生了交锋。   那是弓弦声不断嘣动,如蝗的箭矢被激射而出,它们在半空飞跃的过程中会欢快地抖动着身躯,落下去之后要是命中人体,会破开衣物钻入肉体,使美丽的殷红色花朵绽放。   驰骋在最前面的双方骑兵,他们在密集的箭雨之下出现了相同的情况,不断有人中箭发出闷哼或是惨叫掉下马背,随后被马蹄重复踩踏变成大地的一部分。   并不是只有人会中箭,只是战马的承受力远要高于人类,它们中箭的时候当然会产生疼痛,受训良好的战马会依然向前奔驰,要是被命中要害部位也会失蹄摔在地上翻滚,更会出现因为疼痛而发狂的情况。   不断的人仰马翻在骑兵对战中是很正常的景象,不管是哪一方的骑兵都是在复杂的环境下向前冲锋。他们的耳边不但满满充斥着马蹄声,还有不会断绝的惨叫和嘶嚎,有足够的技巧和运气冲过了本方的混乱区域,下一刻就是与敌方骑兵进行对冲。   毛润就是处在不断交错而过的冲锋之中。他按照被训练的那样尽力将身躯贴近马颈,手中的战刀被横了出去,时不时能感觉到战刀与物体发生碰撞,身上也会有越来越湿润的感觉。   造成湿润的鲜血来自于敌人被刀刃割中溅射而出,可能自己身上的某处也受伤,就是满脑袋都是马蹄声和身处神经反应不过来的复杂环境,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的人绝对会出现精神恍惚的状态,需要脱离混乱场地等一段才能缓过神来。   两股骑兵互相凿穿之后,毛润是等冲出去至少五分钟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精神恍惚阶段完全是战马在决定跟随大队移动,并不是出于骑手的控制。   “有受伤吗?”李冰看着浑身上下全是血迹的毛润,指着毛润的左侧上肩:“那里烂了。”   烂的是皮革护肩,像是被什么带满尖刺的钝器刮擦了一下那样。   这一股匈尼特轻骑兵对于游牧民族来讲,其实已经能够称作兵甲精良,羊皮袄本身就是一种护具,他们还不知道穿了几层的皮袄,大多数人手中是带枪头的矛,很多也有一柄弯刀,更有一些看去壮实的人使用狼牙棒这种兵器,与疏羯人对比就是兵甲精良。   汉军这一股骑兵并没有停下来不动,是仍然出于缓速的游弋状态,前方领头的骑兵已经开始在做迂回动作,剩下的人也许是人为控制,可能也是战马跟随头马的本能,整支骑兵队在做一个弯形的调整。   毛润有些迟钝地看向自己的左肩,是有感觉到疼痛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又控制左肩动了一下:“应该是皮外伤?我应该将身躯压得更低一些,也不该向左侧做出倾斜。”   李冰知道自己是越来越对毛润有好感了。他能看出毛润是第一次参与搏杀,仅仅是精神恍惚那么一会就将状态调整过来可不容易,能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改善更是难得。   “这就是有读书的好处。”李冰自己可是历经三四场厮杀才真正适应过来,对毛润竖了大拇指,提醒道:“我们应该拉出一段距离。”   骑兵作战并不会与袍泽离得太近,互相之间拉开两米间距是安全距离,发动冲锋之后最好保持三米以上的间距,要不然在高速奔驰中仅是缰绳抖了一下都可能造成相撞,要是被敌军箭矢命中则是会必然发生碰撞,互相距离三米以上是给出一个躲避的反应时间。   厮杀过的场地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片狼藉,青草地被践踏得草皮乱翻,地上三三两两零落地被留下人和战马的尸体。   会说是零落,是因为不管人还是马的尸体都是破损到不成样子,不知道多少人或马连残破的尸体都没剩下,被马蹄踩成肉泥。   刚才那一场交锋,汉军阵营这一边丢下了近千的尸体,匈尼特那一方往少了算也不会低于一千八百。   尽管汉军阵营这一边的损失比较少,匈尼特人却是依然处于数量优势的那一方。这个是开战前的人员基数差距,开战时汉军有五千余人,匈尼特那一边则是一万左右。   “我……我……”阿巴提感觉自己的大腿疼得厉害,由于大腿是被皮革包着,无法看到皮革被利器割开的痕迹,却是疼痛难耐:“我的腿应该是被钝器狠击,骨头可能断了。”   滚滚“轰隆”的马蹄声中,没人听清楚阿巴提说些什么,一旁的库泽只能是用担忧的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阿巴提。   骑兵之间的互相对冲,很难保证自己不受伤,只要不是当场就倒下,能在凿穿之后还活着已经算是非常幸运。   受伤了也不存在什么脱离大队,一旦真的脱离大队会是一种找死的行为,再怎么疼痛都要咬牙跟着大队行动,也就能看到敌我双方的骑兵队伍之中时不时会有人摔下马背,那是伤势太重支撑不住在马背上的平衡。   苍凉的号角声被两方吹响,双方两支骑兵再次阵头对上阵头,驱使坐骑尽可能地用最快的速度冲刺起来,结果是还没有再次发生碰撞,两支不同阵营的骑兵队伍掉下马背的人更多。   这一次毛润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陷入懵逼状态,能更加冷静地去进行思考和分辨,不再是大脑无法控制身体,交给自己的本能去进行应对。   一声磕碰声,是毛润挥出战刀磕掉射来的箭矢,做完这个动作他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进入了新的人生。他甚至还有闲功夫观察周边,看着己方阵营骑兵脸上的表情,看到的一张张紧张、狰狞、恐惧……的脸庞。   拼杀场地更远的后方,苏仁举着望远镜观察整体态势,他的身后是五千已经准备就绪随时能够参战的骑兵。   “矮坡上有一股骑兵,应该是敌军的指挥官。矮坡后面必然有敌军,判断不会低于一万。”苏仁看向另一个方向:“我们的北侧方位,敌军数量目测为五千。”   陈须问出了苏仁的疑问:“这里的敌军以三万计数,剩下的两万……或更多的敌军呢?”   苏仁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笃定地说:“他们去袭击我们的后方了。”   陈须也是相同的判断,只是匈尼特人注定是要踢到铁板,他们后方可不是什么辎重队,相反是一支主力。   一场战争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战场,有正面交锋的战场,其它几处佯攻或是磨战损的战场,很多次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却是谁能端掉对方的后勤部队。   扎库玛想要用端掉汉人后勤的方法获取这一场战争的胜利,李匡同样明白后勤对于一场战争的重要性。   骑兵交战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就算是一方占据着绝对优势,一场骑战也不是一个冲锋就算完事,通常是一方游弋着拉扯战线,来来回回地进行追逐和逃奔,一次又一次的拉锯战中直至其中的一方被拖垮,或是追击者放弃追击。   因为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寻找敌方的辎重队进行摧毁,乃至于是切断敌方的补给线,那将有效地缩短战争的时间损耗。   不管是骑兵交战,或是步兵对步兵,昂或是步骑混编,使对方无法获得补给皆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广袤的平原对于隐蔽的难度很高,想要隐蔽行军只能是夜间行军,找到盆地或是面积足够广的树林,在白天避过匈尼特人的探查。   杨苏在今天却是没有选择夜间行动,不再隐蔽直扑已经侦察到的敌军后勤部队。   匈尼特人是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民族,不过不管是什么民族,只要是派遣以骑兵为主的部队出征,必然是会选择带上大量的牧畜群,仅是携带少量的辎重畜力车辆。   “少量的斥候盯紧他们!”杨苏已经能用望远镜清晰地查看到远处的敌军,他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一切正常的敌军:“我们等待夜幕的降临。”   他们这一支三千骑兵的部队,历经半个月的时间,夜间行军白天隐蔽,凭借着至少七成的幸运,剩下就是利用充足的经验,可算是迂回到了赫拉特的北侧,几乎是没有多么费劲就侦察到敌军的辎重队。   诸夏的军事家总是强调天时、地利、人和,其中的天时就是运气,很多时候哪怕是地利、人和都在己方,就是缺乏那么一点点的运气,不但想要得到结果没有出现,甚至是被搞了个全军覆没。   到目前为止,汉军的运气似乎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十足幸运,几乎是部队刚刚进入位置,立刻发现了想要寻找的目标。   “他们是在移动状态,我们不好跟得太紧。”白贤起说出实情:“周边有他们的侦骑在游弋巡逻,我们随时随地可能被发现。”   杨苏当然知道这一情况,任何一场战争不会存在什么万无一失,有的是制定好作战计划,皆尽所能地避免发生不想看到的意外。虽然说很玄学,或者说不负责任,但事实上在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之后,剩下的只能是交给运气。   其它地方的事情与他们这一支部队暂时无关,他们需要的是等待。而这一次可能是匈尼特人不相信会有汉军能悄声无息地迂回到自己的后方,可能是汉军有足够的运气,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都没有被察觉到。   草原生态的环境,夜间的时候总是会充斥着虫鸣声,有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位置甚至会传来一阵阵的狼嚎声。   杨苏还是趴在草地上面,抬头看了一下天际,天空的一角挂着牙月:“这里的星辰没有家乡的美。”   他们并不会夜幕降临就马上展开袭击,一场夜间的偷袭最佳时间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不是吹毛求疵去莫名地想要更黑暗,不止因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是敌军值夜人员最为困乏的时间点,是作为有备而来的袭击者心态上绝对比被袭击的人更清楚在发生什么,过一会恰好就是东方泛白,那个间隔估计也将对方打懵逼了,有光线可以更快速和准确地将要干的事情干完。   夜幕下的匈尼特人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篝火,远远看去能看到他们是在准备食物,还有一阵阵的歌声在唱响。   这一支匈尼特人的辎重队应该有将近四万人,壮年的数量却是略少,大部分都属于老弱妇孺。   男女老少驱赶牧畜跟着军队移动就是游牧民族的一大特色,他们不但负责为军队提供后勤补给,战事顺利的时候也是收拾战利品的主力军。   “我傍晚的时候看到一支约有千人的妇女队伍离开。”杨苏在等待的时候不介意低声讲点什么段子:“知道她们是去哪里了吧?”   一阵压低声音的笑声就出现了,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女人跟随军队出战,不管是诸夏还是其他什么民族,无非就是会发生一些肉体上的那点事。   杨苏再次看了一眼远处的敌军营地:“今夜会无比漫长。” 第955章 聪明人   人衔草,马衔环,马蹄裹上布,真的能做到悄声无息吗?这个是没上亲身上过战场和没有去参与过战斗的文人,出于一种臆想的异想天开的想象。   但凡是大队人行动,只要是达到一定的数量,他们同样是穿着靴子(布),人在走动时必然是会出现踩踏声,怎么可能没有出现半点动静?   哪怕对于悄声无息的种种文艺加工是一种臆想,马蹄裹上布的确还是有些用处,要不马蹄踩踏起来的动静太清脆,不会是裹上布之后的沉闷声。   懂得关于声波传递常识的人都清楚一点,声音清脆代表着穿透力变强,一旦声音清脆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轻易地撕裂耳膜,少不了是能将一些玻璃物品给“撕”裂掉。   三千名骑士和至少六千匹战马,想要更可能地靠近想要偷袭的目标,能够保证的就是不去人为制造出大动静,可是绝对无法避免两万四千只裹上布的马蹄踩踏地面制造出来的动静。   漆黑的夜幕之下,柴火过度燃烧让篝火的亮度变小,醒着的匈尼特人先是觉得自己产生某些错觉,怎么会有滚雷声从远方传来。   下一刻,一个最先回过神来的匈尼特人张大了嘴巴,脑袋里知道那些滚雷声是什么情况造成,就是极度震惊之下脑袋暂时无法控制身体,张大了的嘴巴像是突然间得了口吃病那样,不断重复想要说话的第一个音节,费了老大的劲可算是将整句话嘶吼出来。   “敌袭!!!”   马蹄裹上布踩踏起来就没声音?不用太多人,就试一试十个人原地跳几次看看。   战马本身的重量,再加上马背上的负重,数百斤的重量全部是由马蹄来负担,飞蹄狂奔之下的每一次踩踏都不亚于是鼓槌敲击大鼓。   睡在地面的匈尼特人,他们哪怕是没有被声音所惊醒,平躺的身体也能感受到了地面越来越明显的震动感。   视每一个人的警惕性而论,睡梦中醒来的匈尼特人意识到遭到夜袭的反应弧有长有短,他们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是翻身而起,冲出帐篷能看到的就是那些到处乱窜的人,大部分人很快也会加入到乱窜的行列之中。   “应该把出去侦查的人全部绞死!”勒库玛满脸的铁青:“那么多的敌人,他们怎么可能……怎么敢没有任何发现!”   勒库玛同样是中亚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他却是姓扎伊亚库,追溯起来是阿兰人的某个大部族后裔。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先前生病,要不应该作为大军的指挥官之一待在前线。   敌军还没有真正地杀进来,整个营地却是大乱了起来,有人想要反击,有人不知所措,有人想要逃跑,却没有区别就是进行无意义的乱窜。   勒库玛一点镇压乱象的想法都没有,他所带领的是一帮没有任何纪律的人,是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的老弱妇孺。   其实就算是正规军,要是陷入炸营,顶多也就是多了一些能制止的可能性,想要极短的时间内平息完全属于没可能。   勒库玛没有熟读过什么兵书,却是知道一旦超过八成的人陷入恐慌进行乱窜,那一刻哪怕是天神来了都没可能让人冷静下来,一旦想要去制止乱象的最大可能就是被卷入进去,甚至会被恐惧支配的人所伤害(杀死)。   “妈姆,队伍和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多少人?”   “两百人。”   “已经很好了。”   勒库玛出了帐篷,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营啸会是先出现混乱,人们在惊恐的精神下到处乱窜,可能是在乱窜的过程中发生一点摩擦什么的。   极度恐慌的人可不会剩下多少理智,他们会认为自己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   想要保护自己的行为是任何生物的本能,那就是要消灭可能对自己产生的威胁,就会变得充满攻击性。   营地内不知道是谁向谁首先挥出武器,随后就是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谁看谁都像是要伤害自己,不愿意陌生人靠近自己,那就是无限的自卫导致无限的搏斗。   “将牛、羊全部解开!”勒库玛翻身上马:“解放所有的马匹。”   有人会去执行命令,勒库玛那么干的唯一理由是,那些动物得到自由会乱跑,前来袭击的敌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追,他们还有机会在后面慢慢收拢,是很聪明的减少损失的做法。   一声“驾!”之后,勒库玛带人开始了自己的躲避风险行动,他们会向着没有动静的另外位置而去,一路上谁挡路都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杨苏还距离敌营至少一里的时候就发现营地里的状况,他几乎没有多想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   “暂时不用去多管敌军。”杨苏用最大的声音呐喊:“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消灭牧畜群!”   那可是发生了营啸!当前状态下谁被卷进去都要面临一帮歇斯底里自卫的疯子,并不会比正常状态下好杀,或许还应该反过来是比平时更难杀,真要杀进去就要有产生重大伤亡的心理准备。   “分出一些人。”杨苏驱马靠近了自己的传令官:“不断给营区制造恐慌,别给他们冷静下来的机会。”   杨苏当前的命令其实在事先有预防方案,就是在真正偷袭之前,将可能面对的局面做好预先设想,再用最大的可能性去进行计划。   营地之内已经在发生火灾,匈尼特人也是进入到更加疯狂的阶段。   面对危险的时候一旦无法去解决威胁,那么就会下意识地想要进行逃离,大部分匈尼特人就是进入到想要躲避危险的阶段,他们用着最大的努力向外围移动,一些冷静下来的人则是知道至少应该获得一匹马来进行代步,要不就算出了营地也逃不远。   谁都想要逃离危险,那样看谁都是最大的威胁。在这一刻就算是再熟悉的人,一旦发现有可能阻碍自己前进的方向,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出兵器。   汉军事先已经侦查过牧畜群以及马匹的方位,带着各自任务的汉军将士,他们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感到目标位置。   有些汉军发现自己没到之前,牧畜群或是马匹竟然被放了。   一些汉军则是碰到了过来要干点什么的匈尼特人,今夜首次汉军与匈尼特人的搏杀也就出现了。   “的确是被留下来的匈尼特人。”聂兴的意思是太好对付了:“他们的首领是一个聪明人,竟然能想到这么一出。”   何大将染血的刀身在地上的尸体抹了抹,一边四处观察一边说:“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没有试图去组织根本组织不起来的抵抗,选择去放掉牧畜群和战马,那样一来汉军就无法宰杀掉全部的牧畜和带走被集中安顿的战马。   “派出一个小队去追。”杨苏得到汇报时心情非常郁闷:“这样的聪明人不能让他活着。”   匈尼特人驻营并没有什么讲究,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杂乱无章,倒是附合他们的文明层次,乱糟糟的帐篷以及窝棚不存在什么防火隔离带,一处燃起火势就顺着风向不断地蔓延,火势越来越大使天空的云朵都能辉映地面的火光。   营地内的匈尼特人还在自相残杀,汉军则是有组织性地在营地外围进行纵火。   外围的大火可以阻拦匈尼特人出营,汉军对于突围出来的匈尼特人也是逮住一个杀掉一个。   剩下的汉军则是进行一开始的作战目标,杀死所有能找到的牛羊等牧畜,将找到的战马收集起来。   另外一些辎重等物,营地内不是发狂自相残杀的匈尼特人,就是到处蔓延开的大火,汉军不会冒这个没必要的风险进去。   “这边的情况瞒不住。”杨苏在看天空辉映地面火光的云朵:“很快就会有敌军增援过来。”   他们在行动展开之前已经将周边进行足够的侦查,除了这一支匈尼特人的后勤部队之外,附近还有三四支规模或多或少的匈尼特人部队存在,其中那一支离得最近的匈尼特人部队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就赶到。   “我们的任务是摧毁敌军的后勤。”杨苏环视听取命令的军官:“我的意见是可以进行撤退了。”   军队就该有明确的目标,不应该是想一岔子就做一岔子,作战目的达到之后,进行不拖泥带水的撤退。   有军官想要建议伏击会赶来支援的匈尼特人,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开口。   那一支会在半个小时之内赶来支援的匈尼特人只有三千余人,杨苏是经过很完善的思考才放弃伏击。   想要伏击首先要确定那支匈尼特人的行军路线,还要思量合适的伏击位置,过程中必然是会耗费一些时间。   如果他们猜对了那一支匈尼特人的行军路线也成功进行伏击,却是不要忘记这一片地方的地形是平原,来援的匈尼特人也会是骑兵。   同样是骑兵的前提下,根本就不是一次伏击就能全歼,顶多就是击溃和击散,想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就是进行一系列的追逐战。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杨苏说出了为什么不节外生枝的原因:“我们也还有其它任务!”   一再欲言又止的军官露出了讪笑,他们有一天会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有些人能指挥一场战役,有些人则是只能被指挥。不就是在需要抉择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吗?   没有折损一人的三千汉军,整个行动耗时将近一个消失,带着收集的战马开始撤退。   他们离去的背后是大火冲天的营地,火光映照了某些区域,那里满地是牛羊的尸体,鲜血之多到汇集向低洼区域成了一处血洼。   勒库玛没有遭到追杀,他躲避期间远远地看着汉军离去,同时也是看着成为火海的营地,援军过来的时候没有现身,直至东方泛白的时候才带队回到营地。   大火依然是在营地之内燃烧,入鼻满满都是焦臭味,一些火势停止的区域躺着人形焦尸。   “你就像个胆小鬼一样地逃跑?”艾哈迪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勒库玛,咬牙切齿地说:“你应该被绞死!”   “换作是你在场,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勒库玛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辩解,是在讲述事实:“你见过营啸,知道是什么情况。”   艾哈迪当然知道营啸是什么情况,是一帮不存在什么冷静的人互相残杀,对于发狂的人没有什么道理能讲。他知道会是怎么样不代表接受这样的结果,依然死死地盯着勒库玛,极度忍耐和忌惮勒库玛背后的部族才没抽刀子砍人。   “我们已经知道背后有这么一支汉军,也看出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勒库玛竟然笑了起来:“既然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就能消灭他们!”   匈尼特人……或者说任何一支军队,没有可能将所有的后勤资源集中到一块。   尤其是携带大量牧畜群的后勤部队,牧畜可是一种极度消耗草料的动物,过量的牧畜被集中在一块根本供应不过来。   五万参加到第一线的匈尼特战士,后面是至少二十万的匈尼特人在保证着军队的后勤,被汉军袭击的只是其中的一个。   “我要赶到离这里最近的那一处营地,你可以走,但是……”勒库玛看向不远处的那两千多骑兵:“他们归我管了。”   艾哈迪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刚要开口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飘了起来,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站在原地喷出血泉的一具无头尸体。   “他支援不力,导致营地被毁!”勒库玛对着抽刀要围过来的人大吼:“你们应该知道扎伊亚库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   被艾哈迪带过来的匈尼特人,他们一听到“扎伊亚库”这四个字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面对满脸狰狞的勒库玛呆愣了一下下,最终是选择行礼表态愿意接受调遣。   有人需要对这一处的损失负责,被砍了脑袋的艾哈迪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不但是因为他支援不及时,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一个好姓氏。 第956章 第一阶段完成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人在出生的那一刻起,是不是投了一门好胎大部分时候已经注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有些人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不但是成长的环境里不缺乏财富,受到的教育也将会是更顶尖的。他(她)会因为父亲或爷爷的努力站在很高的起点,就算是自己再废物也能比普通人承受得起付出的代价。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投一门好胎,但也不是父辈受穷自己也会永远贫穷,做不了富二代还是有机会成为富一代,只是机会永远给予努力又有足够幸运值的人。   如果说投胎到一个富有的家庭是幸运的事情,那么投胎到一个不用付出什么努力就能决定大多数人命运的家庭,仅是因为一个姓氏就掌握很大的权力,那就不止是幸运而已了。   扎伊亚库这个姓氏在匈尼特就代表着权力,该家族的家主同时也是匈尼特三大部族的族长。   在诸夏的历史里面,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个姓氏就值得大众去追随,甚至可以说哪怕是某个人一无所有,仅是因为他是某个姓氏,只要他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内,让人知道他的姓氏,瞬间就能拥有无穷多。   一个姓氏就值得大众追随的历史已经在诸夏消失,代表的也是血统论的没落。   在匈尼特这个地方却依然是保留血统论,或许应该说已知世界内除了诸夏之外,包括罗马、萨珊……等等大多数国家(部落),拥有什么样的血统(姓氏)依然可以使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瞬间拥有难以想象的资源。   在那些因为血统(姓氏)就能享受特权的国家(部落),如阿三的大多数国家或城邦已经显现出足够的例子,只不过阿三的那些国家和城邦是血统论的一个……怎么说?变种?   匈尼特却还是保留着“血统论”相对原始的姿态,硬要有一个什么样的例子,大概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草原,只要是身为“黄金家族”一员就代表着拥有足够的政治影响力。   营地被烧毁,该保护的牧畜群损失至少七成,战马丢失了六成,人员死伤一半左右,那又怎么样呢?   勒库玛依靠着姓氏的影响力,干掉了一个背锅侠,接受了一支骑兵部队,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甚至都没人开口进行质疑。   “妈姆,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们之前已经去过一个营地,却是被汉军先到了一步,营地遭遇到了袭击,损失了一些牧畜群和战马,人员也死伤了一些,但状况要比第一个被趁夜偷袭的营地好许多。   勒库玛并没有在那个营地待多久,是选择带走有战斗力的骑兵,丢下了老弱妇孺收拾残局,来了第三个营地。   匈尼特人称呼中的“妈姆”翻译成汉语并不是首领,而是“仆之子”。   他们所谓的“仆”是所信仰天神的仆人,就好像是罗马基督教总主教的地位。   匈尼特人信仰的体系却是与罗马人完全不一样,罗马人信仰的是一神教,匈尼特人则是认为万物有灵,有灵则能成神与称神。   要是能够实地去看一看匈尼特人搞宗教仪式,汉人绝对是能从一些典籍上找到一些痕迹,只因为匈尼特人……至少是游牧状态的那些人,他们的仪式与匈奴人没有太大的不同。   游牧民族相信万物有灵就对了,要是游牧民族没有彻底的消失,他们会一直坚持下去。   在很多的国家,既是掌握兵权又是掌握神权,两相结合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会是一种一加一等于无穷无尽。   曾经匈奴帝国的挛鞮氏,哪怕是冒顿都没有同时掌握兵权与神权,冒顿的后世子孙伊稚斜却是办到了。   对于匈奴来说比较可惜的却是伊稚斜太晚同时掌握兵权与神权,可哪怕是伊稚斜到了匈奴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办到,依然使匈奴在西汉帝国的一再打击下坚持下去。   所有的游牧民族中,匈奴是最有韧性的一个,不像是其他游牧民族遭遇难以承受的大败立刻族灭,他们一再遭遇到重创之后还在东方坚持了两三百年,后面向西迁徙的那一支甚至差点摧毁罗马帝国。   匈尼特有没有匈奴的坚韧暂时很难说,他们与萨珊不断爆发冲突,却是能用远远少于萨珊的人口和国力硬顶下来,甚至还能多次击败萨珊军队,无不证明并不是弱者。   勒库玛要做的是设下陷阱,等待那一支绕后来袭的汉军到来,哪怕是无法完全吃掉这一支汉军,也要给予足够的打击。   受命前往破坏匈尼特人后勤部队的汉军已经在干活,并且取得了成绩。   被命令去袭击汉军后勤的匈尼特骑兵部队,他们却是大部分人变成尸体或是战俘,仅有少数人逃得快才得以幸存。   “消灭了三千余敌军。”赵长刚刚从点算现场离开,来到中军大帐进行汇报:“已经派出游骑兵追杀逃走的敌军,他们逃不掉的。”   李匡点头表示知道了,用平静的表情和平淡的声线说:“他们不会再上当,同理也不会贸然再发动袭击。不能让那一支敌军游弋在我们后方。”   绕过战场来到汉军后方的匈尼特骑兵不会低于一万,昨晚趁夜发动偷袭的只有五千左右,被设下陷阱的汉军重创。   汉军的后勤部队与匈尼特不一样。   哪怕是后勤部队,汉军也不会存在什么老弱,有妇人则是一些随军做皮肉生意,一般情况下是官妓之类的异族妇人……或者更直接一些称呼营妓。   军队作战携带营妓在诸夏有着很悠久的历史,她们同时也做着浆洗衣物的生意,基本是属于某支商队,不会是个体户随军服务。   到了刘彦所建立的汉帝国时期,一开始也是随军商贩携带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到后面则是逐渐转变为官营。   会继续保留这一个“传统”的理由相当简单,别奢望将士有多么高的思想觉悟,以其让他们在作战过程中去发泄兽欲,不如有个合法发泄的渠道。   平时情况之下,汉军后勤部队的人员虽然不会是一线精兵,可至少也会是青壮。在如今的汉帝国,但凡是四肢健全的青壮都有经过军事训练,他们不是什么精兵,却依然懂得听从命令,也不会缺少搏杀技巧。   这一次西域都护府早早察觉有敌军绕后,必然也是会做好相应的准备。   偷袭之所以是偷袭,是以有备打无备,说白了就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要是没打之前对方却是早有准备,谁偷袭谁可就很难说,应该是准备偷袭的那一批人冲杀进去,却是发现自己被埋伏,就该是自己处在震惊和慌乱的一方了。   “前线的伤亡比较严重。”赵长说的是与匈尼特人先行进入交锋状态的部队:“敌军也不好过。要是双方没有进行增援,要变成一场烂战了。”   正在展开交锋的双方部队,以人数计算其实是汉军阵营这边比匈尼特人多,只是要算建制和族群的话,处于一线作战位置的西域都护府只有一个师和不足九千的汉人骁果,剩下的则是接近四万西域人随扈和七千左右的乌孙人。   匈尼特人进入战场比情报中少了一万五千左右,仅有三万五千匈尼特人出现在正面战场。剩下的那一万五千人,昨晚有五千左右袭击汉军后勤部队,还有另外的一万人在不断地游弋。   交锋已经进行了七天,第一天是比较正面的交锋,可是从第二天开始就进入到很传统的骑战状态。   骑军交战可不像步军是画下一个不广的场地来回攻防,骑兵交战是不断不断地进行移动,处于追逐和被追逐的状态,并且不会是一方永远处于追逐,互相之间的角色经常是会出现调换。   要是展开一张地图,会发现他们的交战范围已经超过四百里方圆,标注线条则会发现根本就不存在有轨迹的直线,完全就是绕来绕去又是折折返返,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驻营,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时间吃、喝以及拉、撒、睡都是在马背上完成。   “在等三天。”李匡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或是那些随扈被消耗到不足一万,我们再开拔。”   “都护,咸海的敌军已经在向我们这一边移动。根据斥候的汇报……”赵长必须进行提醒:“他们最迟两天之后会抵达战场。”   咸海那边的匈尼特人是在这边开打的第五天才有动静,估计是摸不清楚冲进康居境内的汉军有什么打算,匈尼特人第一批出动的是两万左右。   两万左右的匈尼特骑兵离开咸海驻地之后的第三天,另一批三万左右的匈尼特骑兵才开拔。   五万左右的匈尼特骑兵并不是离开咸海的全部,跟随离开的还有将近十五万左右的老弱妇孺,他们是保证军队后勤供应的后勤部队。   咸海那边原本是有十万左右的匈尼特军队,离开了五万,剩下的五万左右匈尼特人则是留在咸海驻地,除却还有五万左右的驻军之外,还有接近三十万的匈尼特人。   匈尼特整个族群的人口应该是三百来万的样子?那么短的时间内,包括实际参战和保证后勤的数量逼近百万,足以说明波斯人对他们的评价很客观。   “我们选择在春季入侵,不止是因为冰雪化开,还因为到了牧畜交配繁衍的季节。”李匡的意思是肆虐了大半的匈尼特国境,一阵子的烧杀抢掠不但破坏了匈尼特的国力,匈尼特人也耽误了牧畜交配繁衍:“如非有绝佳的机会,不需要再去进行多余的交战了。”   赵长舒了口气,他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既然作战目标已经达成,匈尼特人至少三年内无法集中入侵汉境所需的资源,现阶段应该向本国的国境后撤,进入到战争的第二阶段。   “已经征召起来的西域人到了十二万,虽然比预期少了许多,时间上已经不允许再耽误。”赵长走到了山川舆图边上,指着标注为捐毒的位置:“匈尼特人遭遇了那么大的损失,我们后撤他们肯定会追击,这里将会是很好的战场。”   捐毒是在现代帕米尔的北部,按照现在的山川地貌划定是在北河的上游,大体上地势相对平坦,对于防御一方来讲……尤其是新被征召的西域人没有配置战马的前提下,位于北河上游驻营设防,对防御方会是一个良好的战场。   所谓的战争第二阶段,不用任何掩饰地说就是为了消耗西域人青壮而进行的战争。   “匈尼特人有几成的几率不会追击?”李匡之前已经问了几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不同:“有新的推演吗?”   同样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时间节点所产生的几率并非一成不变,例如开战之后汉军损失较大,或是汉军迫不得已在没有完成军事目标前撤退,乃至于是汉军被全歼,不一样的结果都会产生各自的后续。   “我们派军袭击他们的后勤,做出要与他们长期交战的假象。”赵长几乎是在照本宣科地复述赞画推演的结果:“我们的伤亡比预料的要惨重,某方面来讲使随后的撤军更据有说服力。”   “能够想象匈尼特人现在有多么仇恨我们。”李匡会把敌人的仇恨当成是自己的功勋:“他们有多么仇恨我们,追击的可能性就越高。”   “是的。”赵长认为李匡说得很通透,拍了几句马屁,说出了数据:“他们追击的可能性超过七成。”   军事行动一旦达到六成以上,那几乎是等于必然发生,还去计算概率不过是其中有更复杂的地方,例如匈尼特人真的追击是部队多与寡。   那就产生另外一个新的问题,康居那边的汉军是要进入匈尼特国境再次肆虐,还是让康居的这一支汉军按照原定计划切断追击敌军的后路?   战局还没有进入到某个阶段前,李匡只能是做好预设方案,等待战局到了一定程度,再根据即时的战况从众多预设方案中挑选自己认为正确的那个。 第957章 消耗   “他们一直在向东退却,我们没发现有新的汉军出现。”扎库玛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们这是逃跑了?”   在李匡所认定的时间内,位处正面战场的汉军阵营看似狼狈地向东移动,不再是那种骑兵交战的兜圈子。   从正面战场撤退的汉军阵营的确也是非常狼狈,他们出发前最鼎盛的兵力达到了七万余,撤到接近本方国境线百里之内却是剩下不足三万,等于是有一半以上的人留在了那一片陌生的异国他乡。   没有跟随大部队成功后撤的人,不管是西域都护府将士,还是汉人骁果和西域人随扈,并不是全部的人已经死了,有些成了匈尼特人的俘虏,一些则是在移动交战状态下与大部队走散。   除非是交战阶段就明确登记战死,要不然只会记载为失踪。不过一场大战中只要是被认定为失踪,基本上是很难再出现了。   “还有一支敌军在我们境内。”勒库玛一直想要报仇,他既然那么说,就代表着仇没报成:“你需要支持我。”   扎库玛知道勒库玛需要什么样的支持,却是摇头:“那支敌军当然要消灭,但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只要那一支敌军还在,我们的后勤就一直遭遇威胁!”勒库玛根本不掩饰自己的仇恨:“我需要用消灭他们来恢复名誉!”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接到撤退的通知,或是杨苏率领的部队撤退期限没到,他们还在匈尼特国境内游荡。   这一支数量为三千的汉军,他们差一点点就让勒库玛给得逞,是见机得快又果断撤退,才能继续在匈尼特人的境内肆虐下去,就是难免出现伤亡,三千人只是剩下两千两百余人。   “我们这一次损失太大了。”扎库玛并不知道全部的消息,但仅仅是知道的那些一听就差点昏过去:“汉军如同恶魔,我们大半疆域遭到肆虐,死于偷袭的人数无法计算,被破坏的村庄以及被袭击的部落超过五百个。”   勒库玛的消息要更灵通一些,他从部族那里知道了较为正确的数据,不算战场交锋产生的伤亡,死于汉军偷袭的人超过四十万,除了扎库玛所说的受袭村庄和部落,另有两个大城遭到了毁灭性的大火焚城。   汉人以及他们的走狗西域人冲进匈尼特国境,见到匈尼特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是残忍杀害,毁掉了房屋烧掉了村庄,杀死了牧畜带走了战马。   站在匈尼特人这一边的话,汉人以及走狗西域人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世间从来只分阵营而没有纯粹的善恶,当前是汉人对匈尼特人干罄竹难书的事情,可匈尼特人对其他国家(民族)难道就没干过?   要是匈尼特人站在冲进汉帝国烧杀抢掠的一方,他们会异常振奋和骄傲,不知道要开多少次的欢庆活动。   这个就是所谓的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道理就是那么的简单。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边追击,一边等待卡姆的命令。”扎库玛所说的卡姆就是“仆”,勒库玛的父亲就是“仆”之一:“马哈很快就会传来命令的。”   马哈是匈尼特人一个神圣的地方,位处现代都库什山脉西部,不是什么大型城市,甚至连小山村都算不上,建了神庙的同时长期有长老驻守,出了大事各个“仆”也要赶去,由“仆”与各长老进行商议,将商议的结果告知单于,由单于最终做出决定。   匈尼特人的总首领就是叫单于,当世绝大多数游牧民族的首领都是叫单于,少部分叫大汗。   游牧民族每一段时间就有一种传统,匈奴横行霸道那么长久的时间,给予世界所带去的影响是极大的,其中就包括影响到了游牧民族的一些称呼。   像是匈尼特这种有匈奴后裔的势力,一般是延续匈奴时期的一些称呼,比如首领称之为单于,左贤王、右贤王、俾小王、当户……等一些称呼被抛弃,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等一些称呼则是被保留下来。   匈尼特的政和教并不统一,是一种单于受制于宗教的局面。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很简单,各个大部族的族长一般是一名“仆”。他们的“仆”是某一名神的人间代言人,有着天然性质上的话语权。单于掌握的武力没有达到镇压一切的称呼,那么单于自然就受制宗教了。   汉军阵营显得狼狈,与之交战的匈尼特骑兵部队也没有好到哪去。   由扎库玛统率的五万匈尼特骑兵,除去被放出去的一万五千骑兵之外,摆在正面战场的三万五千骑兵到汉军主动后撤时仅是剩下一万七千左右。   虽然兵力数量比较少一些,可汉军阵营那边是后撤的一方,处于追击状态的匈尼特人占有心理优势。   “恰恰是因为他们主动撤退。”扎库玛难掩庆幸地说:“要是他们再坚持……哪怕是一天,就该是我们先支撑不住了。”   勒库玛满心思想要讨回颜面,着实没更多的功夫听扎库玛大吐苦水:“没有解决那一支汉军,我们的后路永远不安全!”   身为一名妈姆,丢了面子就代表威信受损,能不能全歼那支绕后偷袭的汉军不重要,关键在于勒库玛必须表现出睚眦必报的一面。   勒库玛后面又带着三千骑兵过来,会合之后他们的兵力堪堪超过两万,扎库玛一再想要说服勒库玛合兵一块,显然是劝说失败了。   “咸海方向已经有增援过来。”勒库玛坚持地说:“会合之后你这边的兵力会达到六万七千人。你应该划拨五千人马给我!”   扎库玛已经知道咸海派了援军过来,那也是他做出继续认真追击的主要原因之一,要不然就该是做做样子,追到一定程度就放弃了。   “两千。”扎库玛就算不给勒库玛面子也要给扎伊亚库这个姓氏面子:“不能再多了!”   再有两千骑兵,合起来就是拢共五千骑兵,勒库玛再去各处营地凑一凑还能再凑出两三千骑兵出来。只是后面凑出来的骑兵要么是老弱要么是健妇,也就是壮一壮声势,真正交战起来没有太大的用处。   躲避在一处矮坡草丛之内的汉军斥候,他们看到匈尼特人分兵皆是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这一支汉军斥候队已经跟了六天,时刻关注匈尼特人的动向,及时向后方进行汇报,与他们干相同事情的还有另外几支袍泽队伍。   关注敌军动向是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会倾力去做的事情,在这么一个年代想要知道敌军的动向只能是依靠斥候,那也是为什么说一名优秀的斥候能够抵上至少一个曲兵力的原因。   追击状态中的匈尼特人分兵的消息被传到李匡这里,赵长立刻带着一帮赞画进行讨论,他们的结论是那股被分兵出去的匈尼特骑兵前往堵截己方没有撤回的部队。   “我们还有两支部队没有撤回来,其中的一支正是受命前往袭击后勤的杨苏所部。”赵长一直都没有忘记战场上有多少支己方部队:“有试图联系杨苏所部,我们没有找到他们,某方面来讲是一个好消息。”   “过了会合期限没有后撤?”李匡眼睛看着架子上悬挂的山川舆图,没有移开视线:“他们撤不下来,或是发现有价值的攻击目标?”   赵长更加倾向于杨苏所部是撤不回来:“匈尼特人的损失太大,全都疯了。”   他们在撤退期间,不断遭遇到了小股匈尼特人的袭击,很多匈尼特人根本就像是飞蛾扑火那样过来送死,用“疯了”这个词很恰当。   不断突袭汉军送死的那些匈尼特人,他们要么是在汉军袭击中幸存下来,要么就是有血亲在汉军的袭击中死去,之前没立刻拼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后面绝对是带着仇恨和耻辱而来拼命。   远征的左路汉军已经撤到了离己方边境线的五十里内,再往东方再撤二十里左右就该到了预设的阵地。   李匡一直都是待在左路军这边,连带行军长史也是身在左路军,右路军则是交由副将杨锐。   “算算时日,杨副将已经对咸海展开攻势。”赵长知道李匡眼睛一直盯在山川舆图是因为什么:“若是他们能及时攻克咸海,我们就能形成对来犯敌军的前后夹击。”   要是没和匈尼特人打过,李匡并不觉得匈尼特人有什么难打的,就是因为已经交战数次,看到了匈尼特人的坚韧和顽强,不免猜测咸海的战事恐怕很难决出胜负。   “便是难以速战速决,也会使匈尼特人首尾难以兼顾。”赵长不得不可惜一点,要是西域都护府的兵力在充足一些,不用太多只要再多出一个军,他们这一战不会打得这么艰苦了:“大势依然在我。”   西域都护府只有一万五千的正规军,他们这一次远征匈尼特境内动用了一万,又征召了四万汉人和十三万西域人。   战事的第一阶段到收尾的时候,有没有算上右路军和左路军待在匈尼特游弋袭击的两支部队,撤到国境线边上的左路军只剩下不到三万人。   那三万人里面,属于汉人的有一万一千余人,有四千左右的汉人被留在了匈尼特境内。被征召远征的五万六千西域人,留在匈尼特境内的多达三万七千人以上。   要是以消耗西域人的目标来定义,无疑西域都护府是成功的,更不用说左路军在匈尼特人那边肆虐的成果,就算是远征的左路军全军覆没在匈尼特国境内,仅以数据论算其实还是大大地赚了。   “十二万……”李匡总算是将视线从山川舆图上移开:“加上先前的十三万……”   汉人光复西域之后,粗略进行统计之下,有记录的西域人是两百三十余万,他们这一次到目前为止拢共征召了二十五万西域人,近乎于是将西域人中的青壮给抽了个干净。   赵长以为李匡是产生了什么迟疑或是困惑,低声说道:“为大汉千秋伟业,为后世子孙,非我族类死又何惜?”   “呵呵。”李匡才不会去因为死了太多的西域人而产生什么自责或困惑:“第二阶段,顾虑只有那些西域人可能产生的反戈或暴动。”   “他们的亲族皆在后方。”赵长舒了口气,笑吟吟地继续往下说:“我们的宣传是匈尼特人要前往西域烧杀抢掠,他们会尽心尽力抵抗的。便是敢有异心……正好让朝中诸公知晓,缓不如疾。”   李匡可不愿意在自己的履历上留下无能的一条记录。他一直以来的承受着别人所难以体会的心理压力。他还是一名校尉的时候,妻子就已经是临淄令。等他成为一员中郎将,妻子却成了宫令还兼任貂婵一职。有这样的妻子,身为丈夫是一刻都不想原地踏步。   部队撤到了预设战场的阵地总算是能喘口气,追击的匈尼特人发现这边有多达十余万的汉军,可能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属于汉军的有多少,十余万却是一个让匈尼特人不敢直愣愣冲上去的数量。   匈尼特人先是被吓得向后退出二十里,扎库玛搞清楚十余万中超过九万全是西域人才下令停止后撤。   “汉帝国是一箭双雕啊!”扎库玛之前要是没搞清楚,再次看到被大量征召到战场的西域人也该弄明白:“他们是有意将西域人拉到跟我们消耗的战场!”   就算是搞明白了又怎么样?西域人冲入匈尼特国境干了那些事情,匈尼特人不可能因为西域人是受汉人驱使就放弃报仇。   “汉人太阴险了!”扎库玛还不知道汉帝国北疆的新变化,只以为消耗西域人是汉帝国的目标之一:“我们有没有可能策反西域人?”   普什马尔是随军的伊玛,就是类似于神父之类的角色。他听得愣了一下,后面反应过来:“要取决于我们能不能赢得这一场战场。”   “明确告诉西域人他们正在被消耗也不行?”扎库玛不喜欢这个答案:“那些马粪一样的西域人,难道不知道汉帝国想让他们全部去死?” 第958章 友邦惊诧!   “捷报!西域都护府报捷!”   一身标准汉军戎装的骑士,背后有旗匣,插着三根三角小旗子。他骑跨在雄峻战马之上,随着马蹄踩在水泥路上的清脆马蹄声不断报捷。   道路之上,挡在鸿翎急使道路前的人皆是向两侧让开,听到喊声的长安居民皆是转头看去。   “听闻西域都护府仅有一万五千儿郎?”   “好像是喊歼敌十万?”   “是呢,那可就真的是大捷了。”   “可不,又该多少人成了侯爷?”   “是打谁?”   “不知道。”   听到报捷的汉人,他们脸上自然是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可要说有多么振奋就真的没有了。   西域是什么地方,再没有见闻的人也多少听过。那是前一年突然有十三万西域女人出售,还有一些不同于诸夏的文艺品出现在商铺,哪怕是没有购买西域女人或文艺品,怎么也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对于现在的汉人来讲,听到捷报是很正常的事情,哪一天要是突然听到本国哪支军队的噩耗才是不正常。   从这个胜利走向另外一个胜利,一直都在打赢,西域那边似乎也不是遭遇到入侵才爆发战争,人们一听西域都护府打了一场大胜,高兴是会高兴,可要说欣喜若狂的振奋真的很难出现这种情绪。   报捷的鸿翎急使随着清脆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本来顿足观看和欢呼的人,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   一间茶楼的三层,尤利安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汉人百姓的反应,一脸复杂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西域?”克谢亚斯用屈膝跪坐的姿势坐在一个圃团上,直挺着腰双手捧着瓷杯:“汉帝国什么时候对匈尼特采取的军事行动?”   尤利安回过身来,走几步同样是在一个圃团以屈膝跪坐的姿势坐下:“你们不知道汉帝国对匈尼特开战?”   克谢亚斯就感到莫名其妙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尤利安会感觉奇怪,是讶异汉帝国竟然没有与波斯萨珊进行沟通。   要知道匈尼特是被汉帝国和波斯萨珊夹在中间,目前汉帝国与波斯萨珊又是盟友关系,哪怕仅是波斯萨珊在西面对匈尼特造成一点点压力,汉帝国对匈尼特开战也能取得更多的优势。   他们来长安之后一直没有离开,依然以使节的身份进行逗留。   因为是使节的关系,哪怕是他们再有钱也能购置到府邸,也只能是住在被安排的驿馆内。   不止是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两个人没有走,第一批过来汉帝国的各国使节团,以及后面一块来的各国众多贵族,再加上后面陆陆续续过来的人,仅是长安就有四万余歪果仁,京口那边也差不多是有四万余歪果仁,汉帝国全境的歪果仁达到了十八万以上的数量。   说起来还蛮有意思,来到汉帝国的那些歪果仁,仅有不足一千人是自己搭乘本国船只,剩下全是在各处港口搭乘汉帝国的船只才来到汉境。   会那样除了各国没有多少远洋船之外,还有他国船只要经过马六甲需要交纳几乎是天价的费用,到了汉境本土又要再交纳另外一笔不菲的费用,同时船只停泊费、修缮费、补给费……等等林林总总的费用加起来,花销都够再买上同等款式的船只好几艘。   尽管是代价那么大却依然有异国船只自己到了汉境,却全是官方出资,理由当然是那些国家想要用自己的船亲自走一趟航线。   “汉帝国知道我们会测试各处的洋流,自己驾驶船只也才能体验航程。”克谢亚斯叹了口气:“他们能够答应让我们的船只过来,证明他们其实不在乎。”   汉帝国不在乎各国掌握航线,却是有那么多的限制和夸张的笔笔费用,一开始各国真没搞明白是为什么,以为是进行刁难。他们后面才回过味来,汉帝国的官方搞出那些事情,是在为本国的商人创造利润!   属于汉帝国的船只,民间船只自然也是需要交纳种种的费用,可是那些费用的额度非常合理。   汉帝国不禁止他国船只通航,可是他国船只走一趟需要耗费一千金币,汉帝国的船只可能只需要耗费一百金币,同样的一件商品因为通关缴费的不同,那么进行出售的价格也绝对不一样。   那样一来同样是商人,问题是汉帝国的商人的货物有着优势,消费者会有什么样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又能怎么样?”尤利安没有悲愤,有的只是无奈:“强者剥削弱者是理所当然。”   罗马人几千年就是那么过来的,就是不断向外进行剥削,才有了一代又一代罗马人的辉煌。   波斯人能够欺压和剥削弱者的时候也没见手软,要不历经衰落又重新站起来的波斯人,哪有今天依然是帝国的局面。   道理是那样的道理,站在弱者的一方明白那是普世法则,能够接受却不代表没情绪。   “是啊。”克谢亚斯苦笑道:“又能怎么样。”   要是能打得过汉帝国,谁毛病了才会接受剥削。   现在的汉帝国还是用商业手段,不是采取武力手段敲开国门,仅是这一点就足够他们庆幸的。   “汉帝国已经非常克制了。”尤利安以罗马人的思维说道:“换作是我们,只有我们能够进攻,受到攻击的国家没有能力进行反击,才不会有什么和平。”   这一点克谢亚斯也需要承认。   汉帝国的舰队连君士坦丁堡都能抵达,去波斯萨珊的海岸线更是没有难度。   现在只有汉帝国有那个能力去进行路途遥远的跨海作战,已知国家除了汉帝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那个能力。代表着就算哪个国家被汉帝国入侵,顶多也就是打一打本土保卫战。   是残酷的现实让包括罗马和萨珊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汉帝国,理智地明白不能将汉帝国给惹怒,只要不是没活路,还是先猥琐发育,努力自强到了有一天能与汉帝国平等对话,乃至于超过汉帝国。   不缺乏一些国家的掌权者暗地里嘲笑汉人,认为要是换作只有自己打别人,别人只能打本土保卫战,不会有什么犹豫早开打了。   “汉帝国为什么突然对匈尼特开战……?”尤利安说完自己露出了讪笑,汉帝国之前就与匈尼特进入战争状态,只是战事规模变大:“你有什么消息吗?”   克谢亚斯还是很懊恼没早发现汉帝国会对匈尼特动手,要不萨珊完全可以加入到战争中去,增加与汉帝国的友谊是一方面,另一个是萨珊与匈尼特也是敌国。   占便宜又能教训匈尼特的事情波斯人很乐意干,尽管知道得有些晚了,克谢亚斯还是决定将消息传回去。   匈尼特已经被汉帝国教训了一顿,萨珊也许应该趁匈尼特虚弱的时候尝试能不能灭国,哪怕不能将匈尼特灭掉,更衰落的匈尼特也附合萨珊的利益。   “我们虽然各方面得到礼遇,可是另外的事情你也知道。”克谢亚斯指的是汉帝国没有义务什么都通告,他们结交的那些汉帝国权贵也只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以前没有多么在意,现在想想或许能够猜测一些。”   长安是都城,权贵的数量为全境之最。   权贵的数量一多,说每天一大宴有点夸张,不过三天两头有人举办宴会就是件正常的事情了。   再怎么说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也是强国的皇室,仅是处于礼貌一些权贵举办宴会也会进行邀请,他们能够听到一些消息,至于消息有没有用就要自己去甄辨了。   “你是说……”尤利安反应了过来:“他们近期对北疆的话题有些多?”   “是的。”克谢亚斯点头继续往下说:“汉帝国这一次对匈尼特动手,应该是防止在北疆开战之后,西域遭受匈尼特的威胁。”   尤利安愣了半晌,苦笑说道:“汉帝国真是霸气。”   仅是可能会遭到威胁就先动手,汉人又展现出了自己霸道的一面,却一切是那么的合情合理,谁让汉帝国本身与匈尼特就是敌国关系。   “匈尼特人不弱。”克谢亚斯敢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萨珊几次栽在匈尼特人手里才那么说。他极度认真地说:“汉帝国用一个军……是一个军吧?”   尤利安知道的是西域都护府只有一个军的编制,却无法猜测这一次汉帝国用了多少兵力与匈尼特开战。   “一个常备军,可能征募当地的汉人,必然征召西域人。”克谢亚斯知道汉帝国的军事行动很喜欢拉上一帮属国仆从军,多多少少也猜测汉帝国会消耗西域人:“匈尼特在东面能够集结的骑兵不会低于十五万。我们见到了报捷的鸿翎急使,战争的结果是汉军取胜无疑。再次证明汉帝国的强大。”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匈尼特的东面国境被肆虐了一个遍,被集结起来的匈尼特骑兵半数折在战场,可是西域都护府也没了一个师,汉人骁果战死一万三千余,上了战场的二十五万西域人最后只堪堪剩下五万出头。   单纯以伤亡分胜负的话,也不是死伤接近二十二万的汉帝国阵营这边输。   根据不完全统计,死在正面战场的匈尼特人(含士兵以及后勤人员)应该是有个十三四万,关键是死在游动肆虐的匈尼特人达到惊人的四十来万,等于是西域都护府的这一次主动出击一下子就让匈尼特减员了五十多万。   对于一个人口只有差不多三百万的国家来说,一下子就没了六分之一的人口,已经不止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再加上被肆虐所产生的损失,匈尼特近乎于是在不到四个月内从一个区域性强国,一下子被打击成为一个二流国家。   捷报被送入宫城,等待刘彦下令将西域都护府做出来的成绩全面公布,看了布告的各国人员瞬间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太可怕了!”古德豪斯来到汉帝国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是作为法兰克与汉帝国沟通的人员留在汉帝国。他用了四年左右的时间,耗费重资也是本身努力,可算是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就是还无法流畅阅读汉字,问翻译人员:“里面写的是真的吗?”   被法兰克聘请的翻译是一个瘦黑瘦黑的南洋种,户籍在日南郡的象林,原先是林邑国的一名贵族,现在是归化籍之一。   “当然是真的。”林文是他给自己取的新姓名,他昂着头满脸骄傲地说:“大汉不会在布告有任何作假!”   林文的经历有些复杂,国破的时候要说没有怨恨连自己都不信,由一个贵族变成一名相对富有的归化籍心里也满满都是落差,比起那些死了和成为奴隶的人却是显得很幸运了。   从一开始的怨恨到渐渐接受新的身份,林文又感受到成了一名汉人……哪怕是归化籍,也比不是汉籍的人高贵百倍千倍,心态又变成了骄傲,已经能够理所当然地用傲娇的表情和语气对待自己的主顾。   “五十多万啊!?”古德豪斯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比我们整个国家的人口还要多,被……一万五千汉军用四个月不到的时间杀死了。”   林文刚才很认真在进行翻译,布告上写的是西域都护府出兵将近三十万,只是他出于骄傲心里特别解释西域都护府出动了一个军,汉人骁果和西域人都是被临时征召的非正规军,好像被古德豪斯理解为只有西域都护府才是军队了?   古德豪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解错误的地方,他们法兰克对战斗力有着明确的区分,军队是军队,平民就是平民,军队和民夫不会故意去混淆。   哪怕只是一万五千的正规军对于法兰克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他们要是进行极限动员的话,有战斗力的男女全部算上也没五万人。   这一块布告就在驿馆区,过来围观的人自然也就差不多全是歪果仁,他们是真的被布告上所写的内容给吓到了,很多国家的总人口都没有超过五十万,禁不住会思考要是惹到汉帝国,自己的国家会是什么下场。 第959章 日新月异   季节已经进入到秋季,却是还没有到树叶变得枯黄,风一吹大量树叶随风飘落的时候。   位处长安的南边,接近秦岭的区域,山脉边上有着一座规模并不大的军营。   军营的存在是为了封锁周边,看那些完善的封锁线,再看通入秦岭的关隘,不难想象里面会有什么不想泄密的设施。   “陛下。”张石手里拿着一杆步枪,介绍道:“这一款步枪是在十二式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枪身的长度没有变化,增加了一斤的重量,口径减少到十四毫米。它的枪管改成了线膛款式和滑膛款式两种,经过试验它的精准度更高和射程也得到增加。”   说白了就是一款线膛枪,要是以水平而言,应该是达到了十五世纪中叶的水平。   “枪管是螺旋形和直线形两种。”马子欢才是专家,详细地介绍了一下枪管结构的变化会产生什么结果,后面评价道:“经过一再试验,螺旋形的枪管明显优异于直线形的枪管。”   刘彦尽管那么些年过去,对枪支该有的尝试却没有完全丢掉。   螺旋形的枪管理所当然是会比直线形的枪管优秀。螺旋形的枪管发射弹丸时能使长形铅丸作旋转运动,出膛后飞行稳定,提高了射击精度,增大了射程。   众人旁边就有一台机床,它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电力驱动,却是采用了畜力。   机床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支钻孔棍,它本身就是一种螺旋款式,进行钻孔的时候枪管之内也会留下螺旋的线条。   以当前的科技水平而言,像这种机械应该是采用水力最佳,但是首先想要找到合适的河流并不容易,机床被研制成功才不到半年,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段,暂时就被设置为畜力款式放在秦岭。   两三年前就有工匠能够依靠纯手工打造出线膛枪管,只是成品率并不高,再来就是能够办到这一点的工匠太少,要仅是以成为几个人的“玩具”而言,再低的产量也没有关系,但是作为一款需要得到列装的枪械来说却是太少。   刘彦仅是提出一个设想,少府就用最大的努力去研究和试验,历经三年才将机床给研制了出来。   放在秦岭这一处工厂的新式机床,它目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经过尝试一天最高可以钻出五根枪管,成品率为四根枪管,可以说成品率已经是高得有些吓人了。   “若是改为水力驱动,臣估计效率可增加两倍左右。”马子欢已经知道什么动力学,一台机器能够发挥什么样的效率,一般就是驱动决定:“手工制作线膛枪管需要用时半个月,臣深深感受到了人力与机械的差距。”   新式机床只有一台,却不代表全国只有一台机床,像是之前打造普通枪管也是使用机床,那些机床分为畜力和水力两种。   之前有的科研成果就是保证更新换代的基础,任何科技也的确是一代又一代变得更加先进,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奇迹,要不然没可能上一会还在使用丢石头砸人,下一刻却是手持高斯枪械在“咻咻咻”发射了。   积累对于科技来说是一个必然过程,那个过程其实也是对元素进行了解,再延伸出各种科学,由多种多样的科研成果才去组合出一件产品。   “这一款步枪便命名为‘十二式改’。”刘彦接过了步枪,大体上是没有太大的改变,比了一个持枪射击的姿势:“最远射程九百二十米?”   “回陛下,是的。”张石矜持地说:“精准射击距离达到两百八十米。”   刘彦记得线膛枪的出现让排排站枪毙的打法出现了变化,手持线膛枪的士兵不再是列成紧密阵型,他们是成散兵阵列利用射程优势,不再是互相抵近齐射,是一种重复射击到对方能射击到自己的距离就后撤的打法。   第一个让手持线膛枪的士兵成为狙击手角色的人刘彦已经忘记了,第一个那么干了之后,火器时代的战争又进入到新的模式,一再有指挥官被狙击之后,再也没有指挥官傻乎乎去找死。   “陛下。”张石讨好地问:“可要臣拿来火药?”   刘彦还真的想要亲自射击看看,来到靶场熟练地进行装弹,完毕之后做出一个标准的持枪姿势对准百米之外的枪靶。他扣动扳机的时候,身躯感受到了后坐力,耳边也传来了一声“啪”的击发声。   远处,一个被架起来的靶子在弹丸命中的时候发出一声“噗”,一阵尘烟很快就被风吹散。   有人员将靶子抬来,枪靶标环正中央的那个孔洞说明刘彦打得很准,也证明这一款十二式改完全能够作为一款狙击枪械使用。   “试一试一百五十米。”刘彦清理好枪膛后,又在做装弹做业:“这一款枪的枪托也许应该改一改,稍微加长三厘米左右?”   旁边手持笔记本的人立刻进行记录。   一杆枪只是做三厘米的改动有什么用?那是不懂行的人才会有的疑问。   别说是枪械了,就算是一柄战刀,稍微一点点的改动都会产生不同的手感。   枪械的长或短,乃至于是枪械的重量,达到最合理的设计,越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持枪的手感对于射手来说非常重要,哪怕仅仅是持枪的时候稍微舒服了那么一丁丁点,思想感触的不同,到姿势上的更为合理,每一次射击都能更加的精准。   要不然就不用去区分制式装备和定制装备,像是现代的竞技,谁会去用制式装备,无不是耗费重资定制打造。   刘彦装弹完毕,再一次成为标准持枪姿势,却是将瞄准的动作维持比前一次更久,不止是三点一线的瞄准,也在观察枪靶周边的植物。   一款枪械准不准,不但是考虑到枪械本身,更多的考验持枪者,至少应该明白风向和风力也是能不能打准的因素之一。   刘彦观察墙壁周边的植物就是在确定风向和风力,瞄准的时候他调整了瞄准装置,使三点一线出现了变化。   对枪械零件的调整是很专业的举动,像是瞄准一百米目标与瞄准两百米目标,瞄准装置肯定是要做出细微的调整,风力的不同也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要不然就会是射击一百米目标做到标准,可是同样的三点一线射击两百十米的目标却是偏了许多。   十二式改的标准装置虽然是一种可调整模式,可是并没有专业的刻度,还是需要使用者有足够的知识以及常识(熟练度)。别看仅仅是增加一个刻度,可单单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部分,以当前的科技水平需要耗费的时间绝对是短不了。   一声击发声,刘彦的身躯向后摆动了一下下,他射击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枪靶被抬过来之后,命中的位置是在七环圈内,刘彦刚才尽管皱眉,却是不吝啬对步枪的赞赏。   打不打得准不但是枪械质量问题,更多的是射手的原因,刘彦不会用自己的失误而去否定枪支的优秀。   刘彦显然不是经历一次不成功就放弃的人,后面又进行了两次射击,做到命中十环才停止试射。   靶场有专业的试射人员,他们一直是在旁边进行等待,看到刘彦仅仅是三次射击就能打中十环,不管是不是装的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三名试射后面轮番进行试射,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两百米、两百五十米、三百米,枪靶离得越远精准度就越低,拢共三十次的射击,最好的成绩是命中三百米处枪靶的三环,能够命中很大程度是运气。   试射完毕之后,试射人员会用专业的方向评价枪械,记录人员一一进行记录,一切都是力图做到最好。   那边进行评价与记录,随同而来的军方将校排队试射,看上去是玩得不亦说乎。   “它很优秀。”刘彦的脸上泛着笑容,对着全程观看和自己亲自射击过的将校说:“应该选拔优秀射手来专门使用这一件武器。”   “陛下圣明无错。”桓温刚才试射了五十米到两百米的枪靶,尽管没打过十环,成绩却不是太差:“它是一款能够在战场上起到击杀敌将于万军之中的武器。”   冉闵没少玩火器。他刚才几次试射,两百米之内最差的成绩也是命中八环:“原以为燧发枪已经够厉害,没想到只是改了一下枪管,精准度会这么恐怖。”   火器的出现必定是会改变战争的方式,最为简单的就是武力的价值被降低,苦练数十年的高手被射中一发会死掉,不懂任何搏击技巧的人被射中一发也会死掉,埋头苦练搏杀技巧的价值会变成一件意义不大的事情。   徐正看到冉闵脸上的苦涩,一点都不想去安慰。   像是冉闵这种猛将,随着战争形式的改变,单纯的勇猛已经作用不大,能够体现出价值的地方是在指挥艺术和各种经验方面。   简单的说,依靠单纯的武勇获取功勋的历史很快就会过去,没跟上新时代步伐的人注定会被淘汰。   “陛下。”张石才不管军方将校是什么样的心情,问刘彦:“可要去下一处参观?”   刘彦能猜出少府兵工研制部门一定是有什么新成果,才会让张石问出那样的话。   众人离开这一处步枪靶场,没有走多远到了另一处靶场。   同样是靶场,却是要改地点,只因为靶场也有区分,例如步枪与火炮同样是进行射击,可射击距离以及打击程度就是不同的两面。   刘彦原以为会去火炮试射场地,没想到过来的地方一样是枪械靶场,没来得及产生什么疑惑,眼睛却是看到了摆在试射位置的一台大家伙。   那是一个多枪管的器械,有着支撑枪管的基座,整体看上去既是怪异也显得狰狞。   “你们搞出来了!”刘彦会惊讶,是那台家伙压根就是与加特林机枪无限接近,只是显得大了许多。他走近了抚摸被悬挂的弹链,问张石:“子弹已经能够量产?!”   燧发枪还需要进行装药和弹丸的步骤,再进化下去就是后装枪。   药筒子弹的出现是枪械进化的一次革命,使步枪不再需要火药与弹丸分别操作,它本来是应该到十八世纪才会出现,并一再研制成熟,最终成为现代的子弹款式。   被装成弹链的子弹,它们长度达到了四厘米左右,刘彦走到旁边的桌子,拿起整齐摆放的一颗子弹,观察一下整体发现完全与自己的要求没区别,拆开之后该有的弹壳、底火、发射药和弹头完全具备。   “陛下。”张石一脸的尴尬:“最大产量每日能做到一千三百发。”   要是一个人或是一台机器能每天生产一千三百发,的确会是非常好的成绩,关键问题是整个少府的相关机构合起来才有那样的效率。   “还在改进……”张石求助似得看向马子欢:“不断进行改进,大匠了解多一些。”   刘彦面无表情地对张石点点头,看向马子欢。   “陛下,臣等已经摸清楚制造流程。”马子欢倒是显得信心满满:“新式机床已经研制成功,只要能够研制出专门的部件,必能做到加大产量。”   要干点什么,肯定是要有专门的部件,汉帝国现在完全不缺金属,需要的是在科学道路上进行累积,只要有足够的恒心,再有多样化的人才和充足的资金,步伐的迈动绝不会停滞下来,相反是会因为基础科学的不断积累而越走越快。   被刘彦视为机炮的大家伙,它在专业的人员的操作下开始射击。   不存在什么扣动扳机,是操作人员对着一个手把不断摇动,每一次摇动都是对子弹的一次底火击发,再呈现子弹的爆发激射过程。   不断的“咔——咔——咔——”动静下,远处的标靶被撕成碎片,只是大家伙仅仅发威不到二十秒就哑了。   “这是……”专业工程师检查下来,满头大汗地汇报:“卡壳了。”   刚才大部分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知道那狰狞利器还存在重大缺陷,一方面是舒了口气,更多的则是感到可惜。 第960章 良工不示人以朴   科技的进步就是打开一扇扇的大门,很多时候是只要走到了那一步,轻轻一推就能让门张开,更多的时候则是门哪怕是有了缝隙也难以全部张开。   枪械是由一个由一个零件和部件组装而成,有那么一些零件不附合规格,哪怕是能够进行射击,可是性能必然存在缺陷,寿命也会遭到缩短。   与十二式步枪相比,还没有命名的机枪构造要更加复杂。   “除了基座之外,它是由两百四十三个零件组装而成,大的部件就是枪械外壳以及枪管,里面的零件最小只有四毫米。”张石尽管没奢望试射能打完一条弹链,却是没想到连二十秒都没能撑得过去:“退壳装置和击发装置还在完善……”   刘彦刚才就看发射的时候枪身抖得厉害,很明显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有些惊人,要是枪械的零件咬合力不够,一再抖动必然是会出现故障,那么恐怕不单单是退壳装置有问题,是整部机枪都存在问题。   有玩过拼装的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各种零件互相组装起来,咬齿很难做到足够的咬合,一定要有螺丝来进行近一步的加强,要是仅仅靠各个零件之间的咬合很难做到绝对紧密,稍微抖那么几下咬合之间就会松动,原本看着好看的拼装物立刻变得松松垮垮。   对于一台机枪……机炮来说,已经有螺丝去对各个部位进行咬合加强,可是对设计依然会是一个天大的考验,那是因为哪怕仅仅是简简单单零件咬合或加固也是科学的一部分。   刘彦没有什么怒火冲天,甚至都没有任何责备,有的是温言鼓励。   研究步枪是历经了将近十年才有成品,慢慢走到了研制出线膛枪的这一步,要是每出现一次失误就要怒火中烧,脑残地去杀掉研究人员,那么就是亲自动手致使研究的断层,等于是每一次都要重新开始。   历史上并不缺少因为独裁者一怒杀害科研人员让研究被迫重来的例子,独裁者怒火发泄之后固然是爽了,尽管研究会留下资料,可是换上了不同的人员就等于差不多是从基础做起。   机炮被检查是什么地方出现故障,修好之后再次做开火的准备。   这一次它的发射比上一次多支撑了十秒左右,一条全新的弹链被打了三分之一左右。   “一条弹链一千发子弹?”刘彦默算了一下,说道:“每分钟射速三百发?”   马子欢说了一再试验的数据,要是熟悉的操作手进行发射,机枪每分钟最高射速可以达到四百五十发左右。   刘彦有些出神地看着模样怪异又狰狞的多管机枪,他着实是没有想到它的出现会那么快,尽管是有着种种的缺陷,但那是材料科学以及零件咬合的问题,一再研究下去肯定会研究出合格的产品。   没有被改变的历史,第一部手摇加特林是在十九世纪后半叶,由美国人理查德·乔丹·加特林发明,它初始阶段每分钟射速每分钟仅是两百发,经过一再对枪身的改进以及更改发射铜壳子弹做到每分钟最高射速一千两百发的记录。   刘彦不知道加特林机枪的研究历史,却是能够分辨能做到每分钟最高射速四百五十发已经相当的了不起,更加知道一旦它能够被量产并配置军队,一定会尽显狰狞。   “步枪注定会淘汰刀、枪、剑、戟……等等的冷兵器战法,它……”冉闵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了:“燧发枪的射速慢,优秀的步抢手两分钟一次射击是极限,还有骑兵的活路。它发射子弹的样子根本就是狂风骤雨,连骑兵的活路都没了。”   排排站墙壁时代……或者说紧密步兵阵列战法的结束就是机枪被运用于战场,连带比步兵移动速度要更快的骑兵也同样消失在正面战场,致使骑兵从陆战王者变成了打杂的兵种角色。   “我们很幸运。”徐正满满都是感慨地说:“至少是我们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当前也是独一份。”   驻守在这一个营地的禁卫军,他们就是世界上第一支全面列装火器的部队。   响亮的号角声吹响了集合的命令,营地各处不断出现成队的士兵到校场进行集结。   他们之中士兵皆是列装十二式改燧发枪,军官则是手铳类型,一到校场就在军官的约束下进行列队。   士兵上身是一款灰绿色的作战服,衣服为中开款式,由一个又一个金属纽扣进行扣拢,有着肩章、领章、胸章,看去既是笔挺又合身;他们下身的裤子为铁灰色,靴子则是被涂黑的牛皮筒装靴。   他们的腰间同样是牛皮制作而成的武装带,右侧腰有一个长形的皮革盒子,左前腰则是悬着一柄长达二十厘米的刺刀,同时左侧腰也悬着清理枪膛用的通条。   那个长形的皮革盒子长二十厘米宽十厘米,中间有一条阻隔层,一边放着纸装火药,另一边放着铅弹丸,整体容量是三十发。   因为不是野外,也不是行军状态,少了被褥以及水壶、餐具、毯子等等一些东西。   身上有金属的除了纽扣和武装带扣合装置,就是头上戴的那一顶介建宇二战德军M35型却是又有尖顶矛的头盔。   那顶头盔被命名为十三型,是由一块铁板进行冲压,边缘是圆滑的弧线卷边,内衬采用了柔软的皮革,涂装为野灰色。   以刘彦的角度来看,眼前的这一支军队已经达到了十八世纪中后叶的规格,甚至可以说军服的设计要远超十八世纪的水平,应该是到了十九世纪的水平。   其余人看来,列队等待检阅的这一支军队服装却是那么的怪异,没有了冠带蓄发,衣襟也不再是右祍,一整套军装虽然看去十分英武,可就是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陛下……”冉闵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直白地说:“瞅着是借鉴了大秦和波斯的服装设计风格。大汉远比他们强大,为什么要借鉴他们的风格呢?”   “……”刘彦被问得一时间有些无言语对,沉默了一小会才对冉闵说:“永曾的意见很对。”   已知世界中,汉帝国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应该是全世界跟着汉帝国的时尚走,绝不该是汉帝国去模仿他人。   刘彦也是思想上有些固定了,给予设计指导是按照后世的军装款式来,由于河蟹神兽当道的关系,无法按照天朝军队来,选择了一战和二战德军相结合的款式,可是真的没有了华夏的风格。   “大将军。”刘彦对着徐正招了招手,又让几名将军靠过来,说道:“诸卿皆为军中宿将,熟悉军旅生活。永曾没少往火器部队跑,提出了正确的建议。诸卿后续可集思广益,设计出华夏风的军装。”   本来看着那一套军装就觉得怪异的众人却是愣了愣神,他们还是知道那一套风格怪异的军装是刘彦指导下设计的产品,不知道冉闵刚才跟刘彦说了什么,才让刘彦去说那些话,一时间踟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设计一套供应火器部队新的军装,刘彦是认真的。他却是不再打算参与进去,要不又会是固定了的思维进行干扰,做个最终的选定裁判比较合适。   设计新军服是今天很突兀的话题,谁都没有头绪之下,聊了几句也就转移话题。   他们今天过来,看一下新式的线膛枪是一方面,参观没命名和定款的机枪是额外节目,真正的目的却是要检阅一下训练了一年半的火器部队。   这一次检阅绝对不是看什么走军阵,是观看实弹军演。   在刘彦的命令下,合计为三千五百人的部队分为几个队开出军营。   火器部队不再延续之前的编制,是含班长和副班长在内一个班十二人,三个班为一个排,三个排为一个连,三个连为一个营……以此类推的三三制。   除了作战单位,也就是一个基础班的十二人之外,到了排这一个军事单位肯定不会全是作战人员,其实还是会有一个辅助班,那么一个排其实是差不多五十人。连、营、团、旅、师、军,越是往上的辅助部队就越越大。   像是这一支实验性质的火器部队,参加这一次实弹军演的这一个旅,参加实弹军演有三千五百人,但是除了这些战兵之外,其实还有一千五百是辅助性质的后勤部队,而后勤人员就只是干后勤工作,除非必要是不会踏上战场的。   火器部队的后勤人员虽然除非必要不用参战,但他们依然算是正规编制,待遇方面与战兵保持一致。会这样是火器部队与冷兵器军队不一样,相对于冷兵器部队而言,火器部队的后勤人员可不是能运运东西或干重活,还需要懂得对军需进行归类以及掌握各自岗位的维修技术,他们最为繁忙的是需要在前线为战兵配置纸装火药。   部队开拔出军营,来到一处开阔地立刻进行分队,以一个连为基础单位,排列成为三个横队,一个团为一个大纵队,形成一个长方形的阵列线。   “这一次仅是步枪兵的演示?”桓温没有看到布置火炮,指着前方摆布得密密麻麻的稻草人:“是展示火力?”   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已经见识过火器部队的排枪齐射,由一开始的纵队齐射,到后面的四段式射击;也是由齐射就陷入茫茫多的烟雾中,到后面使用无烟火药不再身处烟雾。   部队的军官正在呼喝口令,位处第一排的步枪兵成为一个站立持枪瞄准的姿势,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步枪兵枪托触地站立不动。   “原地三段式射击!”   “第一排预备……”   “开火!”   一阵“啪啪”响声频繁地回响,射击完毕的第一排步枪兵向后退,第二排的步枪兵顶替到第一排。   “第二排预备……”   “开火!”   又是一阵枪响声,射击完毕的第二排步枪兵也是向后退,原本的第三排向前顶替进入射击位置。这个时候刚刚的第一排已经完成装弹动作,他们进入第二排待射位置时,刚才射击完向后退的那批步枪兵推到了第三排进行清膛和装弹做业。   原本的第三排,他们进入到射击位置,又是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开火。   如此地轮换射击之下,前方的稻草人是被弹丸打得不断草屑横飞,个别中弹太多的稻草人干脆变成光秃秃的支撑架,甚至还有稻草人燃烧了起来。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火器部队射击,前来观看的众人还是看得精神振奋。   “滚动式推进射击!”   “第一排预备……”   “开火!”   “第二排预备……”   “开火!”   “第三排预备……”   “开火!”   整个大纵队是每一排开火就原地清膛和重新装弹,一排又一排向前不断滚动着前进,每次枪声的间隔最多为十秒左右。   更改射击模式之后,步枪兵显然无法像是原地三段击那么轻松,观看的众人发现了许多失误,比如有个别步枪兵着实是跟不上动作却也要跟着进入射击位置,可他们都还没来及将通条给抽出来,只好比了比射击的动作却是不敢扣动扳机。   通条在枪管,里面又装了火药和弹丸,的确是不能开火,要不然绝对是炸膛的下场。   “只是演练就有那么多的失误。”冉闵不是嘲讽,是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他们很快就要被调派到战场,实战绝对比演练更糟糕。”   “应该是速度过快了。”徐正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公道话,仅以自己的观点说道:“缓上两秒左右,情况会好上一些。”   刘彦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稍微皱眉的原因是,压根不知道历史上的三段击是多少间隔,正在演练的部队是按照自己的标准去做,可能是有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目前整个汉帝国也就这么一支全面列装燧发枪的火器部队,他们是种子,拉到战场上要是表现难堪,必然会起到重大的影响。   “再来。”刘彦蹙眉说道:“间隔增加到十五秒!”   马上就要将这一支部队调到北疆,发现问题了立刻进行合理试验,好过太过强迫要求之下到了战场出幺蛾子。 第961章 永不放弃   一个步枪兵旅的火器部队耗费是两个常备步军的总费用还要多,同时火器部队的后勤更加麻烦。   同样是养一个军,不算火器部队的武器列装,单单是保证后勤,耗费会是六个常备军的费用。   步枪兵平时的训练每开一枪都至少是十枚五铢钱的价格,枪管损耗需要更换一支枪管就是五百枚五铢钱。   每次开枪自然是会对枪管产生磨损,另一点是枪管并非钢材,是一种混合了铁和其它材料的枪管,发射大概二百二十次之后就不存在什么精准度,到了发射四百五十次之后不但口径变大也会出现不规则的小幅度弯曲。   当前一把燧发枪的造价,含人工费用以及材料价值,达到三千三百枚五铢钱的高价。同样的五铢钱足够打造六柄战剑或战刀,若是改为长枪则是十五杆。三把燧发枪的价格就能制作出一套精良的金属甲。   要是真的编制出火器部队的一个军,没可能全是步枪兵这个兵种,肯定还要配属炮兵部队。   当前哪怕是最便宜的一款青铜炮,包含人工以及材料在内,一门就是五万枚五铢钱。   一个火器军的怎么也要配属一个旅的炮兵部队,以一个班为一门炮做基础,那就是至少两百四十门炮。   一个炮兵旅没可能全是同一个口径的炮,会分别出近战支援型小口径炮和远程压制型大口径炮。   目前最大口径的炮达到三百二十毫米,一门造价便是十三万枚五铢钱,一个旅的炮兵部队至少会有一个营的重炮编制,七十五门就是九百七十五万枚五铢钱没了。   那些武器还是用造价来算,由于是少府打造,供给军方没有收获利润,要不然像是最小口径炮卖给武装私掠船的价格,一门最小口径炮就是十八万枚五铢钱。   那么高的价格固然有陆用和船用基座上面的区别,可是没翻三倍已经算是良心价了。   另外别嫌贵,想要购买还要通过种种的政审,本身不是高爵者或是没有高爵者担保,想买都没资格。   火器部队淘汰冷兵器部队是历史趋势,很早以前刘彦已经一再强调重复这一点。   可是不断刘彦怎么强调,没有历经战火考验之前,尽管谁都能看得出火器部队凶猛,多多少少是会下意识进行怀疑,火器部队被拉上战场进行实战也成了必然的事情。   元朔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没有什么欢送仪式,训练了一年又七个月的步枪兵旅被搭配了两个炮兵营开拔了。   以汉帝国现如今的实力,不管是什么兵种都有足够的畜力代步,干脆一点就是骑马而行,讲究一些就是坐上马车。   大军要走的是直通雁门郡的国道,由秦岭边上的军营向北需要经过长安城郊。   部队行军的动静不会小,靠近城墙的百姓发现有大规模部队开拔,先是好奇地进行观看,发现这一支部队与以往所见完全不同,见没有戒严少不了是呼朋唤友。   步枪兵旅大部分士兵是坐在马车,那是一种有着长形车厢的车架,有着一个名副其实的名字叫厢车。   一部分步枪兵则是骑跨于马背之上,他们被误以为是上次阅兵时出现的火枪骑兵,其实就是一群骑马的步枪兵。   “这是要去哪?”   “看模样是要去北疆。”   “终于要教训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了吗?”   “几个野蛮人部落建立联盟,早该破其家灭其国了!”   汉帝国的官方会有选择性地将一些消息用布告的形式进行张贴,百姓可以从布告上得到一些官方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讲通透一些就是进行舆论引导,通常会是报喜不报忧。   之所以是布告形式而不是搞出报纸,除了刘彦暂时没有那个功夫之外,时局也不是那么合适。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是赶得快才来看到一个尾巴,他们到来的时候恰好是看到最后一部分搭载步枪兵的厢车。   “看队列不会少于七千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支部队了?”克谢亚斯用“传说”这个词,主要是听到了不少言论,真正亲眼看到的只有在阅兵式那一次:“汉帝国果然是要对北边动手,才会先去打匈尼特人。”   他们来得比较晚一些,没有看到炮兵营,更没有看到辎重队,骑马行军的步枪兵是后队。能猜测出征军队有多少人,是先看队列长度,再算一辆厢车的搭载人员。   “你说……”尤利安很不确定地问:“如果请求前往观战,汉天子会同意吗?”   他们在阿三战场有看到过火器发威,只是那么一次就有怎么都无法抹去的印象,渴望了解更多。   “我们上一次只看到炮击,这一次汉帝国出征的部队里面有他们所说的步枪兵。”克谢亚斯当然想观战,却是能猜出:“既然汉帝国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恐怕不会同意我们前往观战。”   尤利安稍微想想也是那样的道理,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汉军。   关于获得火器,罗马和萨珊已经不止一次进行尝试,一开始的时候是官方协商,与之接洽的原典客署连虚与委蛇都没有干脆拒绝。   没有办法买到火器,他们又尝试协商购买火药,依然是被拒绝得干净利索。   正规渠道没有办法获得,还是波斯人先开始非正规渠道,自然不是波斯人明明晃晃去偷去抢,他们是让非波斯人种去干那些偷偷摸摸或明抢的事情。   以汉帝国对火器相关的重视程度,想要用非正规渠道获得火器或火药并不简单,萨珊指示的那些人没动手也就罢了,真动手了没等看到火器或是火药就被击杀或是抓获,已经将近两年过去,萨珊派去的人死了(失踪)不少,却是根本没有什么成果。   后面罗马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他们当然也不是让罗马人去干,同样是派去非罗马人,一样是没有什么进展。   直至一次少府的火药制作工坊遭到百多个异族强攻,那些异族人自然是全灭,却也惹怒了刘彦。   要知道刘彦可是能够用脑海中地图分辨敌我的这么一个BUG,之前他是有“扫描”过,只是“红点”分得比较散,又不是在什么重要区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之前真不能太大动干戈。   发生了异族强攻火药作坊的大事,刘彦在时隔十二年之后又来了一次大清扫,亲自指挥禁卫进行抓捕和击杀。   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的是,作为指示者的那些外国高层人士,他们在刘彦“扫描”时显示的却是蓝色,不是中立的白色或是敌对的红色,一度让刘彦怀疑系统坏掉了。   刘彦后面用了很大的精力去思索和观察,发现不是系统坏掉了,是那些歪果仁高层打从心里想要成为汉帝国的盟友。他也就确定系统辨认敌我的规律,竟然不是以行动去甄辨,采取的是一种唯心论。   那一次“大扫除”的动静非常大,被捕和被杀的不止是歪果仁,本国也有三百余人,他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刘彦或是对国家有敌意皆遭到了制裁。   歪果仁有敌意,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身份,他们遭到制裁根本没有任何喊冤的机会。有些歪果仁其实是什么都没有干,仅仅是打从心里敌视汉帝国,但仅仅是敌视汉帝国这一点被制裁就没错了。   刘彦比较欣慰的是,被制裁的人员之中没有官员和有爵者。   其实也能说得过去,当官和授爵的时候刘彦已经甄辨了一次,再来是他们已经成为既得利益者,有敌意的不是早被甄辨了,就是成为既得利益者之后满意目前的生活。   长安有敌意的人被清除干净,又是大大地震慑了一把稍微知情的那些重臣,他们无比庆幸自己对刘彦忠心耿耿,同时对刘彦的恐惧也更深了。   没有办法从非正规渠道获得火器相关,想要从非正规渠道获得又一再失败,甚至演变到调来的人手刚刚进入长安没有几天立刻被捕或杀,尽管用正规渠道获得的机率无限小,罗马和萨珊依然没有放弃。   “走吧。”克谢亚斯看着已经远到只能看到一道黑影的部队:“怎么都应该尝试一下,或许汉天子会同意的。”   罗马和萨珊在近几年一直想要缓和互相之间的关系,高层之间加强了沟通,两国边境已经不再大量陈兵,就是千儿八百年的仇着实太大,高层还能从大局出发想要变得友好,军队也能遭到约束,两国的平民却不是那么好约束,民间依然存在着摩擦。   留在长安的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他们内心是什么样只有自己清楚,表面上却是成了极为要好的朋友,大多数的时间甚至是形影不离,使一些人猜测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激情四射的感情发生了。   两人当然不能也无法想要见到刘彦就见到,他们先是回到驿馆与各自的人进行商议,后面在会合地点碰头,联袂前往了礼部在宫城外的公署。   三省六部的主要办公地点是在宫城之内,宫城外都是一些级别不高的公署。   历朝历代的重臣办公都是在宫城,主要是便于向皇帝进行汇报,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用得到召唤再大老远入宫。   会在宫城外设有公署,是因为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入宫城,就算是有资格入宫通常也有着这样那样的程序。   两个强国的皇室到来,坐班的典制(从六品)王羲之进行接见。   王羲之现在既是礼部的典制,又是执笔博士。前者是正规的官职,后面则是一种“卿”的类别。执笔博士说白了就是为刘彦书写一些不涉及政令和诏书之类的东西。   “王博士!”   “两位,王某现在是办公时间,请称呼礼部官职。”   “呃,见过王典制。”   “两位联袂而来,不知何事?”   互相见礼之后,是由尤利安说明来意,并且表示能够去战场观看汉军要耀武扬威是一件极度荣幸的事情。   换作是现代……不,哪怕是两宋,谁特么敢用“耀武扬威”就等于是指着脸在痛骂。   幸亏现在“耀武扬威”还是一个用来褒奖的成语,因为不是谁都有耀武扬威的实力,谁被那么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波斯人与汉人世代友好,有着源远流长的友谊。”克谢亚斯见王羲之脸上有些犹豫,惊喜好像有被答应的机会,用着满是希冀的眼神说道:“见证汉军的勇猛,可以使我们更加知道友谊的重要性。”   王羲之犹豫并不是自己能拿什么主意,他会犹豫是知道今天宫中有嫔妃生产,以刘彦往常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除非是有大事要不然刘彦肯定会放下琐事,哪怕不是亲自到产房外等候,也不会轻易去分什么心。他必须要考虑清楚现在合不合适用这么一件小事去打搅。   “王典制。”尤利安异常诚恳地说了一些奉承的话,恳求道:“仅是转达,请帮帮忙。”   有嫔妃要生产这么件事情王羲之才不会到处囔囔,想清楚今天的确不是去打搅刘彦的好时机,犹豫道:“本官可在明晨一早进行上奏。”   尽管不一定能行,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却是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嘴中也是不断道谢。   同时,他们非常高兴今天公署是王羲之坐班,要换作其他人可不会有那么快的效率,没折腾个十天半个月绝对不会有回复。   王羲之这里却是没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什么错误,按照道理他应该是向自己的上级反应,一层又一层最后才呈达刘彦案头。他却是因为自己能够亲自见到刘彦,答应会将两人的请求程秉。   等待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离去,一帮全程见证的典享司(八品)陈非张了好几次嘴,鉴于一名属官该有的本份,还是说道:“典制,下官可要记录,交由侍郎?”   王羲之好像没有听懂陈非的言外之意,有那么点不当回事地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自己能亲自程秉给天子,那就自己去说好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挑战官场规则。   陈非直接傻眼,怀疑是自己说得太委婉,还是王羲之太纯粹。 第962章 羡慕嫉妒   痴迷于艺术的人,不知道是先天养成还是后天形成,大部分玩艺术的人都会显得非常单纯,智商方面没有问题,但是情商却是低得吓人。   当前的王羲之不但是全国闻名遐迩的书法家和大诗人,他在后世的文学地位也是非常高,留给后世的笔帖无不价格惊人,书法界称之为书圣。   陈非有心说得更加清楚一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藏拙为妙。他只是王羲之的下属,不是亲人更不是友人,提醒已经是本份,再多就无法也不合适做了。   汉帝国的礼部无限接近于西汉时期的鸿胪馆,除了接待各国外来官员之外,还担负着情报刺探以及策划战争的责任。   要是翻阅史书,可以发现西汉的鸿胪馆就是一个战争贩子集中营,最为著名的就是马邑之战。而马邑之战的策划者就是当时的大鸿胪王恢。   马邑之战之后,西汉的鸿胪馆先后策划了对南越、闽越、甄越、滇国、哀牢……等等的战争,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一些战争甚至都是由鸿胪馆下辖的军队独立完成,因此历史上西汉的鸿胪馆和少府其实都能称作“怪物”部门。   现如今汉帝国的礼部与西汉鸿胪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没有直属部队,除此之外军方要对外发动战争少不了礼部的协助,甚至可以说礼部对于是否对哪个国家开战也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刘彦是在隔天的傍晚召唤王羲之过来录写一片名章,才从王羲之这里知道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的请求。   官场之上越级上报从来都是一件忌讳的事情,刘彦还没有从礼部尚书吕议那里得知罗马和萨珊的请求,王羲之仅是礼部的典制却直接上禀,并且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要不是王羲之还有个执笔博士的名头,恐怕不但会丢官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听闻逸少想念会稽风光?”刘彦还是看在王羲之后世地位的份上才给留了面子:“朕会让常侍郎准假。”   王羲之行云流水般的书写动作停了下来,萌萌地看向了刘彦,脸上满满都是不解。   刘彦并不会去解释什么,说了那样的话也就等于王羲之哪怕不想回老家也该回去,至于王羲之什么时候再返回长安,等刘彦某天开口再说吧。   偏殿之内没有多少人,刘彦是坐在正位批阅奏章,崔宗站在案几的一侧随时准备伺候,王羲之是屈膝跪坐在角落的挥笔,另外的一个女官和宫女则是在墙角安静站着。   崔琮用着莫名的目光看向重新挥笔书写的王羲之,认为王羲之已经是相当的走运。   事实上换作一个没有进入刘彦视野的官员,一再不遵守官场规则,不但名声早臭了不说,便是还能混迹官场也注定是在底层庸碌无为一辈子,王羲之至少还有再以卑微官职进入核心圈子的机会。   罗马人和波斯人想去亲眼见识一下火器部队,对此刘彦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要不是他现在的身份不允许都想亲自到战场观战。   不附合程序的上禀,刘彦的选择是进行无视。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本来还是带着期待在等,隔了两天去拜会王羲之,却是得到主人家正在收拾行礼无法会客的答复。   他们足足站在门口愣了十来分钟的神,相视一眼不断苦笑。   走捷径不行,他们只有再次前往宫城外的礼部公署,求见坐班的另一个典制。   “本官会如实上禀。”张庆其实是非常不待见两个歪果仁,要不是皇室身份连见都不想见:“两位且回驿馆耐心等候答复。”   同一个公署几乎不会有什么秘密,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刚刚拜会王羲之,王羲之却是收拾细软回老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真实原因,却不阻碍他们对让王羲之丢官的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敬谢不敏。   尽管是不待见,张庆却是需要记录并进行上禀。   两个异国的皇室请求前往北疆观战的呈条是在两天后才送进宫城,按照程序经过了少典、少监……又是历经两天才落到了侍郎案头。   侍郎是各部的第二顺位官员,尚书以下就是侍郎。礼部有四名侍郎,每一名侍郎负责不同的领域。   常伟就是分管与各国接触方面的侍郎,他拿到呈条之后扫了一眼就放下。   王羲之是属于常伟这一职权部门的官员之一,到了侍郎这个级别会知道更多的事情,清楚王羲之能被刘彦亲口“准假”就是出于这么一件事情。   “记录……”常伟不知道的是,刘彦是不同意歪果仁的观战才让王羲之回老家,或是单纯因为王羲之一再坏了官场规矩。他沉吟了一下,吩咐:“三天后转呈尚书。”   两天又两天,礼部侍郎又给压了三天,等待礼部侍郎吕议拿到呈条已经是第七天。   吕议却是早就从刘彦那里得到指示,歪果仁想要去北疆观看火器部队实战的请求已经被允许,至于礼部什么时候回复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答应让前往观战又是什么个安排,一切还优待规划。   从正式请求到得到回复,整个历时足足有二十天之多。   “汉天子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尤利安多少是感到意外,他原以为会被拒绝:“礼部会派出专员领我们过去。”   他们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在第十天的时候就派出人手前方北疆。   道理也是这样,哪怕是汉帝国拒绝,他们也不会真的就放弃,只是能够亲自去看,与从别人那里得到描述,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礼部又是拖了三天,才通知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在隔天会启程。   总算是知道确切日期的两人,免不了是吐槽汉帝国的行政效率怎么会那么慢,直至与礼部的队伍会合,并真的向北疆赶路,可算是能松了口气。   “汉帝国在某些方面的效率快得惊人。”克谢亚斯与尤利安同车,乘坐的是一款安装特殊轮子的马拉轨道车,走的是驰道:“他们在元朔九年开始修建这一条道路。听说由东南往西北大部分路段已经竣工?这一条西北往东北的道路也修到了一个叫太原郡的地方。”   成交叉形状贯通版图的两条国道,一开始就规划普通路面与轨道两种。   普通路面的道路修建难度在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足够人力和应用火药炸开一些路段的前提下,修起来可要比单纯使用人力快捷得多。   修建驰道哪怕是在平坦路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怎么去选择木材,又该怎么让轨道拼接牢固,少府可是花了不小的精力和心思。   当前有轨道连接的地方都是以长安为起点,通往建康的那一条仅是修了三十里不到,通往辽东的这一条因为有对北疆开战的因素倾斜资源倒是修了将近一百里。   “很伟大的发明!”克谢亚斯看着窗外不断一闪而过的景色,赞叹道:“汉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呢!”   要认真说起来,波斯人在基建方面真的有些落后,没有什么奇迹工程和史诗建筑就不说了,对于道路的修建也是从来没有上心过。   波斯人会在基建方面落后也不是没有原因,首先是他们与罗马人的战争长期处于弱势一方,国帑消耗在军事方面都不够了,哪来的闲钱去搞什么史诗工程。另外的一点是,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比较特别,相当多的区域不是险山峻岭就是戈壁或沙漠。   在险山峻岭修建道路别说是当前了,就算是到现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波斯人的大部分疆域可是在高原。   戈壁和沙漠?谁毛病了才会去在那种环境修路。   种种因素也就导致波斯人对于基建的无作为,不是无爱,是爱不起。   说到奇迹工程和史诗建筑,尤利安脸上有了自豪的表情。   罗马人对于基建的热爱超乎想象,国内修满了四通八达的道路,几度修建了宏伟的竞技场,但要说最痴迷的就是对水渠的修建。   上一次王猛率队前往罗马,要说对什么印象最深刻,毫无疑问就是随处可见的水渠,尤其是对一些高架引水渠印象最深。   别以为修建水渠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缺少大局观哪怕是修建水渠,除了布局乱七八糟之外,对河堤的伤害也是难以想象。   罗马人大肆修建水渠说明对农业的重视,再看他们不但广修各种水渠,还建有配套的蓄水池,能看到的外表就那个样,但他们还搞明白了水压,产生了地球人类最初始的自来水设施,使罗马人不但能用室内活水洗澡,还能搞出无数各种雕刻的喷泉建筑。   尤利安到了长安之后,要说对什么景色最感到讶异,绝对是各处公园或广场的喷水泉,一度怀疑自己是来到了古罗马城,不是来到遥远东方的国度。   在一些记载里面,古罗马城最为鼎盛时期拢共有近万座私人场地或公共场地的喷水泉,街道之上每隔百米左右就有自来水设施。   君士坦丁家族将首都挪到了君士坦丁堡,很努力地想要建设像古罗马城那样的城市,但是他们好像是在战火中丢失了一些知识,其中就包括怎么去建完善的地下自来水管道(水渠),别说是重现古罗马城到处有喷水泉的盛况,就是罗马人最爱的洗澡都只能用引水渠供水,不再见到管道设施的自来水。   “他们这种驰道看着修建不难……”尤利安也仅仅是自豪不到三秒钟,换上了沮丧的表情:“君士坦丁堡那边尝试按照画图修建,只能模仿样子,无法像汉人一样投入实际运用。”   想要学会怎么修驰道,至少要先懂得怎么选取木材,再去学一学物理拼装和动力等等知识。   当然了,现在不会有那些明确的学科,但是懂得相关的知识才能做一些什么事情的道理依然没变。   他们乘坐马拉轨道车向北,是第一次看到北方是什么情况。   “汉人很幸福。”克谢亚斯看着满是青绿色的风景,极力掩饰嫉妒:“到处能够看到青山绿水,不像我们那边大部分是戈壁或荒漠。”   对于这点尤利安选择沉默。   罗马人发迹的地方也不错,甚至可以说要比汉人好上非常多。他们是在半岛上发迹,半岛周边不缺乏大陆,使文明从一开始走的就是陆权与海权并重的模式。   意大利半岛的环境也是青山绿水,罗马人后面攻占了高卢人的地盘,又向西班牙进行进军,占据了地形大部分为平坦的西欧,拥有了成为西方霸主的基业。   罗马人能够在与波斯人长达千年以上的战争中大部分时间处于优势,不就是西欧基本盘不缺农作物的同时也矿产丰富,再有埃及那么个产粮区,要是不能长期压着波斯人,该是无能到什么地步?   “汉人的确是获得天神钟爱和祝福的民族。”尤利安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违心话或恭维:“他们不缺奇思妙想,也有保卫本文明的武力。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他们怎么到了这一代人才想到向大海进发?”   别说是尤利安没搞懂了,不懂是大有人在。   汉人在这一代才进军大海,认为自己最苦逼的是阿三。   不知道有多少阿三痛哭流涕,他们设想要是汉人在孔雀王朝或贵霜帝国时期进军大海,汉人绝对没有可能取得当前的成绩。   他们乘坐马拉轨道车到了平阳郡,换乘普通马车继续北上。   尤利安从同队的礼部官员那里了解到,先期开拔的那支火器部队停驻在雁门郡。   “很早以前,雁门郡就是汉人北边的一个屏障。”尤利安真没少竭尽所能去了解汉人的历史:“听说正是有雁门关的存在,才阻止草原人南下?”   “什么?不是长城抵御草原人的入侵吗?”克谢亚斯没搞懂雁门关就是长城的其中一段。他也没打算纠结这个问题:“我听说汉军已经与柔然人进入交战阶段,那支火器部队怎么会停在雁门郡?”   这个问题可不是尤利安能答得出来。 第963章 霸凌世界   刘彦之所以罗马人、波斯人……乃至于是一些小国的人去北疆观看火器部队的实战,不是他突然间脑残了,更不是迫于什么外交压力之下的决定。   汉帝国现在并不需要屈服于谁,相反是汉帝国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话,包括罗马和萨珊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视他们本身的实力做定论,强大的国家才会出现反弹,但所谓的反弹更多是进行能力之内的挣扎。   “汉帝国的那种火药是神明给予的镇国神器,我们恐怕没有可能通过正常邦交获得了。”西塞罗无比笃定这一点,他劝说道:“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花多少时间,罗马需要掌握火药的知识。”   周边的环境里满满都是车轮辗路的声音,车厢之内全是罗马人,西塞罗又是压低了声音,很难被驱车的汉人车夫听到。   他们已经从各方面进行最大的努力想要获得火药,只是面临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但绝对不会因为一再失败而放弃,会努力到总有一天收获成果。   “如果我们不能获得火药……”弗拉维斯在昏暗的车厢内,说话声也有些阴测测:“不能让波斯人抢先一步。”   类似的对话也会在波斯人那边进行,他们这一次迫切想要前往北疆观看汉军火器部队的实战,除了亲眼看一看火器部队究竟是怎么样,也有想要在战场上想方设法获取火药的想法。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不但想要获得一些火药,能够收买或是绑架懂得配置火药的汉人为最佳,只是谁都知道并不容易,就是真的得手了怎么应对汉帝国的后续反应也会是天大的难题。   “我们都亲眼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克谢亚斯每每想起在阿三平原看到的场面都会深深感到震撼:“都知道陛下为什么会一再屈服汉帝国的种种要求。”   同样是昏暗的车厢,还是依稀能够看到几个人脸上的阴沉。   萨珊与罗马不同,波斯人与汉人现在在陆地上仅是剩下一个匈尼特作为缓冲,匈尼特人近期又被汉军重创,说不准什么时候汉帝国把匈尼特灭掉就冲进萨珊境内了。   “火药,火药,火药!”克谢亚斯低沉地重复了三遍:“我们必须得到它!”   要是没有火药,波斯人尽管是发怵与汉帝国交战,却相信哪怕是自己付出大代价,打本土保卫战的最终结果也会是己方获胜。   那是一种攻与防,一方本土固守和另一方长途跋涉给波斯人的信心,再则是冷兵器交战波斯人也认为哪怕没汉军厉害,只要不怕牺牲必定能抵消军备乃至于训练上的差距。   汉军要是使用火器,那就不是怕不怕牺牲的问题了,再不怕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被“轰隆”一声没干什么之前死得尸骨无存,谈什么价值?   不同的地点,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不愧是好基友,默契地说了相同的话:“我们现在的妥协,就是因为真的惹不起汉帝国。而这一局面迫切需要得到改变!”   汉帝国正在霸凌全世界!   弱小的国家只要王室不被取代和亡国,要不小国根本没有勇气拒绝来自汉帝国的要求,像是阿三大陆的那些国家,有优良港口的国家汉帝国要求租借,他们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当前被汉帝国租借港口的国家太多了,甚至包括了罗马和萨珊,有区别的地方只在于租界的大小和租借时间的长短。   卡拉巴加斯(原国名卡拉巴拉斯)、兰巴建纳、拔罗婆、罗温陀罗拘陀、特拉库塔卡、两萨特拉普和法兰克,他们皆被汉帝国租借了港口,其中租借于两萨特拉普的年限最低都达到了三百年,另外那些国家年限最高的是三千年。   上述那些国家,港口租金全是只有可怜巴巴的一金币,另外一些租界同样也仅是一金币。他们是将租借港口以及内陆租界视为一种交保护费的行为。   不管是海岸线港口还是内陆租界,视重要程度而做出评估,汉帝国会派遣不同规模的部队进行驻扎。   其实不管是三百年还是三千年,说的是租借,可是与直接割让领土成为汉帝国疆土的一部分又有什么区别?   除非是那些国家某天强到能够让汉帝国屈服,要不然那些被租借的港口或是租界永远是别想再要回去。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比如汉帝国自行内乱,可以是那些国家借着汉帝国的内乱强行收回,也能是汉帝国主动放弃,那些领土才会重新回归给各国。   罗马和萨珊同样有港口租借给了汉帝国,其中罗马分别是埃及行省、毛里塔尼亚行省、塔拉哥行省(既西班牙)、高卢行省、意大利行省、巴尔干行省(既希腊半岛)和小亚细亚行省至少一个港口,多的达到了六个港口。   也就是除了迦太基行省、叙利亚行省(只占领局部)和达西亚行省没有被汉帝国租借港口之外,其余的行省都有被汉帝国租借了港口。   萨珊因为海岸线要短得多,仅是被汉帝国租借了三处港口,格德洛西亚有两个,巴比撒尼亚一个。   与另外那些小国不相同的是,汉帝国向罗马和萨珊租借港口,最高的年限是九十九年和最低的年限只有十五年,视地理位置的不同,租金以汉帝国款式金币为基础,价格从两百枚金币到三千枚金币不等。   同时罗马和萨珊拒绝向汉帝国租借内陆租界,原因是他们可不愿意内陆本土有汉军进行驻扎。   那些大国和小国,他们其实不是那么明白汉帝国为什么要租借港口或是内陆租界。   小国只是简单地以为汉帝国是为了保证本国军用或民用船只的补给安全,恶意一点的思考方向是认为汉帝国在耀武扬威。   大国因为眼界的关系思考的方向会多一些,觉得汉帝国是在炫耀强大是肯定的,另外就是大略能明白涉及到了商贸。   在如今这个年代,要是刘彦没有示意搞出关税这么一种税收,世界各国并不存在关税这么一说。   他国船只要前往汉帝国,不止是需要在各处关卡交过路费,实际上商品过关也被收费,还是那种不止一次的收费行为。比如过马六甲的时候交一次,到了涨海(南海)想要在哪个港口靠岸又得再交一次,等于是每一次运着货物停泊一次港口都要重复缴费。   别以为登岸时交费就算完事,歪果仁将货物运到某个城市的市场,进入市场的查验又是一次交费,摆上货架卖出去又要进行交费,要是一再更换场地做到“万税”并不是梦想,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罗马和萨珊借鉴汉帝国的关税也制定了属于自己的关税法,他们本来还想着向汉人商船收关税,却是来了一出汉帝国租借港口的戏码。   按照汉帝国与各国的协商(欺压),港口既然在租借年限没到之前所有权力不再属于各国,那么各国自然也就没有权利收税,等于是只要汉人的船只选择国家租借的港口停泊,各国压根就收不到关税。   遑论有无发现其中的区别,各国发现与没发现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小国不敢多叽叽歪歪,大国心怀忌惮选择忍耐,只能接受汉帝国贸易享受特权的事实。   换了一个时间,又在不同的地点,一众歪果仁看着漫长的城墙,看向了一处雄伟的关隘,被眼前的景色震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感慨。   他们已经到了雁门关,长得好像延伸到世界尽头的城墙自然是长城(两汉),雄伟的关隘则是雁门关。   “听说汉人早在四五百年前就完成了那些城墙的建造?”克谢亚斯问的是西塞罗:“埃及人建造金字塔是用来埋葬法老,同样史诗建筑级别的工程汉人建造来抵御草原民族的入侵。”   “所以埃及人被罗马人彻底征服了。”西塞罗还真有专门对汉人的历史进行了解,为克谢亚斯讲述了一下长城的历史,特别说明现在所看到的长城并不是最原始的长城:“最早修建长城的历史,可以追述到汉人的战国时期,然后由他们的第一个皇帝下令将各段长城连接起来。我们现在看到的长城是他们的第一帝国和第二帝国时期修建而成。”   所谓的第一帝国就是西汉,第二帝国则是东汉,为了区别西汉和东汉,各国将现在的汉帝国称之为汉人的第三帝国阶段。要不然一样是国号为汉,但存在了几次动荡与改朝换代,真不好去区分现在的汉帝国与曾经的东汉和西汉,一样都是以“汉”为国号会有什么不同。   到了东汉之后,汉室对长城的重视一再降低,到后面仅仅是有计划地维护和修缮个别的长城段,其余大部分长城段都是任其自生自灭,很多长城段因为缺乏维护和修缮的关系,由于是夯土筑城法早就自行倒塌或是人为破坏,成了漫长城墙的一段段或大或小的缺口。   西晋时期有过对长城进行修葺的朝议,关键问题是司马氏的国库里没钱,同时因为漫长内战人口锐减的关系也没有足够的劳力,议题通过了却没有付之实际行动。   现在他们所看到的长城,除了雁门关周边的城墙段看着完善,远一些的城墙段其实多的是倒塌的豁口。   关于是不是要维修或维护长城也有经过讨论,后面是决定任由长城自我演变。   会有那样的决议没什么复杂的地方,北方的国境线都推到了草原深处,长城的价值被无限降低,修缮需要耗费天文数字一般的国帑和不知道数字的劳力,难道只是为了成为风景区就去靡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的长城与之相比起来就是一条小虾米。”弗拉维斯可是有亲眼看过本方几处长城的人:“我们是尽力在维护长城的完善,汉人的长城看去已经非常老旧以及处处豁口。”   罗马人也有自己的长城,每一个阶段在不同的地理位置进行修建,如黑海沿岸、多瑙河流域的“日耳曼防线”以及大不列颠岛上的“哈德良长城”等等。   他们的长城与诸夏的长城虽然是同样的名字与相同用途,可是修建手法却是两个回事。   罗马人修建的长城,最厚不会超过六米,最高不会高于十米,基座倒是非常的讲究,关键是城墙却不是那么讲究,甚至有些地段仅仅是夯土或砌石不到两米厚。这么一种造物不用让漫长的时间去摧残,一次百人以下的破坏就倒了。   他们的长城段基本是在平原地段,尤其大多是处于城镇区,结果也就不难想象,可是为周边的居民贡献了大量的砖石盖房子,独留下光秃秃的基座见证那里曾经也是一处长城段。   弗拉维斯说得不是那么明显,该听懂的人却都是听懂了。   罗马人还在尽力保证各处长城段的完善,不就是因为面临着“野蛮人崛起”吗?   汉人不去管长城,是因为汉人在北方已经没有威胁,自然是不需要耗费国帑以及劳动力。   “我们从长安出发……”尤利安正在默算走了多远的路程:“抵达这处叫雁门关的地方,总路程接近一千汉里?”   懂得地理学相关的人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登陆京口之后,建康到长安的总路程超过两千五百汉里。”尤利安深深吸了一口,被自己的计算给震惊到了:“雁门关还不是边疆,向北继续前行两千里才是。汉帝国的幅员之辽阔远远超乎想象!”   罗马的疆域虽大,可实际上根本没有足够长的纵深,大部分疆域都是在海岸线,等于是与同样是海上强国交战的话,处处都是防御漏洞,哪里都能作为敌军的突破口。   克谢亚斯刚好听到了一个尾巴,自己也默默计算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从南边沿海到北边草原,又从东边沿海远到西域,汉帝国有着足以吓死人的腹地纵深,对任何一个入侵者来说都是噩梦! 第964章 两大帝国的糟心事   出雁门关向北并不是立刻进入草原面貌,相反的是地理环境满是山头峻岭,处处可见是两座山峰相夹而形成的谷道。   “看看山头。”尤利安抬手指着周边:“不止一处能够看到烽火台的旧址。”   这一边的山有高有低,平均坡度则是非常陡峭,无论怎么看徒手攀爬都不容易。   “汉人为什么不将关隘向北移动,是修建在山脉的最南端?”弗拉维斯记得罗马在阿尔卑斯山就是选择前后两端都修建防御工事:“难道前面还有关隘?”   前面并没有关隘了,甚至山脉腹部随处可见的小规模藏兵营地以及小型要塞都看不到,仅仅是有一些烽火台的遗迹。   他们在山脉里面不断移动,绝大多数时间是行走在谷道环境,于环境差不多的空间不断绕来绕去,太阳当空照无法分辨方位,不熟悉这边道路的人很快就迷失方向了。   “环境太复杂了。”尤利安灌了几口水,不断扫视周边的环境:“天然的屏障啊!”   “的确!”弗拉维斯刚才就不断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利用环境藏兵,可以不断伏击入侵者,想必汉人抵御草原入侵者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然而弗拉维斯猜错了,该地的环境是非常适合进行伏击,但是大多数遭遇入侵阶段在这个复杂的环境并没有战斗。   面临草原游牧民族的入侵,很多时候是中原王朝根本来不及反应,前方不断沦陷,后方因为时间差的关系没有及时得到汇报,等待军队调动集结起来,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策划山脉伏击战,只有极少数富有冒险精神的将军才会在战争迷雾状态下率军进入山脉,更多的将军是选择待在雁门关以及各处长城被动防御。   花了两天的时间,他们才走出山脉,往前一看可算是一眼看去,尽管并无法一眼看到地平线的尽头,不过与随处可见山头相比,视野至少还算开阔。   若是视野范围紧凑,长时间待在视线看不到太远的空间,环境又是异常的复杂,神经再大条的人也不免会陷入莫名的焦虑状态。   很多时候除非是情绪波动太大,不然人很难察觉到自己的状态,突然从觉得不舒服的环境换到一看就赏心悦目的新环境,会纳闷自己怎么会放下了什么重担的感觉。   雁门郡的群山之外还有几个县,最多的时候足有十六个县之多,不过每次国家经受动荡,胡虏便会趁势南侵,每每导致北疆遭遇重创,现如今仅是留下了个四县,其中最为闻名遐迩的便是马邑。   “过了太原郡,可以看到人口不再稠密。”弗拉维斯不断扫视周边,看到的就是荒凉:“汉帝国人口最为稠密的地方,是汉人称呼的中原?”   罗马人了解汉人的历史,关于“中原”这个词汇出现的次数异常频繁,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知道“中原”涵盖了哪些疆域。   所谓的中原,以区域而言是指洛阳至大梁(开封)一带为中心的黄河中下游地区,乃是诸夏历经夏朝和商朝之后,从周朝开始形成的栖息地;从广泛意义上来讲,中原一般是被认为正朔。   历朝历代的政权更替,一般哪个政权统治着中原地区就被视为正朔,到后面则是出现谁继承了中原文化思想才是正朔,也就有了赵宋明明丢了绝大多数中原地盘却依然被承认为正朔的原因,不是统治着绝大多数中原地盘的女真金国拥有正朔的名份。   “大汉人口最集中的区域是在交叉国道。”刘导并不觉得那是什么秘密:“你们从建康到潼关,又从长安到雁门,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中原?现在已经没有汉人再去强调什么中原文明,对中原是指哪些区域也是一种不在乎的心态。   汉人的思想是随着中枢划分本土和非本土而改变,受官方引导的一再熏陶,南至大海,北到漠北,东起冰原,西抵高原,莫不视为本土;非本土则是中南半岛和不与本土直接陆地相连的阿三大陆、各处岛屿等等的飞地。   地图现在并不是像后世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甚至可以说身份不到一定的高度根本看不到,大多数汉人对于自己生活的国家疆域有多大没有什么概念,有心去研究的歪果仁没有太多的参考也仅是有模糊的概念。   从官方的统计方面,汉帝国现在的陆地疆域总面积是达到了三千七百四十六万平方里,也就是一千八百七十三万平方公里。   罗马的陆地疆域最大的时候,一度达到了五百九十万平方公里,现如今因为遭遇蛮族崛起仅是剩下不到五百万平方公里。   萨珊的陆地疆域是三大帝国中最小的一个,陆地疆域最大的时候堪堪达到五百万平方公里,到了沙普尔二世当政的现阶段是四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汉帝国的陆地疆域会那么大,除了本土周边扩张和将大海上的岛屿纳入进去,灭掉笈多王朝就增加了三百二十万平方公里。   要是算统治的海洋,依然是汉帝国掌握着最大的海疆,排在第二的是罗马,萨珊依然是排在最后。   “多少?”尤利安一脸的难以置信:“三千七百四十六万平方汉里?”   刘导要是没有得到示意才没那个胆子去透露国家疆域面积,他刚把答案说出去,歪果仁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汉帝国是当世的霸主,武力能够威胁到任何一个国家,那么汉人的主流必然就会成为世界的主流,是那种从时尚到一些学术用词全面取代各国的必然趋势。   罗马已经开始在学习汉帝国长度和重量单位,萨珊傲娇了一下也是全面跟进,其他国家就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虽然没有抛弃自己的一些计数单位名称,可必然会下意识认为汉人的计数单位名称更专业一些,只是会加上一个特别的前缀,例如在“里”前面加上一个“汉”,全称就是“汉里”这样的词。   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所改变,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只是主角变成了英国人。   没有足够的知识,就算是知道了一些数据也会懵懵懂懂,甚至是满脑袋里面全是浆糊。   尤利安不敢自称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可并不认为自己不学无术,稍微理清楚三千七百四十六万平方汉里是怎么样的概念,再对比一下罗马所知道的疆域,脸上的震惊更加明显。   “我们哪怕是向东进军到斯拉夫人的地盘,只要没有跨过喀山,估计也仅仅是与汉帝国差多。”弗拉维斯走南闯北,可谓是见多识广:“在非洲的扩张没有意义,仅是单纯想要追上或是超过汉帝国的疆域面积,我们需要向南扩张至少五千汉里。”   非洲,尤其是北非,目前这个时代有占领价值的地盘并不多,更多的地盘占领下来,难道是卖沙子?   尤利安稍微想象了一下,与弗拉维斯的观点没什么分歧。   罗马人现在就算是有能力扩张,毛病了才会去将主要力量用在非洲。他们的目光只会盯在欧罗巴大陆,扩张的方向也会是向东,第一个需要击败的就是日耳曼人,解决了日耳曼人就要面对哥特人,最后才是面对斯拉夫人。   蛮族崛起并不是泛泛而谈,固然有罗马人自己作死内战的因素,可日耳曼人也不再是那个茹毛饮血处于石器时代的族群。   “我们想要对付日耳曼人,只有真正与波斯人取得友好。”弗拉维斯不免会看向另一辆车架上的波斯人:“与波斯人全面停战,将军队调到欧罗巴!”   弗拉维斯本身与日耳曼人有不少的交流,深深知道别看摆在明面上的法兰克、勃艮第、阿勒曼尼就鼻屎般大小,可三个国家就是日耳曼各部落的灯塔,尤其是法兰克更受到一半以上的日耳曼人瞩目。   “全面整整的和平……”尤利安就不得不苦笑:“我们正想那么做,波斯人也有相同的想法。可是谁都知道只能是有限的和平,没有可能做到真正的互信共处,无法完全避免摩擦,撤掉边境的驻军仅是有限的数量。”   弗拉维斯也开始苦笑,受于汉帝国的强势,两国是在尝试走向谅解,千多年的仇恨哪是说化解就能化解?他甚至知道哪怕没有千年仇恨,仅是利益上的冲突也够两国受的。   被罗马称呼为东方领的疆域,涵盖叙利亚、巴勒斯坦、伊拉克等地,独立的独立,分别被罗马和萨珊控制的区域,那边就是一处泥潭。   萨珊和罗马想要互相友好,怎么去解决中东归属就是一个老大难题。   除非是罗马或萨珊有一方愿意完全退出,要不然争议永远不可能消失。   然而不管是罗马或是萨珊,他们谁敢轻易放弃中东?   罗马放弃中东就等于放开地中海的东面门户,他们可不敢将地中海的安全寄托在波斯人的良心之上,那么就没可能放弃对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控制。   同理,波斯人也不愿意罗马人控制叙利亚、巴勒斯坦和伊拉克,只因为罗马人不从上述三个地区离开,萨珊的西境就永远不存在什么安全。   “所以,我们与罗马人永远是纠缠不清的状态。”克谢亚斯看了一眼前方坐满罗马人的车辆,脸色严峻地说:“罗马人说得再好听,永远不会相信我们。我们同样不会真正相信罗马人。”   早就知道汉帝国的武力强盛,刚才又知道汉帝国的疆域面积,其他小国有什么想法,大国压根就不会去在乎。   同样名义上为帝国级别的国家,汉帝国有什么想法或意图同样不重要,只因为他们就算知道了,能够做的无非就是估算汉帝国的胃口有多大,自己又能抵抗到什么程度。   “汉帝国的疆域已经那么大,不难猜测汉人实际上已经到了扩张瓶颈。”冈比西斯很认真地讲道理:“一个国家能够统治多大的疆域,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力,更要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去进行统治。显然汉帝国的疆域已经太大了,要是超过半年边境的消息才能传达到中枢,那样的统治是何其的脆弱。”   仅是消息传递就要半年,那么军队的调动就需要更多。一个地方要是等候援军需要长达一年,等于是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安全性,一旦需要反复争夺才能保证地盘留在版图,除非是该国有花不完的国帑,要不然最终只能是忍痛放弃。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汉军已经从匈尼特撤军。”克谢亚斯明显听懂了冈比西斯要表达的意思,赞同道:“汉帝国明明能够攻占匈尼特的疆域,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做,证明了你的猜测。”   “这一次汉帝国要对付北边的敌人,是那些部族联合起来威胁到了汉帝国。”冈比西斯了解并不多,他要说的是:“我们可以等待战争的结果,看一看汉帝国怎么处理北疆战事。一旦汉军打完就撤回本土,就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要是汉帝国没有了扩张的需求,对萨珊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汉军向西扩张,被迫不计后果将经济倾斜到军事的行为也能停止下来。   萨珊是在元朔十一年调整自己的国家政策,主要是被汉帝国给吓了个不轻,下意识就开始了备战,原本不被重视的东方部署突然间变成无比重要,无法从其它区域抽调军队的前提下,他们开始了组建新军团的动作。   一直到元朔十二年,由于萨珊与罗马缓和了关系,可算是能从西边抽调部分军队填补东边的空白,关键是依然没有什么安全感,组建新军团的动作非但没有放缓,是被汉帝国在北疆的一系列军事调动给吓得又加快了速度。   “四年不到的时间,我们的军费从一千三百万(金币)每年递增到了现在的六千万(金币)。”克谢亚斯深呼吸一口气,完全能想象国内各阶层是加了几成税:“再这样下去,不用等汉人或是罗马人杀过来,我们又要重演沃洛加西斯五世的旧事了。” 第965章 一怂到底   沃洛加西斯五世是帕提亚的一任国王,他在位的时候正是帕提亚帝国陷入崩溃的时间段。   帕提亚与罗马交战数百年,到了沃洛加西斯五世成为帕提亚帝国之主时,帕提亚帝国在中东已经是连战连败了近百年,先是失去了叙利亚又丢掉伊拉克西北部,国战处于劣势,国内贵族各国心思,要不是罗马人也有自己的麻烦,帕提亚帝国的历史到沃洛加西斯五世差不多就该到头了。   沃洛加西斯六世是沃洛加西斯五世的继任者,他对外没有改变战争颓势,又因为不断进行加税惹怒了国内贵族,帕提亚帝国的众多贵族就蛊惑其弟阿尔达班四世造反,帕提亚帝国就此陷入了分裂。   后面是得到众多贵族的阿尔达班四世击败沃洛加西斯六世取得了帕提亚帝国的统治权,但沃洛吉斯六世保住了他在巴比伦尼亚地区的统治权,甚至在帕提亚帝国灭亡之后仍控制该地区。   阿尔达班四世即位时,帕提亚帝国已经日薄西山。   来自外部的(主要是罗马所施加的)军事压力和国内层出不穷的叛乱,致使帕提亚帝国最后的几代统治者焦头烂额的状态。   由于帕提亚人在伊朗区域也被波斯人视为外来的统治者,他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帕提亚人并不是波斯人,他们是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遗民后裔,追述起来又要讲到塞琉古帝国,其实就是一些希腊裔或是希腊人种与其他族裔的混血儿。   塞琉古帝国走向历史尽头,就是一些不满现状的希腊裔联合波斯人、塞种人以及其他民族的反抗过程,帕提亚的建立就是建立在塞琉古帝国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结果。   后面自然是希腊裔(混血儿)在帕提亚这个新生国家取得统治权,但波斯人牢牢控制了伊朗区域,形成了一种波斯人控制帕提亚东部,含希腊裔和多族混血儿控制帕提亚其它区域,不是二元制却是二元制的政治格局。   阿尔达班四世即位后不久(公元二一六年),以残暴荒淫著称的罗马皇帝卡拉卡拉对帕提亚发动侵略。战斗主要在帕提亚境内进行,使帕提亚受到不小的破坏。但是在二一七年,疯狂的、不得人心的卡拉卡拉遇刺身亡,阿尔达班四世成功地击败了他的继承者,把罗马人赶出了伊朗(尼西比斯之战)。   然而,一直具有独立倾向的法尔斯总督阿尔达希尔(即后来波斯萨珊帝国的阿尔达希尔一世)最后向阿尔达班四世发起挑战。   阿尔达班四世在奥尔米兹达甘平原战役中阵亡。阿尔达希尔经过继续征战控制了整个国家,波斯萨珊帝国也就得以建立了。   帕提亚帝国的崩溃和灭亡,就是受到外部压力,内部又出现问题,迫使统治者不断加税,导致不但平民对统治者绝望,各大贵族也是相继造反,便是贵族没有造反也与中央离心离德,才有了阿尔达希尔一世的机会。   仅是三四年的时间,国家每年的军费增幅了差不多五倍,别说是波斯萨珊的财政状况一直有些糟糕,就算是他们的财政状况良好,短短几年内突然翻了再翻,一直翻到差不多增涨五倍的军费,不止对波斯萨珊,应该说对任何一个国家都只挺要命的事情。   “我们现如今在某些方面与帕提亚帝国末期其实很相似。”冈比西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比如帕提亚帝国末期的时候国内的反叛不断,目前我们也面临着阿拉伯人以及其他族裔的不断反叛。”   诸夏有以史为鉴的说法,其他国家或民族只要是有历史记载,那么肯定也有相似的观点。   波斯萨珊面对以阿拉伯人为首的各族裔不断反叛,国家西境已经数十年没有什么稳定可言,要不是东部主要是波斯人为主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恰恰是有着东部稳定的基本盘,波斯萨珊有支撑下去的基础,关键是他们的东部因为汉帝国的“横空出世”,汉帝国又表现出强烈的扩张欲望,没等汉帝国有什么具体行动,原先的稳定局面已经出现动摇。   “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在东部修建防御链就是为了进行安抚。”克谢亚斯看向了侧边正在赶路的汉军,目光大部分时间是盯着被马拉着跑的大炮:“什么样的工事能防得住那种利器?”   车内的人视线皆是移动过去,每个人从脸上到脑海里皆是满满的无力感。   波斯语里面有没有“时代差距”这个词汇并不重要,他们只知道汉人已经在使用火器,自己却还是拧着刀片子。   每一个民族能够存在自然是有自己的优势,波斯人并不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辉煌历史,或许应该说波斯人不但有着自己的辉煌历史,曾经还做到了成为已知世界各国大魔王的光荣角色。   波斯人的光荣是被希腊人所打断,历经了数百年的挣扎之后才重新站了起来,没等他们庆幸希腊人的没落,罗马人取代了希腊人成为了他们的永恒之敌。   一个国家有一个强大敌国已经是很吃力的事情,尤其是波斯萨珊面对罗马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处于弱势,他们在欢庆罗马因为内战而变得虚弱,无数波斯人想着应该是到了波斯人压着罗马人狠狠欺负的时候,猛然间发现自己的东方出现一个更加强大的国家,不知道多少人在瞬间泪流满面。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祈祷。”克谢亚斯并不是虔诚的信徒,越是清楚差距,越有种想要听天由命的冲动:“祈祷我们与汉人的友谊能够天长地久。”   波斯人无不是沉默以对,他们现在的确只能祈祷汉人对自己的国家没敌意,不想看到两国进入战争状态,要不然东面会有汉帝国长途跋涉从陆地进攻,西南部也会有汉帝国海军肆虐和海运来源源不断的军队登陆,瞬间就是一个被前后夹击的态势。   “我们最应该小心的依然是罗马人。”冈比西斯一点都不相信罗马人所说的什么友谊:“历史上他们不止一次背信弃义。”   单纯以国家信誉来衡量的话,从波斯人的角度和一系列研究,罗马人真的是没有任何信誉可言,倒是经过研究发现汉人只要是由御天下者发言就是属于“君无戏言”。   波斯人一直都无比期盼刘彦能够在公开场合谈及对萨珊的友谊,他们深知只要刘彦认为萨珊是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国家,那么不管其余的汉人对萨珊是什么样的感官,汉帝国对萨珊的国策基本上就会定了下来。   比较可惜的是,刘彦从来都没有在公开场合讲述过自己对哪个国家有好感,倒是几次私下场合里面有提过对波斯人遭遇罗马人长期入侵的同情。   仅仅是刘彦向叶娜表达对波斯遭受入侵的同情,就让知道了的波斯人感到万分欣喜。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尽管获得同情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某方面来讲却是证明刘彦对萨珊有一定的好感,那么是不是能侧面表明刘彦对萨珊并没有恶意?   当前大多数国家都是最高统治者能够做到口含天宪,一旦最高统治者决定了一件事情,那么就等于是决定了国策制定的方向,能够博取到一个强国君王的好感,次等强国是一种加分,对于弱国来说则可能是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关键。   “公主已经受孕。”冈比西斯认为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有那么点美中不足的是:“罗马的公主同样也受孕了。”   称帝之后的刘彦有将近半年是处于没什么大事可做的状态,后宫多了那么多的新鲜可人儿,作为男人不免会有一种猎艳的心思,小半年间是化身成为种马,广播种自然是迎来了高收获。   后宫嫔妃不断受孕,不止是各国高兴,汉帝国的群臣也是感到欢欣愉悦。   皇族的数量太少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说是足够动摇到国本的大事。   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皇族人丁稀少的情况下要是出现了什么厄事,家天下的前提条件下人多产生能挑大梁的机率也更大一些。   “如果能够剩下一名男婴,我会请求陛下赐予那名男婴在叙利亚的封地。”克谢亚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定决心,又讲出了另外一个关于罗马人的消息:“他们的另一名公主也有相似的策划。”   海伦娜的打算并不是将有汉帝国皇室血统的婴儿卷入中东那个泥潭,她谋划的是埃及。而埃及目前是尤利安的封地,她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但要说服尤利安,同时也要经过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那一关。   “这样的风险很大啊!”冈比西斯没有遮掩地说:“让有汉帝国皇室血统的皇子介入叙利亚,会使罗马产生忌惮,可是也给了汉帝国插手的理由。”   “所以也是试探汉帝国对我国的态度。”克谢亚斯不可能没想到那一层,依然决定实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及早确定汉帝国的态度,就不用有那么多的迟疑和顾虑。”   要是确认汉帝国并不会与萨珊和平共处,他们就不用去担心什么一再加税的后续问题,一切的先决条件必然换成不惜一切代价,筹谋抵抗来自汉帝国的入侵。   “现在最关键的是罗马人那一边。”冈比西斯不相信罗马人,但他明白相不相信根本不是问题,是萨珊需要稳住罗马:“不管汉帝国对我们是什么样的真实想法,我们需要全力将国内的叛乱镇压下去。”   波斯人一直清楚地知道罗马人在支持那些叛乱势力。他们自己不也是支持不满君士坦丁家族的罗马贵族?他们与罗马有过交涉,达成的谅解是罗马人停止支持那些叛乱势力,自己也不再支持罗马的那些贵族,双方约定之后没有以文字留下记录。   萨珊国内的那些叛乱势力却好像根本没有被断掉支持那么回事,个别几支叛乱势力甚至从财力上比之前更加雄厚。他们去质问罗马人,得到的回复是罗马人否认与自己有关系,并且罗马人暗指一切都是汉人干的。   “尽管没有任何的证据,甚至无法从任何一点痕迹表明……”冈比西斯笃定地说:“一定是汉人做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就算是能够拿出证据,难道萨珊要与汉帝国开战?   萨珊现在一直在避免与汉帝国交恶,深怕与汉帝国进入战争状态,连广送美女这种不顾国体的事情都干了,便是知道汉人支持国内的一些反叛势力,一样是得忍耐。   “所以叶娜的子嗣涉及那一处泥潭会成为一种办法。”克谢亚斯的字典里面没有引狼入室这个词汇,可能会有相关的观念,与之将叛乱镇压下去相比,使汉帝国有插手的理由被排在第二序列:“我们都知道国家与国家只存在利益,那么就给予汉帝国足够的利益,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以前不是那么明显,直至汉帝国出现之后,波斯众多高层人士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弱者的悲哀和无奈。   “我们现在等于是在两大帝国的正中间。”冈比西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罗马人的位置,又看向了正在行军的那一支汉军:“国内的那些蠢货要拉拢汉帝国一起对付罗马人,却没有想过哪怕是有联合,最合适的也是汉人和罗马人联合起来夹击我们。”   波斯萨珊接触汉帝国的初衷是为了对付罗马人,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对汉帝国的实力有足够认知,乐呵呵地联合汉人和其他小国将笈多帝国送上了祭品台。   等待笈多帝国被汉军相对轻松地灭掉,波斯人有那么瞬间是既傻眼又感到震惊,才明白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汉帝国灭笈多帝国根本没有什么吃力的地方,他们对汉帝国的实力评估出现了严重的错误。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克谢亚斯都忘记上面那一句自己是从哪里听来,却认为极度有道理:“忍耐,极力地去忍耐,直至有能力说‘不’的那一天!” 第966章 奋起而追   出了马邑再往北一百四十余里便是进入到草原生态环境,随处可见的是已经稍微泛黄的草丛,风大的时候总是有无数的草屑在随风飞舞。   草原并不完全就是平坦地形,只是相对于多山的区域来说,位处草原的山坡度并不陡峭,许多山峰甚至是一种不超过十度的倾斜面从底部一直到山顶,使人看去根本就无法分辨自己走的到底是不是山路。   同时汉帝国北疆的草原之上森林也不多,哪怕是有树林也仅是很小的一片。   “太震撼了!”弗拉维斯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地面与天空仅是一线相隔,由于没有看过类似的景色,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他用猜测的口吻说道:“如果在这一个地方开垦,该是何等富饶的产粮区啊!”   罗马人的国境里面只有埃及有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边从公元前五千年就被埃及人开垦成为产粮区,随着一再开垦而变得日益富饶,一直到现在都是罗马人所知的最大产粮区之一,能与之相比的产粮区并不多见。   弗拉维斯所不知道的是,他看见的这一片平原的确是能开垦成为农田,可是以土质而言并不是什么优质的农耕区,一旦大规模地开垦并且没有“休田”的规划,很快土质就会区域纱质化,严重一些则是会缓慢变成戈壁状态。   诸夏属于优质农耕区的地方真实不多,黄河流域也就中下游因为河水长期从上游带来了沃土,经过不知道多少时间的演变,黄河的河道又一再发生改道,才形成利于农耕的土质,使黄河中下游成了稍微可以称道的农耕区。   其它的地方,长江三角区也是因为河床不断改道和河流带来优渥泥土的因素,比黄河下游更加有利的是当地的土质本来也好,才成为优质农耕区。   以有限的优质农耕区繁衍出了一个强盛的文明,于全球任何一点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事情,诸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发展并且壮大起来,长时间处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第一序列,很多时候甚至是处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巅峰。   除了诸夏文明之外,许多能够发展并存在下去的文明,无不是地理环境本身有着巨大的优势,个别地理环境适合繁衍生息民族本身又足够优秀的民族,他们几乎是没有遭遇什么波折就处在世界最强序列,不过更多的是因为环境优渥再加上周边没有什么威胁而文明层次停滞不前。   要是观察各个文明的发展历史,可以发现栖息地环境不是多么好,民族自身却是足够优秀,只要是能够撑过文明发展的第一关,如击败周边的强敌,或是研究出领先时代的科技,必然是会在地球发展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我们观察汉帝国的地理环境,实际上真没有太过得天独厚的优势。”尤利安懂得这个是罗马人从希腊人那边抢了足够多的文献,一些罗马学者对相关的知识进行研究和解读,漫长的时间才得出属于罗马人的一套理论:“他们处于多山的大陆架,几乎看不到成规模的平原。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是他们有着两条足够长的河流。”   “阿三以及波斯人,都是依靠栖息环境的河流发展起来。”弗拉维斯多少也懂得一些地理学:“汉帝国也是同样如此。他们的文明发展有着很高的相似度,略微有差别的是初始阶段之后的思想差异。”   阿三文明并不能说是低级文明,相反应该评价为一个高端开局的文明,只是他们的地理环境比诸夏要更为复杂一些,除开恒河流域与印度河流域之外,周边全被难以翻越的高山峻岭和广袤的森林所包裹着,远比诸夏的先祖更难向外进行扩张。   诸夏文明扩张的巅峰,向外不是遭遇广袤的戈壁和沙漠,便是遇到了难以翻越的山脉和似乎没有尽头的草原、沼泽,甚至是周边同样有着深不见底的原始森林以及大海,唯一比阿三文明略略好一些的地方就在于“基本盘”的面积大一些。   受于周边地理环境无法向外扩张的文明,他们征服了已知世界的挑战,缺乏与外界的联系必然是难以与其它文明碰撞出什么火花,文明层次陷入停滞,故步自封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诸夏文明与阿三文明都是类似的情况,同样是在辉煌中故步自封,又在自我骄傲的时间段发生了内战,随后被外来文明所欺凌,以至于某些时间段能够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巅峰,可是因为遭遇外族入侵致使文明一再出现断层,逐渐被其它文明所超越。   阿三文明比诸夏文明惨的是,他们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时候对宗教出现了无比的兴趣,创造出了利于统治者的宗教,外来侵略者在征服他们之后延续了“宗教枷锁统治法”,致使阿三成为世界上最好征服的民族之一。   “我奇怪的就是汉人对于宗教的态度。”弗拉维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进行描述,用着略微混乱的词句述说:“他们对于宗教自然也是虔诚的,只是也很容易抛弃信仰。他们更加偏向于崇拜真实不虚的神灵(祖先),众多的神话故事里面讲的是人定胜天,不是遭遇到灾难之后仅是祈求神灵庇佑。”   罗马人曾经也只相信真实不虚的神灵(祖先),但是他们征服希腊人之后就改变了自己的信仰体系,以“虚拟神”取代了对祖先的信仰格局。   纵观那些信仰“虚拟神”的民族,不管是信仰什么神灵,一旦遭遇到灾难,首先的选择就是双膝跪地祈祷自己的神灵进行解救,完全忘记自己是有手有脚也有思想(智慧),一个办不到就所有人团结起来渡过难关。   “因为他们的神就是真实存在的啊!”尤利安十分讶异汉人对天子的态度:“汉天子既是所有汉人的神,也是他们的族长。”   弗拉维斯一时间无言以对。   罗马的历史上也存在过统治者即为神灵的事情,只是不像诸夏那样成为一种传统,甚至都没有任何人有足够的资格成为所有罗马众生的族长。   他们是搞了很久才明白一个道理,很久以前汉人的统治者就兼顾了两种最高的身份,先是族长(天子)然后才是管理者(王、皇帝)。   按照罗马人的理解,天子的身份远远要重要于皇帝这个身份,简单的原因是族人需要无条件听从族长的指示,是从一种道德、族系、社会关系方面等等的约束。皇帝则是使用一种法规来约束国民,通常能够被划归于法律方面的,基本上就等于是一种强权制约。   其他大多数国家,最高统治者仅仅是掌握了“法”,因为不是族长的关系缺失了“理”,等于是处于一种法理缺失的状态,天然上就不具备家天下的“合理性”。   所以就能发现一点,像是罗马的统治家族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挑战,那种挑战还是一种既定的规则,不像在诸夏挑战“天家”是一件违背了伦常、背弃了忠诚、会触发神灵怒火的事情。   在诸夏,想要对最高统治者发起挑战,需要的前置条件就是天子先自己玩脱了,导致百姓对统治者家族失望。   要是用数据流的说法,天家的民心得是降低到百分之三十或以下,有人对天家发起挑战的时候才有可能成功。若是天家的民心至少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任何人对皇权发起挑战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在很多国家,统治者得不得民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能做坐稳屁股下面那张宝座的原因仅仅是自身持有的武力足够强大,玩的就是各大贵族之间的互相竞争,平民就算是想要成为一名士兵参与进去都难。   用通俗一些的说法,大多数国家的阶层是固化,历来就是龙生龙凤生凤的格局,想要获得参与权力的游戏,得是自家的某个祖先走了狗屎运成为一名贵族。   “汉人用了数千年的时间才形成现在这种社会结构。”尤利安不是那么确定汉人的这种文明到底好不好,更无法估量罗马能不能学:“就算是有心想学,我们也绝难办到。”   基督教是被君士坦丁家族扶持起来,才几十年就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有了私军再加上与众多贵族纠缠不清,奥古斯都想要一手神权一手皇权恐怕要先历经一场地狱难度的角逐。   弗拉维斯不好搭话了。他们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就是其中一个与基督教有深深瓜葛的一个家族,不是不能斩断与基督教的利益纠缠,可必定是会伤筋动骨。   类似于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这种情况的太多了,难以想象基督教只是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怎么能做到这一步。他们之中不是没人想到一旦让基督教继续壮大的话,罗马会陷入皇权与神权失衡的状态,不过君士坦丁家族才是罗马当前的统治家庭,他们认为要操心也是君士坦丁家族去操心,根本轮不到他们去操闲心。   “我们办不到,波斯人同样也办不到。”尤利安自身其实也和基督教有不浅的纠葛,他能够回到罗马权力核心,基督教并没有少出力:“他们比我们应该庆幸的是琐罗亚斯德教是一个相对温和的宗教。”   琐罗亚斯德教在萨珊是作为一种依附统治者的宗教,他们似乎是满意当前的状态,遇到与统治者执政理念有分歧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琐罗亚斯德教选择退让,不像是已经壮大的起来的基督教敢与君士坦丁家族在各方面叫板。   如果说尤利安已经发现基督教有些尾大不掉的趋势,那么他肯定不敢相信到了某一天,基督教会强大到随时随地可以左右皇权的地步,甚至是等待基督教有了自己的教皇,包括罗马在内的国家都需要经由教皇的加冕才具备统治国家的合法性。   “波斯人近年来每年的军费都是往上翻,我们不得不进行跟进。”尤利安看了一下弗拉维斯,又看向了另一辆马车上的柴尔德主教:“我们的军费增涨没有波斯人的幅度那么大,想要增税却是远比波斯人更加不容易。在这一件事情上,基督教帮了很大的忙。”   君士坦丁家族现在是罗马的统治家庭没有错,关键是相当数量的罗马贵族因为历史遗留原因对君士坦丁家族打从心里反感,能够维持国家的统一都是那么不容易,想要全国性质跟着君士坦丁堡制定的政策走属于没可能。   “我们的军费增涨了三倍,由今年起每年达到四千万金币之多。”尤利安清楚的知道那还是因为罗马离汉帝国太远的原因,大部分军费也不是用在组建陆地军团,是被用在了海军的建设:“除了直接向汉帝国购买之外。像是你们瓦伦提尼安努斯,接了不少份额的订单吧?”   “只是占了很小的份额。”弗拉维斯实话实说道:“留在国内的份额都是研究性质的资金,用在向汉帝国采购占了军费的七成。”   罗马急需海上力量来确保势力范围的安全,自身无法建造远洋船只的前提下,短时间内需要成品的战船只有向汉帝国购买。   作为一个传承了数千年之久的帝国,罗马人也清楚军备不能单靠买,有再多的困难也得搞明白怎么造,懂得造了再研究怎么更新,要不然就是永远落后他人。   “实际上我与汉帝国的礼部有过沟通。”弗拉维斯没藏着掖着:“向汉帝国购买图纸,或一次性付清总费用,或是以制造产量来分别付费。”   尤利安还真的不知道那么一回事,希冀地问:“他们怎么回复?”   “汉帝国没有拒绝,只是……”弗拉维斯苦笑着摇头:“我付不起他们开的价格。”   “多少?”   尤利安对那一方面不熟悉,想的是一个家族付不起,不是能联合采购吗? 第967章 罗马必须忍   涉及到科技产物的时候,再高的价钱都可能出现,尤其是那种别人有的而自己没有的科学技术,卖方肯卖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现在并没有“一流强国卖标准,二流强国卖品牌,三流国家卖产品”的说法,实际上要不是汉帝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汉军也能随时随地威胁到他们的安全,想要让国际军火市场变得繁荣,都是到十八世纪的事情了。   “他们并不分批售卖战船蓝图。”弗拉维斯为了让尤利安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先说了一下买卖的基础。他果然看到尤利安露出了惊喜却又苦闷的表情,自己也苦笑着说:“不可能是全部的整套,但仅是汉帝国愿意贩售的那些款式。价格其实并不夸张,它们值那个价。”   尤利安深呼吸一口,重复问道:“多少?”   “不是单纯的金钱报价。”弗拉维斯觉得那些附属条件才是最重要的:“牵扯到了政治条件。”   礼部给予弗拉维斯的回复是一系列的要求,其中包括罗马的海洋船只全面转为汉帝国标准。   除了海洋船只的标准制定之外,哪怕是罗马人自己的造船厂也被要求需要有汉人官员前往监督造船过程,给出的理由是汉帝国虽然卖的是蓝图,可是绝对不愿意见到有次品的出现。   有懂得技术的汉帝国官员前来“把关”对罗马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虽然觉得那个条件怪怪的,却也乐于接受。   对于像瓦伦提尼安努斯这种产业有六成以上都是造船业的家族来说,汉帝国还提出在罗马境内开设造船厂的条件才是要命的一项。   一旦罗马境内有汉帝国的造船厂,没等购买蓝图的罗马家族将技术吃透,市场份额估计也不会剩下多少了。   “的确是的。”尤利安以自己的理解说道:“我们向汉帝国购买船只,他们抬高价格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送货路途遥远。”   弗拉维斯认为尤利安没有抓住关键点,是他们这些本土造船家族面临造船技术的更新,停产的同时汉人插入市场,平常时候他们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阻止,真让汉人在罗马境内有造船厂就没有任何阻止的可行性手段。   “如果汉帝国开设的造船厂愿意招收罗马工人的话,并不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尤利安是从全局在进行思考:“我们极度需要他们的帮助,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相比起追赶,经济方面可以暂时进行牺牲。”   从全局出发的角度而言,弗拉维斯知道尤利安说法无比正确,但尤利安是皇室,他们只是贵族。   罗马的贵族并不需要完全配合皇室,不与皇室起龌蹉的贵族在罗马甚至称不上是合格的贵族。   统治罗马的皇室可以一换再换,贵族的利益却是不容受损。这种理念已经在罗马存在数千年,并且会一直存在下去。   当前已经有市场份额那么一个理念,罗马人在数千年的开拓历史中,一开始还是纯粹为了土地在征战,后面逐渐明白哪怕不占领土地,只要去占领市场也是一种胜利。   “我们的技术完全落后于汉帝国,本身就没有竞争能力。”弗拉维斯必须要说得更明白一些:“假设能够付得起资金,君士坦丁堡也愿意接受汉帝国的附属条件。我们至少要花三到五年的时间去吃透那些技术,那三到五年的时间就会形成一个空档期。”   尤利安有些听懂了,就是还没明白弗拉维斯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空档的期间,包括我们瓦伦提尼安努斯家族在内都会向汉帝国采购船只。但万里迢迢去购买,与在自己的家里购买,殿下应当明白其中的区别。”弗拉维斯觉得自己已经讲得非常明白,停下来稍微让尤利安消化一下,才接着说:“我们购买商品的时候,会有一种粘性。就是向某个商家购买商品,只要那件商品不是太次品,用了觉得好的前提下,下一次想要再购买同类商品的时候,会依然去那一家。”   尤利安听着那么直白的描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买了某家的商品觉得好,还真的是形成了一种惯性,下一次想要再买同类商品想到的就是那一家。他同时也明白了一点,不是谁都有那个能力万里迢迢抵达汉帝国采买,可去家门口却是一件再便利不过的事情。   “由于一些原因,我们已经接受了汉帝国租借港口的提议。”弗拉维斯其实是内心反对港口租借却闭嘴的人之一,他知道尤利安也是。他叹息道:“数千年来,罗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耻辱两个字没说出去,稍微修饰了一下:“这么的理智过。是现实逼迫我们不得不理智,一旦不理智可能发生任何一个海岸线烽火连天的事。”   尤利安深切的知道一点,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罗马租借给汉帝国的港口年限看着不高,租金方面甚至可以说是可观,却是一个遮羞布罢了。   汉帝国海军进入地中海耀武扬威,庞大舰队直抵君士坦丁堡,对于罗马人来说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震惊。   曾经的什么蛮族火烧罗马或是暴动的奴隶大军威胁罗马,与汉帝国的舰队直接开到本国首都城下相比,什么都不是。   “如果仅是来自舰队的威胁,我们不可能做出那种让步。”弗拉维斯不是罗马的统治核心阶层,他却是有脑子:“真正让奥古斯都咬牙点头的是火药武器。”   有超过一万以上的罗马人,他们亲眼在阿三战场看到了汉军使用火药武器的威力。   发生在笈多帝国的惨况被亲自观战的罗马人写信回去,任何一个看到的人一开始都觉得是写信者肯定是脑子坏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一炸响就如同火山喷发的武器。   如果一两个人那么描述可以视作传播谣言,那么数千上万人写了相同的远方见闻必定就是事实,容不得人们不去相信。   汉帝国有着当今已知世界最为强大的海军,尤利安等人还向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禀告说,汉帝国的海军中也列装了那种叫火炮的武器,甚至描述了火炮战船向沿海城市进行海岸炮击的场景。   到了这种地步,不但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面对汉帝国的港口租借要点头,就算是他不点头也会被众多罗马贵族逼着答应,那是谁都不想看到某天汉帝国的炮舰开到自己的城市边上。   那是以汉人仅是数千人就敢在君士坦丁堡暴起的例子来看,汉人不爽了开来炮舰炮击沿海城市的机率几乎是高达九成九。   “所以根本容不得我们拒绝。”尤利安很清楚奥古斯都处在什么样的尴尬境地,很想为之分担压力,取得国内贵族的谅解:“你亲自来到了汉帝国,了解现实局势,或许可以写信给友人,告诉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弗拉维斯点头答应下来,至于会不会用心去做,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我们跟着汉人一路向北,已经进入草原……”尤利安环视着周围,不是那么确定地说:“进入草原之后,我们继续向北走了两百余里,一路上有看到战后遗落的痕迹,却是没有看到大战。你说,他们是不愿意让我们看到吗?”   从进入草原到继续前行两百余里,对于广袤的草原来说根本算不上是深入,只能说是稍微探了点头。   他们当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原有的汉帝国与柔然部落联盟的边境线,那些留下交战痕迹的地方应该是发生小规模的接触战,以被遗留的痕迹判断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没有进行奔逃与追击。   “从我们一直在行军可以看出一点,汉军没有找到让火器部队投入作战的机会。”弗拉维斯满脸的若有所思:“汉帝国的火器部队在行军时有乘坐马车以及骑马,似乎不代表他们能进行短途机动作战的能力?”   罗马人是帝国级别的国家,但他们实际上对于陆上广袤范围的作战并不是那么熟悉。   这个与罗马人千百年来主要依靠地中海的海上运输和投送兵力有关,大多数时间里他们的军队都不用在陆上进行漫长的行军,是乘坐船只在地中海航行,将部队运送到接近战场的海岸,再进行登陆。   与汉帝国或萨珊形成对比的是,罗马军队的畜力非常稀少,更没有庞大规模的骑兵部队。   罗马军团一旦需要在陆上长途行军,部队基本上就是靠着爹娘生出的两条腿来赶路,他们行军速度的龟速也是举世闻名,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缺点才被帕提亚帝国抓住机会,也成就了帕提亚帝国弓骑兵和具装骑兵的威名。   到当前阶段……或者应该说是与萨珊交战的阶段,罗马军团的陆上行军速度依然没有改善,只是他们采用了步步为营的谨慎态度,同时也组建起了自己的骑兵,每次开战也必然大肆征召附庸种族的骑兵助战。   当天发生了较为特殊的事情,日头还在天空正中央的时候,队伍却是停了下来。   尤利安相邀克谢亚斯一块前去寻找刘导,一问之下得到了答案。   “我们的部队将一部分敌军围堵在了前方三十里左右的一处河滩。”刘导所知道的也仅是这些:“征北将军认为那处战场可以交给火器部队。”   得到回复的两个歪果仁回到自己的队伍。   “可能被你猜中了,汉帝国的火器部队只能打阵地战。”尤利安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看来这个新式兵种有些不小的缺陷?”   弗拉维斯摇头说道:“只能打阵地战并不是缺陷。”   尤利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苦笑:“的确。”   任何一场战争,不都是由多场阵地战来分出最后的胜负吗?   像是游牧民族喜欢打奔袭战和游击战,赢了再多次也仅是达到破坏的效果,没有在正面战场击败敌军的主力部队,挠痒痒就是挠痒痒,仅是难受而不致命。   从未有闻袭扰战和游击战可以决定国战的成败。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有能顶住正面战场的部队,再加上友军在敌后袭扰,两相结合之下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要是正面战场顶不住,败亡也仅是时间问题。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刘导看到要去战场的歪果仁多得有些过份:“每个国家只能去至多五个人。”   跟随北上的原来只有罗马人和波斯人,后面礼部觉得一个国家去看是看,多个国家也没有区别,要展示就干脆让更多国家的人看到,组织了在长安的各国使节北上,他们在阴山以东、盛乐以北完成了会合。   火器部队开拔,多国的观察人员是混在部队中一块前行。   越是靠近战场,能够看到的交战痕迹就越多和明显,甚至还能看到汉军正在打扫战场的场面。   一直到被一条河流拦住去路,火器部队才下了厢车和弃掉骑马。   拦路的河流并不深,涉水而过最深仅是抵达腰部,河流也不显得湍急。   “前面就是被围住的草原军队?”尤利安重新上了陆地,指着前方:“看规模不会少于四万?”   火器部队来到河流的北面,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军令就开始被吼出,根据建制开始进行队列排序。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战场是一个两条河流包夹在中间的陆地,空间大约是有三十里方圆左右。   “敌军被迫挤在河流的半弯处。”刘导可以透露更多的信息:“他们完全是慌不择路,自己窜进了一个水流湍急的区域。”   火器部队形成队列行军,火枪兵在前,马拉炮在后。   战场上的左右两翼是早就投入作战的其他汉军部队,他们形成一种钳形的包围态势,将南面的空间让了出来。   被包围的草原联军似乎是失去了有效指挥链,一见到南面有空档就冲出一批人,对此李坛的态度是选择放任。   李坛是很不容易才将敌军围堵到这一个地方,他认为要是火器部队连小股敌军的冲锋都能击败,那么大汉就根本没必要去搞什么火器部队,或者那支火器部队的军官都该去死! 第968章 恐怖如斯   天地成一线,下为青绿草原,上为蓝天白云。   火器部队涉水过河之后,是在河滩位置进行了队列调整,一个个长方形的步枪兵线列阵很短的时间内形成,又成为一个横向直线的大线列阵缓缓向前推进。   李坛是在右翼观看火器部队的到来。   仅是从实际出发,他们能够将敌军驱赶并堵截在这一片半弯河滩区域,本身就代表完全有实力进行歼灭。   “大汉需要知晓步枪兵线列阵的实战能力。”李坛对于这个没什么不乐意的地方,他能够率部将敌军围堵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很多人在等着结果。”   其余将士可就不是那么乐意了。他们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与草原联军交战,一再向北推进数百里之远,很不容易才对一支敌军形成包围,结果是给人打下手,长熟的桃子要被人摘去?   不管乐意还是排斥,军令下达就要进行遵守。   左右两翼的汉军在一片沉默中看着草原联军出动骑兵向南尝试突围,又看着形成漫长横向线列阵的步枪兵稳健向前推进,一个人就会有一种想法,不缺乏等着看友军笑话的人存在。   “边军、常备军以及峻稷山校尉部,就是为了见识今天的场面忙死忙活数个月。”   “咱们能一个冲锋解决的事情,偏生要让给他人。”   “俺倒是想看看,那个什么火器究竟有多厉害!”   “瞅着呗。”   随着向南尝试突围的草原联军越来越接近步枪兵线列阵,满心不忿的将士再也忍受不住,闲言碎语也就蔓延开来。   稳健推进的步枪兵线列阵,一声声的军令口号声中停了下来。   “进入射击准备!”   位处线列阵前沿的步枪兵,他们开始进行装药以及装弹的举动。   火药是被纸定量包装,仅是需要撕开包装放进枪膛,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依靠经验来衡量装填火药的多寡,少了装多了会炸膛和装少了威力不足的失误。   定装火药之后,步枪兵将铅弹放进枪膛,再用通条在枪膛来回推动几下。   装弹动作完成之后,位处第一线列阵的步枪兵并没有立刻做出瞄准的举动,是和同一线列阵的后两排袍泽一样,安静站在原地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看着很复杂。”尤利安不是第一次见到火枪,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装药装弹的流程:“他们这是在等敌军靠近了?”   “有消息称汉军的步枪最远射程超过三百汉米。”弗拉维斯看着不断驰骋而来的草原联军骑兵:“看他们刚才装弹的过程,平均在三十汉秒左右。骑兵冲击三百汉米大约仅是二十汉秒左右?”   “射速比弓箭兵慢,仅是射程有优势。”尤利安用猜测的口吻说:“他们最多只能进行一轮齐射,难道后面是进行肉搏?”   不止罗马人在进行猜测,旁观的各国人员都在议论,大多数人对汉军步枪兵与草原骑兵的对阵并不看好,认为以骑兵的冲锋速度定论,汉军步枪兵最多只能射击一轮。   处于步枪兵军阵后面的炮兵,仅是有二十门炮进入预备射击的状态,其余更多的炮兵并没有什么动作。   二十门进入预备射击状态的炮口径都不大,全部是七十五毫米的款式。   彼此起伏的口令声中,炮兵完成了装药以及装弹的动作,又在一阵阵的口令中调整炮口的仰角以及炮口所对的方向。   “一千米!”   “九百米!”   “……六百米!”   “五百米!”   排列成为一条横向直线的二十门炮,其中一门被安排进行校射的火炮,它是在炮长的挥下红色旗子动作中进行引信点火。   并不长的引信很快就燃烧向炮膛,炮身内部的发射药随着闷响而爆发,炮弹被一股巨力激射出去。   炮弹在半空中呼啸,破开了空气翻滚着飞射,它在飞的过程中还有着正在燃烧的引信,差不多完全失去动能的时候引信也导向了炮弹的核心,一声闷响就在距离地面越五米左右的半空中炸响,无数的铁珠以爆炸中心为起点向周边激射。   从外围的角度看去,炮弹炸开的下一瞬间,位处下方七八米范围之内的草原骑兵,他们的身躯很突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血洞,座下战马的庞大躯体被铁珠命中更多,连人带马是刹那间就丧命,一时间成片地出现人仰马翻的场面。   “预备!”   “开炮!”   有节奏的炮响声是一声接着一声,青铜炮的每一次开火,地面都会发生一阵颤动。   开炮的青铜炮,它们的炮身在一股推力之下颤动,基座的设定是在推力之下两个轮子向后滚动卸掉后坐力,又由炮手将青铜炮进行复位。   连续不断的炸响声再次出现在冲锋途中的草原骑兵头顶,上演了火药燃烧火星四溅的画面,铁珠进行致命飞舞的绚丽。   那一刻,不止一人发出了“嘶!!!”的吸气声,那是他们看到既绚丽又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处炮击范围内的草原骑兵,死了的就死了,没死的则是失去思考能力。   没死的草原骑兵根本就是在晕懵的状态下任由座下战马自己做主,受惊的战马有的是驻蹄,更多的是惊恐地乱窜,场面彻彻底底地乱了起来。   “这、这、这……”克谢亚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软软地趴在草地上,头却是成为一种不自然的角度看着前方对草原骑兵来说绝对的惨况:“恐怖如斯!”   克谢亚斯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吓得软倒在地的歪果仁,他周边同样或躺或跪了一大片人,每个人脸上除了失神之外,就是满脸的震惊和扭曲。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炮击场面,阿三大陆的炮击固然场面浩大,威力也犹如火山喷发,当前所见的炮击动静没阿三大陆那么大,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血腥和恐怖。   眼力越是好的人,他们越能知道炮击的威力,稍微试想一下身处铁珠漫布激射的环境,身上的哪个地方都开始觉得疼,内脏也会产生一种颤动的错觉。   “防不胜防……”冈比西斯脸色苍白:“无可提防。”   漫天箭雨已经够可怕了,爆炸之后激射的铁珠远比箭雨的密度更大,看那人体或马身被铁珠射中的穿透力,可以预料盾牌也根本防不住,一想到为汉帝国为敌迟早也会遭遇那种打击,谁都是忍不住浑身一个颤栗。   作为冲锋在第一线的草原骑兵,他们幸运地没有身处炮击范围之内,却是每个人都扭头傻眼地看着后方,下意识就想要逃离这个战场。   “第一排准备!”   冲锋在第一线的草原骑兵,他们已经进入到接近步枪兵线列阵的一百八十米范围之内。   “射击!!!”   炒豆子一般的“啪啪”声成片响起,使用了无烟火药的步枪兵没有陷入雾蒙蒙的笼罩之中,开枪之后的步枪兵没有时间看战果,是根据平时的训练向后让开射击位置。   向前递补射击位置的步枪兵,他们在做瞄准动作的时候,看到的是前方的敌军成片地被扫倒。   “预备!”   看到敌军惨况的步枪兵,无论之前有没有紧张的情绪,发现距离那么远都能成片扫倒敌军,心态立刻是稳了下来。   “射击!!!”   又是一阵“啪啪啪”炒豆子的爆响声,射击完毕的步枪兵转身迈腿,侧身错过向前递补射击位置的袍泽,开始清理枪膛。   两次排枪齐射,远到两百四十米之外,近抵八九十米之内,处于射界范围之内的草原骑兵仅有极少数安然无恙地呆立原地,剩下哪怕不是当场被射杀,也是成了躺在地上哀嚎的血人。   仅是剩下零散的草原骑兵,第三次排枪齐射也就没有必要进行。   步枪兵进入到短暂的修整姿态,被安排在侧翼的游骑兵被派遣出去解决那些呆立的草原骑兵。   “好啊!”李坛双目满是精光:“没辜负本将军的期待!”   使用特种弹的炮击异常惊艳,两三千的草原骑兵至少有七八百是倒在炮击之下,剩下的草原骑兵则是战马被惊吓到失控,接下来的战事一边倒也成了意料当中的事情。   步枪兵组成线列阵齐射,场面使追求次序的将军一看,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一次齐射,就是因为离得远了,才能更加清楚地观察战果,那是一种弹丸密集横扫,射击范围之内令人不知道该怎么躲的密集火力。   “不就是瓦解敌军冲锋嘛……”   “就、就是……俺们布下箭阵,一样能让敌军尸横遍野。”   “是极,是极。箭阵一点都不会输给他们的齐射,场面还更加壮观。”   “哪怕不布下箭阵,骑兵互冲也能轻易解决敌军。”   左右两翼的汉军,议论声不断,嘴巴里各种的不承认,可是谁看谁脸上不是怪异就是服气。   他们很清楚自己也能办到,可是绝对不会像火器部队那么的干净利索,同时也绝难像火器部队零伤亡就消灭处于冲锋姿态的两三千敌军骑兵。   “那个,俺是好奇啊,纯粹的好奇。该怎么通过选拔,才能进入火器军。”   “是呢,俺也同样好奇。可有哪位弟兄知道?”   “俺很是喜欢那根烧火棍,一身新式军装也挺不错的哇!”   向强者靠拢是智慧生物的共性,成为强者的一员更是人所向往的想法。   常备军是一再选拔才能入选,不是战争状态下每隔几天也有文化课,仅是看到一次惊艳的展示,脑子灵活一些的人立刻明白好与不好。   “混账东西,既然是试验性质,只要表现良好,肯定是会逐渐推广被列装。”   “我部是精锐,一旦决定换装肯定比其他部队要快。急个什么玩意?”   “哈,哈……那可要上禀,俺们可是很辛苦才将敌军围起来,功劳可是大大的,换装一定要优先考虑俺们。”   从不屑,到震惊,又到羡慕,那是在很短时间内的一次思想变动。   要是火器部队的亮相没有那么惊艳,他们依然会愤懑自己的功劳被抢,等待看到火器部队的表现,尽管依然是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想要投身其中。   李坛大略也能发现麾下部队是历经了什么样的心路旅程,有心给火器部队更多表现的机会,下令:“让他们一路推进。”   火器部队暂时被规划到征北将军幕府序列,来自李坛的命令自然是要执行。   这一边的动静是被其余的草原联军听到了,距离比较远却是难以窥探全貌。   火器部队以线列阵的队形继续向前推进,一路上迎头碰上了几支主动来袭的草原骑兵。   敌军数量少的时候,火器部队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炮击,仅是会发射那么一两炮用以恐吓敌军战马。   步枪兵是根据敌军数量多寡,有几条线列阵的步枪兵进行齐射,演示了线列阵单行排射,三段击轮射,线列阵交叉火力齐射……等等的步枪兵射击演示。   “敌军的战马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听到炸响少有不失控的。”李坛看得很清楚,炮击的动静对敌军战马的影响无比严重:“我们的战马也仅有火器部队所属的游骑兵有经过专门的训练,看来日后训练战马不被炮声惊吓是必然趋势。”   战场之上,火器部队已经推进到了敌军五里范围之内,步枪兵的线列阵纵队横向是一再更变,青铜炮是以口径和射程的不同已经开始进行部署。   “火器部队似乎并不适合在太过开阔的战场?”郗愔指的是,一旦敌军的战马对爆炸声不再惊恐:“以步枪兵的射击速度,临阵不超过三次开火的机会。”   李坛想了一想,点头表示认可。他开始设想要是自己指挥步枪兵,该怎么去应对骑兵的冲锋。   每一场大战之前,战场上必然会有一段特别的宁静。   当前的战场就是陷入到那一段宁静之中,打破局面的是不断被吼出的军令,步枪兵形成线列阵重新向前推进。   进入到待射状态的炮兵,他们已经完成了装药装弹的动作,随着开火的命令被下达,发出了战场上特别的咆哮之声…… 第969章 时代已经改变   火器部队的青铜炮率先奏响,如雷一般的响声彼此起伏,空旷的平野有如闪电雷鸣天下才能出现的滚雷作响持续回荡。   炮兵阵地之上弥漫了硝烟的味道,一轮发射完毕的炮兵因为距离的关系,肉眼可视距离之内,只能看到炮击位置的敌军出现混乱,难以判断对敌军造成了多少有效杀伤。   “怎么不是发射刚才那种炮弹?”   李坛来到炮兵阵地,出于身份的关系多少知道炮弹的类别,发现是在发射实心弹提出了疑问。   目前的炮弹大体上的种类并不多,主要的类别为实心弹和开花弹两种,另一种是近战防御性质的霰弹。   实心弹是因为为铁和铅等材料的比例出现区分,想要射程足够远看得是材料之间的搭配比例。   开花弹则大体上分为弹片和弹丸两种,又有一种被称之为燃烧弹(榴弹)的类别。   不管是什么炮弹,外表看去就是一颗大体上趋于圆形的黑乎乎玩意。实心弹没有其它的装置,弹丸内部还有装药则是会增加一个引信装置。同时发射不同的炮弹,炮膛也会有不同的安装辅助,例如开花弹需要有一个助推装置。   炮兵校尉面对李坛的提问做出了回答。   内含铁珠的炮弹太贵,发射一发所消耗的价格是普通实心弹的百倍以上,他们认为现在进行射击的炮数量已经足够,实心弹也能打出足够的杀伤力。   “另外,敌军已经胆寒,为了不造成没必要的浪费,还是不发射特种弹了。”   李坛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炮兵校尉的省钱观念。   汉帝国是一个穷民政也不会穷军队的国家,属于国家的机构当属军队最为富有。   “连你们炮兵都认为能省则省……”李坛揶揄道:“可见火器部队是多么昂贵的一类兵种。”   炮兵校尉完全无言以对。   就拿发射那种铁珠炮弹来说,一发的价值能打造出三十来把长枪,要说不贵真的是在睁眼说瞎话。可是那种看刚才所发挥出来的威力,绝对不能说耗费巨大属于没有价值,应该判断为物有所值才对。   炮响声还在继续,被炮击的草原联军完全是懵了。   他们没有见识过类似的武器,一开始还以为是惊雷,可看天际虽然有云朵,但那云朵不多且全是白云,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滚雷不停的模样。   若只是滚雷声也就吓一吓人和马匹,他们却是不断发现周边的头上穿透着破空声,看到附近的同伴被什么东西砸中或扫中。   被实心弹砸中或是扫中的物体,不管是人还是马,瞬间就是一副血肉横飞的惨象,立刻死去倒也罢了,没死的话就要抱着断掉的手臂或是腿哀嚎,甚至是身躯被扫成两截绝望地等死。   数万草原联军彻底乱了,核心位置的人和马到处乱挤乱窜,死伤于互相的践踏不计其数;外围的那些草原联军,他们想都没想就要离开这个有水流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位处河滩位置的草原联军,他们已经不顾上河床多深和水流多么湍急,就算是前方的人还有顾忌,也会被后面的人挤着不断栽进河中。   “多么壮观的场面啊!”   “啧啧,简直惨到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这条河很快就被尸体堵住吧?”   “会不会被堵住不知道。这里的鱼虾肯定会变得异常肥美。”   “你敢吃吗?”   “想想都恶心,还吃?”   的确是一副异常凄惨的场面,那些草原人进入河中,很快就会被湍急的河水冲倒,人的脑袋在被水冲击的时候载沉载浮,人的数量一多看去就全是脑袋和双手在水平面起伏,简直有如人间地狱的场景一般。   “我一点都不可怜他们。”斗阿面无表情地说:“想一想数十年前,我们的人在胡虏的逼迫下跳河,有数万女子更是被驱赶投河。”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发生在羯族肆虐中原的初期。   羯族不止一次驱赶汉人平民前往各条河流,然后在岸边展开大屠杀,杀累了就先让还活着的汉人将尸体丢进河中。最后羯族也将没有遭到兵器杀戮的汉人驱赶进河淹死。   羯族有抓捕女人一块行军作战的传统,女人夜间用来奸淫,想吃的时候也会煮了吃掉。他们战败被迫撤退时,通常会选择将掳掠来的女人驱赶进河。   当前羯族已经在世上除名,他们干的那些事情却不会被忘记,汉人追杀羯族的行动也还在继续。   在这个草原战场之上发生的那一幕,草原联军被逼跳河,他们之中并没有所谓的无辜者。   军人走上战场被人砍死也是死,被逼跳河同样是死,上了战场的那一刻就是进入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阶段,什么死法都不重要。   逼迫平民跳河?以广泛的意义来说,其实也不存在无辜者,有的仅是处于弱者那边的悲哀。   怎么去看待一场杀戮,完全取决于自己是处在什么样的立场。   当代的汉人并不排斥杀戮,甚至可以说因为早先的悲惨经历,对于杀戮异族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汉人喜爱上杀戮的原因只有一个,看待任何一个异族都觉得某天会侵犯自己,以其是留下那些异族成为威胁,还是抢先杀掉为妙。   战场之上处于南面的草原联军,没有人进行组织,想要逃离的人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外围冲击。   左右两翼的汉军难以再纯粹当个看客,也很乐意加入到对草原联军的杀戮行列。   “那些草原人真是不幸。”克谢亚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说道:“他们的不幸是离汉帝国太近,同时被汉帝国当成了威胁。”   冈比西斯知道克谢亚斯现在的心情,无非是看到草原人被屠宰,生出了兔死狗烹一般的悲戚感。   “我们多少了解汉帝国北疆的游牧民族。”冈比西斯心情压抑地说:“这里产生过多个霸主,每一任霸主都对汉人有过威胁。”   “曾经的匈奴帝国是压着汉人打的存在,现在留下的匈奴已经被消化。”克谢亚斯看着战场上的杀戮,说道:“迁徙向西的那支匈奴人,却能够一路上耀武扬威,甚至一路向西灭国无数。”   “游牧民族的骑兵历来不差,别看现在的汉人对付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冈比西斯同样是在见证杀戮:“数万游牧民族的骑兵若是在其它地方,面对像季多罗那样的对手,会是不一样的场面。”   他们比较好奇的是,汉军是怎么办到将这数万草原联军驱赶并围堵到这一片河滩。   要知道单纯地歼灭一支敌军与将敌军驱赶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两种不同的局面要面对的难度并不一样,会是歼灭的难度更低一些。   “我们或许能够消灭一支数万人的游牧骑兵。”克谢亚斯叹了口气:“却办不到将他们驱赶到想要的位置。”   看似简单的事情,操作起来的难度无限高,需要一名能时刻掌握全局的统率,还要有绝对精锐的大军。   统帅的作用就是每一次都能将部队在合适的时间节点调动该去的位置,同时掌握适度地打击,迫使敌军溃败向自己需要的方向。   “指挥这一场战争的是汉帝国的征北将军李坛?”克谢亚斯不得不赞叹:“真是一位优秀的将军啊!”   那名优秀的将军,他已经离开炮兵阵地,赶到步枪兵线列阵的侧翼。   一直形成线列阵在向前推进的步枪兵,他们也面临着草原步骑每次或多或少的冲击。   “这个叫滚动式射击?”李坛看着步枪兵线列阵:“名字很贴切!”   形成步枪兵线列阵的步枪手,他们是一排射击之后停在原地清膛和重新装药装弹,后面那一排的袍泽向前迈步进入射击位置进行开火,如此这般轮换滚动着不断射击不断前进。   斗阿同样是来到侧翼,恰好看到李坛就过来会合。   “步枪兵的阵型看上去很薄。”斗阿对比的是冷兵器军阵与火器部队线列阵的人员差距:“将近四千步枪兵形成两条直线,每一个线列阵三排步枪兵轮换射击。虽然还有第二个纵队能在关键时刻递补上去,要是敌军的战马能不受惊吓,单以这种单薄阵型,以步枪兵的射击速度,难以保证骑兵不会冲到面前。”   李坛刚才就看出了这一点,过来也是想看一看步枪兵有什么针对骑兵的战法,可惜的是草原联军并没有对步枪兵线列阵造成足够的威胁。   “敌军已经完全崩溃了。”斗阿以建议的语气说:“可要招降?”   李坛当然知道现在招降很轻而易举就能让草原联军投降,迟迟没有招降是火器部队杀的敌军还不够。   再怎么说,今天就是火器部队的步枪兵首次参与大战,没有足够的鲜血,怎么去浇灌出响亮的威名?   “再等等。”李坛沉吟了一下下,笑着说:“等敌军剩下不足一万,再招降。”   斗阿没有去说恐怕会逼得敌军狗急跳墙的那些话。   很多时候就算是被逼到狗急跳墙,那也要看围堵这条狗的是什么人,狗在绝望的时候会挣扎得很猛烈,但要是据有一棒子就能敲死的实力,并不用过多的忌惮。   步枪兵线列阵向前推进的速度并不快,是一排射击一排向前,一步一个脚印地缓速挺进态势。   挡在步枪兵线列阵前方,不管是人是马,也不管人或马在干什么或想干什么,一排炒豆子般的“啪啪”声过后,人和马少有还能立在原地者。   渐渐地,步枪兵就迈步进入满是尸体和伤员的场地,他们依然是像一台无限循环的机器那样,一排射击一排递补射击,略微有差别的是每个纵列会有出现一些插上刺刀的步枪兵。   上刺刀的步枪兵干的是在战场上对敌军进行一次补刀,甭管敌军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是呻吟哀嚎,反正就是刺刀捅进心脏或是脑袋这种要害的位置,做到务必让敌军真正地死亡。   步枪兵线列阵挺进再挺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草原联军向步枪兵线列阵发动冲锋。   战场上的炮击声没有停顿,步枪兵也没有因为敌军不再冲锋而停止射击,一面倒的屠杀仍在继续。   精神彻底崩溃的草原联军,他们尝试突围而办不到,初始的炸毛阶段过去之后,尽管身边依然有同伴不断在死去,活着的人却像是麻木了那样……或趴、或跪、或躺、或站,以不同的姿势待在原地,接受了即将面临的所有命运。   “杀戮已经没有意义了,汉军为什么还不招降?”尤利安没有什么恻隐之心,有的只是困惑:“难道汉帝国已经不再缺少奴隶?”   “那些草原人还活着却也死了。”弗拉维斯没有见过至少一万五千人待在原地等死的场面:“汉军杀死的其实并不多,更多的草原人是死在互相践踏以及自相残杀中。他们完全绝望,身体和思想已经承认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了。”   “好吧。”尤利安点头承认:“那些草原人的确连做奴隶的资格都没有,已经完全废了。”   旁观的大国来者其实还好,能够评价上那么几句。   出身小国的另外那些人,直接看得尿湿裤子的不在少数,甚至出现了仅是旁观都能被吓得精神失常的人。   战场上,炮击先停止下来。   一时间没有了炮击的滚雷声,敌我双方都有那么些不习惯。   后面,步枪兵也是停止射击。   战场上除了惨叫与哀嚎,以及战马的嘶鸣,不再复有其它动静。   “应该是不足一万敌军了吧?”李坛看了一眼斗阿,问道:“你的部队上去收降?”   斗阿想了想答应下来。   没死的草原联军,发现汉军不再继续攻击,先是一个放声嚎哭,随后是哭成了一片。他们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惨了,还是那种前所未有的凄惨,整场交战压根就没有与汉军发生过兵器互砍,仅是汉军在不断“轰轰轰”和“啪啪啪”,自己这边的人却是死得差不多了。   “因为火器的出现。”尤利安异常沉重地说:“战争已经变得与我们所理解的战争完全不一样了。” 第970章 冉冉升起的新星   被围起来的三万余草原人并不全是青壮。   按照草原“军队”的特性,除非是绝对的精锐,不然的话没有可能全是青壮,混杂着众多的老幼妇孺,却别以为这些老弱妇孺全是扯后腿。   游牧民族的老弱妇孺,他们的凶残程度一点不会低于青壮,只是因为身体上的劣势不比青壮拥有更多的战斗力。   一般情况下,游牧民族入侵农耕民族,去干劫掠村庄的事情都是少量的青壮带着大多数的老弱妇孺,死在草原人老弱妇孺手中的村民一点都不比死在草原人青壮的手里少。   斗阿的峻稷山校尉部前往收降,陷入绝望以为必死的草原人竟是发出了欢呼声,好像要干的不是什么投降,是光荣地接受解放。   草原人并不排斥投降,信奉服侍强者一直都是草原人的共性,草原上部落之间的纷争从未停止,战败之后投到战胜一方的部落继续过日子就是他们的习惯,甚至会因为成为强大一方而感到高兴。   伴随匈奴的没落,汉人在已知世界尊为最强者,草原人屈服于中原王朝成为一件荣耀的事情。   大约是在两三百年之间,能被选中前往中原王朝成为士兵,成了草原勇士最大的渴望,顺带草原上的各部落也觉得屈服于中原王朝是正常,反对中原王朝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只是那一历史进程到了司马晋室被打断了,诸夏的脊柱也随着“衣冠南渡”而被打断。   游牧各族入主中原,暂时让草原人忘记了汉人的可怕,屈服于中原王朝的这一“传统”仅有少数的老人还记得。   汉帝国决定扫平北疆不臣之后,李坛就率领一个常备军连同草原边军以及峻稷山校尉部,合兵共三万七千出击。   战争是由峻稷山校尉部最先投入战场为开始,他们轻装简备奔袭穹隆岭的柔然王帐,郁久闾跋提根本没有预料到峻稷山的汉军会突然发动攻击,导致穹隆岭根本没有什么防备。   一战之下,郁久闾跋提不明军情率先逃奔,穹隆岭的柔然人同样慌乱没有进行有效抵抗,峻稷山校尉部杀敌七千余和俘虏四万余,向南与边军进行会合。   差不多是郁久闾跋提号召柔然各部集结兵力的时期,李坛率领一个常备军突入柔然部落联盟的领地。   李坛并没有将整个常备军集中在一起作战,是分为数支部队,分散袭击各个柔然人的部落。   穹隆岭的柔然王帐尚且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汉军袭击,其余的柔然部落就更加没有准备。   仅仅是一个半月的时间,汉军便将处于漠南的柔然各个部落扫平,取得了杀敌三万余,俘获十七万战俘的大胜。   作为胜利的代价,汉军仅仅是死伤不足千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胜。   郁久闾跋提集结了一部分的柔然骑兵,向东前往东高车领地,同时不断派人前往漠北的柔然人部落召集兵马。   大约是刘彦下令火器部队开往北疆参战的那一段时间,柔然与东高车正式结盟。   漠南战事如火如荼时期,汉帝国的征东将军吕泰也对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发起攻势。   如以往那般,两支鲜卑残部仅是小小抵抗一下,立刻向更北的区域进行撤退,征东将军幕府仅是取得杀敌两千余、俘虏万余的歼敌成果。   “这一支被堵在河湾的敌军,是漠南所能找到的大部分草原人了。”郗愔并不熟悉钟兴,只知道钟兴是汉军中资历很高的老人:“他们之中有柔然人、敕勒人、契骨人……来人的部族非常杂。”   钟兴就是这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步枪兵与炮兵合起来也就七千人左右,官衔却是中郎将。   七千人在郡县兵体制,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军侯作为指挥官,于常备军则是校尉。   仅仅是七千人的建制却是配上了一名中郎将,已经显示出火器部队的特别,谁都能看得出来有多么受到重视。   “敕勒人和契骨人便是丁零人的一个分支吧?”钟兴一开始还在好奇既然称呼联军,怎么会没有高车军队的身影:“他们来了多少?”   “西高车足有三万,东高车仅是出兵八千。”郗愔不得不介绍火器部队没来之前的作战经过,阐述完之后,笑着说:“西高车仅是折损了两三千人就夹着尾巴狼狈逃走了。”   郗愔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让钟兴明白一点,他们其实能够歼灭敌军,费了那么多的功夫,经历了许多的波折,才给火器部队一个完美上场的战场,希望钟兴不要忘记这一点。   汉帝国现在也就一支成建制的火器部队,不是其他人成为这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偏偏是钟兴被选中,可见钟兴至少也是一位简在帝心的人物。   军队内部也有竞争,很多时候甚至是竞争得非常激烈,等待需要卯足劲竞争的时候,是不是在天子那边有印象,又是多么深的印象,绝对是一件关键的事情。   钟兴成了第一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军方后面又会陆陆续续进行换装,那么作为第一个指挥火器部队实战的人物,该是多么的眼瞎才没看出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军方新星?   虽说现如今第一梯队的众大将平均年龄只是四十岁,看起来正是最为黄金的年纪,但不要忘记人过二十,因为学习以及经历的关系,该是怎么样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大变化,想要熟悉新的战法并灵活应用恐怕是很难了。   当军队有了新的武器,开始了全新的战法之后,注定了第一支火器部队的指挥官立刻就会飞黄腾达,能够让这样的人欠下人情,谁会放弃?   “周近方圆三百里之内再无一战之敌。”郗愔走到了山川舆图下面,指着北海(贝加尔湖,现在胡人称为巴已尼大水)的西南位置:“柔然可汗郁久闾跋提以及东高车首领阿附力腌,合兵约有八万驻军此处。”   东高车只有首领而没有单于或可汗,首领为白皮肤系的丁零人,部族中却并不全是丁零人,数量最多的其实是敕勒人,丁零人是部族中人口第二,另有契骨人、乌人、洛人等等一些部落。   契骨人、乌人和洛人是被视作杂胡,能有名号传世所代表的是他们这个部族正在崛起,要不任何一个国家不会单独喊出名字,仅是会用杂胡来概括。   钟兴并没有因为得到重视而显得跋扈,相反很清楚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定位。他决定只带耳朵,李坛有什么样的安排,就听从命令。   “征东将军率军追到这一片广袤的森林,失去了两支鲜卑残部的踪迹。”郗愔的手在一条标注为完水的河系上面划过:“有消息称这里出现了一股未知的骑兵,他们也在向北海靠近。”   漠南区域现在已经完全归于汉帝国所有,被称之为漠北的地方也建立了桥头堡,却是在东北部仅是沿着主要河流建有少量的屯兵堡。   不是汉帝国不重视漠北的东北区域,是那边常年处于冰天雪地的季节,同时那边的生态是一种山川之间树木广布的环境,别说是汉人很难长待,就是当地人窜进林子也难以确保不会迷路。   “这是一片范围超过八百里方圆,显示为长形状的森林。”李坛首次出声:“陛下取名为兴安岭,分为两个部分,西部为大兴安岭,东部为小兴安岭。”   汉帝国最为了解的是小兴安岭的那一部分,原因是早就派遣屯田兵团前往小兴安岭的西南部地区,后面更是迁徙了五六十万半岛三国的奴隶前往垦荒,打算在那一处千里平原的黑土地上建设一块产粮区。   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龟缩到兴安岭区域残喘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一开始两支残部合起来应该是有个四十余万人,仅是一年过后剩下不足二十五万人。   两支鲜卑残部会在短短一年之内减员那么多,并不全是因为汉军的持续追击,是当地的气候确实恶劣非常,森林里面的野兽也是多不胜数。   存活下来的鲜卑人就是最为坚韧的那一批人,他们度过了前期的生死期,可算是翻山越岭到了兴安岭背后的平原,不过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好日子,是一头栽进了一年四季中冬季、春季和大半个秋季全是冰雪笼罩的冻土。   又再几年过去,二十五万人战斗减员和非战斗减员一再死伤,等待这一次汉帝国再次发起大型攻势,两支鲜卑残部会想都没想就逃,除了着实是打不过汉军之外,与他们仅是剩下不到十万人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拓跋部已经决定向大汉投降。”李坛说出了谁也不会觉得意外的消息,后面才是最主要的:“他们将会在我军发动新的进攻之后,作为内应。”   要说汉人再次崛起之后,诸胡之中的哪一部日子最为舒坦,那么当属拓跋鲜卑部无疑。   当然不是因为刘彦的四妃之中有个拓跋秀,也不全然取决于刘彦看在拓跋鲜卑会自主汉化的份上,是上述那些因素再加上拓跋鲜卑看清楚情势选择配合,拓跋鲜卑部也就被当成了一个典型,安置方面得到待遇最好。   李坛说了那么多,想要表达的意思就一个,那就是这一次北疆的战争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必定是汉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成为必然,谁获利了什么功劳则是未定。   北疆的战争可能是汉帝国近十年内最后一场可以称之为大战的战争了,解决掉北疆的诸游牧联盟,不但是汉帝国的北疆就再无威胁,应该说汉帝国周边就不再存在威胁,军队的重要性必然是会呈现下降趋势。   十年内的最后一场盛宴,没有封侯而又想要封侯的人,不想再等十年就要紧握机会。   封了侯的人也想要让自己的履历更好看一些。   必胜的一场战争,他们不止需要获得胜利,还要打得好看,才能给整个国家上缴满意的答卷。   “我部会在鳄根河(色愣格河)与征东将军部会师。”郗愔的手指的是一条源头为北海,却是向南长达数千里的大河系,它又延伸出数条分支,会师地点是在草原联军南部一百五十里之外:“需要做的是在雪季来临之前,逼迫敌军进行决战,一次解决掉东北部的敌军,扫荡他们的部落。然后,挥师西进,准备入侵西高车!”   说得很是明白,没人有什么疑问,李坛也就让无关人等退下。   “共举。”李坛独留下钟兴,命人备来喜宴,分别就坐之后,说道:“统领火器军,有何感想?”   “还要多谢将军创造机会。”钟兴举杯邀饮:“将军随意,末将满饮!”   这边的战事已经结束,周边三百里方圆再无敌军,大军获胜之后自然是需要进行犒赏,不但将校们可以痛饮,士卒也能分批喝酒,并不存在什么禁酒令。   “若说有何感想……”钟兴给自己又倒满酒水,还真的充满感慨地说:“时代变化太大,再武勇的勇士也抵抗不住一发弹丸。”   勇士面对弓箭手的射箭还能挥舞兵器去磕掉射来的箭矢,可要是让他去刀劈子弹肯定是做不到,仅是依靠单纯的武勇真的很难在军中混下去了。   “永曾早有叹息。”李坛在长安的时候可没少听冉闵悲伤春秋,笑着说:“今天观看列阵齐射,大有势不可挡的威势。本将看时一再猜想,要是敌军战马不受惊,步枪兵线列阵可有应对之法?”   “有的。”钟兴想都没想就答道:“步枪兵成四个横排纵列组织线列阵,有拒马和栏栅最佳,没有效果略差,一再演习之下确定可以针对骑兵。”   李坛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得出大概就是一种“口”字形状的空心方阵,不是那么相信仅是依靠这种阵型就能有效抵抗骑兵。   手持冷兵器的军队,对抗骑兵是排成密集方阵,有成功也有失败的例子,但通常是被动挨揍。   “众多步枪兵组成空心方阵,每个空心方阵互相处于射击距离之内,形成满布的空心方阵……”钟兴一大串的术语说出去,后面总结:“敌军骑兵冲入,四面八方皆被射击,便是能突破几个空心方阵,依然必败。”   李坛瞬间就懂了,不就是将诸夏最擅长的散型箭阵吗?只是士卒手里的武器变成火枪而已。 第971章 世上再无鲜卑   北海以东,尽管仅是秋季末尾的时节,天际却是不断飘落雪花。   举目望去,树梢的枝叶积了雪,地面的冻土一黑一白,视野之内满是白色与其它颜色的斑点。   “早就是穷途末路,不过垂死挣扎罢了。”慕容恪脸上没有像往常那样戴着面具,曾经的绝世美颜历经了长久的风吹日晒,五官依然鲜明美艳,皮肤却是变得粗糙不堪:“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拓跋翰满是沧桑地说:“远遁大林(兴安岭)以北时,早有预料。”   两支鲜卑残部在远窜之后并不是一开始就和睦相处,应该说互相之间为了牧场没少大动干戈。   他们陆陆续续互相征战了两三年,各部的人口越来越少,意识到再打下去必然会更加衰弱,以最大的理智用谈判的方式进行牧场划分,矛盾虽然还不少,却是没有再爆发大战,可算是稍微安生了下来。   兴安岭以北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一年四季中有至少两个季节是处于冰天雪地的环境,要是遇到更糟糕的年份甚至有三个季节冰雪都不化开。   农耕民族看天吃饭,游牧民族其实也是相同,甚至可以说农耕民族对气候的依赖要少于游牧民族。   待在一个大部分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环境,没有足够的草场,代表着牲畜缺乏足够的草料。   一旦没有足够的草料,牲畜莫说是大肆繁衍,连怎么保证牲畜的数量不迅猛下降都难以办到。   别看游牧民族是以放牧为生,可他们之中的普通人的主要食物却不是肉类,实际上是各种奶酪产品,普通人想吃肉食得是有牲畜病死。   没有足够的材料,牲畜繁衍不易,甚至是雌性牧畜的产奶都是严重不足。   对于两支鲜卑残部来说,他们来到了一个蛮荒之地,放牧难以维持食物来源,冻土又不具备农耕的基础,所幸的是周边的野兽甚多。   唯一一点就是哪怕本来的野兽够多,一再狩猎也会杀光,甚至是让野兽进行迁徙,渐渐再陷入缺乏食物来源的窘境。   不管是农耕民族还是游牧民族,想要让人口得到增涨的基础就是食物足够,没有充足食物的前提下,人口只会是呈现下降趋势。   短短数年之内,拓跋残部与慕容残部相加起来的总人口下降到堪堪十万出头,又从接触文明的层次沦落到再次退向差不多茹毛饮血的阶段。   要不是两支鲜卑残部的首领阶层多少还有雄心壮志,他们就会像是曾经那些风光过的游牧民族那样,不是自我泯灭分裂成为不知道多少个蛮荒部落,就是被周边强大的民族给消化掉。   “汉人的霸道超乎我们的想象。”慕容恪低头摸着马鬃:“没想到他们没有解决柔然和东高车、西高车,就对我们用兵。”   两支鲜卑残部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对汉帝国构成威胁,应该是口众百万以上的柔然部落联盟和东高车、西高车才是汉帝国最大的威胁。   按照通常的道理来讲,汉帝国哪怕是对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再有恨意,也应该是暂时无视掉没有多大威胁的两支鲜卑残部,集中力量去与柔然部落联盟和东高车、西高车开战才对吧?   “是汉人太强了。”拓跋翰苦笑道:“强大到可以全线开战。”   慕容恪同样苦笑,他也知道是那样的道理。   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冒险穿过大兴安岭,他们进林子前还有个八万人左右,出了林子却剩下不到五万。   人是折了一半,剩下的却都是精华,他们接受郁久闾跋提的提议要前往会盟,并不会对联军各首领明言相告,甚至是想着掏出所有的家底充门面。   慕容鲜卑当初撤退的时候,不止是带走了辽东大量的人口,财富以及物资并没有少带。这个也是他们能够失去疆土之后,到了全然陌生的蛮荒地区却依然能支撑下去的原因。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陌生环境的恶劣,尤其是获取食物的困难。   “我有三千甲骑具装,你也有一千八百。”慕容恪满是玩味地说:“仅是那些力量就不输于各方联军十万兵卒。你说他们会如何看待?”   “不是倚重,便是忌惮。”拓跋翰如实讲到:“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部众已经所剩无多,恐怕更加倾向于杀死我俩。”   正在赶路的两支鲜卑残部,车辆大多是丢在了林区,队伍之中的牧畜也并不多,整支队伍难以看到老人与孩童,便是妇女也是极为少数。   一个部族要是男性青壮占了绝大多数,看着似乎是还保有足够的武力,可要看他们周边的其它部族是什么样的存在。   若是能够凭借武力侵略周边,不断击败其它部族并且吞并,自然而然还是能够再次发展起来。   要是难以使用侵略手段使部族人口的各项比例恢复正常化,比如获得足够数量的妇女,那么便是一时间看似武力强盛,也绝对逃不过消失的命运。   曾经的楼烦人不就是一个武力强盛的游牧民族吗?但他们不光喜欢无差别屠宰战败者,连带对本族的女性也满不在乎,结果是后面男女比例的差距一再加大,最后等待一代的青壮老的老死的死,楼烦也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与各部族联盟去与汉帝国拼命?   慕容恪不会去进行那样的选择,要是真的非拼命不可,他有更好的选择。   拓跋翰并没有对慕容恪隐瞒已经投靠汉帝国的事情,他与慕容恪已经有了商定。   拓跋鲜卑残部与各部族假意结盟,到时候要干的是作为汉军内应的事情,他们这一战打完之后就会归附汉帝国,接受举族并为汉人的结局。   从种种的迹象和各方汇集而来的消息看待,当今天子要说对各族中的哪一个部族另眼相看,毫无疑问便是拓跋一族。   按照世人的理解,天子相对善待拓跋鲜卑是出于对拓跋秀的爱护,连拓跋一族也认为正是那样。   拓跋一族有拓跋秀庇护,尽管归附汉帝国之后不再有拓跋鲜卑的名号,可是拓跋一族并没有消亡。对于他们来讲,自认相比起被族灭的羯族与其它部族,下场却已经是最好的一个。   慕容恪很多时候扪心自问,要是慕容鲜卑也能得到拓跋鲜卑的待遇,他会不会像拓跋翰一样选择放弃。   每一次自问,慕容恪的答案都是“会”。但慕容鲜卑并没有一个拓跋秀,他们不敢也无法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未知。   不敢归附,有过极大的辉煌之后心气也并没有完全泯灭,慕容恪选择走另外的道路。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经过长途跋涉的两支鲜卑残部来到了各族相约的聚集之地。   郁久闾跋提与阿附力腌联袂迎接慕容恪与拓跋翰的到来。   两人之前已经得到禀告,两支鲜卑军中出现了大量的甲骑具装,出迎后亲眼看到那批甲骑具装,态度热情到足以让冰雪融化。   “两位果然信人!”郁久闾跋提外表粗犷,声音则是更粗,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说道:“有两位相助,击败汉军更添把握!”   阿附力腌本来是先迈步又想先讲话,被郁久闾跋提抢了个先神色闪过阴霾。   慕容鲜卑曾经入过中原,受到了很多诸夏文化的影响,短短数十年之内穿着已经与汉人无异。   拓跋鲜卑虽然没有入过中原,却有相当数量的汉人文士投奔效力,同样是在文化方面向诸夏靠拢。   一帮人,慕容恪和拓跋翰尽管是身穿甲胄,外面的披风和甲胄之内的衣物全是诸夏的款式,郁久闾跋提与阿附力腌则是穿着一身兽皮衣物,凑到一块看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面对郁久闾跋提和阿附力腌的热情,慕容恪与拓跋翰是对视了一眼。   “感谢可汗亲迎。”慕容恪豪爽地笑了笑,说道:“落魄之人,还请可汗日后多加照料。”   拓跋翰也是说了一些类似的话。   他们话是那么讲,却一点自卑的模样都没有,某些方面还略略表现出骄傲。   郁久闾跋提像是没有看出两个鲜卑首领的态度,依然热情地邀请两人进营,并表示会命人好好款待前来助战的其余鲜卑人。   “嘴上说得好听……”阿附力腌对柔然的勇将阿伏干泽福说:“他们眼睛里却是藏着蔑视。”   “没什么。”阿伏干泽福直白地说:“要是俺有几千甲士,也是这样的态度。”   “甲士……”阿附力腌瞬间无话反驳,呐呐了半晌,说道:“也是。”   整个柔然部落联盟凑一凑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五百套铁甲,那还是因为柔然与汉帝国有过一段友好期。   东高车离汉帝国太远,他们并没有发展出什么层次出来,是一种近乎于石器时代的游牧形式,别说是铁甲,连金属兵器都没有多少。   之前东高车对汉帝国的强大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还是见识到能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柔然人被汉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才算是对汉帝国的强大有依据做出想象。   “鲜卑……”阿附力腌不是那么确定地问:“是被汉人打得远窜的吧?”   阿伏干泽福答道:“鲜卑人曾经杀进中原,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后面的确是被汉人赶跑了。”   阿附力腌点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在很久以前,自从匈奴一再败给汉室,草原上就进入到向诸夏学习的阶段。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习写汉字说汉话,甚至是学着汉人的穿着习惯,被认为是变强的途径。   西晋的没落虽然让胡人入主了中原,可是他们依然认定诸夏是很强大的文明,认为学习诸夏才是变强的唯一方法。   要是经由西晋葬送中原,东晋拼了老命依然无法北伐光复中原,时间一长胡人对诸夏的强大印象肯定是会消失,并走上蔑视诸夏文明层次的时间段。   刘彦改变了历史,汉人虽然没落了一下,可是很快又屹立起来,并且血腥报复了入侵中原的诸胡,尤其是将羯人举族屠灭,重新使各族认识到汉人的强大并不可冒犯。   现在,柔然人和丁零人虽然是与汉帝国进入到全面开战的时刻,却因为他们在战场一败再败,嘴上不说内心却承认汉人的文明依然是世界上最强大层次的文明,看到鲜卑人汉化趋势严重不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出现了羡慕的情绪。   众人进入营地,慕容恪观察营地状况,看到营地异常混乱,脸上出现了一种轻松。他不是没见识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知兵的人,看到营地一点次序都没有,一点都不奢望这样的军队能战胜汉军,对自己早做的打算感到庆幸。   “我们最鼎盛的时候,比这些蛮子强上百倍。”拓跋翰显然也有了相同的看法,用着鲜卑土话压低声音说:“强大百倍依然败给了汉军。现在的汉军比击败我们的时候强上十倍有余,战事结果一目了然,他们却还在做击败汉军的美梦。”   “打吧,最好是败得更惨一些。”慕容恪见阿附力腌看向自己,便友好地笑了笑。他眼睛是看着阿附力腌,话对拓跋翰说:“他们败得越惨,你的功劳越大,或许能在汉室搏个一官半职。我接收他们的部落也能更轻松。”   拓跋翰不再回应。他选择带着拓跋残部归附,一来是清楚汉帝国动真格着实无力抵抗,二来则是什么雄心壮志都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就算能获得官职也会推脱,更想封爵后过上富家翁的生活。   “出大林之后,我们已经商议不再以鲜卑为名。”慕容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日后也再无慕容,我决定改姓阿史那。”   “阿史那?”拓跋翰不用过多的琢磨,问道:“回归本源吗?决议逐草,西去不再东返?”   慕容恪也是想了很久才有这样的决定,他选择“阿史那”是鲜卑语有一层意思,大概就是尊贵的狼。这里表达的是不屈服于汉人的孤傲,也有认清楚真的打不过汉人,要远离的意思。 第972章 不能齐头并进吗?   元朔十三年,时间又走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冬季。   北疆离长安很远,陆陆续续有战报被送回,只是并没有引起什么影响。   长安在入冬的时候,下了连续半个月左右的细雨,天气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仅是放晴五天却是下起了雪。   连续半个月的雨季不止在长安下,关中平原以及关东洛阳一带同时陷入雨季。   关中开始下雪的时候,关东的中原一带则是没有。   不过,北疆和辽东却是早于关中开始下雪。   发生在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一年的旱灾可谓是让汉人印象极度深刻,秋季有连绵雨季,入冬在下雪前又来了一场连续半个月的细雨濛濛,局部地带是出现了水涝,万民却是宁愿忍受水涝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干旱。   将近三年的干旱因为官方应对有效,没有出现遍地饿殍,不过对原有的人口聚集却是出现了重大的改变。   根据官方的记录,原本人口为一百三十万余的西北,到元朔十二年之后只有不到百万,有三十余万是往西域而去后选择定居下来。元朔十二年的西北百万人口却不全是原本的西北人,有将近二十万是原先各地的百姓迁居而来。   传统的中原地区,户籍迁往西北有二十余万,又有将近十余万定居西域,超过十五万则是移迁草原,以迁居前往辽东的一百四十万数量最多。   长江以南的人口变更幅度要小一些,那是因为长江以南并没有受到干旱太大的影响。   原本人口最为密集的扬州,元朔七年的时候强制迁徙了百万之众,大多是被强制迁至原先的宁州和广州,少部分是迁往交趾。   到元朔十年,包括建康、建昌、吴兴等人口汇聚地再次被强制进行迁徙。这一次是在中枢要建设荆楚产粮区的国策下,人口被迁往原先的荆州。   “陛下,臣以为还是应当出台限制流动的国策。”谢艾现在是三个侍中之一,他刚才汇报国家当前的人口分布概况,已经一再谈到人口流动的坏处:“如中枢迁徙人口前往荆楚之地,却有百姓陆陆续续向东回流。若是不加制止,建康很快又将成为一座超过两百万人聚居的城市。”   荆楚之地是一个广泛的称呼,大约是后世天朝的湖北以及湖南。   那一边是元朔八年规划大开发,一开始仅是投入屯田兵团,效率太低才有了强制迁徙人口的行动。   以旧有行政区划分,原来的荆州其实是还好,但所谓的还好仅限于长沙郡以北和以东区域,以南和以西压根就还是一个十足十的蛮荒之地。   开发荆楚之地是先在先辈建设的基础上进行,也就是围绕着洞庭湖区域先建立完善的灌溉系统,再开垦荒地变为良田。   屯田兵团花了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对洞庭湖周边灌溉系统的建设,到元朔十一年为国家开垦了三十万顷的良田,那些良田当然是归于国家所有,却也使当地的百姓得到受益。   要使荆楚之地变为一个优良的产粮区,难度最大的是在开发其余区域,如零陵、泉陵、营阳、武冈等地。   上述那些地区并不全是适合作为产粮区的所在,如零陵以及营阳属于多山地形,怎么都不适合作为产粮地。   牵扯到零陵以及营阳,在建设其它地区的前提是从湘水和营水进行引水,形成与资水和浣水互相连接的灌溉区域网络。   洞庭湖产粮区仅是建设计划之一,按照计划是用十年的时间来完成。   整个荆楚产粮区大建设方案还有鄱阳湖产粮区和长江三角(汉江平原)产粮区,只有这样才附合中枢想要的规模,但中枢也没有天真地认为十年之内就能全部建设完毕,是本着足够的耐心,打算分批至少三十五年来做。   不管是在什么年头,想要干成一件事情就缺少不了人,中枢有屯田兵团这么一支建设力量,可是真的无法缺少百姓的参与。   “朕有些没有明白。”刘彦是真的感到困惑:“迁徙是建立在土地置换的根本之上。进行置换的时候,不是多给了土地吗?”   谢艾知道刘彦尽管停顿下来却还没有说完,安静地等待后续。   “给了土地又给政策。”刘彦继续无比困惑地说:“当地的环境真的恶劣到无法生存?他们愿意放弃土地回归故里,还是地方官府在他们回去后交还了土地?”   “中枢没有政策,地方官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那么做。”蔡优平静地给出答案:“没有名下的土地,或许成了官府的佃户,也可能进入工坊之类的讨活,总是有继续活下去的办法。”   谢艾就不得不感激地看向蔡优。他刚才就想说到那些,无比肯定说了会让刘彦觉得尴尬,略一犹豫蔡优先抢先说了。   汉帝国现在的国策存在一定的混乱,想要极力地恢复农业生产,却又出台政策鼓励工业的发展。两头兼顾的矛盾点就在于一个,百姓不一定需要守着土地才能生存,他们同样也能依靠打工赚取工钱获得生活的资金。   建康一再被迁徙人口,可是往往又能吸引人口定居,就是因为那里是手工业的聚集地,能够提供充足的工作岗位。   哪里有需要,商贾便会看到商机运输货物,建康就是一座依靠商贾供应粮食的城市,绝大多数人的口粮就是从各种商店购买,并不是自己栽种而来。   “朕还真忽视了这个……”刘彦不是在承认错误,哪怕是世界错了也不会是他错。他更没有半点尴尬的情绪,问道:“明达提议限制人口流动,是为了防止更多的百姓回流故土,还是担忧更多的百姓弃农为工?”   “陛下,臣绝无阻碍百姓成为工人的想法。”谢艾就是真的有那样的念头也不敢承认:“臣以为,工坊何处皆有,务农或兼顾为工人,两者并不冲突。所忧者,乃是大汉人口分布的布置。”   刘彦回想了一下,还真的忘记是从王朝开始限制人口流动,却知道一切限制人口流动的出发点与农耕真脱不开关系。   历史上第一个限制人口流动的王朝就是战国时期的秦国,秦一统天下之后将这一政策延续了下来。   秦国限制人口流动做得很严密,恰恰是因为这个政策的存在,秦国才有高效的动员体系,要不然人口流动太大的话,别说是进行兵源动员,能不能保证粮食供应都是一个难题。   刘彦没有想到是秦帝国的锅,他按照自己记忆中一些模糊的片段,将锅给戴到了蒙元头顶上,下意识就很是反感。   当然了,刘彦早就不是那个刘彦,除非必要否则不会因为内心的反感而去蛮横地否定。   屁股坐在什么样的位置,思考方式就会因为座位的不同而进行改变,刘彦早就知道国策有矛盾的地方,一直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无奈是选择了无视。   谢艾说两者不冲突有些牵强,但不失能解释得过来基础。   务农一年四季也就春季和秋季最为重要。   春季耕种下去之后只有极少人会天天去农田继续照顾,更多是偶尔去除除草和整一整田埂什么的,春季栽种完毕到秋季之前的更多时间是处在无所事事的空闲阶段。   秋季收粮之后,农人在冬季是需要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比如育苗或修整农田,可是真心不用花三个月或更多的时间,至多两个月内也就办妥了。   在农闲的阶段,妇女因为家庭角色的关系,她们需要忙碌的事情远比男人多得多。男人通常是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要么男人就会出去撵狗打鸡,少不了还有一些将精力耗在吃喝嫖赌的男人。   那么不需要忙碌于农耕的时候,的的确确是能到工坊做工,谢艾的说法就不是在胡说八道,问题是想做工的人需要能够找到工作。   “由建康到长安的国道,四年之中从大半荒无人烟,到如今处处可见村落与城镇。”蔡优比谢艾更敢讲实话:“虽在意料之中,却……于国有隐忧。”   汉帝国绝对不愿意看到人口过度密集的现象,尤其是现在的人口也就那么多,要是出现人口过度密集就等于更容易出现荒无人烟的地区。   刘彦略略明白过来了,蔡优同样认为应该出台限制人口流动的政策。   在后世有一个说法,限制人口的流动也就将进入工业发展的萌芽消灭在无形之中。   会有那样的说法,是因为没有足够工人就很难让工业形成规模。而除非是某个地方人口本身足够,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产生了原始的手工业聚集,不然就不会出现初始工业的雏形。   很早的时期,诸夏第一个手工业聚集地是在临淄,春秋时期的齐国之所以能够跻身霸主地位,依靠的就是临淄聚集手工业而产生的工业经济利润。   当前的汉帝国有工业基地雏形的地方是在建康,不是刘彦去规划才有这样的迹象,是东晋小朝廷时期已经创造了基础。   刘彦知道工业才是民族的未来,同时也明白没有足够的粮食就没有什么未来,恰恰是这样才认识到国策存在矛盾又没有完全倾向于保证农耕或去大力扶持工业。   “国道汇聚人口……”刘彦不知道众臣有什么看法,他说:“依你们之见,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蔡优被问住了。   “臣等是担忧人口迁徙成为无用功。”谢艾选择挡枪,谨慎地说:“百姓可以自由前去国道两旁,能获得土地自然极好,没有也有另外的法子安身立命。”   刘彦对于国道会汇聚人口早就心中有数,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发展。他可是很清楚一点,后世的国道除非真的是荒凉区,要不沿途可是出现了不知道多少的繁荣城镇。   一旦国道建成,本身就是形成了一条运输走廊。   运输走廊又会因为需要,吸引人去在沿途进行各种服务,慢慢就会发展成为一条经济走廊。   现在就是那么个情况,国道沿途的当地人率先受益,要是能够自由自主地买卖土地,还不知道多少人瞬间会成为富翁。   就算是无法自由自主地进行土地买卖,他们也能盖起楼房,或自己做生意,或是将楼房出租,没瞬间成为富翁,也远比其它地方的人更早走向了富裕的道路。   “朕知道了。”刘彦需要好好想想,挥手:“你们忙吧。”   蔡优与谢艾对视了一眼,无声行礼倒退一段空间才转身离去。   进入下雪时节,只要不是心血来潮谁都不会在下雪的天气四处走动。   宫城不会因为是御天下者的居住之地,老天就不在这个地方降雪,出了室内行走于走廊的蔡优和谢艾走得并不快,却是沉默了很久。   到了一个拐弯处,两人很默契地停下脚步。   “陛下陷入两难。”蔡优接触刘彦的时间远比谢艾早也更久,劝说道:“此议题短时间内不可再提。”   “农为民之本,亦为国之本。”谢艾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大汉是可以压榨中南半岛和阿三大陆的土著,从海外不断获取粮食。可是既然本土有产粮区的建设计划,也将计划付之了行动。不该更坚决一些吗?”   蔡优“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因为自己的好意没被接受有什么气恼:“明达啊,你见过火枪和火炮,以为那是凭空而来?”   “……”谢艾一时间没明白蔡优是什么意思:“还请前辈教我。”   “明达近身服侍陛下日子不长……”蔡优真不是在倚老卖老,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明达可有听陛下讲过‘工业’一词?”   谢艾成为侍中才有经常和刘彦接触的机会,满满算起来也就是近一年的时间,他茫然地摇着头:“还未曾。”   “那就难怪了。”蔡优没什么恶意,此时此刻却是优越感十足。他微笑矜持地说:“那明达好好琢磨琢磨什么是‘工业’,大概就能明白陛下的所思所想了。”   谢艾行礼目送蔡优离去,满脑子都是“工业”这个词,下定决心想搞明白是什么。 第973章 国事、家事   谢艾刚刚离开刘彦休憩处没有多久,很快又重新过来。   宫城的规模很大,大概十之六七其实就是帝国官员的办公区域,仅有十之三四属于刘彦的私人宫阙区和林苑区。   侍中并没有专门的做事公署,他们的角色定位和职责范围决定皇帝经常去哪,办公地点就会往那边挪动。   谢艾会重新回来,是他回到公署得到通知,北疆有了新的战报传来。   侍中是唯一一个能够不需要令牌而随意行走宫城各处的官职,本身还能随时随地谒见天子。这个是哪怕之前的丞相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或者说丞相敢这么干,一个权臣或逆臣的帽子就立刻被扣到头上。   “战事发生在十七日前。”谢艾恭敬站在一旁,目光没有盯在手持奏章的刘彦身上,是低着头:“臣为大汉贺,为陛下贺!”   这一次对北疆诸游牧部族的用兵从规模上来讲并不大,不过却是动用了两名“征”字级别的将军,另有首批成建制的火器部队投入作战,作为皇帝的刘彦在有消息被传回时,怎么都应该第一时间过目一下。   “这么说,世上再无鲜卑这个部族了?”刘彦看完了李坛和吕泰联名的奏报,没太纠结于战事的细节,对另外的事情更有兴趣:“拓跋残部临阵倒戈,给出归附的诚意。慕容残部借机袭击各部族的后方部落,劫掠之后向西北逃窜?”   关于拓跋残部要归附汉帝国的事情,怎么都需要刘彦进行点头才能进行。他多少是看在拓跋秀的情份上接受了拓跋残部的归附,却是没有许下什么诺言,一再明确指出哪怕是拓跋残部立下功劳也仅是换取活命的机会。   “陛下,应该是拓跋翰私下向慕容恪透露。”谢艾根本不是用猜测的口吻,是笃定地说:“才有了慕容残部的此番举动。”   在奏报上面,写到了慕容残部放弃鲜卑这个族号的事情,甚至提到了慕容放弃本来姓氏的事,刘彦看到慕容恪选择“阿史那”作为家族的新姓氏的第一眼其实是有些发懵。   “阿史那以草原语的意思,是尊贵的狼。”谢艾必须要进行提醒:“他们是贼心不死,依然有狼子野心!”   刘彦不是太在乎阿史那在草原语系里面是什么意思,他之所以会懵了那么一下下,是唯一一个清楚“阿史那”这个姓氏真正意义上代表着什么。   【慕容氏改为阿史那氏?】刘彦陷入了沉思:【难道历史上真的是慕容鲜卑退出中原,由慕容氏改为阿史那氏?他们以突厥为族名,上演了卷土重来?】   李坛和吕泰合兵的时候,那边是进入到了下雪季节。   按照常识来说,开始下雪之后基本上就不适合展开军事行动,保守一点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甚至是等到新年秋季的战马养膘和牲畜重新肥起来。   汉军却不是第一次在冬季继续用兵,就是李坛与吕泰协商之后,决定不是全兵团压进,是骑兵精锐先闪袭草原联军驻地,再使用后续步骑精锐堵在敌军撤退方向的打法。   就是在那么个大雪纷飞的天气下,五千汉军精锐骑兵对草原联军的驻地发动了很突然的袭击,战斗开打之后拓跋残部并没有立刻响应,拓跋残部是得到汉军指挥官的指示率先做出逃奔的举动。   拓跋残部率先逃奔是想起到一个作用,打击草原联军的士气是其一,再来就是让更多的草原联军下意识跟着自己跑。   突然遭受袭击的草原联军果然是下意识跟着拓跋残部朝同一个方向突围,没跑出十里就撞上了早就等候的汉军,他们又在其余草原联军傻眼的情况下临阵反戈,本来就士气低迷以及满心发懵的草原联军直接崩溃。   草原联军没想过拓跋残部会那么干。   按照郁久闾跋提和阿附力腌的理解,拓跋残部与汉帝国是生死仇敌,被汉军打得那么惨的拓跋残部要投降早就该投降了,今次拓跋残部又是再次被追杀逃奔,过来与他们会师就是要与汉军拼命的。   柔然可汗以及东高车首领更没有想到的是,慕容残部的行为更狠,竟然是撤退之后袭击所有能找到的部落,劫掠了人口以及牲畜,拍拍屁股向着西北方向沿途继续洗劫与吞并。   发生了的已经发生,刘彦对北伐军会取得胜利并不觉得意外。   现在似乎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慕容恪竟然不但放弃了鲜卑的族名,连姓氏说改就改。   “有意思……”刘彦不太确定这个阿史那是不是那个阿史那:“传闻更北的地方常年处于冰雪笼罩。那么西北呢?”   中原王朝一直用广泛的“草原”去理解塞外,其实对“草原”的认知严重不足。   就算是曾经杀入草原深度达到三千余里的西汉,记载草原的时候也是很不讲究,经常会用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描述,如“一望千里”、“广袤无边”、“荒凉至极”等等形容词。   刘彦对草原的认知要比现在的人多一些,可是多得也比较有限。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的草原就是内蒙和外蒙,再远就是西伯利亚,由于没有亲自更加深入,想知道更多就需要派人去探索。   所谓的漠南和漠北,就是因为那一片沙漠存在的关系,所指的就是沙漠南方和沙漠北方。   汉军斥候一再深入草原,探知从正面向北需要跋涉过一片沙漠才是漠北,要是向西北而去则是会被一片沼泽拦住去路,向东遍处都是密林。   “慕容残部向西北而去?”刘彦回忆了一下,现代那里是西伯利亚,面貌不是山林就是沼泽:“有迹象表明他们事先进行过侦查吗?”   谢艾老实回答:“臣会派人确认。”   刘彦沉默了一小会,主要是思考有没有必要派遣军队追杀。   “陛下,慕容残部向西北而去。”谢艾知道的是西北边正是西高车的地盘:“他们做出那样的行为,西高车恐怕不会接纳。”   “消息传递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刘彦所说也是实情,当今年头发生在一百里之外的事情,要不是事先留下人手窥探,可能需要三四个月才能传来。他假设道:“便是慕容残部早就找到通过沼泽的路线,等消息传到西高车,他们该干什么,恐怕也做完了。”   刘彦现在就在纳闷一点,那些个游牧民族在东方战败,怎么每个都是选择向西迁徙?以前的匈奴是这样,现在的慕容鲜卑也是那么做。   谢艾却是从刘彦的称呼会意。既然刘彦还继续称呼慕容残部,预示着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他就该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中书省,让中书省着手策划追击的后续。   改一个名字就等于以前发生的事情全都成为过去?如果慕容恪是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要么是很傻很天真,再不然就是一点都没有明白诸夏的文化。   不对,现在不能叫慕容恪,该是叫阿史那·恪,或是恪·阿史那了。   刘彦在谢艾离去之后想了想,摆驾后宫德妃处。   拓跋秀对刘彦突然过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迎驾之后领着刘彦入了宫阙内。她亲手准备了茶具与茶叶,没有开口问刘彦是来做什么。   刘彦坐下去,没坐一小会又改为半躺,安静地看着拓跋秀忙碌。   这一处宫阙是在宫后宫的北部,有一条河流作为后宫与其余宫城部分的分割线。   位处楼台向外面看去,目光最远能够看到三里之外的一面城墙,而那面其实就是宫城内众多甬道的其中一面城墙。   白雪纷纷的天气之下,宫城之内值班的禁卫是披着白雪安静站立在室外,若是分配到城墙之上值班,少不了下班之后赶紧去喝些热汤取暖。   刘彦的眼神一直很好使,虽然是离得比较远,中间也有雪花阻碍视线,却还是能够看到站在城墙手持长戟静立禁卫模糊的轮廓。   “陛下。”拓跋秀将手中的茶杯递了出去,说道:“泉水经三沸,泡茶最能显味。茶是陛下最喜欢的大红袍。”   刘彦恍惚了一下下。   茶叶来自极南的庐陵郡陂阳县,是出产自一个山脉(武夷山),不过究竟是不是后世的大红袍需要带个问号。   “陛下有心事?”拓跋秀也就是随口问一问,坐到刘彦的身边,就是因为没想要得到答案,又自顾自往下说:“茵儿与福儿在外面玩耍,可要让她们过来?”   刘茵是刘彦的长女,同样也是汉帝国的皇长女,是拓跋秀所生。   刘福则是刘彦的四女儿,生母是桑妙。   她们现在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   “嗯。”刘彦到拓跋秀这边来一直都比较随意,是怎么轻松就怎么来。他好奇地问:“贵妃刚才来过?”   “是黄翠带福儿来找茵儿玩耍。”拓跋秀说的黄翠是桑妙的女官之一。她对着旁边的宫女吩咐了一句,重新给刘彦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她们挺合得来。”   刘彦现在的子女已经多达三十一人,最大的就是十一岁的皇长女刘茵,最小的则是前三个月刚生出来的闺女。   最小皇女的生母是帕尔司·阿里佐亚,她原先是琐罗亚斯德教的圣女,元朔十一年的时候被献给了刘彦。   十多年过去,子女却是只有三十一人,可以说刘彦早几年的心思都扑在国战上面,能有这样的成绩是从元朔八年之后很难亲征,国家越是越来越走上正轨。   三十一名子女中的一半以上,就是出生在元朔九年之后,可见统治者一旦相对闲下来,少不了是会亲近女色。   没有多久,两位皇女就在各自宫女的引领下过来。   她们过来看到刘彦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像模像样地行礼口称:“父皇。”   刘彦目光注视过去,脸上没有刻意露出什么舐犊之情,就是很平静地看着想要靠近又不太敢的女儿。   在刘茵很小的时候,刘彦最疼的就是她。那是一种初为人父,对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特有的情怀。   等待刘茵慢慢长大,刘彦也是越来越忙,渐渐地接触的时间就变少了。   “过来些。”拓跋秀招着手:“你俩平日里不断念叨想要见父皇,今天可不见着了。”   有了拓跋秀的鼓励,两个小女孩才鼓起勇气走近。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刘彦脸上带着笑,一手一个将两个闺女拉到身边:“身上有雪花,跑室外了?”   几乎是刘彦的话音刚落,伴同皇女进来的宫女皆是埋首跪地,胆子太小的甚至是浑身抖动了起来。   下雪天气嘛,皇女金枝玉叶的,要是出了室外染上风寒,服侍她们的宫女哪怕没有被沉井,少不了也是送往掖庭。   “父皇,我教妹妹堆雪人。”刘茵先是低声说话,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慢慢放大声音:“可好玩了。”   拓跋秀刚才挥手让跪下的宫女退出去。   两个皇女出去室外堆雪人是拓跋秀同意了的事情。在她看来孩子就应该野一些,事事小心就会养出一帮娇生惯养又身虚体弱的孩子出来。   刘彦要说和骨肉相处没有温情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通常不会表现出什么,不单单是作为一名父亲的矜持,更多的其实是出于保护子女。   说起来可能很是荒谬,但现实往往就是那么的荒谬,一旦刘彦对某个子女表现得更加溺爱,那个子女身边就绝对会凑上一大帮乱七八糟的人,出事一般也就是那些凑上去的人搞出来。   在皇家,溺爱皇女是一回事,对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表现出不一样的钟爱则必然祸起萧墙。   刘彦将国号取为“汉”,不止一次忧虑会不会如两汉那样,比如长公主干政什么的,那就更要谨慎了。   “陛下,娘娘。淑妃、贵妃、贤妃携诸位皇子皇女来到殿外。”   刘彦一听离开看向拓跋秀。   拓跋秀也是下意识看向刘彦。   那一刻刘彦在皱眉,他觉得那些娘们也太刻意了一些。   拓跋秀则是哭笑不得,内心则是多多少少有那么点骄傲,谁让刘彦到后宫的话,选择放松是到她这来? 第974章 无奈的孤家寡人   讲道理,男人对自己占有的第一个女人总是会有着更多的感情。   那是一种哪怕后面再经历无数个女人,始终也忘不了第一个女人的深刻印象,心中的某个角落永远留下了她的位置。   要是没有娶第一个占有的女人,哪怕是婚后生活再幸福,偶尔午夜梦回就算不是刻意地去思念,某些记忆片段都是会控制不住地涌现出来,想要“闭屏”都办不到,越想要忘记就会记忆变得更加清晰。   不止男人是这样,其实女人也是。   因此自己的另一半要不是“人生的第一次”,就算是永远没有表现出异样,可是实际上就无法避免存在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在某些事情上,女人会比男人更加绝情一些,男人则是更加倾向于优柔寡断。   其实男人远比女人有情,不过基本上是出自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占有欲在驱使。   刘彦现在后宫佳丽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他却是会在选择放松的时候,下意识就到拓跋秀这边来。他的这种习惯其实挺不好,要不是崔婉理智,和拓跋秀没有过多的野心,少不了是会上演宫心斗的戏码。   作为皇后的崔婉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她的底线是刘慎的地位不要遭受挑战,除此之外不会去争宠,其她嫔妃则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只要刘慎的地位安稳,崔婉的后位也绝不会遭到动摇。在这种情况下再去争些什么就会成为败笔,她本来也只是有模糊的理解,还是家里人给讲透了。   女官通禀,拓跋秀稍微愣神就亲自出去。   没有多久,四个“妃”级别的女人就有说有笑地进来。   她们迈过门槛之后收声,离刘彦近一些,除了拓跋秀之外,其余是带着孩子各自行礼。   最早跟了刘彦的拓跋秀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以现代的说法就是成了少妇。   四妃岁数最小的是二十二岁的谢道韫,桑妙与张兰同为二十六岁。   在这么一个年代,岁数超过二十岁就会被认定为老女人了,被认为女人最佳的年纪是十三四岁到十六岁之间。   三位过来的嫔妃,再加上手里牵的怀里抱的,亏得是室内的空间够大,要不十来人就该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刘彦在思考一件事情,他好像也没有长久不去某个妃子那边,昨晚还去谢道韫那边留寝,今天不顾影响全凑过来是闹哪样?   到了“妃”这个皇后之下的第二阶,她们自然是干不出凑到一块之后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模样,是安坐在宫女拿来的坐圃之上,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或是低声交谈,又或是安静坐着。   刘彦看完了大人,看向孩子。   孩子倒是活跃一些,胆子大的已经凑到刘彦身边,胆子小的则是或围绕自己的母亲,或是与玩得好的兄弟姐妹凑到空旷的地方玩耍。   刘彦有三十一个儿女,年纪都是都比较小。他一年之中只有冬至和新年的时候会召集少使(十阶)以上的嫔妃和全部的孩子到未央宫一块吃饭,平时是基本上看不到所有子嗣凑到一块。   “父皇,这是霖儿做的蝈蝈。”七岁的刘霖手里拿的是一个草做的蟋蟀,用着期盼的目光看着刘彦,问道:“像吗?”   “像。”刘彦虽然没有对每个子嗣都印象深刻,至少是能记住名字和长相。他看得极度酷似自己小时候模样的刘霖,笑呵呵地问:“自己做的?”   刘霖小鸡般不断地点头,一副很想得到夸奖的表情:“孩儿用了四天的时间慢慢做,昨天刚做好的。”   有了刘霖的带头,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是拿出了自己动手做的小玩意,一一向刘彦展示,每个人都是得到刘彦的夸奖。   男孩做的都是一些昆虫,女孩做的则是小动物。   刘彦一问才知道那是课师布置的课外作业,再问布置作业的课师是谁,得到名字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课师不是什么官职,就是被安排对皇子皇女教学的一些讲师。并没有固定的课师,可以是不需要坐班的纪昌去讲,也能是名声传到刘彦耳朵里的在野名士被邀请来讲。   不管是谁有机会去向皇子皇女讲课都不会拒绝,他们甚至是异常珍惜能有那样的机会,将为皇子皇女教学拔高到了传道的高度。   就是因为拔高到了传道的高度,许多人有机会向皇子皇女讲学,一般就会拿出浑身的本领,讲的课题也就超过了十岁以下孩子所能理解的界线,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虞喜吗?”刘彦对这人还是有着很深的印象:“他的身子骨还健朗?”   最为年长的刘茵答道:“讲课的时候经常会咳嗽得很厉害。”   虞喜今年已经是七十三岁的高龄,他发现了岁差,创立了“安天论”,是长江以南非常有名的学者,同时也是诸夏历史上有名的天文学家,文学界的高度略略低于西汉的张衡(制作浑天仪的那位)。   “咳嗽得很厉害?”刘彦知道现如今的岁月能活到七十三岁已经算是极度的高寿,年纪到了这份上要是咳嗽得很厉害,基本上就是非常不妙了:“带病讲学?”   卓香本人也在场,就行礼说道:“陛下,虞大家已经病了两个月。他的家人劝说不进宫讲学,被拒绝了。”   “崔近侍。”刘彦看向了崔宗,吩咐道:“命御医往虞府看望。”   崔宗自然是应“诺”,却不是立刻离开。   现在已经没有贴身秘书郎那么一说,时刻伴随刘彦周边服侍的人官职被更改为近侍,但这个近侍绝对没有被阉割,就是个官名罢了。   近侍是属于侍中府,按照品阶来算是六品官,由于能时刻服侍天子,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官小却不位卑的存在。   长安是帝都,注定是会吸引全国的有志之士过来。   由于汉帝国现在还没有限定人口流动,整个汉帝国有抱负有野心的人,不管是腰包鼓不鼓都会来到长安。   家资不俗的人,他们来到长安肯定会选择购买房子。   却不是越富裕住的房子就越大,有钱而没有足够的爵位,地方上或许还能模糊掉一些限制,可是长安却没那么回事,爵位不够就老老实实住附合自己身份的房子。   一些想来长安找机会的文士,他们其实更加倾向于向某个高爵者投帖,名声足够响亮又有足够的真材实料基本是能被聘请,可能是作为子弟的教习,也能被接纳成为家臣。   要是空有一身才学而没有足够响亮的名声,那么他们就只有选择让自己的名声变得响亮,一般情况下就是到天坛广场那边,可以是自己摆下文斗擂台,也能是去挑战摆下擂台的擂主。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向高官或是高爵者投献文章,期盼能有人欣赏自己的文章。   刘彦平时多多少少会关注一下天坛那边的文斗,要是出现了人才,会命人调查一下来历以及往事,少不了也会收集一下那人的文章,就是没有进行过亲自的破格提拔,真的欣赏会拐弯抹角……比如吩咐哪个尚书关注一下之类的。   汉帝国不需要存在什么天子钦点,就算是再有才能也该是一步一个脚印奋斗上来。   不是刘彦不重视人才,是他需要保证足够的公平性,不能亲手去打破规则,相反是应该来维护定下的规则。   在汉帝国,空有才能而不做实事,只想着能抱上哪根金大腿,凭借抱上金大腿少奋斗多少年。就算是真的抱上了金大腿有什么便利,顶多也就是跻身官场,或是得以进入军中,依然还是需要从底层做起。   会有这样的规则,是建立在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地位,首先是有建立足够的功劳和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没有功劳和成绩的前提下,便是才学名传天下,也只能永远是一个在野的名士。   这一点其实是被民间诟病不少,普通人最想看到和听见的就是某个谁一鸣惊人,然后被谁谁谁看重,短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别人需要用几年或数十年才能达到的成就。他们会有这样的心理,无非就是人人心存对“捷径”的期盼。   关键就在于“捷径”二字,而一个国家最不能存在的就是“捷径”,通常“捷径”就等于是“取巧”。   都是“取巧”了,不就等于是用巧妙的手段谋取不正当利益或躲避困难吗?   个人崇尚“取巧”和渴望“捷径”不可怕,一个国家大部分取得成功的人都用那样的手段就会很可怕,对于国家层次来说也显得危险了。   早期的时候,刘彦总是会下意识会用现代的思想在这个年代办事,那也是早期他这个势力显得那么怪异的原因。   到了势力成规模又走上正规之后,刘彦明白了超前不等于适用,开始进行自我克制。他还是很喜欢当前时代的普罗大众的一些价值观和思想,充满了地地道道的华夏味,可不是西方文明成为主流之后的功利核心。   “让慎儿、铭儿……”刘彦连续点了好几个名字,都是年纪大一些的子嗣:“让他们到青龙门。”   崔宗恭敬应“诺!”。他这一次是利索地迈步离去,出了门脸上便泛起了笑容。   贵为皇后的崔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例如四妃齐聚而来,皇后就是再想来也得忍着。皇后需要矜持,那就没办法带着刘慎也凑过来。   刚才崔宗看着众皇嗣环绕刘彦各种撒娇,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跟着朕,你们……”刘彦起身,没有给出什么理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罢。”   不管三个过来的妃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刘彦并没打算给予机会。他本来是想告知拓跋秀关于拓跋残部的事情,却是要等以后有机会再提。   刘彦离开的时候是带着室内五岁以上的皇子皇女,五岁以下则是各找各妈。他到了青龙门的时候,被点名的皇子皇女已经在城门边上进行等待。   “参见父皇!”   是由刘慎带着众多一块等候的弟弟和妹妹一块行礼。   “嗯。”刘彦已经换上了常服,身后跟着一大帮人,吩咐刘慎:“多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刘慎同样是穿着常服,恭谨地再次行礼应了声:“诺!”   这一次出宫,是刘彦想起了天坛那边的事,又是身边儿女环绕的一次心血来潮,才想着带着自己的儿女出宫逛一逛。   天子出宫,自然不是刘彦吼嗓子说走就走,其实是需要留下一个时间差,至少让相关的人员先到要去的地点进行布置,同时明面上该带的侍卫也不会少。   所谓的布置可不是进行清场,就是抢先排除隐患,再来就是需要在暗中进行警戒和保护的人进入位置。   在长安带着一大帮人逛街并不是一件显眼的事情,甚至是周边有众多的侍卫保护也属于寻常。   毕竟这里是长安,是帝国的都城,怎么会少了高官和显爵的人,他们又不是每天都窝在家里面,也是会时常带着自己的孩子逛街什么的,长安市民见多了一帮大人一起逛街又是带着众多护卫的场面了,一点都不会感到什么惊奇。   “慎儿和茵儿与朕同乘。”刘彦站在一辆华丽又宽大的马车边上,环视负责照顾皇子皇女的女官:“你们小心一些。”   皇庶长子刘铭小刘慎一岁,他远远地看着刘慎,眼眸里满满都是羡慕。   刘铭是女官所生,生母李菲因为生了皇子,虽然是皇庶子,却也成了后宫嫔妃之一,得了个“八子”的品阶。   李菲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地位,能有后宫第七品阶的“八子”身份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真没敢再奢求更多。她安分守己,平常教导刘铭也是灌输安分守己的思想,甚至不止一次警告刘铭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些孩子对刘彦来说都是自己的骨肉,他又不是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家庭,要不是时常刻意压抑自己,并不会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   刘彦登车之前恰好看到刘铭露出羡慕的表情,稍微愣了愣,顿了一下选择无视。他心里有着自我的独白,那样是对刘铭好,也是对国家好。 第975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为父为母对待自己的孩子更是那样。   就算不是皇室,普通人的家庭只要是有两个孩子以上,尽管父母坚定地认为自己对待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疼爱,可是实际上那只是作为父母的一种错觉,甚至可以说是父母的自我欺骗,他们实际上会相对偏爱于某一个孩子。   刘彦注定只能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帝国的继承者身上,但凡他表现出对刘慎之外的某个皇子多一些的疼爱,必将会引起一系列的后续。   自己的儿子被天子喜欢,生母多多少少会想着儿子有没有机会,是不是能凭借天子的喜爱去角逐那一张唯一的宝座。她别的或许难以下手,最佳的途径就是不断不断地对儿子的竞争对象设局。   那位皇子被天子喜欢,朝臣就会产生一种能站队的想法,他们将会聚集到这位皇子的麾下,对名份上的帝国继承者发出挑战。   结果自然是起了无数的纷争,后宫不断勾心斗角,朝中也会形成明显的派系。   这样一来的话,后宫不断出事,朝中也是不断闹幺蛾子,再强悍的天子不免也会被牵扯精力,不平稳的局面必然致使国家少了向外扩张的欲望。   刘彦非常满意现在的后宫现状,同时尽管知道朝中早就分出派系,却是极度不想见到某个臣工以自己儿子的名义进行朝争。   上一次桑虞只是稍微露出一些苗头,刘彦察觉到立刻进行警告,逼得桑虞表态愿意做刘慎的师傅。   刘彦自然是没有让桑虞成为刘慎的师傅,名份可以限制桑虞,但是名份也能让桑虞想干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更方便。   桑虞自那一次被警告之后就消停了下来,甚至连进宫看自己妹妹的次数都是断崖式的下降。他都这样,其余原本有什么心思的人一看,哪能不清楚还是老老实实效忠当今天子为好,别想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事实上也是那样,刘彦才三十来岁,他至少还能在御天下者的那张位置上坐二十年,甚至是像汉孝武皇帝一坐就是五十多年,大家伙就算是想站队也太早了。   “陛下出宫了?”纪昌今天没有当值,他在家看书的时候有人来报,想了想吩咐道:“备下马车,吾亦往那边一行。”   不是纪昌专门派人盯着各个宫门,是宫城周边都有一个广场,刘彦的动作又是那么大,各家在外的人听到消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告知家主。   刘彦出宫的消息也就蔓延了出去,认为自己够资格的人又没有当值的人,他们想了想都是做出与纪昌相同的举动。   城东就出现了那么一幅景象,各座府邸的门前都是被牵来至少一辆马车,各家主身穿常服走出家门,或是孤身而行,或是带着自己看重的子侄辈,车轱辘辗着水泥路径直向天坛广场而去。   长安目前的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一百四十万。这个数字并没有将奴隶以及各种施工人员算进去,除了各种达官贵人之外,就是有爵位或无爵位在身的平民。   要是算上奴隶,长安的人口会再增加至少六十万。   会那样并不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奴隶太多,相反达官贵人就算有非常多的奴隶也不是安置在长安,是会选择安置在自己的封地作为劳动力。   能有六十万左右的奴隶,是有爵者每家每户至少拥有一个奴隶。居住在长安的市民,只要是成年男性绝大多数也是有爵者,他们因为爵位没有高到能够获得封地的地步,奴隶自然是放在家里干活。   长安的各项工程虽然大体上是已经是完工,但是没有收尾的工程也不在少数,隶属少府的奴隶建设团就是在进行各种收尾工程,仍在劳动的官属奴隶还多达四十余万。   算上各种的身份,长安的人口将近二百五十万,已经超过南方第一大城建康,繁华程度上却是输于建康。   长安身为帝都繁华程度却是输给建康,是因为建康是一座商业城市。   汉帝国第二繁荣的城市依然不是长安,是位处帝国东部的临淄。   堂堂帝都繁荣程度却是仅仅排在全国的第三?若是其他皇帝自然是无法接受,但在刘彦这里却是可以的。   在刘彦看来,一个国家的首都并不一定要是最繁荣的地方,仅仅是作为首都就注定会成为政治之城。   “陛下,诸王朝皆是强本弱末。”谢安身穿常服,手里甚至提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包裹。他是很碰巧才遇到刘彦一伙人,并不是刻意假装相遇:“自是不允许地方强于中央。”   谢安说得没有错,上述任何一个朝代,一直到王朝被终结,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允许地方强于中央。   “哦?安石是赞成子深所奏?”刘彦并不去多想谢安是不是刻意遭遇自己,他在街道上看见谢安带着自己三岁的儿子逛街,想了想邀请一块前往天坛广场:“将地方富户迁徙来京?”   谢安没有犹豫地说:“迁徙富户充实中央,古有定论,乃是善政。”   很早很早的时候,追述起来可以远到商朝,统治者都是将地方上的富户迁徙到自己的眼皮底下。   干的最利索的还是西汉,从刘邦一直到刘衎,每一位皇帝都是每隔几年就会将地方的富户迁来中央。他们用的名号是充实“陵”,而“陵”当然是寝陵,也就是死后安葬的地方。   当然了,迁徙富户可不是拉来陪葬,其实就是安置在正在修建寝陵的附近,聚集人口成为长安的子城之一。   东汉并没有将地方富户迁徙到中央的做法,结果是显而易见之极,地方豪强遍地,皇帝经常性成为傀儡,难以出现强势的皇帝,后面社稷根基干脆就是被豪强给掘了。   刘彦看着整洁的街道,再看街道上行走的路人。   想要观察一个国家,最为直面的不是去看军队,更不是去看最为繁荣的城市,其实是到每一个地方去看一看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水平。   通常情况下,一个国家的都城,生活在都城的市民也据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刘彦虽然不经常出宫城,每次出来则是肯定会亲眼看一看市民,看他们脸上是否红润,再看衣物穿着。   下雪天气,出门闲逛的市民并不多,便是出门行走在街道也会是行色匆匆。   刘彦亲眼所见之下,看到的每一个市民都是脸上红扑扑,却是没有多么地觉得骄傲,气候寒冷又出门给风吹,除非是被冻到发青,要不谁的脸上不会红扑扑啊?   只能是从衣着观察,寒冬的天气下,想要出门肯定是要做到保暖,市民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是衣服一层又一层,套在外面不是皮草大衣,就是厚厚的羊毛衣。   刘彦本来是想直接前往天坛广场,下了车走到一半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城南的市集。   既然是临时更改地点,肯定不是决定了就立刻动身,依然是要给相关的防卫人员有时间来进行布置。   “建康有水道之便。”刘彦也想过迁徙天下富户到中央,可是很多次都在要下令的时候作罢:“外联诸邦,商货售卖便利。”   建康连接着长江,长江又有出海口,在这么一个没有空运的年代,陆运的成本又太大,水运才是节省运输成本的最佳方式。   同样的一件商品,必然会因为运输的成本而增价,而购买商品肯定是希望价格更低一些,建康就是因为水运的便利才聚集了天下商贾,也吸引了采购者前往。   聚集起来的商贾,他们慢慢就会将自己的工坊开设到建康周边,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循环,建康就那么成了汉帝国经济最为繁荣的城市。   临淄的情况与建康别无二般,同样是城市边上有一条河流,那条河流又直接拥有出海口,依靠水运的便利成了汉帝国第二繁荣的城市。   谢安知道中枢关于是不是要让建康和临淄继续那么繁荣下去存在争议,超过半数是认为长安才应该是整个帝国最繁荣的地方。   他们本着为国家好的出发点,每人至少都一次上书,内容的写法可能不一样,观点都是出奇的一致。   刘彦存在疑虑的唯一一个地方,是一旦将建康和临淄的富户进行强制迁徙,还是那种很短的时间内一次性迁徙完毕,国家经济肯定是会遭受近乎于毁灭性的动荡。   富户被迁徙走,他们不会选择保留固定财产,是会恐慌性地抛售。那么问题来了,有那个钱去买的人肯定也在迁徙的名单之中,谁会接受人和财产相隔数千里之遥?   国家收购倒是方法之一,但吃相将会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谁特么以后还会搞商业?   结果必然是大量的产业直接被放弃,工坊和工厂纷纷倒闭或是关闭,夸张的失业潮将会发生。   “这……”谢安听了刘彦的说法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好像他没有思考过似得:“陛下深谋远虑,臣未能及。”   刘彦才不相信谢安没有进行过相关的思考,只是因为出身以及身份的关系,想到了也不敢说罢了。   这些有着高爵位同时也是朝中高官的人,不管他们之前的家庭背景怎么样,身份发生了现如今的改变,不可能只是依靠俸禄过日子。   出身北方的人,他们就算是自己想不到要去临淄投资,吸纳家臣之后也会得到意见。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不可能完全没有排场,不想去干贪污的事情搞得自己某天被押解到菜市口,涉及到商业就是一种必然的事情。   南方出身的人,他们的底蕴远要比出身北方的人更足一些,很多本身就有着庞大的家产,土地是被有偿回收,一些原本就有的商铺和工坊却依然在名下。   他们手里面或多或少有着资本,谁也都能看得出来刘彦很支持发展商业,有了第一个去参与,参与之后还没被警告,甚至是发了合法经营所得的财,谁还会排斥呢?   一旦各地富户真的被强制迁到关中,唯一能够受惠的就是那些够资本能数千里之遥拥有庞大财产,却不担忧被侵占的群体。   搞得刘彦很多时候不得不多想,建议迁徙富户的那些臣工,有多少是想着大大捞上一笔的?   来到城南市集,站在外围向内看去,竟是能够看到空气之中呈现一种雾状。   当然不是真的起了雾,是有着太多的人聚集,同时市集之中有不少商铺是蒸煮东西,太多的热气使空气呈现了一种雾状。   “陛下……”崔宗小心翼翼地问:“众皇子皇女年岁太小,市集之内杂乱无序,是否外围等候?”   其实长安城南的市集还是比较规范,不过但凡是作为市集,没可能真的干净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没有出现乱占摊位,导致连人想要走动都没法走,应该脏的地方依然会脏,同时空气肯定也不存在新鲜一说,相反是太多的味道凑到一块,形成市集特有的那种浑浊空气。   也就是刘彦脑海中有辨别敌我的地图,他才会带着一帮子嗣逛街。不会遭遇刺杀,可是空气浑浊,再来是看去的确是人挤人的情况,孩子的确不太适合进去。   “陛下。”谢安劝道:“陛下万金之躯,社稷全在您身上。里面如此混乱,陛下不可进入。”   其实还能够想象到另一些人已经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那就是负责保护皇室的人。   如果认真地辨识一下,短暂时间内这里已经出现了太多看去剽悍的人,偏偏他们还要进行各种的伪装,搞得一些察觉到的普通人心生好奇。   刘彦是带着十来个孩子,孩子又有女官伴随,一行人不管怎么看都异常显眼,很快就被旁边的人不断用眼神围观。   “罢了。”刘彦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对崔宗说了一些商品的名字,吩咐道:“进去买吧。”   崔宗是大大舒了一口气,只要刘彦不进去,一切都属于好说。   刘彦说的那些商品都是平常人能用到的,他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些市价,以此判断长安市民的生活状况。 第976章 怎么能是没用呢?   天坛广场并不是整个长安最为热闹的地方,讲到热闹的话应该是位于朱雀大道延伸出某条旁道的美食街。   既然是美食街,肯定就是充满了各种美食的街道。它是一条笔直的街道,长度达到两里左右,两侧皆是店铺,每一间店铺都是经营特色的美食。   除了店铺之外,美食街也有着摊位,不过与店铺经营规范的正统食品不同的是,摊位主要是以经营各种小吃为主。   由于美食街日夜有客流,店铺是轮班式的二十四小时经营,摊位则是不同的主人进行轮换。   一整天的日夜都在经营,各色的香味从未断绝,长安人也就给取了一个别名,叫飘香街。   世界上只有取错的名字,而不会有喊错的绰号,飘香街正如别名那样,的的确确是一条时刻飘着食物香味的街道。   美食一条街并不是只有诸夏的各种美食。   由于汉帝国已经与世界接轨,同时那么多国家的商人到来,各国得到允许向官府租赁了店铺,他们也开始经营自己国家的食品,丰富了美食街的菜类,可是异国他乡的食物就未必会受到汉人喜爱了。   如果说美食街是玩乐的地方,那么天坛广场就是一个倾向于严肃的地方。   天坛是国家祭祀的场地,广场是天坛的一部分,那边绝对不可能说成为一个肆意嬉闹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到天坛广场摆下文斗擂台,官府并没有驱离或是追究,那么在这种严肃的地方进行文斗也就成了最佳的理想,不少文人甚至会想,他们在这里施展自己的才能,也许能够被上天感应到。   一直到某个有才华的人应招前往宫城给皇室子女讲课,还真是应了他们的期盼,上天有没有不可名状的神秘存在谁也不清楚,可是被天子召去给子女讲课了,等于是与被上天宠幸没什么区别。   有了第一个例子,认为自己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就更热衷去天坛广场,期盼自己的才能也可以被天子发现到,成为又一个扬名天下的存在,导致的是一年四季不绝,甚至是无论日夜,天坛广场都是有那么些人像孔雀一样开屏的人。   “今天是什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达官贵人过来?”   “你怎么发现他们是达官贵人的?”   “那还用多说吗?不是达官贵人,够资格带着那么多的护卫嘛!”   “啊,你说得好有道理,令我无法反驳。”   在汉帝国,什么样的爵位才能拥有多少护卫是明摆着的事情。   同时,要是爵位不够高,可是当前的官职足够高,依然是能够拥有临时增加的护卫名额。差别是他们一旦从官职上卸任,爵位是什么待遇,立刻就打回原形了。   那么多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大人物来到天坛广场,原本就在展露自己的人瞬间亢奋,以最佳的姿态来展现自己。   同时,一些人开始呼朋唤友,告知他们天坛广场来了许多的达官贵人。   等待刘彦到来,讶异地发现一点,天上飘着白雪,广场之上的人却是多得有些夸张。   “原本人并不是太多。”纪昌在刘彦到来后,发现了就聚了过来:“应该是发现今天高爵者数量多,来找机会吧。”   天坛广场这边,一眼望去就是一片大约八十万平方米的面积,中央就是高耸的天坛,每时每刻都有甲士在四周值岗。   整个广场除了天坛之外就没有其它建筑物,全是平坦的石板地面。   文人来这边摆下擂台,并不是说筑起高台什么的,其实就是找个地方,靠着嗓子挑衅。   他们的挑衅并不是说进行谩骂,更像是商贩那样吆喝,差别是商贩吆喝的是商品的名字,他们却是大声地念自己的文章。   之前刘彦有来过几次,对于文士所谓的文斗有一些了解。   此时此刻,刘彦仅是站在外围便能听到激烈的争锋之声,一眼看去能够看到好些个被围观人群聚拢形成的圈子。   这个年头没有电视,一些公众人物或许名声非常响亮,可是长成什么模样就不知道了。   刘彦露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露面都是在极为重要的场合,只不过离普通人太远,足够远的距离没可能让人看清楚,再来就是他露面的时候基本是穿戴冕服,脸基本上也是被珠帘串成的旒遮挡。   相比之下,一些大臣则是经常性地在公众面前露脸,消息越是灵通的人认识的高官就越多。他们互相转告确定,得知三令、六尚书至少一半来了,军中的一些大人物也出现在天坛广场,内心既是激动也是困惑,着实猜测不出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今天怎么凑堆了。   汉帝国正处于一再的改制当中,原先的举荐孝廉因为体制的转变被取消,科举制度因为没有完善而没有上马,国家取才其实是陷入了一种谁也不想看到的停顿状态。   在正规取才的渠道暂时“消失”的时候,必然是会有另外一些不是那么正规的渠道出现,来到天坛广场展现才能就是其中的一种。   天上下着雪无法阻止有进取之心那些人的热情,他们内心的火热甚至能够蒸发寒冷的冻气,刘彦亲眼所见一些正处于辩论中的读书人脑袋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大汉不是没有才能之辈,是我们没有挖掘人才。”纪昌对于那么多读书人争锋是一种开怀的态度:“他们是大汉的未来啊!”   刘彦脸上带笑,内心却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听听辩论的人大多是在辩论什么,基本上就是“仲尼曰”、“孟子曰”、“旬子曰”之类的,很少有“自己曰”的人存在。   那些动不动就某某谁“曰”的人,搞得好好的辩论不像辩论,根本就是在学舌般的背书,能显示自己的能耐的不过是展现死记硬背的能力,出彩一些就是死记硬背了还理解先贤话中的意思,除此就没点属于自己的想法。   “大汉的未来若都是这般,那就呵呵呵了!”冉闵走过来刚好听到纪昌话语的一个尾巴,满脸嫌弃地说:“他们又不是孔丘,也不是孟轲和荀况。便是这些先贤,对如今的大汉又有何益?”   纪昌对于冉闵指名道姓地说出先贤的姓名有些炸毛,怒道:“冉将军就不知道尊重先贤吗?”   “某很想尊重啊。”冉闵只差挖鼻孔表示自己的不屑了:“可是他们有能让某尊重的地方吗?”   “先贤传承文化,研究文学,才有如今的诸夏。”纪昌胡子都快气得翘起来:“难道还不能让冉将军尊重!?”   “好吧,某承认他们有贡献,只是大多只会叨叨念,没有实际的作为。”冉闵做出思考模样,问道:“先贤可有研制优良器械,使诸夏抗击异族多了利器?”   纪昌:“……”   “研制百工的先贤,好像是被瞧不起,甚至踩在脚底板一再辗?”冉闵见纪昌说不上来话,乐呵呵又再说:“那历代兵家,可算先贤?”   “诸多先贤没有研制百工,亦无挥军偃师……”纪昌差点被绕进去,反应过来硬气地说:“他们丰富了诸夏的文化,用文化武装了意志。华夷大防便是诸夏的坚盾,华夷之别便是最锋利的矛戈。”   这一下换冉闵无话可说。   “中书令言辞犀利啊。”谢安低声对刘彦说:“只是难以解释为何薄待儒家之外的先贤。”   先贤曾几何时是指那些对诸夏有过贡献的所有人,不止是儒家的那些大能,还包括任何一个为民族付出的人。   可是随着儒家独大,儒家门徒就打倒了所有的不是“自己人”,搞得诸夏能够存在下去完全是儒家的功劳。   在儒家独尊到无懈可击的年代,任何一个人要是敢蹦跳出来说实话,没两三天荒郊野外绝对是能看到尸体,甚至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人间蒸发。   后面怀疑儒家是不是真的有用的反而是儒家门徒自己,他们在东汉的时候已经发现儒家陷入桎梏,企图进行改良和完善,才有了东汉当代大儒假借先贤名号的重新录书和注经行为。   东汉的儒家大牛所做的事情是让这个学阀得到续命,但是仅仅不到百年过去,到了两晋时期儒家又再一次陷入迷惘,尤其是面对胡虏武力的时候,不止是儒家的学问显得软弱无用,甚至是拿不出半点能从物质上来自我武装用以抵抗的东西,搞得儒学都快和平演变成为玄学了。   冉闵几乎是全程参与了长江以北的神州沦陷,有绝对的资格对儒家产生足够的厌恶。他不是那么懂得儒学给民族带来了什么或是会有什么传承,只知道儒家在面对异族入侵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作为,甚至是一些所谓的儒家名士争先恐后效力胡虏荼毒同族。   “泰安兄,我不是单独针对谁……”冉闵环指周围一圈,稍微昂起下巴:“任何只会无病呻吟之人,对大汉增益国力无用之学说,皆是垃圾。”   讲道理,纪昌并不是忠贞的儒家门徒,他甚至都没有研读多少儒家巨作,只是出于文人的情操下意识会维护那些在文学上有崇高成就的先贤。   “骠骑将军莫不是疯魔了吧?”桑虞从来都不怵冉闵,来了听一小会,见冉闵说得太过偏执与绝对,问道:“依骠骑将军所言,是否要禁绝文字?再将诸多文学付之一炬?”   冉闵答道:“大半皆可烧。”   他们在这边近乎于争执地争锋,慢慢吸引了围观,不少人是跃跃欲试,知道其中一人是冉闵却是退缩了。   冉闵的名声在早先的时候就被长江以南的文人给搞臭了,后面他又主持对羯人的灭族之战,十分两极化地有了战神和屠夫的名号。   认为冉闵是战神的人,是同样仇视和痛恨羯人,要说长江以北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持赞扬态度,那么长江以南则是至少有四成人认为冉闵是屠夫。   长江以南的人虽然是长期面临羯族的威胁,可是真没有太大的切肤之痛,更没有亲身经历过羯人的统治,他们是将自己摆在“处身事外”的位置才那么看。   不管是将冉闵视为战神还是屠夫,谁要是面对冉闵都会心里发怵,文人讲究审时度势,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因为坚持而不惜身,看来周边的那些文人并没有为学术而直接呛声冉闵的胆量。   刘彦有自己的看法,对于一个国家(民族)来说,纯粹的文学在大多数其实是没有用的,可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像是小说或电影、连续剧之类,除了创作者和参与者能够获利之外,它们能够创造出什么吗?恐怕绝大多数作品连给人带去思考都无法办到,只是为了达到娱乐的效果。但能说它们就不应该出现吗?   不管是什么文学,既然存在肯定是多多少少会有用处,一般的作品可以丰富思想,优良的作品则能给人带去思考,传世的作品则是成为整个民族精神文明的一部分。   刘彦不断观察周边的人,等了一小会还没看到谁站出去参与争论,甚至都没看到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要说不失望是假的。   “永曾没疯魔,亦非偏执。”桓温站在刘彦身侧已经有一小会:“他初窥何为工业,认定只有能创造的学说才是真正的学说。”   “科学。”刘彦说了一个名字,转头看一眼桓温,问道:“你与永曾持相同看法?”   桓温低声念了几遍“科学”这个名字,笑着答道:“科学能强军,亦能投入建设,臣以为科学才是国之未来。”   刘彦又哪能不知道科学才是未来,其余的虽然是传承,但也只是传承。   “首先要知道我们是谁。这一点不能忘。”   刘彦想了起一些事情……   某个谁要消灭汉字全面使用拉丁字母。   又发生了全面否定本身文化的大事件。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有些是发生在了诸夏大地,有些则是发生在了周边国家。   所谓的中华文化圈就是随着周边各国抛弃汉字,要么是使用拉丁字母,要么是自己瞎几把造字,没多少年就“清洗”掉了自己身上的华夏痕迹。   “一定要知道我们是谁!”刘彦异常坚毅地说:“不知道自己的根,任何强大都能被随时颠覆。”   他的话就已经讲出了那些看似无用文化的重要性了…… 第977章 抛弃一个时代?   一个民族跌入深渊的时候,重新爬起来的那一刻最容易产生民族觉醒。   但是既能产生民族觉醒,又能再次变得强大就要拥有最基本的基础,那便是拥有属于自己民族特色的文化。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只是文化也分层次。   “据臣所知,西方有一文明曰希腊,乃是欧罗巴首强之国?”桓温知道希腊并不稀奇,他甚至是做过很详细的了解:“传闻,西方文明皆出希腊。”   刘彦当然也知道希腊,要说有多么了解则不尽然。   如桓温所说的那般,希腊的的确确是西方文明的摇篮,甚至可以说到现如今希腊文明依然是西方最高层次的存在,差别是希腊人没落了,罗马人用着希腊人一代又一代创造出来的文明层次处于巅峰。   希腊人在很多方面取得了不俗的成就,认真算起来他们研究天文学的时间要早于诸夏一千多年,同时也更早诞生思想家和哲学家。   至于说希腊文明和诸夏文明哪个更早创造出文字,可真的就有点不好说了,有着太多可以争论的地方。   “另有一文明,名曰埃及。”桓温已经无视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一伙同僚:“相传五千多年前便已经存在,辉煌了数千年之久,最终被大秦人征服。”   史学界有一个观点,古埃及早在公元前五千年的时候就已经创造出文字,那么不管史学界承不承认诸夏这边有个夏朝,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文字的民族就是埃及。   桓温就开始讲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传言,发现刘彦听得很是专注,讲得非常起劲。   刘彦还真的是认真在听,他就想知道桓温所说与自己的了解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一听之下,还真的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例如缺失了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一些建树,或者干脆是一些文明的成就被转接到另一个文明身上。   所谓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就是位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所产生的文明,最为辉煌的是一个叫苏美尔人创造的文明。   苏美尔文明在公元前三千二百年左右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就,后世的考古学家发现在大多数民族还是原始人阶段的时候,他们就有了三十九个“世界之最”的成绩。   刘彦等待桓温停下来,问道:“元子可曾听闻一个名为巴比伦的文明?”   “便是如今的波斯西部,很早之前就亡国亡族的那个?”桓温还真知道,用着相对不确定的态度说:“臣听闻巴比伦帝国很强大,创造了空中花园,只是空中花园毁于叫亚述的国家手里?”   刘彦对桓温的见多广识有那么点惊喜了。   “听说他们(巴比伦人)还建造了一个叫通天塔的建筑。”桓温既然对巴比伦有过好奇,知道通天塔就成为很正常了:“他们要建造一座可以通天的高塔,听说没有建完就毁于洪水了。”   桓温对巴比伦的理解是,一个对建筑学发展到很高层次的文明,要不然就绝对造不出空中花园,同时也没有那个底气想要造一座能够通天的高塔。   “巴比伦人没有灭族,伊拉克人认为自己就是巴比伦的后裔。”刘彦想到了老萨,那是一个不断发誓要恢复到巴比伦文明高度的人:“他们后面先成为波斯人统治下的一员,一度又被大秦人所统治。现在正在寻求民族独立。”   “臣以为,若是不出现意外,希腊、伊拉克和埃及当会再次独立。”桓温看到刘彦等待给出一个解释,就说:“他们的祖先都有创造文字,文字承载了思想(文化)。一个有着自己过去和传承的民族,哪怕是暂时的沉沦,只要还有人没有忘记,必定是能再次复兴。”   这一点刘彦承认,但有一个前置关键,就是那个民族首先要有没被忘记的英雄,再来就是曾经出过思想家。   一个民族的英雄,是给子孙后辈提振勇气的鼓励。   比较关键的还是民族诞生过多少思想家,要是民族中诞生更多的思想家,那么文化必然会随着思想家的增多而一再变得丰富,痕迹也就更难被抹除。   有了核心的价值观,思想基本上也就被塑造而成,再来就要看这个民族有过多少英雄,那些英雄是因为什么样的事迹而被认为是英雄。   抗击异族的入侵,做了被认为是异常有意义的事情,某个人成为民族英雄。通常这样的英雄一多,就会是一个偏向于保守型的民族。   向外不断开拓,不断出现指挥军队破国灭族的英雄,民族就会倾向于进攻型。   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能够诞生英雄的民族才有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资格,他们越是尊重自己的英雄,民族的向心力就会越高。   同样的,一旦某天某个民族不再尊重自己的英雄?这个民族不管当时是多么的强大,只要遭遇到挑战,哪怕是挑战者从实力上弱于本方,挑战者也能取得胜利,并站在不尊重自己英雄的那个民族头顶上拉屎撒尿。   总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一般就是指能够力挽狂澜的人物,一再被所谓的“自己人”刁难乃至于是弄死。这个就是不尊重本方英雄的最佳体现,很多中原王朝其实就是这么亡在自己手里。   要是刘彦没有出现,中原成为胡虏游乐场的时间会长达二百六十五年。   沦陷的时间太过漫长,汉人哪怕是曾经有什么荣耀,伴随着长期被凌辱和压制,一代又一代人恐怕对于自己成为二等……乃至于几兆等都习惯了,甚至哪怕是知道自己的祖先曾经无比荣耀,不会是觉得多么荣幸,反而是自己的祖先曾经有多么荣耀,他们就会产生相等的怨恨。   自五胡乱华,一直到中原几次沦陷,要是查阅史书会发现一点,长江以北的那些人越来越习惯自己被异族统治,他们也乐于为异族效命,屡屡会充当南征的先锋,杀起自己的同族远比异族更加心狠手辣。   实际上一旦被异族统治,接受了现状的那些人早就不拿南方人当作自己人了,不管是为了划清界限,还是为了讨好主人,他们都不会再将南方那些人当作同族。   通常情况下,沦陷区的那些人反而是自己在北方遭遇到多少耻辱和凌辱,将所受的耻辱和凌辱算到南方那些人头上,大概就是“老子都这么不幸了,你们还想好过?”之类的体现。   在文化这么一件事情上,实际上不管何时何地也是存在区分,长江以北有自己鲜明的文化特点,长江以南同样也有着十分容易辨别的特点。   看一看历史上所传世的那些诗词作品,北方必定是金戈铁马和豪迈居多,南方则是风景人情为主占了绝大多数。   会那样当然是跟生活的环境有关,北方长期处于异族威胁之下,南方却是只有到了要亡国的时间才能亲身参与国战。   不过也别以为南方民风就真的软弱,实际上要说屡次异族侵略哪里抵抗最为坚决,查阅史书能够发现南方人打仗虽然相对弱了一些,可实际上一点都不怂。   南方也并不是没有将才,只是相对于北方来说,地理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因素会使南方出现将才的机率更低一些。   东晋小朝廷长期处于北方压力,尽管那些所谓的精英阶层大体上是烂掉,可是仍然还是存在一些注定发光发热的人物。   汉帝国目前能够被称之为名将的人物有许多,桓温和谢安便是陆战名将之二。要是再算上海军的话,数量则是会更多一些,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李迈和王龛。   刘彦从来都认为人的成长与环境有关,并不是一个人从生出来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被决定,只有动物才是打从娘胎出来命运轨迹不存在多变性。   肉食动物永远只吃肉,草食动物只吃植物,杂食动物则是什么都吃,但它们永远不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穿件衣服。   作为拥有智慧又能依靠学习的人类,拥有什么样的命运只与掌握多少知识有关,要不怎么有一句话叫“知识改变命运”呢?   当前的知识分子一般是被称为士人。   之所以会是用“士人”这个称呼,说白了就是没有一定的资产,要不哪怕是能够拥有学习知识的机会,没有足够的财富作为支撑,想学知识根本是奢望。   “士人”所处的阶层就是“士族”。而士族在春秋战国时期有另外一个称呼叫贵族,贵族就算是再怎么穷,必定比普通人更富有。   对于桓温主动去了解世界,刘彦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桓温可是统率军队万里跨海灭国的人物,众多将军之中他走的最远,接触到的新生事物也绝对比其他人多得多。要是他都没有生出对外界的好奇,刘彦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踏上征服世界岛的征程了。   “元子。”刘彦不断地走动着,跟在身侧的大臣仅是剩下了桓温和谢安,其余都待在那边继续看热闹。他走到外围,问道:“朕问你,发现除大汉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国度,你有什么想法吗?”   “臣自然是有想法的。”桓温这一刻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理想:“世界之大远超臣的想象。臣知道原来这才是‘天下’的真实面目,当夜喝到烂醉。”   谢安插话道:“臣与元子一样,知晓之后喝到烂醉。”   后面的话他们哪怕是没有说,刘彦大概也能理解了。   “你们开怀,却有人恐惧。”刘彦说的是那些不想看到国家动不动就打仗的人。他面向看去异常热闹的广场,伸手接住了天空飘落的雪花,目光扫视了一下跟在周边的子女,慢悠悠地说:“自元朔九年起,不断有外邦从万里之外而来,有些人却是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愿意睁眼看看世界。”   桓温和谢安肯定能听得懂刘彦在表达什么意思。   看一看广场上那些辩论得激烈的所谓士人。   听一听那些士人究竟是在讲些什么,十个人之中至少九个动不动就“某某谁曰”。   九个将“某某谁曰”一直挂在嘴上的人,他们之中起码有五个根本就不知道“曰”个什么“曰”,就知道按照套路用某位先贤的“曰”去反驳另外那个先贤的“曰”。   “呵呵。”桓温一点都看不上那些死读书的所谓士人,说道:“以臣之见,他们大半已成废人。便是军中识字将士,可塑性都要比他们高。”   刘彦郁闷的就是这个啊!   那些所谓的精英,竟然比不上军中突击培训的士卒?   一个民族的精英竟然是除了当复读机之外什么都不懂,甚至没半点亲自动手的能力?这样的民族便是有一时的辉煌,有多么辉煌就会遭遇等同的惨事,并且是到了需要抵抗的时候,那些所谓的精英只会将头埋进土地,屁股高高地撅起。   没半点夸张的地方,刘彦已经发现当前的真实状况,要说与历史上什么时期相像,大概是与北宋末期、南宋末期、明末期酷似,被认为是精英的那群人,绝大多数除了特么醉生梦死与当复读机,屁事都干不成。   “朕至少是还有些指望的。”刘彦说的就是军中将士:“他们不会作诗写赋,仅是识得日常用字,但他们至少没有满脑袋的‘曰’。”   桓温与谢安悄悄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觑之后各有各的想法。   “朕提过科举……”刘彦已经不是在与对话,说出口是更容易使思考有后续:“那么科举考什么。考四书五经,便是历史的一个轮回。不考四书五经,让他们答什么。”   桓温和谢安都比较识相,只是默默跟随而没有搭话。   “不考四书五经,考格物与数学,可以想象那些读书人就该疯了。”刘彦突然停下脚步,面对身后的两人,问道:“问策、格物、数学、地理,合适吗?”   桓温行礼应声道:“您是九五至尊。”   谢安却是迟疑了,他知道一旦那样干就等于是抛弃至少一个时代的人,真那么干了肯定要出事的! 第978章 注定不会是好父亲   抛弃旧时代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尤其是交给统治者进行择决的时候,没有大决心和大毅力,真不是谁都能下那个决定。   刘彦对于当今的文学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甚至可以说他对现代的知识都只是学了个片面,懂得的除了生活的日常常识之外,就是参军之后培养而成的军事素养了。   对当今的知识层面了解不够,又拿不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新知识让人来研读,真要一刀切地去抛弃旧时代,拿什么来填补空白啊?   刘彦在天坛已经待不下去,刚出来不到两个小时又回宫城显然也不乐意,想了想就往美食街的方向走。   争论了有一会的那些重臣,他们发现刘彦不在之后就停止下来,每个人就好像当刚才的争论不存在似得,做不到勾肩搭背,却也能微笑聊点别的,打探到刘彦带着皇子皇女往哪里去,紧随而行。   “陛下不会恼火吧?”冉闵看上去无比的心平气和,半点没有刚才的虚火旺盛模样:“咱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以先贤是不是对民族有贡献来做争论点,就算他们现在身处高位,甚至可以说能够影响国策的制定,可那么做总是有点欠妥的地方。   他们现在是高位者没有错,也能影响到国策的制定,但是历史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如过江之鲫,能够成为先贤的人数一数才有多少?   曾经有许多人要否认先贤,甚至去诋毁先贤,不管他们的身份多么高贵,甚至是作为皇帝,拿不出能够与先贤比肩的知识(成绩),毫无疑问全成了当代的笑话,少不了也要被青史记载成为万世的小丑。   “是有些过火。”纪昌苦笑道:“却不得不这么做。”   天坛广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是谁,但肯定有认识他们的人,有多么高的地位在公共场合讲什么样的话,每一句话都会产生相应的后续结果。   国之重臣不管是在私下场合还是公开场合,要是不明白言多必失和三缄其口的道理,基本上也爬不上多高的位置。   他们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会引发不可知的后续,关键就好像纪昌所说的那样,有再大的风险都要承担起来,用以引发刘彦的思考。   “某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冉闵话是那么说,却看不到有什么懊恼的地方,看着甚至很轻松:“今天过后,就要被口诛笔伐得更厉害了吧?”   “骠骑将军这是在悠然自得吗?”桑虞与冉闵的矛盾早就淡化,两人没可能成为至交好友,却能够心平气和地互相调侃几句:“我等之中,能伴随大汉富贵永久者,当属冉氏一族一份。”   冉闵狠狠地瞪了桑虞一眼,却是没有反驳。   自西汉之后任何一朝的开国元勋,打江山的时候是一回事,等待坐江山之后谁都特么怕再上演“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在局势已经定鼎下来之后,聪明的人无不是能自污就自污,深怕名声太好导致君王的忌惮,弄个身死族灭的凄凉下场。   冉闵应该是一众元勋中身世和来历最复杂的人而没有之一,他甚至曾经都与刘彦并列成为当世王者,举国归附之后众多部将又是进入军政的各个岗位。   太多官员和有爵者,他们与冉闵的牵绊怎么都剪不断,冉闵不管是没归附或归附之后的名声也不好。   “某明白得很。”冉闵略略得意地说:“就当你是嫉妒了。”   桑虞是直接发出一声“哼”,脸上却也是带着笑。   按理来说,要是刘彦想要进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挑来挑去绝对是第一个拿冉闵开刀只合适,之后就是那些掌握兵权的将军,最后才是把持民政权柄的那些人。   止于目前为止,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甚至是从迹象而言,刘彦丝毫没有表现出清洗的迹象。这个也是他们这些元勋虽然会爆发矛盾,甚至有过激烈的交锋,却不敢互相下死手,唯恐死了第一个,打破一个开头引起刘彦的杀心。   刘彦姓刘,国号取名为汉。   读点书的人都不会忘记西汉和东汉算是一个极端。   西汉的开国元勋,谁的功劳越高就死得越快越惨,就算是开国元勋一时半会儿没死,不管第一代是何等的风光,等第四代要么是成为勋贵之中的不入流,要么就干脆成了平民。   东汉则是不一样,开国元勋都活得好好的,也得到了该有的雍容,甚至是子孙后代都能福泽连绵不绝。   什么事情都会有一种规则和默契。   勋贵要是不拿自己当个勋贵,有再多的功劳也不够死的。就是皇帝没下手,同为勋贵不是被边缘化就是群起而攻之。   自相残杀也是那样,勋贵之间互相动手,那就别奢望皇帝能有什么仁慈,第一个死在内斗上面,皇帝绝对不介意亲自动手或是布局再杀几个。   谁都谨慎地不想开一个头,他们保持着最大的谨慎,可不想让刘彦记起两汉的极端,西汉是地地道道的刻薄寡恩,东汉优渥功臣却换来了祸国的下场。   不是刘彦为了“完美”而秉持不杀功臣的理念,是他能够控制得住群臣,他的年纪也有着巨大的优势。   要是等待那么一天,比如刘彦生病快要死了,他绝对会干掉那些生龙活虎的开国功臣,并且是一个都不会留下。   不是冷血,其实还是为了国家的稳定考虑,一朝天子一朝臣才是最好的局面,老一辈的殉国活着越多就对国家的坏处越大。   桑虞说冉闵的子孙只要不犯错能一直富贵是有道理的。   冉闵主动承担起对羯族的报复,一点都不在意名声变得更臭去进行灭族行动,任何一个遭受过羯人凌辱以及肆虐的人,就是再不愿意都要承冉闵的情。   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去报恩,恩情无法还上就该念着好。当有太多的人需要报恩的时候,对于当事者既是危险也是底蕴,只要当事者自己不发疯又没成为活着的圣人,同时皇帝也没有脑袋被门夹了,就要给当事者以及其子孙后辈足够的富贵。   “现在最需要维稳,你们可别乱来。”冉闵看着美食街就在前面,停下来看着纪昌、桑虞几个文职的重臣:“要是你们不仁,也就别怪我们不义!”   冉闵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纪昌等人却知道是说的什么。   “若为大汉谋……”纪昌笑吟吟地说:“该如何便是如何。”   “你!”冉闵怒道:“总之,谁提议裁撤军队,谁便是军方共敌。”   纪昌干脆就不理冉闵,以悠悠哉哉的姿态继续向前走去。   “别看我。”桑虞根本不怕冉闵那一脸的凶相:“威胁谁呢?也不想想没有大战,适合继续养那么庞大的大军吗?”   “你们可以试试。”冉闵不断露出冷笑:“谁提议裁撤常备军……”   桑虞“呵呵”笑了几声,不再理会冉闵错身而过。   裁军?要是刘彦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就能明白这几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怪事。   这个时候,刘彦是与自己的子女围着餐桌吃豆腐脑。   美食街,自然是人流很大,各间店铺以及街上摊位,少有空位;便是在街道行走的人,大半也是手里拿着各色的小吃。   “父亲,如何吃豆腐脑,竟有‘异端’之说?”刘慎满脸的好奇,问道:“孩儿知道‘异端’一词,听闻遥远的大秦会用火烧死‘异端’。”   “从哪听来的啊?”刘彦记得自己并没有向孩子们说过类似的话。他本着难得的心思教育道:“远在西方的大秦,早期的时候是将亵神者钉在十字架上。后面被他们钉在十字架的那位成了他们的神子。用十字架去钉有些不合适了,才改用其它刑法,火刑是最常用的一种。”   “哦……”刘慎显然是没得到答案不甘心,问道:“那为何母亲说吃豆腐脑有‘异端’的分别呢?大汉会因为吃甜的,或吃咸的,把人绑在柱子上烧吗?”   刘茵前面摆着两碗豆腐脑,一会吃一口甜的,一会又吃一口咸的。她听到刘慎的问话,停下来看着刘彦。   “……”刘彦就看到刹那间自己的众多孩子都看过来。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对那些娘们不止一次提过这事,只是他就是开个玩笑,没其它意思啊!他就问:“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你们呢?”   刘彦前一句是问刘慎和刘茵,后面是问其余的孩子。   “父亲喜欢吃甜的。”刘慎狡黠地说:“孩儿自然也是喜欢吃甜的。”   刘茵立刻将那碗咸的推地远远的,用此表态与自己的父亲站到一边。   同时,原本就在吃甜味的孩子露出了笑容,吃咸味的孩子则是露出了苦巴巴的表情。   要是作为普通人,面对自己孩子这般模样,刘彦会开玩笑地告诉提问者,吃咸味(或甜味)豆腐脑的异端的确该用火烧死,但他是口含天宪的天子,不能拿这一件事情来开玩笑,要不然也许在帝国的某一个地方,真会发生某些人吃咸味豆腐脑或甜味豆腐脑被烧死的事。   “大汉的疆域很大很广。”刘彦放下豆腐脑,示意刘慎注意听:“从最北边的冻土到南边的大海,全程将近万里。从东面的冰原到西面的高原,全长八千余里。这么广袤的疆土,不会每一个地方的百姓都有相同的生活习惯,他们的食物也会因为区域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刘慎有些茫然,只听懂了国家的疆土很大很大,其余听得不是太懂。   “不能因为草原上的人吃奶酪,沿海的人吃海鲜,觉得他们就是不一样的人。”刘彦已经注意到纪昌来到自己身后,没有停止说教:“只要他们穿我大汉衣冠,说我大汉语言,敬重自己的祖先,有着相同的习俗,便都是汉人。”   “嗯。”刘慎后面大概都懂了,总结道:“对于父亲来说,在意的不是他们吃甜或吃咸,都是父老乡亲。”   刘彦当即就做出开怀大笑的模样,他觉得刘慎用“父老乡亲”这个词用得很好,远比“子民”、“百姓”、“黎民”等一些词更好。   以现在的文化和界限,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提到“父老乡亲”,得是有足够的建树,要么是身份足够高。   像是某位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他会有资格说是得到某一个乡、村、城、镇的父老乡亲栽培。   感谢的时候能够提到“父老乡亲”,但只有天子有资格说“父老乡亲”都是他的人,除了天子谁敢说父老乡亲是他的人,都会被当成要造反。   纪昌还是首次亲眼看到刘彦教导刘慎,先是感到欢喜,后面则是略略震惊。   汉帝国一直以来都是储君之位空置的状态,他们一些重臣多次隐晦建议应该立储,可是刘彦从来没有做出明确的回应。   当前并没有立储立长的规则,从上古先秦一直到东晋灭亡,诸夏大地的储君位置从来都是立贤。这一点可以从历朝历代看得出来,只有没出现特别贤的皇子,才会是皇嫡长子继位。   纪昌原本以为刘彦不那么快选择储君人选是众皇子还太小,是想等众多皇子长大一些。今天他看到刘彦教导刘慎,有了不同的看法。   “慎儿。”刘彦才不管纪昌有什么异样,再则也是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他和煦地问刘慎:“过了今冬,你便十一岁。为父想了一想,你总是待在宫城不合适,应当出去历练一下。”   “好啊,好啊。”刘慎好像没有多想,欢喜地说:“孩儿想去北疆!”   “北疆吗?”刘彦说的历练可不是让刘慎出去游玩,就再次问道:“可得好好想一想,你这一次出去,可不像往常只待十天半月,或许要待上几年。”   刘慎之前可是有出宫到某个地方待上最长的一个月,一听这一次出去至少要待上几年,小脸上满是惊讶。   “陛下。”纪昌着实是觉得再不说话就晚了,便说道:“慎皇子年岁尚轻啊!”   刘彦在等待刘慎自己做出最终的决定。他已经思考得很详细,哪怕是已经选择刘慎作为储君,却没可能让自己的儿子老待在都城,都应该出去了解一下都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甚至会鼓励出国看一看。 第979章 愿诸夏永久   不管是哪一个皇子,刘彦都不会让他们一直待在宫城直至有所封赏,甚至不会是每一个皇子都能封王,不过底线是必定封侯。   一个永远生活在“圈”子里的人,他所面对的就是那么些固定的人群,拿个比喻就是好像生活在井里的青蛙,看到的就是小小的一片天空。这样的人要是能本本份份也就罢了,一旦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对他自己和亲近的都会是一场灾难。   刘彦并不希望养育出一个会问“何不食肉糜”的继承者出来,那将会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悲剧,不止将会使老刘家成为被任意杀戮的牲口,必将还会让整个国家陷入混乱。   多少强盛的王朝就是因为一代君王而埋下了隐患,便是没可能历代的继承者都能聪慧,但也绝对不能出现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继承者。   君王其实不一定要非常聪慧,但一定需要了解民间的状况,哪怕不能做到真正的了解,也要懂得基本的概况。   刘彦早就有完成的思量,任何一名皇子到了岁数肯定是要被送离宫城,可以是到帝国的边疆游历,也能寄居在腹地的某个普通家庭。   那仅是第一道程序,等待成年之后,那一名皇子将会被接回来,再让他们选择是去军中服役,或是到某个地方担任地方上的官职。   一个人有多少天赋只是起点,历经多少事就会有多少经验。   许许多多拥有绝佳天赋的人,他们有再好的天赋而没有去经历一些什么,一切都是白瞎。   而一些平平常常的人,尽管他们没有非凡的天赋,可是因为拥有充足的经验,哪怕是不能在某个领域取得惊人的成就,可是他们至少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出现一名天才是非常可喜的事情。   对于国家来讲,要是能够出现一名可以改变时代的天才自然是可喜可贺,但要是那名天才不足以改变一个时代的话,其实也就那个样子。   不可能人人都是天才,那么在国家层面而言,拥有更多有用的人才是实际,尤其是那种肯埋头研究往某个领域进行攻坚,或是踏踏实实肯干,后两者事实上才是一个国家最坚实的基础。   在当天的时代,刘彦完全能够理解为就算出现天才,恐怕也是纯粹文学上的天才,难以诞生可以在科技相关上的天才。   不是刘彦看不起当前时代的人,是科学不像文学。   科学是建立在所拥有的体系基础之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去研究去发现,没可能说刚才还在使用火药武器,下一瞬间就用上激光武器。这么肯定地来进行判断,是所有科学都逃不过材料这一道门槛。   “臣不懂那些。”崔婉带着深深地恳求:“慎儿过年后才十一岁,陛下真要让他出宫而居,还是前往草原?”   “十一岁怎么了?”刘彦说道:“有多少十一岁的人,他们已经干了几年的活。”   “不一样的。”崔婉红着眼眶,双目泛着泪水:“慎儿是您的嫡长子啊!”   “正因为慎儿是朕的嫡长子,更应该早早独立。”刘彦知道不能和一位母亲讲道理,尤其是事情涉及到这一位母亲的孩子:“身为朕的嫡长子,慎儿没可能永远待在宫城。他应该去了解天地的广阔,接触更多的人。”   崔婉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刘慎是要被赶出宫城,忧虑时间一场就形同流放,听了刘彦后面的那些话,品出了一些关键。   “那……”崔婉迟疑地问:“慎儿的第一站是哪儿?”   “峻稷山。”刘彦语速缓慢地说:“先在校尉部待上至少半年。后面朕有另外的安排。”   崔婉至少还是知道峻稷山在哪。据她所知,峻稷山在过去的几年中对汉帝国非常关键,说是一个战略要地丝毫不为过。   汉帝国设立了几个校尉部,但凡是设立校尉部的所在无不是战略要地,峻稷山的重要性是体现在它的西边为丁零人东边为柔然人。   现在柔然人已经被击溃,征北将军李坛和征东将军吕泰正率军将之赶尽杀绝,但峻稷山西边的丁零人虽然也遭受了一些打击,可丁零人的实力犹在。   崔婉知道不能再胡搅蛮缠地不让刘慎离开长安,要不可能就是断掉刘慎踏向储君之位的道路。她却是依然忧心忡忡。   刘慎生长环境好,再则是基因也好,十一岁就有了平常人十四五岁的身高和体格,但是无论怎么说也才十一岁。   “慎儿此去峻稷山,是……”崔婉着实忍不住,又问:“是作为校尉部的监军吗?”   “监军?”刘彦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对某支部队设立监军了?知道不讲详细崔婉无法放心,透露道:“会先作为斗阿……就是峻稷山校尉。先当斗阿的亲兵,熟悉军旅了可能会下放到某个野战部队,是成为军官,或是当个小卒……”   刘彦讲了不少,明明白白地讲得非常清楚,包括已经选定刘慎为储君人员,就是因为要选刘慎作为储君,那么刘慎就不能不知兵。   “向您学习兵法,或是找个好老师,不是一样吗?”崔婉的担忧没有消失,反而是更严重:“那边不太平,慎儿的年纪又小,上了战场……”   “你是昏了头了?”刘彦纳闷地说:“不要让朕事无巨细什么都讲得那么清楚。朕难道不会派锐士明里暗里保护慎儿?”   那是必然的事情,刘彦没可能真的就将刘慎给放飞。他安排刘慎出去历练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要让刘慎去死。   崔婉发现刘彦越来越不耐烦,甚至是有动怒的迹象,有再多的话也不敢再说,甚至要强颜欢笑将话题扯开。   一个男人有太多的女人,到一个女人那边没得到放松反而是烦透了,肯定没那个心思去安慰什么的,是会选择去能让自己放松的另一个女人那边。   “皇后毕竟是慎儿的生母。”拓跋秀安安静静地听完刘彦不是抱怨的抱怨,微笑说道:“我也是母亲,总是知道作为母亲永远会担忧自己的孩子。”   刘彦当然知道,可是他们这一家子与其他家庭不一样。   有一句话叫“与戴王冠必承其重”,说的就是义务与责任,也只有懂得义务与责任的人才会是一名合格的上位者。   “臣读了一些史书。”拓跋秀的自称没半点毛病:“您是要效仿先秦?”   刘彦反倒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秦孝公在自己的嫡长子很小的时候,就将他给驱离公室原离朝堂。”拓跋秀见刘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提了几嘴,又好奇地问:“您不是借鉴先秦吗?”   反应过来的刘彦没有给拓跋秀解释,秦孝公才不是主动将嫡长子流放民间,是当时的秦公室和既得利益贵族集团选了赢驷当代言人。   秦孝公要是想将变法继续下去,全面打击公室和既得利益贵族集团是最激烈的做法,那么将他们选出来的代言人赢驷给流放,既能表达变法的决心,又能最大程度地警告公室和既得利益贵族集团,是最恰当的做法。   “自秦孝公之后,先秦的几代国君……好像还真的都不是在养在身边的孩子。”刘彦不是在提问,是早就有了答案:“不是被流放,就是去了敌国当质子。他们有过那样的经历,不是生长在温室的花朵,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才有了奋六世之余烈,于始皇帝一代毕尽全功。”   “您就是在效仿先秦。”拓跋秀好奇地问:“先秦为自保,为灭六国。大汉周边敌国在您手里都会灭亡,大汉要走得更远?”   刘彦只是微笑而不做出回答。   先秦历代都有明确的目标,他们一开始的努力只是自保,等待能够自保之后才更换目标为一统天下。   秦人的最终目标也就是到了一统天下这一步,往后才干点什么则是无尽的茫然。   都说秦帝国是毁在秦二世胡亥以及赵高等一众祸害手里,可其实并不尽然。   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会不会是秦人在完成天下一统之后失去目标,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之后,又遭受种种不公正的事情,才发生了明明南疆还有数十万兵力,关中的兵源也没有枯竭,却是灭秦联军轻易进入关中并且没有遭到誓死抵抗的原因?   刘彦知道一个国家必须要有目标,千万不能太简单也不能太困难,简单了一完成便会失去进步的动力,困难了则会使人看不到希望,只能是一个能够看得见却不容易达成的目标。   要怎么培养继承人?刘彦是分成了好几个步骤,也有着很多的思路。   如果在刘彦这一代完成了对世界岛的征服,第二代的君王肯定是不能将主要精力继续放在征服之上,应该换成怎么去巩固统治权。   说简单一点,就是上一代的君王进行开拓,下一代的君王就需要守成。   “那您……”拓跋秀讶异了:“还让慎儿去军中?”   “怎么能够不知兵。”刘彦严肃地说:“不管朕是不是选择慎儿作为储君,也不管是朕的哪个儿子,他们全部都要知兵。”   拓跋秀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朕统治的疆域很大,未来还会更大。”刘彦很认真地说:“若是封王,远在万里之外为王者,不知兵怎么守住封国,乃至于是作为先锋继续开拓。”   汉帝国现在很大吗?的确是很大,要不是受限于人口问题,还会更大。   要说小,汉帝国当前的疆域面积也的确是小,于刘彦看来汉人就该成为脚下这颗蓝星的唯一主宰!   “您不怕祸起萧墙?”拓跋秀问出去就后悔了,她现在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可是还在能够生育的年龄,谁能确定未来会不会儿子。她看到刘彦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就说:“您这样让臣都不想要个儿子了。”   有些话刘彦是不能说的。他觉得吧,帝国的继位者在掌握那么大的基本盘,也是作为实力最强者,却能够被自己那些外出封国的兄弟给从宝座上踹下去,该是无能到什么地步?   汉帝国已经恢复封建,那些侯爷都有自己的侯国,有自己的子民,拥有收税权以及征兵权。   侯国该有的权益全有,这个本身就是风险之一,套在侯国身上的枷锁除了君臣名份之外,也就是侯国需要向中央交税。   刘彦会给侯国那么大的自由,很清楚自己活着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变故,可以预见的是自己死后的一百年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远则就无从猜测而起。   给有功之臣进行分封,于当代的最大作用就是保证那些从异族打下来的土地能得到巩固,那些得到封国的人会用最大的努力镇压异族可能的复国。   要是中央直辖,委任官员绝对不会像是封国的国主更加负责,再来就是真心离得太远,发生了什么事等地方汇报中央,中央再发去指令,地方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镇压下来也就罢了,镇压不下来等中央的指令到了也成了无效的指令。   受限的东西太多了,中央也难以承受次数太多的万里迢迢调军平叛,不如直接就分封,将风险完全分担给封国。   封国抗不下来,自然还是中央派军重新将失去的土地再次打下来,可以视情况再次将土地分封出去,也能收归于中央。   刘彦能够承担起一切的风险,他知道周室分封是个什么状况,更加明白是有了周室的分封才让诸夏旧地变得那么大。   可能会出现如同周室分封的旧事,但刘彦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他只知道某天汉帝国要灭亡,建立下一个王朝的人大几率还是诸夏子孙。   那些事情是刘彦所无法跟任何一个人讲的。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什么大公无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将本土之外最肥美的土地依然掌握中枢控制之下,后续还会将自己的儿子不断分封出去。   其实刘彦就是根本无法让汉帝国恒古不灭,觉得要灭的话,反正是不能让异族来取代! 第980章 给个机会啊!   严冬过去,日历翻开了新的页面,到了元朔十四年的年份。   春天到来,南方只会有极少的地方会下雪,一到春天的时候,不用多久到处就是一片春暖花开的模样。   北方的大多数地方,春天到来仅仅是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恰恰是因为冰雪融化,许多的地方不但会临时形成多条的溪水,地面也会变得异常的湿润。   湿润的地面若是一再经过踩踏,毫无疑问就是会变得一片泥泞,随着气候越来越温暖,泥泞地会疯狂地生长各种植物,尤其是杂草类的植物长得最快。   关中按照区域来算,或许是应该算位处西北?这个地方需要到春季中旬才会冰雪完全融化,要是季节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春季中旬也会面临一场雨季,因此关中的春耕基本上是到下旬左右。   其实是越往北的地方,春耕的时间段就越晚,越是往南的地方春耕的时间就越早。   汉帝国的大地之上,此时此刻的南方已经进入到农户最为忙碌的时刻,田野之中随处可见劳作的身影,他们最先做的就是翻整田埂。   田埂是每一户家庭用来划分所属田亩的界线,他们在整顿田埂的同时,也是对输水渠道进行维护。   “现在牛价太便宜了。”   “可不吗?”   “这个就是打下草原的好处啊!”   “有了耕牛,以往需要一个月才能做完的农活,现在三五天就能做完了。”   打下草原当然是有好处,直接的体现就是提供了大量的牲口,尤其是农耕民族相当重要的牛和马。   当前的时代,南方基本上是用牛来耕田,北方有马的时候不会选择牛。   那个是两个区域的土质和面貌所决定的事情,也是区域栽种农作物不同的需要。说白了就是南方的耕田大部分是水田,北方则是以旱田为主。   牛和马的蹄并不一样,再来就是拉力与耐力又有不同。一般来说泥泞地使用牛作为畜力最佳,马要是用在旱田拉犁则是比牛更佳。   要是观察世界农耕史,会发现使用马来拉犁的地方,农耕速度绝对会远远超过使用牛。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民族,其实是使用马拉犁远比牛拉犁要多得多。   “便是着实买不起牛,也是可以向乡社租赁的嘛!”   “这么个年头,该是多么会挥霍,才不够钱买牛?”   说一个最为直观的数据,东晋小朝廷统治的时候,适用于农耕的牛价不会低于五万钱;到了现如今的话,适用于农耕的牛价却是只有五千钱。等于是牛的价格出现断崖式的波动。   五千钱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一个大数目,但不要忘记汉帝国有农田的是些什么人,除了原本就拥有土地的那些人之外,全是因功得爵获赏。   必须了解提点,于两晋时期而论,原先就拥有土地的那些人,再穷也不会穷到太夸张的地步。   而因功获爵得到土地赏赐的同时,他们既然是能够获得爵位,至少是参加过一场战争,汉军交战便是士卒也能得到缴获中的四成,全军在战后还有总体战利品上面的分润,一场战争下来怎么也能分到不低于一千钱。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在一场战争中就获得爵位,大多数人其实是需要历经十来场战争才能得到爵位,那么只要肯攒钱的话,等待从军队退役,谁的包裹里面会低于一万钱?   一万钱,五千花在买上一头耕牛上面,土地是用军功挣来,有爵位到地方落户的话,地方官府也需要为他盖上一所房子,那也就是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如家具和零散的碗、筷、瓢、盆等小东西之外,除非是又想买些非生活用品,不然其实是没其它花费。   “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没那个说法咯!”   “春耕还是无比重要的。只是现在来钱的路子多罢了。”   看上去憨厚的汉子,却可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勇士,他因为自己的勇猛获立了军功,有了数百亩的良田和不菲的现金之外,少不了是还要有一个以上的奴隶。   田野之中在忙碌的身影,十个里面起码有七个就是奴隶。   南方的奴隶大多来自中南半岛,看上去皮肤黝黑的同时,身体骨骼也会偏向于瘦小。   要说奴隶也分质量的话,其实是原先的高句丽、百济和新罗的奴隶在农耕劳动上最为优等,他们本身也都是农耕民族,熟悉农耕作业的同时也并不懒惰。   来自草原的奴隶想要让他们进行农耕?基本上就是需要从头教起。有那么点能够称赞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来自草原的奴隶并不懒惰了。   近几年还从西域弄回了不少奴隶,就是长江以南的奴隶很少来自半岛三国、草原和西域,就算是有也是亲自参战的复员者带来,要是到了地方再让官府分配的话,基本上就是来自中南半岛的奴隶。   中南半岛要是以文明划分也是属于农耕民族区域,但实际上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只要是当地土著的男性,他们就绝对算不上农耕好手。   “那些猴子平时爬树和睡懒觉是行家,让他们懂得好好在地里干活,可没少用鞭子教育。”   “是啊……”   “听闻不久之后可以将南洋的猴子换成阿三?”   “还能换?”   “某也是听来家里做客的军中袍泽说的。”   “怎么个换法?”   不得不承认一点的就是,中南半岛的男奴隶真心不堪用,就算是用鞭子去敦促,那些猴子能偷懒的时候也一点不会放过。   家中奴隶是来自中南半岛的猴子,对谁都是一件糟心事,他们不断地进行抱怨,鉴于是抱怨者并不是真正的泥腿子,是有爵位在身,官府可不敢无视那些抱怨。   官府向中枢进行反应,中枢也不能无视有功阶层的怨气,考虑到灭亡笈多帝国获得了大量的奴隶,阿三某些程度上要比南洋猴子好上一些,就提出了以南洋猴子向官府更换阿三的政策。   “什么时候的事?”   “听袍泽说,最快也是今岁秋季?”   “恰好是秋收啊!”   “阿三奴隶咱们这片谁也没有用过,不知道好不好用。”   “就是再差,还能差得过那些猴子?”   “说的也是!”   连片的田野,牛的“哞”叫声彼此起伏,它们被套上了犁,拉着犁迈步在泥泞之间。   作为一个农耕民族,犁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一件工具而没有之一,上古先秦之前的犁是什么款式,大多数人其实是说不上来,到了先汉时期犁有经过一次改革,逐渐统一使用直辕犁。   所谓的直辕犁,顾名思义就是一款呈现直线形态的犁,它一样会有三角形的推进犁头,另有握架以及相关的躯干,使用起来回转十分困难,那么耕地也就会显得费力。   刘彦给这个时代带来的科技并不多,幸运的是他并不是没有干过农活的人,他小时候其实是需要参与干活,接触过水田劳作,就是当时没那个心思过多的观察,仅仅是有些模糊的印象。   作为中原王朝的天子,就算是再怎么个荒唐法,天子也要有忍耐下来进行必要的作秀,那就是在特定的时间进行一次农耕作秀。   刘彦成了天子,实际上并不排斥亲自农耕,只是相较起自己去农耕,更正确的做法是将精力放在作为一名“操作手”和“仲裁者”的定位之上。   参加农耕作秀时,刘彦看到了直辕犁,其实并不是第一时间有什么发现,是他进行操作才觉得不对劲,发现了回转困难的特点。   刘彦留了心思开始观察犁,回忆了半天才琢磨出不对劲,不过也仅是提出了一些意见,可没干设计家。   少府得到命令,天子要求他们研究出一款更加先进的犁出来,尤其是提到改善回转和结构,一再研究与改进,拿出成品的时候已经非常接近曲辕犁。   仅仅是接近曲辕犁的款式罢了,并不是真正的曲辕犁,要怪就怪刘彦的记忆力太差,不像穿越同行能记住所有诗词歌赋,也能记得所有与农耕相关,夸张一点还掌握了所有的现代科技知识。   “男猴子肯定要换成阿三。阿三再差也绝对比男猴子好。某就是纯粹好奇,咱们换了的猴子,他们会被送去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来自中南半岛的奴隶,男的不管是从体格还是性格都不堪用,瘦小的身体干不了重活,懒惰的性格干不了细活,说是最差劲的奴隶没有汉人会反对。   汉帝国的中枢其实也没有想好“收回”了中南半岛的男奴隶该做出什么安排,也许是会被送往修路,更可能是被送往各处的矿场,总是有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些猴子不堪用,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爱惜的想法,猴子被消耗的速度绝对会非常快。   “你们是在说阿三?”   “啊,是啊。”   “阿三我见过,与中南半岛的猴子在外观上区别不大。”   “不是吧!那换了与不换有什么区别?”   “模样很相像……阿三应该是比猴子更勤快的。”   聚在一块的人,十个人里面有那么五六人是从军队退役归乡,他们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忧心忡忡。   汇集起来的愿望和述求有能力传递到地方官府,地方官府没敢无视和掩盖下去,中枢也必然不会将无视他们这个群体的述求。这个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只有绝对的弱势群体才会没有安全感,他们没有安全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提出述求无法得到回应,谁都不会将他们当回事,哪来的什么安全感呢?   在汉帝国,没有话语权的人通常就是没有服役履历的人,要是有服役过的履历,哪怕是没有立下军功获得爵位,谁还没有军中的袍泽,总是能有认识的袍泽获得爵位。   包括刘彦在内的统治集团是将有爵者视作帝国的根基,他们还指望有爵者能够起到稳定地方的作用。   便是遭遇国战到了需要征兵的时刻,那一批有爵者也是最优质的兵源,他们毕竟再怎么样都是一些有过军旅生活的群体,再次被征召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拉到战场上立刻就能用得上。   也不是说没有爵位在汉帝国就会被彻底的忽视掉,但就如那一句“承担责任,拥有义务,享受待遇”一样,可别遇到了什么事就忿忿不平,怎么都要想一想自己为国家做了什么,才好意思再来要求国家能为自己做什么吧?   个人与个人讲究付出与获得,个人与国家也该是同样的道理,付出了多少就享受相等的权益才是正常,屁事没干却要求比谁获得更多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啥时候能被选中出征呐……”   “不是俺们不努力不讲究,着实是没那个机会。”   “早些时候,郡县兵还有机会被外调,听说这一次打草原只出动了常备军。”   “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常态?要是外出征战不调郡县兵,能进常备军的人就那么一些。”   “早早就该争取的,现在是越来越难了。”   一没爵位,又没有过参与国战的机会,的的确确会是一件糟心的事情。   有爵者在听到旁人进行抱怨的时候,他们就是再怎么得意都会选择闭上嘴巴,一再庆幸自己是赶上了好时候。   自元朔十二年起,汉帝国有大规模军事行动的也就是这一次草原之战。   没有真正开打之前,不知道多少人盼着能够参与,先是各支常备军就不断请战,北地的郡县兵也巴望着能被选中作为辅兵一同前往。   真正到了开战时刻,大多数人注定是要失望,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被调动的军队数量会那么少,更没想到的是这一批草原联军那么没用。   与之前的草原游牧民族相比,柔然、高车等等一些草原新生代的确是挺没用的,尤其是他们面对的全盛时期的汉军。   数十万草原联军被不到四万的汉军一再击溃和歼灭,着实是让想着以增援形式参战的人无比失望。   “也不是非得上战场吧?”   “那你说,还有什么途径能获得爵位!”   好像、似乎、也许……是没有普通人更简单的途径了? 第981章 以后会知道的   “路途遥远,难以送回。”   不知道为什么,斗阿对李坛就是有着一种亲近感,并且没有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而有什么拘束。   李坛贵为汉帝国五大战将之一,还是排名相当靠前的大将。他对斗阿这般对待自己竟是没有感到什么不妥,看模样甚至很是欢喜。   “是太远了啊。”李坛幽幽地说:“我们的兵力不能浪费在押送俘虏上面。”   天色已经放亮,军营从夜间的寂静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军营走道满是来回行走的士兵。   季节是来到春季,天气开始转暖之际,远离本土之外的北地却是依然一片冰雪笼罩的环境。   两人是一遍啃着饼干,一遍漫步在雪地之上。   饼是一种肉沫与麦混合做成,压根就称不得是什么美味,不过这片地方想要找座森林是容易,但树木都太湿润真心不好生火。   “这地方……”李坛叹了口气:“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冻土,打下来也无法用于农耕。”   大军解决完北海边上的草原联军,按照原先的计划向北开拔。   他们下一个作战目标是西高车,按照中枢的意思是像进入匈尼特那样,进行最大程度的横扫,能有多大的破坏完全别客气,同时也要消灭足够多的有生力量。   斗阿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周边的异族已经剩下不多,咱们这一代人也许能够将他们全部消灭干净。”   “肯定的。”李坛没有任何的犹豫地说完,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迷惘:“周边的异族清除干净,军方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用了呢?”   “周边的异族消灭干净,不是还有远方的异族吗?”斗阿才不会有类似的担心,边走边说:“匈尼特的西边还有萨珊,萨珊之后还有罗马。”   李坛想了想说道:“国内已经有裁军的呼声,只是没有上禀陛下。”   “裁军?”斗阿吃惊地问:“是谁?那些文官?他们疯了吧!”   军营之内,走道夯实,帐篷显得井然有序,无不展露出李坛的治军素质。   只有真正知兵的人才能明白一点,驻营的时候能不能有规则地安排,万分考验统军将领的军事素质以及对军队的控制力。   两人穿过数道关卡,来到军营中最大的军帐。   那是一个四角形的大帐,主体为木材支架结构,帐布则是一种坚韧性较高的亚麻布。算算约有二十平方米左右。   帐门该有一丈宽度,门外支撑起了一个遮阳棚子,两侧各自站立着三名执戟郎。   李坛来了自然是进入自己军帐。   斗阿的军帐在另外一边。   大概是日上三杆的时候,原本约定好的聚头商议时间到了。   有资格参与会以的将校,他们先后来到了李坛的军帐。   他们进入军帐之后,看到了一个看上去无比年轻的人,知道是谁的人无不露出吃惊的表情。   年轻人自然是刘慎,他其实是刚到军营没有多久,按照惯例是向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报到。   他们之中有些人看到了刘慎一个愣神就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就是不管认没认出刘慎的人都是满心的迷惑,没有搞懂是个什么状况。   既然是帐篷,自然是不存在什么隔音效果,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些,站在帐帘外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接近二十万的俘虏,来自各个部落。”   “男女老幼皆有,老弱占了多数。”   “柔然人最多,剩下的基本是杂胡性质。”   “现在的议题是怎么处理,不用去管什么成份。”   里面原本还能好好交流,很快就发生了争执。   大多数是认为根本没有那个功夫将战俘押送回国内,力主挑出其中的适应妇女,区域不管男女老幼全杀了。   最先表态反对的应该是斗阿,他很清楚要是需要押送回国,毫无疑问就是峻稷山校尉部会承担这个责任。   谁都清楚未来几年是不可能有什么大战了,入侵西高车或许会成为十年内仅有的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没有任何人愿意放过参与的机会,说不定这一次入侵就是十年内仅有的一次立功机会了。   李坛一直在注视刘慎,很想从刘慎的表情变化观察出一些什么。他听众将校争论得差不多了,就喝止道:“好了!”   将校停下争论,互相瞪一眼刚才与自己吵得凶的人,后面是全部看向了李坛。   “慎公子。”李坛其实真不太好称呼刘慎,只有用那样的称呼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刘慎没想过李坛会争取自己的意见,被问得一愣,后面迟疑道:“慎……只带了耳朵。”   李坛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慎,目光移向众将校,沉声道:“大军在外,远离本土数千里之遥,降卒数量过多。”   刚才支持杀掉俘虏的将校皆是眉头挑了挑,神情上多少是有些得意。   “全部杀了也不合适……”李坛摸着下巴,拿出决定:“挑出里面的妇女,其余分散安置。”   军帐之内的油脂味道很浓,是提供照明油灯燃烧所产生的味道。   帐内的摆设非常简单,左右两侧的案几以及座蒲,此刻座位上都有人。   帐篷边上摆着文牍或是兵器架子、山川舆图等物。   “斗校尉。”李坛将双手藏在长袖之中,目光再次看了一眼刘慎,对斗阿说道:“杀俘的事情,便由你来主持,慎公子从旁协助。”   帐内所有人都是看向刘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他?”斗阿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一番无声张嘴欲言,说道:“恐怕……不是那么合适吧?”   斗阿虽然只是校尉,可他是有特殊前缀的校尉,别人或许认不出刘慎,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那一瞬间刘慎其实是懵了,想不透李坛怎么会让自己去协助杀俘,冷汗控制不住冒出来。   “将军”斗阿用着最认真的态度说道:“慎公子年幼,身份又有些特殊,要不……”   李坛看都不看斗眼一眼,抬手阻止想要说什么话的其余人,拍板道:“本将军军令已下,再无更改可能。”   斗阿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计是看到李坛不会改变军令,低下头应了声:“诺!”   刘慎却是真的彻底懵了。他是帝国的皇长子,还是嫡出的皇长子,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数千里迢迢地过来,第一件事情就干杀俘的事。   当天下午,草原联军降俘被勒令前往东面挖坑。   那边本来就有凹陷的盆地,挖坑的作业也仅是将原本斜形的地面完成断崖状,作业并不是那么繁重,到了傍晚基本上就已经干完了。   被勒令挖土的战俘,他们纳闷的是为什么要那么干。   汉军当然不能说挖坑就是为了杀人,是告诉那些战俘说需要掩埋一些早就死去的人或牲畜的尸体。   草原联军降俘之中肯定有人猜到会发生什么事,很怪异的是稍微骚动了一下下又平复了下去,就是安静得异常诡异,气氛也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我们要把那二十多万人都坑杀了?”刘慎不止一次确认过了,不敢相信的同时,对自己要作为副手感到了极度的排斥:“那可是二十多万人……”   “慎公子说错了。”斗阿已经知道刘慎被分配到峻稷山校尉部建制,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会作为自己的侍卫角色。他对天子做出这般的安排既是感到荣幸又是压力山大,却不得不履行责任:“他们之前是大汉的敌人,被俘之后是战败了的敌人。”   “敌人……”刘慎呐呐地说:“已经投降了的敌人。”   “他们除了敌人之外,还是草原人。”斗阿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慎公子没有经历过草原人肆虐的岁月,却是要了解诸夏最大的敌人历来是来自北边。”   刘慎有些听懂了,只是依然感到排斥。   今晚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风势呈现由西北向东南。   风有些大,吹得旗杆上的旌旗不断猎猎作响,便是帐篷也是不断发出响声。   细小的雪粒被大风鼓着在空气中飞舞,人看东西的时候不免是要眯着眼睛,话说得太多了嘴巴里也满满都是雪的味道。   被安置在各个坑中的草原联军降俘非常安静,他们由于是被临时安置起来,便是原先有帐篷或是窝棚也无法带到新的地点。   天气非常的寒冷,一处处的篝火被点燃,他们或几人或十来人围坐在篝火边上。   “都听好了。”刘锐一手持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面,一边走一边吆喝:“年纪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女人,全部站起来!”   可不是刘锐自作主张,他就是得到了这么一个差事,就是到降军里面挑出适龄的女人。   听到吆喝声的草原降人,觉得自己合适的妇女三三两两从地上站起来。   “这位将军只挑出女人是想做什么?”说话的人看着外观颇为苍老,他狐疑地问:“为什么是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   “会汉语?”刘锐看不清问话者的五官,没有靠近的想法,大声回应道:“你们管我们想干什么?照办就是!”   现在的时辰应该是戌时两刻(七点半),李坛给出的期限是到戌时四刻。   今晚子时四刻开始杀降的命令已经被下达,汉军各部也都核实了命令,再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一阵地吆喝询问之后,出声回应的却是极少,一些人是站起来之后又再次坐下,走出篝火圈子的人竟是极少数。   “切勿自误啊!”刘锐近乎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高喊:“别犹豫了,站出来,向南走!”   斗阿对刘锐说过,集中在东面各个坑中的降卒超过二十万,过了今夜就是起码二十万具被掩埋在泥土之下的尸体。   刘锐还是能够猜出为什么要挑出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妇女,一切只因为这些妇女对大汉有用。   “将军挑出那些妇人,是要去淫乐吗?”一个看上去身材高大的降卒在刘锐靠近的时候突然问了句,没得到刘锐承认又说:“不然怎么会只挑女人?”   刘锐霎时就有些紧张了。   “不是多大的事情!”那个草原人说着竟然是大笑,后面喊道:“她们有用,是不是应该给些吃食,给些衣服?”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刘锐没有太过深入,仅是在外围转圈通知,很快就逼近了戌时四刻。   是有人来通知刘锐离开,要不没有手表,过了多少时间纯粹是靠猜。   刘慎是被人带着上了一处矮山坡,登顶之后看到李坛骑跨在一匹浑身毛色漆黑发亮的骏马之上。   “挑出了多少人?”   “回将军!约莫一万七千。”   李坛“哦”了一声,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抚摸着马鬃,看面朝的方向是在打量远处的降卒聚集地。   “慎公子。”李坛没有将目光移到刘慎身上,声线冷漠地问:“知道为何让你作为副手主持杀降吗?”   “回将军。”刘慎其实是被风吹得有些冷,有些发怒地盯着李坛,答道:“慎不知!”   李坛“呵呵”笑了一阵,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几句问答之后,坡地上只剩下了西北风的呼啸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刘慎感觉自己要被冻僵,精神也是越来越差,远方的天际很突然地出现一点又一点的亮光。   那些突兀出现亮光的颜色与天上星辰的颜色并不一样,星辰的颜色是银白或是淡紫也不会移动,新出现的亮光则是亮黄并且在半空划出了轨迹。   刘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些火箭落下,耳朵里传来了不知道多少人一块发声而成的吵杂声。   开始了,杀降的行动开始了。   汉军先用箭雨招呼,外围的降卒在密集的箭雨突袭下成片倒下,没有被箭雨覆盖的降卒,他们靠的近了知道发生什么事,离得远的降卒恐怕也能猜测发生了什么。   位处坡地的刘慎远远看去,降卒只是在不断向后龟缩,然后被箭雨一次又一次成片地射倒。   用汉语呐喊出来的喊杀之声在夜幕中响彻,大地也出现了被太多人踩踏而产生的犹如擂鼓之声。   “他们是异族!”李坛的说话声听上去无比的冷漠。他说:“慎公子一定要记住一点,只有死掉的异族,才是好的异族!” 第982章 武人之幸   “将军。”斗阿是一再欲言又止,忍不住还是说道:“慎公子乃是皇子,还是嫡长子,您……怎么能让慎公子参与杀降?”   按照诸夏的文化,杀降无论是杀同族还是异族都是一件需要受到谴责的事情,并且下令杀降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坛苦着脸,幽幽地说道:“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陛下?”斗阿先是吃惊,随后是不解:“怎么会……”   李坛要是有的选,哪会去让刘慎去干杀俘的事情?   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以嫡皇长子刘慎的身份,成为帝国的储君机率起码在七成以上。   接到命令之后,李坛第一瞬间其实是懵的,要不是命令直接来自天子,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要陷害自己。   哪怕命令是由天子亲自下达,李坛还是不免会多想。   让一个超过七成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去干杀俘这种事情,李坛没可能不会多想。他思量了许多,包括天子是不是不喜欢刘慎,要让刘慎留下杀俘的污点。   “陛下乃非常人也。”李坛以其说是在对斗阿解释,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所思所想,哪是我等臣子可以猜测?”   屠杀还在继续,二十万人没可能是一个夜晚就能坑杀干净。   外围的降俘被杀光了,汉军就不断往里面推进,每每都是先用箭阵招呼,推进过程中再检查有无未死者。   要是发现没有死的敌人,老兵绝不会自己动手补刀。   老兵是会喊来认为软弱的袍泽,让他们动手杀掉还能喘气的敌人。   刘慎就是推进中的一员,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被强烈的呕吐感所困扰。   除了有种强烈想要呕吐又吐不出去的不舒服感,刘慎还被晕眩感所折磨。他发现自己的脑袋里面除了回绕惨叫声就是嘶嚎声,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躺满了尸体,地面也有鲜血汇集着流淌。   “这便是尸体成堆,血流漂杵?”   刘慎目光恰好与一个死不瞑目的敌人对视,他看到的是一张失血过多显得惨白的脸庞,尸体身上的心脏部位和小腹、左大腿各自插着箭矢。   与死人对视是一种什么感觉?刘慎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战场,更没想过会作为副手主持杀俘,尤其想都没想会有与死人对视的这么一天。   “呕!!!”   本来就极度不舒服的刘慎弯腰,一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捂着喉咙的位置,张嘴就是一阵涌泉一般的喷。   在刘慎周边的十来人,他们看到刘慎狂吐没人上前,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十五人是从长安随同刘慎来到草原深处,他们是被精挑细选而出,每个人都有专精的领取,或擅长正面搏杀,或精通探索侦查,更有专职学习怎么挡刀的人。   他们将会伴同刘慎一直到某天被召回长安,是刘慎身边最后的防线。   “那人是谁?”   “太年轻了。”   “应该是第一次上战场?”   “绝对是第一个上战场。”   看到刘慎弯腰狂吐的常备军将士发出议论声,却没人说刘慎来镀金。   常备军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无法预料,当前的常备军却是没有发生过谁来纯粹镀金的事例。   勋贵子弟想要进入常备军自然是比较容易一些,他们进了常备军能以队率作为起点已经是顶天。   作为基层军官,才会明白有什么样的官衔是一回事,能不能服众让士卒乐意听从命令又是一回事,但凡没点真本事不能服众,便是起点就是队率也难以再有寸进。   作为开国元勋的第二代子嗣,汉帝国开国也就十四年,被选拔进入常备军的勋贵子嗣平均年龄是二十七岁,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安逸的环境,父辈也不是凭白获得高位和爵位,教育方面还是比较完善。   有更好的成长环境,再有良好的教育,作为勋贵子弟哪怕是没有过人的本领也不会太过差劲,他们所欠缺的就是经验和意志。   刘慎今年只有十一岁,外表看着像是十四五岁。   不管是十一岁还是十四五岁,自有常备军以来还真没有这么年轻的人被选入过,引发将士的好奇心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常备军的将士也仅是好奇罢了,他们坚信只有实际的功劳才能够得到晋身,并不担忧某个勋贵子弟会侵占自己的功劳。   那么别说是十一岁或十四五岁,常备军将士并不会往太阴暗的方向思考,反而是会猜测刘慎那么年轻却能进入常备军,应该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觉得是有什么本事,看到刘慎呕吐也不会太过鄙视。   只要是个正常人,第一次杀人或是第一次看到死人,有一些生理反应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真心是没有什么好嘲笑的地方。   许多看到刘慎呕吐的将士,他们想到了以往的自己,观察一下刘慎有没有尿裤子,发现刘慎没有尿裤子之后,不少人是觉得刘慎的胆子已经够大了。   刘慎就那么吐啊吐的,一直吐到没东西能吐变成了干呕,手抹了一把脸,发现已经是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贾宇见刘慎不再吐,上前递上布巾。   刘慎接过布巾开始擦拭,擦好了脸,开始擦甲胄。   “我是不是很丢脸?”   “并无将士嘲笑公子。”   刘慎左右看了看,周边除了自己的侍卫之外,其余人该干什么就在干什么,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不过是偶尔会目光注视过来,还真没人嘲笑。   战场上并不存在丢脸,有的就是活命与死掉。   只有在一些有政治目的的宣传方面,战场才会存在那种没有丝毫瑕疵的伟大、光明和正义。   战场之所以是战场,它就是一个人命被不断消耗的场合,呕吐、尿裤子……等等一些事情根本不值得过多去注意,以其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尽可能消灭更多的敌人,使自己增多活命的机会。   李坛、斗阿……等等任何一人称呼刘慎都是使用“公子”,原因自然是刘慎只是皇子没有官方称号和官职,再来是刘慎并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宫殿。   等待某天刘慎有了称号或官职,别人就会用称号或官职来称呼。要是他一直没有得到称号和官职,却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宫殿,那么也能使用“殿下”这个称呼。   要是有那么天刘慎成了储君,整个汉帝国除了天子与皇后之外,全部的人都应该用“家上”这个称呼了。   为什么要用“家上”来称呼储君?原因是成为太子之后,一般是有资格对天子自称“臣”或是“家”。   众多的皇子或公主,只要他们(她们)拥有了自己的宫殿,那么都能被称呼为“殿下”了。这样一来称呼太子为“殿下”显得不够显得独一无二,到了西晋之后出现了称呼太子为“家上”的称呼。   刘慎吐完了之后,感觉到胃部极度的不舒服,倒是呕吐感和晕眩感全消失了。   “公子。”贾宇的脚踩着一个没死的草原人,呼唤刘慎:“公子可要手刃此贼?”   用的是问话语,贾宇却是一脸的严肃。   就像李坛会接到特殊命令之外,斗阿作为刘慎的直属长官也会有特殊命令,他们这些侍卫也会被天子进行特别交代。   先汉那些皇帝,只要是任上表现得英明的皇帝,他们都在成长期亲手杀过人。只是他们杀的可不是国内的百姓,不是杀贵族就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匪、盗、贼、偷,甚至是亲手杀过敌国的士兵。   刘彦对于怎么培养储君有对历代前朝的一些记载做过借鉴,尤其欣赏西汉前五代储君的培养方式。   作为上位者绝对不能怕杀人,怕杀人的上位者肯定不是合格的上位者,尤其是某天将会成为帝国的统治者,不敢杀人当什么统治者。   刘慎看向了那个被脚踩的草原人,是一个大腿中箭的草原人。他抽出战剑,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去,持剑的手略略有些颤抖。   “是父皇的命令吗?”   贾宇微笑不语,只是加大了踩的力道。   被踩的那个草原人,他是满脸的惊恐,嘴巴里不断“叽哩哇啦”喊叫着一些什么。   刘慎闭眼就要刺出手中的战剑。   “公子,请睁开眼睛。”贾宇语速缓慢地说:“看着他的双眼,剑尖对准他的心脏。”   刘慎睁开眼睛看的不是那个草原人,是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贾宇,随后改刺为斩,剑刃斩向了草原人的脖子。   剑自然是好剑,非常的锋利,一剑斩下去破开皮肤,斩断肉与骨头,剑身砍到了地面传来反震力。   “如何杀……”刘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说了算!”   贾宇的大腿以下部位被溅得满是血,他恭敬地对刘慎无声行礼。   远处,李坛与斗阿是一直在默默注视刘慎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到刘慎斩断草原人的脑袋,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笑容。   “陛下可有言及慎公子会在你处待上多久?”   “明言最长半岁。”   “往后呢?”   “末将不知。”   李坛之前还会多想,看到刘慎是被自己的侍卫引导着杀人,已经不会再往阴暗的方向去想。   能够成为刘慎的侍卫一块过来,肯定是天子亲自把关挑选。天子亲自选的侍卫却是引导刘慎杀人,是不是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你……”李坛羡慕地看着斗阿,没有掩饰地说:“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   斗阿已经是回过味来了,他的确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竟然能够作为皇子慎第一个历练的上官,要是自己懂得珍惜,无疑会对自己日后的仕途起到绝大的好处。   “却不知其他皇子如何安排?”李坛多少是有些期待:“若是皆如此历练,大汉万年无极可期。”   作为一名将军,谁不希望帝国的统治者是一个铁血大帝?   要是身为军人,却是遇到了一个极度温和根本不想打仗的皇帝,他们就会感到无限的失望以及悲哀。   “恐怕朝中已经吵翻天了。”斗阿不觉得自己是在胡说八道:“那些文官为了争做慎皇子之师,早便是争得头破血流。陛下迟迟没有为慎皇子择师,却是外派前来军中,他们该是如何的捶胸顿足?”   李坛想象了一下,不由自主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说道:“他们哪里知道陛下的明见万里睿智。”   要说军方一定要挑选出一个最大的敌人,不会是任何一个敌国或异族,绝对是国内的文人。   他们曾经一度亲自下场打压过文人,只是获得的结果并不好,不是被文人反欺负过去,是被刘彦一顿教训的同时进行压制,要不就不会出现轮换制度。   其他朝代文人之所以能够站在武将头上拉屎撒尿,其实并不是文人有多么的厉害,是皇帝选择站到了文人那一边。   明摆着的事情,文人之所以敢无下限地去侮辱武将,不就是皇帝站到了他们这一边吗?要不然的话,以武力定论武将分分钟能将文人打个半身不遂,文人哪怕的胆子去侮辱武将?   像“大怂”那样,欺负孤儿寡母做了皇帝的赵家,他们怕武将有样学样,只能选择无底线压制军方,亲自动手会显得很难看,选择无限放纵文官就是一个很好的做法了。   刘彦只要还想着一统世界岛,肯定是做不出将军方打压成狗的事情出来。相反是军方自己有向狗演化的驱使,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军方训练成虎狼。   同时,刘彦也知道不能无限度地让军方骄纵,更不能无底线地去打压文人,那么就只能是采取武六文四的策略。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没有什么比平衡更加重要,哪怕是有时候必须要做出倾斜,也是绝对不能倾斜得太过份。   汉帝国的军方明显是感受到了刘彦更加钟爱本方,他们的说话声就敢大一些,只是有了好几次说话声太大反而遭罪的事情,真不敢太过骄纵。   “陛下若是让每一位皇子皆到军中历练……”李坛笑得眯起了眼睛,满足地说:“实乃我等武人之福。” 第983章 这就是现实   “杀了,除了一些年轻的女人,全被杀了!”   “二三十万人,说杀就全杀了?”   对话的人是一直随军的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他们是后面才跟了上来。   先前两人是知道汉帝国取得了大胜,到来之后恰好是看到了屠杀的尾巴,打探消息才知道汉军要继续向西进军,无法携带俘虏就给杀了。   “太可怕了!”克谢亚斯呐呐了半天:“不过民族与民族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吗?”   波斯人的历史很长,他们能够存在并有过强盛时期,没有例外就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是例外的,成长的过程中必然是踩踏着竞争者的尸体而崛起,纯善的民族根本无法在竞争中生存下去。   事实上就是那样,依然存在的民族哪一个手里都是沾满了鲜血,可以是在抵御入侵杀掉敌人粘上,更多的是扩张过程中粘上,不会有什么例外。   波斯人与罗马人相比起来,波斯人对于竞争的残酷性理解更加透彻一些。   罗马人崛起之后很少再遭遇强悍的对手,他们是踩着一个又一个竞争者,直至成为欧罗马当之无愧的霸主。   没有遭遇波斯人之前的罗马人,他们对谁开战都不需要集全国之力,基本上都是很轻松或是相对轻松就达成扩张目标或是军事打击目的。   波斯人会更加曲折一些,他们在西亚崛起的过程中轻松击败了那些竞争民族,一直到向西扩张碰上了同样正处于崛起时期的希腊人。双方互相纠葛征战了数千年之久,战死者的尸体足够到将叙利亚的近海岸给堵个严严实实。   希腊人终结了波斯人的辉煌,并且是一击直接打入了深渊。此后长达五百余年的时间里面,波斯人一直是生活在希腊裔的阴影之下,要不是罗马向东进行扩张,波斯人还不知道要沉沦多久。   自马其顿-希腊国王亚历山大东侵,亚历山大大帝是没有来得及巩固战果就病死,随他东征的马其顿人和希腊人进行了联合,先是建立塞琉古帝国统治西亚以及部分中亚长达二百四十八年之久。   塞琉古帝国的灭亡其实就是希腊后裔的一次狂欢,只不过波斯人总算是抓住机会抢了一些果实。   帕提亚帝国的建立还是希腊裔与其他民族的混血后裔作为统治阶层。当时那些希腊后裔待在西亚和中亚的时间太久,不断不断与其他民族进行通婚,他们融合成了一个新的民族,也就是帕提亚人。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大帝的东侵可不止是影响到了(古)波斯人,应该说是对中亚、南亚都起到了很大的影响。   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去很多年之后,包括塞琉古帝国灭亡之后,亚洲的中亚部分和南亚北部区域依然是存在着许多希腊后裔统治的许多国家。   在那些被异族统治的时代,波斯人作为被征服的民族必然是没有少遭罪。   重新崛起之后的波斯人对曾经欺压自己的阶层进行了清算,那就是一个大范围的屠杀过程,才有了波斯人重新获取土地的统治权。   重新获取统治权的波斯人一样面临着来自西边的威胁,只是从希腊人变成了罗马人。   波斯人对罗马人还是相当发怵的。他们忘不了罗马大军席卷帕提亚的景象,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气与罗马人进行交战。   双方在西亚的这一片土地上来回地争夺土地,不知道有多少罗马战士和波斯战士血洒疆场,过程中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平民被波及,还不止是波斯平民,更凄惨的其实是叙利亚人、伊拉克人以及埃及人。   战火无情嘛,波斯人和罗马人可不敢说在交锋的时候没进行过清场,一次又一次的清场就是对其他族裔的屠杀,谁都说不清楚到底是杀死了多少人,反正数量是绝对不会少。   “其实很正常……”尤利安反问道:“不是吗?”   如果说波斯人有过长时间处于异族统治下的沉沦期,那么罗马人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也对。”克谢亚斯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嘲讽:“你们征服了迦太基人、高卢人、埃及人……相似的场面肯定多不胜数。”   尤利安同样不觉得克谢亚斯是在嘲讽,相反他认为克谢亚斯是在进行赞美。   土地就那么大,资源也就那么些。   想要获得更广阔的土地和更多的资源,可不是出门随意逛了一圈东西都是自己的了,还不是要依靠武力。   “我们几乎将迦太基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尤利安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自豪:“迦太基人应该感到荣幸,他们是我们唯一一个认为应该杀干净的民族。”   迦太基的确是罗马人崛起过程中遭遇到最强劲的对手,罗马人自己的说法是尊重迦太基这个民族的善战和勇猛才进行屠杀,其实是罗马人害怕迦太基人有翻身的机会。   “像是高卢人,他们只配成为我们的奴隶。”尤利安扳着手指:“埃及人只配给我们种粮食,叙利亚人、色雷斯人、伊比利斯人、马其顿人、希腊人、日耳曼人、凯尔特人、萨克逊人、斯拉夫人……呵呵。”   克谢亚斯这一刻嫉妒罗马人竟然征服了那么多的民族。   “我所知道的是,汉人征服和消灭的民族远要比我们多得多。”尤利安远远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重新开拔的汉军:“鬼方、犬戎、北戎、白狄、东夷……我能叫得上来名字的不下于三十个,那些还是远古时期被汉人祖先灭掉的国家和民族。”   克谢亚斯知道尤利安没放过任何一个了解汉人历史的机会,不过还是讶异尤利安竟然能说得上来那么多被汉人祖先消灭的民族名字。   “汉人称呼为匈奴,你们称呼为匈人。这个民族,你们应该不陌生吧?”尤利安得到克谢亚斯颔首回应,继续往下说:“听说匈奴曾经是一个庞大的帝国,疆土从遥远东方的冰山(北极)到一处叫作天山的地方,全是匈奴人的牧场。”   “是的,根据我们的一些记载,匈奴人最大强大的时候可以任意入侵汉人的土地。”克谢亚斯回忆了一下,觉得应该给出一个尤利安更直观的数据:“匈奴人一度能够集结五十万以上的骑兵。”   匈奴人将自己的骑兵称呼为控弦之士,克谢亚斯所说的五十万也不是夸张数字,是真实存在过。   尤利安对于控弦之士的了解来自于帕提亚人和波斯人,知道是一种能够骑在马背上射箭的兵种。   罗马人先期遭遇弓骑兵的时候,其实是被弓骑兵打得很惨。他们首次与弓骑兵对战,三个军团是残了两个,就是这么惨重的损失让他们更改了使用千年之久的战术,才有了后来的龟甲阵为王的战术思想。   罗马军团是从帕提亚帝国的交战方面不断累积经验,不断研究并且改善之后,他们虽然是步兵为主力,却是完全不怵任何的骑兵。   尤利安听了有五十万骑兵那么多,出于罗马人对骑兵的不发怵心理,惊讶的不是匈奴人拥有多少骑兵,是惊讶竟然能集结出五十万人的军队。   “汉人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才将匈奴人驱逐。”克谢亚斯了解那一段历史:“战败后的匈奴人有一段时期是盘踞在我们的东北面……”   “这个我知道。”尤利安截断了克谢亚斯的讲述:“帕提亚人很多次雇佣匈奴骑兵,我们有过多次与匈奴骑兵的交战。”   那些交战中,罗马人对战匈奴人显得非常轻松,他们不清楚匈奴人本来就是这么差劲,还是匈奴人能打的都被汉人杀了,反正是没感觉到与匈奴人交战有什么压力。   “……”克谢亚斯当然知道帕提亚人一再雇佣匈奴人为自己而战,他酸溜溜地说:“匈奴人与罗马人开战只是为了获得佣金,没有死战的必要。”   “那些匈奴人,他们现在是在黑海边上吧?”尤利安想起了一件事,汉人提过波斯人发出邀请,就是去追杀逃到了黑海边上的匈奴人。他没对克谢亚斯或任何一个波斯人提过这事,装作好奇地问:“匈奴人正在与哥特人开战?”   “我们所知道的是匈奴人刚刚战败在哥特人手里。”克谢亚斯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说道:“哥特人挫败了匈奴人的入侵,自己也死伤惨重。他们现在都在舔伤口,对匈奴人比较不幸的是萨尔马特人和斯拉夫人知道他们战败之后,像狼一样扑了上去。”   以前罗马人根本不会去关注到匈奴人,他们是发现波斯人有以匈奴人作为诱饵要邀请汉人西进,才不得不去重视匈奴人。   关于汉人视匈奴人为死敌,还是那种知道在哪,不管距离多么遥远都会追杀的死敌。罗马人不是那么理解汉人为什么非得消灭所有匈奴人的想法,却是能猜出波斯人吸引汉人西进是为了对抗自己。   要是没有后续的事情,罗马人是真的忧虑波斯人会将汉人引来,只不过汉人的舰队都开到了君士坦丁堡,汉人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又是那么的恐怖,罗马人很清楚波斯人现在非但不会再吸引汉人西进,相反波斯人才是最恐惧汉人西进的那一方。   “汉帝国这一次西进是为了打一个叫高车的国家?”尤利安知道克谢亚斯已经紧急将汉军西进的情报送回国。他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地方,问道:“那个高车国是什么国,他们又是怎么招惹到了汉帝国?”   “汉人叫西边那个国家为西高车,他们刚刚灭掉了东边的东高车和柔然。”克谢亚斯发愁地说:“你也看到了,汉帝国只是出动不到四万的军队,轻易地消灭了拥有二十万兵马和十万兵马的东高车,顺手解决了以前没消灭彻底的残敌。西高车和东高车是同一族裔,汉人应该是认为东高车的罪孽西高车人也应该承担。”   尤利安的脑海瞬间出现了一个词,那个词叫“霸道”。   他们只是知道大概的情况,并没有掌握全部的信息。东高车和柔然是真的被灭了,拓跋残部选择归附,慕容残部则是见机得快西窜。   “等等!”尤利安像是看到了什么,万分吃惊地抬手指向前面:“那个……不是、不是……那位皇子吗?”   克谢亚斯顺着尤利安所指的方向看去过,看到的是骑跨在战马之上的刘慎。   以年龄来算,十一岁的刘慎是名儿童,他却是有着少年的身高体格。   他们当然知道刘慎是谁,几次正式场合觐见刘彦时,刘慎是出现了那么一两次,有过很正式的介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尤利安先是吃惊,随后是不解:“汉天子很重视这一场战争吗?派来了自己的皇子督战?”   克谢亚斯却是感到震惊,他所知道的是中原帝国对皇室的看重,绞尽脑汁不断回忆和思索,能想起中原帝国皇子随军出征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们……”尤利安万分的犹豫:“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好像是隐瞒了身份的。”克谢亚斯分辨了一下刘慎的装扮,看着像是某位大人物的侍卫:“还是不贸然过去吧?”   他们还在商量,刘慎却是拍马向他们过来。   “两位。”刘慎扯了一下缰绳控制坐骑的速度,行礼之后好奇地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自然是隆重回礼,被问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得到贵国天子的允许,前来观战。”尤利安迟疑了一下,问道:“您这是?”   按照道理而言,三个人都是一国的皇室,但同样是皇室也会有高低之分。   很明显汉帝国是已知世界的最强,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在面对刘慎的时候,尽管两个人的年纪多了刘慎许多,却是要表现出应该的尊重。   “观战吗?”刘慎点了点,没回答尤利安的提问,更没有说多余的什么话,喝一声“驾”就离开。   克谢亚斯和尤利安被整得有些发懵,看着刘慎以及一众汉军骑士不断远去,收回目光对视了一眼相续露出苦笑。 第984章 两国友谊靠汉人   那一刻,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曾经的很多次,作为罗马皇室和萨珊皇室的两人,他们绝对没少对小邦而来的人爱理不理,甚至是做出过更加傲慢无礼的事情。   时至今日,他们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爱理不理的对象,才深刻了解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或许是屈辱,不过更多的是无奈。   实力不平等的前提下,别人愿意给个好脸色就该觉得庆幸。   一方绝对的强大,另一方挨揍了还不了手,没被打真的就该觉得庆幸,哪能奢望更多啊!   “西高车……”尤利安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道:“没和萨珊的国界接壤吧?”   西高车其实是别人给予的名字,他们以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零散部落形成的部落联盟。   那个联盟里面是以丁零人为主,他们并没有固定的疆域范围,东边大概是从金山(阿尔泰山脉)为起点,一直到西边的大邱河(额尔齐斯河);北边是到冻土区域,南边则是紧邻悦般和匈尼特。   克谢亚斯只知道萨珊的东面没一个叫西高车的国家。他却是无法确定是不是翻译上的问题,或许汉人是叫西高车,他们却是叫另外的名字。   “大概的地理范围应该是能推断的出来吧?”尤利安看到克谢亚斯有些发懵,皱眉说道:“你们没有加大对东面的探索和侦查?”   克谢亚斯现在却是在奇怪一点,萨珊是要与罗马改善外交关系没错,可双方并不是盟友,没搞懂尤利安哪来的自信这么明晃晃地刺探情报。   再则说了,就算萨珊和罗马成了盟友,结盟的基础也仅是发生在汉帝国对两国的其中一国开战前提下,什么时候盟友就该互相通报所有情报了。   “不过……”尤利安像是没发现克谢亚斯那奇怪的脸色,自顾自往下说:“汉帝国只是出动了不到三万,应该是进行扫荡,不是要大举西进。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对东面有足够的了解。”   当前罗马与萨珊正在建立更多的互信,双方已经开始从各自的前线调回兵力。   且不提萨珊与罗马将前线的部队调回之后有没有建立足够多的互信基础,那些寻求独立的当地叙利亚人和阿拉伯人却是欢乐了起来。   叙利亚人被殖民的时间相当悠久,他们先是被塞琉古帝国所统治,后面换成了帕提亚帝国。   等待罗马人进军东方攻克叙利亚并建立行省,叙利亚人又被罗马人所统治。   处于罗马人统治下的叙利亚人,他们的青壮不是被罗马军团抓去当劳力便是卖成奴隶。   如果说犹太人在西亚和欧罗巴人是精于计算的一群人,那么叙利亚人同时也有着相同的名声,甚至其余族裔认为叙利亚人要比犹太人更加狡猾一些。   叙利亚的自由民,他们在罗马或是帕提亚帝国经常是充当着小贩的角色,被卖到罗马境内的叙利亚人不是被送进竞技场,便是成为一些罗马人的会计。   在往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面,叙利亚是成为帕提亚人和罗马人交战的战区。   帕提亚帝国的军队和罗马的军队在叙利亚来回拉锯了近百年之久,一直处于战火笼罩下的叙利亚人可想而知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经历悲惨的人往往会向往美好的生活,一再努力想要过上美好的日子。关键是一再努力之后没有半点改善,再有毅力的人重复经受失败也会变得消沉,甚至是对生存产生绝望。   如果说世界上哪个民族最先采取绝望式的自杀袭击,毫无疑问就是叙利亚人起的先河,他们曾经有一次组织了三十来人,每个人都是携带火油进入竞技场,然后堵死各个出口,又在竞技场大肆纵火,玩了个玉石俱焚的袭击。只是当时没有“恐怖袭击”这个说法,只是记载某某天某个竞技场发生大火。   地名还是叫叙利亚,至于还有多少地地道道的叙利亚人很难说,罗马人的统计数据是有个一百六十来万,波斯人的统计数据则是有两百四十来万,谁都不清楚谁的统计更逼近事实。   不管是有多少万的叙利亚人,他们在这一场民族独立浪潮中都不是主力,阿拉伯人才是。   现在各国官方其实是还没有阿拉伯这个民族的称呼,罗马人和波斯人一致将他们认为是闪米特人,也称呼为闪族人。   阿拉伯这个称呼是闪米特人中的一些部落自称,与任何一个民族的诞生没有区别的是,自称并不会被各国所接受,需要等待哪天他们展露出足够强大的武力,迫使各个大国承认他们的存在,原本的自称才会成为官方名称。   闪米特人是一个庞大的族群,亚述人族裔以及阿卡德人族裔、库提人族裔、阿摩利人族裔……等等很多的族裔,都是属于闪米特这个种族的分支。   有相关记载的是,闪米特这个种族的历史可以追述到公元前三千年,他们最为辉煌的历史就是建立巴比伦帝国(阿摩利人)。   现在自称阿拉伯人的族裔已经非常多,分布十分的零散以及广泛,北非、东非、西亚、中亚都有自称阿拉伯人的部落存在。   目前正在寻求独立或自治的阿拉伯人主要是以西亚的部落居多,开始缓慢地蔓延向东非,等于是他们同时在反抗波斯人与罗马人的统治。   阿拉伯人同时挑战两大帝国,可比较诡异的是各个部落是各干各的,并没有形成“统一战线”,一直以来也就只能捣捣乱,事实上也就是捣捣乱,给两大帝国造成一些小麻烦。   关键是开始反抗的阿拉伯人太多了一些,尽管是没有形成“统一战线”,小麻烦多了也就变成大麻烦,直接的体现就是萨珊帝国这边属于“重灾区”的范围,萨珊帝国与罗马交战的前线部队后勤线变得异常脆弱。   萨珊帝国和罗马双双撤军,两国军队撤离形成的“空白地带”几乎是一时间冒出难以数清的势力,哪怕是一个小村子都至少有两股以上的势力宣布所有权,结果是那些势力互相打了起来,致使两国撤军并没有为那些地方带来和平,相反是变得更加乱。   “我们正在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巩固海疆上面。”尤利安对叙利亚可能会比克谢亚斯更加了解一些,一切只因为他的封地是在埃及和小亚细亚:“那边越乱,其实对我们双方都更加有利。”   克谢亚斯所知道的是,罗马人是真的发疯了似得在巩固海疆,仅是西班牙行省的海峡就划拨了两百万金币建造工事,要不是没有那个技术建造封锁海峡的闸口,就是花费再多也会建立起来。   罗马人是真的被汉帝国的舰队直接开到君士坦丁堡的临海给吓住了,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某天汉帝国与自己开战,然后汉帝国的舰队又是直接抵近到君士坦丁堡进行登陆。   除了发了疯似得建造海峡工事群,罗马人还在疯狂地研究战船,另一方面还最大限度地向汉帝国下单购买任何可以购买的船只,显然就是得了“战船不足症”这种病。   “不止是西班牙行省啊……”尤利安一脸郁闷地说:“埃及行省也在建造沿海工事。”   “对了!”克谢亚斯想到了一件事情,问道:“听说汉帝国提出与罗马共同重新挖掘古苏伊士运河?”   古苏伊士运河是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首次开挖,当时的埃及第十二王朝法老辛努塞尔特三世(Senusret III,其名字即为“苏伊士”一词的来源)为了通过陆行平底船进行直接贸易,下令挖掘了一条“东西方向”的运河,连接红海与尼罗河。   一些证据显示这条运河的存在至少持续到公元前13世纪的拉美西斯二世时期,随后运河被荒废。   古苏伊士运河在公元前二五零年左右被托勒密二世重新获得,在随后的一千年中被连续改进、摧毁和重建。   当前的古苏伊士运河就是属于被毁坏的阶段,罗马在过去数十年是陷入内乱,压根就没有那个能力去重新修复。   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等待尤利安成为罗马新一任的奥古斯都就会下令再次重建。   现在嘛?罗马的奥古斯都还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他连内战的创伤都难以恢复,哪有闲工夫去管什么古苏伊士运河。   “嗯,汉帝国是提出了共同修复苏伊士运河的提议。”尤利安就知道根本瞒不住,一脸苦笑地说:“就如同我们根本无法拒绝汉帝国租借港口以及租借,对于共同修复苏伊士运河的建议肯定也只能答应,但……我们还在拖时间。”   其实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他们真的非常纳闷汉人(官方)对他们怎么会那么了解,怎么都猜不透互相之间仅是接触了那么点时间,汉人该知道的怎么全知道了。   苏伊士运河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价值,有它的存在可以直接沟通地中海与红海,互相之间的航海就不需要绕过非洲那么一个大弯。   恰恰就是极大缩短了海上航行的时间,才是罗马人最为担忧的一点。   要是某一天罗马与汉帝国成了交战国,他们认定汉帝国肯定不会选择从东方的陆地一直打到西方,就是用膝盖来思考都能明白跨海入侵才是最便捷的方式。   汉帝国已经向罗马租借了相当数量的港口,根据签订的条约给出限制,其中包含了汉帝国不能是以成编制的舰队形式进行停泊。   条约是那么回事,汉帝国会不会遵守罗马人并没有把握,罗马人是会将汉帝国有没有遵守条约当作是一个“警戒线”来对待,要是某天那些租借出去的港口停泊的汉帝国战舰数量有些过多,罗马人就该明白战争即将爆发。   同样的,波斯萨珊也有相似的条约,就是波斯人离汉帝国比较近,尽了最大努力进行谈判还是有个港口在定义上属于军港。而军港就没有限制汉帝国能停靠多大规模战舰那么一说,汉帝国想停泊多少战船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   “其实都一样的。”克谢亚斯不是看得开,是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两样:“我们的陛下已经完全看开了,也许当战争爆发的那一天,我们会选择成为汉帝国的波斯都护府管辖区?”   尤利安直接愣住,随后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问:“假的吧?”   当然是假的,克谢亚斯那么说一方面是真心无奈,何尝又没有刺激尤利安的想法?   “如果是在两年内发生战争,我们能够抵抗多久?”克谢亚斯很认真地说:“能够坚持多少时间,完全取决于汉帝国出动了多少火器部队。”   “如果罗马能够第一时间进行帮助……”尤利安问得认真:“以你的估计,能坚持多久?”   “汉帝国不止是火器部队厉害。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克谢亚斯想了想,给出答案:“要是我们两国真心诚意地合作,也许能在南波斯建立起一条可靠的防线?坚持多久则是看‘他们’入侵的决心有多大。”   南波斯就是查拉塞尼、埃兰、米底、法尔斯、锡斯坦这些部分。这一边的地形相当复杂,既有广袤的沙漠地带,同时还存在多条山脉。   很久很久的以前,以及当前的现在,南波斯都是非常富庶的地方,也是抵御任何一方入侵者最佳的防线。   帕提亚帝国在西边一败再败的时候,就是依靠南波斯苟延残喘下去,一直坚持了将近一百年,直至南波斯防线被罗马军团撕开口子,那些波斯人也趁势而起,才有了现在这个萨珊帝国的建立。   “你觉得……”尤利安下意识看一眼远处行军状态下的汉军:“爆发战争的话,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很难猜啊!”克谢亚斯苦笑道:“在我们认为‘他们’打阿三之后会进入休整期的时候,先是西疆战役爆发。我们认为西疆战役打完了怎么都应该有一段和平,结果北疆战役又开始了。”   尤利安也是露出苦笑:“的确,我们就没有猜对过。” 第985章 罗马的进击   汉帝国表现出来的状态着实不得不令人感到害怕。   对于歪果仁来看,他们觉得汉帝国好像是一个停战一年都会得上忧郁症的国家,不打仗完全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似乎是时时刻刻都在寻寻觅觅开战的对象。   “换作任何一个国家,刚刚驱除和灭掉仇敌,最应该做的不是休养生息吗?”克谢亚斯继续着自己的苦笑:“据我所知,汉人并没有那样做。他们是从复国之前到复国之后,每一年至少都在进行一场大战。”   尤利安的了解也是那样,对此他是心怀极度的敬佩。   罗马人数千年以来,小战每天都在疆域的某个边境开打,每隔五年必然会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他们坚信一个国家想要强大就应该没有休止地对外进行征服,要是等待某一天罗马停止了对外开战,那一天的到来也是罗马陷入衰弱的时刻。   对外征服就是一个掠夺过程,抢到足够的人口作为奴隶,解放更多的罗马人投入到新一轮的对外征服之中。除了人口之外,每向外推进一步都是在获得资源,开拓的地方更多就代表着罗马人掌握了更多的资源。   罗马的崛起和壮大就是建立在对外不断地征服,他们获得了数量夸张的奴隶,用那些奴隶充当各种劳动力,一度都让普通的罗马人不需要参与劳动,是官方每天发放食物。   对外不断的掠夺不但使罗马壮大,还让罗马在一段时间内成为已知世界最为强盛的国家,举目望去也就西亚算是可堪一战的对手。   “所以汉人强大,他们不断征服自己的敌人,获取了人口以及财富、资源,还会继续强大下去。”尤利安不介意透露一点:“我们是在巩固海疆,也已经寻找好了开战的对象。”   “不列颠,还是欧罗巴中部?”克谢亚斯能猜到的也就这个。他笃定地说:“你们会先打不列颠。”   罗马人曾经一度杀到海峡对岸,占领了大半的不列颠这个岛屿,不过随着罗马本土纷乱和其余几个方向遭遇挑战,再来就是不列颠上面的野蛮人抵抗坚决,罗马人慢慢也就不是那么重视不列颠了。   现在的情况有些特别,罗马人对海疆的重视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极度需要累积足够多的航海经验。   不是地中海的航行经验。地中海其实就是个内海,与大西洋或太平洋相比海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地中海当然也会有海浪和海洋风暴,但是说实话地中海的海浪与大西洋、太平洋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就更别海洋风暴的级别了。   罗马人虽然统治着地中海,但他们可无法控制天气,哪怕仅仅是地中海那种级别的风暴,都不止一次让罗马人的船队遭到覆灭,再想想大西洋和太平洋那种恶劣的海况,不得不让罗马人感到发怵。   “我们已经从汉帝国购买了八十七艘的现货。”尤利安知道这些根本就瞒不住谁,主要是汉帝国压根没有提罗马人保密的必要:“一旦它们回到欧罗巴,经过必要的维护之后,我们会将它们投入到对不列颠的战役中去。”   长久的历史之中,由于罗马人一直是波斯人最为强劲也是危险的对手,波斯人没少刺探罗马的情报,关于地形概况哪怕无法做到了如指掌也会有基本的认知。   “你们是想将购买到的那些船只用在北海?”克谢亚斯所称呼的北海是罗马人的命名,他见尤利安没有反驳就继续往下说:“你们是想学汉帝国突袭笈多帝国那样,选择从不列颠岛屿的腰部展开登陆作战?”   “果然很好被猜中啊!”尤利安真没觉得被猜中有什么好意外:“北海和海峡,两边都进行登陆。”   不列颠的中部是一个比较狭隘的地形,或者说整个不列颠岛除了南部地形开阔那么一点点,整座岛屿其实就是一种不规则的长形状。   “我们会使用钳形攻势,两个方向登陆之后,再从陆地互相打通进行会师。”尤利安能肯定波斯人知道不列颠的概况,既然被猜到会怎么打,其余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萨克森人、凯尔特人、盎格鲁人和皮克特人,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多么友好,但只要我们进军他们总是会联合起来。”   不列颠岛上现在是凯尔特人最为强大,占据着不列颠岛南部所有西面的地盘。   萨克森人以及盎格鲁人是盟友关系,一个是占据不列颠岛南部的东南地盘,另一个是占据不列颠岛南部的东北区域。   罗马人没有什么军事行动的时候,萨克森人以及盎格鲁人是共同对抗凯尔特人。   可要是罗马人一有什么军事动作,萨克森人以及盎格鲁人又会立即与凯特人休战来对付罗马人。   皮克特人是一个盘踞在不列颠岛最北部的部落联盟体,常年也只愿意待在自己的固有地盘,与凯特尔人、萨克森人和盎格鲁人是中立关系。   不过皮克特人的中立也仅限于不列颠岛内部的内战,一旦罗马人稍微有北上的迹象,他们就会派出勇士南下,一般是与凯尔特人合兵共同对抗罗马人。   “只是单纯练兵的话……”克谢亚斯所知道的是罗马现在很穷很穷,狐疑地问:“你们国内的贵族能同意?”   “我们在那边找到了一座超级的大型铁矿。”尤利安所没有说的是,消息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后面被证实所言不虚:“伴生的银矿储备量也不少。”   铁矿?还是超大型?克谢亚斯一时间有些极度罗马人了。   当前的世界岛,除了一些极度不开化的民族之外,只要是成型的国家,哪怕是本身没有掌握成熟的冶炼技术,基本上是进入到接触铁器的时代。   既然是铁器时代,那么铁矿的价值就不用多说。   对于一些国家来说,尤其是区域性强国和霸主级的帝国,铁矿从来都是多多益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嫌少。   以当前而言,罗马人说是超大型,储藏量也就不会低于两千万吨。   波斯人当然是拥有自己的矿产资源,可是听到罗马人新发现了一座储藏量至少两千万吨以上的铁矿,依然是极度得想要发狂。他们用那么多的铁矿,但基本上就是大、中、小的类型,真没有超大型铁矿。   “不知道为什么,汉人对收藏白银有很大的兴趣,似乎比黄金还更加痴迷一些。”尤利安没说不列颠那边的银矿储藏量是多少,他猜测道:“汉帝国的疆域似乎并没有多少金矿和银矿,白银之前的价值比黄金高,是近十来年才有所改变。”   诸夏大地的的确确是没有多少金矿和银矿,尤其是银矿的数量要更少一些,金矿则是大部分集中在南部和西南部。   或许应该说诸夏大地除了煤矿之外,是什么矿产都有一些,但是以地皮大小以及储藏量来讲,数量是真的算不上多。   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事实上诸夏大地就是一个贵重金属极度缺乏的现状,也就是随着科技不断地发展,元素越发现越多,对元素的应用种类也随之增大,那些本来没有被发觉的稀土、锰……等等矿产才产生应有的价值。   克谢亚斯明白了,罗马人是觉得汉人喜欢白银,同时罗马人也不愿意过多的黄金流向汉帝国,罗马人对白银不是那么重视,能用白银与汉人交易肯定不会选择用黄金。   波斯人其实是早就发现汉人更加钟意白银,幸运的是波斯拥有大量的白银,与汉人进行贸易的时候也是优先选择用白银支付。   汉人真的喜欢白银多过于黄金吗?某种程度上来说,罗马人和波斯人都没有猜错。   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或许应该说需要到有明一代对外进行贸易,不断从倭国和欧罗巴的贸易中获取白银,要不然之前诸夏大地上面的黄金其实是远比白银要多得多。   要是在南宋灭亡之前,有人进行交易优先使用白银而不是黄金或铜钱,绝对会被当成傻瓜。或者是那人刚穿越不久还不知道行情。   本着物以稀为贵的前提,汉人所拥有的白银数量稀缺,尽管在已知世界中白银的价值远要低于黄金,可是汉人还真的是更加钟意白银。   “现在基本都是汉人说了算。”尤利安说的是贵重金属的价值定义:“他们喜欢白银,却依然是采取十兑一的金银比例。看他们更加愿意收取白银,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急缺白银?”   波斯人也是进行了类似的猜测,但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有什么地方是需要用到大量的白银。   “会不会是与他们发明了那些东西有关?”尤利安更愿意从这一方面进行猜测:“比如火药、火炮和火枪加工的时候需要用到白银?”   “我们也是那样猜的。”克谢亚斯拍了拍肩上白雪,不是那么确定地说:“可能性很大,就是无法证实。”   这是什么脑洞?白银哪怕是用在工业上面,以当前的科技水平来说也仅是在一些防锈镀层。需要等待进入用电的时代,白银对于工业的用途才会猛增,毕竟白银又是电镀的不可缺少的原料。   “绝对是的。”尤利安万分笃定地说:“他们的倭列岛行省源源不断地向本土运送白银,对外贸易却还是优先选择白银。肯定是有大用途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然怎么都解释不过来。”   这一刻,两人都产生了一种想法,是不是应该向国内提出建议,开始进行白银的相关储备,好在日后用得上?   天上飘着雪花,一眼看去大地之上也是雪白的一片,要是阳光足够充足的话,没人会傻乎乎地瞪大眼睛一直盯着看。   事实上不管是尤利安还是克谢亚斯,或者是其余的什么人,他们都是选择蒙上一层薄薄眼罩,宁愿透过眼罩朦朦地去目视,也不愿意摘下眼罩。   人是那样,战马等一些牲畜也是那样,要不然哪天突然眼瞎了就是自找的。   他们已经是身处西高车境内,只不过并不算太过深入,仅仅是进入六十余里,一路上连个部落都没碰上。   “那位殿下在那边。”   尤利安提醒了一句,自己已经驱马在靠近。   克谢亚斯一点都不愿意落后,同样是拍马靠过去。   身处冰天雪地的环境,刘慎是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整个人是连眼睛都没有直接露在空气,都不知道尤利安是怎么看出他来。   三个人已经接触过多次,从之前仅仅是问候,到后面会聊上几句,目前更是能够策马同行。他们可能算不上成为朋友,却能聚在一块聊天。   “今天又是殿下巡逻吗?”尤利安并不在意过来时被汉军骑士挡了一下,甚至是这一次没有被收去兵器而感到欣喜:“丁零人太能躲了,不知道躲哪里去。”   以往那几次,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等一行人,他们但凡是靠近刘慎十米范围都是被解除武装。   倒也不是每个人接近刘慎都会被解除武装,针对的只是歪果仁。   “我们的斥候探索了周边五十里,连一个牧民都没有找到。”刘慎的口鼻被布包着,说话有些闷声闷气:“这不是好现象。”   “是啊!”尤利安当然同意刘慎的说法:“没有发现丁零人就无法消灭他们。”   季节其实是已经进入到春季下旬,这一片地方却是一点点冰雪融化的迹象都没有,对于这一点汉军尽管是早有预料,却依然是感到略略的迷惘。   不是迷惘为什么要来,是迷惘有那么一天这片土地成为汉帝国疆域的一部分,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用。   要是按照现代的区域划分,他们当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中西伯利亚和西西伯利亚的交界处。   这个地方的地形无比的平坦,想要找到一个山头都困难,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片冰雪,要是等待冰雪化开则会面对更加糟糕的环境。   “听说这里到了冰雪化开之后,会出现一片又一片沼泽地。”刘慎苦恼地说:“一旦冰雪有融化的迹象,我们就该撤军了。” 第986章 有志者事竟成嘛!   毫无疑问,汉帝国这一次入侵西高车是失败了。   西高车可能是早就预料到汉帝国打完柔然和东高车会挥师西进,他们将处于东面的部落进行了迁徙,导致汉军深入百里之远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中型的部落,仅仅是灭掉了一些小型部落。   “他们的准备时间必定非常长。”李坛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然以草原的广袤,没有太便利的联系方法,没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西高车能够及时将绝大多数部落撤离,某方面也展现了西高车是一个相对稳固的社会体系,至少是存在有效率的统治阶层,要不然有些事情想做也办不到。   “撤军吧。”斗阿一直在盯着山川舆图看,说道:“冰雪已经有融化的迹象了。”   根据一些柔然贵族的说法,西高车栖息的这一片平原,秋季中旬到冬季,一直是到春季下旬都是属于冰雪覆盖的环境。等待冰雪开始融化之后,又会进入到漫长的雨季,大概到了夏季中旬的时候遍处都是泥泞,甚至会形成沼泽。   “可惜了。”李坛是多少有些不甘心:“来一趟,只是消灭不到五千丁零人,牲畜也没有抢到多少。”   是时候应该撤军了,他们从元朔十三年九月出兵,目前已经是元朔十四年五月,大半的时间就是在冰天雪地里活动,随着时间越拖越久非战斗损员的情况也是越加严重。   若是进入西高车能够取得好战果,不是灾难性的非战斗损员其实并不是无法接受,关键是他们深入西高车百里之远只取得那么些战果,再继续下去着实是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一片鬼地方……”李坛已经大概了解当地的情况:“从秋季中旬就开始下雪,需要到来年春季下旬才解冻,冰雪融化之后又会大面积形成沼泽地……”   西高车的大半疆域都是在现代俄罗斯的西西伯利亚,当地纬度高、气温低,蒸发量弱,降水量大于蒸发量。再来就是地下有较厚的冻土层,地表水不易下渗,地下水水位高和地势低洼、排水不畅,说是鬼地方是真的一点没有错。   汉军是在降雪季节到来,地面有着厚厚的积雪层,甚至是形成了结冰面。   要是汉军到了夏季过来,看到的风景会非常的优美,但也仅是看着风景优美罢了,真的要进入就会瞧见遍地都是湿地,动不动还会有沼泽拦路。   相传匈奴人西撤,他们到了现代俄罗斯中西伯利亚要再往前的时候,那时恰好是夏季时节,就是被遍布的沼泽地拦住了去路。   就是因为匈奴人实在走不掉,才转道南下再次靠近西域,要不然就不会发生陈汤搴歙侯之旗和斩郅支之首的事件,那一句“明犯强汉虽远必诛”也就不会出现。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片区域就是一个鬼地方,才没有多少西高车的部落栖息,并不是西高车的统治阶层对下面的部落有多少约束力,等待察觉汉军要来才迁移掉那些部落。   这一次入侵西高车,对于汉军来讲面临的麻烦是自然环境以及野兽。   “这地方的熊比咱们那边的块头更大。”   “说得是啊!”   “站起来接近三米,便是再猛的勇士也难以与之肉搏。”   “听说有四个壮士合力近身杀掉了一头熊。”   说话的人就是在整理皮草,最多的其实是一些猞猁和松鼠的皮毛,虎、棕熊、豹、狼、狼獾、黑貂、红狐合起来的数量也是极其多。   甭管是什么猛兽,要是普通人对上了肯定会发怵,普通的军队杀起来会麻烦,但要是精锐部队来杀其实真的不要太轻松。   他们在处理的皮草,大多数都是布满了孔洞,那是被大量的箭矢射中。   破损太多的皮草价值就低,完好的皮草价格才会高,又会因为品种的不同而有不同的价值。   汉军是在战争状态之下,自然不会去干刻意围猎的事情,不过就算没有刻意围猎,仅仅是碰到了才杀,瞧一瞧堆积起来正在归类的皮草,着实是没少杀。   这一天,刘慎结伴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正在营地闲逛。   他们走着走着就来到皮草堆积处,看到那一堆堆堆积得好像小山的皮草,刘慎倒是没有太特别的感受,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却是看直了眼。   “真多啊!”克谢亚斯看到了非常多种类的皮草,念了一些类别:“这个地方的虎和熊那么多吗?”   尤利安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些有斑纹的皮草,看到数量是那么的多,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   欧罗巴是没有虎这么一种动物,想要猎杀野生虎也就无从说起,真想要体验一下得去西亚或南亚。   恰恰是因为欧罗巴没有虎这种动物,他们但凡能够获得一张虎皮都会感到高兴甚至骄傲。会这样是一方面证明他们到过亚洲,另一方面是哪怕没有亲自到过亚洲家族的触须也延伸到了,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很大啊!”克谢亚斯目测了一下,说道:“比我们那边最大的老虎,要大上起码三十厘米左右。”   波斯人的栖息地当然是有虎这么一种动物,只是按照类别是西亚虎。   西亚的老虎身躯会显得短一些,成年的雄性西亚虎最重能达到四百八十斤左右,由于身躯短了那么一些,又有那个体重,看上去就会显得胖。   成年雄性西伯利亚虎体重平均为六百斤,体长约为二点六米,肩高约一点一米,尾长超过一米;成年母虎平均体重约为三百二十斤,体长约为一点七米,肩高零点八米左右,尾长零点八米左右。   要是拿出西亚虎与西伯利亚虎摆在一起,真的是能够很轻易就分辨出体格上的不同,总不会认错哪只出自哪里。   刘慎对这么不是那么感兴趣,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些皮草罢了。不过他却是没有傻乎乎看到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垂涎就提出要送,那是军队的战利品,可不是他的私人物品。   尤利安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变得有些郁郁。其实他是在纳闷一点,琢磨不明白怎么越是朝东,甭管是人还是动物的体格都要比西边的人更高大一些?   古时候的罗马人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五七左右,当代的罗马人可算是增长到了一米六五左右。   在罗马人的周边,古时候的高卢人平均身高达到一米七五,日耳曼人则是达到一米七八,要是从体格方面来看,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五七的罗马人能征服高卢人和压制日耳曼人,其实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那是冷兵器交战,体格好的一方必然是占据更多的优势,体格完全输给高卢人的罗马人能彻底征服高卢人,要么就是高卢人着实太废材,不然就是罗马人在文明层次对高卢人形成了碾压。   现在讲文明层次,不单单是科技上的那些,还包括了组织力和战术、战法。这一点罗马人的确是全面胜过高卢人。   同样的,罗马人能压制日耳曼人也是因为文明层次的关系,要不日耳曼人可不但比高卢人高大,还比高卢人更加壮实。   可以那么说,罗马人从体格来讲在欧罗巴是没有一丝半点的优势,甚至可以说罗马人从体格方面是输给了周边的任何一个民族,但他们却是成为了欧罗巴当之无愧的霸主。   那是一种来自文明层次的增益,使体格上面的劣势得到最大的弥补。   罗马人有了文明层次的领先,再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培养出了全民族的自信,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霸主。   不过罗马人也是在遭遇波斯人之后才有那么点心得,文明层次无法形成碾压之势的时候,对抗起来就不存在什么摧枯拉朽,只能是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消耗,磨得对方先受不了,才能去摘取胜利的果实。   心塞的尤利安就下意识看了看周边,一看之下心情更加郁郁。站在他旁边的刘慎小小年纪都有一米六以上的身高,成年了起码该有一米九,超过两米也是很正常的吧?   如果说身为一国的皇子因为成长环境优异高大一些也只是个例,可是尤利安看到的汉军普遍身高是在一米八,不缺乏一些身高达到两米的壮汉。他要是站在两米身高的汉人身旁,自己的脑袋恰好是到了汉人的胸口,想要脸对脸得是特么九十度向上昂着看了。   “那个……”尤利安心情极度郁郁之下,问出了很早就想问的问题:“汉人的主食是什么?”   “主食?”刘慎被问得一愣,答道:“中原自古的主食是黍和菽、粟。”   尤利安近些年花了很大的精力去了解汉帝国,听得懂那些名称,也能知道都是一些什么。   事实上罗马人早就在干观察汉人饮食习惯的事情了,他们还收集了汉人这边的植物类食物的种子,甚至是第一批试种已经在罗马的多个区域进行。   罗马人的想法挺简单的,他们琢磨着汉人那么吃长得高大,那就学汉人吃同样的食物。他们觉得既然汉人吃了那些食物能长得高大,没道理罗马人就不行。   当然了,植物类的种子可不是丢进泥土里就能长,甚至可以说同样的种子在不同的区域连发芽都做不到。   罗马人选在埃及栽种黍、菽和粟,他们就发现哪怕是种子能长起来,可特么模样怎么瞅是怎么样的憔悴,好像是下一瞬间就会枯萎死掉那样。   一些被选在高卢地区的种子倒是呈现出不错的迹象,乐得罗马人观察有了结果开始载歌载舞,欢呼下一代罗马人的个子可要“蹭蹭蹭”往上蹿了。   “元朔五年之后,中原的主食逐渐改成了大米和麦。”刘慎并没有去想尤利安问这个是要干什么,知道的是这种信息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你在大汉停留的时间不短了,没发现这个?”   罗马人自然也是有在汉帝国收集稻米和大麦、小麦的种子,同样是拿回罗马进行试种。他们没琢磨太明白的是,汉人吃黍、菽、粟等一些主食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要改掉主食了呢?   另外一个,罗马人需要明白一点,比如汉人改为吃其它食物之后,汉人的身高还会是那么高大吗?   “我们吃的东西与汉人差不多。”克谢亚斯倒是有那么些搞懂尤利安是什么想法:“只是烹饪的手法存在区别。”   波斯人的主食是以米和麦为主,尤其是钟爱锅巴,要说原始材料真的和汉人没有太大区别。他们的烹饪手法也有许多,尤其是一些煲汤之类与汉人很相似。   尤利安听了郁郁的心情没有得到改善,他就怀疑一点,纳闷祖先怎么就没想过改善饮食习惯,没遭遇汉人学不到就算了,学一学波斯人也许能达到提高身高也说不定啊!   欧罗巴人是以麦做成面包为主食,其余的话真没有什么烹饪手法,反正就是白水煮。   以身高而言,不管是古代波斯人还是当代波斯人,他们的平均身高一直是一米七五左右,两米身高的虽然不多却也有一些,就是体型大多显得消瘦。   汉人的身材其实也极少有高大又健硕者,那个是不同饮食习惯所带来的问题,简单的说就是亚洲人因为饮食习惯上面的关系,肌纤维与欧罗巴人存在区别。   其实不止是罗马人,波斯人同样是在探寻汉人的饮食习惯,两国的贵族阶层有许多已经是全面采取汉人的饮食习惯。   同样不止是饮食习惯,罗马人和波斯人向汉人学习可以说是方方面面,有个别的罗马人和波斯人甚至进行了一些归类,认为那一部分汉人的东西是必须要学的。   刘慎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听说你们向礼部提出请求,希望大汉能够提供教学?”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下意识就对视了一眼。他们以前是向鸿胪馆提出请求,随着汉帝国进行改革是从鸿胪馆变成了礼部,一再被拒绝也没有气馁。   “或许……”刘慎笑眯眯地说:“我能向父皇转达一下。”   这一下是搞得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情不自禁露出大喜的模样。 第987章 真要成罗马都护府了   刘慎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父亲提过对外征服的两种方式。   第一种征服方式非常粗暴,便是使用武力。想要打得对方完全屈服与臣服非常困难,汉帝国现在更喜欢干的是,既然无法让人从精神到肉体上被征服,那么就将肉体和精神进行消灭。   从公元三四零年没有建国之前,一直到公元三五四年,刘彦起兵之后灭掉的部族有点难算。   毕竟,并不是所有部族都是大族群,杂胡之所以是杂胡就是上不了台面,但别拿那种数百上千人的部族不算一个族群。   被灭的那些大族群,羯族是第一个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羯人本来就没有自身的文化,能杀的基本也被汉人杀干净,不用太久的时间,他们现在已经成为汉人历史上的一些文字记载。   鲜卑一族现在还没有消失,虽然拓跋鲜卑全面投降接受汉化,慕容鲜卑也改掉了自己的名字,但鲜卑这个族群其实还是存在的,只是依然保留鲜卑这个名号的人没可能再闹出什么大动静。   最早南下的段氏鲜卑,他们在羯人统治下的赵国被大量消耗,后面倒是迁徙一些部落去了西南,但这些部落是桓温消灭李氏成汉的时候顺手给灭了。   宇文鲜卑则是在内战中王族被灭,剩下的宇文鲜卑不是投靠其余的鲜卑部族,就是被慕容鲜卑收编。既没有投靠其余部族又没有被慕容收编的那些宇文鲜卑,他们是自行分裂成为八个部分,其中一个就叫契丹。   而这个契丹后面花了很久的时间收服原本同为宇文鲜卑的那些部落,以联姻方式联合了奚族,吞并和消灭其余不服的游牧民族,取代突厥在漠南称霸,后面更是干脆杀进了中原。   另外一支慕容鲜卑,也就是躲在高原西北部(柴达木盆地)的那一支,他们是在元朔十三年被彻底击溃,逃向西域又遭遇西域都护府拦截,人是死的死和被俘的被俘,基本上就没有逃走多少人,等于是从集体形式上被消灭。   认真说起来,鲜卑真是一个生命力无比顽强的部族。他们的起源地是在东北,却是足迹踏遍了几乎大半个东亚,要是历史没有被刘彦所改变,鲜卑不但多个部族(王族)先后建国,甚至控制过中原,还跑到了西南和西域建国,甚至有一支都跑到中亚去建立国家,需要到突厥彻底崛起之后才算是消失。   刘慎对于刘彦提过的第二种方式印象无比的深刻。   第二种征服方式是需要武力作为基础,却不是暴力地去消灭想要消灭的民族,是从文化上去进行融合。   诸夏的先民早就那么干了,只是文明层次没有高级到碾压的地步,通常是武力攻破,再用漫长的时间去同化战败了的部落。   【汉人的由来是因为先汉干了那些丰功伟业……】刘慎被教导过这个,还是自己的父亲亲自教导,就是有些没明白自己那个父亲为什么要沿用“汉”这个国号:【还是因为先汉的文明是这片大陆上毫无争议的霸主级文明。】   刘慎对刘彦的一句话印象无比深刻,刘彦曾经说过之所以使用“汉”这个国号,要的就是承前启后的作用,要不然那些胡虏先后都使用“汉”为国号,还搞出了什么“皇汉”,“汉”这个国号其实是被败坏得差不多了。   年纪还小的刘慎并不是真正理解什么叫“承前启后”,大概知道的是不能忘本,要铭记并感恩先人的贡献,再用自己的伟绩去敦促后代。   听到刘慎说愿意向汉帝国的天子建议开放两国的求学,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彻彻底底地激动了起来。   罗马和萨珊是从元朔十二年就开始提出请求,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抱着了解汉人文明的想法,一直到见识汉军在阿三大陆使用火器才真正重视起来。   没有任何的新生事物会是凭空而来,尤其是科技都是建立在一定的累积基础之上,而所谓的基础就是知识。   “实在太感谢了!”尤利安激动得几乎全身颤栗,右手重重地敲击自己的左胸膛,满是感激地说:“罗马会是汉帝国永远的朋友。”   刘慎脸上笑眯眯,对于那个什么“永远的朋友”却是嗤之以鼻。   别看刘慎年纪小,也别说是他,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是再小国家的王室成员,谁都没有那么天真。   刘彦虽然没有教导刘慎太多的东西,可是必须灌输“国与国只有利益而没有友谊”的真理,并且是让刘慎必须谨记。   如果说刘慎之前只是懂得这个道理,亲自来到北疆就有直观的印象了。   很早很早的时候,刘彦还只是汉部的族长,那个时候汉部不但与拓跋代国交好,还最大程度地向慕容燕国表达善意。   当时的拓跋代国与慕容燕国对汉部友善,并不是双方真的有什么友谊,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汉部是因为向辽东半岛的扩张才与慕容燕国翻脸,与拓跋代国的翻脸则是在取得中原大部分地区的统治权之后。   近一些的例子,刘彦还没称帝之前的汉国扩张到了漠南,因为有东高车和西高车,还有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的威胁,是选择交好柔然部落联盟。   谁又能想到一直表现出友好的两个国家,仅仅是因为草原上的一把火就变成敌对?   【柔然人与丁零人、鲜卑人之前还在打生打死……】刘慎面对克谢亚斯表达感谢,脑海里却是在想:【等待与大汉成了敌国,不是立刻变成了丁零人和鲜卑人的盟友?】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有更直观的理解,像是刘慎之前相信“国与国只有利益而没有友谊”的说法,到北疆一趟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就完全明白所谓国家之间的友谊是怎么回事了。   刘慎之所以一直以来对尤利安和克谢亚斯表现出来的热情感到抗拒,并不是因为他是汉帝国的皇子,而汉帝国又是已知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国家。其实是他亲耳听过刘彦讲的一些话。   刘彦对刘慎提起过,要不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或许会和罗马人交好一下,但绝对是立刻发兵攻打波斯萨珊,等待打下了萨珊,下一个攻灭的目标就是罗马。   也就是刘慎年纪还小,心智还不成熟,才会对尤利安和克谢亚斯的热情表现出那么明显的抗拒。   幸好的是尤利安和克谢亚斯察觉到刘慎的抗拒,但他们的理解是刘慎在矜持。   尤利安还是非常理解刘慎所表现出来的矜持,拿他自己来作为例子,堂堂罗马的皇室成员,还是前五的皇位继承人,有这样的身份蔑视一些想要交好自己的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强者都是有骄傲的,强国的皇位继承人尤其需要骄傲,要是和谁都能“哥两好”才是掉份。   按照尤利安的理解,他知道刘慎是汉帝国皇室的嫡长子……当然罗马没有嫡长子这个说法,换种意思来说刘慎是汉帝国的皇位第一继承人。   汉帝国是一个强大到令人提心吊胆的霸主国,身为汉帝国的皇位第一继承人高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别说他尤利安只是罗马的皇位第五顺位继承人,就是罗马的皇位第一继承人与刘慎进行交流也不会是平等地位。   这个是国家实力的差距,身为政治人物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无视这种差距,自身实力弱小还要与强大者获得同等的尊重,殊不知强国想要灭掉弱国、小国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刘慎后面得到李坛派人召唤,离开了。   尤利安和克谢亚斯没有刘慎的同行,他俩根本无法在营地随意走动,只能是回去自己的营区。   “实在太好了!”克谢亚斯的兴奋和激动根本就无法控制,脸上写满了高兴:“能够派人前往汉帝国进行学习,我们一定要挑选最为优秀的人!”   冈比西斯刚才还不知道克谢亚斯是在激动和兴奋什么,知道原因之后先是一愣,随后也是跟着激动和兴奋起来。   “殿下,是汉帝国的礼部有回应了吗?”冈比西斯问完自己失笑出声,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汉帝国的礼部哪怕是同意也不会派人特地过来通知。他大概是猜出了什么,却还是问:“殿下刚才和汉帝国的殿下在一起,是汉帝国的殿下许诺了吗?”   克谢亚斯被一问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是有心走刘慎这边的路子,清楚交情还很浅一直没有开口,怎么都需要与刘慎成为朋友,开口才有份量。   “对啊……”克谢亚斯困惑地自言自语:“那位殿下怎么会主动许诺?”   冈比西斯:“……”   在另外一边,罗马人也在进行同样的交谈。   “我和克谢亚斯只是表露出向往,汉帝国的那位殿下先是若有所思……”尤利安正在尽力回忆刚才的过程:“主动提出了向汉天子建议。”   弗拉维斯满脸的思考模样。他可是清楚汉帝国那位殿下一直以来都排斥尤利安的刻意交好,还是近期态度才有所改观,怎么都没有可能瞬间变得那么热情。   罗马一直以来不止在收集汉人这边的食物类种子,书籍也是能买到就买,然后悄悄地送回罗马本土。   “我们第一次要送回书籍,汉帝国海关的官员全部扣了。从这一点能够表明汉帝国并不想我们学习他们的知识。”弗拉维斯那么一说,所有罗马人都是露出了印象深刻的模样。他继续往下说:“后面我们是偷偷地藏起来,很多书籍是被搜了出来,甚至有罗马公民因为藏书被扣押。”   这种情况是发生在元朔十三年之前,最严重的还发生整支罗马人的队伍被关押,是到元朔十三年之后才缓和下来,只是罗马人想要带书籍回国需要得到汉帝国的允许,同时私藏书籍的惩罚手段变得更加严厉。   “汉人连我们想要带什么书籍回国都那么严格……”弗拉维斯闷闷地说:“我听说那位殿下非常非常年轻,也许……他只是随口那么一提。”   “那位殿下是汉帝国的第一继承人。”尤利安知道弗拉维斯只是一个贵族,他解释道:“哪怕那位殿下是随口一提,不管汉天子最终有没有接受建议,汉帝国的官方肯定是需要走个流程。”   他们正说着话,却接到通知说,让他们收拾东西,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开拔。   “我们都知道以前我们发出请求,汉帝国只是干脆地拒绝,可以想象连商议都没有进行。”尤利安自然不需要亲自去进行收拾,弗拉维斯也有自己的随从。他迈步走向帐篷外,一边走一边说:“能够让汉帝国的官员进行商议,也是一种成功。”   “我们允许蛮族成为罗马公民,第一代成为公民的蛮族没可能获得真正的权力。”弗拉维斯与尤利安并肩而行:“成为罗马人的蛮族后裔,需要到第三代才能掌握权力。同样的,我们只允许第三代的蛮族后裔成为军队的军官。”   尤利安当然听懂弗拉维斯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汉帝国哪怕接受罗马人前去求学,绝绝对对是会进行区别对待,汉人没可能对罗马人一视同仁。   “当然是这样。”尤利安并不是傻瓜或白痴,哪可能天真到依靠这种方式去学到怎么制造火药:“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也需要这样的开始!”   “好吧,罗马并不是一天建成的。”弗拉维斯同样理解尤利安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们与汉人的文化相似度太低,还没有波斯人与汉人的文化相似度高。想要进步,的确是需要一步步慢慢来,那就先从培养出理解汉人文化的这一步开始做起。”   先不谈他们有没有想到学了汉人文化会不会同化的问题,就是想到了也不会觉得是多么大的事情。   罗马的文化本身就是在扩张中一再出现变化,甚至可以说罗马的核心文化就是掠夺自希腊人。他们能够接受完全希腊化,汉人的文明层次明显更高,再次完全汉化又怎么地啦!? 第988章 干脆一学到底   承认弱小接受强大才能得到进步,不懂这个道理的民族绝对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   在接受强大者一方的文化的时候,要是没有保持本民族的价值观,那么尽管本民族的“肉体”还是活着,没有了“精神”和“内在”也等于死去了。   罗马人的文化是希腊化了,可是他们“精神”和“内在”还是地地道道的罗马,甚至因为接受了希腊人的文化,放大了希腊文化中一些好的方面,使罗马人得到的增益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在很长久的一段时间之中,罗马人征服了非常多的民族,每每征服一个民族之后总是会进行吸收,一开始是宗教方面,例如继续供奉被征服民族的神袛,后面才慢慢连带文化以及价值观都还是汲取。   罗马人对于学习好的东西从不拒绝,他们在发现汉人的强大之后,越是强大的贵族就越是率先走向学习汉人文化的第一批人。   要是现在汉帝国再派人出使罗马,会发现罗马越是靠近东方的行省,大批大批的贵族已经不再去穿传统的长袍,改为穿戴起了华丽丽款式的汉家衣冠。   衣着款式的效仿只是一方面,能够受到邀请去参与大贵族的宴会,还能发现宴会早就不是之前那么一回事。   在以前,罗马人的宴会无非就是摆上丰富的食物令人自取,食物一般就是一些冷盘之类的东西,想要吃热食的话,不是现场进行烧烤,就是提来煲汤。   现在嘛,中小贵族还是那么回事,可是大贵族基本上都不那么搞了。   大贵族甭管学的像不像,就是学习汉人举办宴会的方式,有些是学的像模像样,有些则是连形式都没学会,但一直是在改变之中。   那些学的像模像样的罗马大贵族,他们是有家族子弟前往汉帝国,那些家族子弟受邀参加过汉人举办的宴会。   视那些贵族子弟被谁邀请参与宴会,多次参与汉人大贵族宴会的罗马人,和只是参加汉人小贵族举办宴会的罗马人,学到的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宴会形式。   他们会留有一些自助餐形式的冷盘食物,但基本上也就是为了照顾那些懵懵懂懂的客人。   新学到的宴会举办方式就是,安排一个场所摆上案几以及蒲团,一道又一道菜色按照次序端上来。   很多罗马贵族也就是学了个形式,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压根就没有吃过汉人的食物,就算是改了以热餐为主的食物,但只有极少数的一些贵族才能提供汉家菜色。   罗马人对于任何新鲜事物都是保持着极大的好奇,他们连弱小民族的一些艺术都会感兴趣,碰到有趣的事情会进行模仿。   去学一些弱小民族的东西只是觉得好玩,但学习强者就是为了变强。   罗马人深深地知道永远不能落下进步的步伐,他们从不排斥进行学习,那就是罗马能够成为欧罗巴霸主的至关重要因素,而没有之一!   对于罗马人全面向汉帝国学习,波斯人知道之后先是诧异,随后波斯人回过神来了。   波斯人眼中的罗马人虽然强大,可是波斯人总会有一丝丝高傲的心理。他们承认罗马人比自己强了那么一点点,可是波斯人的文化都是比罗马人更多元化和优秀一些。   事实上罗马人有一些文化和生活习惯就是学自波斯人,这个也是波斯人明明打不过罗马人却能鄙视罗马人的地方。   波斯人没有像罗马人什么都在向汉人靠拢,比如波斯人就没有学汉人的衣着装扮。   饮食方面波斯人本来就与汉人很相似,有差别的也仅是菜色的不同,烹饪方面其实是差不多一样的,仅仅是口味上面不相同罢了。   波斯人的历史远比罗马人更加悠久,尽管波斯人有过落魄的时期,可是波斯人不是重新站起来了吗?   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必然有着她值得骄傲的地方,波斯人是愿意向汉人学习,可是并不会像罗马人那样在自主地进行汉化。他们不会去更改自己的服装特色,更不愿意丢弃自己的传统,甚至会刻意地去保留自己的传统。   “其实……”克谢亚斯刚才就在谈相关的事情,纳闷地问尤利安:“你们全面学习汉人之后,罗马人还是罗马人吗?”   尤利安对克谢亚斯的这一个观点非常不解,反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全面更改了自己的衣着款式和生活习惯……”克谢亚斯说了很多,最后问:“罗马还是罗马吗?”   “罗马当然会是罗马。”尤利安有些回味过来了,笑着说:“就好像我们曾经全盘接受希腊文化,难道我们就不是罗马人了?”   克谢亚斯被说得一个愣神,想着:【的确!罗马人全盘希腊化,可他们还是罗马人。】   他们是跟着汉军在向东南开拔,被安排的位置是在整支队伍的中间。   这一片大地上的冰雪已经开始融化,地面的泥土相当湿润,重复踩踏之后变得泥泞。   幸亏的是出征的汉军并不缺乏畜力,有着大量的车架以及代步的马匹,人总算不用一步一脚陷在泥泞里面前行。   不过麻烦并不少,比如泥土变得泥泞之后,车轮经常会陷住,肯定是需要畜力和人一块处理才能脱开。   后面李坛改变了行军方式,整支队伍是最大程度地分布开,成了一支以扇面方式向南移动的队伍,不是那种很常见的一直长蛇的行军方式。   最大程度减少了重复踩踏之后,泥泞的困难被极大地解决,行军速度是每天最慢八十里,快的时候能接近一百二十里。   因为队伍里面有着庞大的畜力,每走五百里左右就需要停下来进行修整,一修整通常就是两到三天,他们走了七天却依然离峻稷山有四百余里。   并不是畜力越多行军速度越快。   像是骑兵部队,他们骑马代步在五百里范围之内的确是能彪呼呼地行军,但并不是无限地彪呼呼行军,不想战马被废了的话,保养战马是一件必须做的事情。   骑兵部队只是短途的机动力强,别看纯粹的步兵每天行走的路程比他们慢,可是徒步行军的步军在长途行军方面其实会比他们快非常多。   步军会在长途行军方面比骑兵快,是因为步兵不需要相隔几天就停下来让战马进入恢复期。这样一来的话,尽管步军每天走七十里,骑军每天走一百二三十里,可是步军每天都在行走七十里,骑军却是行军两三天又要修整两三天,很多时候超过一千里的路程步军走完了三四天,骑军才会跟在屁股后面抵达。   所以了,骑兵部队所谓的快是在路程没超过五百里的前提之下,超过了五百里的范围的距离,骑兵想要保持快的代价就是让战马废掉。   汉军撤出西高车国境。   西高车好像是不知道那样,没有派出成规模的部队进行追赶。   汉军撤退期间遭遇到零零星星的袭击,抓到活口一问,是一些原本躲起来的人,他们并不是接到命令才来袭击,是纯粹的自我行为。   撤出西高车国境之后,连零星的受袭都没有再发生,留在后方刺探的斥候禀告,没有发现西高车有出兵的迹象。   “或许……”斗阿迟疑地说:“丁零人连我们入侵都不知道?”   “谁知道呢。”李坛郁闷地说:“或许是我们的入侵方向不对。”   他们多多少少是搞明白了一件事情,选择的入侵位置在下雪的时候会是冰天雪地,到了冰雪融化之后不利于行军,一旦进入雨季又会变成一片泽国。这样的环境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进行栖息,难怪大片大片的地方察觉不到居住的迹象。   “我们前一脚刚走,当地下雨了。”李坛掌握的信息会比斗阿更多一些:“仅是下了两天的大雨,我们原先驻扎的区域不远处,地势低洼的位置直接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池。要是雨再继续下,不是没可能形成湖泊。”   汉人已经能分辨得出来,那一片地方压根就是盆地,冰雪融化的水量,再加上雨季的雨量,低洼的区域形成湖泊是必然的事情,没有形成湖泊的区域则会遍处充满溪流,只有一些地势相对高一些的地方湿度会小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拷问了一些俘虏。”李坛苦笑着说:“到夏季的时候,那边会遍布沼泽。”   潜台词就是,他们的撤军行为完全正确,还是在恰当的时间点抽身,要是再晚那么几天就该面对雨季,继续拖下去则是要面对遍布的沼泽了。   “可惜了……”斗阿非常遗憾地说:“大汉便是占下了那片土地,能得的东西也不会多。”   这个说法完全正确,就是到了现代之后,不管是苏联还是俄罗斯都是当那一片土地不存在,连开发的心思都没有,以至于就是保持着原始风貌。   那一片土地并不是没有资源,是相对于其它地方来讲,开发那一片土地的耗费更高。那么有的选择的前提下,谁会去开发?   “并非没有收获。”张皓乐呵呵地说:“估算下来,皮草和药材的价值不菲。”   现在是丁零人,以前不知道有多少的游牧部队,看丁零人在那片地方的数量不多,再考虑到当地的面貌和气候,没有多少人烟就不会去消耗大自然的馈赠,留下来的自然资源肯定是多。   汉军出征讲究收益,他们去了西高车是没有干掉多少丁零人,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主动进行围猎和资源收集,后面着实是找不到敌人,才不会傻乎乎待在营地什么都不做,肯定是要创造收益。   不断的围猎和探索之下,大批大批的动物被杀死,皮毛则是被收集起来。   植物类的收获要比皮毛多一些,大量大量在中原难以找到的药材,一些从没见过的植物,反正是能找到就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再加上北征的收获……”张皓美滋滋地说:“大赚特赚!”   灭掉柔然和东高车的收获是数量超过百万的牧畜,以羊的数量最多,牛的数量次之,马的数量再次之。   可惜的是因为有入侵西高车的军务,那些战俘只能解决掉,要不然还能增加收益。   要是分润战利品,便是随军出征的一名小兵,估算下来至少都能获得一千以上的五铢钱。   财帛还是次要的,将士最为看重的是功劳。   以汉军的规则,有战场立功的另外算,倒霉到没立下军功的人,以原本的官衔和爵位定论,比如连公士都不是的人,回去之后必然是会获得公士爵位。   这个是参战“低保”的一部分,规则是从先秦就形成,西汉和东汉都延续下来,到了现在的汉帝国也是选择保留。   多多少少都有收获,再来是本方死伤并不严重,部队是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士气。   汉军好像时时刻刻都是士气高昂着实是惊呆了歪果仁,一些小国寡民的歪果仁能体会到的有限,国家越是强大就能越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他们北征的时候是士气高昂,身处冰天雪地同样士气高昂。现在走在归途依然士气高昂。”弗拉维斯困惑不解地说:“汉人是永远这样吗?”   “你应该问的是,是汉帝国的每支部队都这样吗。”尤利安才不相信汉帝国的任何一支部队都是这样:“汉帝国北征的军队必然是精锐,他们以轻微的代价就灭掉了两个国家,获得了惊人的缴获,肯定高兴啊。”   弗拉维斯想了一想,觉得也是。   罗马军团要是历经这样的征讨,恐怕是会比汉人表现出更大的兴奋。毕竟是人没死伤多少,缴获的物资却是那么的多,活着的人怎么都能分润战利品,能不高兴才怪。   “我认识一个汉军的军侯。他说自己能够分到至少五百金币。”弗拉维斯不是穷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富有的人,还是感觉到嫉妒:“他对财富似乎并不怎么热衷,高兴的是能够提爵一级。”   尤利安可是很清楚爵位在汉帝国代表着什么,提出了很早就想讨论的话题:“罗马并没有设立爵位,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设立爵位?” 第989章 四大都护府   罗马当然也是存在地位的高低,可是并没有设立一套爵位制度。   没有爵位制度的罗马,被认为是贵族有着与他国不相同的规则,元老院的一员是贵族,军队的将领是贵族,有钱也能是贵族。   因为没有成为制度的爵位,在罗马是不是贵族完全是取决于实力,也就是有没有钱和有多少私军,然后又有多少声望,才构成被承认是一名贵族的基础。   那么就造成一种很特别的现象,上一刻某个家伙可能什么都不是,下一刻这个家伙干了轰动的大事,他获得了名声,挖到了金矿,用金子雇佣了大量的武士,有了成为贵族的基本条件,缺少的就是得到承认。   罗马的历史上,会出现角斗士摇身一变成为奥古斯都,就是因为罗马缺乏严谨的阶层制度。另外就是罗马人的一种英雄情结,只要名声足够就拥有了一切皆有可能的基础。   “我们真的需要梯式的爵位制度!”尤利安极度认真地说:“我发现汉人之所以能短短时间内复国,国内民生状况堪忧却是能横扫周边各国,就是因为他们的二十等爵在驱动!”   以歪果仁的角度来看,汉帝国就是一个阶级分明的国家,爵位越高获得的待遇和福利越好,很多事情要是没有足够高的爵位根本就办不来。   汉帝国重视爵位的同时,没有堵塞普通人获得爵位的途径,相反想要获得爵位的方式有许多。   对于普通人来讲,走上战场去建立军功来获取爵位无疑是一种最好的选择,他们想要获利战功得到爵位奖赏,国家想要获得土地、人口以及资源,形成了可以说是完美的互动。   “我们有公民制度。”弗拉维斯想了想,说道:“或许可以建议奥古斯都在公民制度的基础上,进行更加完善的爵位制度。”   “汉帝国的二十等爵就是现成的。”尤利安没有一丁丁的不好意思,笑着说:“照搬就是了。”   弗拉维斯想得更多一些。   汉帝国的二十等爵的确是现成的,并且看汉人的应用并没有出现什么麻烦,可是罗马真的能够完全照搬吗?   “他们的每一层爵位都有相同的赏格和社会待遇。”弗拉维斯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例如公士可以获得百亩土地和一名奴仆,每层递增土地和相关待遇。罗马……有那么多的土地用于赏赐?”   罗马当前的疆域虽然比之前缩小了一些,但是说起来并不小。   关键是罗马的大多数土地都是掌握在私人手里,国家所持有的土地并不是太多,并且国家所持有的土地好像都不怎么样。   尤利安显然早就有过相关的考虑,说道:“没有土地,可以去打下来。”   弗拉维斯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土地兼并在任何一个有农耕习惯的国家都会发生,要说哪个国家最为严重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发生在罗马。   罗马的贵族很喜欢建设庄园,通常一个庄园的占地就是用“顷”来作为基础单位,大一些的庄园除了必要的休憩场所之外,光是一个猎场就可能会占地万顷。   那只是用于玩乐的庄园,可不是像汉人建造庄园除了玩乐必然会留有作为农耕的土地,等于是罗马人的庄园只有投入而不会有什么产出。   “爵位制度建立起来,不正需要获得爵位吗?”尤利安的意见是除了官职之外,不承认之前默认的贵族地位,他却是不敢明说,只会在回去后亲自与君士坦提乌斯二世闭门商议。他笑着说:“现在的罗马公民与以前的罗马公民好像是两类人,应该让他们重新拥有动力了。”   罗马公民存在的历史非常悠久,几乎是伴随着整个罗马的跌宕起伏。   以前的罗马公民非常重视荣誉和追求荣耀,屋大维之后的罗马公民则是在向懒虫的方向进化,平时屁事不干就等着救济,遇到军队需要兵源的时候能躲就躲。   君士坦丁家族陷入内战更是直接打破了罗马军团只招收公民为正式兵的规则,大批大批不是罗马公民的人加入军队,甚至连不是罗马人的“他乡人”都开始涌进军队。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主要是现在的大多数罗马公民都成了废材,想要让军队拥有战斗力当然不能遵守已经不合适的规则,自然是谁合适就让谁成为自己的士兵。   恰恰是君士坦丁家族打破了只有罗马公民才能进入罗马军团成为正式兵的规则,一些守旧的贵族对君士坦丁家族印象更坏,连带罗马社会也对君士坦丁家族产生排斥感。   废物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废物,他们只会看到原本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侵占,哪怕他们废物到根本无力去享受(承担)应该属于自己的种种,却根本不愿意有人来进行取代,只会对改革者产生痛恨,恨改革者竟然敢剥夺本来只属于自己的那些种种。   尤利安不知道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有没有发现自己坐的不是奥古斯都宝座,而是坐在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口。   罗马完全照搬汉帝国的二十等爵制度,能够为罗马注入一股强劲的动力,必然会使罗马迎来新一轮的扩张期。   对于君士坦丁家族来说,扩张只是顺带的,他们能够借此培养出一大帮的拥扈才是头等大事。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之前那些人是什么样的身份,除了极少是获得自君士坦丁家族的赏赐之外,其余的绝大多数所拥有的一切根本不是来自君士坦丁家族。等于君士坦丁家族对统治下的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任何恩惠,甚至相反是侵占了他们的利益,才引来他们的敌视。   尤利安到汉帝国学到的东西非常多,其中就包括统治家族必须要给予统治下的群体恩惠或受惠,要不然统治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牢靠,更不要去提什么稳固。   “殿下会留在北疆?”尤利安说话的对象换成了刘慎,吃惊地问:“以您的身份,能长久停留在边疆?”   刘慎一早就知道自己会留在峻稷山校尉部,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地方,甚至是雀跃无比。   尤利安吃惊,是他纳闷汉天子怎么会让自己的第一皇位继承人远离中枢,并且是选了一个战区。   任何一个罗马人都梦想着能够在罗马定居,有点身份的人日思夜想的也是挤进罗马的各个小圈子,本来就在罗马生活的贵族阶层不是万不得已则根本不会离开罗马。   当然了,现在罗马人的政治中心已经换成了君士坦丁堡,不过思想并没有出现变化,只是将对罗马的执着换成了君士坦丁堡。   不止是罗马人,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都有相同的执着,普通人是认为能够居住在国家的政治中心是件牛逼且长脸的事情,有抱负的人则是清楚只有身处国家的政治中心才有更多的机会。   但凡是有点抱负的汉人,他们再艰苦也会选择停留在长安,怀着哪天能够被达官贵人赏识的期盼,一直就那么坚持着。   事实上也是那么回事,国家的政治中心真的有太多的达官贵人,对于政治有抱负的人想要寻找获得赏识的机会也就多。   闻讯赶来的克谢亚斯知道刘慎会留在峻稷山校尉部也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惶恐。   峻稷山是位处汉帝国的西北疆域,继续向西北就是西高车,向西南方向则是西域。   这么一个地方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战略地位都是显得相当重要,要不然汉帝国也不会特地设立一个校尉部。   汉帝国的校尉部并不多,每一个校尉部都是非常特别的存在,不止是军事价值,还有着浓厚的政治地位。   因为时局一再的发生改变,校尉部已经裁撤到仅是剩下两个,一个就是峻稷山校尉部,另一个是东北的兴安岭校尉部。   原先的平蛮校尉部撤销,汉帝国将中南半岛完全整合起来,建立了安南都护府。出任都护的人是原先平蛮校尉部的校尉司宏壮,不过他现在成了安南都护,也就是像做了火箭那样,从校尉衔变成一个与中郎将同等地位的军方重臣。   同时,阿三大陆的占领区也进行了规划,设立了天竺都护府,由骞建同出任第一任都护。   西域都护府名称改为安西都护府,依然由李匡作为都护。   涨海(南海)以及周边的各个岛屿,它们被统一划分到南洋都护府,出任南洋都护的是伏伟。   元朔十四年,汉帝国新建三个都护府,再加上由西域都护府改称而来的安西都护府,一共设立了四个都护府。   汉帝国的这个动作得到广泛关注,尤其是波斯萨珊根本不敢有半点的忽视。   “您所在的峻稷山校尉部是归于安西都护府统辖吗?”克谢亚斯是大着胆子才那么一问,问完见刘慎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讪笑说道:“好奇,只是好奇,没其它意思。”   峻稷山校尉部虽然是位处西北,可并没有被归于安西都护府建制之下,是一个独立的“战区”。   “汉帝国是用区域来划分都护府的吗?”尤利安不是波斯人,对于汉帝国的动作不会有太大的紧迫感:“那么北疆是不是有安北都护府,东边也有安东都护府?”   并没有什么安北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   汉帝国是直接在草原上设立郡县,就是郡的范围要比腹地大上非常多,统一归于中枢直接直辖。   草原已经在恢复牧畜业,因为羊毛纺织业的开展,汉人已经不再将草原视作鸡肋,甚至是随着羊毛纺织产生庞大利润,不知道有多少目光盯着草原,想要进场跟着发财。   东北那个地方,汉帝国正在建设产粮区,必然也是要直接归于中枢直辖,就是因为这样才设立了兴安岭校尉部,选择的驻扎位置也是为了拱卫产粮区。   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多少是已经有那么点摸透汉人的命名习惯,那些新设立的都护府用的是“安”,那么就是巩固为主。   要是哪一天安西都护府变成了征西幕府,波斯人就该明白汉帝国开始向西进行扩张。   克谢亚斯现在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安西都护府有没有新的改变,如之前西域都护府的行政级别虽然高,可是西域都护府也就只有一个常备军的正规编制。他很想知道更名成为安西都护府之后,汉帝国会不会增加编制配置。   这个别说是刘慎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克谢亚斯。   当然了,克谢亚斯的智商还在线,就算是他知道刘慎年纪不大,也不会将刘慎当成傻子,去问刘慎那些东西。   包括波斯人在内的各国,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能知道的。   汉帝国这一次设立都护府是有着很详细的规划,对不同区域的都护府有着各自的安排。   像是南洋都护府。这个地方的环境注定陆军并不会是主力,舰队才是能够承担主力这个角色,那么就是配置海军为主。   作为南洋都护府都护的伏伟,他需要干的事情是继续探索海洋,首要的任务是赶紧找到一个被刘彦称呼为澳大利亚的大陆。   安西都护府就如同波斯人担心的那样,从原本的一个常备军建制增加到了两个,尤其是中枢给予都护李匡战时征召管辖区内兵源的权利。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匡统率的两个常备军,并不会什么事都不干,他们会持续对匈尼特展开军事行动,同时不会停止对西边的探索和侦查。   李匡被明确告知一个消息,安西都护府的两个常备军,会每两年就有一个常备军被轮换,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持常备军对战争的不陌生。他还知道不止是安西都护府,是所有战区的常备军都是两年一次轮换。   天竺都护府被配置了三个常备军,是所有都护府编制最多的一个。   骞建同是极力地争取才当上了天竺都护府的都护一职,一切只因为他知道几个都护府之中,唯有天竺都护府会保持相对“活力”的一个。 第990章 天竺都护府   天竺这个名称首次出现在诸夏的记载是发生在西汉。   刘彻派张骞出使西域,张骞从西域的一些国家得知一个消息,听说在西域往南的一个大陆之上,那边有着一个国土非常庞大的国家。   因为语言的关系,西汉所知道的“天竺”其实是孔雀王朝。   不过在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事实上孔雀王朝已经亡国,分裂成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西域那些国家究竟知不知道孔雀王朝已经完蛋,张骞是无从得知,他认真地收集情报,并且在后面归国之后上禀刘彻。   作为天子的刘彻,他的一言一行,以及与大臣奏对必然是要有史官在场,关于“天竺”的记载也就被写在了史册上面。   在刘彻之后的几代汉家天子,基本上都有派人寻找过“天竺”,只是一次两次都没有找到。   他们寻找到的是其他名字的国家,例如巽伽王朝和百乘王朝。   孔雀王朝亡国之后,南亚次大陆的北部是进入到了希腊文明的辉煌时代,希腊裔与塞种人、萨迦人联合建立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欧克拉提德斯王朝),一些希腊裔和印度人也联合建立了印度——希腊王国。   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和印度——希腊王国只是南亚次大陆北部其中两个比较大的王国,其他由希腊裔把控的小国和城邦几乎可以用多不胜数来形容。   北部差不多是希腊化,中部以及南部虽然没有希腊化却是更加混乱,像是选择护卫佛教的克什米尔(邦国)与新兴的韦陀教冲突不断。   与克什米尔同为南亚次大陆北部的奥丹巴罗、娜迦亚、三穴国、游得希亚,一样是惹上了宗教的麻烦,面对佛教的衰败,韦陀教以及婆罗门教却是强势崛起,甚至还有其它的宗教也凑热闹,不同信仰的人每天都要爆发小冲突,时不时就来一场大冲突。   同为从孔雀王朝分裂出来的巽伽王朝。这个国家的建立就是普西亚米陀将军在阅兵时杀掉了孔雀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普里哈多拉达,才创立了巽伽这个国家。   巽伽王朝作为覆灭孔雀王朝的一个国家,他们是占有了南亚次大陆最辽阔的疆土,统治着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   与其他一些陷入宗教麻烦的国家有点不同的是,巽伽王朝是接纳了孔雀王朝的信仰观念,国内大多数人依然是佛教信徒。统治者为了抵消孔雀王朝的影响力,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正确与伟大,毫无疑问是要打击佛教而去扶持其他宗教,他们选择的是婆罗门教,也拉开了因为宗教麻烦而产生的动荡和混乱。   无独有偶是,同样得益于孔雀王朝灭亡而建立的百乘王朝,这个南亚次大陆当时国土面积第二大的国家,他们也没有逃过宗教的纷乱。   几代汉人寻找“天竺”,孔雀王朝灭亡了当然也就没有了被音译为“天竺”的这个国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是收纳百乘王朝、伽陵羯和东辉国等等接近二十个国家和城邦进入到中原王朝的朝贡体系之内。   到了东汉时期,诸夏记载中的“天竺”是成了百乘王朝,而巽伽王朝则是遭到覆灭。   覆灭之后的巽伽王朝,北部和中部疆域是落到了后面入侵的贵霜人手里,幸存的一些国家,诸如达萨那和纳西克达还经由百乘王朝向东汉发出过求助,请求汉人帮忙抵御贵霜帝国的入侵。   在东汉的历史上,没有记载得到过南亚次大陆的求助,倒是有记载帕提亚人寻求成为盟友的那件事,就是东汉压根就没搭理帕提亚人。   同时,东汉的西域都护府向长安发回的一些公文中提过,都护府察觉到了贵霜帝国入侵西域,轻易地粉碎了贵霜帝国对西域的野心。   “所以了,他们本就是中原朝贡体系的一份子,我们出兵阿三大陆从法理上属于合情合理。”桓温手里是捧着一本史书,满满的伟大和正义,说话更是说得理直气壮:“我们的属国被他们灭了,作为宗主国怎么能够没有任何动作?”   即将出发前往阿三大陆就任天竺都护府都护的骞建同不断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时候才不会有人去说,例如甭管之前阿三大陆上的哪个国家与西汉或东汉建立朝贡体系,现如今的汉帝国继承的只是“汉”这个国号和精神,天子可不是老刘家的后裔。   当然了,其实刘彦都搞不清楚自己与建立西汉和东汉的老刘家有没有血缘关系,那是永远没可能去搞清楚的一件事了。   “骠骑将军本来是建议陛下,取名为阿三都护府的。”桓温说到这个就脑仁疼,他现在是武职和文职两边都有官职,牵扯到政务以及军务通常是被当成搭桥媒介,每每有什么分歧就要被两边纠缠:“三省自然是反对,将军府也是反对。后面是陛下拍板取了天竺都护府的名称。”   冉闵最近是闲到发慌了,大事不会去干涉,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则是非常喜欢逮住人就胡搅蛮缠。   为了都护府的命名,冉闵闹起来之后,先是约纪昌单挑,后面吼着让纪昌和徐正一起上,他要一个人单挑徐正和纪昌两个人,并叫嚣想要站在纪昌和徐正那边的人也能一块并肩上,他一力全接了。   大臣之间打当然是没打起来,倒是刘彦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单独召唤冉闵。   那一天冉闵出宫城是乌青着两个眼眶,走出宫城城门的时候也是一步一拐,手还按着老腰。   核心重臣发生了什么八卦,没有多久就会将整个特定的圈子传了个遍,关于冉闵被刘彦胖揍了一顿的消息,是整整让众位有资格得知的大臣乐了大半个月。   成了取乐对象的冉闵并没有恼火,一有人提起那事,他还忒骄傲地说和刘彦打了数十回合才落败。   刘彦称王之后是没再亲自上过战场,可是全国上下依然还赞扬着他勇猛无敌的威名。   其实甭管刘彦是否勇猛,任何一个谁能被天子胖揍一顿还活得好好的,无疑是一件值得吹嘘并且骄傲的事情。毕竟并不是谁都有被天子亲手揍的资格,何尝不是表明亲密的一种体现?   骞建同恰好是知情者之一,他羡慕冉闵有那样的待遇,庆幸天子没有采用阿三都护府这个名称。   汉人现在是阿三、阿三、阿三的称呼那片大陆和人,尽管没人知道刘彦为什么要叫“阿三”这个称呼,可是都明白那是一种蔑称。   官方的机构使用带有蔑视的称呼,谁接任那个机构都会郁闷。   使用“天竺”这个称呼挺好的,一来是比较正式,再来就是从各方各面表示汉人对那边有着合情合理合法的所有权。   什么?那些对西汉或东汉朝贡的国家已经灭亡不知道多久?这个说法汉人同意了么!?   汉人灭掉笈多帝国没有寻找之前那些属国后裔复国?那是汉人正在努力找,等某一天找到了再说。   “就是给个说法。”桓温毫不隐瞒地说:“也只是说法。别说是找不到,就是真的找到了……”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用眼神示意骞建同该懂的。   “末将懂,完全懂。”骞建同知道自己作为都护的其中一项任务,谁特么敢来表明自己是某个属国王族后裔,能隐瞒就直接做掉,无法隐瞒的只好搞一次海难。他想知道的是:“兵部对都护府周边列国,可有要求?”   骞建同先前是从将军府离开,直接来到兵部找到桓温。   将军府那边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徐正明明白白地告诉骞建同,天竺都护府想干什么就去做,前提是自己能兜得住,要是干了却要本土擦屁股,进入敌对状态的那些敌国肯定是要灭掉,但骞建同只有卷铺盖回本土一条路能选。   “要求?”桓温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骞建同,看得骞建同一阵阵的不自在,才说道:“不与将军府决议产生冲突的前提下,兵部只有一个建议。”   桓温说的是建议,不是命令,也不是要求,原因是兵部没有向部队发出命令的权限。   骞建同做出倾听状。   “你知道,大汉的南边正在大肆以奴隶更换奴隶。”桓温说的是南洋猴子得到无数差评,后面中枢提议用阿三取代,已经进入到实际操作阶段:“不但要维持对本土的输送,能够增大数量的话,都护府也能获利嘛。”   骞建同一猜兵部也是重视这个。   汉帝国的兵部更像是一个军队的后勤部门,他们牵扯到的生产相关远比军事相关要多得多,桓温虽然是兵部尚书,可实际上就是一个仓库大总管和运输大队长。   要是想着当硕鼠,盯着军需干中饱私囊的事,这个官职自然毫无疑问会是一个美差。   可对于中饱私囊没有想法,渴望的是率军征战,那么兵部尚书当起来则未必有多么舒服了。   就是因为兵部尚书没有多少军事的权利,桓温才兼任了将军府的中丞一职。   将军府那边对天竺都护府是什么样的交代,只要不会对兵部造成致命的困扰,桓温的倾向是着重将军府的决议。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也是因为兵部除了划拨资源之外,还真没有会与将军府产生冲突的地方。   “天竺都护府有一支下辖海军?”桓温其实不是在问,他说那么一句是在为后面的话做铺垫:“暂时还没有商议出会是多大的规模,维护航线安全必然还是能够做到。”   名称是叫都护府,但要是有三个常备军的兵力,以汉帝国常备军的实力,一个拥有三个常备军的都护府,实际上都比那片大陆的一些大国要强大了。   有三个精锐的常备军,再加上一支战舰比谁都先进和强大的海军,不是瞧不起阿三大陆上的哪些国家,是瞧不起当前那边的所有国家,天竺都护府要是无视影响,诸如牵扯到萨珊和罗马的神经,完全有能力发动在阿三大陆上的灭国之战。   “航线?”骞建同瞬间知道桓温说的是什么,不敢有什么保证,像是不经意那样地随口说道:“不知道安南都护府的海军有什么规模。”   安南都护府的辖区是整个半岛,比起天竺都护府的海岸线要长得多,同时安南都护府是从平蛮校尉部来了个华丽变身。   之前的平蛮校尉部就有一支庞大的海军部队。既然平蛮校尉部扩充成了安南都护府,那么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肯定也是统属安南都护府,可不像新成立的天竺都护府是重新搭配部队没底子。   “告诉你也无妨。”桓温笑呵呵地说:“不是同时成立南洋都护府了吗?那边的海军只是留下必要的一部分,其余调配到了南洋都护府建制之下。”   骞建同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的脑海里面瞬间就出现了司宏壮跳脚的画面。   “明白了。”骞建同脸上有着明显的高兴,答应下来:“维护大汉的利益是天竺都护府的职责。”   既然安南都护府的海军规模消减,肯定是会加强天竺都护府的海军力量,要不阿三洋就会出现海上军事力量空缺状态。   中枢才不会忽视掉阿三洋,一旦汉帝国不重视,就会让其余势力有窥探的心思,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很好。”桓温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你能那样想,是最好了。”   骞建同不傻,他能猜测到桓温是在提点自己。   要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天竺都护府将会成为离汉帝国本土最远的一处势力范围,要是在其它地方可能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天竺都护府却是离新发现的非洲大陆不远,尤其是汉帝国想要前往非洲大陆必然是其中的一个中转点,那么就显得特殊了。   汉人发现了非洲大陆,知道那边有着大量的土著,不知道多少人派遣捕奴队,甚至是干脆组建了捕奴船队。   作为天竺都护府的都护,骞建同稍微提供一些保护或是方便,就是在卖那些有利益牵扯的人面子和人情,或许这个会成为骞建同就任天竺都护府都护最大的收获? 第991章 南洋都护府   汉帝国的极北之地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南方却早已经是春暖花开。   刚从阿三大陆回到本土没有多久的伏伟,一瞬间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有些晕头转向,他成了一方的都护了。   老伏家是刘彦在长广郡艰难生存时期就投入汉部,比较可惜的是当时家族里面没有什么太高端的人才,导致没有族人能够混上高位。   不过哪怕是没有高端人才,老伏家还是有一些能干活的人才,随着刘彦统治的疆域不断扩大渐渐成了郡守一级的人物,就是在军方一直没有什么发展。   老伏家真正进入到一流家族是等待伏伟成了江都令之后的事了。   从此之后伏伟就得到老伏家的全面支持,只是伏伟的发展轨迹与老伏家的期望有些不同,没有从江都令的官职转入到陆军,是自成了江都令之后就被打上了水军的标签,发展圈子被限定在水军之内。   华夏自古就有“三军”之分,原先是指步军、车军、骑军,后面车军被渐渐淘汰,楼船等水师取代了车军在“三军”之中的地位。   水师在刘彻之前基本就是透明人的角色,存在但是根本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或在乎,还是因为当时的刘彻要对南方各国动手,才得到足够的关注。   随着闽越和南越的覆灭,水军又再一次进入到可有可无的状态,到后面甚至充当起了捕鱼船队。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诸夏的水师只有在国家陷入南北分裂才又会被重新重视起来,一般是以长江作为战场,很没出息地在那一条小水沟里打生打死,直至分出一个胜负,然后水师再一次成为可有可无的角色。   尽管当时的汉帝国已经不是只在内陆河流玩耍,是已经初步对大海展露出野心,可是长久形成的观念和认知依然有着绝大的影响。   老伏家对于伏伟被限定在水师圈子里自然是无比的着急,他们期盼的是伏伟能够在陆军有所发挥,爬上“征”字级别的将军高位或许是奢望,可是努力爬上中郎将这一级别还是有希望的。   事情是到汉帝国决定跨海对笈多帝国展开攻击而有所转机。   由于汉帝国的嫡系人员缺乏对水战有足够认知,许许多多原本属于东晋小朝廷的降将被重新录用和重用,身为嫡系人马又懂得水战的官员则是像屁股下面坐了火箭那样地跳级升官。   汉帝国对笈多帝国的战争,有两年多是处在海上对决阶段,涌现出了一大帮海战的人才,他们因为战功而不断升爵,总算是让原本忽视海军的那些人明白一点,不止是陆上的军功才是军功,海军立功该得到的爵位和赏赐也不会少一丝半点。   作为嫡系人员又是承担过重大作用的伏伟,他在笈多帝国的战事结束之后接任了舰队的总指挥,原先的李迈和王龛则是被调回国。   后面功勋评定下来,封侯者之中就有来自海军的将领,其中就包括伏伟、李迈和王龛。有区别对待的是伏伟继续得到重用,王龛和李迈则是被调到了相对不是那么重要的位置。   此时此刻,成为南洋都护府都护的伏伟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的不断翻滚的海浪,内心依然是不能自持。   整个汉帝国才四名都护。   李匡和司宏壮是绝绝对对的众望所归,他们一个是先期扫平西域才有了谢安轻易光复整个西域,另一个是全程参与了对笈多帝国的灭国之战。   骞建同也算是嫡系之一,只不过因为是匈奴后裔的关系,要说没有受到影响是谁都不会相信,但没人去提那茬罢了。   西骞家族还是刘彦发家之前就果断投靠,家主西骞柏辽死于出使慕容燕国,某些程度来讲是清扫了当时还叫西骞建同在官场上的最大障碍。   骞建同是刘彦麾下最早成为中郎将的其中一个,但是到了中郎将这一级别之后好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天花板,他从元朔七年就是中郎将,一直到元朔十三年还是中郎将,是整整六个年头官职连挪动一下都没有。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并不是存在什么打压,当时北疆该被灭的已经灭掉,没有太多大规模的战事也就缺少立功机会,其他几名中郎将也就是李匡运气好有了西域这个大战场,像是南方和东方的中郎将一样缺少获得战功的机会,官职和爵位没有得到晋升。   “这是我第一次出海。”骞建同与伏伟是同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伏伟身侧,感慨地说:“大海果然如同传闻那般,广阔无边啊!”   伏伟是要去上任,骞建同也是要去上任,只是一个最终地点在马六甲,另一个是要去华氏城。   不止是他们,船上还有另外一个都护,也就是安南都护府的都护司宏壮。   他们全是回长安接受官职,走程序领取自己的官袍以及相关的印绶和虎符。   要从汉帝国本土前往马六甲、平蛮城和华氏城,三个地点虽然都能走陆路抵达,可海路才是最便捷的方式。   要去马六甲和平蛮城,走陆路得是进入西南那一片原始丛林,翻山越岭在满布毒虫、猛兽和毒瘴的鬼地方。   从汉帝国本土去华氏城,要么是走西域再转道南下,需要经过包括匈尼特、季多罗王朝、游得希亚……等等七八个国家;要么是选择上高原,翻阅全球第一高峰,进入到阿三地界。   走陆路不会是最佳的选择,先不提危险性这一点,光是花费的时间都没法肯定。   走海路就不一样了,可以从胶州湾乘船,也能从京口乘船,一路上穿越夷洲海峡,再进入涨海(南海),伏伟到了马六甲就能登岸,司宏壮穿过马六甲进入到阿三洋也能登岸,骞建同还需要航行过西南湾(孟加拉湾)才能登岸。   若是在季风时节走海路,从京口到马六甲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情,就是抵达阿三那边的克塔克也仅是两个月左右。   没有季风的便利下,通常是需要花费多一倍到两倍的时间,但是绝对依然比走陆路要快非常多。   三个都护同一艘船,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敌对海军来打是不会发生,天气灾难则没人能控制,汉帝国就该重新挑选都护人选了。   中枢没有告诫,他们自己是有意识到,就是没人有太大的担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伏伟对于第一次乘船的骞建同有着十足十的优越感:“咱们脚下这艘大舰是最新款式的炮舰。她船身全长达一百七十米,船身宽四十二米,吃水深九米,称作移动的海上堡垒丝毫不为过!”   刘彦已经给现在的海军提供吨位的概念,只是大多数人依然还是以直观的长度和宽度、吃水深数据来认知船只。   作为南洋都护府都护的旗舰,它是元朔十一年就开工,今年年初才下水,经过三个月的试航本来是要交付海军,但当时中枢已经在商讨都护府划分的事宜,交付就被拖延了下来。   中枢将这一艘巨舰命名为“临淄号”,她在如今是当之无愧的海上巨舰,没有任何船只与之处于同等级别。   伏伟能理解以城市名字来命名战舰,就是真的不明白怎么会选择临淄。   汉帝国现在有三座超级大城市,她们就是长安、建康以及临淄,首艘海上巨舰是要在南洋服役,很多人是觉得取名“建康号”合适一些。   一开始中枢也的确是想要命名为“建康号”,后面是刘彦直接干涉才最终决定命名为“临淄号”,但与伏伟相同的是,没人知道刘彦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刘彦会有那样的选择其实没别的,要是辽东那边有超级大城市的话,他会选择辽东的大城市来命名新式巨舰,关键是辽东那边没有。   这一种“趣味”刘彦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他就是因为辽东没有超级大城市,本着临淄离那边近,干脆就将新式巨舰命名为“临淄号”了。   “天竺都护府的海军编制没有炮舰,作战用途的船舰规模也仅有三百二十艘。”骞建同很是嫉妒地看着伏伟,吃味地说:“南洋都护府光是炮舰就有原本的八成,又有这么一艘巨舰,船只规模超过两千。”   伏伟还嫉妒天竺都护府有三个常备军呢。   他们南洋都护府编制下只有一个常备军的规模,却是被拆分成了三个师,分别驻扎在各处的驻地之后又是被零星拆分。最大规模的驻地也就是两个曲,向谁哭去?   “一样是都护府,天竺都护府周边至少还有国家……”伏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大汉肯定是要打下整个阿三大陆的。”   骞建同也是这么想的。他都有点可怜伏伟了,南洋周边压根就没什么国家,有的就是大海和岛屿,就算是发现新的岛屿立功,可是能和军功比吗?就是有一点,他现在不是侯爵,可伏伟已经是侯爵。   “你们在聊什么?”司宏壮是先去舰桥,看到两人在船头也就过来。他不断张望旗舰周边的船舰,感慨地说:“仅是八年不到,大汉就有如此规模的海军了。”   原本还在交谈的两个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们看向司宏壮的目光带着吝惜。   天竺都护府周边有非常多的国家,南洋都护府有着探索海疆的任务,安南都护府就是被他们包在中间的那个角色。   安南都护府能干些什么?大概就是摸深山老林抓野人,再来就是监视各家族的封地,真没其他什么事情好做了。   司宏壮被两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一开始还没明白是因为什么,回过神来一点都不在意地说:“大汉本土的产粮区成型还要很久很久。在此之前,安南都护府辖区是向本土输送粮食的最大产粮地。便是本土两大产粮区成型,难道地位就会下降吗?”   安南都护府以辖区而言的话,是目前四大都护府最大的一个,单纯以面积而言都快有本土的五分之一大小了。   因为所处赤道的关系,那一边也经过那些家族多年来的开发,一直承担着为本土输送粮食的重大责任,要说政治地位是一点都不低。   没有可以开战的对象对于安南都护府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司宏壮也非常清楚自己担任安南都护府的都护是带着什么样的任务,保证粮食输送是首要重任,再来就是盯紧那些家族了。   只要安南都护府的辖区向本土输送粮食的这个重任没出差错,司宏壮清楚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干,等待任期到了被调任回国,一个尚书的职位是绝对没跑的事情。   “天竺都护府也有产粮区……”骞建同不是要与司宏壮拌嘴,带着十足的憧憬:“听说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的产出能养活一万万人?”   这一刻伏伟心塞了。   汉帝国已经连续出台鼓励生育的国策,只有白痴到某种程度才没发觉那意味着什么。   想要让人口得到增涨,环境大体上处于和平并不是第一要素,其实最重要的是保证粮食的足够。   不管是近几年还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哪个地方能够提供大量的粮食,那么政治地位就不会遭到动摇。   “大海里面有海鲜。”司宏壮笑眯眯地对伏伟说:“你们在探索海疆的时候,顺手捕鱼也是一个进项嘛。”   伏伟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得说。   出海捕鱼什么的对汉人早就不是陌生的事情,黄海、渤海、东海和涨海……甚至是更远的海域,一到捕鱼季节还能少了汉人渔船的身影?   “除了捕鱼也不是没其它事情做。”骞建同觉得日后还需要南洋都护府提供海上支援,不会学司宏壮去打击伏伟,说道:“勘探队不是在吕宋找到铜矿吗?大汉一直都缺乏铜,你们可以从这个入手。”   伏伟再次翻白眼。他还能不知道吕宋被勘探到超巨型铜矿的事情?   有铜矿是一回事,归谁管又是另外一回事,伏伟作为南洋都护府的都护已经被告知那边会归少府,要不还郁闷个什么劲。   “你们别得意。”伏伟将郁闷藏了起来,假装无比的意气奋发:“我们一定会找到南蟾部洲,到时候你们想和我比功劳?” 第992章 史上第一神书   伏伟话是那样说,情绪却是有些悲观。   寻找传说中那一个比大陆小不了多少的超级大岛,是从元朔八年……也就是灭掉东晋小朝廷,接收南方沿海疆域之后,刘彦就已经下令的事情。   关于那一座超级大岛是找了七年,中间探索到的岛屿并不算少,相对大一些的就是吕宋(菲律宾)以及柔佛(马来西亚)等岛屿,每次探索到都以为是找到了那一座超级大岛,可是上报之后无一例外都被否定。   足足是耗费了七年的事情没有办到,伏伟并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好,一上任就能寻找到那一座超级大岛,完成天子长久的夙愿。   春季时分的涨海(南海)极少会出现天气恶劣的情况,那也就是为什么中枢对三个都护同乘一条船没什么忧虑的地方,连带熟悉海况的伏伟以及司宏壮都满不在乎。   事实上船队一路向南航行,连一点点惊险的遭遇都没有,要不是一路上风景着实不错,再来是能够不断碰上来往的独行商船或是成规模船队,还不知道应该无聊到什么地步。   “海上航行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伏伟是躺在一张藤椅之上,头顶有着一具遮阳伞。他只是穿着一条裤衩,手里捧着有一杯水果汁,用吸管吸着,咽下去扭头看向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骞建同:“航行上十天半个月,乃至于是更久,没有碰到其他人再正常不过了。”   骞建同对于海航非常陌生,他有被提醒不能一直盯着阳光充足的海面看,还是因为经验不足没太重视,结果是眼睛出了毛病。   不管是身处冰天雪地的世界,还是身在碧海蓝天的环境,只要是阳光足够充足,人真的不能老是盯着映射光线太强烈的地方看,轻了会令人暂时患上眼闪光流泪不止,严重了直接瞎掉也不是没可能。   骞建同的眼睛只是出了小问题,后面他除了睡觉和待在舱内,一上甲板必然是会待上墨镜。   所谓的墨镜在汉帝国早就没什么好稀奇的地方,讲究一些就花大价钱买水晶镜片的墨镜,随意一些就买玻璃制品。   海军将士通常是会购买不止一副的墨镜,以黑色镜片为主,其余带着玩耍的心思就买其它颜色的镜片。   要是观察在甲板上的人员,不管是在作业,或是闲逛,谁都是戴着一副墨镜。他们要不是依然束发,不然戴着墨镜又是大多只是身穿裤衩,有穿越刚好看到的话,真分辨不出是不是古代人。   一阵喧哗声从其它船只上传来,仔细辨认一下,喊的是有一大群海豚在追赶舰队。   海面之上,时不时会有一道身影扑空而起,它们一闪而过又重新窜进海中,看速度非常快速。   骞建同是被吸引着来到舷侧,依着护栏向着后侧方张望,看到那些不时扑腾而起的白色身影,纳闷地问:“好白,是什么鱼?”   伏伟恰好过来,看了一下说道:“是白豚。”   “啊?豚???”骞建同有那么点被惊呆了:“海里的豚?”   豚在诸夏的字典里面指的是小猪,另外还有“豕”是猪的统称,“彘”则是指后腿不能直立的猪。   “没毛病,就是海里的豚,陛下是称呼为海豚。”伏伟早就对海豚没有了什么好奇心,却也知道白海豚十分的稀有难见,倒是蓝、黑、斑纹的海豚很容易碰上:“海军有抓过一些海豚献予陛下。陛下称呼咱们现在看到的那种白海豚叫‘中华白海豚’,特意吩咐不能捕杀。”   当前诸夏有许多自称,像是华夏、诸夏、中国、华国、中原这些名称早就传遍了,而公元三零零年钟信所提的“中华”概念则还没有被普及开。   刘彦是“御天下者”,哪怕仅仅是随口一语都值得太多的人去琢磨研究,他提到“中华”这个词,人们的理解是“中央之国”加上“华夏”的合称,同时也以为这个词是刘彦首提。   其实那么理解也就对了,历史上“中华”一词就是一个合称,但是需要到一九一二年,中华民国将其加进国号,从此“中华”又有了现代国家的涵义;而在地理方面“中华”已经不只是指代中原地区,而是整个中国的疆域;民族方面也不只是指代汉民族,而是生活在中国疆域内的所有民族,还包括生活在海外的华人、华裔。   现在“中华白海豚”在汉帝国的南部沿海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可是很多地方都有它们的身影。   等待到了现代,“中华白海豚”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珍稀物种,很困难才能发现那么一丁丁点,只剩下澳大利亚北部、非洲印度洋沿岸和东南亚太平洋沿岸数量才算是比较多。   “看看。”伏伟指向了另一片海域,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蓝的和斑纹的也过来凑热闹了。”   骞建同不熟悉海洋,对没有见过的海洋生物有着足够的好奇心。他同样是手拿望远镜,换个方向看去过,真看到了不同颜色的海豚。   “其实也能够理解啊……”骞建同一脸的思索:“人有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和棕种人之分,海中的豚自然也有皮肤不同的族群。”   伏伟还真没有从这个方向进行过思考,一听给愣了一下,随后不断点头表示赞同。   “那是什么?”骞建同突然有些惊奇或者说带着忧虑的困惑,手指看到的位置:“一大片一大片移动的黑影。”   从天空往海面看,成片的黑影是在海水中不断地移动,时而快速,时而缓慢,并没有固定的规律。   伏伟被骞建同紧张的表现惊了那么一下下,举起望远镜努力观察了一下,笑道:“迁徙的鱼群啊。”   骞建同原本以为是什么海中的巨兽呢,一听是数量夸张的鱼聚集成群产生的黑影,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刚想说些什么,却是听到外围的船只敲响了钟声,顺口就问:“是要撒网捕鱼吗?”   “捕鱼?”伏伟已经开始转身在向舰桥走,边走边说:“捕什么鱼啊,是要规避航线,免得出现意外。”   骞建同懵住了,纳闷船只难道还会被那些鱼攻击?   别说,还真是给骞建同给蒙中了,就是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攻击,更像是一种自杀式的撞击。   庞大数量聚集的鱼群,它们可不止会在海水里面游动,一些鱼上升到靠近海平面的时候可是会上演扑腾穿梭。   伏伟所说的意外却不是鱼群撞击船只,是每当鱼群迁徙的时候必然会紧跟着一些大家伙。   差不多是伏伟到了舰桥,人还没有站定就看到远处一个巨大的身影跃出水面。   “!!!”骞建同一样是看到那幅画面,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巴:“好、好大……”   那一道巨大的身影绝对有二十米以上的长度,背部看上去呈现蓝白的斑点,腹部则是一片的米黄色。   斑点并不是它本来的肤色,它的本来肤色是呈现蓝灰色,斑点其实是一些贝壳类的驻留生物寄居留下。   骞建同被惊呆了还没有回过神来,远处又是一道巨大的身影扑腾而起。   这一条的身躯可是比刚才还要庞大,目测应该是逼近三十米的长度。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骞建同听到声音扭头,看到的是一脸笑吟吟的司宏壮。   “这玩意当然不是鲲鹏啦,是鲸。”司宏壮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见过市面的人,带着十足的优越感对脸上还有震惊神色的骞建同说:“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很神奇?”   前面那一段当然是《山海经》的一个片段,当前也已经有《山海经》这一本著作,只是版本与后世并不相同。说白了《山海经》并不是由一个人来著作,是不同时代的一些人不断补充完整。当前的《山海经》是未完成作品,缺失了两晋之后的内容。   “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司宏壮坏笑着问:“肯定读过吧?”   骞建同脸色发木地点头。   “说的就是孔雀啊。”司宏壮继续往下念:“又北二百里,曰北岳之山,多枳棘刚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诸怀,其音如鸣雁,是食人。诸怀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嚣水,其中多鮨鱼。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儿,食之已狂。”   “知道了。”骞建同脸色难看地说:“是说犀牛。”   以前汉人只是窝在诸夏旧地,看《山海经》的时候就是在看一本神奇地精怪奇书。   等待汉人的脚步迈向诸夏之地外面,不断能从异域发现一些与《山海经》描述异兽没什么区别的动物。   一只两只可以是巧合,可是不断寻找到《山海经》里面描述到的“神兽”,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他们应该惊奇和震惊的是,难道很久的时候就有先辈踏出族地,远走不止几里之遥,还能安全返回族地,用文字留下了自己游历的所见所闻?   舰队正在进行规避,并不会傻乎乎地一头撞上去,那个是有过惨痛教训给出的经验。   汉人是到了当代才走出陆地面向海洋,等于是从什么都不懂的阶段,没有长久的积累经验。   因为有刘彦这么一个BUG人物的存在,汉人对海洋的探索与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一样。   世界上的每一个民族,去涉及到陌生领域的时候,无不是在偶然的情况发现自己没有接触到的事物,一点一滴用长久的时间逐渐探索。   当代的汉人并不是那样,是从一开始就十分“莽”地就一头窜进了探索海洋的新领域,几乎是没有半点经验的时候就将东海、黄海、渤海给围起了“圈”,进行肆意地渔业,懵懵懂懂地横冲直撞。   早在元朔二年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船只被鲸鱼掀翻的事故,后面更是频繁发生类似的损害。   人都是吃到惨痛教训才会去正视,真正重视之后必然会去研究,也就知道一旦发现庞大数量的鱼群聚集,一般情况下都会有鲸鱼尾随。   “那是什么玩意?”骞建同抬手指向不远处:“就是海面上移动速度非常快的那个三角的玩意!”   司宏壮看去,脸色不变给出答案:“鳍啰呗。”   “什么?”骞建同不光对海洋不熟悉,连带鱼的一些特征也不懂,只是能司宏壮的表情知道没什么危险:“速度好快啊!”   “鲨鱼是一种嗜血生物。”司宏壮能看出骞建同有了什么误会,可不想因为今天自己的一些话让骞建同产生误解:“身躯无比庞大的鲸鱼不会有主动的攻击行为,鲨鱼可就不一样了。”   其实要是骞建同平时多留意一下,绝对不会对海洋生物……至少不会对鲸鱼和鲨鱼的认知是空白。   毕竟汉帝国开展海洋渔业也不是短时间之内的事情,尤其是东部海域的渔业十分发达,没少捕杀鲸鱼和鲨鱼,尤其是在捕鲸方面有了成套的作业,还延伸出了很多的方方面面。   很恰巧的是,骞建同看到了一条鲨鱼探出水面,看到了那一嘴的尖牙咬着一条海豚,霎时间那一片海域就是一片的血红色,随后更多的鳍啰出现在那一片海域。   “看到了吧。”司宏壮解释道:“大汉的近海水域其实没有多少鲨鱼,中南半岛和阿三的沿海就不一样了。”   “这种叫鲨鱼的生物,会主动攻击船只?”骞建同必须要明白这个:“有对鲨鱼展开过猎杀吗?”   “当然有了。”司宏壮还是平蛮校尉部校尉的时候就干过,说道:“挺好杀的,只要有血腥味,它们就会不顾一切前仆后继过来。”   一瞬间,骞建同就有了至少四个碰上了鲨鱼困扰进行有计划屠杀的方案。他刚才可是听得非常清楚,阿三沿海也有鲨鱼来着! 第993章 不爽?来打我啊!   身为汉帝国的高级将领,他们所知道的信息会比普通人要多得多,其中就包括大海的面积其实远要比陆地大得多这一点。   海洋是那么的广阔,汉人连浅海生物的种类都还没有完全辨别清楚,就不必谈更深海域的生物。   有跑过海的汉人,他们已经知道被命名为蓝鲸的那一种生物是已知世界深恶最为庞大的生物。   许多听到传闻的汉人,会些人忍不住好奇出海,就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幸运地看到蓝鲸,但他们出海之后一看望不到边际的海洋,无不感到自己那是那么的渺小。   人总是随着环境的更变而有更高的眼界,随着知道的东西越多,不免也会认知到自己曾经是何等的无知。   曾经以为中原既是所有的那一批人,野心家最高的渴望就是成为中原的统治者,另一层意义上他们就是被困在井中的青蛙,看到的只有井上那一小片的蓝天。   “要是大汉没有开拓海疆,谁能相信仅是涨海(南海)的面积就是中原的三四倍大小?”骞建同充满了感慨:“一月有余的航海,见识到的新鲜事物多到令人深深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在陆地上赶路,哪能见识到脚底下会有庞大到过份的大家伙?又怎么可能见识到聚少成多数量以百万计的鱼群,更不会知道原来每一伙鱼群必定会有猎食者跟随。   他们已经抵达柔佛范围,舰队正在缓缓地穿过海峡。   伏伟到了被命名海市的区域,它其实就是现代新加坡的位置,古时候的诸夏与之接触后是称呼叫淡马锡。   汉帝国控制了马六甲,甭管之前哪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汉人必然是会进行重新命名。   作为南洋都护府的主要驻地,狭长的岛屿周边全是海域,新建的城市就好像是坐落在海洋之上,取名为海市再是贴切不过了。   很恰巧的是,要是将海市翻译成为当地的土著话,音译的确是“淡马锡”的发音。   身在舰船之上的人,他们在穿越海峡的时候,不需要干活的人皆是上了甲板,其中就有司宏壮和骞建同。   因为“临淄号”是伏伟的南洋都护府的旗舰,那么“临淄号”到了地头自然是不会继续北上。   连带的是,舰队原本是由一千四百余艘大小不同和型号不同的船只组成,其中的九百余艘也是停止航行分散前往各处驻地,只有五百二十艘在穿越海峡。   “这是一个很狭长的海峡,远比夷洲海峡更长。”司宏壮拍着护栏,感慨地说:“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当地还是看去一片原始景色,现如今……”   海峡的入口处,海市自然是一座新兴的城市,它以规模而言其实并不是太大,但要看它是被建立在什么位置,本土的话也就是县城的规模,位于这一片蛮荒之地却能称之为巨城。   海市的建立仅是在四年之内,真正确认成为军用和民用混合城市是一年前,连带港口也分出了军用和民用两个。   军用港此时是停泊着数量庞大的舰船,身躯庞大的“临淄号”在其中最为显眼,她的附近则是停泊着汉帝国为数不多的炮舰,共为六艘。   炮舰长度一百二十米,搭载了十二门口径二百五十毫米的青铜炮,还特么有很专业的可转动式炮塔。除了主炮之外,它还有合起来拢共四十八门九十五毫米的副炮。整个汉帝国相同级别的炮舰只有十艘,八艘划拨到南洋都护府建制之下,两艘被划拨给了安南都护府。   海市军用港之内只有六艘炮舰,另外的两艘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另一处民用港,停泊船只的数量比军用港还要多,看去简直可以用首尾相接舳舻千里来形容。   “近些年来,飞剪船逐渐取代了福船。”司宏壮比骞建同更加了解关于海洋的知识:“早期的时候,不管是军队还是民间,其实都是福船体系。元朔十一年海军研究局制造出第一条飞剪船,随后大肆盛行。”   单纯从船只的外形就能分辨出不同,例如福船是相对的“肿胖”,飞剪船越是一种修长躯体的款式。   骞建同用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两种船只体系的不同,瞬间就知道飞剪船的航速高于福船。   “行商的话,不是货物装越多越好吗?”   “那么说倒也没错,但是要看什么时候。”   骞建同被司宏壮一句话说得沉默。   以装载量来说,福船的确是比飞剪船要多出不少,但要是让海商来选择的话,他们会优先选择飞剪船而不是福船。   原因就在于现在就是抢时间的年代,用最快的时间进行往返,掌握市场需求的第一手资料,再速度进行运输和铺货,总是能够赚取“物以稀为贵”的最大利润。   简单的说,同样的一件商品在不同的时间,它们的价格并不是一致的,越早提供那种货物,同等的数量之下赚取的利润更多,等待该种物品多到一定数量,市场渐渐饱和之后,可能需要卖出十件才有最初卖出一件的利润。   骞建同一脸的纳闷,问道:“商贾竞争很激烈?”   司宏壮笑而不语。   因为汉帝国对内外采取不同的收税政策,外国船只哪怕是有能力驾船进行远洋海航也难以承担各种重税,没有政治目的一般不会有什么歪果仁选择自己驾船前往汉帝国。   拥有绝对优势的汉人,说到底也不是随便一个谁就干得起海贸这种事业,得有足够的訾产才能踏入这一行业。   有兴趣于海贸的汉人,绝大多数其实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船只,他们可以是采购货物租借国家舰队随行的运输船舱位,也能合租一条能够应用于远洋航行的船只进行运货。   一般情况下,跑个两三趟必然是会赚得盆满钵溢,咬咬牙买一艘最低级别的远洋船只还是能够付得起钱,十成之中的九成人也是这么做的。   某一些干海贸的人,他们要么是老牌的世界或门阀,要么就是新兴的勋贵阶层,拥有数量不等的远洋船只在跑海贸。   尝到海贸甜头的那些人,他们基本上都是第一时间扩充自己的船队规模,继续投入到海上跑商的行业之中,没有谁是赚了钱之后就不干的。   作为老牌势力和新兴勋贵,他们收获着最大的利润,便是互相之间存在竞争,没谁会去傻乎乎进行恶意压价。   通常是遭遇到竞争之后,处在第一线的管事将消息传回给主事人,那个主事人必然是要上报家主,作为家主的第一选择是进行互相之间的沟通。   “所以,不是恶意竞争。”司宏壮自己的家族也有跑海上的船队,只是相对于某些人来说规模并不大:“可以是达成协议什么时间段出货多少,也能是各自划定所属范围。”   骞建同的家族并没有从事海上贸易,他们主要精力是扑在草原牧畜业,能够产生最大利润的是牲畜贩卖,不是近几年兴盛起来的纺织业。   “自己人之间的竞争当然会有,那是没可能避免的嘛。”司宏壮理所当然地说:“可是为什么要便宜外人?”   汉帝国对爵位的重视早就延伸到方方面面,不管是在什么事情上起了冲突,进行协商的时候爵位底的人在可承受范围内通常会进行退让,但是爵位高的人也不会吃相太那看就是。   不是爵位高品德也变得高,有能力通吃却手下留情,是他们本身就有那样的实力,不是生死仇敌谁都要顾着一些影响。   最为根本的道理则是,欺负同为汉人的群体能得到利益,可是要留下骂名,欺负歪果仁再狠也不会背负骂名,甚至欺负歪果仁会更简单一些,谁稍微权衡之后也该明白真想欺负该是去欺负谁。   要认清楚事实,以其逼同样是汉人的某个谁不得不拼命,赢了之后产生负面影响,不如对同样身为汉人的同袍大肚一些。谁特么敢保证一样是汉人的那个谁某天爵位不会比自己更高?歪果仁则根本没那个可能性在爵位上高过自己。   金山银山就摆在那里,有那个功夫窝里斗,还不如加紧向外扒拉。不懂这个道理的家族,谁都会去进行排斥,等待没人想和自己玩,后悔都没地方去后悔。   “你现在也是都护之一了。”司宏壮笑眯眯地说:“听说阿三大陆是一个极其富饶的地方呢。”   不是说身为都护就能肆无忌惮去干一些什么,可是汉帝国可是有着一项潜规则,在外就任的官员在不违反汉律的前提之下,不说是身为某地官员有天然的便利,只以身在某地能够掌握第一手信息,合法赚取钱财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骞建同愣了一下,点头:“的确,就是……现在订购船只来得及吗?”   司宏壮像是看傻子那样看着骞建同,不过既然已经提点了,所幸就好人当到底,能得到更大的人情。   “在本土为官,肯定是要顾忌规则,例如知道哪户人家有什么,非但不能去抢,还得尽忠职守地去保护。”司宏壮坏笑了一下才往下继续说:“阿三周边的国家有许多,那一边的航线也十分繁荣,不是大汉的子民,海上失踪也就失踪了,对吧?”   骞建同震惊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宏壮,会意成派出下辖的海军去抢船。   司宏壮看到骞建同的脸色,自己是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嘴巴都那么点不利索地讲:“我可不是让你指派麾下舰队啊!”   再一次一愣的骞建同却是反应过来了,他刚才纯粹是昏了头脑,忘记汉帝国可是有着数量众多的佣兵团,可以去雇佣他们来干。   “你所在辖区很有优势。”司宏壮简单地讲述一下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特别提到天竺都护府辖区范围有些什么航线:“外国船只无法承受进入我们海域的代价,他们也不敢涉足被我们控制的卡拉巴加斯,选了卡拉巴加斯对面的那个岛……叫什么名字来着?”   骞建同要上任天竺都护府的都护,哪能不进行了解,插了一句:“兰巴建纳。”   “对。”司宏壮点着头:“就是那里。他们将那里视为离大汉最近的中转站。”   骞建同笑了,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想生活在没有特权阶层的世界,那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都是成年人谁还会那么天真。   只要还有群体和社会,特权阶层就会永远存在下去,差别就是过不过分和将特权用在什么人身上。   在现如今的汉帝国当官了,对着同族尽干缺德事?该是多么傻和无知才会那样!   虽然是官,治下除非是没有任何一人拥有爵位,要不然可是有途径能捅破天。   有便利,哪怕只是名字和官位带来的便利,不去指示建制下的任何谁,雇佣人手去欺压外族就不一样了。   汉帝国就发生过不止一次异族的某个谁千辛万苦前往诸夏之地,他们找官府要伸张正义,却是被现实砸得绝望。   任何一个官员都是同样的意思,不是不能告状,前提是有没有户口本。   不是汉籍的异族告状告个屁的状,老子领的俸禄里面没有你家交的一粒米,就是有你家的米也是汉人搬来交的,到了汉人手里就不再是你的,懂不懂?   汉人当然知道异族称呼自己的国家叫“天朝”,但是上到天子,下至百姓,就清楚一个道理,汉帝国的“天朝”地位是打出来的,可不是被推举出来的。   历经过五胡乱华的惨况,遭受了差点灭族的磨难,当代汉人可是最为排外和能认清自己的一代人,谁特么毛病了才会以为异族表达出来的崇敬之情,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关人去审判自己人。   “所以啦,当前只有汉人和外国人。”司宏壮似笑非笑地说:“按照惯例,外国人的诉讼是不接的。”   他们都清楚一点,汉人可以这样做,任何一个国家或是民族感到不爽或是有异议,那特么开打啊,没改变格局的力量,瞎“哗哗”戈壁。   骞建同喜欢这样的国家,并为之感到骄傲和自豪。 第994章 简直是惊天噩耗   要不是怕从内部崩盘,刘彦真有那个心思直接平推世界岛得了。   单纯以武力而言,要是不依仗系统的汉帝国完全有能力直接杀进中亚,但也仅仅是杀进中亚,受限于后勤很难再有寸进。   如果刘彦依靠系统去进行征服,杀到欧罗巴不会有太大的难度,可是仅仅是攻下完全不够,很难站稳脚跟。   汉帝国需要花上至少十年的时间来发展民生,占领了那么多的地盘,新增了那么多的资源,百姓的生活哪怕不是一个个都变好,但也不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一个强国之所以崩溃,通常不是单纯的外力打破,是内部最先出现问题,再有外力来干扰。最后弄了个内外交困导致崩盘。   纵观历史长河,任何一个能够称得上强国的国家都不是被单纯外力灭亡,只有那些小国寡民的国家才容易被单纯的外力灭掉。   诸夏的历史之中,上古先秦一直到近现代,每一次都是因为内部先出现问题才导致亡国。   要是内部的麻烦不致命,中原王朝哪怕是面对再强的敌国都能先期吃亏后面反扑,便是反扑之下无法将敌国灭掉,也能进入到相持阶段。   不止是诸夏的中原王朝,其实很多强国都是那样,例如塞琉古帝国和帕提亚帝国。   塞琉古帝国和帕提亚帝国,进入到亡国阶段的时候最少也是撑了数十年,真要龟缩起来甚至能继续苟延残喘一两百年。   罗马的“苟延残喘”阶段就更久了,他们丢失了欧罗巴部分的疆域,东罗马还继续存在上千年之久。   刘彦可以想象自己要是不顾一切的“莽”下去,固然在他这一代可以最大程度地肆意扩张,可是撑不过第二世绝对是必然的事情。   已经有前车之鉴,秦始皇是何等的伟大人物,他干的还是武力兼并同根同源的六国,但是因为只是做到武力上的兼并,没有从思想上进行征服。   一统的时间太过短暂,生活在纷争那一代的人没死绝,等待始皇帝驾崩之后不就纷纷跳了出来?   同根同源尚且那样,汉人要征服的是之前连接触都没有过的异族,要说短时间内就能同化融合他们属于不可能。   “这个道理谁不懂?”司宏壮刚才与骞建同谈到的是汉帝国扩张脚步被绊住的原因:“国内民生先不谈,征服之地的异族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麻烦。”   算是征服之地的地方并不少,司宏壮即将前往坐镇的中南半岛是一个,骞建同要去的阿三大陆也是一个。   中南半岛其实还算好了,悠久的历史中诸夏虽然与之接触的次数少,但还是有一些国家烙着诸夏的印记。   阿三大陆那边就不一样了,诸夏关于阿三大陆那边的记载也就是只言片语,甚至那些自称是西汉或东汉属国的国家,西汉和东汉根本不知道有那么回事,是那些国家借西汉和东汉的威名恫吓对自己有野心的敌国。   “慢慢来。”骞建同想起了自己的“指标”,没忘记临行前桓温可是有特别提醒。他悠悠地说:“一年向本土运个百八十万个,没几年就没了吧?”   “……”司宏壮无语望天良久,神特么一年百八十万个,真那么干异族就是再怕死也要绝望反抗了。他看向骞建同,本着交情不错的份上,说道:“悠着点啊。”   骞建同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是很认真的。   长江以南短时间内需要大批的阿三去换南洋猴子,第一批次就是二十万打底。这个是属于硬指标,还是骞建同上任后半年内就需要办到。   “大汉虽然灭亡了笈多王朝,不是还有数十上百个邦国吗?”骞建同觉得笈多帝国还真是一个奇葩的国家,哪来那么多的国中之国:“那些邦国矛盾不少,对吧?”   司宏壮立刻懂了,他知道骞建同上任后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推动那些邦国乱起来,邦国之间还不能真的打生打死,需要的是抓捕对方的人口。   “先出资收购,反正……”骞建同咧了咧嘴,继续往下说:“反正他们吃多少,后面都要吐多少。”   笈多帝国数十上百个国中之国其实已经很少了,曾经的周王室最多的时候可是有三千多个国中之国,甚至可以说周王室的国中之国所拥有的权力比笈多王朝的邦国要大得多,也就是骞建同史书读的少才少见多怪。   有类似情况的国家是一点都不少,像是萨珊和罗马,他们虽然是统一的国家,但是“国中之国”的数量还是很可观,就是换了一种形式,比如贵族私领或是封地。   在诸夏这边的中原王朝,止步于刘彦建国之前,唯一没有“国中之国”的也就始皇帝横扫八荒六合之后的秦帝国,要不之前的封君、侯爵也是有自己的封地。   就是现在的汉帝国,不是因为重开封建了吗?比起之前那些朝代,刘彦是大方到了没边的程度,爵位到了第五级就能到阿三那边领到一个村子,侯爵还能拥有自己的侯国,广泛意义上来理解的话,现如今的汉帝国恐怕是有数千个“国中之国”那么多。   别说是现在,只要人类社会没有崩溃,还能缺了“国中之国”的存在?名字上或许会有不同,但是根本上却是一样的。   “看邸报,大汉本土的奴隶已经要突破一千三百万了。”司宏壮有些惆怅:“要是按照趋势,奴隶数量多过百姓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出现了。”   骞建同倒是很开心地说:“超过不好吗?奴隶的数量多了,代表拥有爵位的人多和官署劳力多。”   司宏壮本来是不愿意想起骞建同是匈奴后裔,问题是看骞建同对奴隶数量根本不在意,就不得不想起来了。   “大秦的奴隶一直比本国的百姓多,夸张的时候是一个大秦人对比三十个奴隶。”骞建同没注意司宏壮的脸色,自顾自往下说:“大汉的奴隶要我说还是太少了,要是劳作全交给奴隶,不是能专心锻炼吗?那样大汉就不缺兵源了。”   司宏壮再次抬头望天。   曾经的西晋那些门阀和世家,包括豪强,全特么就是这么想的,那也是诸夏那么多的本土王朝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异族奴隶数量远超本国人口的王朝。   西晋那么干是战乱导致人口锐减太厉害,谁都急缺劳动力就不管不顾什么劳动力都敢接受。要是他们强大到能压住也就罢了,像是罗马人就压制到等待匈奴人驱赶哥特人入境祸乱的阶段。   问题是西晋那帮人纯粹是脑残货色,光顾着皇族自相残杀,连压住十年都没办到,灰溜溜搞衣冠南渡去了。   正是因为有了西晋那帮脑残作为前车之鉴,现在的汉人一方面是享受着异族奴隶劳动产出的红利,一方面其实多少是害怕重蹈覆辙,是处于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态之下。   “解放出更多的人,哪怕是不作为兵源,也是好事。”骞建同想到了南方如春笋冒出来的各种作坊:“现在有奴隶的百姓,田间劳作都是交给奴隶,自己去做工赚钱了。”   还有一种现象是骞建同没有说出来的。其它地方他并不知道,草原那边的纺织业主已经开始大肆使用奴隶,一开始还只是在放牧上使用奴隶,主要是那些奴隶也是放牧好手,后面各道工序对奴隶的使用一直都在增加。   说白了那是必然的现象,奴隶是一次性购买就能肆意使用,不用每月再付工钱。   再来是压榨奴隶的话,奴隶这种没什么人权的存在,向谁告状去?   面对自由民就不一样了,压榨的时候要小心翼翼,生怕压榨得狠了去告状。   更为简单的是,使用奴隶能将人工成本降到最低,同样是一件商品,雇佣自由民的利润和使用奴隶的利润相差起码三倍以上,但凡业主就没有不追求利润的,可想而知真能选的前提下会是怎么选。   骞建同没说,司宏壮却是提到了。   “中书省已经在商议一项决策。”司宏壮也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不保证一定属实,就当闲聊猜测:“听说是硬性规定,以规模而言雇佣百姓的下限数量。”   骞建同并不太关心这个。他的家族搞牧畜业,除了爵位带来的奴隶福利之外,基本上是选择匈奴后裔进行雇佣,对外的说法是那些人技能娴熟,自己却知道是在照顾那些有着同样根源的群体。   不单独是骞建同的家族会那么做,汉人优先选择员工也会挑选自己亲近的人,可以是宗族成员,也能是乡里乡亲,其实就是关系户优先。   当前的关系户可不会拿着工资磨洋工或是干更过份的事情,相反是会比外人更加尽心尽力。这个也是亲戚(乡邻)之情没有崩坏的真实现象,他们万分知道情份的重要,更理解有关系的人发达了对自己是何等的好处。   “那个……”骞建同也有一些小道消息,还是确认真实的消息:“骠骑将军已经向门下省递交建策书。提议对雄性奴隶进行阉割制度。”   这个消息司宏壮也是知道的,赞不赞同先不提,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是对冉闵生出了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门下省就是一个审议的部门,自然是要广纳各方意见,上至国之重臣,下到黎民百姓,但凡是有什么想法,有那个胆量就甭管是什么建议,都能投送到门下省设立在各处的办公署。   直接提交到宫城门下省官署,那是高爵高官者的一种特权,只是递交了是一回事,会不会被通过又是另外一个回事,要说特权也只是少了诸多的审核程序,直接进入到半终审阶段。   汉帝国的特权是明明白白地摆出来,并不是潜规则以及暗箱操作。   按照刘彦的说法,那样是在鼓励有能力者,想想要享受特权就多多地建功立业。   “听说第一次是被门下省直接驳回?”骞建同再一次知道了冉闵的凶残,也纳闷冉闵就不考虑一下身后名?他用着怪异的表情往下说:“连续被驳回了两次,第三次骠骑将军直接表态,不给为什么驳回的理由,他一个要单挑门下省全部的侍中。”   门下省的三个侍中分别是蔡优、谢艾和王猛。   谢艾估计是能在冉闵手底下走个十来招的样子?   可以确定的是蔡优和王猛并肩上也就是冉闵一拳一脚就能撂倒的货色。   所以说,冉闵说要一个单挑三个,是怀着必胜的信心,远比叫嚣要一个单挑中书省和尚书省全部主官要有底气的多。   要知道一点,除却中书省的中书令纪昌和尚书省的尚书令桑虞不提,六部尚书中的桓温和谢安武力值并不低,再来就是庾翼和吕议哪怕比不上谢艾也比蔡优和王猛强很多,剩下的伏寿和田朔的武力值就是不值一提的那一类。   “我听说的版本与你有些不同。”司宏壮同样是满脸的怪异表情:“我听到的版本是骠骑将军抱着疑是炸药包,其实是被服。三名侍中的家一个都没落下,一家一家去问驳回的缘由。”   “……”骞建同再一次刷新对冉闵的印象,能想象三个侍中绝对是被吓得不轻:“真是……真不愧是……”   司宏壮是武将,还是十分高兴自己的阵营里有冉闵这么一位彪悍到没边的大佬,就是屡次能被冉闵搞出来的动作震惊得目瞪口呆。   “有听说骠骑将军什么时候会就国吗?”骞建同一想到自己是天竺都护府,而天竺都护府辖区有冉闵的侯国,腿突然有些发软:“说错了,没人会真的待在自己的侯国。有听说骠骑将军什么时候会巡视侯国吗?”   “……”司宏壮正想告诉骞建同这个消息,他是从谢艾那边得知:“包括骠骑将军在内,有十四位侯爷会在今岁择日巡视侯国。”   “!!!”骞建同双腿一软,还是用吃奶的劲才手撑着船只护栏没一软屁股坐在甲板上。他大大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慌张地问:“知道确切日期吗?”   司宏壮哪里能掌握那些信息,不知道是该用幸灾乐祸,还是同情的态度,面对依靠上身趴在护栏上显得软绵绵的骞建同。 第995章 注定名留青史的男人   “陛下,臣所提建议是认真的。”冉闵一脸的窘迫,很难从他这里看到这样的表情:“是一千三百万,不是一百三十万。那些还是有记录的奴隶,没有记录的奴隶又有多少呢?”   所有人都说冉闵究竟是不是发了什么病,动不动一个人挑衅一群也就算了,近期竟然提议将在册的男性奴隶全部给阉了。   自汉帝国建立的那一刻起,刘彦明里暗里多次反对阉割,拿出来的理由不是圣人所说过的那些话,是从实际上叹息汉人已经够少,不能再人为创造出拥有无法传承子嗣的缺陷之人。   现如今的汉帝国也是自诸夏建有国家以来,首个皇室不使用宦官的朝代。这一点上就算是对汉帝国的存在最为敌视的那些人,他们都要称赞一句刘彦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自诸夏走入到王权阶段,宦官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却是伴随着历史而存在。   宦官的出现是因为君王害怕自己的头上成为青青草原,可实际上如果真的有人胆子大到想要让君王的头上变绿,并不止是宫内近臣才能办到。   宫城总是需要有人来守卫吧?伺候隐居生活可以让被阉割的宦官来干,难道将保卫宫城的武士也全阉割了?   科学上有一种叫作荷尔蒙的名称。而男性荷尔蒙可不是只有催情的作用,实际上男性天生比女性力气大,还有骨骼方面的一些男女差异,秘密之一就在荷尔蒙身上。   非勇猛善战者,哪会被挑选成为君王的最后一道防线组成一员?一旦身体上有了缺陷,还是胯下少了一只小鸟的缺陷,真和勇猛扯不到半点关系了。   守卫宫城历来就是优先挑选猛士。在现代,浑身肌肉的男人被称为行走的荷尔蒙,能够更好的去吸引女性。那么在任何时代(除了北宋和南宋例外),女性应该是更钟爱于强壮的男性。   君王害怕自己的头顶绿油油,是君王一个人占有的女人太多太多了,怎么都该明白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满足她们,自然是会害怕。   刘彦来自现代,无比清楚女人想要给自己的男人脑袋上种一片青青草草,那么无论怎么样都能找到机会。   普通夫妻,能够约束双方出轨的要么是互相能满足对方,不然也只剩下了感情。   封建王朝约束后宫那些女人不去给君王在头顶上种草,是来自于王权的威慑。   刘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并不使用宦官,才给了冉闵那么大的自信。   汉帝国目前有记录的奴隶是一千三百多万,其中一千一百余万皆为男性,剩下的那些女性则是大部分都超过了合适的生育年龄。分年纪的话,只有不到五十万是十四岁以下的男女奴隶,二百余万为超过三十五岁的男女奴隶。   在掠夺人口的时候,军队以俘虏的人口来计算军功的方式并不是简单的一刀切,还是有规范的章法。   例如年轻美貌的女人在计算军功的时候最高,次之是普通长相却在适合生育年龄阶段的女人,然后是青壮的男性奴隶。   民间的捕奴队进行掳掠的时候,他们虽然无法因为捕奴而获得军功,可是要说什么样的人口价值更高,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汉帝国开始大肆捕奴是从元朔六年就已经开始,第一个遭殃的国家是百济,后面半岛三国被磨平,他们那三百多万的人口大部分成为奴隶,将近二十万适龄女子则是被赏赐给了军中有功将士。   元朔六年只是一个收获期,真正进入到捕奴高峰期的是到了元朔十一年。   当时的汉军打通了中南半岛,军队逮着野生部落不断地打,民间的捕奴队也是大肆涌入,短短三年之间汉人从中南半岛掠夺的人口就有将近三百八十万,其中又有接近四十万适龄女子不是被军中将士纳为妾室,便是入了民间成了百姓的婆娘。   元朔十一年到元朔十二年的另一个捕奴集中地是在南洋诸多岛屿,前前后后抓捕到的奴隶约有十八万。   再加上光复中原俘获的各族奴隶,到元朔十二年时期汉帝国官方有记录的奴隶就达到了九百万的数字。   元朔十三年开始,汉帝国因为灭掉笈多帝国,又开了迎来了奴隶突增的高峰期,才有了元朔十四年初就超过一千三百万奴隶的这个恐怖数字。   要是再统计一下成了汉家男儿妻妾的那些异族女子,数量还能再增加个两百万左右。   官方有记录的是那些,谁都不怀疑民间会藏私奴,应该说是必然会有没有登记在册的奴隶,只是没人能确定到底有多少。   “怎么也有个一两百万。”冉闵见刘彦沉默看着远方的城区,着急地说:“那就是一千五百万了。想当初晋室开头只是容纳了八十余万,不到二十年诸胡就增涨到了四百余万。臣不使用奴隶已经不可能,但现在的奴隶就有一千五百余万,再过二十年又该有多少呢?”   刘彦不是不能答应冉闵提议的阉割奴隶,相反他对这个很有兴趣。   有那么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除开官署奴隶之外,因为军功赏赐出去的奴隶,包括民间拥有的奴隶,都已经是属于个人的财产。   汉帝国建立之初,刘彦就非常明白提出“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规则,并且在称帝焚表祭天是写在表文之中。   写在焚表祭天里面,基本就已经成为一种“祖宗家法”的一部分,别说那是称帝时的焚表祭天,那么就等于是除非老刘家失国,要不谁敢修改“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规则就属于不但是对“太祖”不敬,更是妄图动摇国之根基的大事。   现在冉闵提议要对男性奴隶进行阉割,属于官署奴隶的那一批刘彦当然能够做主,可是民间私有的奴隶只能是提倡了。   对于持有奴隶,汉人其实是一点都不陌生的。   从远古时代一直到西晋南迁,或者说到东晋小朝廷灭亡,诸夏一直都是有着蓄养奴隶的习惯。   要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刘彦明令禁止蓄养汉人为奴,不过也是趁着还在打天下的时候,打下一地强制颁布和执行。   等待刘彦强调“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之后,就算是有一些人家里还有汉人奴隶,官府也无法再用强制什么,只能是选用其它的方式,例如规劝。规劝有效当然是最好,没有效果也别怪官府在一些事情上“卡着”或是针对。   冉闵所提议的这一件事情不一样,不是事关极少数的利益,是会侵害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汉帝国现在没有奴隶的家庭是什么模样?就是那些家中没有男丁服过军议,没有爵位作为拥有奴隶的基础,才没有拥有奴隶。   不排出一些人没有爵位,可是偷偷地养着奴隶的人存在。这个是因为地方上的官方进行放纵,但是绝对不敢做得太过份就是了。   在汉帝国拥有奴隶的群体,公士爵位仅是最为基础,爵位越高拥有的奴隶就越多。他们会懂得一个道理,自己的奴隶生了孩子也是奴隶,以既定习俗而言,奴隶所生的孩子天然上也是属于自己的财产。   虽然说只有极少数的奴隶才有可能获得交配权,可总是有的吧?   再来是不缺乏聪明人干一些觉得能获利的事情,例如全身黑不溜丢的女人并不贵,自己允许范围内买上一个或几个,是不是能让其余的男奴隶与黑不溜丢的女人交配来产生后代?   “已经有人在那么干了。”冉闵只是开地图炮:“南方那些败类,他们怎么就不想想数十年前,为了那些蝇头小利,拼命地放纵奴隶生育。”   刘彦知道会出现那种事情,就是真没想到会来得那么早。   “黑不溜丢?”刘彦差点忍不住失笑出声,后面其实也真的没忍住,笑了一小会,说道:“他们特意购买黑女人作为生育工具?”   “不止是单纯的生育工具。”冉闵气愤地说:“他们发现黑女人非常能干活,再加上能生育,搞得市场对黑女人已经异常饥渴。”   那就是说……黑皮肤系的女人奴隶价格要涨了?也许还是成倍地往上涨。毕竟冉闵都说了嘛,黑皮肤系的女人干活不比男人差,甚至要比南洋猴子好上五倍,比阿三好上三倍,比诸胡好上一倍。   刘彦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他说怎么去年到今年,各方向船厂订购船只的数量怎么迅速猛增,原来不止是因为海贸兴盛,还因为看到了新的捕奴利益要跑去非洲捕奴。   现在能造远洋船只的船厂,九成都是国家所有,数据出现了明显变化,肯定是会有人特别禀告刘彦。   少府对于订单猛增可是乐疯了,造一艘远洋船的利润基本是在造价的八倍以上,等于是卖一艘又能用赚到的利润再造七艘。   张石一开始是请求增加十个船坞,没有超过两个月再次请求增加三十个船坞,可见市场对于远洋船只的饥渴程度。   同时,民间申请民用造船执照以百分比的增幅来算,是翻了又翻达到百分之四百。   造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造大船,还是能够远洋的大船,那就是更加困难的事情,不是光有钱就能造得出来,还得有那个技术。   少府是有向民间贩售造船技术,按照船只的级别不同有各自不一样的价格。拿最小的远洋船技术价格定论,买断就是三万金币,以分成则是每交易一艘抽取三百金币的费用。而最小远洋船的贩售价格在之前是两千金币。到目前是疯涨到了三千八百金币,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申请造船执照,同时又向少府买断,元朔十三年之前也就三家。从元朔十三年到元朔十四年,一下子增加到了十七家。不以买断模式,以抽成模式,两年间也是猛增到了七十六家。   这些“家”指的是数量,越到后面以联合形式的融资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数百个家庭一块融资的现象,足以说明人们对造船贩售能赚钱已经是公论。   刘彦想到了什么似得打个了冷颤,说道:“阉割,一定要阉割。”   这一下冉闵是大喜过望,却是听刘彦继续往下说。   “黑人啊,那可是黑人啊!”刘彦无比严肃地说:“除了那个还没有出现的那个宗教,全世界用子宫达到战争没有达到目标的,就属黑人了!”   “啊?”冉闵愣了一下神,问道:“陛下说,只阉割黑人?”   “黑人的奴隶贸易才刚刚开始,国内哪怕有黑奴,数量也是极少。”刘彦讲道理那样地说:“拥有黑奴的汉人不多,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那其余奴隶呢?”冉闵痛心疾首地说:“别人没看到,陛下应该看到的。放纵奴隶大生特生,我辈浴血奋战……保不齐哪天就成了是在为他们奋战了。”   刘彦当然知道,他比谁都知道。   现代的第一强国,可不就是费劲千辛万苦,不知道多少代人爬模滚打,又是花了多少心思阴谋诡计百出,结果一切的努力必然成了为黑人而努力。   “朕知道,但是朕更加知道……”刘彦拍着冉闵的肩膀,闷闷地说:“永曾啊,你有没有想过做得太直接会有什么代价?”   冉闵第一个反应是怒吼:“他们难道敢造反!?”   “造反?或许会有一些叛乱,但朕相信想活着的人更多。”刘彦幽幽地看着冉闵,选择说得直白一些:“固然决议能够通过,永曾也就树敌天下人了。”   “原来陛下说的是这个啊?”冉闵满不在乎地说:“臣若是以此留名千古,实数荣幸之至!”   刘彦知道冉闵不会怕。但是!他已经改变了冉闵的命运,冉闵虽然在历史评价中还是毁誉参半,可至少并没有最终在绝望的情绪下被胡虏所杀。   如果可以的话,刘彦还是非常希望冉闵能够有个好名声和好结果。   冉闵再次慷慨激昂地说:“为子孙后代,臣乐意承担那些渣渣的敌意!” 第996章 已经很温和了   有些人不管情况是如何被改变,却仿佛是注定了那般,依然是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名留青史。   在原有的历史之中,冉闵起兵是因为石虎答应立为太子又反悔,石虎诸多儿子互相攻杀,给了冉闵自立的机会。不管冉闵是因为什么而走上了反抗的道路,的确是在当时混乱的北方庇护了相当数量的同族,最终以悲壮的下场而落下人生的帷幕。   在这个被刘彦改变的历史(面位),冉闵同样是被逼着走上了与诸胡对立的道路,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刘彦给冉闵带去了更加鲜明的“汉胡两不立”的思想。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设,有些人并不是那么喜欢当坏人,能够选择的话会更想当一个好人,问题是走错了一步之后,太多的人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那些在动荡年代选择为胡虏效力的人,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自保和保住家族,他们第一次向同族举起利器并挥砍下去,立刻明白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得到主人的信任,往后就不再是情不得已才残害同族,是将残害同族当成了业绩。   一旦染黑想要洗白就不容易了,有些人抓住机会洗白自己,他们哪怕强迫也会逼自己遵循新的人设,一般还能做到至死不渝。   刘彦其实并不真的了解冉闵。他所知道的冉闵,投靠自己之后,与投靠自己之前,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一个能够在胡虏阵营中得到重用和重视的人,哪有可能会是一个莽撞的人?不说是有多么深的城府,基本的伪装肯定是要过关。   冉闵成了刘彦麾下一员之后,一再表现出自己像是一名莽夫,别人会顾忌与同僚形同水火,他却是一再给自己树立对手。   刘彦能够理解冉闵为什么会那样,一切只因为冉闵是带着庞大部众归附。   一个曾经称王的人,他带着庞大数量的部众投靠了谁,敢在新的圈子里与谁都是哥两好,绝对是嫌自己的命活得太长。   冉闵已经成功给自己塑造了民族主义的形象,那么当然是要表现出对异族的敌视和仇视。   按照冉闵家臣刘猗的说法,闹怕是得罪了所有的人,只要能够站在与天子同一边,便是得罪了所有人又怎么样。   除了有那么点因为人设的关系而刻意地表演性质,冉闵却是认为自己是在干一件极度正确的事情。   在隔天的小朝会,冉闵不等三省六部有什么上奏,再一次将阉割男奴隶的议题抛出来。   事先已经得到过知会的众大臣,一时间是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其实他们哪能不知道那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谁都不希望自己这一代的努力,乃至于是汉人数代人的努力,到了最后却是成了为自己不但杀戮和压榨的那群人做嫁衣。   没任何开玩笑的地方,自刘彦起兵抗胡(公元三四零年)一直到建国之后的元朔十四年(公元三五七年),他们在战场上前前后后消灭的异族,往少了说也超过两百万。   光是在战场上就至少杀掉了两百万个异族,那么间接死于战争的异族人,怎么算也不会低于一千万人吧?   就按照十七年的时间用战争形式消灭一千万人,战争结束之后的其它行为,如捕奴和劫掠,关于在减少异族人口方面其实要更多一些。   目前汉帝国官方有记录的奴隶以一千三百万来算,他们都还是活着的奴隶。   汉帝国是从元朔八年(公元三四九年)开始大肆启动各种工程,一直到元朔九年之前还是以徭役为主要劳力,但是从元朔十年之后则是使用奴隶成为主要劳力。   尤其是在修路方面,汉帝国基本上是能用奴隶就绝对不会使用征发的徭役。   在这么个什么都依靠双手的年代,修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修路所产生的伤亡会非常的恐怖。   有数据显示的是,仅仅是修建从汝阴郡到陈郡那一条总长度两百三十里的道路,奴隶的消耗就多达十四万。   汝阴郡到陈郡那一条路还是在相对平坦的平原,沿途并没有多少山,算是整条路段相对好干活的地势了。   从陈郡到洛阳,道路全长四百五十里,消耗掉的奴隶却是多达四十七万。路程是相差两倍,消耗的奴隶却是差一点点就有三倍,原因当然是修建道路的环境有差别。   到目前为止,两条以长安为中心的交叉国道,其实也只能说是初具规模,离真正竣工还差得远。已经消耗在修路用途的奴隶,数量却是惊人的三百六十余万!   会有那么夸张的消耗,一方面是修路环境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汉人真没太珍惜奴隶。   有相关数据显示一点,先秦修关中到北地的直道,死于修路是多达二十二万。死的大部分是六国的战俘。   北宋修建南方一条不到百里的道路,仅是因为位置是在西南,修一条不到百里的路就死了六万余人,间接让方腊有了更多收买人心的机会,才起兵造反。   要是阅览历史,绝对会发现无论是哪个朝代修路,被征发徭役去修路绝对是一件最为危险的事情,比被征发徭役去修建寝陵更加危险。   汉帝国还没有进行各部门改革之前,丞相府就有做过专门的估测,想要将两条国道修建完毕,必须要有消耗至少八百万人的准备。   两条国道的总长不会低于万里,还不止是修建用于徒步和车架,一些地段还要修建驰道,以纪昌直白的报告,说是死八百万已经算是极少的数量。   刘彦还是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夸张的消耗数字,他想到了杨广。   根据一些记载,杨广修通运河前前后后死了两百多万人。   不知道是真的有那么夸张的死亡数量,还是因为政治正确……如为了抹黑前朝才弄虚作假,但死亡人数肯定非常多会是事实。   似乎是有那么一个片面的记载,斐炬向杨广建议用更多的时间来修建运河,谈到耗费财帛会减少数倍,人员伤亡至多不会超过二十万。   那么就很明白地提到一件事情了,同样的工程会因为时间耗费的不同,不但是减少支出,伤亡情况也会是完全的不同。   这个道理刘彦哪会不知道,要是按照正常的情况,单纯以人力来作为劳动力的时代,修建万里的道路用上一两百年都不会过份,他们却是规划在二十年之内竣工,那就要承受必然应该承担的代价。   要是那个代价是拿汉人的命去填窟窿,刘彦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去干,不过是消耗异族的话则是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一直到近现代地球各国互通之后,拿外国人命来消耗在基建工程,不管是多么称赞自己是多么文明的国家,干起来是一点都不会脸红,甚至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北美的铁路每一条枕木之下都有一个华人劳工的身体,那是华人的耻辱,却是白种人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事迹。   事实上汉帝国能够规划那么多的庞大工程,甚至是将之付之行动,就是因为一点都不爱惜奴隶。   要是没有奴隶,不但是刘彦,应该说任何一名大臣,他们都不会心生规划工程的心思。   止于目前为止,死在修路的奴隶有三百六十余万,死在各处矿场的奴隶也不会低于两百万,其余场合消耗掉的奴隶大约有个二三十万。   十七年的时间只是消耗掉接近六百万的奴隶算多吗?要不是有奴隶所创造出来的价值,真心可以说速度是很慢了。   刘彦就知道一个同为统治者的人物,他从崛起到成为霸主,短短的二十余年时间内就杀死了一亿人以上。   灭金国的时候杀了三千余万,灭西夏的时候又杀了两百余万,灭花剌子模差不多全杀光,等待他的子孙成为各区域的统治者,死于这个家族的人口绝对不会少于两亿,仅是南宋就有超过四千余万死于战火。   到目前为止,直接和间接死于汉帝国点燃战火之中的异族,往多了算也不会超过两千万人。而汉帝国的疆域比那个家族统治下的面积,其实是少了一半左右。   那是差不多十比一的杀人数量,并且汉人的军队除了对付羯人之外根本没有进行恶意屠杀,说一句汉人已经非常仁慈完全不为过。   “大汉统治下的异族数量约有四千余万。”纪昌不干丞相了,但是作为中书令依然能够掌握第一手信息:“以天竺都护府的数量最多,仅是那里便有接近三千万的阿三。”   笈多帝国灭亡之前,根据他们自己的人口统计,不算贱民是有六百余万的人口,算上贱民则是三千七百余万。   汉帝国灭亡笈多帝国,几次大型会展消灭了笈多帝国将近四十万的军队,对民间则没有进行主观的杀戮行为。   要说哪个地方是汉人有意识有计划展开屠杀,绝对是南洋各座岛屿。那也是南洋那些岛屿的土著足够野蛮,野蛮到要是不杀够人,土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害怕。   桓温之前有直辖过南洋,他签写报告就有清空十七座岛。所谓的清空是赶尽杀绝,而被汉人赶尽杀绝的土著都是食人族。   “越来越多是必然的事情。”纪昌看了一眼冉闵,面无表情地说:“臣以为,新抓捕的男奴隶的确应该阉割。”   刘彦听懂了,往后抓捕到的男奴隶还不是民间的私人财产,那么就不会对谁产生现有的利益损害,可是对已经成为私人财产的那些进行阉割是纪昌所反对的。   “中书令不要忘记一点。”冉闵今天是胡搅蛮缠什么都好,一定要让议题通过:“大汉在册奴隶,不算官署奴隶,民间拥有的奴隶可是多达三百余万。”   “昌知晓。”纪昌一点都不怵地看着冉闵,慢斯条理地说:“正是因为数量众多,才有顾忌。”   “大汉有‘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变国策。”桑虞亦是开腔,说道:“那些奴隶已经属于私人,怎么能够去进行干涉?再则,以阉割的新奴隶去更换,不是一样吗?”   “说到底,你们就是盯着自己的利益。”冉闵大吼道:“忘记了西晋是如何灭亡的吗?”   谁都没有忘记,可是那件事情真的太难办了,真要执行就要有四处灭火的足够准备,对于他们来讲顾忌的也不是扑灭暴动或反叛,是那么干等于是推翻了刘彦那一条“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定律,严重的程度到了国家失信的地步,绝不能等闲视之。   道理就真的是那样,刘彦可以因为某件事情去推翻自己定下的一条规矩,谁都会想到是不是某一天又会无视自己制定下的规则?那么还去制定那些规则是干什么。   “总之,阉割奴隶的法案必须通过!”冉闵直接站起来,对着一众同僚冷笑道:“你们不签发,便让骠骑将军建立幕府,以骠骑将军幕府为主导和执行者,去将这件事情办了!”   纪昌被气得不轻,抬手指着冉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并不是谁去执行就等于不破坏约法那么简单,是事情干了就等于约法被破坏,真不是冉闵一个人就能扛下来的事。   “强制执行……”吕议真不想蹚浑水,但是他已经发现刘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说了自己认为可行的方法:“强制执行不可取,若是让民间自发执行,则可两全。”   “呵呵,只是讨论你等便心疼跳脚……”冉闵继续冷笑,不顾有些人已经露出怒容:“你们身为国之重臣都如此这般,还能奢望其余人能答应?”   “永曾,你就消停点。”徐正拉着冉闵要回去座位,拉了好几次竟然没能拉动,就难堪地说:“在座诸位,谁会那点利益,谁的利益又是那些奴隶。”   冉闵才不管那么多,怒气冲冲地扫视众人。   坐在诸位一直只听不说的刘彦,他看着吕议,问道:“礼部尚书有何可行意见?”   冉闵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刘彦,又看向好像胸有成竹的吕议,一再犹豫才走回自己的座位。他倒是想听听吕议能不能说出一朵花来。 第997章 方法是人想的   蓄养奴隶自然是能获得惊人的利润,但是国之重臣在环境允许的条件下会做,不允许则一点都不会在乎奴隶会产生什么利益,他们最大的利益就是自己的爵位和官职。   汉帝国是允许私人拥有奴隶,但并不是没有什么限制,是什么样的爵位才能拥有多少奴隶是一个铁律。   爵位能获得土地、房舍、奴隶,又有着很细分的差别。例如公士就是一百亩土地、一间房舍和一名奴隶,可以允许公士的土地得到增加,房舍的规格却是固定,奴隶的上限也仅是一个。   在汉帝国想要获得更多的奴隶,想要住的房舍更大更辉煌一些,唯一的途径就是升级爵位。除此之外一旦增加名额之外的奴隶和超过规格的房舍,便是属于触犯汉律。   除非是隐藏奴隶,也就是触犯汉律的前提下,要不然该拥有多少奴隶就是多少,侧面说明了一件事情,汉帝国的现有制度约束下,除了天子可以拥有无限多的奴隶之外,谁的奴隶上限都有天花板,蓄养奴隶的环境并不好。   所以桑虞说得很实在,他们这些侯爵是除了天子之外能养最多奴隶的群体,可哪怕是县侯,上限也只有两千个奴隶。   两千个奴隶的名额看似很多,但这是不明情况的人才会产生的错觉。   简单的说几件事情,东汉时期的豪强,哪怕是穷乡村的豪强,他们蓄养的奴仆数量也不会低于百人。要是富裕一些的豪强,蓄养的奴仆数量超过千人也是普通寻常。以当时的顶尖门阀而论,蓄养的奴仆数量没超过十万,谁好意思说自己是顶尖门阀?   熟知三国的人最为羡慕的一个人应该是刘备,娶个小妾(糜氏)罢了,小妾却是带着数量可观的财帛,更有两千名私军级别的家丁,完全就不是少奋斗十年那么简单,是打下了无比厚实的地基,才有了后面崛起的资本。   要重视的不是财帛,是那两千名家丁。两千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背后该有多少人为之生产和服务,那么糜氏一族又养了多少奴仆?而糜氏在当时仅是四大商贾之一。   四大商贾另外一个甄氏,四世三公的袁氏千方百计取娶了甄宓(既洛神赋的那位甄姬)。为什么那么屌炸天的袁氏竟然会图谋一个商贾之家?答案在于吞并了甄氏之后,袁氏数十万大军有了十年的粮秣,可征兵源一下子多了十数万。   现如今的汉帝国开国时间尚短,东汉那些富得流油的家族是好几代人的经营,看似没有什么可比性,但就是有着明显的对比,答案在于东汉没有限制奴仆上限数量,现在的汉帝国有。   汉帝国很难出现以蓄养奴隶为主业的行当,那么阉割奴隶所能带来的利益损害就不是那么的单纯。   “在册私人奴隶为三百余万,这才是难点。”吕议必须先压住冉闵的怒火,要不让冉闵继续胡搅蛮缠,什么话都说不清楚:“若是仅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不破坏约法的前提下,威逼利诱行之有效。”   “是啊。”纪昌为吕议站台,说道:“大汉现如今有一百余万有爵位者,他们乃是国之栋梁,美阳侯可认同?”   冉闵抿了抿嘴,他就是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敢否认这一点。   不说全部的有爵者都是在战场上砍下一颗敌军的脑袋才获爵,但超过九成九的有爵者都是拿命到战场搏才挣来了一级爵位。他们敢上战场,不管是因为什么而上了战场,用实际的行动捍卫国家,为民族流过血,谁敢否认他们是栋梁的事实?   便是一些不是拿命去拼来爵位的有爵者,他们是在其它方面做了贡献,例如改良了一些工具,研制出了新的工具,或是治理地方有功。这一些难道就不能算作功劳,就不是国之栋梁了?   “美阳侯,难道要让国之栋梁变成敌视国家的人?”纪昌见冉闵气势弱了下去,自己的气势则提升了上去,继续说:“便是无视非议,难道美阳侯想见到律法形同虚设?”   刘彦是开国之君,正值壮年又身强体壮,离驾崩还早得很。   初代君主立下的律法,按照诸夏的说法就会成为祖宗家法。   一般想要破坏一条祖宗家法,差不多就是等同于否认皇室的统治正确,如果是由臣子来提要改变,就是再昏庸的皇帝也会阻止。   只有那么一类人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尝试改变祖宗家法。需要是真的到了非改变不可的时候,然后是在位的皇帝有威望又支持变法者。   诸夏那么长久的时间里面,上古先秦时期因为是大争之世,想要图强就要跟得上时代乃至于是远超同时代列国,变法是被视为良药善举。   到了西汉之后,别说是变法了,就是谁想干点什么次等激烈一些的事情,有的是一帮保守派站出来反对,甚至不惜为了反对大动干戈。   诸夏的王朝越是往后,想要变法的难度就会递增,哪怕是遇到了皇帝支持变法,再也找不到一次变法成功的案例。   刘彦是开国之君,制定的律法别人推翻不行,可是由他进行改进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哪怕是真的会有什么问题,举国上下也就是在脑子里面想一想,就是再耿直忠诚的臣工也不会直接反对。   要是想让刘彦去进行律法上的修改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一条律法真的不合适,可以是会给当代来带动荡,也能是为子孙后代埋下隐患。他哪怕是真的觉得需要改,除非是乾坤独断,要不然实际上还是缺不了沟通,取得至少一半人的赞同。   律法制定无小事,只要不是非改不可,一条律法既然已经制定并颁行,那就真的不要去改了。这个事关国家信誉!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冉闵不是不耐烦,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就是被绕的有些脑仁疼:“说来说去,还是推三宕四咯?”   刘彦却是知道他们说了那么多,不是说给冉闵听,是说给自己听。   治理国家当然是不能当作儿戏,无论想要干点什么都要事先将利弊想清楚,便是做了一些什么有害的事情,一旦事关维护国家信誉,就是制定并颁布了有害的律法,那也要咬着牙执行下去,直至朝堂和民间一致认为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再来顺应呼声去改变。   那个并不是简单的死要面子,是用可以接受的代价来维护国家的信誉,也是保证统治不遭受更深层次的动摇。比起统治的稳固和国家信誉,除非是要亡国,要不就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代价。   听着似乎荒谬,但只要想到国家失去信誉和统治也不再稳固,国家将会陷入动荡乃至于发生内战,肯定能分清楚哪个的代价更严重。   在后世,都说诸夏的人民好统治,怎么能够忍受那么多。   一些动不动就无法忍受一些什么事情的歪果仁,明明小日子过得比地球上大多数人要舒坦,听信了第一强国的一些说词,被灯塔晃瞎了眼睛,推翻了自己看不爽的统治阶层,然后小日子活得比太平国家的鸡犬都不如。   诸夏人在面对歪果仁的提问,基本上很难去多说什么,脑子里的答案则是:玛德智障,大天朝的独有环境可是尔等蛮夷能理解!   数千年的历史告诉诸夏子孙,但凡动荡必有战乱,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瞧一瞧那位“老大哥”的下场,再看看听了一些忽悠自己瞎搞的那些中东国家,全特么脑子坏了。   说诸夏人好统治也是一点没错,只要头顶有瓦片遮挡,肚子有东西填饱,对统治阶层就会存在顺从心理。但是真要活不下去,史书上记载的无数起义就是证明。   一个中央强权的国家,统治阶层担负的责任有多重?   刘彦之前已经告知冉闵,一旦强制进行阉割,那就是不止产生利益损害,某种层次上还代表着抛弃对现有统治阶层最为支持的那些群体。   傻了的统治阶层才会干让支持者心寒的事情。   更傻的统治阶层才能干出动摇统治根基的蠢事。   刘彦用手指敲了几下桌面,扫视了一圈。   正在演讲的纪昌闭嘴。   全部的人先是看一下刘彦,随后全部看向了吕议。   “臣以为强制阉割不可取。”吕议站起身来,面对刘彦停顿了一两秒,才继续往下说:“臣以为,有爵者与国(利益)同体,大汉强盛于他们有益,可舆论引导之。”   冉闵完全是下意识“哈”了那么一声,想说话却见刘彦目光锐利地看过来,表情闷闷地按捺下来继续听着。   “纵观历朝历代,未有陛下得国之正者。陛下之威望,于臣民心中无穷尽。”吕议对着刘彦行了一礼,面向诸位同僚之后,再次面向刘彦,说道:“既是与国同体,知晓厉害关系必从之。”   刘彦知道舆论的威力,只要是引导得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成为一种趋势之后,挡之必亡。   汉帝国已经不止一次用舆论引导来推进国策的进行,像是国家内政困难的时候依然不断对外开战,就是舆论上是对异族赶尽杀绝为主调。再来还有汉家男儿娶或纳异族女人为妻为妾,会进行得那么顺利,离不开舆论上的一些引导。   “由陛下先行,必然成为上行下效的趋势。”吕议知道刘彦支持对男奴隶进行阉割,恰恰少府才是整个汉帝国拥有奴隶最多的部门,而少府又是天子的私人所有:“只是如此这般,恐怕还是会有些许怨言。”   真的要那么干,等于是所有的锅都由天子背下。历来只有别人为天子背锅,哪有天子为别人背锅?   所以也就是刘彦了,换作其他的天子,一旦臣子敢有这样的建议,恼怒是必须的,甚至可能严厉处置提议者。   当前离西晋大肆使用奴隶造成的悲惨后果并不远,重新成为国家统治主体民族的汉人也是最为有向心力的时刻,吕议说要进行舆论引导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最为主要的是没有对既有国策产生推翻。   刘彦知道吕议……或者说一些臣工群策群力想了不少办法,提到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   “不更改律法的前提之下,进行补偿,是一道补充之策。”吕议是礼部尚书,他只是一个抛出这个话题的人:“臣只是抛砖引玉,其余同僚必有其余良策。”   刘彦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毕竟不说是没什么威望的天子没人敢让背锅,像他这种开国之君就更没人敢让背锅。   吕议坐下之后,是换桑虞站了起来。   “陛下,诸位同僚。”桑虞先对刘彦行了一礼,又对在场众人行礼,缓缓开口说道:“大汉奴隶千余万,无论是引导或是强制,绝非一时可行。”   说到这个问题,众人就不得不承认。   阉割可是一门高深的手艺,汉帝国灭掉东晋小朝廷之后是获得了一些拥有这手艺的人,只是汉帝国不再存在宦官这么一个群体,那些拥有手艺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了职位,之前是谁都没在乎他们往哪里去。   想要重新将那些人找回来并不难。毕竟汉帝国可是有户口等级和路引制度,真想要找一个人,动用国家力量再怎么都能找出来。   以之前所掌握的技术进行阉割并不是百分百的安全,需要考虑到若是奴隶死了,对原主人该有什么补偿。   然后是阉割之后没有死,肯定是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养伤,奴隶养伤的时候对原主人产生利益损害又该是什么样的补偿。   “死了就死了,重新给一个就得了呗。”冉闵很喜欢议事主题有进展,阉割已经实际上是被通过:“阿三不是有三千多万人吗?抓啊!要是阿三不够,不是还有波斯人、大秦人……一些乱七八糟的异族吗?还是抓啊!”   没人愿意搭理欢喜得脑子错乱的冉闵,他们要么是无语要么是愤怒地看或瞪一眼冉闵,用眼神示意冉闵赶紧闭嘴,不要耽误自己干正事。 第998章 还有这操作?   “已查找有立案挂挡的数量为三十七起。”   “查,再查!”   庾翼不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满满都是疲惫。   阉割奴隶的决议已经在小朝会上通过,大臣们列举了不少执行方案,后面决定将几个可行方案统筹一下,形成一个大方案进行。   决议虽然是通过了,也有了执行的方案,但是并没有进行通报,仅是小范围之内的人知道决议被通过,执行方案的知情者被限制在很小的圈子。   庾翼是刑部尚书,他这个刑部尚书其实也才上任一年不到。   刑部大体上是继承了之前三公九卿制度下的御史府、廷尉署和大理寺的职能,一些官职名称上面有改变,职能的调动也存在变化,可是大体的运作还是一样的。   之前全国各地每年冬季都需要将本地发生的案情进行归纳整理,随后送往长安进行再一次的归纳存档。   现如今那些档案自然是归于刑部,庾翼得到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找出奴隶奸淫良家妇女的档案。   大汉立国十四年了,一开始就有奴隶这么一个阶层,只不过是早期的时候奴隶的数量少,越是往后奴隶的数量就越是激增。   但凡是活物,尤其是拥有智慧的人类,必定是会犯上一些错误。   有那么一句话叫“万恶淫为首”,是不是侧面指出人最想犯的错误?   庾翼来寻找有关奴隶犯下性侵的档案,不查不知道一找吓一跳,有名录可查的竟是多达数千件。   那些犯下性侵的奴隶自然是死了,有些死得连骨头都没剩下,甚至是受到牵连而死亡的人不在少数。   其实庾翼很纳闷一点,是汉人对奴隶的管教和约束太差,还是奴隶憋到发狂的程度,怎么会发生那么多呢?   念头刚一生出来庾翼却是自己苦笑摇头:“大汉的奴隶可是多达一千三百万,仅是发生数千件,已经算是很少了吧?”   如果以比例和概率来说,还真是已经算少了。   要深切的知道一点有那么一个民族可是有合法强奸的法律,构成合法强奸的理由是女人穿得少,实施强奸或更过份的轮奸并不构成犯罪事实。可想而知在那个国度每年会发生多少侵害案,生活在那国家的女人又该是何等的提心吊胆。   早些年间,汉人的男女比例差距太过严重,发生的性侵亦是非常严重,官员懂得堵不如疏的道理是基本,还是官府设立勾栏院性侵犯罪率才得到下降。   后面则就更干脆了,本族缺女人就去抢,个人不好抢,那就军队开道,军队不叫抢叫充实国家人口,民间组成队伍则成了捕奴队,一切是在不触犯汉律的合法干活。   “归纳整理起来。”庾翼对着刑部中丞盖宁严肃说:“此事,事关重大,用最快的速度去办!”   盖宁真不知道自己的大佬有什么用意,恭谨应:“诺!”   庾翼是命人将整理出来的档案进行装箱,让人抬着箱子跟自己走。   刑部的主办公衙门是在宫城之内,核心的办公机构都是在宫城内。   行走在宫城之内,庾翼发现不止是刑部看上去忙碌,六部也就工部看上去清闲那么一点点,其余的五部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其实工部也很忙,只是忙的地点不在宫城之内,是在城郊。   工部现在比任何一个部门都要忙碌,他们从少府那里接了份额庞大的下线活,需要在一年之内打造三万合格的铳床、铳管和子铳。   为了向刘彦表明他们也能干活,整个工部就像是疯了那样,不但要在期间之内完成,同时还要拿出质量优秀的产品。   以后工部是不是能插手火器制作,完全就是看这一锤子买卖,要不真没脸再去与少府争了。   有没有参与火器制作不是简单的事关脸面那么简单,对于工部已经是上升到了被彻底边缘化的高度,要是无法参与到火器的制作,他们官职该是什么还会是什么,但就别想着有什么福利,功劳什么的也别想了。   工部这边是需要一年之内完成三万燧发枪的零部件,少府那边的份额是十二万。   少府除了燧发枪的零部件之外,还有七千门各种口径不同的炮。   一切都在表明汉帝国已经将火器列装提上了日程,军队正从完全的冷兵器过渡到火器时代。   “庾尚书。”吕议放下手里的文牍,问道:“这么快就做完了?”   庾翼含笑点头。   这个就是身在中枢的好处,地方上的档案早就被送来归纳,想要查找什么档案就到被归纳的档案库,花费的只是人工,真没什么太麻烦的地方。   汉帝国的礼部除了负责国家级别的一应礼节之外,另一个职责就是策划战争。   现在的汉帝国没有什么需要让礼部策划的军事行动,大多数时间里面礼部能忙的事情并不多。大的事情就是忙活国家级别的祭祀,小一些的事情就是高官显爵的婚嫁以及丧事。   这一次刘彦将舆论引导的事情交给了礼部,是吕议进行了很尽力的争取。   在礼部没有成立之前,舆论引导就是由丞相府下辖的鸿胪馆来完成。   礼部是成立了,不过所属官员其实就是之前鸿胪馆的那些构成,干起舆论引导的任务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得很。   “翼稍微查阅了一下,找出几份特别的档案。”庾翼翻开了一个箱子,拿起最上面的那些档案,翻开了其中的一份,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元朔十二年,家中男主人应征前往西域作战,女主人耐不住寂寞与奴隶发生私通。”   吕议从庾翼手里接过档案仔细看了起来。   就是一个饥渴到几乎发狂的旷妇,丈夫不在忍受不住,家里的奴隶看上去强壮模样也不难看,结果就发生了私通。   之所以会成为被归纳起来的一份档案,完全是那一家的男主人好友前去关照,发现了异常打死了那个奴隶,结果是女主人趁其不备又杀了男主人的好友,这才惊动了官府。   “这……”吕议一脸的纳闷:“这妇人是失心疯了!”   在这么个年代,被征召前往战场是一件再普遍不过的事情。就算是没上战场,应征服徭役也会离开一段时日。   有那么一个潜规则一直在民间,就是家中男主人长时间离开,女主人与人发生什么苟且的事情,便是邻居发现了也不会多管。   事实上要是查阅史书,会发现也就那些有点身份的人才重视这个。   更仔细的深究下去,现代人绝对无法接受的是,外出一年左右的男主人回家发现自己的妻子肚子大了,乃至于是生下了孩子,却竟然没发狂,不少是接受了那个与自己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孩子。   每一个年代都有自己的价值观,现代人所无法想象和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可能在某个时代却是无比正常的事。   吕议纳闷的是那个女主人怎么就找奴隶,憋不住了难道就不能找个汉人?   “还有这一份档案。”庾翼递出了另一份,摇头苦笑道:“家中男主人不睡自己的妻子,对女奴隶倒是播种得很勤快。妻子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了。”   除了那两份档案,庾翼没再介绍更多。他挑出两份是做人情,更多则会惹人厌。   吕议自然是接受了庾翼的好意,那两份都是很值得拿出来宣传的案例,第一份干脆就不需要再经过什么加工。   当代的汉人与之前的人价值观有一些区别,其中就包括接受不了妻子乱来,只是风俗古已有之很难一时间杜绝。就算是还能接受风俗,但是绝对没有男人能接受妻子胡来的对象是个奴隶。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第一份案例被广为流传,必定是会引起很大的关注,甚至引起杀奴浪潮。   身为汉家男儿,最为向往和渴望的就是能够随军出征,想着到战场上去搏杀出一级爵位。   老子上战场拼命,为的可不是自个,是为了整个家庭。去了战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不能守住寂寞也就罢了,竟然特么去让奴隶搞,能忍?   如果说第一份是为了激起男人的怒火,那么第二份则就是让女人发狂了。   “庾尚书……可真是目光如炬。”王彪之脸上满满都是佩服的表情:“仅是两份,便能引起很大的轰动。”   自己的下属官员去称赞其他部门的大佬,吕议没有什么难堪的地方,甚至不得不承认果然不愧是在东晋小朝廷混过。   “再找找。”吕议知道或许是找不出更好的宣传材料了,但仅是两份远远不够:“各方各面都侧重一下。”   他们这一次的舆论引导可不是要制造杀奴狂潮,是要给阉割奴隶成为必须干的事情做铺垫。   官府要求各家交出奴隶进行阉割,与各家主动要求将奴隶进行阉割,一个是官府强制要求,另一个是官府进行帮忙,真就不是一回事。   在随后的一些日子里面,先从长安的街头巷尾谈论,哪一家的女主人着实脑残怎么去让奴隶搞,又是哪一家的男主人不睡自己妻子去对女奴隶狂播种。   话题一进入民间,几乎不用再去进行干涉,自己就传的沸沸扬扬。   “出现杀奴了。”庾翼在舆论传开后的当天就让下辖各部门注意,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汇报:“还是数百起?”   盖宁完全不知道舆论是礼部派人传开,既是纳闷也是不解,请罪道:“我等无能,请尚书论罪。”   刑部可不是被动接受报案,事先进行预防也是职责之一。   之前那些朝代,甭管奴隶是怎么死的,按照律法是要罚钱,汉帝国是将这一套律法也给延续了下来。   那些杀掉家中奴隶的人,他们倒是很清楚汉律不可忽视,很主动前往缴纳罚金,就是被问起为什么杀掉奴隶,没人会讲出实情,憨厚一些的就支支吾吾,要么就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连奴隶是走路摔死的这一理由都能说得出来。   不明情况的刑部各直属部门原本是不太在意,可是案件多了就不得不引起重视。   奴隶虽然是财产,还是私人的财产,可那也是汉帝国的组成部分之一,牵扯到人命,不管是什么人的命,刑部都有权介入。   事实上真要是发生命案的数量太多,也就等同于刑部失职,真的也就是失职,说明他们根本没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论罪自然是要论罪。”庾翼看着略略惶恐的盖宁,面无表情地说:“各司尽出,务必止住浪潮。若是百姓依然不安,可告知他们先送来交由官府。”   盖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是诧异庾翼怎么没发怒,要知道这一次刑部可是受了无妄之灾。   “一日之间数百起……”庾翼站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如此之频繁,恐生大事,需得谒见陛下。”   盖宁却是呆了。   是,杀奴是多了些,可又不是汉人被杀,用得着为了这么件事情去见天子?   “对了。”庾翼走了几步停下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盖宁:“你前往兵部,询问兵部名目下的女奴隶数量,若是充足……寻求兵部帮忙,民间若是愿意,以女奴隶换他们家中的男奴隶。程序务必不能出错,做到合乎程序,也要百姓欢愉。”   “……”盖宁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成为浆糊,呐呐地应:“诺!”   各自的办公场所都是在宫城,盖宁只需要走个四五百米就能到兵部处。   来到兵部,盖宁却是没立刻进去,他需要思考自己应该找谁,又该是什么样的措词。   “盖中丞?”兵部左监陈家巨一脸纳闷地来到盖宁边上,招呼了一声,说道:“请随我来。”   盖宁十分的意外,他来了都还没说为什么来,怎么就被请着往里走,看样子还是去兵部尚书的办公处?   “来了?”桓温似乎是对盖宁会来早就知道,点了点桌上的一个厚本本:“这是名册。”   “……”盖宁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参与到什么大事,一切都透着诡异,木木地应:“诺!”,魂游天外似得离开兵部。 第999章 事情开始有趣了   汉帝国好歹也是一个四处出击的国家,不说灭掉多少国家和民族,版图得到迅猛的扩张是不争的事实。   新打下来的土地一般是由军队进行军管,有些地方战火的反抗浪潮并不多,有些地方则是不断出现暴乱。   不过不管是反抗激不激烈,军管状态下的辖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平静。   没有多少反抗的辖区,并不是他们不反抗了就会成为国家的主人翁,得是被记录户籍才算是。   没有户籍的前提下,他们就只是寄居者,交纳的赋税比谁都重,该获得的福利和待遇则是一点都没有。   这样一来的话,哪怕是接受了成为汉人统治下的一员,能够忍受一时,一再承担沉重赋税,却是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回报,要么就是赶紧逃亡,胆大一些就暴乱。   异族逃亡或暴乱正是军队想要的,他们就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职责,逮住成群结队的逃亡者打成奴隶,武力镇压暴乱让战俘成为奴隶。   别来谈什么仁义道德,就是有仁义道德也要看是对谁来讲,连圣人都没干无差别的博爱,俺们就是一群粗人。   世界就那么大,土地和资源就那么些,俺比你强就理所当然应该占有多一些,没那能力守住自己的东西也别光会叽叽歪歪。   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多置办一些家产,那是无论到哪里都能说得通的道理。   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的竞争,哪来那么多的大道理可讲,只存在那么些法则:干的过,俺就干你;干不过,俺再来听你想说什么。   只有傻逼才会在国家对外强硬暴虐的时候说三道四,连自己多占一些别人就少了一些的道理就没琢磨明白,当什么卫道士。   “陛下,诸夏自古便是礼仪之邦,便是有华夷之别,异族之人生活在陛下治理的土地,已然是陛下的子民。”   说话的人叫范宣,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画家。   宫城的林苑章台之处,围坐着一群很有名或是有点名声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某些领域上有着惊人或不错的成就。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不是书法家就是画家,少数几个能够称之为熟读经学,好些天前联名上书到了礼部,恳求谒见刘彦。   长安现在是汉帝国的都城,但凡是有抱负的人都会选择居住长安,后面更是有了按照家世等级的迁徙令,可以说是被中枢注意到的人都被强制迁到长安定居。   从位置上来看,长安离建康太远,不单独说建康来讲整个长江以南,由于“衣冠南渡”这么一件事情,大多数的门阀世家都逃命到了南方,尤其是扬州的数量最多。   哪怕仅是出于让南方不出事的目的,绝对不能让某些人待在南方,迁徙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没有不尊迁徙命令而发生的流血,一些人是屌炸天习惯了,还以为自己是活在那个有名声就能无视一切强权的时代,结果是为自己的屌炸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该被迁徙到长安的人,没死没失踪的人全来了,死了的也就死了,失踪也等于死了,就是老刘家在文人那里的名声也臭到了一定的程度。   只要不是在百姓那里有抽名声,刘彦才不会去在乎文人圈子怎么看待自己。   有才学而不知道报效国家,便是想造福家族没了权力上的特权也办不到。知识是学来干么的,难道就是只用来耍嘴皮子?   事实上就是那样,有些人有才是有才,可是失去了大开方便之门的权力,那就什么都办不到。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能力,到底是权,还是才学。   文人并不是一个个都有傲骨,他们拼命和努力去学习,一百个里面至少有九十九个就是为了当官。这样一来就有些搞笑了,嘴巴里或是心里痛骂刘彦,却巴望着自己能获得赏识,好成为体制内的一员。   刘彦是在旁边的王猛提示下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又有什么成就。   范氏是大族,还是一流的大族,数代都有人当大官,每代都至少有一位名士,差别是名传全县、全郡、全州或是全国。   坐在范宣左侧的人是戴逵,右侧的人是刘惔,同排的座位坐着的都是差不多等级的文人。   刘彦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范宣,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礼部转达这些名士的求见,事先总要搞清楚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求见,讲的是兴盛文学,临场却讲起了这个。   范宣不按常理出牌是惊得陪同的吕议几次要阻止,用眼神阻止吕议的人是刘彦。   身为天子自然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见,不过也不能是闭塞言路,多位在世名士联名求见,便是再怎么不想见也要见一见,要不然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刘彦所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名士进入到会谈,第一件事情讲的竟然是为征服的异族争取待遇。他倒是想要听一听,名士们要为异族争取一些什么。   “仲尼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干宝笑吟吟地说:“草民深认同之。草民却以为,夷狄不识中国礼仪,不读中国文化,不以中国言语而言之,便不属于中国。”   刘彦依然面无表情,就是看到同来者出现了不同的言论,看出事情可能会更复杂一些。   干宝与范宣相比,名气上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同时前者还有一些被文人圈子诟病的地方。   范宣是清流,连司马家的皇帝邀请出仕都拒绝了。   干宝则是响应了司马家的皇帝邀请出仕,再来就是这一位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不但喜欢读书,还特别喜欢读史书,除了史书之外就是看杂书怪谈,用所看到的那些来书写自己的书。   要是正儿八经的书,其余文人不服归不服,顶多也就骂一骂,关键是干宝写的是小说,还是神神怪怪的小说,那就不止是骂,是被一些文人彻彻底底的鄙视。   “卿所著之《搜神记》,朕甚是喜欢。”刘彦根本不管那些文人几欲喷火的表情,含笑往下说道:“卿对《山海经》必是研究熟读?”   “回陛下,自是熟读。”干宝笑得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块:“草民以为著作《山海经》的前辈们,该是记录往域外所见所闻。若是草民非此般老朽之躯,真想乘船外出,见见域外未闻未见之景。”   现在虽然都是儒家,但可能就是顶着儒家牌子的阴阳家、小说家、黄老……等等,干宝在元朔十一年的时候开始标榜自己是个小说家。   干宝的命运其实随着历史被改变而出现变化,承认自己是小说家只是其一,他本来会在元朔十年去世,现在却是依然活得好好的。瞧他脸色红润和双眼有神的模样,再活上几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应该说,但凡生活在汉帝国疆域版图内的人,每个人的命运都被刘彦改变了。   不止是活着的,死了的何尝不是受到刘彦的影响。   广泛来说刘彦不仅仅只是改变汉家旧土的人,他连遥远的欧罗巴很多人的命运都改了。   儒家独尊了,吞并了众多的诸子百家,等于儒家其实是成了诸子百家的综合体,差别不过是诸子百家成了儒学之下的分支,然后大伙一块成了儒家门徒。这个也是为什么儒学会有那么多的派系,并且是有着完全矛盾学说的原因。   很久以前儒家就一再变革,到了西晋末期更是出现了儒家众门徒不断自我怀疑,进入东晋时期干脆就在往玄学家的方向越走越远。   刘彦从未表现过对儒家的重视,当然也没有表现过敌视。在他眼中的儒生只有两类人,一种是只会张嘴哗哗,另一种是连张嘴哗哗都不会干。   真不是刘彦瞧不起儒家,是当代的儒家门徒九成以上废了,剩下的一成要么是披着儒生那层皮,要么干脆就没从内心认可自己是个儒生。   西晋时期的大儒哪怕没干出什么值得称道的成绩,可是在思想学术上还是有点成果的。   到了东晋之后,只有那些投了胡虏才被称为大儒,南方开始改称为名士。   投了胡虏的儒生活着就是为了向胡虏证明自己杀起同袍来丝毫不会手软,活在南边的名士一个个不是书法家就是玄学家、哲学家、……这个家那个家,就是逮住真正想要北伐光复中原的人死命咬,咬死也就罢了,咬不死就从名声上搞臭。   咬死了,是要证明所有人都是废物,不单单只有自己才是废物。   咬不死的,那就侧面证明那个没死的家伙是个异类。而异类从来都是很少很少的,正常人才是大多数。   整个南北朝时期,儒家的闪光点只有那么一两次,不过这个也怪不了他们,谁让大多数胡虏只认武力不愿意多听叨叨叨。   愿意听儒生叨叨叨的也就拓跋鲜卑,然后拓跋鲜卑自主汉化了。这个可以说是儒家为数不多能够拿出来显摆的功绩,与之相比大概也就传承诸夏文化,但是诸夏文化到了儒家手里基本上都是经过删改和修饰。   “陛下,臣近日观民间多有风波,杀奴风潮日盛。”戴逵是工部的一名司长,自然是有资格自称臣。他既然掺和今天这一场浑水,一是因为家族背景的关系,再来就是另外的一些原因:“舆论如火,大汉有异族奴仆千余万,如此下去恐出祸事。”   不是刘彦喜欢和干宝聊《搜神记》啊,是他宁愿聊小说的话题,也不想听那帮人讲对异族仁爱,怕自己听着听着会呕吐,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肚量不冒火杀人,杀的还是很有名的名士。   绝对是脑子坏了才来和刘彦说异族人也是人的这个话题,尤其是建议刘彦应该一视同仁。   刚才刘彦好几次都想将案几上的酒爵砸向范宣,是很努力才忍了下来。他必须承认一些大臣讲得没错,要是不做一点什么,也许不用等他们这一辈死绝,创造出来的一切就该是为异族做嫁衣。   刘彦对戴逵没什么印象,看戴逵也没有穿官袍,自然也认不出是几品官和在哪个部门当官。   “陛下……”王猛压低了声音,介绍:“戴逵乃是工部匠作署的有司。”   司长?那就是五品官,已经不算低了。还是匠作署,那就是一个至少在某个技术上有高超本领的人。   刘彦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戴逵,不免纳闷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五品官,吃饱了撑着和一帮闲人闹这么一出?   戴逵每被刘彦看一眼,就有种整座泰山压到身上的感觉,脸上尽力保持镇定。   “民间之事,朕在宫城亦有所闻。”刘彦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停在戴逵身上:“即为工部司长,今日可是休沐?”   除非是要颁布什么,要不然刘彦才不会给一件事情下什么定义。他后面那句话可以视作一个警告。   戴逵浑身一颤。他脸上表情恭敬,答说正是休沐。   “陛下。”刘惔一直都在笑,一身不错的皮囊,有着风度翩翩的气质,尽显什么叫名士风采:“陛下是注定要做千古一帝的有为之君,您的恩德必将广施万代。令升(干宝)之言为正理,但若是您能将自己的恩德也施展在夷狄身上,必定能使您的名声传达得更远更久。”   “是啊,陛下。”范宣接着话题往下说:“与大汉比邻之萨珊,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罗马,也需要被您的光辉所照耀。”   必须承认的是刘彦听得愣了一下神。   当代除了刘彦之外,其余人称呼罗马都是叫“大秦”,那是在汉人遇到罗马人的一开始就定议下来的名称。   刘彦会稍微那么一愣,是品味出这些人讲了那么多废话之后,可算是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稍微透露出来了一点点。   汉家天子的光辉可不是那么好承接,被保护的人自然是会去除寒冷,享受日曜所带来的温暖。但是不被天子所保护的人,可是会被光耀照射得烧为灰烬。   刘彦回忆了一下下,他们讲到了异族,也讲到了奴隶。   那么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认为自己能在这一件事情上报效天子? 第1000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董仲舒将儒家比喻成为一位美娇娘,送给了刘彻。   极度需要统一全国思想的刘彻,但凡是有一个学派能帮他收拢人心压制不服,何必去独尊什么儒术。   可惜的是,当时只有潜心观察的董仲舒看出了刘彻需要什么,其余所谓的大能全部扑在红尘之中爬模滚打。   没有更好选择的前提下,莫说是不是美娇娘,便是个丑娘子,只要能够帮自己达到目标,必然也是要搂着回家。   刘彻搂着董仲舒所献的美娇娘回去了,给了儒家一个迅猛成长的空间。   独尊儒术之后,事实上儒家也不是轻易爬上巅峰,那是一个腥风血雨的年代,亦是一段学术不争则亡的岁月。   “现如今的儒生与当时的儒生相比,提鞋都不配。”刘彦自然不会去干迎送的事情,那些名士走后,他邀请几位核心重臣一块小酌,喝了一些话匣子也就打开:“朕观看记载,董仲舒门徒一手持书一手握剑,每拜山头以礼先行,论辩若不能服人,以剑相向。”   这一些历史可以算是秘史,并没有记载在《史记》,只有从一些本纪和列传才能找到一些影子。   “远古之儒,确有仗剑直行之学派。”桑虞追忆一般地说:“臣仔细想了一想,公羊春秋,楚、韩、赵、燕诗派,莫不如此。”   春秋有三派,分为公羊春秋、左传春秋和谷梁春秋。   董仲舒就是公羊春秋的大佬。这一派比较愣,脑袋也尖,就是他们作为儒家的先锋,清扫当时的竞争对手。   左传春秋的出现比较晚,吞并了小说家之后,开始以著书育人为目标,像是卧冰求鲤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一部。他们的用意自然是极好的,才不管为什么不砸了冰,非得用体温去将冰融化,就好像不这么干就是不孝顺。   谷梁春秋则是一帮呐喊亲亲相为隐,主张大家族治世的一个学派。大半都是鲁地大儒为大佬。   那些楚、韩、赵、燕所谓的诗派,就是从《诗经》中衍伸出来的一些儒家学派,其中楚韩诗派几代人一直致力于教化南方的蛮荒之地,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应该是儒家各派最大,影响也是最为深远。   就是因为有楚韩诗派的努力,才有刘彻轻易收服南疆,原因是南方各族的主事人早在楚韩诗派的努力下先行汉化。   楚韩诗派的贡献不止是在西汉一朝,影响力甚至可以追述到千儿八百年之后,中南半岛的上层汉化一直持续到白皮肤系用坚船利炮所打破。   赵燕诗派的努力成果也一样不小,朝鲜半岛又重新被分裂离开诸夏这个大家庭,诸夏文化历来还是朝鲜半岛的主流,甚至倭国受到的影响也一点不小。   直至棒子新认了一个爹才搞去汉化,连首都的名字都改了,简直是背祖忘宗和丧心病狂。   另一个就比较糟心了,没改变汉字的倭国,一开始入侵“我大清”是用恢复华族荣耀的理由。   要说恢复华族荣耀与倭人有个什么关系,他们说“我大清”并不是中华正朔,说自己是继承了正统的华族文化。   倭人用了这么一个说法,以历史考究来说还真有点道理,但是对被洗脑了的“我大清”官员和百姓没用,甚至还惹得当时“我大清”的那些清流暴怒,吼嗓子“就是要给满人主子当狗”力主开战。   (简直没特么地方说理,但脚盆鸡当时还真的非常有底气,一来是满人的确不是华族正朔,再来是满人无所不用其极地修改典籍,一字没改的典籍在倭国那边一直被视作珍宝,同时当时的倭人权贵大半是特么宋朝渡种的后代。)   儒家诗派就没有掌握大权过,他们的身影一般是在帝国边陲,甚至是远在异国他乡,自李唐之后,诗派就干脆没了传承。   “如今自称儒生者,再无先辈豪气。”桑虞早先年也是自认为儒家门徒,越往后就越不承认那个身份,现在干脆是觉得自己什么家都不是了:“方才那些人等,原先为儒家门徒,如今恢复小说家、阴阳家、杂家……自认为儒家门徒者,竟是与判门之辈为伍,可见……”   刘彦其实也思考过要不要恢复百家争鸣,想了很久决定顺其自然。   儒家到了现如今的年头,没落是必然的事情。   事实上也就西汉的儒生有战斗力一些,越是往后的岁月,每每进入乱世,极少能够看到儒生的身影,不是儒生不参加进去,是儒生变得全身上下死得只剩下一张嘴。谁要这样的人,要来又是干什么用?   投效了胡虏的那些所谓大儒,他们干的不是征战沙场的活,是靠那张嘴为胡虏歌功颂德。他们除了杀起没反抗能力的同族会是战斗力无限高之外,被送上战场是去一个死一个,自己死了拉倒,还要拉着更多的一块死。   到了战乱结束,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活着的那些人,他们还是靠着对谁歌功颂德刷存在感,偏偏帝王就是需要有这么一群人,矮个里拔高的还能作为平衡武将的棋子,发现一个真的会干活的少不了会在史书上留下能臣的名号。   “他们急了呗。”徐正近些年头开始自称兵家,写一本连名头都没有的兵书,似乎是写了将近六年还没将第一篇写完:“眼见盛世就要到来,却是没他们的份,肯定急得要命。”   刘彦今天可没邀请冉闵。   这么一种正式的谒见在野名士场合,本身就是在作秀,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完全是意外。可就因为是作秀,就更加不能出什么幺蛾子,一阵互相笑眯眯聊着废话,才是该有的样子。   要是冉闵在场,当范宣说什么善待异族的时候,冉闵就该直接冲过去将范宣按在地上摩擦,肯定是要搞得血淋淋和乱糟糟,传出去可不止是笑话,就是再怎么渴望当官的文人都要考虑怎么过好山林生活了。   废物是废物,但废物也是要脸的废物,一旦统治者真的撕破脸,废物绝对不会辜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领。废物干不出一点什么大事,可是光恶心人也会使人难受啊!   “他们在民间有着莫大的名声。”纪昌一直是皱眉的模样,对刘彦严肃说:“个别人亦是有才,只是傲了点。”   刘彦刚才已经细数了一下,十六个人之中有十三个原本在东晋小朝廷当官,其中的三个官职还一点都不低。   东晋小朝廷被灭之后,刘彦其实并没有多么血腥对待司马一家子,只不过是抢了几个养在深宫,让失了国祚的小皇帝专心去学跳舞好在某些庆典出来舞蹈。   其余给东晋小朝廷当官的人,属于小朝廷核心重臣的那些人,小朝廷灭亡之后依然不识时务肯定是要杀一批,但并没有搞株连那一套。识时务的一些人也要看年份和都干了什么,例如庾氏一族就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谢氏和桓氏虽然死了些人家族也被打击得不轻,可是谢氏和桓氏因为有谢安和桓温的存在,当前依然是汉帝国的望族之一。   给东晋小朝廷当官的那些人,中下层官员是被甄选之后,选择一些真正能干事的人留任或是调用,真正倒了血霉的是高层和那些没才能的。   要说国灭国,内战的前提中下错了注,那就要愿赌服输,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地方。   刘彦已经是相当理智了,要不然内战分出胜负的话,历朝历代哪个不是对当官的采取严酷的血腥清理?   国战的话,士族牺牲了才是应该的,活着反而是一种耻辱。   南方的士族会对这个新帝国主人老刘家排斥,无非就是后面桓温太酷烈,几乎是无法从史书上找出能与之比较的人。   他们的确也有排斥的理由,不管是内战分出胜负,还是国战国族更替,真没有发生清理家产的事。   任何一个胜利者,得胜之后再怎么不愿意都该干点拉拢人心的事情,异族得国就更加需要拉拢人心。而所谓的人心就是士族,可不是百姓。   新得国的老刘家倒好,拉拢人心竟然是针对百姓,对士族不是血腥清除就是清算家产,翻遍任何一本史书,真就没有比这个老刘家更蔑视士族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贪得无厌到极致。   早期南方的反抗就没有停止过,坐镇南方的桓温也没少举起屠刀。是等待中南半岛被肆虐情况才有所转变。   事实一再证明没有什么仇恨是财富所不能化解的,刘彦将中南半岛划为南方人的游乐场,那些不管是心里有多么恨的家族,该恨还是恨,却是一个不落全入了中南半岛的场。   随着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被一个又一个拔出干净,西域是让民间的青壮轻易掀了个底朝天,然后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一个当世大国也在兵峰中划为飞灰,谁还不知道想用武力推翻老刘家已经是一种奢望?   如果说仅是在武力上给人无法反抗的感觉,不用等太久,只需要等个五六年,军队不可能永远能征善战,还是有些许机会。   “陛下已经决议发展民生了。”纪昌干脆也就挑明了说:“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盛世的到来,他们便是再傲,再有怨气,哪敢不拥抱盛世?”   说白了就是,等待刘彦下决定让统治下的百姓有好日子过,老刘家的江山就真的是稳固了下来。   至不济吧,刘彦能保证国家至少一代人的兴盛,没多少人有那个勇气去蛰伏一个时代,尤其是他们越来越看不懂时代的发展,只能呈上膝盖表示臣服。   想要表达臣服也要有套路,他们现在就找到了套路。   想要在短时间内让一种舆论被广为传播,要说不是国家力量,他们活了那么多年,读了那么多的书,那就真的是活到狗身上,也是瞎了双眼。   有那么些人,能称得上一句最有价值的也仅是剩下名气了,他们觉得至少在舆论上面自己还是有些作用,再不利用的话,也许连名气的光环很快也要被剥落。   “与董仲舒有异曲同工之妙。”桑虞嘲讽道:“只是他们没有美人能够献予陛下,仅剩一张脸皮。”   要是有谁能够献出一套收拾人心的理论,刘彦绝对会效仿刘彻,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那个人。   当前的汉帝国看着强大,也的的确确是真的强大,可要说思想也是乱得很,支撑整个国家在向外开拓的是财富。   刘彦当然知道以财富去吸引人向外开拓无往不利,但是能支撑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不是外面的财富会被掠夺干净,是诸夏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渴望财富的民族,某种程度上精神方面的需求会更多一些。   刘彦很想自己琢磨出一套既能对外掠夺财富,又能使精神得到丰富和满足的理论出来。就是他读书少,事实上也没有读过什么巨作,真搞不出来。   “话虽难听……”纪昌苦笑道:“若是想要波澜不惊,真缺不了他们。”   那是一群或许干不成什么事,想要败坏一件事情却绰绰有余的群体,真要把他们逼急了,仅是出现一个不怕自己死了,也不怕家族陪葬的人,不管是对杀奴浪潮煽风点火,还是将国家要对奴隶阉割的事用另外一种方法点破,真够整个国家乱上那么一阵子。   “这点倒是。”桑虞不得不认真:“他们前来何尝不是感到绝望。”   刘彦对诸夏的历史,包括当代人的想法,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   有没有在朝堂当官,几乎是能够左右一个家族的盛衰。   不一定非得是有人在朝堂当大官才算是振兴家族,可要是家族里连一个当官的人都没有的话,振兴家族是无从谈起的。   这个一个“官本位”持续了数千年的国家(民族),家族里没有人当官的话,就是财产多一些也只是换来心惊肉跳。   刘彦想事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众臣大多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稍微一愣就明白怎么回事。   那些家伙过来行事作为谦卑和卑微,可是无论怎么样都算得上是在威胁,各大臣并不认为刘彦会是一个能受威胁的人。 第1001章 朕需要美人   不用说刘彦,就是在怎么无能的君王都不会轻易忍下被威胁。   要是观看史书,会发现有人会去威胁皇帝,就是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去威胁天子。   在诸夏,皇帝并不等于是天子,天子则一定是皇帝,那么皇帝是皇帝,天子既是天子也是皇帝。   皇帝是国家的统治者,是冰冷冷的律法,是满怀尔虞我诈的厚黑之人,他能冰冷冷地对待所有人,用尔虞我诈的权术的保证自己统治的稳固,那么就不要怪别人用想用的方式去对待自己。   天子则是族长,很久很久以前只是一个部族的族长,后来需要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子民越来越多,就定了一个入我羽翼之下皆为同族的规矩,诸夏就那么产生了。   在诸夏,族长历来就是掌管家法,面对好的族人不会吝啬于疼爱和温暖,瞧见了坏透的族人也有权力进行处罚,不存在任何的辩解,不想被踹出家门就要老老实实。   以诸夏的价值观和思想,反抗暴政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敢不敢反抗自己的老子?   长辈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委婉地进行劝谏才是最理想的办法,要不然哪怕自己的劝谏是对的,方法错了也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如果说万恶淫为首,那么还有一句百善孝为先。其他民族怎么看待孝道,诸夏是懒得管……或者说觉得有必要才会管,但自家苗裔胆敢对长辈有丝毫不孝,必然会是一个无立锥之地的下场。   天子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出现已经很难进行考究,大概会是怎么考究都有道理又是件没道理的事情。   太远的就不用多考究了,仅仅说周室。   周室到后面其实已经是没有任何的权威和威严可说,但周王依然有着天子的名份,各个诸侯国就算是心里再怎么蔑视周天子,进行大型祭祀的时候还是需要周天子的侍者前来赐下祚肉。   再强大的诸侯,若是胆敢将蔑视周天子表现在行为上,天下各诸侯就是再不情愿也要起兵灭不服,亦是对天子依然有孺慕之情。   古有楚问鼎重,晋率诸侯之军而讨伐之。   近一些秦武烈王举鼎身亡,诸侯各国集结大军于函谷关下。便是秦国仗着有雄关函谷无惧诸侯大军,周天子也早就成了摆设,可是秦王室依然需要向天下人认错,举鼎的那位秦武烈王棺椁没按诸侯礼仪摆足够就仓促下葬。   汉室献帝够惨了吧?没有交出族长权柄的时候,老曹家再怎么彪悍也不敢在权柄之外的德性上有亏,还是献帝先去了天子位,才有了禅让皇帝位。   曹丕只是得了刘协禅让的皇帝位,并没有尊为天子。   原因是天子并不是自封而来,自封的天子那不叫天子。   曹丕就是再狂妄早期也只敢登皇帝位,依然让刘协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相待。他是到了汉室恩泽消耗殆尽,估计也看不到一统天下的那一日才给了自己一个天子名号,但并没有得到承认。   在诸夏,皇帝可以有许多,但天子绝对只能有一位。但凡是割据状态,只有不要脸和没常识才敢自号天子,那是注定要被全天下人嘲笑的行为。   刘彦先立国,国号为汉,东晋小朝廷只是跳脚。他在泰山自号天子之后,东晋小朝廷立马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要是刘彦自号天子,却是终生没有一统天下,注定会成为记载史书上被嘲笑万万年的存在。   没什么侥天之幸的地方,刘彦干挺了抛弃中原南窜的司马家,小朝廷一灭就等于是内战结束。   诸夏有那么些人很是奇怪,打赢了胡虏并不会被觉得是什么伟业,很可能还会被骂穷兵黩武,打赢内战反而会被那些人认可是干了一件无比了不起的事情。   或许的确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结束本族的纷争才能举全族之力对外抗争,攘外必先安内有它的道理,但真正能做到攘外必先安内的人着实太少,更多的是倒在了安内的路途之中。   “在他们看来,朕最伟大的成就不是彻底消灭了暴虐的羯族,是使族群又重新归一。”刘彦说话的对象是崔婉。他只要有空基本上会到崔婉这一边,有时候会留宿,更多的时候仅是坐坐就走:“朕自然知晓名士在民间的号召力。他们在与朕讨论的时候称陛下,那便是以皇帝视之,威胁皇帝这种事情,历史上虽然不多见,以名士的身份来威胁皇帝是留名的一种方法。就是朕自己都没琢磨明白,什么时候是皇帝,什么时候又是天子。”   崔婉正在垂泪,原因是她的心肝,她的无价之宝,也就是刘慎,被刘彦弄去了峻稷山。   她一边垂泪,一边一丝不苟地泡茶,偶尔会有泪珠滴在茶杯之内,没有大的嚎啕,有的是低低的哽咽。   刘彦现在就不知道该用皇帝的身份还是用天子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女人,闷闷地看着只是垂泪不敢抱怨的崔婉。   一直在某个身份上转变是统治者必须掌握的技能,什么时候合适就使用哪种身份,独独就不应该有丈夫和父亲这个角色。   “朕乏了。”刘彦发现什么都多了之后,真不会有特别珍惜的感情,统治江山久了人也会变得无情:“就不多待了。”   崔婉大惊,连哽咽都忘了,抬头看着刘彦离去的背影。   凉爽天气之下,近侍崔宗的额头满是汗水,身上的衣服看去也是黏糊糊。他用着惊恐的表情看了一眼错愕的崔婉,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紧跟在刘彦身后。   日复一日,没有人能够阻止时间的流逝,关中……或者说长安又到了连绵雨季的时节。   如果玄乎一些,可以说是皇后忧心嫡子,日日垂泪感动了天地,才有了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就是连续下雨,导致了长安的排水渠接受严峻考验,似乎是没出什么岔子,皇后总算是没担下什么责任。   身在走廊观看在大雨之下一片朦胧远方的刘彦,他之前说乏了并不是什么借口,是近期真的有一种说不明白的累。   刘彦还是非常佩服一种人,身为皇帝能够治理好国家,作为天子能够庇护万民,成了丈夫便是有情之人,当了父亲也能与子嗣拥有舐犊之情。   该是什么样的妖孽才能拥有那么多的身份,又能够完美地来回切换,做到是个皇帝就能将国家治理得强盛,是个天子就能使庇护之下国泰民安,那些女人一个个觉得没跟错人,子嗣又是那么的亲近?   “陛下,因何在此处逗留良久?”   除了拓跋秀之外,真没人敢对刘彦说那些话。她早就得知刘彦站在自己所属章台走廊,很善解人意没有立刻过来,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到了吃饭的时间才过来。   “你端上一碟菜去皇后处。”   刘彦没有转头,目光依然是看着远处的朦胧。   崔宗知道那是对自己说的,原本无比惊恐和忧虑的心虽然不至于说完全平静下来,却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拓跋秀疑惑地看了一下如释重负的崔宗。她先前知道刘彦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觉得烦了,就是没想到与皇后有关。   后宫不干政是被刘彦记在家法上的,自有了那一条家法之后,哪个她之前做了什么,又是想做什么,无不是将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去。   拓跋秀不知道国家正在干什么,清楚刘彦不会是一个被女人搞烦了的人,安安静静陪站着。   “此时的大汉就如同那一片朦胧。”刘彦也没有想多说点什么,以其说是在与谁对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朕需要扫除那一片朦胧,仅此而已。”   阉割奴隶势在必行,一帮所谓的名士跳出来就很是恶心人了。   之前来的那些名字,有一个算一个别想当官,他们既然是在野名士,那就一辈子好好地当自己的名士,多嘴的话就要有外出野游失踪的觉悟。该发挥的作用却是不能少的,至少是在支持阉割的舆论上,他们要是敢不尽心尽力,还要有承受更严重报复的心理准备。   要是这一次通过了刘彦的考验,他们的亲族,有那个本事通过考核,该当官的就去当官,就是别想跨过五品官这一条界线。这个已经是刘彦所能做的极限。   敢威胁皇帝,受于一些原因没当场被杀九族被诛,是刘彦多少要顾虑天下人的看法,便是想要报复也要拐弯抹角和不留痕迹,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刘彦够理智了。   “朕需要美人……”刘彦扭头看向拓跋秀:“你说呢?”   尽管没听明白是要真的美人,还是什么,拓跋秀能够做的就是笑吟吟对视。   “朕就不过去了。”   刘彦想明白了,他就是的的确确需要美人!   拓跋秀带着无尽的困惑恭送刘彦离开。她很不明白一点,刘彦从来都没有对美色表现出什么嗜好,怎么今天明明白白说出要美人那种话?   夜幕降临,刘彦却是派人召唤将军府和三省六部的官员。   正值吃饭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吃饭吃到一半,得到召唤赶紧停下吃饭,用最快的时间更换衣服。   就是没有在吃饭的人,谁在家里也不会穿着朝服,得知是很正式的召唤,少不了是加紧时间更换衣服。   到了晚上之后,雨势变得更大,天空还不断地闪电雷鸣。   “可知是发生何事?”   “陛下连夜召唤,必是大事!”   纪昌与桑虞在建章宫的宫门碰上,两人短暂交谈了一句,闷头继续赶路。   刘彦是在开朝会的大殿,臣工还没有来之前就在了,是看着臣工一个个浑身湿透透,满是狼狈模样地进殿参见。   先来的人,看到刘彦已经在主位,内心是涌上来了无尽的惊恐,知道绝对是发生大事了,看到没有同僚在场,连个交换眼神的人都没有,脑袋发胀,双眼满是金星,强制自己去开大朝会该待的位置坐下。   后面来的人,发现前所未见的刘彦先到,想用眼神询问已经先一步到来的同僚,却是发现每个同僚都低着脑袋,结果自己也是尽力控制身躯不发颤,脚下不发虚,艰难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诸卿。”刘彦看该来的都来了,一出声,下面的人都是出了位置,到了案几外面做拜服姿势:“朕需要美人。”   今晚太不寻常了,以至于喜欢插科打诨的冉闵都只是拜服在地。   要是在往常的时候,冉闵可能会大吼一句“末将为陛下掠来”,现在他却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臣为陛下贺!”纪昌起身再下拜:“为大汉贺!”   明白过来的人一扫之前的忧虑和惊恐,脸上带着无尽的欢喜,重复着纪昌刚才的动作和恭贺。   还没有明白过来的人,则是满脸的懵逼,他们虽然也是照做,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恭贺。   “大汉,兵锋锐利,国帑不缺。”刘彦其实没有刻意加大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却能传达到大殿的每个角落:“外敌可以兵锋灭之,内政以国帑为基。朕历经昨日之事,心有所忧,大汉所欠缺者,独众志成城。”   此时此刻的纪昌是真的狂喜。以前他是隐晦地进言了几次,述说一个国家(民族)就该有自己的核心价值,但绝对不能是以财富来创造核心价值,那将会出现亲不亲的惨剧,世人眼中只有资本,没有了纲理伦常。   那个时候的刘彦自然是有听懂,只是他在后世接收的主要论调就是排斥儒家,其实也没搞懂什么是儒家,片面地认为儒家的那一套纲理伦常不但没用并且碍事。   等待刘彦真正知道了纲理伦常是什么,已经没人再拿这个来劝,全部的人都在欢喜财富越来越多。   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在呈现只重利益的坏处,刘彦原本以为还没有到重视的时候,却是发生了连最顽固的那批人也发生了改变。他一时间无法整理清楚头绪,只是出于直觉发现大不妙,足足是烦了两天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和国家(民族)需要什么。 第1002章 为时未晚   但凡是个人,能有选择的时候必然是趋利避害,只有到了实在真没得选的时候才会无视利弊。   刘彦是生长在物资社会的一员,本来是对人们追求财富没觉得什么不对,甚至很乐意看到他们去追逐财富。   汉帝国早期的那批元勋,大部分都是底层人物,要是想让他们去制定国策,其实真弄不出什么方案,能够重复前人的那些旧事重提已经算是了不起。   一些看清楚利弊的人,知道了做什么会得到什么恶果,可是因为没有更好的方略献上,大多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进行委婉的劝谏。   还有那么一些人,看清楚利弊了,却是认为事情那么发展对自己和家族有利,既不进行劝谏,也不推波助澜。   绝对没有思想与价值观是一蹴而就的,莫不是经过智者的思考,提出相关的概念,让社会用漫长的时间进行淘汰和适应。   刘彦给当代汉人带去的思想很直接,汉人就该是独一无二的霸主种族,任何异族都该成为汉人崛起的养料。   历经了惨绝人伦悲痛的汉人,他们极度需要发泄,用鲜血来清洗曾经的软弱,用无数的尸骸来向世界证明自己又站到了巅峰。   因为大需要,尽管国内民生凋零,却是在刘彦旌旗的所指中,大军纵横披靡。   有功就需要酬谢,恢复了二十等军功爵就是一套酬谢的制度。   一无所有的人踏上战场,为君王效忠是应该的,没死的发现自己都没搞懂的情况下,竟是有了之前永远不敢想的财帛。立了功的人远远不止是得了财富,还有了社会地位,他们成了公士就想成为上造,既然上造都能获得,那么巴望一下簪袅也未尝不可,想的是爵位越高越好。   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应该得到的好日子,该是富足之家就奢靡活着,该顶着爵位受到尊重也觉得理所当然,就是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伦理纲常只是一个概括罢了,真不是那么简单。   五天伦;又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为五人伦。   忠、孝、悌、忍、信为处理人伦的规则。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仁、义、礼、智、信为五常。   看似腐朽,却是必不可少,缺了那些与禽兽不会有什么两样。   很多人是钱越来越多了,却没有了父子该有的感情,少了夫妻应有的温情,不见朋友该存在的友情。   为了一笔财货,红着眼子不认父,夫妻争离,朋友互相插肋,不能说不会发生,但绝对不应该是屡见不鲜。   争夺生存空间是应该的,可是对待异族不讲仁、义、礼、智、信,时间长了的话,会不会觉得对待谁都应该是那样?   刘彦近几天一直在思考,自己是提早结束了胡虏肆虐,又在自己的力主中打下了大片大片的疆土。仅是看这些的话,他会无比地为自己带来的变化感到骄傲。可是发现人们只认物质,而不再顾及其它,却是心脏一缩一缩,感到了恐惧。   如果只是升斗小民注重物质,那完全是应该的。他们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想着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一旦那些所谓的饱学之士也认为物质才是一切,眼红既得利益集团有一层官身,可以更加便利地予取予夺,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丢下了矜持,那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并且是大问题!   “他们为朕敲响了警钟啊!”   刘彦没指名道姓,也不需要去说是谁。他之前其实多少是有些佩服那些人,别人都在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他们却是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骄傲,虽然偶尔会跳出来,但一个集体怎么可以没有发出辩驳的声音呢?   殿内的人先是一阵面面相觑,有些人露出了苦笑,有些人满脸困惑,就是没一个底下脑袋的人。   刘彦在看着满脸苦笑表情的桑虞,也在看各种表情的谢安、桓温和庾翼。   这些人并不是从底层爬上来,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锦衣玉食,懂的道理比谁都多,身上的牵绊也比谁都足。   一帮接受家天下教育的人,他们很乐意看到刘彦之前执行的某一些国策,其中就包括阶级明显化,以及允许各个家族外出创造收益。   哪怕是知道一些什么,比如中南半岛的各个家族为了一条有金沙河杀个血流成河,甚至是本家族直接参与了对金沙河的争夺,一切的厮杀仅限于那条河流,仇恨也止步于那里,到了另外的地方,他们该露出笑脸会笑得灿烂,面对面的时候就当没那么回事,甚至还能表现出无尽的友好。   之前刘彦就知道的,比如谢氏和庾氏为了争夺一个翡翠矿在密林杀得昏天暗地,桓氏与庾氏为了内陆一个煤矿同样是尸骸磊磊,谢氏与桓氏争夺一处有宝石矿岛屿搞了个血海滔滔。   没少死人,死的还是家臣部曲,但看过他们恶语相向吗?没有的。能看到的就是他们执礼甚恭和互相友好。哪怕是有了什么冲突,也绝对不是因为中南半岛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一些朝政有了不同意见。   他们杀来杀去能够得到那些矿产的所有权吗?并不能。仅仅是确认了发现方和探勘权,东西还是属于国家,然后国家确认开发的时候拥有一成的收益。   有权前往草原经营的人都是北方系,他们不会比南方系文雅多少,就是争夺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按理来说,刘彦看到勋贵暗地里打生打死应该很高兴,毕竟要是勋贵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对于君王来说才是坏事。   早些时候刘彦虽然没有多么高兴,可是关于勋贵为了追逐利益暗里地拼杀,得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制止,是嘴角泛起洞悉一切的笑容。   帝王心术在于平衡,要是能够做到最大的平衡便是一位明君,国家可能不会多么好,但也绝对烂不到哪去。   自古以来,越是高层就越是应该争斗得血淋淋,哪一天他们不争斗了对于百姓来说才是灾难。   所以了,刘彦不会去制止勋贵之间的争斗,对于他们上报的发现方和争取探勘权,只要是相关部门通过,就不会去进行干涉。   刘彦的底线是在本土,他们在外面杀来杀去死多少人无所谓,胆敢在本土搞死一个,会有人拿律法追究到底。   现在的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在国外想干什么,除了自己愿不愿意和良心过不过的去,真没什么能够阻止。反正是没有所谓的遵守法纪那个说法。   在外再是穷凶恶极的人,回到国内必须忍受约束,要不然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一点都不会少。   从元朔九年开始……应该说是自刘彦开放中南半岛,民间大批的人自己前去或成群结队而往,开始有人回国之后,真少不了是在外面横行惯了的人,以为回国了还不用顾忌什么,得到应该有的下场。   刘彦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哪怕对白种人殖民历史并不是那么熟悉,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在外面无恶不作的人回国会是什么模样。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有麻烦事,却是被惊讶得不轻,一切只因为汉人远比白皮肤系表现要好,那是从归国者犯罪比例得出的结论。   诸夏自古就有自己的道德体系,干什么都不会是那么的赤裸裸,有在外穷凶恶极到极致回国依然犯罪的人存在,但是大多数人在外面穷凶恶极回国了却能造福家乡。   真正开始恶化是外出赚血钱的成本降低,可能也是因为外出的人太多,哪怕是有律法约束,近年来显示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犯事的大多是身上没有爵位的人,有爵位的人只是其中的少数。   那是应该有的现象,有爵位在身,挣一级爵位不容易,想要快意恩仇需要考虑自己干了之后,那么辛苦才挣来爵位丢掉了值不值得。   那些没有爵位在身的人,没享受过高人一等的生活,更没有被普及教育过,源于一时的桀骜可不会考虑那么多。   “征讨西域,大汉多增加了三十余万有爵者。”徐正尽管觉得时机不对,还是说道:“臣以为,有爵者越多越好,并不是越少越好。”   在汉帝国有爵位才有高人一等的身份。有了这样的身份之后,那么时候应该真正像个爵爷那样?就是不去硬性要求,拉去读一下书,讲一下学,好好学学有爵者该是怎么过日子,又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刘彦没有足够的师资搞普及化教育,针对一百来万有爵位的人进行布置还是力所能及。   没去让他们干熟读四书五经的事情,仅仅是学会认字,然后灌输一些准则罢了。   刘彦的目光像电锯那样地扫过去,吓得徐正低头没敢动弹。   今晚让众大臣过来,是刘彦明明白白地表达一个意思,国家强大了,却不能没有核心思想。   一个人有了强健的体魄,也应该有睿智的头脑,要不然也是一个憨货。   人可以用肌肉去代替脑子,因为人再长寿也就是百年的事情。   国家表面上的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想要国祚维继的时间不长,自然是不用去多烦恼,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一名统治者希望看到自己创建的基业只是百年寿命,或着更短。   刘彦想明白之后,好几次是想给自己几巴掌。他那么多年来给予汉人带去的思想太赤裸裸了,远比白皮肤系发展壮大的过程还要赤裸裸。   那些白皮肤系是真的没有自己的底蕴,尤其是在道德体系方面。或许也是因为没有道德体系,他们才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去干尽坏事,等待发达了才思考应该怎么来创造精神财富。   诸夏不一样的。诸夏早就将精神财富创造出来了,该走的发展壮大也是一直在持续,只是陆地有高山、沙漠和沼泽拦路,也是的确到了各个时代版图扩张的极限,着实是扩张不动了。   对于海洋,就是因为诸夏陆地上的疆域太大,才失去了对海洋进行探索的欲望。另一个原因则是诸夏历朝历代的威胁都是来自北方,不是南方那无垠的大海。   刘彦知道自己以前的作为是在干摧毁数千年来祖祖辈辈创造的精神财富,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窃喜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办到了将版图扩张到前人所无法达到的程度,对外掠夺的资源更是不计其数,看到了物理方面的富足,忽视了来自精神上的渴望。   就在昨晚……或许是凌晨?刘彦是从噩梦中醒来。   刘彦不太记得自己是做了什么梦,模糊的印象是,自己晚年的时候,各地都有老太太倒地,好心人去扶起来却被讹钱。   然后是,全国各地不缺往人车边躺,刘彦没印象是什么车,反正就是往车边一倒,只有给钱才肯起来,要不连执法人员去了都没有用,大概只有马路太烫不起来会熟才有点用。   到后来就更夸张了,刘彦纳闷自己死了怎么还能不断转换视觉,看到了无数人为了金钱可以出卖一切,国家也是被财阀所掌控。   在刘彦的梦境中,被财阀掌握的国家,百姓就是羔羊,高兴的时候薅一下,不高兴的时候薅一把,合适的时候再薅一把……反正想怎么薅就怎么薅。   御天下者从噩梦中醒来,卧室之外已经是跪倒了一片人,御医检查之后没敢直接给出忧虑成疾的诊断,是给了一个虚火旺盛的结论。   谁都有做噩梦的经历,有些人醒来后想一想自己都会发笑,刘彦却是脸色铁青。他本来是想要在后宫走走,想要得到一点点的藉慰,去了皇后那边被垂泪和哽咽搞得更加烦躁,想去拓跋秀那边走到一半发现不合适,待在雨中的走廊看朦胧想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想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又该怎么去弥补自己的那些过错。   老祖宗的那些价值观或许并不适合所有的时代,可是失去了那些,刘彦知道自己创建的会是一个鬼怪之国! 第1003章 唯美德至上!   少年或是缺乏阅历的人不懂,但凡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或是历经了沧桑的人,眼中的世界也就会越来越复杂。   物质财富可以作价,精神财富却是无价。   刘彦刚刚穿越的时候是二十六岁,到了元朔十四年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二岁,以年龄而言只是到了中年,但以地位来讲绝对要比任何人看得更多,离奇的来历也注定知道的层次比谁都高。   当所有人坚信天圆地方的时候,刘彦知道脚下其实就是一颗星球。后面他认为天圆地方还是在强调“规矩”二字,不应该是拿来认知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   无数的野心家……也就是所谓的英雄豪杰,枭雄也可以,他们认为所谓的天下就是那巴掌大地方的时候,刘彦已经知道哪怕是统一了地球,不过也是无垠宇宙中无穷无尽尘埃的其中一粒。   广而虚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刘彦不止一次听过能飘在水上的只有轻盈的物体这个说法,他在大臣也提到的时候,很恶趣味地命人拿来铁脸盆放在水面,然后对着满脸错愕的大臣肆虐大笑。   拿铁脸盆放在水面有一个后遗症,就是知道原来铁也能飘在水面之后,已经不止一个人多次上奏,认为应该打造铁甲舰。   刘彦清楚没有匹配的动力,铁甲舰根本不是单单靠风力能漂得动,但他还是批准了铁甲舰的建造。   不光是刘彦认定蒸汽机迟早会被研究出来,另一层的用意是在满足他们从未知走向理解。   任何的事物都是从未知到慢慢探索出来,就算是看去一目了然的东西,谁能肯定那件东西就没有内在?   时隔数年之后,天子又出巡了。   天子的目的地是哪里并没有进行隐瞒,却也没有招摇地张扬,沿着国道一路浩浩荡荡地向东南而去,听闻是要去见证一艘铁船下水。   出巡自然不是一匹马几个人的事情,天子出巡分为几种,就算是最简便的礼仪也简单不到哪去。   始皇帝出巡,黄土掩道是必要的一道程序,没有到达一地之前,暗探早就布置下去,所要抵达的地方别说人,连一条狗都有人用眼睛盯着。那些地方的匪类不逃就等着死,名声败坏的人哪怕没犯法也被丢进牢里待着。   刘彦干不出在国道掩黄土的事情,更加没可能整条国道封锁,最大的极限就是天子车辇十里之内净空。而所谓的净空只是让国道上的车辆和行人暂时退到边上,只要不占着国道,不靠近一里之内,也就罢了。   没出长安城之前,近的地方自然没人,远处却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挤得水泄不通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想要看一下天子的车辇,再看看那一杆凤凰旗帜。   只要能亲眼看到天子的车辇或凤凰旗帜,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辈子就没有白活,可以从看到的那一刻起就炫耀到老了死去的骄傲。   要是能够观看天子出巡的仪仗,有多少人会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很难估计,但有一个算一个必然是激动得难以自己。   出了长安城,周边依然是人山人海的景象,等待天子的凤凰旗帜离开城区,后面就响起了“天子万年,大汉无疆”的呐喊。   刘彦很喜欢听万众的祝福声,却是知道自己没可能活上一万年,不确定自己创建的帝国能够存在多久,但真的盼望自己提前拯救起来的民族不再沉沦,汉家苗裔的生存空间能够广阔无边。   时至夏初,没有出现什么反常的气候,天气良好之下还算不上热,原野之上经过春季的雨水滋润,植物恰恰是最为茂密的时候。   国道两旁载着树木,以每一个区域的不同,树木的种类也会出现变化。   大多会是一些果树,夏初正是开花的时候,一眼看去树木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装扮大自然,给予世界更多的颜色,到了秋天的时候花朵会变成果实。   国道边上的有树却不会成林,显示的是两条狭长到漫无边际的果树屏障。   要是到了秋天果子成熟的时候行走于国道,那些果树是被承包给了百姓。行人渴了饿了,可以向看管者付钱,可以选择早就摘取的果子,也能亲自摘取果子吃掉。   长安边上有驰道,向西北延伸百里,向东南延伸两百里。   使用驰道赶路的人极少,一般想要搭乘需要付出不菲的车费。它的存在主要是被用来进行货物运输,每天来往车辆是一辆紧跟着一辆,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拉着轨道车的马匹在踏蹄狂奔。   当然了,天子出巡嘛,该耽误还是要耽误的。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总有需要让步的地方。   国道的存在本身就让长安城在向外不断扩建,拥有驰道的范围内短期之间城镇猛增,也许不用再过上二十年,那些城镇就会自动连成一片,最终使长安这一座城市又是“胖”了一圈。再如此循环下去,不断不断地扩大长安这一座城市的占地面积,有那么一天成为一座千万居民级别的城市。   由于是正式的出巡,除了天子之外,各部主官只有中书令纪昌留守长安,其余主官则是跟随。   刘彦自然是没有搭乘轨道车辆,故布疑阵的副车自然是要有的。不是他怕不怕死的关系,是礼仪的规范和安排就是那么回事。   “陛下,小民闻有一子名曰猛,夜赤裸睡于父母旁,昼身躯皆为叮包……”   出巡队伍走到许昌,刘彦停驻休息。   许昌城自然是被随行的禁军接管城防,刘彦却是没有选择入城,而是在离许昌城十里外的东北驻营。   这一次出巡,刘彦不光带着百官,有名博士以及民间背负声望者亦同行,其中就有那天的十六个在野名士。   他们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之前,刘彦不会立刻收拾。要是有发挥大作用,刘彦未尝不可以为后人留下一件雅事,来显示自己的大度。   刚才是干宝在说话,他讲故事那样地说起了一个叫吴猛的孩童。   这个孩童家里贫穷买不起蚊帐,南方的蚊子多,每每到了夏天,又大又黑的蚊子咬得一家人睡不好觉。   吴猛心疼劳累了一天的父母,为了让他睡个踏实觉,他想了一个办法。   每到晚上,吴猛就赤身睡在父母身旁。小孩子家细皮嫩肉的,蚊子都集聚在他身上,且越聚越多。吴猛却任蚊子叮咬吸血,一点也不驱赶。   刘彦对写出《搜神记》的干宝很好奇,态度上有别于其余的十五人。   众人听了干宝的故事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对着刘彦是一阵恭贺。   “陛下,此乃至孝之人,礼部应当厚奖!”桑虞都不问到底有没有吴猛这个人,态度坚决地说完,满脸的喜悦:“民间有纯孝,证民风之善,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刘彦自然是应允,同样不问有没有吴猛这个人,大大地赞扬那个孩子懂事,谈到孝顺的人就应该有福泽,会一生顺利。   诸夏历来就提倡孝道,认为一个孝顺的人哪怕是坏也坏不到哪去。   当然了,孝顺却是残忍之极的人肯定存在,或许穷凶恶极的还不在少数。但为了提倡某一件事情的时候,通常是能无视,只是去赞扬好的一面。这个是宣传必要的步骤。   刘彦在赞赏的同时,狐疑地在大臣身上来回扫视,怀疑干宝就是被踢出来的一个托儿。   那却是有点冤枉大臣了,他们是有进行一些准备,但是找的托儿真不是干宝,是另有其人。   “陛下,臣亦有一传闻。”吕议缓慢声说道:“臣原籍之地(江夏)有一子名曰宗,少丧父。母老,病笃,冬日思笋煮羹食。宗无计可得,乃往竹林中,抱竹而泣。孝感天地,须臾,地裂,出笋数茎,持归作羹奉母。食毕,病愈。”   刘彦含笑刚要点头,想到了什么脖子却是一阵僵硬。   不是纳闷为什么哭就能让竹笋无视季节出现,是刘彦终于想起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二十四孝》现在当然还没有成书,干宝说的《恣蚊饱血》是离得近一些的其中一“孝”,吕议说的却是发生在三国时期的“孝”。   在干宝讲的时候,刘彦听着并没有什么离奇的地方,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宁愿蚊虫叮咬自己也要让父母好好安睡,可后面这个是个什么情况。   脖子僵硬了那么一下下,刘彦还是一脸欣慰笑容地点头嘉许。   提倡孝道嘛,要合情合理做什么,也许夸张一些,故事主人笨一些,百姓更喜欢听。只要百姓喜欢就会传播,他们同样会去无视故事中的不合理,自己脑补出不合理的地方是因为什么,也许还会认为不合理才是正确的。   刘彦继续听着,深怕谁讲那么一句“尝欲食生鱼,时天寒冰冻,解衣卧冰求之”,真要谁来这么一句,可就真的点不下那个头了。   孝顺是应该的,可是就不能聪明一点的去孝顺吗?比如不笨笨地用体温融化冰,咱们把冰砸碎,拿着鱼儿高高兴兴回家,岂不更美?   还是说聪明人难有孝顺?只有笨笨的人才会孝顺?也许仅是人们更喜欢笨蛋,不喜欢聪明人。   “诸卿……”   刘彦又听了几个,有三个与虎有关,下至八岁上到十四岁,年龄虽然小却是勇猛无比,他们的父亲或是母亲要被虎伤害,然后不顾一切扑上去掐死虎可以理解,但揪老虎的胡须还能给揪死了?   “呵、呵呵……大汉果然是天选之民,孩童有此勇力。只是诸卿应需知晓一事,万万告知百姓虎之危害,不可等闲视之。”   刘彦表情在笑,脸色却是越来越铁青。   父母有危险了不顾一切相救是应该的,传颂美德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究的地方,但千万别特么让孩子或少年以为老虎好对付,搞得孩子和少年前仆后继送到虎口。   大臣有一个算一个是一脸懵逼,伴驾的那些博士和在野名士却是用奇怪的眼神在偷偷看刘彦。   他们当然知道有一些事情不合理,例如孩子哪来的力气去把虎掐死,或者该是什么样的老虎才能被揪胡须给揪死。   他们无比清楚扑向老虎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合理的故事是老虎光顾着吃孩子,然后大人跑了,或是大人和孩子一块葬身虎口。   “身体发肤尚且受之父母,为救至亲何惜性命?”刘谈理所当然地说:“何等不孝之人,眼见至亲将要葬身虎口,能无动于衷?”   刘彦非常不喜欢这个同姓的家伙,不止是因为刘谈有着一副好皮囊,也不是因为刘谈有着江南第一风流名士的称号,更不是因为刘谈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掩饰高傲,纯粹就是因为不喜欢。   但是刘谈说得很对,理智不应该出现在亲人遭受伤害的时候,那样并不是理智,是冷血。   亲人在遭受伤害的时候,就应该失去理智,纵然知道必定身死,也要为之付出行动。   如果刘谈是因为其它事情而对刘彦有丝毫的冒犯,在场有的是持剑跳出来维护天子威严的人。   可是这一刻大多数的大臣是脸色僵硬。   武将倒是蹦起来一副要扑上去弄死的模样,就是姿势摆了半天,脚下一动不动。   天子当然是独一无二,也是世间最为尊贵的人物。   但是,就算是天子也不能灭掉人的亲情!   如果说有什么是不应该站出来无条件维护天子的时候,那么此时此刻绝对是当时。   合理……或者说正确的事情,绝对不存在亲人有危险而应该无动于衷甚至逃窜,理当是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   刘彦真的不喜欢刘谈,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道理的厌恶。他这一刻却是吩咐崔宗:“为‘为救至亲何惜性命’此言,代朕执酒一盏。”   之前屏住呼吸的人立刻恢复了吸气和呼气。   刘谈一口饮尽天子的赐酒,对天子执礼拜谢。   现场的气氛重新恢复,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故事又开始在讲述。   他们的对话会进行专门的记录,其中就包括刘彦被刘谈近乎于申斥这么一件,然后以各种渠道传达汉境各地。 第1004章 历史长河啊……   许昌曾经有一段时间被更名叫作许都,那是曹操安置汉献帝刘协临时改的名字。   就和很多城池那样,不管之前是何等的壮丽,历经胡虏的肆虐都变得破败,某些城池更是干脆成了大片牧场中有着偏偏废墟的荒地。   “城内还有宫城地基。”桑虞去许昌城内逛了一圈:“当地官府无力清除地基,建起篱笆墙围着。”   意思就是那里曾经作为宫城,中枢没有特别指示之下,许昌的县令没敢乱动,不但没在宫城旧址上建造官衙,同时也没有安置百姓。   诸夏的历史很长,夏商时期不太好说,到了周室分封之后,其实刚开始建造的那些城市都能算是都城,只有诸侯才有那个资源和劳力建城,其余地方都是村落形式。   周室分封的三千诸侯征战吞并,曾经的诸侯都城成了一座普通的城市,但能被作为都城的城池却是越建越大,城墙建得更高更厚,看去也是越来越壮丽。   大争之世的环境下,各国将都城进行迁徙是很普遍寻常的事情,像是整个战国领土一直最为广阔的楚国,光是迁都就进行了七次。   历史太长了,还有着多次漫长的割据状态,曾经作为一方割据政权都城的城池其实不在少数。   现如今的汉帝国,人口最多的建康就是作为一代都城,便是临淄也是曾经作为都城,其余如襄国、邺城、成都、姑臧、盛乐也都是曾经被当作都城或陪都的存在,才有了完备的城防和相关的基础。   作为都城的时间越是不久,就能看到留下更多的底蕴。像是石虎花了大力气建造起来的邺城,她虽然在汉帝国的政治地位不高,可要是以城池的完善度和占地规模而言绝对能排到前五。   许昌作为都城已经是两百六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别说现在看去她早就没有作为都城的风光,其实在曹魏将政治中心迁往邺城之后,她就用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   建康到长安的国道是到潼关,潼关又有一条国道是通向东北。   长安作为国家的中心,尽管地理位置并不是在正中央,有了交叉的国道却能无视掉所在方位,不管是从政治层面还是其它,真正做到了成为国家的心脏。   刘彦对许昌城内有什么一点都不关心,甚至都没有闲暇的功夫去思考许昌给过这个民族带来什么意义,或者是日后会发挥什么作用。   这一次出巡主要目的是作秀,像是驻营之后谈论孝道就是其一。   发生的事情会用各种渠道传递出去,也许会成为诸多版本的故事,可能也会诞生典故,为民族在精神层面增加财富。   提倡其它的精神或许会有风险,鼓励孝顺却是一点风险都不会有,就是创造出来的一些故事着实太夸张。   刘彦不太好去较真,能达到提倡的目标才是好事。   这个世界压根就经不起较真,一旦较真谁都不会舒服,例如庾翼前去查看奴隶营。   他们会停在许昌,是这边有一处营地收拢修建道路的奴隶,数量为十二万。   国道是已经投入使用,但离真正建设完毕还非常远,许昌到汝阴这一路段就属于能用,但说道建设进程连百分之二十都没有的地段。   “便是仅阉割少府名册下的奴隶,亦是一个大工程。”庾翼苦笑说道:“怎么安排分批阉割,是一个细活。”   出巡嘛,就是到各处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考察民生是必须进行的事情之一,再来就是纠察不法了。   之前作为廷尉的时候,庾翼每年都要抽出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亲自下地方,每次外出基本上都不会走空,没降低身份到去就查乡间的不法官员,逮的官员都是县级别以上,要是能逮住一个郡守才能称得上是收获颇丰。   这一次,刑部得到了相关的权限,能够纠察少府,庾翼是在众多同僚的殷切之下,只差拿着显微镜每毫米地盯着查。   少府就是皇帝的私人所有,不止里面的署僚,财产、资源……反正全是皇帝的私有物,是个既是属于国家,但却是三省六部无法干涉的部门。   三省六部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视少府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一次皇帝好不容易开了口,他们没有异想天开想要搞掉少府,但是要能从少府找到更多的错事,是谁都不会放过的机会。   一个有着夸张资源的部门,众多的职能与三省六部有着重合,等于是一个少府与三省六部存在竞争关系,偏偏正儿八经的国家部门总是无法在竞争上压制少府一头。   秦帝国时期的少府是一个恐怖的大部门,看看章邯只是解放骊山刑徒就能拉出少府名下的四十多万青壮,不用打开太尉武库,仅仅是少府的武库就能将四十多万人武装起来。   西汉的少府,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到了刘彻时期一再加强。强到什么样的地步呢?名册下的职员和相关奴仆,府库中的兵器和粮秣,武装一支五十万人的部队不会是什么难事。   现如今汉帝国的少府,名册下的职员接近八十万,另有接近五百万的奴隶。   如果仅仅是人多并不算什么,最为恐怖的是少府名下的兵器作坊比工部那边多出至少两百个,甚至是少府近乎是把持着火器的制造。   军火方面仅是把持火器制造就等于掐住军方的脖子,更不用说非军需物资的掌握,简单的讲少府麾下有七支远洋贸易船队就够了。而规模最小的船队都有两百余艘船只,最大的那一支船只数量逼近千艘。   三省六部与少府争的是职能,至于皇帝在少府安置了多少支船队,没有谁去喊什么与民争利。   事实的情况是,不但高官显爵的人跟在皇帝后面发财,民间也是跟在皇帝身后发财。   皇帝吃肉,高官显爵啃剔骨肉,民间喝汤,非常合理的发财方式。   三省六部之所以要与少府竞争,主要是少府干的不是为皇帝谋私利。要是少府只为皇帝谋私利,他们开心还来不及。是少府在相同的领域竟然比他们干得好,那样还要三省六部设立那些相关部门做什么啊!   这一次要对奴隶进行阉割,肯定不是一次性一起阉割,必然是要分批进行。   少府是奴隶最多的一个部门,还是皇帝的私人所有物,那么从少府开始阉割起是最好的。一来能够给所有人带去榜样,皇帝的奴隶都阉割了,其余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二来是少府的奴隶那么多,进行阉割的人员可以从陌生到熟悉,就算是练手给整死了数量众多的奴隶,完全就当是在积累手艺的经验了。   “仆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   张石对刘彦的自称就是“仆”,有别于其他人自称“臣”。而少府令的确就是皇帝的私家仆人,算是能够位列朝班的家臣。   刘彦也知道。   无非就是少府的主要劳动力是奴隶。而奴隶进行阉割,哪怕是没有死去,有一段时间根本就干不了活。在这个空档时期,三省六部就会卯足了劲地弥补空白。   “仆管理的少府是一个有矩阵组织结构的部门,哪会出现那种事情。”张石笑眯眯地说:“他们与仆一直在竞争,都竞争得那么激烈,难道没琢磨明白?”   所谓的矩阵组织结构又称规划——目标结构,是把按职能划分的部门和按产品(或项目、服务等)划分的部门结合起来组成一个矩阵,是同一名员工既同原职能部门保持组织与业务上的联系,又参加产品或项目小组的工作的一种结构。   这个并不是刘彦创造,实际上三省六部就是矩阵式祖式结构。   三省六部是到了有隋一代才被初创,等待李唐才进行完善。在此之前,西晋是执行九品中正制,而九品中正制其实就是三省六部的前身。   西晋的九品中正制某种程度来说只是对三公九卿制进行了改良,简单的说就是处在新老交替的时刻。   三公九卿制是一种直线型的组织结构,尽管汉帝国已经抛弃三公九卿制直接步入三省六部制,但三省六部同样是直线型组织结构,朝臣或许发现了少府的一些不同,但真没人懂得什么是直线型组织结构和什么是矩阵式组织结构。   百官认为少府掌握的资源多,却是没看出管理模式才是关键。   同样掌握那些资源,不同的管理模式之下,所能发挥的效率必然存在区别,然后效能产出就产生了明显的差距。   刘彦知道各种管理模式,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他不是什么高管,没有实际的操作和管理经验,可以拿少府来进行自己的试验,对国家部门则是采取稳妥优先。   等待某一天少府整理出一套可行的矩阵式组织结构的经验,刘彦才会尝试对三省六部进行改革,还是那种慢慢来的改革。   毕竟,再先进的管理制度,拿到不合适的地方,或者说是操作的人不同,可能比僵化的制度带来的伤害更大。   刘彦面对张石的志得意满没有什么表示。   少府无非就是要采取分批轮替模式,只要规划得当的话,阉割所带来的影响会有,但绝对没有百官所想的那么夸张。   “阉割啊……”刘彦面无表情地看着旷野,声线不存在什么波动:“也许可能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医学分科……”   任何一种科学都是建立在足够的经验累积上面,医学同样是如此。   进行了阉割,是不是该琢磨一些止血,然后就会对药物进行相关的试验,可能试着试着又想到应该弄出一种有麻醉效果的药物,有了麻醉方面的药物就会发现进行手术的对象失去疼痛感,延伸出既然有止血方式和麻醉方式,要不要试验一下开膛破肚。   那个过程就像是栽种下一棵树苗,它慢慢地长大,主干长出了枝干,枝干又再继续延伸,然后充满了枝枝叶叶。   现代医学是怎么来的?是建立在无数次的试验之中。   然后为什么说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为现代医学奠定了最厚实的基础?是因为战争产生了无数的伤患,还有战争背景下那些不为人知或者已经为人所知的各种不人道研究。   他们离开许昌已经有四天,距离建康的路程仅是剩下三天左右。   途径淮南郡的时候,刘彦刻意去了一趟八公山。   站在八公山的背面,刘彦眺望着淝水,要是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他脚下的土地会在公元三八三年成为一片巨大的军营,东晋军队以这里为主营,面对河对岸铺天盖地而来的苻坚大军。   “安石。”刘彦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侧面的谢安,问道:“若是你统领八万军队,迎战从北面而来的八十万大军……”,他将淝水之战的敌我双方兵力,和相关的背景说了一遍,再问:“当如何迎战?”   谢安很名下地愣住了。   还是汉王国时期,汉军在这一个地方与东晋军队也展开过较量,背景是汉军南下进行统一之战,东晋卯足劲进行抵抗。   当时统领汉军的是徐正,汉军数量为十二万。   那个时候东晋军队的统帅是褚裒,正规军似乎是五万,却有十六万的各家族私军助战。   谢安的记忆中,那一次战争的主要战场并不是在淮南,明明是汉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前来,褚裒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竟然率先渡河,将主力布置到了汝阴郡,淮南郡这边的战争并不怎么激烈。   他们这些出身东晋大门阀的人,多多少少是会研究一下一统之战,无一例外都暗骂褚裒其蠢如猪,怎么就会选择渡河布防,要是在几条水系的南面布防,汉军或许还能南下,但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陛下……”谢安脸颊抽搐了一下,还是决定拿出十足的力气来进行假设:“敌军铺天盖地而来,臣无水军可用,当以八公山为主要驻营之所……”   刘彦安静地听着,发现谢安的布置竟然与“历史上”没有区别…… 第1005章 惊奇   谢安有着一手不错的剑术和枪术,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悍将。他是个读了很多书的人,先汉已经区分除了勇战派和谋战派,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一名谋战派,绝不是勇战派。   假设之中的背景,长江以北被胡虏统一,却是一个多民族互相不信任的新生国家,那个君王还对各方异族一视同仁,可见内部的民族之间的博弈该是多么激烈,还不知道有多少异族首领蛰伏着想要搞事。   对付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无非就是挑动那些有野心的民族,首先从民族矛盾上下手,不用特别去执行什么离间计,会有无数的野心家进行各种明里暗里的捣乱。   “臣以为胡酋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谢安已经将一次问答当成是在进行推演,笃定地说道:“既是胡酋想要获得堂堂正正的胜利,臣派出使者前往邀请会猎,以需要渡河为由,请胡酋向后退出十里,以作会猎场合,胡酋必然答应。”   刘彦大笑起来。   历史上的苻坚的确是想要获得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答应了谢安后撤的请求,结果晋军大呼苻坚败了,前秦军队看到苻坚的王旗的确是在后退,可能是真的以为苻坚败了,也可能是那些蛰伏的野心家终于找到机会。   一支可以投鞭断流的八十万前秦大军像样的交战都没有打,竟然是被数万晋军辗在后面追着打,上演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溃败。   苻坚历经这一次大败,回到后方连重整旗鼓的机会都没有,原本表现出臣服模样的各族割地自立,偌大的前秦短短数年之内土崩瓦解。   “得此大胜,南军可否趁机北伐?”刘彦笑完,问道:“借此机会光复中原?”   “或可光复豫州和徐州?”谢安琢磨了很久,给出答案:“恐无法光复中原。”   不止是谢安猜到了,听了个全程的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理解是,所谓的南军应该是东晋小朝廷,北方胡虏就是五胡中的一胡。   如果南面的政权是其它,不是东晋小朝廷,击败八十万敌军,各方胡虏又陷入自相残杀,北伐光复中原还是相当有希望,问题那个南军是东晋小朝廷。   都被赶到南方苟延残喘了,可是东晋小朝廷却没有出现众志成城的局面,相反内斗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很多门阀、世家和士大夫立志要杀回中原,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是历经祖逖和刘琨那一次北伐之后,谁都失望了。   祖逖的北伐是最有可能光复中原的一次,那个时候都杀进了关中挺进关东,但就是有那么些人不愿意看到局面大好,后续该有的支援没跟上,甚至还不断地扯后腿,甚至出现内奸给胡虏暗通消息的情况。   祖逖北伐大军在浴血奋战的时候,南方却是一片日夜笙歌的景象。   然后祖逖的北伐大军全军覆没,南方日夜笙歌并没有停止,中间甚至发生了出名的斗富。   没谁在乎中原到底能不能光复,甚至中央政权压根就不希望中原被光复,对北伐大军全军覆没痛哭流涕的人成了异数,那些一再呼吁北伐的人更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庾氏是四大门阀之一,一度还差点超过王氏成为四大门阀之首,但因为庾亮一再呼吁北伐,也真的为北伐做出了实际行动,结果庾氏明里暗里不断遭遇阻击。   在朝臣的一片反对之声中,庾亮还是率军北伐了。   庾亮是在一片谩骂之声中率军开拔,大战还没有打开邾城却是失陷,因为邾城的失陷北伐再难进行。   邾城的失陷在史书上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记载,却是有着很难堪的内幕,庾翼后面调查之下发现邾城压根就是有人刻意造成的结果,目的是为了破坏庾亮北伐的局面,甚至为此不惜葬送五千守军,以及将满城百姓丢给胡虏杀戮和凌虐。   如果会出现由南向北进军,并且最终还取得成功的战争,绝对不会是发生在东晋小朝廷身上。   或许应该这么说,只要门阀和世家没死绝,一帮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张嘴还活着的人还在把持朝政,由南向北最终一统天下的局面,是没有可能出现。   刘彦看着说出类似观点的桓温,内心的讶异不是一点半点。   的确,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之中,栖身在南边安家发展,却能发兵由南向北一统天下者,仅是老朱家。   至于校长?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完成过真正的统一,哪怕是连名义上的统一都没有办到。   “卿的意思是……”刘彦好奇问道:“南兵不堪战?”   “陛下,臣绝无此意。”桓温才不愿意背这个锅:“天下无不堪战之兵,只有葬送士卒之将。”   其实讲透了就明白了,上古先秦一直到数千年之后,南方之所以无法由南向北一统天下,无非就是南北精英阶层的优劣。   拿个比喻,东汉末年时期,北方的士人想的是再一次一统天下,南方的士人想的则是割据偏安。两个不同区域的精英阶层从想法层次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一方充满了进攻性,另一方只想守住老家。   想要守住老家的那一批人,他们就算是从实力上有机会打穿北方,可因为想打穿北方的只是少数人,必然是会被多数人多牵绊和破坏。这样一样十成的实力能发挥出一半就已经算是很高,通常是十成能够发挥出三成都算不错了。   不独东汉末年是那么回事,要是翻阅史书会发现一点,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南方的精英阶层九成九都是“守财奴”或“保守派”,偶尔出现那么一两个锐意进取的人,他也会在大环境之下成为异类,不是屈服于大环境,就是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同一个民族,只是因为区域不同却有那么大的区别,无非就是因为生活所造成。说白了就是北方时刻遭到草原的威胁,南方却是没有大敌。人的眼界都是与成长环境有关,思想的养成自然也是那样。   刘彦也就是应景地在八公山提出一个假设,搞成军事推演没什么意外的地方,却是不得不让众大臣多想。   汉帝国现在也开始在出现南北差异。越是往北的地方不是受于战火荼毒就是原本荒凉,越是往南的地方遭遇战火的破坏也就越小。   大体环境安逸的南方,哪怕是出现了动荡,生活环境却是依然比北方要优异许多,不用考虑恢复战争伤痛的前提下,适应时代进行发展成了必然,造成的现象是南方的作坊与工厂的新增数量远要超过北方。   出巡队伍离开八公山进入淮南,能够从很多东西瞧出端倪,便不是什么大城镇,小型的作坊也绝对不缺,有别于北方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农耕恢复。   抵达长江边上,少不了是要停下来游览风光。   作为诸夏母亲河之一的长江,就算是没有刘彦来进行干涉,长江的利用程度其实也是远远超过黄河。   “并非长江水道适合航行,亦非南人熟悉水性。”桑虞看着舟船不绝的长江:“乃是思想之上的区别。”   北人擅走兽,南人熟舟船,其实何尝不是生活环境所造成?   “南方水系纵横交错,以舟船代步远要方面于车驾。”吕议想了想继续说道:“南方难以获取牲畜,利用水网未必不是无奈之举。”   某种程度来讲还真的是一种没有选择之下的屈服,真不是因为有着便利的水网,说到底人是生活在陆地,不管是赶路还是运货,利用舟船也总有需要上岸的时候,以当前的手段进行装载和卸货并不太容易,上了岸也绝对不是就达到了最终目的地。   名属少府的江南造船厂,主要基地是在会稽郡(杭州湾),分基地却有多个,其中的一个就在江都。   建造铁船的就是江都分船厂。   江都离建康非常近,广泛一些的说就是隔江对望罢了。   今天,天子出巡的队伍出现在长江北岸,事先知情的官僚自然是早早等候迎接,后面才知道的百姓是倾巢而出。   百姓当然知道不能靠近天子行在,他们是离得远远地张望,发现出巡队伍不是要过桥开进建康城,纳闷又失望的同时,好奇是要前往哪处。   江都的军事价值是随着南北重新统一而下降,不过因为京口成为汉帝国的两大贸易口岸之一,江都的军事价值虽然降低了却没有被裁撤掉。   军事价值降低的一个体现就是,江都不再有江都令,仅仅是一个驻守军侯。   一早就得知天子会来的江都,该做的准备一样不缺,负责迎接的自然不会是驻守军侯,主迎接人是江南造船厂的督造使,副迎接人则是建康令。   先有禁军开进去进行各种检查,而后接管了要害,刘彦携百官进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地上连根杂草都没有的干净场合。   “拜见吾皇!”   督造使马会率先行礼。   建康令庾龢跟随之。   而后就是一帮经过礼部挑选出来的官员以及优秀匠人。   虽然都是跪,但并不属于跪礼,是拜。就好像屈膝是坐,不是跪。   “平身。”刘彦目光扫视过去,发现匠人的数量多于官员,脸上出现了笑容:“诸卿,船在何处?”   船自然是在船坞,等的就是天子与百官过来,先上去进行参观,而后会移动到滑道,等待最后的下水仪式。   江都这边有十六个船坞,几乎是没有空置的机会,一条接着一条,上面那条完工就又马上铺设新的龙骨,新的船只建造随之跟上。   船坞不是在露天场合,同时也不是集中在一处厂房,十六个船坞之中最小的是造内河船,占了其中的十一个,剩下的五个则是专门用来打造海船。   “建康乃是大汉大市之一,汝不可出了差错。”   庾翼在前,庾龢在后,两个叔侄没有特意避开人。   作为叔父的庾翼对庾龢非常看好,能做一任建康令的人,只要在任上没有出现差错,一般在后来都能得到重用。   庾龢是庾亮的第三子,他的兄长庾彬在苏峻之乱中遇害,二哥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出仕,庾亮一脉就他早年出仕,先是到地方做县一级别的佐官,后面又成为县令,是在王猛离任之后,成为新一任的建康令。   “陛下今次而来,汝不可做表面文章。”庾翼谆谆教导道:“恪守本分才是为官之道,建康以稳健为主,无需锐意进取。”   庾龢没有什么觉得难堪的地方,有个叔父愿意将话讲的那么明是一种幸运。   建康作为汉帝国的两大贸易城市之一,的的确确需要的不是什么激进,维稳才是最正确的理政方式。   众人来到放置铁船的船坞,看到的是一条长二十四米、宽八米、有着三桅的船只,承载它的不是木头结构,是被安放在水泥墩架。   要说铁船给人最大的是什么印象,该属看去有着明显的流水线,外观上很大部分是借鉴了飞剪船,就是不长的船身却有三个船桅,看去就显得拥挤了一些。   刘彦看着外壳乌黑的铁船,知道是被上了漆。他特意问了一下,主要是询问骨架契合,得知是镕接也不意外。   诸夏的冶炼工艺可能并不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但是早早就掌握了镕接技术,像是很多冷兵器就需要用到镕接工艺。   “有试航过吗?”   “回陛下,有的。”   刘彦点点头,他都要来视察了,相关人员怎么可能会没有事先准备,试一试将船落到水中是必然的事情,要不然铁船入水直接往下沉的话,闹的就不止是笑话那么简单。   “最大航速是多少?”   “这……风力最大航速仅是三节。”   刘彦再次点头,他原以为依靠风力能跑个一两节就算多,没想到竟然跑了三节?   “臣以为,铁船用风力驱使并不合理。臣见过新式战舰,以为机械驱动必是趋势。”   刘彦停下脚步看着说话的马会,目光里面满满都是审视。 第1006章 大茶壶计划   汉帝国其实是已经有机械驱动装置的,但说白了其实还是依靠人力去进行驱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驱动装置。   海军现在有十五艘炮舰,其中的“泉州号”就是安装了齿轮模式的驱动装置,但让齿轮产生动力的是人力(畜力),同时齿轮结构只有少部分使用了金属。   所谓的齿轮驱动模式,可以视作一种另类的“驴拉磨”超复杂版,用众多大大小小的齿轮和承轴组成,形成大小齿轮的增力方式。   “泉州号”的那一套驱动装置的试验并不成功,一来是零件构成的材料撑不住磨损,再来就是哪怕齿轮的布置存在问题,造成使用寿命过短,同时故障率太高,等等的问题。   布置是部件关系,其实还存在布局位置的错误。   历史上蒸汽机被研究并安装在船只上,划水装置的布局采取船舷左右两侧并不是没有道理,主要的原因就是马力不足,有多少马力就采取什么样的布局,能够发挥出有限马力之下的更大作用。   初代的船用推力装置是那种仿佛圆形水车一般的桨叶,不是螺旋桨那样的桨叶,可能也不是想象力不足够,是动力不足为前提,圆形水车的浆叶面积租后大,然后增替的滚动模式能发挥更多的效能。   “陛下,推力装置布置于船尾,舵的位置也改动……”   马会讲了很多的专业术语,包括一些船只的部位和相关部件。   一些刘彦能听得明白,更多则是听不懂。   船舵是控制船只航行方向的部件,它并不是布置在任何位置都可以,同时也不是每艘船的船舵大小一样,还是需要考虑到船只本身的吨位,再去考究应该怎么进行布局,也是根据船只的吨位设计船舵的大小。   “‘泉州号’的船舵进行了十七次的更改,最后才确定布局在位置和多大才能使船只转向得到最大的灵活度。”马会所说的“泉州号”目前是江南造船厂的主基地:“船舵进行重新设计,船体也在重新进行设计。”   刘彦想起来了,似乎是有那么一封奏报,提到“泉州号”仅是使用不到两年,原本可以使用十年的龙骨出现问题。而那是龙骨不断进行维护的前提之下,还是出现了必须停止航行的大麻烦。   事实证明只要是涉及到科技相关,真就没有一蹴而就那么一回事,无不是不断进行试验,在发现问题中不断地进行完善,可能完善度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了,却是发现了无法扭转的难题,最终又推翻了整体设计。   要是没有对某个领域涉足到一定程度,不会去发现那个领域远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复杂,甚至可以说对这个领域越是研究,会发现困惑的地方不是越变越少,相反是随着研究的深入产生了更多的困惑。   不懂行的人看船只,就是看一艘显示长形的物体。   懂行的人去看船只,只看船体就会琢磨那样的设计对不对,水平面和以下的设计是不是已经达到最佳。   船只是航行在水中,肯定要考虑该是什么样的线条,才能使水本身的阻力降到最低。经过重复的试验之后,先发现原来三角尖锐线条,或是完美的拱形,会是最佳的设计方案。   再深入的研究下去,还会得出水平面之下应该是剃刀形状,不但会使阻力降到最低,还能提供船只最大的稳定性。   刘彦已经上了铁船,看到甲板都是金属,一问得到的答案是只包了一层铁皮。   铁船分为三层,甲板只有一层,船舱则是两层。   旗舰室是被放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恰好是处于船尾船桅和船中船桅的中间。   “船桅是木材结构……”桑虞远看的时候船桅也是漆黑色,近了一看再敲了敲,发现原来不是铁的:“也对。船帆是火浣布,既然船帆烧不起来,船桅是不是铁的真无所谓。”   没错,桑虞说的就是火浣布。   相传汉武帝刘彻从西域获得了一块火浣布,发现无论怎么烧都烧不毁,视为无价之宝。   所谓的火浣布就是一种石棉布,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它都是被当作无价之宝,要是谁能拥有都是需要藏起来绝不能让人发现,要不然有的是想要干灭门抢夺的人。   诸夏大地上有石棉矿,以河西区域要多一些,南方只探勘到两处。   最先发现石棉矿特质的并不是诸夏的人,是阿三那边的人,然后传到了西域。   要是翻阅史书,会发现拿火浣布当珍宝到诸夏之地卖的人,不是西域人就是所谓的天竺人。   汉帝国横扫西域,有个家族就是想拿石棉的秘密换取活下去的价码,秘密当然是被汉人撬嘴获知,那个家族也没有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海军早就想要获得一种不怕火的帆,得知火浣布秘密的四个汉人接了海军的悬赏,他们得到了自己应该得到的,海军掌握了火浣布的秘密,等于是中枢也掌握了秘密。   当一件东西不再是秘密之后,那也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地方,尤其是动用国家力量去进行生产的时候,东西会少是寻找到的矿产不够,绝对不是受于生产力的不足。   原本是珍宝的火浣布,只因为海军掌握了生产技术,珍宝也就变成了寻常物。   “就是个铁壳子?”刘彦在穿上巡视了一圈,船体内部是有金属结构,但其实主体材料还是木材:“既然是木材结构,使用金属防水舱门是个什么考虑?”   马会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答道:“有相关的概念,累积一下经验。”   也对,这就是一艘试验性质的船只,保证不会下水就沉下去的前提,肯定是要将它的利用价值最大化,甭管是不是靠谱的玩意,能装就装,能建就建。   刘彦下了底舱,没去查看水手休息室,是来到船尾的位置。   这里被进行清空,看一些架构能发现好像是为了什么特意空置,再看架构的款式会发现并不是胡乱地摆设,好像是在等待安装什么。   “臣以为铁甲舰非风力驱动之物。”马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脸上出现了狂热的表情:“‘泉州号’使用机械驱动最快能跑十六节。虽然只能维持五分钟不到的效能,但是臣相信船只就该是使用机械能量,不是单纯依靠自然风力。”   马会没说的还是,那一次“泉州号”是跑了十六节,但代价是齿轮装置转着转着给崩溃了,当时进行监督和维护的有二十四人,其中的十三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泉州号’近千吨,能够跑十六节。臣做过猜想……”马会兴奋地说:“要是能保证那一套装置运行,驱动百吨以下的船只,是不是能跑到三十五节?”   刘彦没忍住,哑然失笑后看着从一脸兴奋变成一脸便秘的马会,提醒道:“体积。”   装在千吨船只上的装置,想装在百吨船只上面,机械必然是要进行体积缩小化,需要考虑到一旦缩小还能不能发挥一样的效能。   “……”马会当然是有考虑到缩小化,要是别人他绝对是张嘴就喷,面对皇帝只能憋着,违心地恭维道:“陛下圣明。”   搞科研的人,他们或许在其他领域上是个青铜,面对自己熟知的领域则会是一个王者。   他们并不害怕在一个科研项目上重复失败,因为所有的失败都在是为成功累积经验。   搞科研的人,他们最害怕的是官僚,那些官僚明明连屁都不懂一个,偏偏仗着官位就喜欢信口开河,美其名曰进行指导,搞得科研人员照做注定得不到成功,不做则连继续失败的机会都失去。   刘彦是提到了“点子”上面,至少是说对了。   马会郁闷之后又生出了更大的兴奋之情。   汉帝国的很多科技产品都是出于天子的提点,不是搞科研人的会认为天子什么都懂是理所当然,搞科研的人却明白天子肯定有着科研的素质和知识。   “海军搞得那一套畜力装置……”刘彦摸着金属支架,含笑说:“朕知道充其量就是一个过渡产品,还是让他们做了。”   马会停止呼吸,眼巴巴地看着刘彦的嘴巴,心脏是“噗通——噗通——”剧烈地跳动着。   “什么都应该试一试,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有没有成果呢?”刘彦没去注意马会,走了几步看向地面的一个咬合装置:“畜力驱动自然是不行,注定失败的产物,仅是让齿轮应用得到足够的累积,就是齿轮应用方面取得了成功。”   马会继续屏住呼吸,那种会有收获的第六感越来越激烈。   “今天事了,你可以往长安一行。”刘彦蹲下去看着咬合装置,猜测是用来固定什么,一边说:“少府正在搞‘大茶壶’计划,你或许能够加入进去。”   马会知道自己的收获就是这个了,恢复呼吸的时候是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什么,脸上满是潮红。   所谓的“大茶壶”计划当然是对蒸汽机的研究,相关的工作是从元朔十年就已经在进行,四年过去之后已经搞明白蒸汽是怎么产生,由一开始单纯试验煮水观察蒸汽,又试验蒸汽的推力,各种管道发挥蒸汽功能。   刘彦离开长安之前去了一趟,发现相关的人员已经进入到观察蒸汽进入气缸的阶段。他还听说之前已经爆了几个,所幸是只有伤患,没有人因为事故死亡。   一旦蒸汽机的研究进入到气缸阶段,剩下的也就是搞明白气缸内部构造该是什么个布局法。   刘彦对蒸汽机并不熟悉,却知道知道气缸需要有滑动阀和活塞这么两个玩意,再多则没有相关的知识。   “大茶壶”计划仅仅是因为刘彦提到滑动阀和活塞,就让研究人员震撼到不行,他们之前就纳闷应该是缺少了什么,只是从无到有需要时间来思索,也需要一再历经失败,无数次的失败之后不断对部件和构造进行更改,最终产生结果。   刘彦是不懂气缸的滑动阀和活塞该是什么样的布局法,要不然就该是自己主持试验。他虽然内心急切,却只能耐心等待,也许今年“大茶壶”计划就会产生结果,可能要再等个三五年甚至更久。   要是“大茶壶”计划取得成功,首先受益的却不会是海军,绝对会是被先运用到陆地之上。   只是搞懂了蒸汽产生动力,并不等于掌握了动力的使用方式,再接下来就是机械科技配套,要不然光有蒸汽机而没有配套的连杆机构和飞轮装置,产生的动力也只是有蒸发的效果。   “泉州号”去搞齿轮机械,不就是在为蒸汽机的动力输出摸索吗?   蒸汽机的动能带动飞轮运转,接下来就是承轴和齿轮的事情了,它们转动起来就是动力的一种运用,只要能转得起来,接下来就是考虑加大马力的问题。   刘彦一圈看下来,发现这个地方的布局就是等待安装相关的机械,就是纳闷“泉州号”已经证明安装在船尾不合适,怎么还是选择船尾布局。   “会稽那边打造了一套磨具,已经铸造出一批齿轮。”马会不确定刘彦知不知道那么回事,被问了自然不敢隐瞒:“臣所知,是使用了钢。”   刘彦点了点头,没有其余表示。   有探索精神是极好的,尤其是在科技相关方面,不就是在什么都去试一试的前提下,才能产生结果吗?   或许还会因为要实验某种东西,没搞出要弄的东西,却是整出了新的科研成果,科技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刘彦创建的这个国家,元朔十二年的时候,每年生铁产量已经达到十九世纪中叶俄国的产量。   或许应该说,当今全球各个国家的生铁产量的总合,大概也就是汉帝国的一个零头。   汉帝国现如今每年的生铁产量为二十六万吨,钢产量为四点三万吨。   看着并不多,但需要知道的是现在才是公元三五六年,可不是一九XX年! 第1007章 代价就让别人去承担   历史上蒸汽机被制造出来,还会经历慢慢缩小的过程,最先应用到蒸汽机的不是海洋,而是陆地。   汉帝国如果将蒸汽机制造出来,则会是首选应用在船只。   原因?初代蒸汽机体积庞大会是必然,想要应用在火车上,那么火车头将会非常大。   火车有多宽,轨道就要有多宽,不可能说建造数百上千里,乃至于是万里的轨道。   等待蒸汽机被缩小了,制造出来那些宽大的轨道该怎么办?最终的结果会是轨道有多宽,火车的宽度就保持多宽,没可能因为火车宽度变小,将那些宽大的轨道废弃。   就算是再强大的国家,不用说万里以上的轨道,就算只是数百里的长度,建造轨道的耗费也不会低到哪里去,那么就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船只则没有废弃的烦恼,只要是能够装得下,存在的也就是针对不同马力的蒸汽机进行更换,会动的工程无非就是小范围进行改建。   “大汉有新的五年计划。”田朔被桓温问道生铁产量,没有说当前的数据,是谈到未来:“锅炉一直在进行更新换代,可以预计元朔十九年,生铁产量会突破百万吨,可是会直接达到二百五十万吨的产量。便是钢材也有信心达到二十万吨。”   田朔说得轻松,听到的人也是满脸的轻松,他们真的不知道那个产量意味着什么。   只有刘彦有着十足的骄傲和自豪感。   且先不论金属的质量怎么样,要是到元朔十九年生铁产量能突破百万吨的规模,那么就是直接达到了十九世纪列强的水平。   当然了,只是列强之中垫底的存在。   要真切的清楚一点,不计算生铁,仅以钢材而论,元朔十三年的钢材产量就直接逼近了十九世纪亚洲最强国日本的产量。   要是如田朔所预料的那样,元朔十九年达到钢材年产量二十万吨的规模,等于是超过一九二零年时期苏联的全国钢铁年产量。   这是一个惊人的成就,要知道哪怕是到了一九二零年时期的中国,全国全年的生铁产量也就二百零二万点零四吨。   汉帝国是直接跨越了一千五百年以上,直接达到了当时的产能。   有这样的产能自然不是没有代价,铁矿不必要的损耗,再加上庞大的人员损失,支撑起了当前的产能。   “所以说,哪怕是不进行阉割,仅是挖矿也会很快将奴隶消耗干净的。”田朔不是要怼冉闵,是实话实说:“大汉每年消耗在矿场的奴隶从来就没有低于二十万。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三十五万。”   冉闵的回应是翻白眼。   没有达到该有的技术水平,冶炼金属肯定会出现非必要的损耗,那是无法将矿石利用到极致的一种必然。   简单的说,仅是温度不足够,金属的杂质肯定会越多。   再算上其它的方面,比如无法将矿石极度碎化,提炼的时候肯定是有没有被释放的金属。   那些浪费却是汉帝国能够接受的。   汉帝国现在已经放缓了对本土矿石的开采,同样资源的优先选择是开采本土之外,附带的结果是工业基地也是处于本土之外。   当前汉帝国最大的冶炼基地有四个,一个位于草原,第二个是在交趾,第三个在吕宋,第四个是在倭列岛。   草原上的那处冶炼基地是在现代的乌兰巴托西南方,那里是在元朔八年被勘探到拥有铁矿。   勘探之后发现,那里的铁矿不但易于开采,同时矿区面积大得有些惊人,竟然是达到了两万亩左右。   交趾的冶炼基地是在日南郡(河静),建立于铁矿之旁,却不是单纯用来冶炼生铁,其实最大的产量是铜矿。   日南郡有两处铁矿和三处铜矿,铜矿还有伴生的金矿和银矿。   九真郡被发现拥有一处铁矿和两处铜矿,那边却是有着非常珍贵的无烟煤矿产。   交趾郡的有四处铁矿和三处铜矿,同时还有着亚洲最大的无烟煤矿产。这一处的无烟煤还是露天,根本就不需要深挖,只需要当搬运工。   吕宋可以说是几乎就是一个用金属堆起来的岛屿,工部的相关文牍记载,仅是在元朔十三年之前,已经勘探到的铁矿储量就超过一万万吨,主要是集中在吕宋岛的中部。   仅是一座岛屿就勘探到一万万吨的铁矿储量,那么再勘探其它岛屿会不会有更多的收获?答案是收获不断,那边的铁矿储量绝对超过三万万吨,就是有些好挖,有些挖起来非常有难度。   吕宋群岛不止是有铁矿资源,仅是在元朔十三年时期,被勘探到的铜矿储量就超过一千万吨。   工部的一名侍郎进行大胆的猜测,他认为吕宋群岛的铜矿储量应该会达到五千万吨。   除了极度丰富的铁矿和铜矿之外,吕宋群岛还一直在发现金矿和银矿。   那些矿产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真不缺露天的矿产,尤其是金矿露天最多。   倭列岛的冶炼基地不是用来冶炼铜铁,主要是用来冶炼黄金与白银。   早期的时候,汉人是带着原矿回国再冶炼,后面着实是受不了那个效率,倭列岛也就成了汉人在本土之外第一个建造冶炼相关设施的地方。   有了倭列岛作为开头,才有了后续三个地方也开始建造。   发现了矿产资源,只要是确认储量足够,上马建设相关工业设施,远比将矿原石千里迢迢……或万里迢迢运回国内要正确。   至于说在本土之外建设工业基地合不合适,必须说其实是合适得很,不止是增加产量效率,其实也是在减少本土污染。   “重工业的规划一定要慎之又慎。”刘彦感受着威风,看着不断被破开的水面:“能弄到国外,就不要放在本土。”   铁船已经航行在江面之上,船帆全开之后,风力其实并不小,但真的是跑不快。   附近的两岸,不知道是有多少人挤着观看。他们不是来观看铁船试航,是来瞻仰天荣,就是距离着实太远,哪怕是能够看到天子,看去也就是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影,仅是这一点也让他们激动万分。   “陛下说得是,重工业的废水排泄,所流之处可谓寸草不生。”田朔有亲自去交趾那边视察过:“臣去了一处,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原来那里也是青山绿水。可是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水成了臭水沟,周边的植物日夜被废气笼罩。”   冶炼嘛,肯定是会有排气,可以想象那该是怎么一个烟囱吐雾景象。   冶炼产生的废水一般是洗涤工序所产生,同时洗涤也是产生污染物质最多的一道工序。   “所以不止是重工业,像是造纸厂也不该放在本土。”桑虞不是单纯为了凑趣:“臣回老家祭祖,路途发现清澈的溪水变成了泥地。特地前去一观,发现并不是干枯变成了泥潭,是溪水堆积了非常夸张的纸渣!”   桑虞的话让刘彦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在刘彦还小的时候,溪水是那么的清澈,他以及一众小伙伴每到夏天就会相邀前去戏水和游泳。   某一天溪水边上开始了一家纸箱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罢了,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极度不堪,别说是进行游泳了,天气足够热的时候都能在硬化了的纸渣上奔跑。   刘彦就是在那一个青山绿水被不断污染的年代成长,亲眼看着所有的美好一一被破坏,仅是一个小小的纸箱厂就废了一条溪水,污染了将近二十里的水源。   纸箱厂有没有发了大财不是关键,是溪水完蛋了,同时周边的农田因为缺乏水源难以进行农耕,废掉的农田绝对超过三千亩。   农田无法耕作,举报了不过是相关部门过来进行所谓的调查,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调查法,纸箱厂连停工都没有,就是那些来调查的人不但来的时候各种吃喝玩乐嫖,他们回去的时候也是腰包鼓鼓。   原本的水乡一去不复返,纸箱厂一直存在着,然后石材工厂一家又一家的开办,溪水里面不止是有了纸渣的颜色,混杂了石材工厂排放废水的白色,两种颜色混在一起看上去就让沿途仿佛成了流淌着屎。   “环境为经济让步,呵呵……”刘彦看向了田朔:“要是某天让朕知道有这一回事……”   千百年的环境用一年的时间就能破坏个干干净净,花上数十年却未必能够恢复得过来。   刘彦没穿越之前,造纸厂已经倒闭,石材厂也是先后倒闭,十三年过去了,那一条溪水依然在流淌着屎色。   亲身经历的仅是那么一件,却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噩梦,刘彦还没少在各种新闻上看到癌症村。   赚了钱的人,就算是工厂倒闭,该赚的钱也已经赚了。   因为少部分人赚了钱,更多的人却是遭殃,遭殃之后还不会有任何的补偿,那就是所谓的环境为经济让步!   铁船乘也乘了,要不是脚下的家伙是铁船,其实与乘坐其它船并没有什么区别。   出巡队伍出江都,过江来到南岸,却是没有如万众期盼的那样进入建康,是拐向了建康西南侧的丹阳郡。   丹阳郡并不是出巡队伍的终点,终点是在会稽郡的江南造船厂(杭州湾),期间还会在具区(太湖)周边巡视一圈。   “具区便是手工业的集中地。”谢安可不是因为出身长江以南才那么了解,是他作为户部尚书能够查看各地的税收总汇:“具区周边的上税额占了大汉的百分之三点七。”   别看只有三点七的百分比,要看汉帝国的疆域面积究竟有多大,同时需要交纳税收的也不仅仅是本土。   “京口距离具区那么近,三点七并不算多。”桓温撇了撇嘴,说道:“怎么不说关外的上税额。”   谢安无奈地说:“不一样的。关外是纺织业集中地。”   “所以说草原并不是没有用,只是前面的那些蠢蛋没有发现用途。”冉闵很高兴地说:“仅是羊毛提供纺织业一途,便让草原难在分离。”   之前的王朝精英是不是蠢货不去讲,冉闵却是说对了一点,以往轻易放弃草原,就是因为草原只有支出而没有收获。   现在有了羊毛用于纺织业,谁敢说要放弃草原,不谈国家会有什么反应,仅仅是因为羊毛纺织而得利的那一批人,就绝对放不过那个敢说那种话的人。   刘彦问道:“京口的外贸是以什么商品为主?”   庾龢立刻答到:“丝绸、瓷器和茶叶。”   身为建康令的庾龢还跟着出巡队伍,就是因为刘彦必然会问到京口的相关事宜。   丝绸是现在对外卖得最好的拳头产品,但这个丝绸可不止是一类,蜀锦就被包含了进去。   王猛那一次出使各国,蜀锦算是真正达到了扬名于世界。   歪果仁对丝绸种类无法分得那么细,他们只知道罗马人为了蜀锦而疯狂,源于罗马人愿意开出大价钱,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商人来到汉帝国,第一个想要买的货物就是蜀锦。   “瓷器?”刘彦好奇地问:“他们怎么称呼瓷器?”   庾龢有些懵了,他事先想了很多,就是没想到刘彦会问这个。   “难道不是读瓷器?”庾翼必须为自己的侄子解围:“应该读什么?”   “据我所知,法兰克人称呼瓷器是叫‘踹那’?”桓温凑趣道:“这什么鬼称呼。吕尚书应该派人训斥啊!”   吕议通常凑趣道:“桓尚书所言极是。那些野人就应该好好说人话。”   作为欧罗巴霸主国的罗马,他们之前称呼汉帝国是叫赛里斯,真正认清楚汉帝国的强大之后,私下场合里面可能还会继续用赛里斯这个称呼,但是公开场合绝对是用汉帝国这个名称。   几个大佬凑趣,无外乎就是表现出爱护小辈的态度。他们谁都有自己的子侄,能解围,解围又没什么风险,何乐不为?   “还真有叫China的。”刘彦纳闷的是:“法兰克人是属于日耳曼一族吧?”   奇了怪了,China是日耳曼人先喊?不应该是英语发音吗?   刘彦不知道的是,西方人接触到契丹,又接触到了瓷器,甭管是哪个民族,都是用China这个发音。 第1008章 佛门在行动   发展工业之初,由于缺乏足够的经验,也是技术着实太过原始,没可能有良好的手段来防止污染,对环境的破坏将会是最为严重的。   刘彦所知道的是,最先进入到近现代工业化的国家,要看任何一个国家是不是强国,首先看的是这个国家的天空。   有那么一段时间,某个国家的天空是不是一直被雾霾所笼罩,是被视作为一个强国的标记。而产生雾霾的是一个又一个往外不断吐气的烟囱。   在工业规模出现之后,欧罗巴各国的比赛很有趣,他们才不管雾霾闻起来怎么样,同时也不会去考虑生活在雾霾的环境下滋生的各种问题,他们比的是哪个国家的空气最难闻。   作为第一个完成工业化的国家,也就是英国,首都伦敦常年是有着浓厚的雾霾,泰晤士河里面流淌的是既然看又难闻的污水,但他们却是感到无比的自豪,一切只因为当时的其他国家根本办不到这个成就。   那一段时期的伦敦产生多少效益很难说得清楚,清理污染的耗费绝对是收益的十倍以上,甚至更夸张。   不过也不是那样算的,工业是带来了污染,却让英国成为当时最为强大的国家,硬要说收益有多少话,那就是殖民了大半个地球,主宰地球长达两百余年。   诸夏的古人曾经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么一句话,白皮肤系有相关的概念,只是他们更加的粗俗,什么污染之类的在发展的时候不会考虑,等待自家富裕起来了才开始有污染让别人承受,自己享受青山绿水好环境的概念。   要是在蘑菇弹没有出现之前,搞国内企业空心化肯定是存在风险,并且是极大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倾巢覆灭的危险,并且其实是在扶持他国。   蘑菇弹出现之后,也是到了经济体量为王的年代,将重污染的工业放置在国外,其实是一种强者压榨弱小的必然方式。   汉帝国现在当然没有蘑菇弹,却是掌握着独一无二的利器“火药”。它当然没有蘑菇弹的威慑力,可是安置重工业的那些地方只是离都城长安略远,同时也被视为偏远地方,事实上并不是国外。   就算是安置到国外,以汉帝国现在的武力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出巡队伍进入丹阳郡,郡守带着官员自然是出百里而迎,乡里一些德高望重的人也会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之中。   “葛洪?”   刘彦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看向了出迎的队伍,目光巡视了一群,看到一名身穿青灰色袍服的老者,没有任何理由地认为那人就是葛洪。   如果说张湛是对佛教本土化做出了重要贡献的话,那么葛洪就是道教产生的重要人物之一。   刘彦已经见过张湛,没有太过深入地进行交谈过,却是发现张湛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提佛教。   那也是应有之意,刘彦对佛教没有好感,虽然没有进行迫害,可是打压的力度却是一点都不小。   那是佛教自己造的孽,谁让东进的佛教出了胡进那么一个人物。   胡进可是叫嚣着要杀光晋人的沙门中人,并且还为之付出了行动。他是石碣进行种族屠杀的倡导人之一,虽然没有亲手杀一人,却不知道有多少晋人间接死在他的作为之下。   只是沙弥的胡进自然无法代表整个佛教,甚至可以说连佛祖都代表不了佛教,但往往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了整锅粥。   其实就算是没有胡进,汉帝国打压佛教也会是必然。这个并非出自刘彦的命令,是国家容不得一个打着“域外之人”组织为名号,干的却是做高利贷的买卖,不断逼迫百姓卖房、卖田、卖妻、卖子、卖女……的组织存在。   后世人们所知道的佛教就是被中原政权一再阉割后的佛教,五胡乱华时期的佛教大体上其实是极度的凶残。   不止是佛教,应该说那个时候的任何一个宗教都有着凶残的一面,只能说是危害的区域有大有小,要不然所做的事情其实都差不多,尤其是在放高利贷这一方面。   诸夏本土的道教是什么时候出现没有严谨的考究,开始大量出现是在东汉时期。   东汉的道教以其说是宗教,不如说是专业造反组织,不管是太平道,还是五斗米道,干的就是杀头的买卖。   刘彦还是知道道教开始正规化就是在五胡乱华时期,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道教的神谱开始进行完善化,例如最初的三清演化,以及众多神职。   东晋时期的儒家开始不务正业,将“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彻彻底底忘了。许多大佬级别的人物,他们就是喝着小酒,躺在美女的大腿之上,创作出了许多的玄学故事。   “听闻卿以为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刘彦多少是知道盘古最早出自《三五历纪》,就是忘记作者是谁了。他看着脸带微笑的葛洪,又问:“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故事创作出来了吗?”   葛洪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下。   在刘彦嘴中,神灵竟然是被创作出来的,是不是就等于否认了神灵的存在,一切神灵都是人为创作?   “佛教之祖乃是迦毗罗卫国的释迦族人,名悉达多,姓乔答摩,传闻坐而成佛……”刘彦笑眯眯地看着葛洪,说道:“小国之王可为佛祖,诸夏的神明身份可不能低了。”   原本脸色僵硬的葛洪脸上出现了大喜悦。   刘彦是谁?不但是皇帝还是天子,乃是独一无二的御天下者。   以前天子或许是有“上天之子”的喻义,但是现如今汉帝国的天子早就淡化了这一点,倾向于天子是作为族长的这一层身份。   作为口含天宪的御天下者,说本土神明绝对不能输给化外一个小国的王子,是不是表态支持本土宗教?   “朕常闻,诸夏有灵,为有大贡献之先贤。”刘彦就是要支持道教,因为人本来就需要精神信仰,自己不去占领的话,形成空白必然会被外来宗教所占领:“先汉以为先王必成神明,大贤者亦可得香火。朕深以为然。”   诸夏的神明大多是确有其人,是做了对民族有大益处和大贡献的那些先贤,没有文字的时候就口口相传下来,依靠语言传承不免是会被一代代地进行艺术加工,然后就有了种种离奇的故事背景。   葛洪开始进行思考,三皇五帝都能找到人对号入座,那么道教的那些位神明应该找个什么人呢?   作为现如今的御天下者,其实刘彦就是万民的精神信仰对象。这个也是万分的附合本土信仰,诸夏对待天子舐犊之情,又会对皇帝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复杂的思想之下从来都认为御天下者就是在世神。   御天下者对于万民来说的确也和神明无异,有没有术法并不重要,是御天下者想要开山就能开山,想要断流就能断流,而去干那些事情的人必然就是万民的一员。   有那么一句话叫“人心齐,泰山移”,愚昧者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是想要表达什么深意,但已经很明白说出了一件事情,没人能证明神明是否存在,可是只要掌权者想干什么,有差别的只是在什么时候办到,不是能不能办到。   好比如古人很早的时候就想上天入地,认为只有神明才能上天入地,可是随着科技的发展,天上飞的东西还少了,不说是入地,连下海数百上千米都能办到。要是能做到那些的是神明,那么神明可真是有点多。   诸夏对于敬仰神明的态度历来都是正确的。   信仰有真名的人,他们真实存在过,并且干了很了不起的事情。那么也就能够看出一点,诸夏神谱一直都在补充,前朝的人物到了数百年之后也有神名,先秦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冰就是例子之一。   “悉达多·乔答摩对迦毗罗卫国有贡献成了他们的佛。”葛洪用着坚决的表情和语气保证道:“大汉亦会有真实不虚之神。”   葛洪还想到了一点,他可是对罗马的基督教起了很浓厚的兴趣,多番打听之下发现罗马人的神其实也是真有其人,就是成神的经历曲折了一些,然后又悲惨和壮烈了点。   罗马人将自己杀死的人塑造成神,这一点是普通汉人所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那是罗马人的事情,正在完善道教神谱的那些人士经过研究发现诸夏也有相似的情况。   诸夏的神谱之中并不缺敌对的大凶大恶之辈,一样是让他们成了自己神谱的一部分,一开始是作为恶神,后面不知道是经过什么演化成了正神。   刘彦向前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迎接队伍的末尾站着一名身穿沙弥服饰的人物,只是并没有剃光头,是留着一个寸头。   身穿沙弥服饰又留寸头就是当今诸夏的主流,也是特色之一,不过并没有结疤。   沙门又会剃光头的一般是在佛教诞生地和西域,就是原本顶着一颗光头来到中土的人,他们也会满满留头发成为一个寸头的模样。这个其实就是为了适应中土的特有民情。   “小僧支遁。”他行了一个揖礼,满脸悲苦地说:“从安国寺而来。”   安国寺在建康,可以说是一个盛景。   东晋在晋哀帝司马丕当政时期有过崇佛,支遁就是在那个时候邀请到安国寺讲道,随后就一直留在长江以南传道。   刘彦不做理会继续往前走。他事先有看过迎接的名单,其中绝对没有支遁,那么不管在这一件事情上是怎么回事,作为迎接的主持人丹阳郡守铁定是要倒霉的。   支遁脸上的悲苦更浓。   沙门为了让支遁出现在迎接队伍之中注定是要花费大代价,而可能那个代价不会有正面的回报,甚至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丹阳郡守吴琳浑身都在颤抖,他之前真没看到队伍里面有沙门中人,真不清楚支遁怎么会出现在出迎队伍之中。   “你!”吴琳扭头恶狠狠地看向郡丞项朴:“自己不想活,竟然拉上我!”   项朴哪怕是被恶狠狠地盯着都保持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地说:“佛祖可割肉喂鹰,项朴又何惜此身。为沙门生机,连累郡守了。”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有禁军围拢过来,是被左右夹在中间被带走。   佛教是从东汉末年传入中土,因为一开始就是走高层路线的关系,初始阶段仅是影响到极少数的贵族,对民间的影响几乎是为零。   第一座佛寺(白马寺)初创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六八年),是佛教传入中土后,由官府正式创建的第一座寺院,代表的是官方开始接受佛教的存在。   由于只是走上层路线的关系,伴随着贵族阶层的倾轧,佛教每每就是大起大落,但这个大起大落还是仅限于很小的范围。   佛教后面发现只走上层路线很致命,开始向平凡百姓传教,只是他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首先是百姓对于削发异常排斥,然后源于汉人骨子里的自信和骄傲,对于外来宗教并不感兴趣。   现实情况也是那样,自西汉开始汉人一直是霸主级的民族。如果真的是有神明的存在,那么本土的神明必然是比外来的神明厉害,要有精神寄托也会选择本土神明,怎么可能去信仰不知道哪个旮旯地方的神明呢?   佛教努力了几百年还是没有什么成果,是等待五胡乱打打折了汉人的脊椎,失去自信和骄傲的汉人走入低谷,有些不确定本土神明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了。   在当前的岁月中,要是刘彦没有改变历史的话,长江以北的佛教会大兴,南方同时也被渗透,并不缺乏狂信徒。   很显然说出“佛祖割肉喂鹰”那一句话的项朴,要么就是个狂信徒,要么就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支遁自然是看到禁军的动静,他咬牙再三还是选择跟上去。   中土佛教这一次很有信心能够与刘彦进行沟通,支遁是带着从中亚的一些消息而来。这个消息对于汉帝国来说,可能事关兴衰。 第1009章 一场作秀   具区是一个湖,它的面积非常大,给予周边提供着丰足的水源。   晋室南迁之后,那些从长江以北狼狈逃窜到南方的世家,他们第一个优先选择的新栖息地就是在具区周边。   南逃的北方士族太多,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南方士族的欢迎,甚至可以说南方士族对南逃的士族是一种极度排斥的态度。   因为排斥,南北两边的士族肯定是会发生争斗。   当时可谓是一天一个家族灭,一天一个家族兴。   南逃的士族灭掉南方的家族,获得的是土地、财帛和人口。   南方的士族灭掉北方南逃而来的家族,获得的是北方士族携带南逃的巨额财帛和裹挟南逃的人口。   在那个你杀我、我杀你的年代,等于是南方的高层社会在进行激烈的演变,毫无疑问是北方的士族取得了最终的优势,不知道有多少南方家族在那一场动荡中灰飞烟灭,同时由北向南逃亡的北方家族也是经过一阵大浪淘沙。   完全用武力对话的年代,同时拥有政治话语权的北方士族,他们是被胡人打得像狗一样的逃窜,可是对付起承平已久的南方士族真不是太大的问题,由此也能发现南方士族的羸弱。   扬州的土生土长家族基本是在那一场动荡中被驱离,便是留下也被挤压得喘不过气。被驱除的南方士族只有向西南方向而去,他们涌入了江州以及广州、宁州,干的却是与北方士族差不多的事情,有差别的不过是从被干挺的一方变成了将别人干挺的那一方。   要是刘彦没有改变历史的话,扬州逃亡出去的那些士族会开始进行蛰伏,他们坐看那批掌握权力的门阀和世家起高楼,又看着他们高楼塌,一直等待有那么一个有决心有能力的人出现。   事实上那个人也出现了,是作为北方南逃之人,用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得到了南方本土士族的支持,最终干翻了晋室建立刘宋。   刘裕是不是高祖子孙?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没有了族谱,没有人能证明其来历,说什么其实就是什么,尤其是等待拥有了谁都难以抵抗的实力之后。   南方士族失望的是,刘裕并没有对他们的投资给予应有的回报。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蛰伏。那一次他们选择扶持本土的世家,但是本土世家成为皇族之后,依然是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   “据臣所知,他们大部分是迁往了安南都护府辖区。”吕议手里拿着一套瓷器,看着是一套茶具:“一部分迁往了吕宋。”   诸夏很早之前就有饮茶的习惯,一开始茶叶是一种中药,后面演变成为喝法是将茶叶碾碎了,又会放很多奇奇怪怪的佐料,变成油汤的茶水。   那样的茶基本是没有了茶的味道,随后又有一种新的喝法,同样是将茶叶碾碎,却是不再加入奇奇怪怪的东西,成了一种抹茶。   吕议手中的那一套茶叶能够充分说明当前的喝法又不一样了,就是那种单纯的用开水泡茶叶的喝法。   “茶汤的喝法应该是受到胡虏的影响?”桑虞手里也有一套瓷器茶具:“先汉时期茶叶传入草原,胡人喝的时候是加入奶水。”   刘彦听得一愣一愣,他对诸夏的茶文化并不熟悉。   是那么一回事吗?刘彦是知道草原人有一种奶茶,但是在茶水里面加入奇奇怪怪东西这一件事情上,似乎不是从草原传到中原的吧?   同样的,刘彦不止是对茶文化不熟悉,对瓷器文化就更加的不熟悉,分辨不出好坏的同时,听讲解员说再多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刘彦其实也不用去懂这个,对于茶喝的就是一个口感,喝的就是一个尊贵,至于怎么选择茶种,又是种茶才能出极品,那是种茶员该懂得的。   “茶叶早在先汉时便远售波斯。”桓温说这个可是有证据的,他举了几个例子,最后说道:“王侍中还被赠送了一小包的茶叶,听说有着近两百年的历史。”   王猛出使波斯,真的是被送了一小包茶叶,天晓得波斯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保存茶叶,反正王猛是一片茶叶都没有用,回国之后由专门的人进行查验,得出的结论是喝是能喝,可喝起来绝对称不上怎么好喝。   西汉打通了河西走廊,又两次远征西域才打通了商路。   当时汉人的拳头产品并不多,除了丝绸之外就是中草药,后面发现卖中草药并不好,就专门贩卖丝绸,丝绸之路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   西汉发现卖中草药不好,是发现草原人极度需要大黄这一种中药,原因是大黄能够使胡人常年的积食症状得到解决。   那个时候的胡人贵族普遍有积食的毛病,三天两头便秘更是频繁,吃上一些大黄,痛痛快快地排泄一下,对于他们来讲没有比这个更加畅快的事情了。   除了大黄之外,其余的一些药物也能有针对性地治愈一些疾病。而当时除了西汉有成系统的医疗手段之外,其余民族生病了大都是靠硬挨和硬熬,身份尊贵一些就是请巫师来跳傩舞向所有神明祈福和祈祷,可谓真的是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了。   古时候因为远行不易,汉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为中亚和西亚带去了什么,等待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变得频繁,甚至是随时随地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万里远行,经过考古研究发现一件事实,那就是中亚和西亚的一些医疗手段压根就是借鉴中医。   而中亚和西亚各国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老祖宗的研究成果,是等待一些古墓被挖掘,才从一些记载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丝绸之路带来的手段。   至于说中亚和西亚的中医手段(或相似)是什么时间点才从中国获取,大概是西汉开始,隋、唐和两宋时期因为交流多,学到的也就更多。   “汉文明为世界提供了那么多……”刘彦说的可不止是四大发明,像是这个医学就没被算进去,甚至还被鄙视:“理当应该获得收获。”   具区是一个看着像极了半月形状的湖泊,湖中有三个大型的岛屿。后世的那一座湿地公园……也就是有着多个国家级风景区的岛屿,现在其实是不存在的。   现在是公元三五六年,距离公元二零一八年足足有一千六百六十二年。这么长的时间,地貌上有些不同完全是能够理解的事情,就好像现在的关中并没有所谓的黄土高坡,甚至草原方向也根本没有那片沙漠。   现如今的地球,其实大多数地方是覆盖着绿色的植被,甚至是有些密集过头了,导致很多地方压根就不适合人生存。   “交趾历经了两百余年的建设,依然是只有汉人开发的地方有文明气息。”桓温摇着头,一脸的鄙视,说道:“当地的野人,尤其是生活在密林的野人,能吃饱肚子不作他想。”   刘彦还是有关注中南半岛的。他知道情况与桓温说的差不多,随着他们这一代又开始大股进军交趾,才算是让那个地方再次迎来高速发展期,尤其是沿海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在变化。   “所以,你们家的木头都是取自交趾?”   刘彦和颜欢色地问着一个看去憨厚的中年人,哪怕是再和颜欢色,中年人浑身在打摆子,说话更是不利索。   中年人是家具店的主人,他真没有想过某天自己的店铺能让天子光临,激动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任何人都是看个张嘴的动作,耳朵里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刘彦就看着中年人缓慢张开大嘴,随后中年人竟然硬挺挺地向后倒去,还是站在一侧的禁卫反应快扶住,要不中年人就该是直接倒在硬邦邦的地上了。   “……”刘彦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吩咐道:“扶下去,着御医看一下。”   今天的刘彦当然没可能穿着那一套天子冕服,是穿着一身常服,但绝对算不上白龙鱼服。   虽然是没有进行封解,可街道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么一种情况的话,该是多大一颗心脏才会选择继续逛街?   只要是一间店铺的店家自然是应该开门做生意,甚至可以说因为天子要来,不管是生病了还是家里有丧事、喜事,哪怕自己不来的话,店门也绝对要开张,敢在今天不开张,可能就永远开不了张了。   刚刚家具店的主人硬挺挺地倒了,可谓是看傻了一大群的人,他们看到那一幕的第一瞬间是咧嘴要笑,想到不合适又硬生生给忍住。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太过激动,给激动到晕过去了嘛!   事实证明能够成为御医就绝对有成色,很快那位中年人醒了过来,可是刘彦一伙人却已经离开自家的店面,他是后悔得捶胸口。   能被天子亲口问话绝对是一种荣幸,要是能得到天子对自家的店面赞赏一句,那么几代人……甚至是十几代人,绝对是不缺生意做的!   一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说是视察民生不如说是走个过场。   实际上也是那样,就那么走走看看和问问答答,还真以为能够有什么收获吗?无非就是表个态:俺很重视你们,好好干,努力发家致富。   有这样的态度也就足够了,然后因为刘彦他们来逛了这条街道,这条街出名是一定的事情,也许还会成为一处名胜。可以想象的是,未来人们想要购买什么,优先选择的肯定是这一条街的产品。   刘彦没有刻意去某个百姓家里坐一坐,了解百姓的真实生活。他倒是想要这么干,问题是会给百姓带去麻烦,是真正意义上的麻烦,可不是打扰了的那种麻烦。   百姓是朴实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天子,等待天子离去之后,他们可能会获得各种无形的便利,比如当地的官府会在各方各面进行优待。   朴实的百姓一再获得优待,聪明一点要么开始培养后辈读书,期盼吃上官家饭(这几乎是一定的)。或者他们也能选择开一家店,官府购买相同物品,哪怕是他家的东西比较差,官府也依然会选择他家的物品(这是必然的)。   被改变命运了的这一家百姓,他们却是今生此世要活在各种监控之中,但凡有那么一点行差踏错的可能性,必然会有人站出来阻止,等于是一家子完全失去自由。   没半点毛病的地方,因为他们接受了“君恩”,也等于是伴随着“雷霆”。一家子今后的生活轨迹最可能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被摆着当活着的雕塑。   支遁一直在寻找机会,却是发现葛洪有意无意跟着自己。   这一次佛门是真的得到一个消息,还不是无意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先联系佛图澄,然后佛门自己召集核心沙弥进行商讨。   佛门本来是想要直接前往长安,得知天子有意出巡,再次经过商讨,认为直接告知天子远要比接触官员对佛门更有利,支遁的出现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葛洪会跟着支遁,是道门一直在严密关注佛门,官府或许对佛门召集有道高僧不在意,但道门是一点都不会等闲视之。   “葛真人,您无需如此。”支遁一点都不恼火:“该是谁的机缘,便是谁的。道门或许该兴。若是东土再无佛门,对道门并非益事。”   “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葛洪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若是林公大德,可否告知何事。说不得,道门可为之助力?”   支遁这一下能确定道门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之前略略提起来的那颗心又放了下,不再搭葛洪的话。   坐在凉亭之内的刘彦等人,是面对具区湖在随意聊着,看到代表道门和佛门而来的两人在讲话,猜测是在说些什么。   “两个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都恨不得饱以老拳吧?”冉闵一阵大笑,却看众人没跟着笑,很没意思地摇了摇头:“有什么是闵不知道的吗?” 第1010章 举世攻汉(一)   “你们甘愿世世代代作为汉人的奴隶吗?”   “湿婆神在上,汉人太强大了。”   “如果反抗,再强大的敌人也有被掀翻的那一天。不反抗,你们的土地永远不属于自己,财富将永远被掠夺,人口也将被永远掳走。”   “汉人是湿婆神降下来惩罚我们的灾难。等待湿婆神原谅我们的那一天,汉人自然会退去。”   “在你们的神原谅之前,你们已经住不起满是黄金的宫殿,身边也没有了美丽的女人,甚至你们会被折磨死去。”   “汉人太强大了。”   “不会只有你们。你们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环,只要你们能够吸引汉人的注意力,全世界都会站到你们这一边。我们将一起来反抗汉人的暴政,结束他们掠夺全世界的野蛮行径!”   “不,我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如果你们愿意反抗汉人,我们会跟随在后。但是由我们来发动……汉人会杀光我们。”   对话在这里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山涧之旁,两伙人泾渭分明地坐在窄小流水的两边石头之上。   一边是身上满是金器的阿三,他们看上去皮肤很白,身上除了金器之外就是五颜六色的布料。   另外一边是全身包在袍服里面的人,看袍服花纹和款式的话,尽管蒙住脸只露出眼睛,却能够清晰地辨认出是波斯人。   潺潺流水“哗啦啦”地响着,山林之中不时会有猴啼和鸟鸣之声,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植物和不时一闪而过的动物。   山涧流水之下有一处小湖,里面有十来名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在戏水,她们嬉闹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笑声,像是在与大自然动物的鸣叫进行互动。   位处小湖坡度之上的两帮人,仅有少数的一些人目光停留在那些漂亮又身材姣好的姑娘身上,更多的人要么是愁眉苦脸,要么就是闭眼做小憩的姿态。   “以婆罗门掌握的知识,你们没道理不知道汉人在干什么。”库思劳·索罗德亚斯一脸的郁闷和鄙视是被藏在面纱之下:“按照他们每年从这一片大陆带走五十万人的数量,你们的人口……尤其是女人,十年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阿三这一片大陆从来就不平静,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征服者像汉人这样。   曾经的马其顿人和希腊人打进阿三大陆,尽管他们的联合大军在西亚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是到了阿三就被迫停止了进军的脚步,甚至亚历山大大帝还被迫与阿三的王国进行联姻。   就算是亚历山大大帝因为与当地王国联姻的关系初步站稳了脚跟,可是依然在这一片土地上折戟沉沙。   马其顿人和希腊人对这一片土地造成的伤害并不大,甚至还为这一片土地上的王公贵族打开了眼界,让他们知道所谓的世界原来并不止是自己能够看到的那些,遥远的地方还有着无比强盛的帝国,那边有着与自己决然不同的文化。   再后来,东北面来了一个叫月氏的游牧民族,他们纠集了西域人、塞种人、粟利人……等等众多民族南侵。   这一次阿三大陆没有了共主,四分五裂的阿三各王国联合起来抵抗以月氏人为首的各野蛮民族入侵。可能是因为互相不信任的关系,也可能是受到希腊后裔的长久腐朽,他们在恒河之战中毫无疑问是成为了战败了的那一方。   在乌仗那国、迦毕试、犍陀罗、阿拉科西亚……相续覆灭之后,一个叫贵霜的帝国出现了,他们统治了恒河北岸的土地,然后在周边进行野蛮扩张,先后又有奥丹巴罗、古宁陀王国、三穴国……等等将近十个王国遭到覆灭。   阿三坚信自己是英勇善战的民族,只是因为希腊裔为这一片土地上带来了奢靡和享受的风气,才让他们在面对月氏人为首的那一帮野蛮民族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是真的几乎没有还手的力量,以至于后面各个国家相续被兼并,使贵霜帝国完整地控制了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阿三大陆最为精华的土地不再属于阿三,月氏人建立的贵霜也有了成为顶级帝国的资格。   在贵霜帝国制霸阿三大陆的时代,作为阿三本土最为强大的国家,也就是案达罗王朝(百乘王朝)甚至都不得不拿东汉帝国来吓唬贵霜帝国,说自己是东汉帝国的属国之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恫吓贵霜帝国别来攻打自己,要不然汉人爸爸一定会教他们做人。   贵霜帝国作为当时的顶级帝国之一,再则他们的祖先是从东边的草原……也就是阴山区域被匈奴人打得像狗一样才逃窜向西,拥有文字的月氏人进行了相关的记录,清楚自己是怎么狼狈逃窜到西边,也有关于秦帝国的记载。   那个时候的秦帝国自然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室。   月氏人在西汉时期与汉人有过深入的交流,那个时候汉人要对匈奴人开战,是到月氏人这边寻求结盟,不过那个时候的月氏人一点都不想东返,他们进入了塞种人的地盘,发现根本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就能横行霸道,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同时还记得匈奴人是何等的残暴和善战,真不想东返回去找虐。   不想东返的月氏人可能是觉得什么都不做也不合适,自己不敢再与匈奴人战场交锋,得知汉室寻求冶炼技术上的突破,本着给匈奴人找不痛快自己能得到一丝丝安慰的心理,可能也是巴不得汉人与匈奴人拼到尸山血海,就将自己从阿三那边得到的冶炼技术打包送给了汉人。   在阿三的记载中,贵霜帝国是他们的本土帝国,是与孔雀王朝一样伟大的时代。   既然贵霜帝国是他们历史的一部分,不要特别去追究阿三在那个国家是什么样的等级,以他们的价值观来进行延伸,知道有那么一段历史的阿三,他们对于当代的汉人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杀过来,是一种既不理解也满心委屈的心态。   “我们的祖先给予汉人的祖先最为先进的冶炼技术,帮助他们完成普通生铁到进入钢材时代的进化。”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的眼眶泛起了泪花:“他们的子孙回报我们的尸山血海,是满布的疮痍。”   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有些懵逼,他们还真不知道阿三的祖先与汉人的祖先有过什么样的交流,看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都回忆到流泪的程度,琢磨着这又该是一个可以劝说其他国家(民族)的热点。   基本上就是,看一看瞧一瞧,阿三的祖先对汉人的祖先帮助那么大,可是汉人根本不懂感恩,之类“吧啦吧啦”的论调,来证明汉人是何等的忘恩负义和狼心狗肺。   现在诸夏的四大发明还没有传出去,就算是最早传出去的造纸术和指南针,也是需要到五代十国时期。这么一算的话,汉人其实是从外界在得到“营养”,比如冶炼技术。   还没有施恩全世界的诸夏,要是被摘出从贵霜帝国获得冶炼技术的历史,对外其实是不会有多么大的影响,只要汉帝国还保持强大,想揍谁就揍,顶多就是找个过去的理由。对内则可能真的会造成麻烦,比如在科技领域产生不自信。   汉军在阿三大陆其实并没有亲自进行大屠杀,杀来杀去的是阿三的那些邦国。   阿三的邦国互相攻伐,只是因为汉人开出的购买人口价格很诱人,他们哪怕是存在理智者,只要有一个蠢货为了获得金灿灿的金币而去攻击另外的邦国,再理智的人遭受攻击肯定也要还击。   一个两个打起来,慢慢更多的邦国被卷进去,阿三大陆就进入到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互相攻城掠地,对财富的抢掠是必然,与以往不同的是连人口都有了兴趣,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今年从这一片大陆被押运上船的各民族达到三十五万?”库思劳·索罗德亚斯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露出痛苦和无奈表情的阿三各婆罗门:“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女人占了里面的一半以上。”   其实源于审美观的关系,汉人并不喜欢皮肤黝黑的阿三女人,喜欢的是皮肤白一些的阿三女人。   在阿三这一片大陆之上,皮肤越白血统也就越尊贵,他们在高价码的诱惑下,打破了原本的传统,既是哪怕互相征战的话,俘虏到对方的婆罗门成员,男性是尽量不杀,女性则会好生招待。   招待好婆罗门女性的原因比较简单,与他们的宗教宗旨有关,再来是出于繁衍后代的考虑。   阿三这个地方,什么身份就最好与同等身份的人成婚,要是高种姓与低种姓结婚的话,产生的后代就不再被承认为高种姓。而对于阿三来讲,没有什么比保持高种姓更重要的事情,哪怕是再如何的落魄,只要高种姓的资格还在,他们有的是机会翻身,一旦没有了高种姓的身份就将永远沉沦下去。   现在,迫于汉人武力的威胁,再来是能获得金灿灿的金币,阿三已经打破不对外输出高种姓女人的传统。   “你们无法亲自前往汉帝国,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摘下面纱,让自己那一脸的吝惜展现在众阿三的目光注视之下:“对于你们来说无比尊贵的女性,她们大多数成了普通平民的妻子,或是被安排在勾栏院……知道什么是勾栏院吗?就是你们神庙的圣女,做一样的事情。只有极少极少的高种姓女性才成为汉帝国有爵位者的妾室。”   阿三大陆的宗教基本上都有圣女这么一个职业,就是他们的圣女有点特别,说白了那个什么,然后为寺庙赚钱。   有四五个阿三霍地站起来,他们攥紧拳头一脸的愤怒,随后却是颓废地坐下去,满脸的沮丧。   任何一个稍微还有点自尊心的民族,只要不是完全的麻木掉,听到本民族的女人遭遇到侮辱或是更严重的事情,身为男人绝对会愤怒。   现实也是那样,作为男性就算是再怎么地废柴,保护女人也能鼓起勇气,那么就没有比拿女人来说事更能激发仇恨的事情了。   “你们高贵的女人,按照汉人的说法,成了‘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女。”库思劳·索罗德亚斯先是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慢慢变成了鄙视:“不管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忠实于信仰,你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吗?”   这一刻,阿三自然是愤怒,但多少是会感到尴尬,一些高种姓的女人还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亲自押上前往汉帝国的船只。   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也就算了,可是被拿出来鄙视,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愤怒。   “汉人太强了。”萨热曼·多维多斯·卡其顿重复着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说了好几遍的话:“如果你们不给予实际上的支持,我们宁愿选择慢慢的消亡,或许还能留下后裔。一旦我们反抗汉人,以汉人的凶残,也许一个后裔都不会剩下。所以,你们需要给予真正的支持,我们也不会最先站出来反抗汉人。”   “当然会有支持。”库思劳·索罗德亚斯拍了拍手,有人抬出了十口箱子,掀开之后里面不是金币就是各种宝石:“还会有兵器,足够多的兵器。”   阿三对于黄金和宝石从来没什么抵抗力,仅有少数的几个人脸色还算正常,更多的则是看到金币和宝石就下意识想要据为己有。   “罗马与你们萨珊肯定不会马上挑战汉人。”辛格·爱葳蕤·纳迩·雅度直白地说:“你们会在汉帝国陷入麻烦之后才会有军事行动。那么请告诉我们,谁会是第一个动手?”   “匈尼特人和高车。”库思劳·索罗德亚斯说出了阿三们根本不意外的两个国家。他斟酌了一下下,透露道:“汉帝国内部有大动作,是关于奴隶。我们已经做了相关的布置,尽力让他们陷入暴动浪潮,再加上外部至少两个国家的压力,你们这边哪怕动手也只是面对一个汉帝国的兵团。” 第1011章 举世攻汉(二)   “汉帝国太强大了!”   “我们已经完全落后于赛里斯。”   “汉帝国对于火药的应用才刚刚开始。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在进行火器列装,可能会在五年之内列装出三支军团。”   “是的。赛里斯对北方的地方进行了火器应用试验,武器类型已经定型,进入到量产阶段。”   “一样的武器,我们在战场上或许还能与汉人一较高低。哪怕军队素质比不过汉人,他们出动一个军团,我们用三个军团来抵消劣势。一旦汉人全面列装火器,根据我们的观察员传回的情报,不再是人数多寡能够轻易扳回劣势。”   这里是叙利亚,两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是用屈膝跪坐的姿势面对面进行谈话。   观察一下会谈的场所,不知道地点和不看交谈的两人,仅看布置就是很平常的汉人庭院,连带家具款式也是汉帝国贵族家庭中常见的那些类型。   夏天的阳光总是比其它季节要炎热一些,叙利亚这边的天气属于夏天异常酷热的环境,一摊水池要是没有降雨处在艳阳的照射之下,不用多久就会被蒸发个干净。   “你们已经掌握了远洋战舰的建造吗?”   “并没有。”   “那……”   “落后一步,除非是开启新的时代,不然再怎么追赶都会永远落后一步。学会了怎么制造远洋战船,性能方面肯定落后于汉帝国,甚至可能落后不止一个代差。花大价钱造出根本无法与汉帝国抗衡的战船,罗马没有富裕到这种程度。”   “明白了。你们在(直布罗陀)海峡那边大启工程,为的就是封锁。”   “是的。无论怎么追赶都无法在战舰上面进行超越,看笈多帝国与赛里斯的海战,海洋作战方面想要以数量压倒质量远比陆地困难。”   “我们也有相关的海岸线布防计划。”   “没有用的。汉帝国与笈多的战争中使用了一种叫作炮舰的舰船,它能够在近海岸对陆地进行海岸炮击,海岸线布防只会有一种结果。”   “你们的陆地岸基防御链?”   “一种必要的措施而已。能够有防御效果的只有内陆的防御纵深,只是我们都清楚一个问题,防御太过被动了,只能选择敌军必须经过的入侵路线进行布防。”   交谈的地点是在海岸边上的一栋类别墅,庭院看向北面的时候能看到地中海。   不是什么港口的地方,数量约十来艘的大小船只下锚停在靠近海岸线约三百米的位置,它们的船帆并没有被降了下来,是一副随时会再动起来的模样。   灰黄色的沙滩涉水线,近百条小船就那么抵在沙滩之上,身穿褐色亚麻布的水手待在小船附近,有一条鲜红披风的罗马甲士则是聚拢在一起。   在这一栋类别墅的周边,北面是成警戒状态的罗马甲士,南面则是同样成警戒态势的波斯甲士。   “只有主动进攻才有可能取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赛里斯与匈尼特中间有一条纵深三百里以上的缓冲区。赛里斯与高车又有超过五百里的缓冲区。赛里斯人的目光从未停止西顾,一旦匈尼特和高车稍微有动静,逃不过赛里斯人的监控。”   “这一次不会有什么试探,匈尼特人很清楚不拼命会亡国灭种,丁零人一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有着最强的决心,只是不信任我们同样有着不胜则死的决心。”   “我明白你的顾虑。罗马离赛里斯最远,你们的确会顾虑罗马的决心。我们在小亚细亚已经集结了三十个军团,随时随地都能向东开进。”   “这一次我们完全放开了西面,匈尼特和高车一样倾巢而出。我们相信罗马清楚汉帝国的强大,相信罗马的结盟有着十足的诚意。”   谈话又停了。   现在一个罗马军团是两千人到五千人不等,甲级军团为五千人,不过罗马的甲级军团也只有十八个,那么三十个军团最多也就十万人。   罗马不会将所有的甲级军团都开拔出国,必然是会留下必要的军团在欧罗巴防御日耳曼人,能够调动九个甲级军团已经显示出最大的诚意。   另外,罗马军团是出了名的腿短,他们就算是全力行军的话,从小亚细亚进入波斯地界至少也需要两个月,想要抵达匈尼特境内需要至少半年。   “汉帝国要针对奴隶进行全面的阉割。”   “是的,消息已经确切无误。”   “真是太可怕了。”   “之前我们都认同赛里斯人要掠夺世界,清楚他们的扩张欲望根本没有底线。现在我们又清楚了一点,赛里斯人容不下其他族群。”   这一次是罗马奥古斯都君士坦提乌斯亲自前来叙利亚。   为了不引起关注,君士坦提乌斯根本没有进行什么大动作,他从君士坦丁堡上船,只是带了十二条船和五百名卫士。   既然是君士坦提乌斯亲自前来,那么波斯萨珊肯定是沙普尔二世亲自前来会晤。   前一段时间罗马和萨珊已经从叙利亚双双撤军,当地冒出了数之不清的武装力量,那些武装力量不断宣布哪个地方成为他们所有,搞得叙利亚被分割成了无数片大大小小的控制区,同时这些控制区又互相征战。   这一片土地并没有因为罗马和萨珊放弃有了和平,相反是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罗马人和波斯人在抢夺叙利亚统治权的时候,尽管是算不上温和,可是很少进行大规模屠杀。   等待各种乱七八糟的武装力量进行对抗,明明他们都是同出一脉,却有着远比罗马人和波斯人更加凶残的行为,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时间,不知道多少个村庄成为废墟,然后又能在村庄附近找到屠杀过后留下的成堆枯骨。   自相残杀之下,原本叙利亚这一片土地上还有个两百多万人,仅是两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剩下一百万人。   除了死于混战中的人口,那些武装力量还向外不断贩售人口,又以年轻的女人贩卖最多,毫无疑问购买者无论是不是汉人,后面那些人口也是绝大部分被送往汉帝国本土。   “每天都有船只满载奴隶离港,它们航行向了东方。”   “我们那一边也一样。对于罗马有点好处的是,被押运上船的大多是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和萨克逊人。”   汉帝国分别向各国租借港口和租界,有些港口和租界已经进入到启用阶段,那些地方都成为当地较为热闹的区域之一。   同样作为帝国级别存在的罗马和萨珊,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没有经历战争就割让土地的行为,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对汉帝国产生敌视。   并不止是敌视那么简单,有点长远目光的领导者,他们还需要考虑未来,得出的结论没有太多的区别,有那么一天汉帝国不会满足于租借土地,战争必定无可避免。   “与赛里斯的海贸只是进行四年,我们国内的金币持有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下降,贵族之间的交易出现以物易物。这是罗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有那么夸张?数千年的累积,只是四年,就?”   “一点夸张的成份都没有。成船成船的丝绸、瓷器和茶叶被运到罗马各个港口,船只又装满金币重新出海。对于赛里斯人来讲,罗马除了奴隶没有他们感兴趣的商品。”   “贸易逆差。我无意中得知这个词汇。”   沙普尔二世说“贸易逆差”是用汉语发音,后面又用波斯语解释了一遍,解释的时候就不止是一个字的发音,是长长的一大串。   罗马当然也有自己的商品,但是就如同君士坦提乌斯所说的那样,汉人真没看上什么罗马商品。   面对罗马商人的卖力推销,汉人看着那些各种模样的陶器一脸嫌弃,看着包括人物和动物的各种雕塑一脸的懵逼。   罗马在与汉帝国的交流之中……或者说商业往来,唯一能够大量赚回金币的只有水利技术。   事实上汉人很乐意聘请罗马的相关人才,只是真不是那么清楚应该聘请哪一方面的人才,听说罗马人搞水利很厉害,也就针对水利人才进行大量的聘请。   罗马人的澡堂文化几乎是闻名全世界,当前有大约一千多个相关专业的罗马人奔走在汉帝国各地,他们为各地设计水渠和灌水系统,然后就是为能出得起钱的人设计室内澡堂。   像是长安,之前汉人有搞过公园喷水系统,不过明显没罗马人那么专业,后面就进行过重新的设计和修建。   “波斯与汉帝国的贸易逆差并不比罗马好多少。我们唯一能吸引汉人的只有地毯。”   沙普尔二世和君士坦提乌斯目光对视着,两人脸上除了尴尬就是无奈。   “赛里斯人很乐意收割我们的金币,但是他们只愿意卖奢侈品。”   “是的。我们明白火药和火器技术有多么重要,汉人不愿意出售实属正常,但他们连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都对我们进行封锁。”   事实上与火药技术的封锁力度不同,再则造纸术和印刷术也不是仅有官方才有,罗马和萨珊还是获得了造纸术和印刷术。   技术虽然是获得了,但是他们整理之后发现,同样是造纸和印刷,竟然是有那么多不同的方法,还需要时间来进行各种验证,选择最合适的方法再来进行普及。   “我们一直在忍耐,只是试探了一次就停止非官方渠道对火药的获得。”   “不正是因为我们表现出来的忍让和妥协,才换来汉帝国将精力转到国内吗?”   “那是我们唯一做的正确的地方。”   “只能那样。一旦无休止且没有尺度,汉人超过七成的机率会选择发动战争。”   “的确是赛里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们面对挑战的时候,不管是他们的天子,还是他们的平民,全部都太暴力了。”   “在我们的记载中,汉人是一个很有风度的民族,他们讲究礼仪和礼貌。我们还有一些你不会相信的记载,几百年前的汉人在面对冒犯的时候,是会觉得受到冒犯是因为冒犯的人不够文明,汉人会派出经营前去教导冒犯自己的人走进文明。”   “真是……难以想象,太令我惊讶了。”   有过那么一回事吗?不知道波斯人的记载说的是哪个时候,但是上述到诸夏的前几个朝代,不管是西汉或东汉,或是陷入内战的阶段,乃至于是西晋和东晋,好像受到冒犯的第一个选择都是怼吧?   “那些被教导的民族,无一例外后面都成了汉人所说‘诸夏’的一员。”   “简直太可怕了!”   “这一场战争其实是在拯救罗马。你们罗马的贵族,是不是全部开始在汉化?”   “学习先进一方的文明,是我们的强项。我们曾经全面希腊化,但我们依然是罗马人。”   “不一样的。相信我,任何一个学习汉文化的民族,他们最终都会成为汉人口中‘诸夏’的一份子,然后又会成为汉人。”   这一点,倭人站出来表示不服。   然后,等待到了某一段岁月,明明就是汉人,但因为政绩,许多人是等待户口本才发现自己被开除出了汉人的一员,成了一个自己都没听过的新民族。   “我们历经过黑暗,知道光明的难能可贵。波斯已经全面团结起来,我们要进行一场彻底的圣战!”   “圣战?你们这个词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学的吧?”   “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我们离汉帝国太近了,根本没有其余的选择。”   “那么……你们有联系嫁过去的公主吗?”   “根本联系不到。”   君士坦提乌斯对萨珊表现出来的决心感到吃惊,他会问那么一嘴,是清楚要是能联系的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可能性,都会尝试让赛里斯天子死在床上。   对于这一点罗马人是一样的考虑,尤其是海琳娜已经生下了一名有汉天子血统的男婴。   要是这一次全世界联合起来讨伐汉帝国能取得优势,全面将汉帝国覆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是只要能够获得优势却有无数能操作的可能性。   “尽管是有最大的决心,我依然不确定能做到哪一步。”   “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未来的结果更差。” 第1012章 举世攻汉(三)   不管是罗马人还是波斯人,他们之中哪怕是最坚定的民族主义者,谁都承认只要不发生意外的话,在未来数十年乃至于是百年之内,汉帝国始终会是已知世界最强大的帝国而没有之一。   那是从民族文化底蕴到人口、经济、武力和疆域面积,等等方方面面进行计算,尽管计算的方式不是那么靠谱,但绝对不会产生颠覆性错误的计算结果。   “这一点并不难查……”西塞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根据赛里斯官方的公布数据,今年他们人口普查完毕之后,得到的数据是五百七十八万户,约三千一百万人。”   尤利安同样是在喝茶,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在长安的一处民营茶楼。   天子出巡,长安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变化,除了看不到三天两头大臣的马车汇集向宫城,要不然平时该是怎么样还是那个样。   甚至可以说因为天子不在都城,很多人的心态得到了更大的放松,有那么点放飞自己的感觉,一些勋贵子嗣和官二代隔三岔五就闹出一个动静。   “虽然赛里斯人没有公布年龄层次,却是一点都不难进行猜测。”西塞罗喜欢喝茶,尤其是绿茶,刚喝的时候苦涩,舌头却能渐渐地品味到了甘甜,尤其是对身体很有好处。他单手磨蹭着瓷器茶杯,慢慢地说:“根据他们在元朔十二年的普查统计结果进行推论,到今年赛里斯的成年人数估计约有八百万出头。”   尤利安也喜欢喝茶,只是他喜欢的是那种会在茶水里面放佐料和油汤的喝法,认为这样的喝法才是贵族应该有的方式。   “从这个数据我们能够发现一点。”西塞罗看上去颇为兴奋,没有压低声音:“赛里斯的国民陷入了绝对的婴儿化,大概每一个家庭至少有三个婴儿。”   尤利安早就推论出这个结果,他对此同样感到兴奋。   想象一下,一个国家的每一个家庭都至少有三名婴儿或孩子,那么父母该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养活孩子,又该是付出多大的精力在孩子身上?   既要努力工作挣钱,没在工作状态的时候又要照顾孩子。   有孩子的人都会清楚一点,只要是孩子就没有不闹腾的时候,大多数孩子一天除了睡觉的时候能消停一些,要不然只要是睁着眼睛就是无时无刻不在闹腾,使得照顾他们的人需要时刻集中精力在孩子身上,时间一长不是易于烦躁,就是神经衰弱的状态。   “我知道大多数的赛里斯家庭,生活在城市里面的家庭婴儿数量少一些,村庄里面普遍是五个小孩以上。”尤利安这几年在汉帝国可不光游山玩水去了,他能够有这样的便利,除了小心翼翼地绘画地图之外,就是考察汉人的生活状况:“城市里的赛里斯人生活压力远比地方村庄大。他们虽然都是赛里斯人,思想却是在出现不同的改变。”   简单的说,生活在城市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他们已经不再亲自农耕,便是一粒米一叶菜都需要花钱去买。再来就是生活在城市不免会有更加明显的攀比心理,没道理街坊邻居都是一身的光鲜,自己却是穿着一身破旧或满是补丁的衣服。   很多时候哪怕就是借贷,城市里面的人为了脸面也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甚至是伙食方面也不能差到哪去,要不然不光自己觉得丢脸,甚至会出现根本没朋友的情况。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发现。”西塞罗一脸的思索,说道:“种田的赛里斯人和参与手工业的赛里斯人,正在慢慢变成两类绝对不同的人群。”   尤利安先是一愣,随后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相反是脸上慢慢被阴霾笼罩。   罗马早就发现了一点,只要食物不出现短缺的话,参与工业的人口数量增多,其实才是对国力增涨的最大贡献。   一个国家的作坊数量越多,那么这个国家的产品就必然会更多,只要能够提供出售商品的市场,又能够更进一步刺激手工业,同时国家得到的商品税收也会越高。   “我们养十八个不事生产的军团喘不过气来。”尤利安阴沉地抿了一口满是油汤的茶水,继续说道:“我们的常备军团,每一个军团只有五千人。赛里斯有十五个常备军团……不,现在已经是十六个。老牌的十三个常备军,每个军团有一万五千人的编制。他们的虎贲军和羽林军,一个是八千人编制,另一个却有三万人的编制。后面的那个火器军团,一开始只有三千人的编制,现在已经增加了一万五千人。”   那么一算下来,整个汉帝国不从事生产的成年男子就逼近二十五万。   不事生产只是一方面,需要考究的是必要的投入,比如常备军的一个士卒,一身装备需要花多少钱,平时的吃喝用度又是多少钱。   更加需要计算修建训练场地,以及众多诸如必要的花费和维护费用。   罗马搞不到汉帝国的每年军队耗费,连总额的数据都搞不到,那就更不用说去知晓单个军团的耗资和维持费用。   “保持原有列装(冷兵器)的赛里斯军团,步兵军团不在作战状态下,每年耗费应该是在八千金币左右?”西塞罗就是完全靠猜,说出了得到那个数据的考证:“汉帝国的士兵没有薪水这个说法,他们参军入伍得到的土地,算是预支了服役的薪水。那些花费是用在装备和伙食上面。”   罗马历经了军官执政时代,开启了只要是进入军队,甭管是国家正规军还是私人军队都需要薪水的时代。   汉帝国没有薪水这个说法,要是平时能够获得一些什么,是用“赏赐”这个论调。同时根本不存在每个月或是每季度、每年就会有一笔“赏赐”的规矩,只有在一些特别的节日才有可能获得“赏赐”。   这一点着实是让各国,尤其是罗马羡慕不已。   罗马在羡慕的同时,对于汉帝国军队没有薪水,还能拥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和作战意志,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同时,迫切希望知道其中的秘密。   “赛里斯人有徭役制度。这个制度是从数千年前就已经执行到现在的一个制度。”尤利安那么多书可没有白看:“他们早就习惯了只有付出而没有回报。这一代的天子在他们服役的时候就赐予土地,已经算是最为仁慈和大方的天子。”   其实罗马也有过相当长一段时期的义务入伍,那一段时间是入伍才能成为公民,同时在成为公民之后也能获得土地。   在罗马的“公民时代”阶段,入伍获得土地并不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是那个时期恰好是罗马高速扩张的阶段,士兵最大的收入来源是参与战争,获取赏金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能在军队的集体抢劫中发财。   没有薪水一说的汉帝国军队,其实与罗马的“公民时代”几乎是一模一样,差别是罗马改了制度,汉帝国却还是执行“古典”制度。   “有可能从这一方面入手吗?”尤利安以其说是在问,还不如说是思考时候的自言自语:“让赛里斯的军人有更多的要求!”   西塞罗陷入了沉思。   包括罗马和波斯在内,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不甘心被掠夺和压制的国家,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挑起汉帝国内部的动荡。   所有人寻寻觅觅了一大圈,讶异地发现那个是一个只要皇族不乱,统治结构就会无比稳定的国家。   汉帝国的皇族,成年的人也就只有汉天子。这一点令各国几乎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无法理解,他们所知道的各国统治者,能够从被统治者跨步到成为统治者,无一例外全是本身就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家族,也正是因为家族本身足够强悍才成为新一任的统治者家族。   实力强大的家族怎么可能会人丁稀少,除了拥有支撑武装军队的财力之外,还会有数量众多的人才,有了这些基础才有披荆斩棘崛起的机会。   人丁稀少的家族,一般情况下自保都不一定有余,几乎是没有扩张的基础,一切只因为“创业”的时候最能信得过还是拥有血缘的那一批人,拥有血缘关系的这些人是在自己“创业”,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批人不过是在“打工”。   有血缘关系想跳槽都困难,就更不会破坏自己的事业,没有血缘关系随时都能干一些破坏“创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信任度的关系,通常哪怕是外人拥有更多的能力,委任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依然是会选择有血缘关系的自家人。   他们知道刘彦在“创业”之初仅是孤家寡人都惊呆了,完全无法理解刘彦怎么能够在孤家寡人的条件下将“事业”越做越大,更不能理解那些与刘彦没有血缘关系的臣属怎么会没起疑心,甚至是表现出忠心耿耿。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所处的国家来说,几乎就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存在。   无论是何等的不科学,刘彦就是“单枪匹马”做到了各国认为绝对没可能做到的事情,不但是凭借“一己之力”打拼出了一个国家,甚至还让这个国家成为霸主级的存在。   如果说仅是将一个国家经营到区域性霸主国的这一地步,大多数国家其实也不会知道东方的那一片土地上正在发生什么,偏偏汉帝国就是那么突然地进入各国的视野,还是以跨海万里远征灭掉一个区域性霸主国的方式登上了世界的舞台。   以毁灭一国,占领一国的方式得为人所知,没有比这个更加酷炫的出场方式了!   “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国。”尤利安以命令的方式,说道:“不管能不能成功,你针对刚才所说的方案,试一试能不能让赛里斯的军队乱起来。哪怕是没有造成大乱,也要使赛里斯的士兵认为根本没有得到重视!”   西塞罗苦笑着应了下来,后面问道:“那一帮波斯人一直尝试接触公主,有结果了吗?”   “赛里斯的制度很特别,跟所有国家都不是那么相似。”尤利安知道西塞罗问的是什么,也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也在尝试,一样没有任何结果。赛里斯人有一种说法,皇宫就像是大海,进去之后就等于是沉入大海,可见想要联系并不那么容易。”   “其实……”西塞罗犹豫了一下,说道:“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罗马奥古斯帝的妻子能够见到那么多的人,要是想干点什么并不缺少机会,但是从来就没有在这一方面出现过问题。   汉帝国的后宫制度比罗马或者任何一个国家要复杂和严格得多,尤其是在对待异族妃子的时候。   “我们所知道的,汉天子根本不在她们那边夜宿,想睡觉的时候再晚也会离开。”西塞罗说的这是很早的情报了:“除非我们能够收买两个人,皇后,或者是德妃。”   “汉帝国的德妃,有可能收买吗?”尤利安所知道的是那名妃子所在的族群被灭:“只要是人都有感情,她一定有过为自己的母族报仇的想法吧?”   西塞罗对于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知道的是拓跋秀有着非常好的名声,同时也是深得刘彦的宠爱。   “我们拿捏不准啊!”西塞罗更想说的是,他们根本无法联系到后宫的任何一人,苦笑说:“还是不要尝试,甚至要阻止波斯人的尝试。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不。”尤利安有另外的说法:“让波斯人去尝试吧。不管他们取得了什么成就,至少会让汉天子陷入麻烦。汉天子要报复也会是报复波斯人,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西塞罗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是联合起来要征讨汉帝国,是马上要进入敌对状态了,但还是要区分汉帝国对谁的敌意更深一些,让波斯人去迎接汉帝国更多的怒火很合适。   要是出现汉帝国选择跨海远征,甚至是直接登陆君士坦丁堡,他们固然认为自己会取得保卫战的最终胜利,但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第1013章 举世攻汉(四)   “那一帮黑鬼是什么态度?”   “他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哪怕是劳动到死都没有自由,都无所谓吗?”   “恐怕是的。他们在家乡的时候根本没有吃饱的可能,来到汉人这一边虽然也是吃不饱,但是至少还能吃个半饱,只要干活就不用为食物发愁。黑鬼没人愿意改变目前的现状,甚至威胁我们一旦敢影响他们,会弄死我们。”   “真实一群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黑鬼!”   对话在进行的同时,周边是一声又一声铁锤敲打在石头上的动静。   这里是一处山谷矿场,并不是什么金属矿场,纯粹就是一处普通的采石场。   站在山上的高处向下看去,一眼能够看到山谷之中满满都是戴着脚链的人,有的是在挥锤敲打石头,有的是在将石头搬上架在轨道上的铁皮车内,一些则是一手锤子一手凿子,几乎是干什么的人都有。   采石场的石头是要被送往国道那边。   国道除了道路之外,左右行道的两侧都会建起间隔道,铁在当前依然是属于贵重金属,那么肯定没可能制造铁栏杆,用石头砌起一道半腰高的隔离墙就很合适,还能弄出栽种花花草草的绿化带。   由于对石头的规格没有什么要求,一些根本就应该夷为平地的山头要是找到石矿,甭管是什么石料,反正敲敲打打总能弄出适合的形状,砌成绿化带之后再在外层给抹上一层泥土,可能再在泥土图上想要的颜色,对什么石料根本没要求。   在漫长的国道修建路线上,需要夷为平地的山不知道有多少。   有些山体的石头较少,基本上是采取开挖的方式,土壤会被移到需要垫高填平的地段。   有些山体则是石头较多,那么就需要用到火药来进行爆破。一般分为几个爆破阶段,例如先将表层炸开,到了岩层的时候再分段进行爆破。但是爆炸并不是万能的,还是需要动用人工进行凿石。   爆破到了一定阶段之后,现场就会铺设车轨。这个是为了效率更快的运输,其实车轨与驰道的规格也没有那么讲究,导致时常会出现意外。   修路是一件重体力活,开山凿石一样是粗重的体力活,再来是工作的环境复杂,甚至某些地段光是看着就危险,那么出现伤亡也就成了必然。   “黑鬼会成为麻烦。”   “他们是一帮脑袋明明那么大却是没脑子的蠢货。”   “哪怕告诉他们会被阉割,黑鬼也不愿意跟我们一块起事?”   “他们根本不相信汉人会那么做。”   正在进行谈话的两个人年纪并不是太大,不过看长相说五六十岁都有人相信,其实他们今年还没有四十岁。   这个年头并不是看长相来辨别年龄。贵族因为保养好的关系,明明都五六十岁了,可是光看长相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一直干粗活的人,明明只有二十来岁,却是会有着一副看去三四十岁的长相。   他们一个是来自西域,另一个则是来自柔然。   西域被汉帝国重新光复,第一阶段就攻灭了当地的各个大国,各国士兵自然是成为战俘,被押送到汉帝国腹地成了修路大军的一份子。   柔然的覆灭要比西域晚上一年左右,被俘柔然人中的青壮一样是被送到汉帝国腹地,绝大部分一样是被安排修路。   关于汉人要将奴隶全面阉割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就传了出来,谁都说不清楚到底消息来源是哪,又指认出谁是第一个传播者。   应该说听到要阉割消息的奴隶,其实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相信那个传言。毕竟有听过大规模屠杀或坑杀战俘的事情,有史以来就没有发生过数十万乃至于千儿八百万人一块进行阉割的事,大部分人认为传言实在是太荒唐了。   将信将疑之下,有少数几个人从罗马人和波斯人那边确认了实情。   消息是不是确切无误其实关系不大,重要的是有罗马人和波斯人进行了各种许诺,也给出了实际的好处,那么有人愿意进行一些冒险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阿拉提就是一个收了一小袋金币的西域人之一,他还得到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双重许诺,就算是起事没有成功,罗马人和波斯人也给出救他离开汉帝国的承诺。   波斯人为了展现诚意,是在西域找到了阿拉提的妻子,拿来信物并告诉阿拉提,哪怕是阿拉提死在起事之中,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也会得到良好的照顾。   有了妻子的信物,波斯人也将儿子的样貌描述得没错,阿拉提很清楚那既是一种保证也是威胁。他本来也受够了奴隶生活,琢磨着哪怕是服顺地干活,不用五年也会过劳而死,自然是要拼一把了。   作为柔然人的力哥,他只与罗马人搭上线,其实并没有得到什么许诺,只是一袋金币就让他决定拼一把。他完全没有想过一点,就算是有金币也没有花的机会,每天还要为了藏匿那一袋金币挖空心思,折磨自己那本来就不多的脑汁。   力哥的想法非常单纯,就是干一把轰轰烈烈的大事,哪怕是会死,死之前也给汉人造成麻烦。   西域人相比柔然人而言,见识的场面更多,智商上也聪明一些。   柔然人几乎没有什么智慧可言,但他们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不会去思考成败,想一出是一出,哪怕是拿命去换一时的爽快,很多柔然人也愿意干。   “我这边两百二十七人。”   “我这里只有四十六人。”   有汉人监工走过来,两个人停止说话,卖力地挥锤,铁锤与石头击打出了火星。   山谷之内约是有将近六千的奴隶,他们的成份非常复杂,有当了将近十年奴隶的半岛人,有战败被俘的柔然人和西域人,有海运万里迢迢被抓过来的非洲人,有南洋某处岛屿的亚黑人,甚至还有因为触犯汉律被判苦役的汉人,自然也有阿三。   阿拉提纠集起来的那两百二十七人,其中的四十来人同为西域人,剩下的则全是南洋猴子。他隐晦地试探过其他族裔,看上去很蠢却猜测出要干什么的黑鬼拒绝了,半岛人则是稍微被试探一下就要告密,他不得不冒险弄死试探的那个半岛人。   为了不夜长梦多,阿拉提显然是不敢再多试探,要不然他很想去找采石场为数不多的那些汉人。   “要不然……今夜发动之前,找一找那些汉人?”阿拉提咬着牙,说道:“采石场有三十多个汉人,要是有他们加入,不管事情成不成,影响会更大。”   力哥无所谓地说:“随便你。”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每天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哨子被吹响,今天也不例外。   哨子响声中,一队全副武装的汉人列队小跑出现,他们按照往常那样杵在收缴干活工具的库房旁边。   奴隶是在监工的鞭子或呼喝下进行排队,每一个走到登记文员身旁的奴隶,他们都会将工具放到一旁的地上。   “长锤。”周明在册子上打了一个画了“正”字的其中一个笔画,到了下一个:“短锤和凿子。”   册子上没有太复杂的文字,更没有所谓的人名,有的是每一页的相关条目,例如长锤之类。   奴隶来自太多的地方,皮肤各异的同时,长相也是各有特色,没有照片的前提下,单凭用记忆力去记住每一个奴隶的样貌显然太考验人了。   进行监督的时候,每一组的监工是能将奴隶的脸和名字对上号,但是负责记录的周明没可能记住六千多个奴隶的样貌,只有去核实发出去了多少工具,按数量进行计算。   每回收五件工具就写好一个“正”字,一个“正”字就是五,十个“正”字就是十,后面再数一数有多少个“正”字,归纳一下就能对发放出去多少和回收多少有个明确数据了。   “蓝子。”周明看到了一个熟人,笑着问:“苦役还有多少天结束?”   一个看上去粗壮的中年男子,他就是蓝子,笑着说:“还要四十六天。”   整个采石场也就三十二个汉人苦役,周明记不住六千多人,去记住三十多人还是能够办到的。尤其是,他记忆同为汉人的样貌,难度要低了不少。   “也就是现在大汉人少,要不以你干的那件事情,砍头都不为过。”周明摆着手,让蓝子赶紧滚蛋:“恢复自由后,少干破事。下一次就不是苦役了。”   蓝子是干了强奸邻居小妾的事情,强奸的还是来自西域的一个白皮娘们。他说不是强奸,是那个娘们勾引,一时糊涂没忍住。   邻居的小妾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睡了,这一口气谁都忍不下来,再有那个白皮娘们一口咬定是被强奸,官府按照律法就判了蓝子三年的苦役和赔偿邻居三金币。   “我恢复自由后,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出钱买下那个娘们!”蓝子一脸的气愤,吼到:“那娘们就是个害人精!”   周明撇了撇嘴,男女之间那点事,除非是被人抓个正着,要不然谁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那个白皮娘们是不是主动勾引并配合交媾不重要,是蓝子真的“干”了。   蓝子说要买下那个白皮娘们,只要他出的钱足够多,还真的是有很大的机率能买下来。   要是正妻的话,汉家男儿哪怕是娶了个异族女人,卖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小妾嘛,还是异族女人,招待人的时候陪睡都是正常的,送人也不是稀奇事,卖就更没有问题。   周明在等级的时候,遇到了服苦役的汉人都能叫上名字,就是有的态度和蔼,有的则是态度恶劣。这个要取决于汉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服苦役,像是做了逃兵的林遂,周明就没给一个好脸色,甚至周明是一口唾沫到了林遂的脚边。   “那个叫林遂的汉人。”阿拉提压低了声音,对后面的一个老乡说:“等一下去找他。”   拢共有六千多个上交工具的奴隶,登记的人只有周明一人。   哪怕是速度一点都不慢的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去,耗费的时间也短不了。   “今夜烦劳诸君多用点心。”周明对着全副武装的一队武士拱手为礼:“库房就交给诸君了。”   领队黄宾拱手回礼,笑着说:“职责之事。”   上交完工具的奴隶,直接过过去是领取今晚的食物,一个用竹管装起来的不知道什么汤,一个看上去黑乎乎的馒头,就是晚餐了。   林遂一手捏着馒头一手端着竹管,就像往常那样孤零零地蹲到一旁。   同一个采石场之内,林遂因为是逃兵的关系,不但采石场的管事不待见,监工、武士等等也是不待见,就算是同为苦役的那些汉人都不愿意搭理。他虽然是逃兵,可面对异族奴隶的搭讪和讨好,哪怕非说话不可态度也是蔑视,根本不愿意与异族奴隶交朋友,只能是这么孤零零了。   “滚开。”林遂看着一个白皮肤奴隶一脸贱笑地要走过来,先是呼喝一声,后面骂道:“笑得那么贱,别靠近老子。”   “这位老爷……”麦麦提还是笑着,弯着腰将手里的馒头递出去:“您是高贵的汉人,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   别说,三十多个汉人苦役,除了林遂之外的其余汉人都是两个馒头,要是吃不够还能腼着脸再去要,只有他与异族奴隶同等待遇,只有一个馒头,想要则根本不会给。   林遂看都不看递过来的馒头,鄙视地盯着麦麦提:“特么的,老子就算是被族人嫌弃也是应该的,谁让老子真的是被吓尿,做出了扭身就跑,还跑出战区的丢人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贱骨头来可怜了?”   麦麦提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一个被同族人嫌狗弃的逃兵,面对自己的同族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和恭谨,怎么对上他们这些人却是这嚣张到没边的模样?   “我和您说……”   “你特么还叽叽歪歪。让你滚,你就滚!” 第1014章 举世攻汉(五)   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星辰尤其显得明亮。   在这个还大气层没有被污染的年代,陆地上也没有城市密集的灯光倒映大气层,人们抬头向天空看去的时候,能够看到明显的星河。   那真的就是星河,是银河系的另外几条悬臂,地球所处的第三悬臂使得人们仰望天空,不同的季节可以看到第一悬臂和第二悬臂那密集的星系。   从地球上观察天空,离得近的星辰是行星、卫星、小行星、彗星、流星、行星际物质,就好像是月亮、水星、火星、木星……等等同一星系内的天体辉映了阳光,一些没那么大的星体也会。   远一些的星辰,它们则是一个星系中的恒星自带的光芒,甚至会是某颗恒星或行星爆炸之后所产生的光芒。   采石场有两个地方需要重兵把守,一个是存放干活工具的库房,另一个则是存放雷管的地下密室。   库房在工具被领出去的时候,把守兵力会降低。   等待那些被领出去的工具再重新归库,把守的兵力则是会增加。   今夜把守工具库房的士兵数量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是一队包括队率、什长、伍长的六十六人。   汉帝国是五个人配上一名伍长为一个伍,那么就是六个人。   两个伍会有一名什长,那便是十三个人。   一个队有五个什和十个伍长,再加上五十名士兵和一名队率,那么就是六十六人,并不是将队率、什长、伍长一块算进去后只有五十人。这一点与现代军队有着区别。   不管是伍长、什长或班长,其实都不算是军官。   在汉帝国队率都不能算是军官,需要到屯长才算是军官阶级。   采石场的军事最高负责人就是一名屯长,也代表着这个采石场的武装驻守人员超过两百人,大概是接近三百人的样子。   存放雷管的地下库房并不是在采石场的营区之内,是距离采石场约有千米之外的哨所。会这样自然是为了安全着想,就好像是军队会特意将运输火药的辎重队安排得离大军远一些,防止的就是一旦发生意外会死伤一大群人。   “我们第一个目标不是立即冲击存放工具的库房。”阿拉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用西域本地方言说道:“是发动之后四处放火和制造混乱!”   奴隶的休息场所是木头搭建起来的长排宿舍。   显示为长形状的宿舍之内空间很狭小,一排同样是木头钉装的床就占了十分之七空间,留下的是一条狭长的走道。   一间宿舍能够容纳二十人,他们的床是直接连着墙壁,要是天气冷的时候,睡在窗户边上的人都有直接冻死的例子。   既然是奴隶,自然是与任何的舒适搭不上边,吃着最简单的食物,肉香的味道早就被忘却,甚至很多时候想看到一滴油花都别想。   床上自然没可能铺着舒适的床单,只是用杂草和稻杆之类的东西铺着,倒是给每人分了一些麻布毯子。   长期干粗重的体力活,可是在营养上却没有跟上,人身上的脂肪必定是会被消耗掉,使得人看上去无比的消瘦,就好像是披着一层人皮的骨架子。   人要是消瘦的话,体力和力气肯定是会降低,不但没有多少耐力,干重活就等于是在消耗寿命,三五年地干下去是必死无疑。   汉帝国到目前为止已经消耗掉将近一百八十万的奴隶,绝大部分就是因为干重活却没有得到该有的营养,甚至是该有的休息没有足够,导致身躯不堪重负的过劳死。   采石场的六千多奴隶来自不同的地方,那么就会有各自地方的语言。   有些语言天赋高一些的人,他们花了三五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其他语言,一般是学会了基础交流的汉语。   就算是汉语其实也是只有一种。汉语就是一个统称,居住在河南地的汉人讲的汉语,与居住在河北地的汉人讲的汉语,听上去就是两种语言,但不管是河南话还是河北话都是属于汉语。   奴隶会汉语了,但会因为他们接触的汉人来自不同的地区,学到的其实是某个区域的方言。   夜晚,各间宿舍之内比往常的说话声要多了一些。   由于是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并不是能够辨认出是在讲些什么,却能从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根本无法掩饰的紧张感。   “他们想干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绝对不是好事。”   土狼是来自西域,他出身于鄯善……也就是所谓的楼兰。   虽然是西域人,可西域从来就不是一样统一的国家,民族成份也非常复杂,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并不是身为西域人就懂得所有西域语言,就好像明明是汉人也有听不懂汉语的时候。   小狼则是来自半岛,他与土狼是用标准汉语进行低声的交流。   所谓的标准汉语,是汉帝国推广的官方语言,也就是官话。   刘彦当然知道普通话是满人的蹩脚普通话演变而来,但他生长的环境接受的就是这种语言的教育。他的母语倒是闽南话,但总不能在汉帝国使用闽南话作为官话吧?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们要不要惊动守卫?”   黑漆漆的宿舍之中,土狼和小狼因为是床位相邻,两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是看到了对方模糊的五官轮廓。   那些用西域方言和草原土话的人,不知道是交流进入到什么阶段,或是发生了争吵,有一种越说越激动的趋势。   奴隶虽然都是奴隶,却也有分不甘认命和已经认命的奴隶。   土狼和小狼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因为名字都有一个“狼”字而成了朋友。   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个人有着相同的出身,那就是都身为一无所有的穷人。他们没有成为奴隶之前三天两头嘴巴里尝不到一丝丝正儿八经粮食的味道,成了奴隶至少知道什么是米面,汉人的一些盛大节日还能吃到肉。   “安拉胡阿克巴!”   “阿拉,哈本!”   漆黑的环境中,有几个人喊了口号,很突然就袭击身边的人。   现在当然还没有“真主”,但是就好像西方人不管称呼什么神都是“GOD”的读音那样,一些区域的读“神”也能是用“安拉”或“阿拉”。   刚才有一阵口号就是从土狼身边的那人嘴巴里喊出来,身为西域人多少知道那句口号出自哪里,是来自萨珊境内的阿拉伯人。   土狼在那一瞬间其实是有些发懵,他所知道的是这间宿舍根本没有阿拉伯人,没明白怎么出现那句口号。他还在愣神的时候,自己的脖子却是被掐住,下意识就挣扎起来。   先是一个宿舍发生骚乱,随后越来越多的宿舍出现打斗。   林遂所在的这个宿舍要比其它宿舍好一些,木板床上有一层床单,一人也有一套被子,窗户则是有纸窗挡风。   他们这个宿舍比其它宿舍都要大一些,能够容纳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自然是汉人苦役,他们听到周边的宿舍乱起来,一个个都是翻身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   “那帮贱骨头打起来了。”   “不止是一个宿舍在打架。”   议论之中,他们挤向任何一个能向外看的地方,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其实看不到什么,只能是听动静。   宿舍区的动静自然是被营地守卫发现了,由于有太多间宿舍发生打斗,涉及的区域比较广,值夜的守卫是在第一瞬间敲响了警钟。   奴隶们原本是在宿舍内打斗,不知道是破坏木棍钉装的窗户,还是打着打着有人被踹出去,第一个奴隶出了宿舍,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宿舍的门也被破坏,奴隶们涌了出来。   钟声在被敲响,周清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他翻身起来,快步走向窗户旁边,由于是三层建筑也就向下看去,前方已经有宿舍被点燃大火,火光照射之下能看到正在打斗或是乱跑的人影。   很显然,正在发生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斗殴,哪怕不是什么有预谋的暴动,也正在向爆发的趋势发展。   “派快马向县城报警!”周清在给自己穿戴甲胄,对着过来的卫士大吼:“同时向本部求援!”   他们这个营地是在舞阳县辖区之内,舞阳县不是什么大县,不过作为一个县必然是会有衙役,然后县尉也能立即征召兵役,将郡县兵组织起来。   所谓的本部则是襄城郡的都尉所部,汉帝国的一个郡主政者是郡守,主军的却是郡尉。视所在郡的位置不同,和人口多寡的区别,每一个郡和平状态下也有着编制或大或小的驻军。   采石场可是有六千多个奴隶,守卫、监工和相关工作人员加起来却只是三百五十多人,差不多就是一个人要应付二十个奴隶。   奴隶要是安分守己的话,多少汉人去看顾都问题不大。   像是这种预防性质的守卫任务,没有可能说长期搭配高比例的守卫数量,一来是成本不合理,再来就是国家就算有再多的士兵也不是这么干的。维持在一个合适的比例,才是正常的模式。   “之前没有察觉到端倪?”周清面对过来的周明,没有用质问的语气,更没什么气急败坏,是反思道:“我们对异族的臣服都已经觉得理所当然了。”   就是那么一回事,当代的汉人正处在最荣耀和骄傲的时刻。   以前就算是国家强大,可是国家的强大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其实根本没有直观印象。   现在汉帝国并不缺少异族的奴隶,看看自己生活一天天都在变化,时不时能听到军队灭掉哪个国家,再看异族是面对自己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和讨好,算是直观地了解到国家是何等的强大。   源于瞧不起和蔑视,采石场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刻意去虐待奴隶,可要说有多么关注则是未必,一些该有的措施也没干,例如在奴隶中发展线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好提前知晓。   “工具库房没有遭到冲击。”周明来之前已经了解大体情况:“看模样很像是各族之间的矛盾爆发,然后慢慢影响到整个营区。”   周清也接到汇报,骚动起来的奴隶没有向外围冲击,暂时看不到有冲破营地外出的迹象。   两个人将已知情报交流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奴隶的窝里斗,认为增援抵达之前只需要守好营区的外出通道即可。   “这帮贱骨头很不对劲!”蓝子是和几个人死死地顶在门板上,有人正在外面一次又一次地撞击。他大吼:“平时连正眼看我们的勇气都没有,今天竟然围过来,大有杀光我们的架势!”   虽然都是在采石场劳动,可是汉人苦役与异族奴隶并不是一类人,甚至可以说永远不可能成为一类人。   异族奴隶平时对汉人苦役从来不敢扎刺,胆小一些的异族奴隶还真的不敢与汉人苦役进行眼睛的对视,哪怕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历来就是异族奴隶对汉人苦役进行忍让。   “那些家伙的眼睛全红了。”林遂虽然是逃兵,却是三十二人中,上过战场的六个人之一:“不但举止很疯狂,眼神也很疯狂!”   遇到这一码事,其余人就算是平时再看不起林遂,可是都清楚深陷暴动的旋涡之中,自己只有其余的三十一个人能相信,甚至是相依为命。   “没有出现守卫。”林遂一拳击打而出,某个脑袋从窗户伸进来的奴隶太阳穴被命中软倒下去。他将不知死活的奴隶从里面往外推:“矿场只有一个屯,肯定是选择把守通道了。”   有大局观的人,稍微想一想会觉得守卫的应对很正确。   要是提前发现骚动,或是在暴动蔓延开之前,守卫开拔进来进行弹压自然是没有问题。   现在是整个宿舍区全乱了起来,几千人发狂地搏斗,场面是极度的混乱。   工具库房肯定是要看守,那么至少有一个队的人动弹不得,甚至需要再加强守卫,保险一点是用两个队看守。   其余通道必定也需要留人把守,能够开拔进营区的可能还不到一百二十人。这么一点人面对数千奴隶,能吓住奴隶当然最好,要不然就要被淹没的。   采石场的汉人所不知道的是,前几天已经发生奴隶暴动的事情,周清是要等待派出去的人回来,才会知道今天不止是他们这里乱起来,修路的四个营地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暴动。 第1015章 举世攻汉(六)   “我们很危险啊!”   “谁不知道这个啊!我们陷在里面了,他们发狂起来最想干掉的肯定是我们!”   门板一直在被撞击,外面也是吵杂声震天。   奴隶发狂了,不管是主动挑事还是被动卷进去的奴隶,他们很清楚事情闹得太大,一旦汉人想要处置的话,弄死挑事的那一批人之后,仁慈一些就进行十抽一杀,将奴隶全弄死也不是不可能。   以汉人处理异族的例子来判断,采石场的六千多奴隶被全部杀掉的可能性最大。这么一想的话,又想到了宿舍区有三十多个汉人,就有人提议抓起来作为人质,与采石场的守卫进行谈判。   要是能谈个好结果自然是最好,不过这个可能性几乎是没有,哪怕汉人答应了什么,等待事态被汉人控制下来,必定是会秋后算账。   “现在他们与我们是一伙的了。”阿拉提满脸阴沉地说:“抓住宿舍区的汉人去谈判,只不过是要让他们清楚实事。”   但凡是有些脑子,谁还不清楚不管谈判是什么结果,反正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家伙真没用。”麦麦提看向围着宿舍的那群人,撞门都撞了好一会,窗户也攻了那么久:“这样都打不进去。”   阿拉提手持手把向前走,挤开了人群对着宿舍就是火把丢到屋顶。   宿舍之内的林遂恰好从窗户看到阿拉提将火把丢上屋顶,一颗心也就沉了下去。   之前那帮奴隶看似攻得很猛,可是奴隶手里并没有像样的武器,对着们不过是脚踹或助跑肩膀撞,哪那么容易将死死堵着的门撞开。   攻击窗户就更不用说了,里面站着的话,人恰好是半腰到了窗户边。从外面想要爬上窗户,却是需要小跳起来用手抓住,想要攀爬上来必定是脑袋向窗户倾斜,里面的人只要反应快,拳力足够重击太阳穴,被打的人不死也要晕懵倒下去。   “他们开始丢火把了!”   “早特么知道了。”   有了阿拉提的带头,有火把的奴隶都做出丢火把的举动。   他们不但是向屋顶丢,连窗户也会丢。   宿舍内的人开始有些恐慌,房子是全是木头结构,丢进来的火把砸到人倒是没什么,丢在床上很快就将被子给引燃。   三十二人,有的继续堵门,有的防守窗户,更多的是在捡火把和对着烧起来的床单和被子一阵灭火。   “他们大多数人还戴着脚链!”   “发现了,只有几个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去了脚链。”   异族奴隶时时刻刻都是戴脚链,汉人苦役除非是重刑犯,要不然汉人苦役是不需要戴脚链的。   这一个采石场的汉人苦役并没有重刑犯,三十二人一个都没有戴脚链。   “这里离最近的通道大约有三百来米。”   “外面至少有四百多人啊!”   “特么没长脑子吗?不突围,难道等着被烧死?!”   “那就是生死有命了?”   “果然是特么没脑子。出去之后乱糟糟地冲,一个都冲不出一百米。”   三十二个人之中,有那么几个人是有从军的经历,真正上过战场并参与作战的连带林遂这个逃兵在内有三个人。   那三个人之中,又有一个人是服役到年限从军中退役。   一直在骂人没脑子就是那名退役之后犯罪成了苦役的。   “没从军的经历,难道还没有经历过乡社操练?”吕平真不想骂人,平时说话也很斯文,可是一旦亢奋起来就是脏话连篇,还是那种怎么忍都忍不住的类型,要不然后面也不会依然是作为小卒退役:“最基础的队列有操练过吧?脑子坏了才忘记集体的力量比个人力量更强。”   被重复骂没脑子的蓝子既是愤怒又是难堪。他的全名叫木蓝,字怎么样是一回事,偏偏读音就是木蓝,就是那个“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的“木兰”。   现在当然还没经历南北朝,创建北魏的拓跋鲜卑也被灭族,可是偏偏就有那首《木兰诗》,出处还是宫城,就是没人知道谁是作者。   刘彦当然就是那个作者,是某次与卓香聊天,谈到了女性既然能做官,那么是不是能当兵的事情。恰好他记得《木兰诗》,就给念了出来。   不管是什么年头,只要是统治者身边就不会缺少强记博闻的人。一个记性极度好的女官后面将《木兰诗》给默写了出来,得到刘彦的同意也就传播了出去。   蓝子对于自己与那首《木兰诗》的主角读音一样很是郁闷,不管是在乡里还是在哪,从来都不愿意别人称呼全名。   “赶紧的啊!”   “就是,屋顶快烧起来了!”   “气味太呛人,要做什么尽快!”   一阵阵的催促声被不断吼出来,宿舍里已经满是烟雾,屋顶也的确是已经能够看到火苗。   吕平因为经历的关系,当仁不让成为他们的指挥者。   外面,看到围攻宿舍很快就要化为火海的众奴隶,一个个脸上出现了病态的兴奋。   阿拉提是早早就退到了后方,他就是用膝盖骨都能猜到被围在宿舍里面的那些汉人不会坐以待毙。   至于说让阿拉提去指挥众奴隶,他倒是想那么干,可拥有自知之明。   那些奴隶就是临时被卷入暴乱,恐惧之下产生了疯狂,疯狂的人才没有什么组织性可言。   阿拉提很理智,他认为有那个功夫还不如组织人冲击工具库房,要是能拿下工具库房,他们就有锤子等等工具作为武器。   有了武器,他们就可以尝试冲击通道,要是能冲破通道逃出去,就能向着山林逃亡。   守卫的宿舍区,上了顶楼的周清一直在关注三十二名汉人的那间宿舍。   “他们被团团围住了。”周清能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包括那些满脸狰狞和疯狂的奴隶:“里面就没有一个明白人,不知道再不突围就会全被烧死?”   如果被困的是平民,周清就算是知道会付出大代价,必然也会组织救援的行动。   陷在暴乱区域的却是罪犯,尽管没有重刑犯,可他们依然是罪犯。   不救援平民不但要被重责,光是社会舆论的重压下,他们这群人谁也不会好过。   不救援罪犯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能也就是被骂几句的事,甚至会不会被骂都不知道。   “多少是同袍。”周明同样是举着望远镜,问道:“真不尝试救援吗?”   “那群奴隶还在乱战,我们一出现就会让他们团结起来抵抗。”周清不好直接拒绝救援,说了一个最可行的方式:“如果他们自行突围,能抵近到咱们的人百米之内,或许能尝试一下。”   暴乱起来的奴隶,大多数是逮着同为奴隶的人在一阵乱殴。   敢冲击通道的奴隶,基本上是被守卫用远程武器一阵射,死了一批人之后,就没有奴隶再冲击通道了。   奴隶的宿舍区是在三面被包夹的山谷最深处,那是山谷不断爆破清理出来的空地,包夹起来的三面全是陡峭的岩壁,唯一向外的那一面则是建立起了围墙,留下一个连同普通道路和轨道的并排通道。   采石场的工作人员和守卫的宿舍区是建立在外围侧面的一处山腰,恰好就是连通着围墙,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围墙,想要径直下山则是依靠升降梯。   阿拉提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攻击守卫,就是因为想要攻进守卫的宿舍区必须先将围墙拿下,他们又没可能在不惊动守卫的前提下靠近围墙,只能是先让所有奴隶暴动起来。   按照阿拉提和力哥的计划,他们本来以为是能吸引一部分的守卫。杀死并抢夺那些守卫的甲胄和武器,武装起自己人杀服奴隶,最后才是对围墙发起进攻。   可惜的是根本没有守卫前往弹压,抢夺武器的计划也就落空,唯一的可行性的就是组织人手强攻工具库房。   要是能打下工具库房,不但能够获得一批工具,怎么也该能杀死一些守卫,到时候依然会是用汉人的兵器和甲胄武装自己人,接下来的交锋作为尖刀的存在。   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地形,周清才从一开始就决定不派出人手前往奴隶宿舍区弹压。   他们只要牢牢守住通道,里面的三十二名罪犯是顾不上了,却能依靠地形再加上远程的弓弩,死死地将奴隶压制在围墙之内。   奴隶冲不出去,就算是里面杀的再惨烈,死的也会是奴隶。   里面可是没有什么食物,就算是奴隶吃人,至多也就是蹦跶十天半个月。   都不用等十天半个月,时间最迟采石场在两天内必然会得到增援,真不是没胆子或者怂,是远比用两三百人强制镇压数千人要理智得多。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奴隶无法出去。”周清从望远镜里已经看到有人从快要化成火海的宿舍冲出来:“一旦让这些暴动的奴隶出去,你能想象会出现什么事情。”   周明怎么能不明白?到时候要是有百姓伤亡在这批外逃的奴隶手里,守卫上军事法庭是必然的事情,文职人员一辈子也会带着污点。到时候无论是谁,不说有没有出头的可能性,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自己成了某个地方的苦役。   在汉帝国没有单纯吃牢饭的事情,犯罪判了多少年,要么是成为廉价的手工业劳动者,要么就是到干粗活的地方成为苦役,然后就是被送往海外开荒,没可能是什么都不干的关在牢房里面。   率先从宿舍冲出去的是吕平,他上身裹了几层毯子,绕了一圈又一圈再绑得死死的。   身上裹毯子在纯粹的肉搏里面能够很大程度在遭受打击的时候减轻伤害,对于尖锐的利器则用处不大。   吕平冲出去的同时,四个窗户也是有人跳出去。   作为最先冲出去的那一批人,他们不但在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手里面也是拿着已经熄灭的火把棍子。   看到汉人冲出来,奴隶们被深植的恐惧使他们下意识退后。   “向我靠拢!”吕平一棍子将离得最近的那个奴隶敲个脑门开花:“圆形阵!”   下意识退了几步的奴隶,他们想起自己当前是暴乱,可能是刚才下意识的后退动作搞得羞怒,第一个大吼大叫扑上去,有了第一个带头,其余人也是一边歇斯底里的吼叫,一边扑上了去。   林遂是第六个出来,他从窗户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踹倒了一个奴隶。由于是带着踹的动作,他落地不是站着的状态,是顺势侧滚了两圈才站立起来,下一个动作是与蓝子背靠背,掩护又将跳下来的自己人。   奴隶干粗活,每天的食物着实太少,一个个瘦的皮包骨。   汉人苦役除了林遂被针对之外,其余人除了很难粘上荤腥,要不然还是能吃馒头吃到饱,体格和体力方面要胜过奴隶许多。   渐渐地,汉人靠拢向吕平,他们发现奴隶打来的拳头根本没有多少力度,开始坚信自己能够突围。   “这特么的。”吕平还有功夫破口大骂:“守卫有利器有甲胄,对付这种货色,一个对上二十个根本没问题。他们竟然在围墙上眼睁睁看着!”   围墙那边已经被点燃了大量的火盆,便是围墙前方的百米处也燃烧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有经验的人都清楚一点,那些是为弓箭手提供足够的光线,好射杀敢于冲上去的敌人。   说是组成圆形阵,其实就是个很不规则并且一直在变形的椭圆形,并且真不是什么阵型,无非就是肩并肩挤在一块向前推进罢了。   除了少部分奴隶在事先有组织之外,更多的奴隶是被卷进暴乱,等于是只有极少数奴隶属于有组织,并不存在什么大规模的配合。   周清看到组成圆形阵的那些汉人苦役轻松向前推进,稍微愣了一下神,反应过来说:“也许是我们太小心翼翼了一些?”   周明听得一阵错愕,然后郁闷地点了点头。   他们只是想到了自己和奴隶数量的对比,真的是一时间忘记双方素质上差距。   不过,哪怕是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他们也没打算更变计划。   对于他们来讲,维稳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1016章 举世攻汉(七)   天子外出巡视,各地却是极度的不对劲。   最先发生奴隶暴乱的地方是舞阳县的一个采石场。   负责监视采石场奴隶的守卫屯长很稳重,采取了最保守的方式,虽说是死了六个汉人苦役,却是阻止暴动的奴隶扩散向民间。以围困的方式,镇压下了暴乱。   第二个发生暴乱的地点同样是在舞阳县,却是发生在修建国道的奴隶营区。这一次暴乱的后果远比采石场严重,不但死伤了十三名守卫,死伤在暴乱的百姓多达一百七十一,并且有奴隶逃窜向山林。   暴动的奴隶数量是三万左右,看守他们的守卫仅有七百余人,还是百姓自发参与了镇压,才在短短两天之内将暴乱镇压下去,就是被逃走了两百多人很是麻烦。   针对逃走奴隶的抓捕远比动用于镇压的人手多得多,镇压暴乱不过是出动了千余守卫和三千多的百姓,追捕逃奴却是动用了三四万人,针对方圆两百里内的山林进行地毯式的搜捕。   作为第一个发生奴隶暴乱的县,舞阳一式两份发出去的公文没有送到天子手里和长安留守纪昌手中,其余各地也是暴乱频发。   动静闹得最大的是在武陵郡的沅南。   武陵郡是建设荆楚产粮区的其中一个地区,位于洞庭湖西面,处于沅水的上游。   既然是建设产粮区,那么动用的奴隶数量肯定少不了,同时不像是修建国道那样分散,相反是进行密集的集中安置。   同样是在夜晚,事先也没有被察觉有什么不对劲,暴乱发生得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并且暴乱发生之后第一时间就有汉人响应。   有汉人参与暴乱才是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的原因,参与暴乱的汉人数量并不是那么多,相比起数量为五万的奴隶,参与暴乱的汉人只有七百余人。   “那些是在屡次打击中被处置的南方士族残余。”蔡优已经整理出资料,将资料递给纪昌,说道:“远一些的有桓温杀剩下的,近一些是触犯律法被罚劳役的。”   桓温在长江以南没少杀人,俘虏的人仅是少数。他杀得太狠了,是干掉了一批对统治稳固阻碍的人,但也牵扯到了一些罪不至死的人,遗留下的问题和麻烦都不少。   “大汉在南方一直有隐忧,爆发出来也好。”纪昌所知道的消息是,洞庭湖那边卷进叛乱的汉人一直在增加,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增加到两千余:“没爆发是隐患,爆发之后就不是了。”   作为留守的侍中,蔡优代表的是天子。   中书令纪昌留守,没有监国的名份,干的却是监国的事情。   当然了,中枢必须要有人留守,可是各地公文其实都是采取一式两份的模式,一份送到长安,另一份必然是会被送到天子行辕。   “之前我们以为是因为阉割风潮造成的结果。”蔡优脸上出现了嘲讽的表情:“没想到并没有那么简单。”   “少府制造火药的基地暂时没有遭到攻击。”纪昌同样是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对于发生的事情虽然感到意外,却也觉得是情理之中:“说他们不理智,是竟然敢那么做。不过那么做也能解释得过来,大汉当前远比他们强大,再过上几年他们就更没有抵抗的力量。”   说的就是已经获得真凭实据,证明汉帝国正在频繁发生的暴动与各国有关,其中的罗马和萨珊最为活跃。   “大汉本来是想要安生几年,却是安生不得了。”蔡优很是不爽地说:“大汉立国过年,每每想要处理和发展内政,总是会跳出来敌人。”   好像还真的是那么回事?   元朔六年时期,中枢都开好会议,决定暂时停下对外征战来专心处理内政,结果是东晋小朝廷主动发起攻势。   元朔九年的时候,中枢再次决定将主要精力放在国内的民生恢复,结果是慕容燕国和拓跋代国又悍然发动入侵。   从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三年,很多人极力争取改变一下国策,总算是又让天子支持先将内部事情处理好。这一次为了不闹出什么幺蛾子,甚至都愿意让军方主动去找匈尼特和西高车的不痛快,结果又是出现了举世攻汉的态势。   “陛下仍然决定不回转都城吗?”纪昌也就是问一问,多少是有些纳闷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是什么想法?”   要只是一两个地方发生暴动,惊动天子行辕可能都不会发生。   问题是现在全国各地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暴动,更是有真凭实据表明是各国所为,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要做出反应。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自行处理国内事务。”蔡优苦恼地说:“对外的事情让我们别管了。”   将军府那边主官以及次一级的属官都伴驾出巡了,留下的最高官员不过是一名侍郎。   侍郎的官位并不算低,只是真没有那个权限调兵,更别说是对海外的军队发出什么命令。   国内的军队,留守的侍郎也是没有权利进行调动,那么只能是由各地的郡尉或都尉主持镇压。   蔡优能做的就是将中枢这边的决定转呈到天子行辕。   纪昌干的则是一些收拾手尾的事情。   “你说……”蔡优着实是没忍住,问道:“陛下是早就胸有成竹,才决定出巡吗?”   纪昌不愿意多猜,他认为是有一些可能性,只是可能性并不高。   如果是刘彦早就洞察,怎么都该事先做出应对。   看如今的应对方式,都是各地方在暴乱发生之后才有针对措施,怎么看都不像是事先布置。   再来的话,以刘彦的性格来判断,要是提前发现一些什么,没可能不对那些外邦人士采取必要措施。   至于说没有真凭实据就抓捕或杀掉外邦人士会有产生什么纠纷,不但是作为天子的刘彦不会当一回事,甚至可以说就连最普通的百姓也不会觉得是多么大的事情。   “已经对地方发布命令了。”纪昌有权利去做那些事情:“非汉籍的人,集中在一起进行管束。”   还是那句话,谁都不会觉得粗暴对待外邦人士是件什么事。平时不去粗暴,是因为没有粗暴的必要。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汉人在汉帝国根本没有所谓的人权。   蔡优闷闷地说:“希望这一次军方别手太狠,大汉还需要那些奴隶。”   纪昌对此只能笑笑,一点都不奢望军方有手软的时候。他都已经开始在策划方案,该选择哪些地方来补足缺失的劳动力。   “国内都这模样,海外……”蔡优担心地说:“可想而知会更严重。”   纪昌摆了摆手:“你我作为留守,专注国内便是。”   蔡优也就是说说,很清楚被搞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前提下,就算是海外飞地都丢了,也只能是后面再打回来。他担心的是损失太严重,尤其是怀疑军方会借这个机会大动干戈,真要是那样的话,好好的修整内政又该成笑话。   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阿三洋。   炮舰之一的“荥阳号”航行于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舰长梁敏刚刚得到汇报,瞭望手发现舰首左侧四十五度方位发现两艘船只相撞。   “一艘是大秦人的船,另一艘是波斯人的船。”萧昕是情报官,有发现是由他向舰长亲自汇报:“他们已经燃起求救烟柱。”   “这么大的一片海域,还能相撞。”梁敏是一点前去救援的想法都没有,笑话道:“他们是瞎子吗?”   萧昕当然不会建议舰长过去救援。   要是其中有一艘是汉人的船只,他们不会犹豫,必然是会前往救援,全是外国人的船只,他们救不救看得是心情。   “这一条航线很繁荣。”陈谭是这艘炮舰的大副,休憩完了来到旗舰室,听到消息就问:“就没一艘船过去救人?”   反正不是汉人的船,当作新鲜事聊一聊也就罢了。   他们没一会就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就是瞭望手再次汇报,说是再次发现两艘船只相撞,只是这一次相撞的两艘船看款式是属于汉人。   “什么情况?”梁敏看向萧昕,问道:“今天的风势和洋流很异常?”   这里是大海,又不是什么窄小的内河,该是多么粗心大意,或是遇到人力所无法操控的大自然意外,才会让两艘船只在这么广阔的海域发生碰撞?   萧昕走到满是管子的一个地方,掀开其中的一个套子,大声问:“水手长,查看洋流数据。”   没有多久,管子内给出回应,没发现洋流有什么异常。   那些管子通往船只的各处,旗舰室是凭借这些管子与同在一艘船却是不同位置的人,进行交流。   船只款式是汉人的,上面的船员是不是汉人需要抵得足够近才能瞧个仔细。   今天“荥阳号”没有不能耽搁的任务,梁敏也就命令战船向发生事故的位置航行。   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荥阳号”是来到了发生事故的海域,已经能够用肉眼看到两艘船只,其中的一艘已经沉下去让谁淹到甲板位置。   “是有咱们的人。”陈谭在用望远镜观看:“就是咱们的人看着不多。”   跑远洋的船只,有那么一些跑海商的汉人船主是会大规模的用外邦人,梁敏也没有过多的想法,下令放下小船。   梁敏说道:“要是没沉的那艘能安置最好。若是没办法,就将咱们的人接过来。”   至于外邦人士?有其它船只过来救援也就罢了,其它船只来救援之前船沉下去,他们能抱着能漂的玩意算是幸运,沉下去就算自己命不好,反正“荥阳号”是不会接任何一个外邦人士到船上。   在“荥阳号”抵近到百米之内的时候,已经能听到发生事故的两艘船只发来欢呼声。   秦贵看着是一个非常剽悍的汉子,他对身边的同伴压抑地吼:“事到临头了,谁特么都别退缩!”   在场的二十来个汉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是满脸的纠结,有的是抽搐着脸颊看去狰狞。   “干了这一票,是永远别想踏上汉土了。”   “有了钱,哪个地方不能待得舒服?”   “话是那么说,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得起来。”   “全杀了,谁知道是我们做的?”   议论是在三艘小船靠上来的时候停止,他们要么是沉默着,要么就是大声呼救或感谢。   更多的外邦人士,根本不敢与三艘小船上的汉军士兵眼神发生对视。   汉军对异族这幅模样没有多想,他们这一些在海外服役的士兵,太习惯异族人对自己的畏惧了。   “你们是什么情况?”黄一问话的人是秦贵:“这么大一片海,还能给撞个正着?”   秦贵满脸晦气地说:“浪太大了,船只破开浪来不及反应,就给拦腰撞了上去。”   黄一听了也就不多说什么。   大海与内河并不一样,大风大浪的时候,船只航行在平均海平面之下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那是海水被卷,船只所处的位置海平面下降,有些时候都能下降个七八米,然后冲开浪花又突然上升到平均水平面之上。   要真的是那种情况,撞上突然出现的船只,只能说是倒霉到一定份上。   “有多少汉人?”黄一不是没看到有些人的异常,以为是突然遭遇事故,并没有多想。他得到答案,招呼:“自己游过来。另外约束那些异族,军舰只搭载自己人,一个异族都不能上。”   “自然,自然……”秦贵招呼了一下同伴,率先扑进海水之中,一边游一边用不知道哪边的土话喊些什么,翻译过来就是:“谁都别表现出异常,到了军舰再动手。士兵肯定会将咱们安置到船舱,到了船舱直接动手。”   过来的汉军士兵没人去多想什么,他们的职责就是过来救起汉人。   那一艘看着根本不会沉默的船只,哈桑看到三艘小船不断救援人上去,对旁边的人说:“老天眷顾我们,‘荥阳号’果然没有其它战船跟随。”   哈迪桑尽力掩饰兴奋:“本来以为能抢到火药就万幸了。没想到有可能抢下一艘炮船!” 第1017章 举世攻汉(八)   大海自然是波涛汹涌,小船在水面之上会随着每一个波浪而产生剧烈的晃动,上面的人要是一个不稳很有可能会一头栽进海里。   海水载沉载浮是必然的事情,便是大船也会在海水中产生摇晃,只是相比小船会稳上很多。   小船慢慢靠近“荥阳号”炮舰,黄一发现救上来的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看得愣了一下,不由说道:“海水有些冷,上了船吃点热餐就暖和了。”   大海的水相比起内河温度是会低一些,有些海域的海水与内河的水差别甚至是十度以上,人要是在大海上落水很快就会失温。   “太感谢你们了。”秦贵没话找话说,问道:“兄弟是哪人啊?”   “同为汉人,遇上了肯定救援,谈什么感谢呢。”黄一看着也就秦贵神态放松一些,没回答自己人,反而问道:“两艘船的船主都是汉人,他们在哪?”   秦贵就说:“小弟正式其中一艘的船主。”   “是沉了的那艘,还是没沉的那艘?”田方自己猜测道:“是没沉的那艘吧?要不看你的模样,也不像心疼的样子。”   秦贵是被说得表情一阵僵硬。   小船停在“荥阳号”炮舰的船舷一侧,炮舰丢下了一块格网,目的是让小船的人攀爬着上船。   事实上也是这样,不管是军用船还是民用船,基本上不会修建连通水平面的楼梯,想要在海水中上船靠的就是攀爬绳套做成的网格。   远处,哈桑看到秦贵等人上了船,呼喝同伴做好准备。   “他们……”哈迪桑却是叫嚷道:“怎么不按照计划,一上船就打起来了?”   哈桑错愕地看去,真看到“荥阳号”炮舰的甲板已经爆发交战,不由骂道:“就知道汉人靠不住!”   是真的打起来了,原因是有那么一个经受不起良心折磨……或者说不认为自己这些人能成事,刻意留在小船上面,等其他人都上船,大吼秦贵等人用意歹毒。   秦贵等人也是心虚,被那么一吼竟是有人做出抢夺士兵武器的事情,反应过来的士兵自然是进行攻击,数十人也就在甲板上打了起来。   “荥阳号”炮舰满员为三百二十人,其中还包括七十人的海军陆战队成员,平时会有十三人在甲板上值班。   船上士兵听到吼声,又看到救上来的人抢夺武器,其实是多少有些愣神,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离来袭的人最近的士兵当即展开攻击。   “快快快!”哈桑大吼:“船只动起来,水里的人向敌舰游!”   双方船只距离不到八十米的样子,同时“荥阳号”炮舰因为要救人是落下了船帆,伪装被撞击的船只却是下锚而没有降下船帆。   梁敏在袭击发生的时候其实也是愣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大吼:“击沉它!”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操蛋了!   汉帝国如日中天,往常别说是军舰遭受袭击,就是民用船只也没有外国敢动一下。   今天不光是战舰遭遇袭击,还有本国的国民参与,那些汉人到底是在想什么,才会与异族一块袭击本国的军舰?   “别管甲板的人了!”秦贵不断地大吼:“攻击旗舰室,必须控制军官,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战舰上的炮塔已经在转动,黑黝黝的炮口指向那艘正在接近的船只,下一刻是发出了怒吼。   哈桑和哈迪桑在看到“荥阳号”炮舰的炮塔转过来时,他们是想都没想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呼喊着让附近的小船等待自己。   连续四声炮响,受到炮击的船只被掀开了四个大洞,那一刻是木屑横飞,处在爆炸位置的人哪怕没有被炮弹炸死,横飞的木屑也会让他们死伤惨重。   四声大动静之后,又是连续爆发出至少二十响动静小一些的炮声。   那二十响是船舷一侧的副炮所发出,它们的口径比主炮小很多。主炮口径为一百八十毫米,副炮是七十五毫米到四十五毫米的副炮。   “我不想的,本来就不想的。”石显双手抱着脑袋,一脸痛苦地对看押自己的黄一和田方,不断说道:“是他们胁迫我的。我告发了他们,是不是戴罪立功了?”   之前所有的不正常,到袭击发生之后,就一切都变得正常起来。   连续发现两次的两船相撞,去救人时看到那些人的紧张或是慌张,不是发生意外之后的情绪变动,根本就是内心有鬼的表现!   黄一与田方对视了一眼,他们无法给石显什么答案,不过还真要庆幸石显心里不过关,要不等救上去的二十多人下了船舱,到时候再被突然袭击,船舱内的环境远要比甲板要复杂,肯定会非常麻烦。   要是被攻到有火药的位置,后果……是不堪设想!   炮塔之内,炮手长吕哲通过望远镜观察一下炮击效果,已经让装弹手更换爆破弹。   “装弹完成!”   “瞄准就绪!”   “开炮!”   四声炮响间隔着发出,再次全部命中之后,那一艘船的船帆连带船桅已经全被削秃,水平线以上的船体更是看去一片狼藉。   在主炮开火之前,副炮已经又发射了一轮,吕哲看到对方已经动不了,又看到海水里面全是扑腾的人影,狞笑着出了炮台。   炮舰是汉帝国武力的最高体现,哪怕是副炮没有加入炮击,四门主炮两轮齐射也能彻底瘫痪敌船。   被炮击得千疮百孔的那一艘船只,它不但是停止前进,船身也开始有了下沉的趋势。   吕哲来到船舷一侧,推开了一名正在操作机炮的同袍,架着机炮对着划动船桨的过来的那艘小船,就是一阵扣动扳机。   机炮的口径为二十三毫米,拥有一个弹鼓,每个弹鼓装的都是铜壳弹,一个弹鼓的容量为三十发。   不止是吕哲操作的机炮在射击小船,一共有六门机炮正在扫射,同时甲板上也有手持燧发枪的陆战队士兵加入射击。   之前上了船的秦贵等人,他们不到五分钟之内就被全部解决,压根就没产生什么威胁。   事实上也是那样,甲板上面一直有十三名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士兵,同时还有不低于十五人的水手,再有一些上了甲板准备帮忙的未值班人员,合起来不会低于五十人。   尽管五十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佩戴兵器,可是秦贵等二十来人也同样是没有兵器。   甲板上的格局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空荡荡一片,哪怕是遭遇到突然的袭击,一开始是会有些错愕,造成出现一些伤员,但是等陆战队和相关船员反应过来,秦贵等二十来人连扑腾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很快秦贵等二十来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俘。   身在船桅顶端斗中的瞭望员,先是第一个发现后侧方出现船只,随后全体瞭望员皆是向下方发出通报。   “侧方来了七艘,后面来了两艘。”萧昕是情报官,自然是需要统筹已知情报:“本舰最快十分钟内能上好船帆。他们一个小时之内无法抵近。”   在海上,只要是视力足够的话,很远就能够发现远方的船只。   互相能看到对方的同时,可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发生接触,萧昕说对方一个小时内能够靠近的前提是,他们这一艘战舰停在原地不动,要是自己动起来形成追逐,近距离接触会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   梁敏此时此刻脸上满布狰狞。   被袭击了,虽然说没有造成什么麻烦,可是真特么被袭击了!   汉帝国的海军无论是航行于哪一条航线,历来只有他们横行霸道,异族的船只就算是遭遇再不合理的事情也只能忍气吞声。   “对方是全速状态。”萧昕也是一肚子火气:“请舰长下令。”   “警告射击。”梁敏冷着脸:“不管他们是谁,让他们降下船帆。警告无效,自由倾斜火力!”   陈谭欲言又止,后面还是没有吭声。   他们遭遇袭击,下一刻是有船队全速过来,已经能猜测来者不善。   要是在警告射击中降下船帆,自然是表达没有敌意。   要是在警告射击中依然全速靠近,别说是异族的船,就算是本国的船,敢无视警告射击,便是被击沉了也是活该。   “肯定是出大事了。”陈谭满脸严峻地说:“不然他们哪敢攻击军舰。”   梁敏只是“唔”了一声,没有搭话。   出大事是必然的事情,差别是只有海外领土出事,还是国内和国外一块出事。   “解决掉这边的事情……”梁敏深呼吸一口气:“再返回军港。”   正在全速驶来的那些船只,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望远镜这一工具。要是有的话,能在远距离观察“荥阳号”这边的麻烦已经被解决,知道“荥阳号”没麻烦还敢全速靠近,不是势在必得就是有大无畏的精神。   吕哲打空了弹鼓,看到被抢了射击位的同袍一脸哀怨,讪讪笑了一下让开位置:“这玩意射击起来,整台基座都在一抖一抖,真够劲!”   机炮是有基座,可以三百六十度地转动,操控转向需要转动一个转盘,刚才被抢了射击位的机炮手就是在担任转向操作员。   “一排扫过去,被命中就是直接成了血雾。”吕哲真觉得用机炮射击人太够劲了:“这玩意的故障率,没传言那么夸张啊?”   本来就满心郁闷的宋辉一听就更郁闷了,没好声地说:“这是第三代机炮。用的是弹鼓,不是弹链。每一颗子弹都是一再精挑细选,再有超高故障率,那么高的研究费用是白花了,要不就是装弹手偷懒。”   “就是太大太笨重了。”吕哲眨巴着眼睛,说道:“也就是装在船上当固定炮台,陆地上就算能依靠畜力拉,停下来安装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的是实情,第三代的机炮比前两代体积大了不少。要是想在陆地上使用,安装在木头材料的车架上,一旦射击最大的可能性是将车架给镇散架。要是打造铁制的车架,畜力就算能拉动也快不了多少,再来就是成本会太夸张。   第三代机炮不是被装在军舰上使用,就是被安排在一些固定的城防工事。   因为产量还太小的关系,当前列装第三代机炮的部队并不多,除了炮舰有进行安装之外,只有宫城进行了安装。   升起船帆的“荥阳号”扭了个身,船头朝向七艘正在逼近的船队。   那七艘船在被警告射击之后并没有降下船帆,倒是另外两艘船只在被警告射击之后降下船帆。   梁敏不是没打算处理降下船帆的那两艘,面对被警告射击依然全速逼近的七艘,自然是选择后者。   接下来,连海战都称不上的战斗打响,是“荥阳号”在高速地运动过程中,主炮和副炮接连齐射,可能是运气好的关系,第一轮齐射就命中其中一艘的水平线船舷,第二轮齐射更是将其中一艘拦腰轰断。   七艘船只的船队,距离“荥阳号”至少还有五百米就没了两艘,剩下的五艘立即一哄而散。   “确认是敌舰。”梁敏露出了狰狞的表情:“逃?就它们那船速,还想逃?”   要是在这里的不是炮舰,面对敌船分散而逃,哪怕是能追上也很难全部消灭。   不过在这里的可是炮舰,她的主炮能够射击一千米以上,就是越远命中率越低,不过要是能抵近到五百米之内,命中率怎么都能维持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只要能够命中一发船帆,敌船必定会降速,接下来就更好打一些。   “现在就算回军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梁敏寻求大副陈谭的意见:“消灭剩下的五艘,检查降帆的那两艘,再回去?”   陈谭有自己的判断,他认为按照目前的趋势,只要不是主炮发挥失常,大概是每三轮齐射就能瘫痪掉一艘敌船,每轮齐射需要三分钟左右,同时足够抵近下副炮也能加入射击,再更近机炮也能加入射击,那么当然是继续打。   “夜幕为终战?”陈谭问完得到梁敏的回复,点头:“那就继续打吧。”   他们目前所处的海域,前往天竺都护府的军港需要大约七个小时,返回安南都护府则需要二十四小时以上。 第1018章 举世攻汉(九)   被警告射击之后降帆的两艘船只,它们是桓氏家族的商船。   “我们来之前也有遇到那两艘船,只是其中一艘沉没,另一艘正在往这边赶。”桓松对上船监督的黄一继续说道:“这边炮声一响,那艘船就调转方向走了。”   来的那七艘,有六艘被“荥阳号”追上并击沉,只有一艘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放弃追逐。   大海茫茫,到了夜晚要是船上没有灯光,便是满月的日子里,想要在广阔的大海上发现一艘船只,那需要足够的时间,同时运气也要爆棚。   尽管是不甘心,但再继续找下去的确是浪费时间,梁敏也就下令向安南都护府航行。   桓氏家族的两艘商船降帆之后,他们是被从“荥阳号”早先放下的小船给接管了,后面会合了“荥阳号”组成编队。   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偏离了繁荣的航线,重新进入航线之后,由于是夜幕之下,除非是怀有敌意的敌船拥有远程高杀伤性武器,要不然根本无法进行接舷战,一直到“荥阳号”将桓氏的两艘商船放走,归航路上并没有再发生意外。   安南都护府有三处大型港口,军港是在汉军当初登陆的位置,其余两个则是民用港。   又是一个白天,“荥阳号”靠近军港,远远就看到了军港陆上营地里那几道冉冉升起的黑烟。   “军港也遭遇攻击了?”梁敏从望远镜里看到正在冒烟的是几栋成了废墟的建筑:“好像是库房?”   陈谭一样是拿着望远镜在观看:“看位置,是在放置火油的库房。”   由于是放置火油的库房,那几栋建筑物并没有相连,同时离营区也有足够的距离,它们烧起来之后似乎是发生了爆炸,周边的树木很明显被扫得七零八落,同时也能看到形成了大坑。   再来是,火油燃烧会是一种黑乎乎的烟柱,单纯的木材燃烧会是灰白的烟柱,很容易进行辨认。   “我们源于自信,根本没想到在海上会遭遇袭击。”萧昕唏嘘地说:“他们估计跟我们一样,根本不相信有人敢偷袭。”   库房啊,本来就是应该严密把守并警戒的地方,却是被偷袭成功,那么只能说明不止出现一处疏漏。   “荥阳号”用旗语与军港进行沟通,港内派出一艘领航船引着进入泊位。   可以看到港内停泊的船只不少,每一艘都是进入到作战警戒状态,安南都护府的另一艘炮舰“邺城号”却是不在港内。   梁敏下船直接到了都护府的幕府,一路上看到的是繁忙的景象,士兵正在进行各种排查,岗哨也比平时多了至少三倍。   “智浩回来了?”杨锐率先打招呼,又说道:“昨夜军港遭遇袭击,三处库房被烧毁了。”   “老远就看到了。”梁敏述说“荥阳号”在海上的遭遇,后面问道:“敌军来了多少?”   “超过一千五百人。”杨锐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先是商业港那边暴乱起来,后面是奴隶自杀式的纵火。”   安南都护府的另外两处民用港就是商业港,有从本土过来的汉人,同时来自各国的商人数量更多。   由于过马六甲的费用太高,各国的商人到了安南都护府就选择留下,给刚刚建立不久的两处民用港带来了繁华,并让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为整个中南半岛最为繁荣的商业区。   平时长留在两个地方的外邦人士不会低于一万人,最多的时候甚至突破五万人,他们在这里贩售本国的商品,同时会大量吃进来自汉帝国的商品,干一些倒卖的贸易。   梁敏不得不纳闷,他在海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两个商业港有浓烟。   “火势被及时扑灭了。”杨锐与梁敏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说:“港口内的异族人虽然多,却不是全部加入暴乱。我们的人也多,跑商都有携带护卫,驻军的反应也及时。”   那么就是两个商业港暴乱牵扯了安南都护府的注意力,混乱期间服务于驻军的奴隶找到机会对存放火油的库房下手?   两人边走边说,进入幕府之后有人代为通报,很快梁敏就得到了司宏壮的接见。   “袭营的主力是波斯人。”司宏壮看上去很平静,提了一嘴之后,问道:“你们在海上遭遇袭击?”   梁敏就将事情发生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后面说道:“袭击我们的人,除了被收买的汉人之外,大部分是阿拉伯人。经过拷问,主谋是大秦人和波斯人。”   靠港停泊之后的“荥阳号”已经将犯人押下船,有十二个汉人罪犯和七个异族人,他们会被交给驻军再次审问。   “‘邺城号’已经离港六天了。”司宏壮认为有一便会有二,不无担心地说:“海上发现自己人的船只遇难,肯定是要去救援的。他们……”   安南都护府就只有两艘炮舰,除非是进行必要的维护,不然都是穿行于航线来回巡逻,目的当然是震慑当世列国。   司宏壮没有掩饰痛恨:“审问后,那些被收买的汉人是什么说法?”   汉人刚刚经历完被异族统治的岁月,知道什么是悲惨和生不如死。   再来是官方一再地宣传和强调,主论调就是同族同心,共创美好未来。   问题是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完美,一个族群里面怎么可能会少了败类,总是有那么些人活着就是等待成为败类的那么一天。   汉帝国近几年也一直在强调经济,追求发财一旦到了某种程度,造成不卖是价钱不够,一旦价钱足够连亲爹亲娘都能卖的现象必然上升,增加败类的机率肯定也是大增。   之前刘彦就已经察觉到一味追求经济效益的不可取,有了针对品德教育的打算,就是有些时候一扇“门”被打开了,想要重新关上的难度不是一般大。   “本来就是一帮亡命之徒,为了捕奴跑遍深山老林,他们去波斯人那边找乐子……”梁敏缓缓地介绍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叫秦贵的家伙,他是军中什长退役。有爵位也有资产,后面好赌败光才干起了捕奴的勾当。好赌的习性没有改变,不但在波斯那边欠下了巨额的赌债,国内也是一屁股债,波斯人针对他本人出价一万金币,他的团队出价五万金币,合起来就是六万金币。”   “财帛动人心啊!”司宏壮没去说赌博的事情,汉帝国本身不禁赌。他摇着头,闷闷地说:“没想到的是,其余人竟然会随从。”   现在当一名汉人是非常幸福的事情,要是有爵位在身就更幸福。   作为一名最普通的汉人,身在国内不会有明显的感触,可要是一旦出国就会发现一点,哪怕他们在汉帝国是普通人,可是到了国外就必然会变成人上人,那是异邦达官贵人丝毫不敢得罪,普通异邦人需要小心翼翼对待并讨好,给出的“高国民”待遇。   享受着国家强大带来的好处,有点良心……或者说有点脑子的人,维护国家都还来不及,只有丧心病狂到一定程度才会被异族人收买来对付本国吧?   “每个人至少能分到两千枚金币。”梁敏“呵呵”笑了几声,用可以理解但是深觉痛恨的表情说:“他们捕奴,运气好一些一年最多也就赚五十枚金币,两千枚就是大半辈子未必能赚到的财富。”   司宏壮已经在书写公文,大意上是向国内汇报受袭经过和损失。他写完一份之后,再次提笔写另一份,后面让梁敏在公文上写下那些汉人交代的姓名和籍贯。   “享受福利却吃里扒外,甚至还参与袭击。”司宏壮摇着头,说道:“被当成典型是必然的事情。他们做之前,没想一想自己的亲人。”   汉帝国可是没有废除株连这一条律法,那些参与袭击的汉人,不但他们自己必死无疑,血亲至少也是个劳役的下场,没死的人活着也会难受,少不得是一辈子活在其他人怪异的目光注视之下,以后别想找什么工作,就是孩子想要受教育也成了奢望。   另外一个,秦贵本身是从军方退役,也有爵位,倒是没有担保人好牵连。要是有担保人,在役会被退役和罚钱,要是也同样退伍了,罚钱的程序却是少不了。   “你辛苦一些。”司宏壮在写第三份公文,一边挥笔书写,一边说:“组建一支舰队,包括‘荥阳号’和一百二十艘其余船只。今天就离港,前往克塔克。”   克塔克是在阿三大陆那边,属于天竺都护府管辖区内最大的港口。   安南都护府这边能遭到攻击,可以想象远在阿三大陆的天竺都护府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梁敏应“诺!”之后,问道:“‘邺城号’会在后面抵达?”   司宏壮却是摇头:“不知道‘邺城号’会什么时候回港。你们过去之后,暂时纳入天竺都护府建制,除非我有新的命令,不然就听骞都护指挥吧。”   梁敏是不知道一点,司宏壮会有这样的举动纯属正常,一来是天竺都护府海军中没有炮舰,再来就是那边当前的情况很特殊。   天子出巡到了会稽(杭州湾),有几个侯爷和数十个高爵者是乘船出了海,大约是在一个月前经过安南都护府还靠港进行视察,他们现在是身在阿三大陆。   在汉帝国只要是侯爷,每一个都是高官。   目前汉帝国才多少侯爵?就算是刘彦称帝后进行了一次大放送,整个汉帝国的侯爷依然是没超过三十人,要是他们发生意外,可以说整个汉帝国都要震一震。   要是没有司宏壮提起,梁敏真不知道有三名侯爷去了天竺都护府。   “骠骑将军也在?”梁敏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除了三名侯爷,还有二十六名高爵?这可真是……”   司宏壮知道梁敏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他有类似的想法。   担心冉闵那一帮人会不会出现意外是会有的,更多的是替那一帮在这个时候选择作乱的人感到悲哀。   身为骠骑将军的冉闵不是担负公务才去了阿三大陆,没有相关的公文和必要的虎符,自然是从正规程序上接管阿三大陆的军队。   法理上是一回事,可要是冉闵不管不顾,压根就不需要经过法理那么一道程序,他只需要说服天竺都护府的都护骞建同,甚至都不需要进行接管,就能用要求(逼迫)的方式让阿三大陆的军队根据自己的想法行动。   “还真的是骠骑将军能干出来的事情。”梁敏不断地苦笑,不得不问:“若是末将……要怎么办?”   司宏壮一个瞪眼:“你是听从骞都护的指挥行事,其它的事情是你能想的吗?”   梁敏多少是松了口气,相比起冉闵来说他就是一个小人物,一直有恃无恐的冉闵可以胡作非为,哪怕是身为都护的骞建同也能根据情况自行选择,他这个小身板却是经历不起那样的事。   经过必要的补给,安排好之后的“荥阳号”率先离港,后面港内不断吞吐各型船只,集合成为一支达到一百二十六艘的编队。   军港的大动作自然是瞒不住人,就是舰队想要干什么与大多数人无关,特别是对被集中看押起来的异邦人士来说,他们就算想干点什么也办不到。   “都护。”杨锐进屋之后行礼,汇报道:“参与袭击的凶徒,除主犯之外,六百零六个已经全部斩杀。”   司宏壮点点头等待下文。   “两处港口,统计上来的异族人总数有四万两千零九人,已经全部看押。”杨锐原本脸上是有表情,看到司宏壮面无表情,慢慢也跟着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们一直在鼓噪和抗议,要求我们给一个说法。”   昨晚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异族人选择帮汉人,他们参与了对袭击者的镇压,却是被驻军看押起来。觉得自己有功无过的异族人,他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关押起来,认为汉人这是在恩将仇报。   “说法?”司宏壮依然是那副死人脸:“大汉,什么时候需要给异族一个说法?” 第1019章 举世攻汉(十)   “这些建筑物的造型与大汉很是相似啊!”   冉闵行走在天花女神庙之内,外围已经看了一圈,目前是在观看内部格局。   他们抵达天竺都护府也才十三天,之前上了岸的时间都是用在赶路上面,一路上对沿途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到了华氏城才算是有心思了解阿三的文化。   华氏城是阿三自己的称呼,要是音译其实应该称呼为巴特那。不过相比起巴特那这个奇怪的名字,汉人还是更喜欢华氏城这个名称。   传闻中,华氏城原石孔雀王朝的都城,始建于公元前五百余年前,一开始是作为国家的都城,后面成了宗教聚集地,慢慢也就变成了宗教圣地。   “在阿三的传说中,有相当数量的人在这里成为了圣人。”骞建同当然是要招待冉闵等人,恰好公务也不繁忙,就亲自作为导游了:“他们也将这里称为圣人之都。”   “荒谬!”冉闵一听不但反驳,还嗤笑说道:“就他们,有圣人?”   只要是历史足够悠久的民族,其实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圣人,就是其他民族接不接受而已。   “谁知道呢。”骞建同才不会去怼冉闵,也没有必要:“阿三一度辉煌倒是真有其事。”   所谓的辉煌却不是假的,是他们曾经也有过大一统,一度成为一个疆域面积排行世界第一的国家。   孔雀王朝几乎是攻占了印度大陆的所有土地,仅仅是南部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尾巴。就是孔雀王朝从建国到灭亡的时间短了一些,仅有一百三十六年。其中真正的统一也就五十年不到,随后就分裂成了大大小小近百个国家和城邦。   “那个孔雀王朝的建立者家族,也是姓笈多的?”张石是这一次前来天竺都护府的三个侯爵之一。他好奇地问:“与我们刚刚灭掉的笈多帝国,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可是将骞建同给问住了。   建立孔雀王朝的第一代君王叫旃陀罗笈多,因为他们是一个饲养孔雀的家族,建立的王朝也就被称呼为孔雀王朝。   旃陀罗笈多在阿三的历史称号叫阿育王,要是用汉语来翻译则是叫月护王。他的崛起过程充满了种种的神奇,应该说是时势造英雄的范例。   那个时候恰好是一个叫亚历山大的马其顿人统一了希腊,率领军队不断进行东征,先是击败了波斯帝国,攻占波斯全境之后没有满足,再次向东进军。   亚历山大一开始还是比较顺利就入侵到了北印度,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占领了北印度大部分区域。   阿三在历史上记载亚历山大在印度惨败,其实并不是那么一个回事。   根据希腊人的记载,当时追随亚历山大东征的那一批士兵,一来是已经发足了战争财,再来就是身心疲惫,面对除了山林还是山林的印度,真不想再继续东征了。士兵都不愿意再打战,亚历山大也只有退兵西返。   阿三的确是有正面与亚历山大交战,但是看北印度全面沦陷,那是用什么文字来描述阿三有多厉害都显得苍白的事情。   旃陀罗笈多之所以能崛起,是他发现希腊人在印度北部的统治越来越虚弱,抓住机会组建军队并说服相当数量的本土贵族。   他们赶走了希腊人在旁遮普的残余力量,为此获得了天一般大的名望,再借击败希腊人的丰功伟绩踏向统一印度的坦途。   “阿三对这个人的记载很玄乎。”骞建同只是在实话实说:“的确也非常的玄乎,他依靠赶走希腊人的战绩,吓得大多数阿三根本不敢交战,以其说是用武力统一了信度,不如说是依靠恫吓的手段获取了统治的权力。”   “所以……”冉闵刚才一直在安静的听,评价道:“大多数的阿三根本没有真正的屈服于旃陀罗笈多,看似一统状态的孔雀王朝实际上中央与地方各自心怀鬼胎?”   “的确是这个样子。”骞建同好笑地说:“如果硬要有一个比较,那个孔雀王朝大概与我们的周王室中叶时期差不多。只是孔雀王朝第一任君王还在世,就不断发生分裂之战,后面南部除了没有新立国号,实际上是处于分裂状态。”   话可能说的不是那么好听,但那就是孔雀王朝的现状,并且是在旃陀罗笈多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那个模样。从这里也能看出旃陀罗笈多的统治有多么不稳固,要不然还活着就是一副随时可能分崩离裂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出该是一个一统国家该有的状态。   “阿三、月氏人和塞种人,对旃陀罗笈多的评价普遍比较高。”骞建同说的那些是有根据的:“旃陀罗笈多统治时期虽然国内不稳,却是与当时世界第一强国,一个叫塞琉古的帝国交战并获胜,还一度进击中亚占领了中亚的一部分(阿富汗)。”   冉闵知道塞琉古这个帝国。他所知道的是,那个叫塞琉古的帝国曾经是在版图上为世界之最,也一度辉煌过。   “看这边的建筑物,看不到希腊人的遗留痕迹了。”张石摸着墙壁上的雕刻:“这个跟我们的天女散花图很像。”   其实那是一幅天魔乱舞的雕刻,讲的是天魔在蛊惑一个即将成道女神的背景故事。   出了天花女神庙,众人是从高处向下远望,能够看到远处的恒河。   华氏城本身就是在恒河的南岸,位处高地能够阅览很长的一条河段,同时也能看到北岸的风景。   “他们在干什么?”冉闵指向了河岸边:“怎么一处处的篝火?”   河岸边的人非常多,有闲极无聊散步的,有正在洗澡的,有梳洗各种东西的。   以上那些还算正常,但是燃烧篝火又丢进去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尸体,看着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不但有在河岸进行火化的事情,甚至有将白布包裹起来的尸体放在木筏上,再推出去随波逐流的人。   冉闵用望远镜看了之后,脸颊抽搐了几下:“这条河……”   “阿三是称呼它为圣河。”骞建同从来都不吃恒河的水:“他们认为那里的水非常神圣,一切罪恶都能被恒河水带走。”   “洗澡和梳洗会让水源变脏,无知地去饮用不算什么。”张石同样是在用望远镜观看:“不断有人在岸边火化,甚至是将尸体放入河中。他们怎么还能……”   要是站在够高的地方,同时有望远镜也能看得更远,真的会发现河面上漂的东西够多,人的尸体是因为阿三有在恒河水葬的习俗,问题是还有着大量牛的尸体。   “都护府没有禁止?”冉闵对于观看死人并不会有什么不适感:“这样……不会发生瘟疫?”   “末将就任之前,桓尚书是禁止过,只是……”骞建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干脆也就用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们知道那样很脏,并且极度容易爆发瘟疫,但是阿三抵抗得很坚决,甚至比灭国之战的抵抗还要坚决。”   “……”冉闵脸颊抽搐了一下下,低声骂道:“奇怪的阿三。”   “阿三非常重视来世。”骞建同要就任天竺都护府的都护,再不愿意也要了解阿三的方方面面:“他们对于今生的苦难,是认为在修行,或是为了来世积福。恒河是他们的圣河,他们相信可以这一条河流能够洗清罪孽,让来生投胎在好人家。同时,他们也有依靠这一条恒河抵达神国的传说。”   冉闵比较关注的是,随随便便被丢进尸体的恒河,到处能够看到腐烂的尸体,有没有引发过瘟疫。   “这个说起来很奇怪。”骞建同满脸的不可思议:“天竺这边的温度普遍比较高,却是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瘟疫。根据阿三的文献记载,没有发生过恒河引起的瘟疫。”   “是因为那条河是活水的关系吗?”张石摸着下巴:“大概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骞建同更加倾向于阿三已经习惯这样的环境,用科学的说法就是拥有了比别人更强的抗体。   就好像是地沟油吃多了,慢慢人体细胞也就有了相应的适应能力。   然后是转基因的东西吃多了,人体也就慢慢适应。   要是成长环境没有吃过地沟油和转基因食品,一吃肯定是会出问题,差别就是问题有多大。   “宗教让这个民族彻底废了。”骞建同说的就是“来世说”,他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郁闷:“被称为贱民的那个群体,除了不要触及他们对宗教的狂热,什么事都是逆来顺受。我们知道一个民族从来都是离不开能够成长的基层,一旦基层崩坏,民族也断了未来。”   换个诸夏模式的说法,就是百姓作为基层,关键是百姓没有了追求,想要的只有来世,今生就生活在各种浑浑噩噩之中。   人的欲望就是进步的源泉,因为有了对某件东西的渴望,会很努力地去赚钱,他们在赚钱的同时也就产生了创造。   人也要有理想,愿意为了那个理想去进行奋斗,那么在奋斗的过程中会产生智慧的火花,对整体的进步产生贡献。   “这就是一个已经阶级固化的民族。我们都知道这一点。”冉闵没说诸夏在三国、西晋和东晋一度也是那样的情况,他肯定了骞建同的说法,说道:“基层彻底废掉,作为精英的那一批人要是再醉生梦死,简直呵呵了。”   “是这样。”骞建同想到了什么,好笑地说:“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   汉帝国内部发生了奴隶暴动,某些局部还有汉人参与进去。   本土之外的新占领区,像是中南半岛和南洋诸岛屿,多多少少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阿三大陆的天竺都护府这边,到目前为止却是大体上趋于稳定。   骞建同讲的是,有相当数量的婆罗门互相告发,说法都是惊人的一致,不是罗马人就是波斯人地某个婆罗门进行蛊惑或收买。   “大汉并没有取消他们的特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加强了他们的特权。”骞建同说的是汉帝国对阿三高种姓的政策:“大秦人和波斯人难以获得的奢侈品,大汉也会提供便利渠道让他们购买。”   冉闵知道这个,更清楚那是天子亲自拍板的政策。   “当然不是对每个婆罗门都是一视同仁,会进行区别对待,好让他们明白只有服从于大汉,忠诚于天子,才能保证目前的奢侈生活,甚至活得更加滋润。”骞建同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个政策的威力:“他们不但互相告发,还抓了前往蛊惑和收买的大秦人和波斯人。”   阿三这边的婆罗门,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和其余的阿三是同一个民族,底层是何等的悲惨很无所谓,只要自己能活得滋润才是真的。   同时在阿三大陆这一边,只要婆罗门不想乱,他们就会压制刹帝利,那么作为数量最多的贱民不管是遭受到何等悲惨也会选择忍受。   “他们捐献了相当的财帛,吼出了‘只要还有一个阿三,大汉绝对不会屈服’的口号。”骞建同脸上的表情很蛋疼:“出资出人,愿意作为先锋讨伐不臣。”   冉闵却是一脸像是吃了屎的表情。   更多的人是觉得好笑,又纳闷阿三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陛下圣明啊!”张石说的是刘彦对阿三采取的政策:“只是武装阿三……没必要吧?”   骞建同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他来天竺都护府之后认真观察过阿三的刹帝利这个阶层,必须承认作为世代转诸武力的刹帝利作为一名战士还是相当合格,尤其是他们对婆罗门的服从性几乎是无条件。   那么一个刹帝利群体,留下来会是隐患,要是能够将他们武装起来,再送去和罗马人、波斯人或是任何汉帝国的敌人血拼,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做法。   “大秦人和波斯人……”冉闵思考的是全局:“终于忍耐不住了吗?”   不得不说的是,冉闵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来阿三大陆的本来目的是巡视自己的封国,现在却是恨不得飞回长安…… 第1020章 举世攻汉(十一)   大乱好啊!   如果世界和平,没有了战争,对于军人来讲才是最大的悲哀。   冉闵并不认为自己是一名英雄,但是随着汉帝国的中枢决定不再打打仗,必然会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伤感。   好歹是一名骠骑将军,小规模的战争去不得,便是中等规模的战争也没份,只有到了大会战级别的战争才有出场的机会。   作为一个极度好战的人,冉闵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战争的到来,并且是规模程度越大越好。   “老夫原以为要沉寂至少二十年。”冉闵满是欢喜,一点都不掩饰对战争的喜爱:“二十年啊!老夫今年四十二岁了,再过二十年就是六十二岁。就算是真的有战争,二十年后还轮到老夫统兵出征吗?”   跟随刘彦崛起于微末的那一批人,年老的已经有六十来岁,最为年轻的也三十多岁,真要是二十年后才再次启动大战,也是新一代小伙子表现的时候,真轮不到他们这一批老勋贵去横行霸道了。   当前的汉帝国,军方老一辈的勋贵虽然都是身居高位,但更多是一种荣养的状态,平时能够指挥得动的也就自己的亲兵,并没有直属部队。   这个是汉帝国军队的制度,一旦是到了将军级别或以上,只有战时才会分配所属部队,非战时要是理智的话,没人会动不动往军队跑。   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之后,人总是要有一些顾忌,可不能是随着性子瞎几把乱搞,要不然自己出了事,家族也要受牵连。   作为军方重臣,国家制度在那里,明知道有忌讳还非得一直往军队跑,是不是对制定的制度不满,还是想要让某支军队成为自己的私军?   如冉闵这种平时不断表现得嚣张跋扈的人,都知道频繁接触军队是大忌,很恪守那一条底线,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   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需要顾忌的地方变多了,真没有中层和底层可以表现出来的干劲。毕竟都是重臣显贵了,再往上爬,那么究竟是要爬得多高,要不要来一场取而代之的大戏?   “阿三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臣服?”冉闵是一点都不想再去封国了,哪怕是自己的嫡长子就在封国。他这么问,不是担心封国会出事,是作为重臣应该表现出来的关心:“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可有什么异动?”   骞建同是几大都护府中唯一不是侯爵的都护,目前的心态可以说非常复杂,既是欢喜阿三识相,却又郁闷阿三够识相。   在汉帝国想要晋升爵位,没有比参与战争,并在战场上立下功勋,来得简单和快速。   镇压反叛(暴乱)的军功虽然比不上国战期间的军功,但那也是军功啊!   阿三大多数的婆罗门着实是太识时务了,少数不识相的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大动作,仅仅是稍微动弹那么一下下,天竺都护府的驻军都还没有开拔,就被另外的婆罗门联合有异动一方麾下的刹帝利给解决了。   那么看来的话,阿三真不傻,至少懂得审时度势,眼睛没瞎能够看到汉帝国是何等的强大。   他们可能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忠诚,但不会傻到去为别人而牺牲自己。   但凡是有点脑子,难道就不会想到率先站出来反对汉帝国,必将会被汉帝国用最坚决和酷烈的方式镇压?   汉帝国没有显示出颓势,依然是那一副如日中天的强盛模样。这个时候跳出来反抗,多数人认为是一种找死的行为,而也许有人不怕死,但一定不想死得没有丝毫意义。   “他们啊……”骞建同并不会那么天真,认为那些婆罗门表现忠诚就真的信了:“只有对大汉有利或有害罢了。”   就像是汉帝国现在还允许阿三的高种姓保留特权那样,很多事情是不用看背后的原因,只是出于某个阶段的需要。   汉帝国需要天竺都护府稳定,婆罗门选择对汉帝国表现忠诚,那就是有利的一面。   等待有一天汉帝国认为应该扫清那一批婆罗门,他们表现出来的忠诚则会成为有害的一面。   养条狗,养久了,狗也足够忠诚,便是有心要杀掉也需要考虑影响,是不是?   “伐伽陀伽没有发现异常。”骞建同狐疑地看了冉闵几眼,还是说道:“两萨特拉普倒是出现了一些状况。”   骞建同会用那种眼神看冉闵,是怀疑冉闵会不会干出接手指挥。   “有异常最好。”冉闵才不会干没有得到天子允许擅自接掌天竺都护府军权的破事,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是回国:“用最迅速和猛烈的方式,便是不一举灭国,也要起到足够的震慑。”   骞建同当然也是那么想的,并且已经开始在进行部署。   远在万里之外,冉闵虽然是身为骠骑将军,但真的没有权力接手天竺都护府的军队指挥权。   冉闵能接手天竺都护府军队指挥权只有一个前提,不是天竺都护府的局势糜烂,只能是骞建同死掉作为前提,才附合接管军权的程序。   事实上接管天竺都护府军队指挥权对于冉闵来说才是麻烦。   天竺都护府不过是汉帝国的其中一块海外飞地。   虽说天竺都护府是最大的一块海外飞地,但也仅是一个局部,接手了就等于冉闵被绑在天竺都护府,他是绝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   罗马和萨珊已经明显表现出敌对,干的那些事情等同于宣战,汉帝国不可能没有回应,那么接下来有接连爆发大战已经成为必然的趋势。   汉帝国与罗马离得太远,想要攻击罗马只有一种方式,再一次集结并组建庞大规模的舰队,进行数万里路途的跨海作战。   海军不是冉闵能够玩得动的。他也不愿意在海上晃荡起码一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汉帝国与波斯萨珊当前也没有陆上边境接壤,中间是相隔着一个匈尼特,但汉帝国实际上并没有将匈尼特太当一回事。   原先留下匈尼特,是汉帝国想要与波斯萨珊拥有一块缓冲区。像是上次简简单单就侵入匈尼特境内,几乎是没有什么难度就横扫大半国境,更是歼灭了六七万匈尼特所谓的精锐部队。   依那一次的交战经过来判断,汉帝国真想要灭掉匈尼特的难度不会太大,动用五个常备军和再征调二十万左右的郡县兵或仆从军,完全能够办到。   冉闵想要争取的是作为西征的统帅,他很清楚西征不会只是一场或者几场大战,能够肯定依照当今天子的脾气,这一次西征很可能就是一直向西打,打到西面大陆的尽头。   还有比这个更加带劲的征讨吗?绝对是没有了!   只要稍微地想一想,冉闵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燃烧起来了!   既然是已经知道出事,并且是全面全局的出事,游览封国什么的自然是要放弃,连带见一见阿三收取一些好处的事情也放到一边。   用了八天的时间,冉闵一众人等是从华氏城赶到了克塔克。   在冉闵等人抵达克塔克的时候,梁敏所率的舰队恰好也是刚到不久。   从安南都护府赶来的舰队,没有看到自己原先猜想的乱象,应该说克塔克除了警戒力度被加强之外,其余与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应该是因为天竺都护府并没有炮舰的关系吧?”陈谭只能有这么一个猜测了:“陆军是有炮兵,有储藏一批火药。可是能够想象把守是何等的严密。”   梁敏在看新接到的公文。   公文是来自冉闵亲笔所书,不是以命令的用词,是先介绍了一下天竺都护府的情况,然后用询问的方式,提问能不能安排船只将他们送往马六甲。   来自将军府第二号人物的亲笔所书,不是要调动主力舰队干一些什么,只是协商能不能安排船只接送罢了。   梁敏无比清楚骠骑将军能够亲笔所书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尤其是用询问协商的用词。他多少是知道冉闵的一些名声,老实说是有些怕冉闵用这样态度。   “既然天竺都护府没有发生大乱……”梁敏想了想,说道:“留下七成战船,并向天竺都护府发去文书。留下的编队以谭东为主,我们护送骠骑将军、少府令以及礼部尚书?”   安南都护府也就是过来帮忙,要是天竺都护府陷入大乱,自然是应该全部留下来。   现在天竺都护府看着不是祥和吗?留下七成的战船,已经是做到了友军最大的诚意。   从克塔克往来马六甲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身上没有被限定死的任务前提下,能够卖个面子给三位侯爷和一大帮显爵,那是必须干的事情嘛!   “荥阳号”的一种军官自然不会反对,没有军务冲突的前提下,能够卖那些大人物一个人情,是很难得的机会,谁要是不懂得抓住才是傻了。   其实天竺都护府是有安排船队送冉闵等人,只是因为天竺都护府辖区内的舰队数量不多,再来是没有炮舰,显得比较寒酸。   冉闵知道“荥阳号”炮舰在克塔克港,临时抓壮丁也不是没有缘由。   “那帮阿三瞧着很安份,某些程度来说这样才是最危险的。”冉闵并不知道天竺都护府会对“荥阳号”炮舰有什么安排,他说道:“那帮异族想要获得火药的决心很大,大到会不计代价。老夫要‘荥阳号’护送,是免了一些潜在危急。”   事实好像也是那个样子?安南都护府的军营遭遇攻击,两艘编制下的炮舰也遭遇设局。天竺都护府装配的火炮不多,拥有的火药数量也是稀少,并且都是把守得异常严密,就没有发生遇袭的事情。   伏寿对冉闵的说法是笑了笑不说话。他对冉闵说的那些话有自己的判断,大约是七分真三分假,想要亲自待在“荥阳号”一段时间,更多的出发点是了解所谓的炮舰是个什么情况,以此判断一旦跨海远征罗马,炮舰会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炮舰是汉帝国在海上的绝对主力,海军从冷兵器战船向着炮舰列装也是必然趋势。   之前是因为没有必要,海军才有十来艘的炮舰,按照计划是打算十年之内增加到五十艘。   现在嘛,汉帝国又将要面临举世围攻的局面,国家体制转入战争状态之后,很多事情必然是会发生改变。   远在万里之外的汉帝国本土,刘彦是率百官正在返回长安的路上。   “两年之内,炮舰必须增加到三十艘!”刘彦对于这一次被举世围攻多少是感到意外,却是没有多么惊慌:“大汉必须牢牢地控制住海洋,依然作为海上的唯一霸主。”   谢艾正在进行记录,手里拿着的硬笔……也就是铅笔,不断“唰唰唰”书写着。   他们已经抵达了荥阳,再往前就会进入拥有驰道的地段,到时候刘彦会乘坐轨道车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长安。   国内爆发奴隶暴动,有些地方的暴动已经完全镇压下去,个别地方的暴动却是留下了尾巴,并且还在向周边蔓延。   那些地方是有当地的汉人加入进去。天晓得他们是在思考什么,或许是认为改朝换代的时机到了,可能是被胁迫,但就是参与到了暴乱当中。   “向南洋都护府发去命令。”刘彦并不是想一出做一出,有着自己的全盘考虑:“诏伏伟组建远征舰队。同时向北洋舰队发去命令,编制下的炮舰调动到南洋都护府,归入远征舰队序列。”   奴隶暴动会给汉帝国造成麻烦,并且会是大麻烦,但要说会造成糜烂则属于不可能。   陆地上的战争,汉帝国根本就不惧怕,尤其是汉帝国现如今也就西面存有敌国,其余方向的国家基本是被扫了个干净。   对于汉帝国来说,就算是安西都护府无法用一个常备军的兵力挡住第一波危险,也不过是汉帝国暂时丢掉西域,敌人没可能突破阳关或玉门关侵入汉帝国腹地。   “陛下?”桑虞用着铿锵的语气说道:“回到长安,陛下应当下诏,全国进入战争状态。”   简直就是特么的,汉帝国没有主动去进攻,那些瘪犊子玩意该庆幸才对,竟然主动挑起战争,那肯定是要做出最激烈的回应! 第1021章 举世攻汉(十二)   举世攻汉呢,看似事情非常大,实际上也真的是大事件,但事情的发生还是会有一个顺序。   各国先挑动奴隶暴乱,为的是让汉帝国陷入内部动乱。   随后,汉帝国的海外领地也是接二连三发生了受袭事件,有为了获得火药的袭击,更多是趁驻军没有过高的防备进行打击。   想要与一个国家爆发国战,优先的选择自然是挑动那个国家的内乱,哪怕是无法产生颠覆性,也必然使那个国家一时间难以将精力顾及外部。   没有处理完内部的动荡之前,国家更是难以集中全部的力量对外。   或许在处理内部动荡期间,国家还会引发更大的内部危急,等于是外部势力用最微小的代价,尽可能地在博取最大的利益。   距离舞阳县首次发生奴隶暴乱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一处又一处的奴隶暴动的确让汉帝国产生了不小的损失。   奴隶本身就是汉帝国的财产,每死掉一个奴隶就等于是损失了一部分财产,奴隶的暴动还对地方产生了破坏,再来是正在进行的工程被迫停止下来。   “两个月,有统计的损失是,折损了三十万以上的奴隶,造成的财产损失不低于四万万钱。”纪昌看上去颇为憔悴:“主要是奴隶暴乱的地点不是工地就是作坊、工厂,才有那么高的财产损失。”   都是暴乱了,奴隶没可能不去进行破坏,几乎是逮住什么就破坏什么,能放火也不会有所顾忌。   各地驻军镇压的效率其实并不算慢,便是最慢也会在当天就开拔抵达,就是军队到了并不等于奴隶的破坏停止下来,后续的交战还会再造成破坏。   四万万钱就是四十万金币。   汉帝国是一千枚五铢钱兑换一枚银币,十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   看五铢钱的损失挺多,换成了金币,一看也就不是那么肉疼了。   财产损失什么的刘彦并不在意,汉帝国每年的各项税收总合起来,最低的时候都超过三百万枚金币,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七百万枚金币。   因为税收利好的关系,商业的税额贡献占了百分之四十五左右,勋贵上缴占了百分之十五左右,除了农业税的百分之八,剩下的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税收。   刘彦私下里有计算了一下,仅是少府的商业行为又占了总税额百分之四十五里面的六成。   汉帝国的税并不是一刀切,有针对奢侈品征收高额税收,也就是奢侈税。   例如翡翠的交易,每达成一项交易,需要交纳的税额是农业税的四百倍。   交的税是那么些,能够产生的利润肯定是要比交的税多,汉帝国每年能收到几百万枚金币的税收,那么商业的达成额度必然是超过数千万枚金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破亿。   对于财产损失,刘彦在意的是被破坏之后,多少时间之内才能重新恢复。他对官方的损失比民间的损失更多,其实是抱着一种高兴的态度。   官方损失了也就损失了,民间的个人有所损失,说不定会断了某个家庭的生计,甚至是影响到的是数十上百或更多的家庭。   损失掉之后肯定是要重建,官方的重建必然是会拉动内需的增加。在没有必要建造更多的官方设施前提下,被破坏又重建对民间其实是产生利好消息。   “百姓对于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态度?”刘彦异常重视这个:“有进行舆论调查吗?”   纪昌怎么可能会忽视这一方面,答道:“抽样对关中的百姓进行调查,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恐慌,对于所发生的事情是抱着愤慨的态度。”   汉人重新翻身做主也就是近十来年的事情,作为家中的主事者,几乎全部有历经过胡虏肆虐的岁月。对于他们来讲,今年发生的动乱其实就是小事,真没有产生什么心理恐慌。   “陛下。”纪昌觉得有必要说个好消息:“各地奴隶暴乱,驻军没有抵达之前,多地的百姓是自发参与镇压。一些地方没有等到军队抵达,暴乱的奴隶已经被镇压下去。”   汉帝国一直在执行“两季军训”,每一年的夏季和冬季,各地方都会召集男女青壮进行军训。   在汉帝国,百姓持有武器是一件极度正常的事情。   一些来汉帝国的异邦人士,一度怀疑自己来到的是一座大兵营,纳闷汉人为什么身上至少都有一把匕首,腰间悬剑或刀更是常态。   汉帝国禁止民间持有的武器类型,主要是强弓和弩,对于近战兵器相反是鼓励百姓购置。对甲胄的禁止要严格一些,百姓要是有一副甲胄没什么,可要是拥有几副甲胄则属于犯事。   事实上也就是那样,每年都有“两季军训”,再去禁止百姓持有武器,那不是自相矛盾吗?   “百姓……”刘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问道:“伤亡大吗?”   两个月的奴隶暴乱中,军队的伤亡仅是千人不到,大多数还是并不重的伤势。   自发参与镇压的百姓,人人有武器,却不是人人都有甲胄,有甲胄也比不上军方,伤亡要比军队严重一些,有统计的数据是战死了一千零一十七人,轻重伤人员八千余人。   “战死者,以国战阵亡待遇。”刘彦对百姓的血性自然是感到欣慰:“大汉人人敢战,举世攻汉又何足道哉。”   纪昌却是不鼓励百姓私自参战,他认为上战场是军队的本份,要是百姓被征召入伍自然没有什么,没有被征召的百姓的责任是在后方进行生产。   看待什么都会有两面性,百姓自发参战自然是好事,可要是他们拥有更好的组织,一些伤亡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陛下。”纪昌微微蹙着眉头,说道:“尚书令提议大汉全国进入战争状态,臣以为为时过早。”   所谓的全国进入战争状态,不是说每个人都踏上战场去拼杀,是开始大量征召兵源,同时生产体系也开始以生产军方物资为主。   当了数年丞相的纪昌万般清楚一点,真要是举国进入到战争状态,那么之前两年干的事情就等于白搭,同时对国家的经济规划也必然会变得畸形。   目前的汉帝国是有些生产依靠机械了,只是大部分的生产其实还是依靠双手,真的开始动员,军队的数量会猛增,代表的是民间的青壮会减少。   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刻,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轻易从正常体系转入战时体系。   “当前,西北各地部队已经向西域开拔。关中驻军亦是如此。”纪昌是中书令,本不该干涉军务,但全国转入战争体系真的是事情太大了:“安西都护府最迟一个月内便会有五个常备军的规模,当地能够征召起十万的辅兵,必然无忧。”   安西都护府原本只有一个常备军的编制,却是有权征召当地汉人作为辅兵。   上一次李匡主持与匈尼特的战争,仅是出动两个正规师,受到征召的百姓仅有五万,再搭配二十五万左右的西域仆从军。   在纪昌看来,面对举世攻汉的态势,汉帝国应该是采取防守姿态,看一看有哪些国家动手,再去争取那些没有动手的国家。   这样一来的话,汉帝国需要特别注意的也就是西北部和其它海外领地,剩下的就是关注国内。   汉帝国平时就维持着十五个常备军,去年又新编了一个火器师。   当前的羽林军和另外两个常备军是进入到换装状态,但不是还有十三个常备军能够动用吗?尤其是那个火器师就在安西都护府后方不远的峻稷山校尉部。   “李匡会下辖四个常备军。”刘彦没去计算临时征召的辅兵:“包括从峻稷山校尉部抽调的那个火器师。”   火器师的编制出现了改革,不再有伍长,只是保留“什”以上的编制,同时人员编制也出现了新的变化,用的是五五制,例如五个什为一个小队,五个小队为一个中队,五个中队为一个大队,五个大队为一个团,五个团为一个师。   一个火器师的编制人员将近三万五千人,等于是比两个常备军的人员还要多。   日后,一旦常备军都整编成为火器师,基本上是会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级别。   甲级师就是三万五千人的编制,拥有四个标准步枪团,一个标准炮团和两个辎重大队。   在师这个级别后面依然是有军、兵团和集团军的番号,三个师为一个军,三个军为一个兵团,集团军等同于方面军。   “元朔二十年之前,大汉必须要有六个以上的火器师!”刘彦知道纪昌在顾忌什么,笑着说:“泰安呐,现在不是朕要穷兵黩武,是那些国家要与大汉过不去啊。”   “臣不敢。”纪昌才不敢说刘彦穷兵黩武,要是刘彦坚持要全国进入战时体系,他也不敢阻止,不过还是要尽一个臣子的本份,说出自己的忧虑:“陛下,大汉如今有将近一千三百万的孩子和将近六百万的少年。”   所谓的孩子是十二岁以下,少年是十二岁到十八岁。   会有那么夸张数量的孩子与少年,是国策使然。   汉帝国一直都在鼓励多生多育,为此划拨了数额夸张的财政,两胎以上有辅助,三胎以上有奖励,要是一个家庭生了八胎以上,丈夫哪怕是白身也会获得一级爵位,母亲则是会获得“伟大母亲”的称号。   一个国家进入到绝对的“年轻化”,实际上已经不是那么正常,之前还能不断启动大工程,就是因为有数量庞大的奴隶。   现在各地的奴隶不断暴动,就算是没有发生暴动的地方,工程也是先后停了下来。   既然已经不断发生奴隶暴动,那么对奴隶的监控和管束肯定是要无限提高,以往百来人就能看守一万个奴隶,目前却是需要一千人去看管一万奴隶。   可以想象的是,只要奴隶的暴动没有被完全平息,甚至是完全平息之后,各地对奴隶的使用也绝对是慎之又慎,动用在这一方面的人手和财政必然是需要得到增涨。   奴隶是发生暴动了,既定的阉割政策却是没有停止下来,按照刘彦的意思,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索性就将该做的事情给贯彻下去。   那样一来的话,奴隶的暴动大概是没有停止的那么一天。   毕竟作为一个男人,谁不害怕自己的小鸟被切?   之前就是再认命或再怕死,知道要被切小鸟,谁不会反抗?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大量的工程会是停工状态,乱象也会是持续不断,对于汉帝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在这种现状下再转入战时体系,民生停滞是必然的事情,甚至是会出现某种程度的倒退,只会是与军工有关的各项得到不健康的膨胀。   “朕明白的。”刘彦却认为那不一定是坏事:“朕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现在的军工其实也跟民生紧紧挂钩,可不是到了现代那么的泾渭分明。   哪怕是汉帝国即将走进火器时代,但依然是冷兵器在军队占了主流,无非就是超大量地消耗生铁和钢材。   以当前的社会而言,少了生铁和钢材根本不会造成致命影响。   一旦是大规模的扩军,首先得益的就会是制衣相关。而这个绝对是普通百姓都能得利的事情。   “泰安。”刘彦安抚道:“你当下需要抓紧的是各地对孩子以及少年的管教,只要办好这一方面,大汉就乱不了。”   第一个托儿所的成立是在元朔七年。   第一所小学的建立则是到了元朔十一年。   现如今的汉帝国拢共有八千七百二十七所小学,中学六百零九所,高中七十四所,却只有长安一所大学。   这个数量当然是不够的,还需要一再地增加。   “朕不会马上将国家转入战时体系。”刘彦要给喂下纪昌一颗定心丸:“大汉这一次是被迫卷入战争,一定要做出最强硬的回击,他们却不够格让大汉全面转入战时体系。”   纪昌立刻是松了口气。他就说嘛,真正会爆发旷世大战的也就西域那一边,顶多又多了一个天竺都护府,哪用得着全国立刻进入战时体系。 第1022章 征召(一)   “孩儿他娘,为夫出征之后,家中长者还需你多多用心。”   “夫君安心,幼娘必不敢有负。”   贾伟今年已经四十二岁,退役时是军侯。他身上有着八级的爵位,住宅以及相应绿化占地五亩,累积的财富以金币算超过两千枚,家中良田六百余亩。   在三天前,乡里传来了征召通知,贾伟接到通知书的时候,一改之前的祥和以及懒散,有时间就会磨剑以及检查甲胄。   家里人对于接到征召通知大概是喜忧参半的心情,他们目前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贾伟以往拿命去搏的前提下,是从一无所有到因为立下战功得到优渥的赏赐,才有了现在的衣食住行无忧。   “可惜了,尚儿没有被征召。”贾伟是一脸的郁闷:“尚儿今年已经十九,平时在兵社的表现不差,怎么没有被征召呢?”   幼娘默默地替丈夫检查甲胄,对丈夫的郁闷可以理解,自个儿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惆怅。   爵位在汉帝国实在是太重要了,牵扯到的方方面面超乎想象,比较简单的就是哪怕再富有的人,要是没有相应的爵位在身,多有钱能住什么规格的房子都是限定死的。   复杂一点的说,逢年过节的时候,要是到了一定的爵位,乡里的衙门可是会专门派人送来礼物,说词是感谢某某人为大汉以往的贡献。   礼物值不值钱是一回事,能够让官府主动过来送礼才是最重要的。首先就是感到极度的欣慰,证明自己以往的付出国家还记得。再来就是大多数人不够格被官府主动送礼,自己有那待遇是说不出来的有面子。   “为夫这一次至多就是成为后方的辎重督导官,除非是辎重队遇袭,不然难以参与搏杀。”贾伟说这个不是为了让幼娘安心,是可惜能够立功的地方不多:“到了年纪从军队退役回来,那么难得再被征召,却是难有再立功升爵的机会。”   “您服役,一定期间一样是记功的。”幼娘有这么一名丈夫,哪会对军功爵制度陌生:“要是有幸所在部队开启大战,您虽然不比亲自上阵搏杀的将士,三场大胜或六场小胜,不是也能升一级爵位吗?”   贾伟也就是感慨一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亲率士卒浴血奋战,便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还能梦到手提敌军头颅昂天怒吼的雄姿。   “那个时候,是何等的峥嵘岁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贾伟真没觉得服役的时候有受过什么苦,便是在作战最激烈的时候都能吃到热餐,受饿什么的是从来没有。他极度佩服后勤供应,只要卯足劲杀敌,根本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为夫这一次一定要向前辈学习,不能让袍泽们在前线流血流汗,却是吃不上一口饭。”   幼娘非常喜欢贾伟意气风发的模样。   早年间,男女比例差距是那么大,十个男人有六个极可能当一辈子的光棍。   幼娘就是某次看到了精神勃发又意气风发的贾伟,后面遇到贾伟的追求,稍微矜持那么一下下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的贾伟不过是一个什长,远不如其他追求幼娘的队率以上军官,甚至当时的贾伟连公士都不是。她喜欢这个男子的自信,不但贾伟认为自己一定会发达,她对此也是深信不疑。事实也证明她没有选错人。   有人来禀告,说是同乡的赵兵前来。   “是他啊。”贾伟当然知道赵兵是谁,是同一个乡却不同里的另一个八级爵位拥有者:“孩儿他娘,为夫得亲自去迎一迎,尽到应有的礼数。”   身为利益既得者,要是连自己都不维护既定的规格,还能要求别人去遵守吗?   爵位差不多的人,便是暗地里有再大的竞争,只要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程度,一些该做的礼数绝对不能缺,要不然是不止不尊重同等地位者,也是在埋汰自己。   贾伟和赵兵是同一个乡,里面为二两个爵位达到八级的人。他们之间有些地方存在竞争,同时也需要联合起来去抵制周边其它乡对本乡的压制,互相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   说到底是近几年汉帝国没有再大规模征召兵源,很多时候便是有徭役也是成为某地的监工,连个郡县兵都不是。   要是遇上有兵源征召,县里有多少名额都要被各乡抢成狗脑子,那个时候就要看各个乡谁能人脉广和能量大。很多时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的是同一个乡能够出力的人,一块将力气往某个方向出。   “老赵啊。”贾伟到门前亲迎,大门也是张开,先招呼了一声,看到赵兵的大儿子也在,赵兵脸上是何等的灿烂与骄傲,愣了那么一下下,问道:“不会是特地上门来炫耀吧?”   赵兵的年纪要比贾伟大上三岁,两人都是军侯的级别退役,不过赵兵退役前也就是七级爵位,是后面去了西域又挣了一级爵位才到了八级。   “就是炫耀来了。”赵兵长相粗狂,笑声爽朗:“臭小子也接到征召书,去的还是前线,俺老赵心里高兴。”   赵平早就已经行礼问候,脸上带着傻笑。   贾伟脸色不由黑了下来。他是早知道赵兵的儿子赵平也被征召,却是不知道要去哪里,一听是去前线,想到自己那个没受到征召的儿子,心里别说有多么羡慕。   “你家贾尚在兵社表现拔尖,俺老赵别提有多么羡慕了。”赵兵咧嘴一直在笑:“今儿个,俺老赵的种,总算是赢了你家贾尚一次。”   平时两人互有竞争,大人之间有,各家的孩子也有,赵兵的儿子一直输给贾伟的儿子,要说不心里郁闷是假的。   这不,赵兵今天刚知道自己的那个儿子是要去前线的部队,他虽然不确定赵平去了前线是作为什么兵种,就是耐不住性子来贾伟这里扬眉吐气了。   “今天不招待你酒菜。”贾伟闷闷地将赵兵一行人请入家中,脸色虽然谈不上铁青,心里却是极度的郁闷:“该是你请才对。”   “行行行!”赵兵豪迈地说:“都是要去西北面,一路上总有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到时肯定大大地请你吃喝上一顿!”   他们都是关中户籍,离长安是有些遥远,不过怎么都算是“内史郡”的人。   将军府联合兵部做出规划,第一阶段针对关中以及西北进行征召。   征召的对象是一些原本在军中表现良好的退役军官,不是要这些人上战场去搏杀,是分为几个用途。   受到征召的老兵,有些是直接调入前线部队,一般是安排在后方的辎重营;有些则是会被送往各处的兵营,作为老兵参与对新兵的训练,同时给一些新兵蛋子传授战场上的经验。   他们一样是要去安西都护府,又是同一个乡的人,的确是一路上都会同路。   因为是受征召的老兵,自然是与新兵会有一些区别,例如自由度会大一些,待遇上也会更好,才有赵兵说在路上请吃喝的事情。   赵兵就是纯粹过来炫耀自己的儿子出息了,不是为了来蹭吃蹭喝,炫耀完了也就离去。   原本心情愉悦的贾伟被那么一搞,心里别说是多么的郁闷,等客人离去后,对幼娘抱怨道:“尚儿是不是太忠厚老实了?”   某些时候忠厚老实并不是什么褒义词,相反是差不多指着鼻子骂是一个傻蛋。   人生在世真的是表现优异就比别人的机会更多吗?其实并不尽然,是要懂得去抓住一闪即逝的机会。不懂得去抓住机会,便是再优秀,又怎么地?   贾伟在猜测的是,是不是赵兵使了什么盘外招,又或者是赵平懂得抱大腿。而自己的儿子除了认真训练之外,其余方面就是个傻子。   “怎么能那么诋毁自己的儿子呢?”幼娘其他方面会忍让自己的丈夫,唯独是在关乎儿女的时候不会:“忠厚老实不好吗?听闻兵社的官长就十分喜欢尚儿的忠厚老实!”   “有个屁用……”贾伟火大刚要说点什么难听话,又听到仆人禀告有人来了,来的还是县里面的兵曹:“莫不是尚儿出了什么事?”   一个县有六曹,兵曹就是其中之一,同时也是各乡兵社的主要负责部门。   贾尚并没有在家,贾伟就不得不有另外的担忧。   “贾公!”兵曹黄檀一看见贾伟,没注意贾伟的脸色,问候之后恭喜道:“贵府出麒麟儿了啊!”   原本心情忧虑的贾伟听得直犯愣,回礼之后怔怔地说:“喜从何来?”   黄檀就说:“大汉仅有一个火器师,将军府要再整编旧有常备军为火器师,贵家的贾尚被选中。公文已经到了县里,某觉得应当亲自将公文送来。”   贾伟当然知道火器师是什么,全国也就一个火器师而已。   上一次还不是师级别的火器部队去了草原,可能是因为表现优异的关系,将军府可是争取来了全国通报表扬的机会,不说是军队各部关注,民间也被勾引起了兴趣。   很多有消息来源的民间人士,他们搞清楚什么是火器部队,又从某些渠道得知火器才是未来趋势,很清楚进入火器部队的前途远比旧有的常备军要大得多。   “真的!?”贾伟既是惊喜又是不敢置信,话问出去不由尴尬,说道:“那个……不是质疑黄公,是贾某高兴得疯癫了。”   “理解,完全理解。哈哈!”黄檀没半点不高兴,他虽然是县里的兵曹,可面对的是一个八级爵位拥有者,他自己才是四级爵位:“县里只有贾尚被选入火器部队。这个是贾府的荣耀,何尝不是县里的荣耀?”   举国上下就一个火器师,那该是多么的稀有和特别。   在只有一个火器师的前提下,关于火器是未来趋势的消息也早就传得满天飞,只要不傻就能够明白进入那样的部队,几乎是与发达形成挂钩。   他们这个县的人口只有八千余人,是一个下县。   这一次征召文书,召回老兵的数量是八十七人,征召兵源是一百零七人,独独只有贾尚确定是被挑中要进入火器部队,那么就显得更加的特殊。   汉帝国的县大概是有一千两百余个,其他的县有多少人是受到征召不清楚,被挑进火器部队更加不清楚,可以猜测的是火器部队应该优先从现役部队挑人才对。   这样一来的话,被选中要去火器部队的贾尚,难道还不够特殊的?   贾伟的心情是极度的振奋。他刚刚可是被赵兵给恶心坏了,偏偏不知道自己儿子也受到了征召,还是去的火器部队。之前就是再恶心,只是儿子比不上别人,怎么个不爽都要忍着,他现在很有追上赵兵,炫耀到喷赵兵一脸口水的冲动。   “啊……”贾伟反应过来,才想起这是在大门前,神情既是激动又是尴尬地说:“是贾某怠慢了,请进,快快请进!”   黄檀完全能够理解贾伟的失态,换作是他的儿子有那样的荣耀,指不准自己要更失态。   他们以为贾尚是作为补充兵前往第一火器师,其实并不是那样。   将军府收到了刘彦的指示,三个月之内将原本的第一常备军整编成为火器师,时间上可以说比较紧张。   要被改编成为火器师原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本来是考虑从各地方的郡县兵当中择优挑选,后面却是有了新的呼声。   有人认为郡县兵之中的那些优秀者,哪怕是平时表现优秀,可是他们已经完全习惯了冷兵器的战法。   那么是不是应该有新的思路?比如选择更年轻的小伙子来征召,他们的思维还没有固定下来,年轻学习能力也比较强,再来是兵油子的机率也比较少。   军队其实真的不喜欢年纪大一些的兵源,尤其是在社会上爬模滚打多年的兵源,会比较喜欢阅历少的兵源。   贾伟的确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甚至可以说相对木讷,县里对他的评价是照实了写,也就被将军府的下属机构给挑上了。   “全县只有我家尚儿一人被选中?”贾伟已经是第四次问了,一再获得肯定,不由说:“这是老贾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第1023章 征召(二)   贾尚得知自己被选中,将要前往长安被编进火器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因为火器师在草原几场作战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除非是完全无法得到消息的人,要不然都知道冷兵器即将面临淘汰,只有火器才是未来。   在这个现状下,哪些人能够优先进入火器部队,就等于是先别人一步熟悉什么是火器。等待另外一些部队要整编成为火器师,很有可能会被抽调过去成为“样板”,过程中职位提一提是必然的事情。   “整个县,就我一个?”贾尚知道别人说自己傻,但他认为做什么都要一丝不苟,表现出来的只是刻板,才不是傻。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屯长蔡平,还是不敢置信地问:“就我一个?”   蔡平是县里挑选出来送贾尚到长安的带队者,他们会出动一个什的人手,专门来护送贾尚。   动用一个什来护送几乎是与县长出行没差别了,有差别的地方仅是贾尚打不出仪仗罢了。   “对,整个县就你被选中了。”蔡平是到兵社直接找贾尚,内心里对贾尚能被选中无比羡慕,对呆愣呆愣的贾尚催促道:“虽然还有七天的时间,但是早一天到,你能更熟悉环境。还不去收拾行礼,好早些启程。”   “我爹和我娘?”贾尚确认下来,狂喜的同时,又问:“不用告诉我爹我娘,直接走?”   “黄兵曹昨天已经前去通知。”蔡平笑着说道:“及早出发也是你爹的意思。”   本来幼娘是想着贾尚能回家一趟,就是回不了家也想让贾伟给送点钱财和添些衣裳。   贾伟一度也有那样的冲动,后面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全县就被挑中了一个,听闻县长和县里有头面的人物已经前往慰问过贾尚,后面还要来贾府做客。   贾家以前在县里是有名气,因为贾尚是全县唯一一个被挑中要去火器师的人,现在贾家的名气更大,与赵家已经不是同一层次,相信以后贾家压赵家一头是必然的事情。   事实上也是那样,赵兵得知贾尚被选入火器师,后一脚就到贾府道贺,话里话外除了羡慕嫉妒之外,已经向贾伟低了头,只差表态后面乡里贾伟做大他做小了。   风头已经足够大了,就没必要让孩子回家来粘上那些烟火气,应该是尽快前往军营,提前一天到说不定能给官长更多的好印象。   至于送钱财什么的,等忙完了差人送过去也行。虽然是在军中,可是身上有足够的钱财,能吃喝得更好一些,再则是人都需要人情往来的嘛。   衣裳什么的就没必要了,人进入军队,军队给予的配置是各方各面,平时都是身穿制服,只有军队溃散了,需要伪装逃命才有穿平时衣裳的机会。送去衣裳,寓意相当的不好。   “哦。”贾尚对于去火器师也是有着十足的期待,点头道:“那就麻烦蔡官长了。”   蔡平今年三十一岁,是县里面郡县兵体系的屯长。   年纪到了那个岁数是一个屯长,哪怕只是郡县兵体系内的屯长,应该说也是混得不差了,就是蔡平自个儿清楚,自己几乎是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   贾尚今年才十九岁,他的老子是八级爵位,身为嫡长子就是一事无成到了最后也会削一级继承老子的爵位,怎么都会是一个公大夫。   汉帝国是允许爵位被继承,有爵位的人一般是会选择自己的嫡长子来继承,只有一些嫡长子身上有着不输父亲的爵位,父亲的那个爵位才会选择另外的子嗣来继承。   本来能够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人,偏偏自己又是那么的争气,争气了还得到应该有的机会,别人羡慕归羡慕,却是要服气。   “火器师有的是上战场的机会。”蔡平将话讲开:“我是知道火器犀利的人,很清楚便是一名步枪兵想要获取一颗首级也是易事。估计再过个两三年,你的爵位都与我平等甚至更高,到时候县里又出现一个四级爵位以上的人,县里也能得到好处。护送仅是小事,别忘记家乡便是。”   汉帝国各地方评价政绩,一般是考核人口多寡,然后是交纳的税额,县里面的基础建设也是一方面,出了多少有爵者更是政绩的一部分。   县里出了有爵者额,算是县长等行政人员以及地方军方所属教民有方,多多少少也是一个功绩。   要是一个县有人立功获得了高等爵位,评价的时候哪怕是各方面马马虎虎,必然也是会被评价一个“良”,然后爵位获得者难道不会回馈家乡?   看一看那些出了侯爵的地方,就算是侯爵平时没帮助或回馈家乡,仅是家乡出了一名侯爵,外乡人不说是处处忍让什么的,该有的公平还是要保证,不然谁知道受欺负了会不会去找同乡的侯爵。   要是侯爵对家乡有深厚感情,处处关注和照顾之下,再拉一下好项目,家乡得到的受益简直就是超乎想象。   汉帝国的侯爵在海外还有侯国,大部分好的职位肯定是侯爵的亲属得了去,另外一些职位或是找帮手,难道不是找更可靠的家乡人?   无一例外的是,那些侯爵能够挑选人手的前提下,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家乡人。   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如果能够力挺一个家乡人,使他立功不断升级爵位,一直到成为一名侯爵,相信所有县乡都会不留余力地进行帮助。   贾尚是在敲锣打鼓的欢送下启程了,走时街道满是来送的乡里乡亲。他能从乡里乡亲的脸上看到一种叫作期待的表情,年轻的他不是那么明白为什么。   “都希望你能有所建树。”蔡平有些话是往直白了说:“就好像你长大的那个‘里’,不是因为有贾公,有好的事情能争取一下。”   贾尚也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这……”贾尚既是开心又是忐忑地说:“小子只是进入火器师,还不知道怎么样。着实当不起乡亲们的期盼。”   “你必须要当得起。”蔡平也是县里人,很认真地说:“有压力才会有动力。要是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想一想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再想一想乡里乡亲,那么多的殷切期盼,不要轻言放弃。”   贾尚只感觉压力山大。   雍县到长安有四百三十里的路程,他们是骑马而行。   一路上在一些乡镇或县城歇息,能够发现沿途是陷入一片忙碌。   这一次将军府签发征召文书,是针对关中各郡县进行征调,各地方是陷入了热烈的气氛。   受到征召对于当代的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祸事,相反是一件好事。   有些是忘不了峥嵘岁月的老兵,他们对于还能受到军队征召的心态是美滋滋,除了证明军队依然记得自己,想的是能不能将自己的爵位再往上那么升一升。   更多是早在期盼能够受到征召的小伙子,他们这一代人是听着父辈的故事长大,谁都想像自己的父辈那样,前往战场博取自己的功名,成为下一代人听取故事中的主角。   “你们是要前往长安?”   “是。”   国道路旁的一间茶馆,赶路的人只要不是太赶,看到了口渴了,停下来喝些茶水耽误个十来分钟并不是事。   “巧了!”姜超脸上一乐:“我们也是啊!”   刚才他们听到隔壁桌在谈火器师的事情,留心听了一小会,知道隔壁桌的那队伍是护送一个人前往火器师报到。   蔡平同样一乐,问道:“护送乡里的小伙子去的?”   “可不是嘛?”姜超确认无误,目光巡视了一圈,看到姜尚最年轻,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定被征召前往火器师的人就是他了:“我们是从平囊来的。一路上已经赶了四天的路。”   姜伟也认为对方最年轻的人就是受到征召的人。他凑合过去,笑着说:“我们很可能就是同一部队的袍泽了。我叫姜伟,你呢?”   贾尚说了自己的名字,沉默了一下下突然说:“你的名与我父亲相同。”   姜伟听得一个愣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聊天有那么聊的吗?直接来一句自个儿的父亲名与某某谁一样,是认爹呢,还是怎么地,多尴尬啊!   贾尚那话说出去自己也后悔了。   “呃……”贾伟僵硬着脸,说道:“我们那,全县就我一个,你们呢?”   “一样。”贾尚内心无比的尴尬,又是一小会的沉默,才继续往下说:“现在往长安赶的队伍,是不是都像我们一样?”   姜伟发现姜尚就压根没法好好聊天,哪能是向长安赶路的人都像他们一样,没见国道上驱车赶路的大多是商贾,步行的人是占了多数。   真要是县里有公务在身的话,汉帝国就不是一个缺马的国家,一个县就是再穷难道还凑不出十来匹马?赶路优先选择就是骑马而行。   又有另外一支马队下了国道来到这一件茶馆,十来人看上去虽然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着却是精神头十足。   “店家,马的料往好了用,店里有吃的也往够了上。”江方目光在茶馆的棚子里看了一圈,一眼就看出大多是行伍的人,对旁边的人说:“这年头,国道上的军人或同行真多啊。”   他们是从长安方向去西北面,一路上真的看到太多的小股部队或是捕奴队,更多的是由东向西,少量是从西到东。   “几位。”江方看到茶馆已经没桌子,有那么两桌人坐得不是那么满,用商量的语气说:“可否凑一凑?”   那两桌没凑满的,是姜超和蔡平带队的队伍,他们先后给出回应,自然是能凑一凑。   “你们是要去长安报到的?”江方满满都是羡慕地说:“全国就关中下了征召兵源的命令,其余地方完全没有动静。这不,瞧着仅有关中征调兵源不会是两三年的事情,我们就凑了五十来人,打算去西域找一找机会。”   他们五十来人,只有十来人凑成了一桌,其余人就只能是随意找个地方。   能够坐上桌的人,一看就是较为彪悍的人。另外的人对他们坐上桌,没有表达什么不满。   蔡平和姜超对视了一眼,纳闷这人怎么那么自来熟。   “听口音,是关东人?”蔡平有去过关东服徭役,能听出那明显的关东口音:“消息很是灵通的嘛。这才过去多久,都到始平郡了。”   “九天。”江方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说道:“我们听到消息从泰山往西面走,到这里一共用了九天。”   那是将近两千里的路程,只花了九天就走了那么远?   “这不是有国道嘛!”江方咧着嘴,笑呵呵地说:“俺们之前干的就是流血的活,对于抓住机会比谁都清楚。很多时候在赶路上多付出一些花费,比别人更早一天抵达,很可能就将花出去的赚回来,还能余下更多。”   他们是到了巨鹿郡转乘的驰道轨车,路上能够走轨道就完全不计较多花钱,其余路段因为是走国道的关系,才在九天之内赶了将近两千里路。   “要是没国道(驰道),我们应该才到了济阴郡?”江方满是感慨地说:“没有出门,是无法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大汉是有什么样的变化。要是出了国,你们会发现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那便是大汉与蛮夷。大汉为文明之巅峰,其余蛮夷哪怕不是茹毛饮血之辈,也好不到哪去。”   众人看出来了,江方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说不定还是长期身在国外打拼。   姜超对于交际明显更活络一些,问道:“兄弟去最远的地方,是哪儿?”   “最远啊?”江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下,微微昂起了头,说道:“应该是泰西封了吧?”   泰西封?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听过,更不要说知道是在哪了。   “那是萨珊的都城。”江方认为自己说话的时候昂起头没什么不对,谁让自己的见识那么广:“是三年前的事了。”   众人多少是知道汉帝国已经与萨珊进入战争状态,不由想从江方这里知道更多关于波斯人的事情。 第1024章 征召(三)   三年前大概是汉帝国与波斯萨珊最为友好的时刻?   “我们被聘请成为商队的护卫,走海路到的萨珊。”江方露出了一脸回忆的表情:“我们是在波斯湾的一个港口登陆,受到了极好的招待。”   波斯湾是一个很大的港湾,江方还能记得当时在海上的所闻所见,那是与汉帝国本土海岸线、中南半岛海岸线不同的两种景色。   “他们那一边气候干燥,哪怕是在海岸线也看不到成片的绿茵。”江方见众人听得入迷,有意炫耀自己的广博见闻:“波斯湾的西海岸那个半岛,一眼看去是连绵到天边尽头的沙漠,不知道跨度多远的沙滩。”   应该是后世的阿拉伯半岛?那一边只有极少地段有一点绿色,要不然还真的全是沙漠或戈壁状态。   “东海岸好一些,不过大体上是一种荒凉的状态。”江方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大概是以特拉库塔卡为分界线,再往前就是戈壁占了多数的地形。”   特拉库塔卡是阿三大陆西北部的一个小国,与两萨特拉普、伐伽陀伽比邻,位于两国边上的海岸线,是疆域显示为狭长的一个国家。   汉人对于又臭又长的名字很难去记住,不过也没人去问特拉库塔卡是个什么样的国家。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反正世界上就两个国家,一个是汉帝国,另一个是蛮夷之国。   “我们靠岸的那个港口应该是萨珊较为繁荣的其中一个?”江方用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大概的图形,是中南半岛到波斯湾那边的轮廓:“与大汉的人种单纯相比较,萨珊那一边的人口有些杂。可以看到皮肤白皙的人种,又有亚黑色或黑得发亮的肤色。”   那一边的白种人又分为好几种,就好像外人分不清汉人、倭人、半岛人那样,汉人很难对白皮肤系的民族进行分辨。   “他们的商品并不算少,就是大多我们也有。”江方的印象是:“比如一些干货,除了一些植物类的干货大汉没有,其余只是处理手法不一样,要不然东西还是一样的东西。”   蔡平就说:“波斯人能拿得出说的也就地毯吧?”   “你说得对。”江方乐呵呵地说:“我们所在的那一支商队其余没买,就是买了一大堆地毯。”   波斯萨珊向汉帝国的拳头贸易产品就是地毯,占了贸易额度的百分之七十左右,剩下的就是一些特色产,其中包括蜜饯。   “你们要是没出过国,不会有深刻的体会。”江要说的是:“汉人在那里是大爷。拿一个简单的例子,同样是钱袋丢了,汉人的钱袋不用超过一天就能寻回,便是波斯人也没有汉人这么快的效率。”   茶馆之内出过国的人应该不少,皆是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有几个人讲出了自己的经历,差不多皆是在国外享受超国民待遇的例子。   “身在国内,能感觉大汉变得强大,该是就是从公共设施……比如便利的国道来体会。”姜超也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就是真没出过国:“再来就是小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我们能够日子变好,其实就是因为大汉的强大。”   “就好像国道是用奴隶,咱们汉人不需要去干那些粗重又危险的活,真要去也有工钱能拿?”贾尚用着不是那么笃定的语气又说:“粮食的价钱低了,是因为从中南半岛大量运回粮食?”   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要是没有那么多的奴隶,修路就要汉人自己去干,死伤的就不是奴隶,是汉人承受死伤。   不止是粮食,汉帝国从国外掠夺的资源太多了,像是能够作为食用肉类的那一些,让现如今的大多数汉人餐桌上能见到肉。   餐桌上有肉不再需要是逢年过节,这个就是最大的变化!   除了食物类之外,矿产的增加或许是百姓看不到的方面,但是却实实在在地让国力得到猛增,军队的装备越来越好,甚至是连一些工程也能大量使用生铁类的金属。   要说百姓对于矿产的增加会有什么切身体会,那当属铜钱的普及,人们可算是不用因为国家钱荒,每每需要交易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   “就是这样。”江方击掌说道:“不管是获得了什么,其实就是因为大汉让他们不得不尊重。”   他们去萨珊的时候,正是波斯人极力讨好汉帝国的时刻。   当时的波斯萨珊和罗马还是死敌,为了让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是成为可靠的盟友,波斯人甚至不惜进行几乎是没脸没皮的跪舔。   那个时候汉人刚刚重新光复西域,正式兵峰向西挺进的时刻,按照波斯人一厢情愿的设想,一旦汉帝国知道有罗马这么一个西方霸主的存在,汉人肯定不希望波斯萨珊倒在罗马人的攻伐之下。   波斯人为了拉拢汉人,甚至是不惜在汉人对笈多帝国进行战争的时候,作为中间人拉起了“五国同盟”的联合。   虽说后面所谓的“五国同盟”在对笈多帝国的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不大,是汉帝国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干翻了笈多帝国,但波斯人依然觉得自己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作为同盟,干翻了一个区域性强国,还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国家,就算是再没有出多少力气,是不是应该分润一些好处呢?   然而没有,汉帝国蛮横地将所有的胜利果实揽入囊中,不但作为同盟的发起者波斯萨珊没有从中得到一丝的战利品,做出实际发兵攻打笈多帝国的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甚至是在后面撤出了占领区,其余的两个同盟国甚至还从实际上被汉帝国控制了。   在汉人看来,是自个儿凭着实力干翻了敌对的笈多帝国,其余的是个同盟国家压根就没有出什么力气。自己打出来的战果,凭什么要给一些不相干的人,难道只是因为盟友的关系就要分润?   诸夏不管是什么国号,历来就没有所谓的“盟友”,认定没有谁够资格成为自己的盟友,想要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也不一定有机会,得是多么荣幸才能成为自己的小弟。   不同时代的中原王朝对于自己的小弟有着不同的做法,霸道一些的中原王朝只会干驱使小弟而不给好处的行为,温和一些的中原王朝则是驱使了小弟之后会给些汤汤水水的好处,脑残了的中原王朝才会自己流血死人而将所有好处给小弟。   这一时期的汉帝国恰恰就是一个霸道属性的王朝,简单的说就是能够与那些国家结盟,已经是瞧得起,给了天大的面子。   既然都给了那么大的面子,让那些家伙有机会与自己并肩而战,该赐予的荣耀已经到了极限,还想要什么好处?再要好处,就是特么的贪得无厌啊!   汉人有自己的处事价值观,看来极度正确的处理方式,他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   好像汉人是太霸道了一些?只是汉人并不那么觉得。   汉人这种理所当然的姿态,身为汉人哪怕是觉得不对也会心里暗爽,其他国家却是有自己的动作了。   波斯人算是明白汉人几乎是骄傲到了骨子里,不是简单的跪舔就能够与之成为朋友。   至于说当汉人的小弟?波斯人虽然现在境遇有些不好,可他们也算是辉煌过,还是一个霸主级别的帝国,必然会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可以与汉帝国成为盟友,哪怕是低一头的盟友,但是当小弟就不用考虑了。   波斯人认为庆幸的是,及早地发现了汉人的唯我独尊,汉人的霸道更是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让包括罗马在内的那些国家明白汉帝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可以说,面对现如今的举世攻汉,这一口锅真甩不出去,得汉人自己来背。   “大概是元朔十六年,我们又去了萨珊一趟。”江方说出了自己所经历的变化:“这一次能感受到与上一次的不同。当地的官府虽然热情,却是一种别有用意的热情,他们很努力在掩饰着什么。民间对我们的态度却明显表现出了敌视。”   两次截然不同的遭遇让江方见证了一段历史,那就是波斯人从跪舔汉帝国渐渐变成提防和忌惮,乃至于是敌视。   “你们都知道吧?”江方环视了一圈,说道:“就是奴隶为什么暴动的事情。”   现在可没有电视,也没有那么多的媒体,只有一些因为身份,或是去特别关注的人,才会对时势有及时的了解。   “是波斯人和罗马人干的。”江方不是说大秦人,是官府态度上的转变:“你们要去长安,应该是受到征召,未来就是要去讨伐波斯人或罗马人。”   之前汉帝国会是用“大秦”来称呼罗马,就好像是西汉称呼某个国家为“大夏”那般,表达的意思就是某一天要让那个国家的人认祖归宗,说白了就是进行彻底的征服,使那个国家的疆域成为自己的一部分,那个国家的人民归于统治之下。   本来汉帝国是要对罗马尽量友好,等待时机到了合适的时刻,联合罗马人对波斯萨珊进行战争。   消灭掉波斯萨珊之后,应该是清扫一些杂七杂八的国家,再等待不知道多久之后,下一个征服的目标才是罗马。   汉帝国还没有将自己的国策付之行动,罗马却是与萨珊凑到了一块,已经做出实际对汉帝国宣战的行为,那么就是等于战争体现爆发了。   “萨珊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疆域方面大概是有大汉的三分之一大小?”江方不是在信口开河,他知道长安天坛附近就有一个世界地图的雕刻,亲自去看过那一副雕刻:“罗马的疆域同样辽阔,一点都不比萨珊小,甚至势力范围要比萨珊更大一些。”   江方就提到长安天坛附近的那一副世界地图,让这一些要去长安的人,有机会自己去亲眼看一看瞧一瞧。   “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例如人口和资源方面。”江方顿了顿,用不是那么确定的语气猜测道:“萨珊治下的人口不会低于六千万,罗马不会低于八千万。他们的幅员又是那么辽阔,肯定不会缺少资源。这一场战争……不会是三五年能够结束的。”   对于一些有见识的人来说,从疆域面积进行对比,再去分析各国有多少人口和资源,大概就能分析出好不好对付。   汉帝国有多少却不是寻常人能够知道的,要不然让他们知道汉帝国虽然有三千余万人口,却是超过两千万都是未成年人,不知道要糟心到什么地步。   “不管打多久,他们必将失败!”姜伟坚定地说:“曾经的匈奴何等的幅员辽阔,曾经的五胡何等的乖张,已经消失了。”   “哈哈!”江方对着姜伟比了一个大拇指:“年轻人就要有这样的锐气!”   “大汉的国道只是修建到阳关?”贾尚默默算了一下下,接着往下说:“阳关再往西便是安西都护府。不知道安西都护府的道路状况怎么样,要是糟糕的话,调兵和辎重都不会好搞。”   阳关再过去就是鄯善,也就是西域地界。   汉帝国是光复了西域,可是真没有用多大的精力去进行建设,面貌和交通是维持着原样。   实际上在国内修建两条交叉国道,还是因为有着数量夸张的奴隶,哪怕是这样都预计要花二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有余力去在西域大修道路。真要有那么闲工夫,还不如对国内的道路进行扩展,有了国道还能修建郡道,然后是县道、乡道、村道什么的。   “从阳关往葱岭而去,速度赶一些也要至少二十天。”江方有实际走过那一条路线:“我说的是小股队伍的骑马赶路。要是徒步的话,怎么也需要两个月吧。部队行军……就看将官是什么态度了。”   贾尚和姜伟下意识面面相觑了起来。   他们是要去火器部队没错,组建火器部队绝对不是要当摆设,肯定是要前往战场,会训练多久根本不清楚。现在他们是知道哪怕仅是用在行军的时间,不会少于四个月,到了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战争进行到什么状态了。 第1025章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喷赤河以西一百里外,发现大股敌军骑兵!”   “点燃烽火!”   喷赤河是在葱岭以西,已经不属于葱岭的一部分。   汉帝国以前说西北疆是西凉,等待光复了西域之后,官方用名是称呼为安西都护府,民间却是将西北疆这个称呼用在了曾经的西域。   现在的西北疆远比还是西凉的时候更大更广,生活环境却是要恶劣许多。   也是,西域本来就是一个遍布沙漠和戈壁的环境,之前那些小部族是依赖绿洲建立起来自己的政权,几乎是每一个大绿洲支撑起一个王国,小绿洲让人建立起来一个小城邦。   好的地方是被强者所控制和占据,这个是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以往的王国和城邦已经在汉帝国的武力之下灰飞烟灭,不再有那么多的势力,现在哪怕是还有势力,也是属于马贼一类。   之前的西域都护府,现在的安西都护府,历来就没有放松过对匪类的剿杀,就是有那么些马贼真不是用了多少力量就能消灭,通常就是那种动辄躲进沙漠身处的马贼,汉军对这种马贼是发现就剿,但不会跟进沙漠兜圈子。   对于汉军来说,大自然的环境远比敌军更加危险。   拼杀什么的,汉军有自信能够面对任何等级的敌人,但是大自然嘛……   上一次李匡率军征讨匈尼特,杀掉多少敌军和掠夺多少物资先不谈,却是人为制造出了将近三百里的缓冲区。   汉军是根据自己的需要,要么是在本方原本的国境线之内,要么是干脆不拿匈尼特当成一个主权国家,什么地方合适就给建造了烽燧,甚至是地形足够好就给建立要塞。   喷赤河再往西,其实就是一块盆地,那一边与安西都护府相比就是满眼能够看到绿色的地方。   匈尼特人迫于汉军的威胁向后龟缩了三百里以上,他们一缩直接差不多缩到了一条被称呼为阿姆河的西岸。   土地上原本的主人逃了,那么土地就成了无主之地,安西都护府辖区内的汉人和归义胡人一看,差不多就是:嘛,那么好的土地,不种(放牧)点什么,多可惜呀!   结果倒好,汉人一再试探安西都护府的态度,见安西都护府一点都不想管的样子,撒欢似得奔过去。   有了汉人作为开头,归义胡人表示汉人做了什么,俺们一定是要追随的,然后呼啦啦也是跑去了一大帮人。   “情报是具水的汉人传过来,我们的斥候已经核实。”   “有多少?”   “已经发现的步骑不低于八万,后方还有不知道数量的敌军在活动。”   “匈尼特人这是在找死!”   要塞的烽火已经点燃,后方是烽燧或要塞、兵堡以接力的方式不断点燃烽火,向后方传递军情。   很早很早以前,这样的场景经常是发生在各处长城段,一旦从长城段看到每隔数里就升向天空的烽火,代表的就是胡虏大军前来入侵。   只不过是地域换了一下,意思却是一样的。   安西都护府位处姑墨的幕府,李匡得到汇报之后是稍微愣了一下神。   “匈尼特人主动发起攻势?”李匡完全是理解不能,纳闷地说:“他们这是自暴自弃了吗?”   上一次,他们杀入匈尼特境内,干掉了多少匈尼特军队并不是最重要的,是他们几乎将大半个匈尼特打成了白地。   几乎是半个疆域的坛坛罐罐被打碎,哪怕是匈尼特这种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不会像农耕民族半个国境损失那么惨,但是离瘫痪也真的是不远了。   也幸亏匈尼特是一个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同时作为农耕区的西部没有被汉军肆虐,要不然真不用再等待汉军的第二次打击,真的是被一次性的干掉了。   这才过去多久?应该是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匈尼特人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要主动挑起战争!?   “发生了什么事?”李匡近期一直在忙碌归义胡人的事情,对匈尼特那个半残了的国家关注度有些不够:“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吗?”   赵长其实听茫然,他所知道的匈尼特是前一段时间还在不断退缩,着实没明白格伦巴底斯是发了什么疯才集结大军来主动犯境。   格伦巴底斯是匈尼特当前的王,匈奴裔以及相关游牧民族是称呼为单于,阿兰裔以及那些农耕为主的族裔是称呼为国王。   匈尼特本身就是一个多民族混居的国家,东部以游牧部落占了多数,西部则是农耕区域占了多数,他们其实是没有多么严谨的制度,平时是各管各事。   每一年要进入冬季的时候,一些够份量的首领会被格伦巴底斯召唤到咸海东南部的平原,算是一次相对正经的“大朝会”,不过却是格伦巴底斯为了向各首领分出税收份额,其次的目的才是商讨一些大小事。   “已经发现的就有八万步骑,还有不知道数量的敌军?”李匡觉得这样很不对劲:“上一次我们歼灭了七八万的匈尼特军队,死于战火的匈尼特人不会低于三十万。他们还能纠集起八万步骑,甚至更多?”   赵长同样觉得不对劲。   按照安西都护府对匈尼特的情报,匈尼特就是一个人口大约一百二三十万的国家,之前已经没了那么多的青壮年,差不多是整个国家消失了十之二三的青壮年,短短不到一年之内又至少征召了八万甚至更多?   “格伦巴底斯这样干,就算是他们能小胜一场,又怎么样?”李匡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对于匈尼特这样的国家,青壮死个三四成,还能存在下去?”   别说是匈尼特了,换成任何一个国家的青壮死个十之三四,基本上不被外部灭亡,国内也该变得乱糟糟,注定是要亡国的。   “格伦巴底斯是个能人啊!”赵长唏嘘地说:“至少他能做到这一步。”   换作一个没有执行力的君王,面对上一次的惨败都要坐不稳王位,甚至是被踹下王位拉去砍头,格伦巴底斯却还依然是匈尼特的统治者。   这里要提到一个时间差,国内暴动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安西都护府,李匡和赵长研究了半天,是不会想到匈尼特不是发疯了,是有了罗马、萨珊等等一些国家的支持和“补血”。   行军在匈尼特境内的军队,已经被汉军发现的就有八万步骑。这一支八万人规模的步骑并不全是匈尼特的军队,事实上有相当数量是来自各个盟国。   李匡要是知道以罗马和萨珊为首的各国组成了反汉轴心,那么对匈尼特为什么不到一年就反扑,还能组建至少八万步骑,甚至能够维持军需后勤,等等的困惑就会得到答案。   要是以时间点来算,目前的时间节点是舞阳县发生奴隶暴动之后的第四天。   要是以反汉联盟的规划步骤,组建联军的行动要比挑动汉帝国国内的奴隶进行暴动早一些,也就是那些奴隶还没有暴动之前,其实各国已经在秘密调动部队。   波斯人作为牵头,与罗马人接洽之后一拍即合,两国在达成协议之后并没有进行太大的动作,是先规划生产方向。   不少汉人现在是走出了国门,可要说去了某个国家,短时间之内真的很难建立起什么高效的情报系统。   要是萨珊和罗马的动作太大,汉人特别注意之下多少是会察觉到一些端倪,问题是波斯人和罗马人都不傻,他们就算是要有什么大一些的动作,也是选择偏僻一些的地方进行,才不会在汉人的眼皮子底下去干。   等待汉人有发现萨珊和罗马的异动,就算是想要将消息传递回去也需要时间。   从萨珊将情报传回汉帝国,走海路需要至少两个月,陆路则会是需要至少一年以上。   罗马的话,陆路需要多少时间压根就没人知道,那是因为根本没人从陆路往来过。   从海上路线的话,想要将消息从罗马传回国内,需要花费的时间是一年又两三个月,至于是一年两个月还是一年三个月,看的是航线上的气候状况。   萨珊和罗马大概是在元朔十五年就已经达成协议,他们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在自己的国内进行前期准备,到了元朔十七年初旬阶段才接触另外的国家。   汉帝国表现出来的姿态过于霸道,对待一些国家的行为只有还算讲点理和彻底不讲理两种。   要是萨珊或罗马单独一个过来站出来表示自己要反抗汉帝国的霸权,被接触的那些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摇头。   他们也不傻,不管是萨珊还是罗马,单一个无论怎么看都会被汉帝国按在地上摩擦,得是多么失心疯才会跟着蹚浑水?   如果是萨珊和罗马联合起来,再拉上一些区域性强国,大概是二加五以上的模式,事情的性质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自汉帝国出现在各国视野之内,他们是知道汉帝国很强,单对单的条件下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被按在地上摩擦,是那种无视距离有多么遥远,汉帝国逮住谁都能一顿痛揍的现实。   波斯人已经表示,战事顺利的前提下,各国联军或许是能杀进西域,借葱岭的复杂地形,在那边进行拉锯战。   各国……包括萨珊自己,其实谁都清楚事情才不会那么容易,他们前期或许是能依靠出其不意占一些便宜,但是在汉帝国境内进行拉锯战什么的,失心疯了才会有这种臆想。   波斯人靠谱一点的保证是,他们哪怕是举全国之力都会在陆地上至少将汉人挡在米底以东。   米底是萨珊的中部行省,等于说波斯人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心理准备,与汉帝国开战之后可能会失去米底以东的东方疆土。   波斯的东部疆域大部分是戈壁或沙漠,只有黑海和里海的边上才有适合生存的环境。他们敢做出那样的保证,是鉴于只要是人类就受不了跨度数百里的沙漠或戈壁,同时已经在黑海和里海的两条狭长走廊修建绵长并且纵深的防御工事。   要是第一波军队正式与汉帝国的安西都护府所部开打,萨珊下一刻就会进行举国动员,训练国内的青壮年是必要程序,再来就是对人口最多的阿拉伯族裔进行强拉壮丁。   萨珊自己的人口应该是有个五六千万,事关生死存亡拉起百万军队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他们境内的阿拉伯人至少有个四五百万,不管不顾地拉炮灰,怎么也能凑合四五十万吧?   沙普尔二世已经对君士坦提乌斯表示,只要盟友们在资金和军需方面能跟得上,萨珊拉起一支两百万人的军队根本没什么压力。他甚至表示,将另外那些国家拉下水,各国凑一凑怎么也能凑出一支五十万人的部队。   已经进入到匈尼特的波斯人军队,那一支被汉军发现的八万步骑,其中的三万就属于萨珊。这个也是沙普尔二世给格伦巴底斯的定心丸,表示萨珊这一次绝对是玩真的,不是要糊弄匈尼特。   同时,罗马也有五个军团已经进入匈尼特境内,其中的两个是正儿八经的罗马军团,另外的三个是来自附庸种族的辅兵军团。他们的总兵力到了六万,对于罗马来说其实已经不算少了。   另外的一些国家和部族,凑一凑也有个十来万,他们就属于那种暂时还没有被安西都护府察觉到的敌军。   李匡和赵长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没有什么复杂的方面,既然格伦巴底斯不想活了主动挑起战争,安西都护府当然是集结部队怼上去,一定要好好教格伦巴底斯怎么做人。   安西都护府需要进行考虑的是,面对格伦巴底斯来找不痛快,他们这一次是只简单的消灭前来侵犯的敌军,还是再一次杀进匈尼特。   “匈尼特人疯了,丁零人一定也会有动作的吧?”赵长摸着下巴一脸愉悦地说:“他们算是难兄难弟,短短时间之内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格伦巴底斯有行动,不会忘记拉上西高车的。”   李匡早就想到这一方面,他对有战争能打也是高兴的态度,只是真没琢磨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发疯。 第1026章 出乎意料,情理之中   敌军来了八万?李匡是按照程序针书写公文发向长安以及出巡中的天子行辕,同时对辖区的某些区域进行了动员。   也幸亏汉帝国的新制度,都护府在面对军事威胁的时候有权对辖区百姓进行动员,要是还向之前的朝代,地方将领根本无权出兵和动员,以安西都护府只有一个军的兵力,这一次或许是要糟?   不过,李匡的这一次动员也仅是“例行公事”的意思,真没有将匈尼特人的主动进犯太当一回事。   他们一些小局部或许是有过失败,大体上却是一直从这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说白了就是真的骄傲了。   按照汉军的思维,有敌军来犯,没得说,直接就是怼!   惯性思维之下,李匡一点打防御战的想法都没有,将安西都护府的内政交给了赵长,他自己则是当天的上午点兵,下午就率领集结起来的部队向喷赤河开拔。   一听有战争能打的安西都护府将士,他们非但没有半点排斥,相反是全体进入到振奋和激动之中。   对于他们来讲,没有战事才是最可怕和可悲的事情,一旦听到有战事能够参与,一个又一个比谁都欢天喜地。   没办法,汉帝国的制度在那里,想要获得什么地位和待遇,一切就是看爵位。   那么爵位又是怎么来的?可以用很多的方式去获得爵位,却是没有什么比上战场用敌人的首级来获取爵位更加直接和高效。   想要财帛?去战场取敌人首级啊!   想要土地?去战场取敌人首级啊!   想要美人?去战场取敌人首级啊!   想要地位?去战场取敌人首级啊!   想要……去战场取敌人首级啊!   对于汉人来说,敌人的首级就是想要获取的一切,尤其是对白身的人来讲,想要跨越白身到有爵位者的第一步,敌人的脑袋就是垫脚的必需物!   “这一次来犯的敌军有八万?”   “听说比八万更多。”   “那着实是好!”   “当然好了,敌军数量多,兄弟们才够分。”   并不是所有汉军正卒都是有爵者,他们之中有些人是运气一直不太好,参军入伍了那么久没机会亲自手刃敌人;有的则是刚刚从郡县兵体系补上来,还没来得及参与战事。   一些还是白身的士卒需要敌军的脑袋来让自己成为有爵者,他们比谁都渴望爆发战争,好让家中增加百亩土地,家宅的门板上也能悬挂表示有爵位的标志。   本来就有爵位的那一批将士,他们渴望参与更多的战事,依靠胜利累积的次数来让自己的爵位升上一升,获得更高的社会待遇,获取更多的实际好处。   一支有追求的军队从来都不缺乏对战争的渴望,他们带着渴望投入战场,想的就是杀死敌人,用敌人的脑袋来换取想要获得的一切!   姑墨的汉军开拔,他们会走沿着北河的路线,途经疏勒、捐毒、休循,再向东南方向拐弯抵达喷赤河。   沿着北河一线走是合理的安排,西域这个地方就是依靠绿洲与河流才能拥有足够的水源,要不满布戈壁和沙漠的前提下,小股人马都难以获得水源,数千人的规模想要保证用水更是困难。   李匡在姑墨点兵,第一批带走的是驻守幕府的三千人马,后续还会有从后方调集的各部驻军和征召起来的辅兵。   安西都护府当前只有一个军的编制,也就是不超过一万五千人。这一万五千人又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三十余驻地,除了西线比邻匈尼特长期有不低于三千人的驻防部队之外,就属都护府的幕府所在地兵力多一些,再来就是白龙堆了。   白龙堆的战略价值一直以来都不低,除了那一边有大型产盐地之外,还是西域各族主要的贸易集中地,同时也是驻守西域的汉军后路,哪能不做重视。   这一次李匡除了下令征召西域的汉人之外,还派人前去乌孙,给予乌孙的命令是让他们集结至少五万的骑兵。   乌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匈奴人还在的时候,乌孙人一直是在匈奴与汉室这一边左右摇摆,汉室灭亡之后乌孙是放飞了自我。   东汉灭亡期间,放飞自我的乌孙恰好是陷入了内乱。   等待司马一家子重新一统天下再次进军西域,乌孙人是随着“惯性”再一次选择服从西晋,对西晋重新控制西域有一些贡献。   比较可惜的是西晋的好景没有维持多久,先是中原爆发胡乱,后面干脆是来了个“衣冠南渡”,驻守西域的西晋军队失去了后方,除了极少的晋军能够撤回中原之外,大部分晋军是被察觉出端倪的西域各国联合起来消灭。   在西域各国消灭驻守西域的西晋军队期间,乌孙南部的一些部落是对晋军进行了庇护,导致这一次汉人重新西晋还能遇到一些西晋将士的后裔。   鉴于乌孙干了那些还算令人看得过去的事情,也是汉帝国暂时没有功夫去进行兼并,乌孙虽然依然是分裂状态,却依然保留着国祚。   当前的乌孙拥有大小首领数十,他们不管对内是什么态度,对于如日中天的汉帝国却是保持着最大的敬意和乖顺。   安西都护府虽然只有一个常备军的编制,半个月之内能够征召并整编起数量不低于三万的汉人辅兵部队,却是长期有一支数量为五千的乌孙骑兵在为安西都护府服务。   这一支为汉帝国服务的乌孙骑兵,他们平时是干一些脏活,诸如前往消灭某地敢于反抗的西域人,被通知前往哪里消灭某一支马贼。   由于汉帝国正处于如日中天的态势,乌孙人对于能为汉帝国服务是一种感到自豪的情绪,非但不觉得东奔西走为汉人干脏活有什么不对,相反还深深觉得骄傲。那是因为其余人想替汉人干脏活还不够资格。   波斯萨珊这一次想要组建反汉轴心,不是没有考虑过拉乌孙一起。他们一番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是乌孙人给汉帝国当狗,不但当得相当的开心,还当狗当出了自豪感,认为接触之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乌孙人卖了,也就没有拉乌孙进入反汉轴心联盟。   可以说波斯人的看法很正确,乌孙人要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反汉轴心,他们可能会内心挣扎那么一下下,然后将波斯人要反汉的消息捅给汉帝国知道。   乌孙是四分五裂的现状,并不是一个整体,力量无法集中的前提下,跟着反汉纯粹就是作死。他们不知道汉人在将来会怎么对待乌孙,那些表现出跟随汉人的那些部族大有越活越滋润的模样,日子还是得过且过为好。   安西都护府的调兵命令被送往乌孙各部,大多数乌孙首领是想都没想就开始集结人马,按照安西都护府制定的路线开拔;少数的乌孙首领会进行一些思考,不是犹豫要不要听从安西都护府的号令,是琢磨着能不能多带一些人马。   按照前几年的经验,乌孙人坚信跟着汉军作战绝对不会失败,他们很享受在战场上获取胜利的感觉,对于战后能够分润一些战利品更是喜欢。   结果嘛,李匡只是要求乌孙各部出兵三万,到后面前往集结的乌孙骑兵却是大大超过三万的数字,达到了六万的规模。就是这六万人马有些不讲究,岁数太小太大的有,女人更是不在少数。   在李匡率军往西面行军的时候,位处喷赤河西岸八十余里之外的一个要塞已经进入到交战状态。   要塞是被修建在一处山体的山巅,山脚到山顶的沿途必然也会有修建工事。   驻守在要塞的汉军将士有五百余人,除了正卒之外,还有一支刚刚运送诸如刀、枪、剑、戟和箭矢的民夫辎重队。   “来得很快!”武周是这一个要塞的最高指挥官,他前面已经下令进行战争准备,就是没预料到敌军的推进速度会那么快,导致辎重队前脚刚到,敌军后一脚就抵达:“敌军只是留下三千左右,其余的敌军绕开了。”   从武周所处的位置向东北方向看去,能够看到几片的黑影正在移动。他有参加过军中的培训,懂得目测数量,看去并不像只有八万敌军规模的样子。   不止是要塞的东北方向有敌军,西面和西南面都能看到敌军,目测敌军的规模绝对超过十五万。   “生狼烟!”武周已经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将敌军的规模通知后方!”   匈尼特才多少人,完好无损的匈尼特都无法组织起一支十五万规模以上的军队,上一次又遭遇那么惨痛的打击,不到一年却组织了十五万以上的大军,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们这一个要塞并不是在西域境内,算起来是在匈尼特的国境之内,只是因为上一次打出了一个三百里以上的缓冲区,匈尼特人撤了个干干净净,倒是汉人和归义胡人大批涌入,安西都护府也就顺势往前修建了一些军事建筑。   “敌军要进攻了!”   山体的倾斜度非常高,山脚只修了一条台阶模式的路通往要塞。   约有三百多的敌军不是向着道路拥挤而上,是散开了大概百米,分散了向山顶的要塞进逼。   倾斜度着实是有些高,人得是手脚并用才能保证向上爬,他们在进攻的第一时间并没有遭遇到要塞汉军的远程武器攻击,是爬了大约三十余米之后,汉军终于有了反应。   “放箭!”   站在要塞这一面城墙之上的汉军弓弩手约有一百二十余人,他们早就挑选好了自己的目标,或是松掉弓弦射出箭矢,或是扣动扳机激发弩箭。   正在向上攀爬的反汉士兵,一刹那至少三十来人中箭,被命中的时候发出闷哼或是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滚落。另外那些没有被汉军射中的反汉士兵,大多数是趴在地上,只有极少数还在奋力往上攀。   “就是这些敌军都死完了,只要我们不缺箭矢,他们根本不可能攻得上来。”武周对此有着深深的自信,他们选择这个位置占尽了地利:“唯一需要忧虑的是水源。”   要塞修建在山体最高的位置,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明白一点,大多数山的山顶根本没有水源,只有极少数山脉之中有涌泉的山体才会有水源,就是别奢望能够五六百人每天食用。   “只要能够支撑一个月就足够了。”岳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说道:“虽然情况有些不对劲,但也就那么回事。”   岳山的意思是,一个月的时间怎么都够后方的友军打过来。   武周考虑的事情更多,很多时候的战争总是充满了变数,要是他们的都护选择全歼来犯的敌军,必然是会刻意将敌军往更东边的方向引诱,那样一来就算是战事再怎么顺利,几乎没可能一个月之内就完事。   “我们还是要做好最严峻的准备。”武周却是没有任何想要突围的念头:“规划用水,今日起除了必要,不可浪费水。”   岳山只有应“诺!”的份,对于战争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山脚之下,菝契力斯看着山顶的要塞不断蹙眉。他来自波斯,是这一支部队的指挥官。   “探索周边!”菝契力斯派出人手进行试探,主要是想要看一看要塞的汉军拥有多少远程武器:“刚才至少有一百以上的箭矢,可能还有一百左右?仅是拥有两百左右的弓弩,我们死再多的人都攻不上去,何况我们只有不到三千人。”   他们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找到路况好一些的进攻路线,不过那样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要不然汉帝国也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修建要塞。   “一路过来,类似这样的要塞就有六个之多,兵堡和烽燧的数量更多。”菝契力斯苦笑道:“仅是一个要塞就分兵至少三千人,兵堡能牵扯一千人,还没有正式与汉帝国的野战部队接触,我们就已经分兵出去四五万人。”   那么也就是说,武周看到的敌军并不是全部?这一股反汉联军的数量超过二十万? 第1027章 别致的想法   波斯人在认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认怂,迟早有一天都会被汉帝国打爆的事实之后,他们表示自己要放弃理智,一切就是为了死愤一搏。死了拉倒,能让汉帝国认识到自己的决死意志而有所忌惮,波斯人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有活路。   有了那么清醒的认知之后,上至沙普尔二世,下到民间有志之士,全都卯足了劲,以百倍的努力和热情去筹谋,打足精神务必使计划更加完善。   当一个国家开始带着决死的意志想要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爆发出来的能量绝对超乎想象。   沙普尔二世对君士坦提乌斯表示,萨珊不要看顾后背了,俺们就是要集中力量去与汉帝国拼老命,你们是真心诚意结盟当然最好,是虚与委蛇打算捅刀子也罢,俺们死了下一个绝对轮到你们。   认真的说起来,罗马人真没有波斯人有那么急迫的心理,罗马离汉帝国太远了,一个是在世界岛的最东边,另一个是在世界岛的最西边,真要到了汉帝国与罗马开战的那一天,两国中间的那些国家肯定是没了。   尽管内心里不是那么的急迫,罗马人还是相当不爽汉帝国那些“理所当然”的要求,什么租借港口,什么地皮租界,简直是不拿罗马当一个帝国看待。   长久的时间里,罗马人才是横行霸道的那一方,对着周边的国家和部族予取予夺,猛然间自己成了被“理所当然”的对象,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也升向了心头。   罗马人能够成为霸主民族,必然会存在目光长远的智者,他们给君士坦提乌斯的建议是,哪怕没有要与汉帝国进行你死我活到无法结束的战争,的确也不应该那么放纵汉帝国,既然萨珊想要去与汉帝国拼老命,成全波斯人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同时罗马还应该参与进去。   这一次作为首先开战的方向,仅是萨珊就向匈尼特派遣了六万的大军。   这六万萨珊军队是原本驻扎在东部各行省的部队,占了萨珊东部驻军的六成。   沙普尔二世没有将东部行省的驻军倾巢而出,主要是阿拉伯人跳得太欢,需要留下必要的镇压兵力,再来就是对着阿拉伯人拉壮丁。   除了萨珊的六万和罗马的六万之外,第一波要去怼汉帝国的军队中,匈尼特人仅是四万不到,剩下的就是周边国家和部族的部队,甚至有从遥远西北面过来的五千北匈奴后裔。   凑出了二十四万大军,反汉轴心联盟只是准备了三个月的粮草,便闷头闷脑向着东方进军。   只要是多方势力联合的军队,他们虽然是联军,可真不会有紧密的互相配合,发生了一些外国军队进入匈尼特境内干烧杀抢掠的事情也属于正常,甚至还有不同国家的军队没和汉军打起来之前先做过一场。   沿途因为汉人建造了相当数量的要塞、兵堡和烽燧,二十四万大军距离汉境还有五十里以上,却是散出去了四五万。   “大部分就是凑数的。”马鲁斯是作为这一次东征的罗马最高指挥官,他看了看左右两侧所谓的友军:“东道主匈尼特人就不用说了,他们历经上一次的惨重损失,这一次凑起来的四万人连老弱妇孺都算上。真正能有点用的,就是那些自称匈族的骑兵了。”   那一支被自称匈族的人马就是北匈奴后裔,他们会来蹚浑水,一来是近期无力继续西进,再来就是听到祖宗之敌向西进军,本着好奇祖宗的敌人是什么模样,过来一探究竟。   匈奴没有自己的文字,不过与先汉长期纠葛,百年战争越是到后期,匈奴就越发认识到先汉的强大,弱者向强者学习是一种人的本能,他们的贵族其实基本都会书写汉字,也就留下了一些记载。   在相关的记载之中,北匈奴少不了是要描述仇视的那一部分,差不多是被打得有多惨,描述汉人有强的篇幅就越多。   那么多年过去了,北匈奴后裔中还认得汉字的人其实剩下不足三个,还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身份是萨满。   时间着实是太长久了,很多北匈奴后裔对于族群在东面遭遇连听都没听过,只有那些掌权者才会被一代又一代的传承那一段历史。   正是因为历史太悠久了,长到了很多事情不是被忘记就成为某个恐怖故事。这一代的北匈奴首领刚刚在西进历经惨败,窝起来要舔伤口的时候,波斯人突然找过来,说起了有汉人在西进,本着反正没什么事,又不是要出动多少军队,干脆就起了自己带着五千骑兵过来瞧一瞧的心思。   艾尔塔巴对马鲁斯的那些话是觉得深以为然,除了萨珊和罗马的部队,真的就只有那一股匈族骑兵看起来能打仗的样子,其余连划水都有可能……不是可能,是绝对会溺死。   “所以我们不是安排那些废物留下来围困沿途所见的汉军了吗?”艾尔塔巴对于罗马肯出动两个正规军团参与这一场战争,是觉得罗马人还是相当有诚意的:“我们第一批要面对的是不到一万五千的汉帝国正规军,可能要加上不会低于五万的汉人辅兵部队。”   至于西域人仆从军什么的,艾尔塔巴并没有去讲。   上一次李匡拉起了二十五万西域人仆从军,各国一再探查情报之后发现一个事实,就是只要没有汉人监督的西域人,就算是那些西域人的武器装备还算不错,可是依然被匈尼特人轻易地按在地上摩擦。   西域人只有在身边有汉人领导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战斗力,不过大多数是体现在烧杀抢掠的前提下,到了两军展开对垒的场景依然是烂得可以。   “听说汉人一直在西域执行减丁政策?”马鲁斯觉得罗马很有必要学一学汉人:“女的西域人大多数成了汉人的女人,男的西域人不是被丢上战场便是被抓捕到汉帝国腹地成为劳动力?”   “上一次入侵匈尼特的二十五万西域人,只有不到十三万跑了回去。”艾尔塔巴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那些西域人,连干烧杀抢掠的活都能有那么大的损失:“可能是西域人真的太没有用了,汉人后面不再有什么掩饰,的确是在肆无忌惮地减少西域的男丁数量。”   马鲁斯下意识做起了摸下巴的举动。   历经内战的罗马本族人口遭到了不小的锐减,周边异族涌进罗马境内的却是猛增,还不是那种来当奴隶的模样,是跑进了罗马堂而皇之作为自由人居住的现状。   罗马的公民数量一直都不多,算是罗马族裔的人口,最多的时候也才两千多万。   君士坦提乌斯成为独一无二的奥古斯都了,他听闻汉帝国每三年都会做一次人口大普查的国策,认为很有必要搞清楚罗马到底有多少公民和族裔,是在汉帝国元朔十五年的时候也搞了一次。   那一次罗马进行人口普查并没有得到各地贵族的配合,世界上并不止是诸夏的门阀、世家和豪强才会藏匿人口,是只要藏匿人口能带来利益的人都会去干。   君士坦提乌斯很努力地去干一件事情,前前后后耗费了一整年的时间,得到的数据却是充满了水份,不过却也有了一个数据。   汉帝国元朔十六年阶段,君士坦提乌斯得到的数据是,本国拥有的公民数量达到一百八十七万,族裔却是只有七百万左右。   罗马的公民就是潜在的兵源,或是本人参加军队成为公民,也可以是祖上早就获取了公民的身份。   君士坦提乌斯面对普查的数据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一百八十七万个公民代表着可征召的士兵数量,关键是族裔怎么才七百万?   原因是罗马的公民哪怕是没有进入军队也有自己的一份福利,属于族裔的那一部分却是需要交税,就造成明明有那么多公民,族裔却显得那么不正常的数据。   按照君士坦提乌斯的猜测,不但是公民数量有水份,族裔的水份必然更多。他自己折中算了一算,真正能够征召为士兵的人不会超过四十万,族裔的数量则不会低于两千万。   由于罗马长久的使用奴隶习惯,全国上下的奴隶应该是会有个四五千万左右。不属于奴隶又定居在罗马境内的自由民,数量应该不会少于两千万。   真要是那个数据,罗马就是一个人口数据逼近一亿的夸张存在,可实际上真不会有什么鸟用,相反对于罗马来说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所以奥古斯都已经在考虑出台新的政策,吸引自由民成为战士。”马鲁斯说这些是一个信号:“我们是第一批向东而来的罗马军队,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有需要就不会停止派遣。”   艾尔塔巴却是没有多么振奋,强制组织起来的部队,别奢望能有多么高的战斗力,甚至战斗意志绝对会是负数。   那些被强制组织起来的部队会有什么作用吗?大概也就是驱赶到战场,让汉人杀死那些家伙的时候消耗一些力气,折损一些军事器械,消耗汉人军粮,等等一些作用吧。   萨珊不也正是在干类似的事情吗?比如主要强拉阿拉伯人当炮灰,连境内的一些小部族都没有放过。   萨珊甚至都做好了局势最危急的相关准备,等待战争正式爆发之后,下一刻出台的政策就是让举国进入到动员时刻。   “其实会很有用。”马鲁斯神秘兮兮地说:“强者长期碾压菜鸡,时间久了强者也会变成菜鸡。”   罗马历史上就不止一次出现过那样的情况,明明是一支精锐军队,长期与菜鸡般的敌人交战,时间越是久,之前还是精锐的那一支罗马军团,到后面自己也越来越菜鸡。   绝对不是那一支精锐军团在作战中损耗士兵的关系,是一再地碾压获胜,自身没有遭遇到多大的损失,偏偏就是那么越打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菜鸡,搞到后面更是干脆整体给废了。   艾尔塔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一个论调,眼睛一亮就说:“有证据吗?”   马鲁斯表示艾尔塔巴爱信不信,反正不断驱赶炮灰去让汉军杀,死多少炮灰罗马和萨珊就拉来多少炮灰,到最后一定能证明自己那个说法的正确性。   “我会向陛下建议的。”艾尔塔巴到后面是起了很大的兴趣:“如果真的是那样,牺牲再多人都是有价值的。”   萨珊都做好了在战场上战死百万波斯人的足够准备,连波斯人都能死个百万人,萨珊境内的非波斯人怎么可能不死得更多?一样是会死人,要是能将汉军的水平拉低,算是那些死人起到意料之外的作用了。   “当然了,第一阶段不能那么干。”马鲁斯还是相当理智:“按照你们的侦查,安西都护府当前的兵力不会太多,还没有列装多少火器,很有机会能够杀进汉帝国境内。”   艾尔塔巴却是说:“汉人的霸道思维注定他们得知我们进犯的时候,会将战场选择在国境之外。比较可惜的是汉人尽管霸道却不失谨慎,我们也已经暴露了。要是能够进行伏击的话……”   作为缓冲区的三百里之内是有一些山地,更多的是平坦地形。   这一边的植被并不茂密,树林一般是宽不到哪去,再来就算是能藏兵于树林,他们也不敢那么干。   汉军可是有大规模纵火的前科,听丁零人的讲述,汉人曾经不管不顾在草原纵火,那是一场草原数百里都是大火的恐怖场景,致使原本与汉人关系不错的柔然部落联盟直接跳反了。   艾尔塔巴的猜测是一点都没有错,知道有敌军来犯的李匡真没因为自己手头兵力少而选择防御。   “前方的侦骑传回的情报。”艾尔塔巴将汇报递出去:“安西都护已经到了喷赤河西岸,他带来了两个师和三万汉人辅兵。”   “汉帝国的一个师是五千人左右?”马鲁斯看完情报不得不服气汉人的霸气:“他们肯定知道我们不会低于二十万,竟然还敢用四万人来与我们对阵?”   艾尔塔巴用着感叹的表情说:“因为他们是汉人啊。” 第1028章 谁都不傻   每一个民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特性,或者说性格。   长期处于霸主地位的民族,哪怕是该民族内最为卑微的人,他们的眼界和思想也有自己的“起点”,尤其是在面对异族的时候。   一直以来就是弱小的民族,便是上层的眼界也会有限,更不用去谈什么志气。他们在本民族会是高人一等,面对霸主民族的时候,便是一个霸主民族的平民都能表现得比他们骄傲和自信。   自有“汉人”这个称呼以来,一开始是历经了困难,不过很快就进入到了“一汉当五胡”的时代。   汉人用无数敌人的尸骸来奠定了自己的霸主地位,更是用一个曾经的游牧大帝国来当自己的垫脚石,向已知世界宣告自己的强大。   某个历史阶段中,知道有汉人的那些国家(民族),想到汉人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啊,原来是汉人爸爸”的想法。   尽管东汉灭亡了,作为分裂势力的三大集团却依然能够压着周边的异族胖揍,依靠阴谋诡计和隐忍窃取了统治权的司马晋室,更是依靠之前的声望得以继续对周边的异族予取予夺。   司马晋室将汉人所取得的一切荣耀视为理所当然,他们以为自己仍然能够横行霸道,异族鉴于汉人曾经的强大一开始的确不敢蹦跶。   当异族发现一样的人种只是改称为晋人之后,少了“汉人”这个名字的震慑,再加上晋室看上去也没有多么强大,他们稍微尝试了那么一下下,还真的将晋室掀翻在地,发现名为晋人的那些家伙原来也没有多么了不起嘛。   成为晋人之后遭遇了难以想象的苦难,身在沦陷区的人民,有时候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活着的大多数时间是生不如死。逃向了南方的那些人,他们尝试奋起过,尝试拼命过,却是无论怎么样奋起和拼命都没有用,有心志的人依然选择奋斗,一些垮了的人则是开始各种的荒诞行为。   “我们为什么这么点人就敢出击?”巴洞被一个小伙子问得有些愣神,想了想答道:“因为我们是汉人啊!”   小伙子还年轻,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他们一家刚刚从东莱郡迁徙到安西都护府,安家落户仅是四个月不到,家里来了一份征召书。   年纪在二十岁以下的人,他们成长的环境与上一代人完全不同,懂事阶段就是汉人再次屹立起来的时候。   岁数还小的时候,他们尽管日子是过得苦巴巴,可至少不是作为野兽都不如的下等人,隔三岔五总是能听到大人们在谈论王师又是在哪获取了胜利,消灭了多少胡人之类的消息。   等待成年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家是当世第一强国,汉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   “是哦,我们是汉人。”太史明小鸡一般地点头:“一个汉人能打五个胡虏,比胡虏不如的杂胡至少能打十个!”   在诸夏,胡虏是最穷凶恶极的敌人,一般是指来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现在是没有什么胡虏了,整个草原已经成为汉人的牧场,由于纺织业成了一个新兴的产业,越来越多的汉人觉得去草原哪怕是单纯的放羊卖羊毛也能发财,前往草原养羊的汉人越来越多,结果是草原上渐渐有了汉人聚居的村落。   “有心气很好,就是……”巴洞还是很乐意以前辈的姿态教训新丁:“上战场悠着点。”   “巴叔,俺又不傻。”太史明乐呵呵地说:“才不会脑子发热自己一个人冲向敌人。”   巴洞是来自巴蜀,要是按照族系来算的话,他的祖先是巴人。不知道是从哪一代人开始,他们成了汉人,在李氏成汉统治巴蜀的时候重新当了巴人,等待巴蜀被刘彦解放又选择继续当个汉人。   他们家是在元朔十五年的时候迁徙到安西都护府,之前巴洞则是作为第一批参与光复西域的民间骁果。   因为立了功勋成为有爵者,得到的土地奖赏被划拨在了西域,巴洞才会将家人给接了过来。   队伍里面的人都是对着太史明一阵大笑。他们这一队就太史明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其余人起码都是三十以上,个别人的儿子比太史明的岁数还要大。   他们都是选择迁徙到安西都护府定居的汉人,有些是来了三四年,有些则是一年不到。   来安西都护府定居时,他们就被告知发生战事会受到征召,对于这一点他们非但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甚至应该说是觉得欣喜。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盯着迁徙来安西都护府,原本拥有的土地能兑换起码三倍,主要还是看重能被征召上战场的机会。   在汉帝国,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佳方式就是上战场。   选拔进入正规军队着实是太难太难了,临时的征召就成了另一个选项,安西都护府无论怎么看都会是一个最有可能爆发战争的区域,被临时征召的机会远比腹地多得多。   那些迫切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他们清楚待在腹地被临时征召的机会太少,一咬牙也就向官府申请迁徙到安西都护府。   永远不缺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真正有那么勇气迈步抓住机会步伐的人要相对少一些,到了元朔十七年的时候,定居在安西都护府的汉人堪堪达到七万户,以人口算是将近四十万人。   这个数据其实是突破了历史最高点,长久的岁月之中……或者说自汉人踏足西域,定居西域的汉人超过五万是发生在西汉,并且是官府强制迁徙过去。   李匡下令征召安西都护府辖区的汉人为兵,是按照传统一家一户征召一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聚拢了一支超过七万人的汉人辅兵部队。   安西都护府的正规军会开拔前往前线,后方的一些驻守任务是交给了辅兵部队。   留守的辅兵部队除了保证治安之外,他们还需要配合安西都护府的相关行政人员对西域人进行强制征召。   这一次,安西都护府的打算是拉起二十万的西域人炮灰,只是因为前一次西域人损失太惨重,需要预防西域人的不配合。   “他们不敢乱的。”李匡对这个还是有相当的自信:“有胆子乱的人基本都死了。没死的西域人不是胆小便是苟且之辈。”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西域人,是服从于汉人,愿意给汉人当狗,获取了好处的那一类西域人。   得到了好处的西域人,他们欢喜自己发财了,当了汉人的狗也成了特权阶层,对汉人各种卑躬屈膝的同时,不是还能对其余人作威作福嘛。   要说起来,西域人最恨的并不是汉人,是同样的西域人。安西都护府不会掉份到亲自下场去干天怒人怨的事情,只会将那些活派给“二鬼子”,要的就是享受成果,仇恨让西域人自己去背。   某种程度上来讲,迁徙到安西都护府的汉人是充当着“好人”的角色,他们接纳了西域的姑娘们,愿意在某种程度上照顾姑娘们的娘家。这样难道不是好人?   西域人原本也不是“一家人”,他们之前可是有着自己的国家和种族,汉人没来之前就是在打生打死,汉帝国又是那样的政策,注定西域人压根就没可能成为“一家人”,有差别的地方不过是死的人更多了。   喷赤河的源头是来自咸海,位于现代中亚的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的交界处。它是一个咸水湖,延伸出河流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变化,除了靠近咸海的那些河段,其余其实是淡水。   阿姆河和锡尔河是那一片区域最大的河系,喷赤河是阿姆河的其中一条支流。   喷赤河的东岸和西岸看上去就是两个世界,东岸一眼看去大部分就是一片黄土,西岸却是有着成片的绿荫。   要是以国家的疆域来算,喷赤河其实就是一条边界线,东岸是属于汉帝国,西岸则是属于匈尼特,只是安西都护府上一次的入侵打出了一个跨度三百里的“无人区”,匈尼特人自己进行了龟缩,汉人却是无视了疆域的概念进去安家落户。   “我们之前就架起了三座浮桥。”霍东点着沙盘,看着李匡恭敬地说:“有需要的话,七天之内还能架起三条浮桥。”   摆在中军大帐内的是一个长四米宽三米的沙盘,严谨地将周边的山川地势复制了出来,使人观看沙盘就能阅览三百里范围内的地形和环境。   喷赤河最窄的河面都超过两百米的宽度,先前选择浮桥就是选择宽度不大的地点。   有了浮桥之后,理所当然是会建立哨所,往来的人一多,哨所周边也会形成聚居点。   李匡带着两个师和四万辅兵部队抵达喷赤河,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将部队带到喷赤河西岸,必然是要近一步了解即时的情况,再进行下一步的选择。   “敌军已经到了这里。”霍东指的是喷赤河前方约四十里外:“这里的地势平坦,能够容纳大军进行驻扎。”   同时,那里还是喷赤河的上游。   喷赤河是一条在地图上显示为倒“U”形的河流,与汉帝国境内的大河(黄河)十分酷似,就是喷赤河没那么长,河面也没有那么宽。   “已经发现的敌军达到十五万,后方还有不知道数量的敌军。”霍东皱了皱眉头,苦笑继续往下说:“我们设置在前方的警戒点发挥了作用,只是他们传递回来的情报有些乱。”   那是必然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前方的军事单位都能发现所有敌军,甚至是可能会将之前发现的敌军与后面看到的敌军出现混淆,的确是难以报告究竟有多少敌军。   “他们没有在那里大肆构建营垒。”霍东指的还是那个平原:“只是他们暂时也没有继续向前,是在不断等待后续部队。”   李匡对那一片平原有些印象,要是以军事价值而言,那边适合让大军建造营垒进行驻扎的同时,周边其实是无险可守的现状,只是因为驻扎在喷赤河旁边,需要注意的是另外三面。   “大军对水源的要求不会少。”李匡很清楚大军的行军路线是怎么回事:“既然他们选择沿着河岸行军,数量不会低于二十万。”   军队的数量要是太多,根本不是依靠从它处运水能够解决所需水源。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是什么规模的军队,规划行军路线哪怕不是走岸边,绝对也不会是远离河岸。   李匡想了想,布置道:“一个师到西岸构筑防御工事,其余部队在东岸驻营。”   众将校自然是应:“诺!”   这一边哨所原本是有五百人,他们在大军到来之后会改变一下承担的角色。   由于对周边的地形更加了解一些,哨所的将士会被拆分到各支部队,基本上是充当向导的角色。   在喷赤河以西的四十里外,马鲁斯和艾尔塔巴接到了侦骑的汇报。   “汉军没有直扑过来。”马鲁斯一脸的可惜:“我还以为汉人会不假思索地杀过来。”   艾尔塔巴是不断皱眉。   他们派出去关注汉军动向的队伍不少,是有陆陆续续传回情报,可是相当数量的队伍却好像是消失了。   “他们是汉军,并不是野蛮人。”马鲁斯是将汉军的表现当作理所当然:“只有野蛮人才会傻乎乎地任人掌握自己的动向,作为当世无可争议的第一强国,他们怎么会无动于衷?”   每一场战争,两支大军的较量总会是那些身负刺探责任的军人,他们既是身负刺探敌军情报的任务,也有针对敌军同行进行清扫的任务。   “主要是我们的行军速度根本来不及渡过乌浒河(既喷赤河),要不然……”艾尔塔巴收拾一下心情:“既然汉军没有杀过来,我们也无法在他们抵达之前渡河东进。接下来是在这里驻营,还是?”   河流嘛,一般是可以当作天险的军事用途,他们是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打过去,而那里驻防的只有五万汉军。 第1029章 事情大条了   喷赤河的水流并不湍急,尤其是假设浮桥的河段应该说是相当的温和。   浮桥的建设就是那么回事,搞一个漂浮的东西作为基座,再铺设一条可以通过的桥面,可以提供两岸往来的桥面也就那么形成了。   尽管是看去很简单的一项工程,现如今能够做到的国家(民族)却依然不多,最为简单的就是没有一定的文明底蕴根本办不到,别说是快速建立一条稳固的浮桥。   越是没有文明底蕴的国家(民族)越是干不了什么大工程,这个可以说是一种人间真理,不管远古之前,还是很久的以后,道理是相通的。   一个师的汉军通过浮桥来到西岸,一些军官在西岸走走看看,很快就有了一个计划。   他们会在西岸构建防御工事,不管是设立栏栅、土墙或是挖掘壕渠,必然又会涉及到一些土木工程的知识。   正规军的士兵会去搭把手,真正干活的却是辅兵部队。   相当数量的辅兵并不是第一个干那些活,是之前已经累积了相当深厚的经验,很快就分工完毕。   “我们去那个树林砍伐木材。”巴洞手里拿的家伙换成了一柄斧头:“反正都是要砍秃,笔直的木材能够用来搭建栏栅和造成拒马、突刺,其余的当柴火。”   既然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战场,砍光周边的树林是必然的事情,除了己方部队本身需要大量的木材之外,更多的是不愿意留给敌军来利用。   太史明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个锯子,模样很像一张弓,也被称呼为弓锯。   汉军将浮桥这一边预设成为战场,取决于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就会砍光周边多少里之内的可用木材,可以想象的是未来数年之内这里会成为光秃秃的一片,不知道会对生态造成什么影响。   诸夏对战争从来都不陌生,不管是打国战还是内战,只要是一个地方被预设成为战场,周边的树林是绝对要倒了血霉。   一旦某个地方常年爆发大战,那个地方哪怕之前是森林密布,几场大战之后必然也要成为“白地”,渐渐那个地方就难以看到成片的树林,导致水土环境出现难以扭转的变化,致使水土流失的现象发生,有些是大自然进行了自我疗伤,个别地方就成了光秃秃的黄土地。   一车又一车的木头被运回营地,更多的人是对砍伐回来的木头削削砍砍,用木头制作起了各种东西。   “普通的拒马就是一个三角支撑架,地墩和冒尖全给砍得有尖刺,两条支撑的腿摆正一些,另一条要倾斜……”巴洞很喜欢太史明,不介意多传授一些知识:“就像这样,向前倾斜的这一根木头就有了杀伤力,对冲过来的敌军战马伤害极大。这玩意才会被称为拒马。”   拒马有区分单体和联排,需要是看将要摆放在哪里。   像是摆放在通道附近的拒马,一般就是使用单体拒马,士兵很喜欢没有规则地进行摆设,那样就不是敌军骑兵灵便能不能躲开的问题,是不想冲撞到拒马就得停下。   联排的拒马一般是会与栏栅形成配合,主要是连成排摆在栏栅的前方,防止敌军利用骑兵冲撞栏栅造成破坏,迫使敌军哪怕是要破坏栏栅也需要徒步而来。   在任何一项军事行动中,拒马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玩意,却是屡屡立下了大功,有了它们的阻拦,远程部队就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做好了大型拒马,等一下我们就会做小型的拒马。”巴洞用手比划着大小:“其实就是木质结构的铁蒺藜。”   汉帝国的生铁产量为世界第一,可是需要用到生铁的地方太多,真不好保证方方面面都充足。   铁蒺藜的造型就是一个四角的尖锐物,可以是用金属做成,自然也能用木头来做。   当前的全世界只有汉帝国的战马有装备马蹄铁,其余国家暂时还没有发现能给马蹄套上“鞋”。   其实就算是马套上了马蹄铁,踩中铁蒺藜也要完蛋,没有马蹄铁的马蹄别说是铁蒺藜了,便是石头都能对马蹄造成很大的伤害。   所以了,要是路面有着太多小碎石,对于骑兵同样是一个大麻烦,对骑兵来说合适的战场真不是那么多。   以太史明的岁数,十六岁开始是有在乡里参加“两季军训”,可是相当多的知识却是学不到的。他对于比自己年长的叔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能够将活计干得那么好和快,是一种非常佩服的心理。   “咱们是辅兵,干的就是这些活。”巴洞笑呵呵地说:“这就是一种代代相传的事情,不懂的人来了军营,就是从前辈那里学活需要干什么。多干几次,以后你就成为那个教导后辈的人了。不过嘛,努力成为那个不需要干这些活的人,知道吗?”   太史明看向了列队而过的正卒,看他们身上穿的那一套军装,看他们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庞,小鸡一般地对巴洞点头。   这里是西域以西,原先属于匈尼特人的地界。   原先生活在一片土地上的匈尼特人都是以放牧为主,文明层次并不高,周边也就没有什么城镇。   这边的河流很难看到如汉帝国国境内的景象,比如河面之上漂着舟船,应该说数十里的河段都找不到一条像样的舟船。   “敌军收集不到舟船,渡河手段只有制作木筏。”霍东之间就将河面上的舟船给收集了起来,还是汉人到来之后才制造出来的舟船:“距离我们十二里之外有一处比较浅的河滩,夏季的时候会裸露出河床。”   一条河的河床有深有浅,会根据不同的季节,降水量等等的关系,出现一些自然而然的变化。   “二十万以上的敌军,没有可能全是匈尼特人。”李匡在知道敌军数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必定是国际形势出现大变局:“我们要做好在这里长期作战的准备,不能有疏漏!”   掌握战场上可能对敌军有利的大小相关,是一名统兵将领必要的素养,对地形的了解是越充分越好。   霍东来这里当值已经有一年多,平时只要有机会就会沿着河岸进行活动,手头上记录的资料并不少。   “上游要时刻关注。”李匡点着沙盘上的那个“U”字拐弯点:“这个地点我们不好行动,敌军却能依靠自己所处的方位优势。”   李匡担心的是敌军会选择筑坝,不管是敌军想要水攻,或是筑坝让下游的水位降低,对他们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霍东没有傻乎乎地去打什么包票,说什么敌军就是一帮蛮夷,哪懂得那么多。   汉人是当世霸主族裔没有错,但要是将其余种族当成傻子,自己就真的成了最傻的傻子。   “职在那边建有观察哨。”霍东问道:“需要在那里构筑营垒吗?”   李匡奇怪地看了一眼霍东。   那个地方可不是小小的一片,是很大的一块区域,能够构筑堤坝的河段更是长到夸张。   派去驻扎的部队少了,没有什么用。   派去驻扎的部队多了,那一边则很可能会成为主战场。   “时刻关注。”李匡收回视线,目光看向了沙盘,问道:“敌军还是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汉军这边的斥候已经侦查出了一些情报,包括发现了萨珊和罗马的军旗,反应过来两个大帝国都派遣军队东进。   这个消息对李匡非常有用,使他能够更清晰地判断出即将面对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   至于说萨珊和罗马,包括另外那些国家,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组成联军,并且做出实际的战争行为,都不是李匡所在乎的地方,他需要做的是猜测战事规模,然后向中枢请求多少兵力的援军。   “敌军还是没有动。”霍东一样是知道萨珊和罗马参战了,唯一的情绪就是激动,可算是又有大战爆发,可能还是前所未有的旷世大战:“他们没有在您率军抵达之前抢渡喷赤河,应该是想要等待后续部队的来到,集中优势兵力强攻。”   对此李匡多少是感到庆幸。   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进犯的敌军只有八万,匈尼特虽然是被打残了,可要是拼老命还是能凑出八万步骑,李匡真没往各国组成联军的方向多加深思。   等待进一步的情报不断传回,发现的敌军数量从八万增加到二十万以上,李匡已经率领部队抵达喷赤河。   敌军没有立刻压上来?李匡内心的压力反而是要大了一些。他无法判断敌军最终的数量会有多少,毕竟是那么多国家的联军,连万里之外的罗马都派了军队远征,可以想象他们这一次的联合是多么有诚意。   要是手里的常备军不是只有一个,李匡会选择主动怼上去,才不会让敌人那么安逸地进行集结。   可惜的是李匡手里能动用的只有一个常备军的规模,拉到前线的更是只有两个师,真没有太大的本钱去搅乱敌军的布置。   四万辅兵部队?都是辅兵了,组织度方面连郡县兵的级别都不如,打一打阵地战还有点用,游动模式的野战是嫌弃汉人死得不够多不够快。   “仆从军的组建速度应该再快一些!”李匡说话的对象是随军长史宋平:“三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二十万仆从军抵达前线。”   汉军的每一支部队都有长史,要是在长史前面加上“随军”的前缀,除了是类似于参谋长之类的角色之外,还是部队的“管家”。   宋平眉头挑了挑有些为难地应:“诺!”   整个安西都护府辖区之内,西域人的数量都还不知道有没有剩下一百五十万。因为汉帝国对西域的减丁政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西域男人被杀或被捕捉的事情,想要在三个月内拉出一支二十万规模的炮灰,真不是那么容易。   李匡当然知道有难度,但是无论是何等的困难都必须干!   很明显的事情,那么多国家进行了联合,作为西面的突出部,安西都护府在未来必然会成为一个战略级别的军事单位。   那是一场不知道会打多久的战争,甚至难以判断战事会在安西都护府的辖区或是辖区之外进行,西域人的存在就会成为不可忽视的威胁,要是西域人作乱的话,安西都护府的乐子可就会有些大了。   宋平显然也知道后果,沉默了一小会保证道:“我马上动笔,催促后方。”   李匡慎重地点头,甚至是还进行了催促。   今时今刻的李匡,是完全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想要的就是让潜在威胁被剔除掉,要不敌军来犯,内部又出现问题,以他们现在的兵力是必定会出现恶果。   “我们在这里构建防线。”李匡眼睛不断在沙盘上来回巡视,看完了沙盘又走到悬挂安西都护府全境的山川舆图架子边:“除了喷赤河防线,葱岭……”   中枢决议扩编安西都护府编制的决定已经通过,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李匡。   不过哪怕是中枢决定将安西都护府扩编到拥有三个常备军的规模,部队调动方面肯定是需要时间,以最优先的处理方式,另外的增援部队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等于是安西都护府要用当前有限的兵力去应对当前的局面。   李匡觉得很有必要在腹部也构建防线,用以防止前线战事恶化之后,后方没有阻挡敌军前进的准备。   西域合适行军的路线不多,其实适合大规模部队行军的路线只有两条,全是显示为长廊的地形。这样一来的话,事先预防的方向并不是太多,就是因为相关地形的关系也很难建造关隘就是了。   “卢城、铁山、疏勒……”李匡眉头皱成了一团:“都需要加高城防规格。”   西域的城池不少,几乎每一座都有军事价值,一些处于特别地段的城池军事价值要高一些,像是李匡点到名字的那几个,一般只要城池不失的话,敌军是不敢轻易绕过而走。   “我们需要援军……”宋平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越多越好的援军。” 第1030章 帝国皇长子   “怎么了,是北边出现问题吗?”刘慎一边收拾个人物品,一边问自己的亲兵:“按理说北边的西高车根本不敢动弹,便是有异动也不会在这个季节选择走那一片沼泽,不会是北边吧?”   武隆脸上满满都是无奈,他认为刘慎这位帝国的皇长子都不知情,自己这么个侍卫又怎么会知道呢。   峻稷山校尉部的主要作用是防御西高车,不过上一次深入进军,发现峻稷山的西北部只有在夏季的时候有那么几条路能行军,其余季节压根就是一个遍布沼泽的地方,意识到大自然就是最好的缓冲区。   这个地方对于当地的游牧政权来说才会有军事价值,同时周边也有多出肥美的牧场,按照游牧民族的观点,完全可以养活七八万人规模的部落。   对于农耕民族来说,峻稷山的地形就不是那么好了,多个草场挖地不用一米就是沙质的土地,用于农耕不用两年就会出现荒漠化。   不但是土质的问题,其实水源方面也存在很大的困难,反正是绝对不够农田灌水所需。   峻稷山校尉部不用太在乎西高车的威胁,编制非但没有被缩小反而是被增加,由原本的一个师扩张到六个师,其中的一个师是汉帝国的第一支火器部队。   扩编的行动并没有进行太久的时间,从元朔十六年四月到元朔十七年的三月也才一年不到,人员只是达到将近三分之二,大批的装备更是没有影子。   关于火器部队的编制只是在中枢成型,并没有正式形成番号。   等待第一支火器部队正式有番号,一个火器师就将达到三万人以上的编制,顶得上“老旧”的两个常备军。   当前的峻稷山校尉部是一个半成型的火器师建制,以传统的编制来讲,是拥有了两个师拢共一万步枪兵,另有一个曲共六十四门各型口径青铜炮的炮兵部队。   刘慎离开长安已经有一年又四个月的时间,编制到峻稷山校尉部先是成为斗阿的亲兵,三个月之后成为一个队的队率,半年后成为一个屯的屯长,到目前依然是作为屯长。   他们这一支部队得到命令,除了留下必要的防御部队之外,其余部队归于安西都护府建制之下,日后听从李匡的指挥。   作为峻稷山校尉部的最高指挥官斗阿,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就臭着一张脸。   峻稷山校尉部本来是要改编成为一支拥有三万人以上编制的火器师,要是改编完成等于斗阿成了第一支火器师的指挥官。这个不但是荣耀,必然也会变得前途无量,结果是改编的进程被打断,他不开骂已经算是理智了。   “一万五千人,除了四个曲没有列装火器之外,剩下的全是火器部队。”斗阿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痛快,对即将率领部队前往安西都护府的杨锐说:“你这个家伙简直好运气,能率军参战。”   杨锐内心里当然是美滋滋,不过知道斗阿心情极度不好,可不敢将喜悦表现在脸上,只能是面无表情做倾听状。   “你们还是隶属峻稷山校尉部,只是临时被抽调进入安西都护府作战编制。”斗阿也只能用这个说法来安慰自己,说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为峻稷山校尉部丢脸了,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杨锐自然是满口子的保证,绝对不会给峻稷山校尉部丢脸,更不会给斗阿丢脸。   “皇长子也随军出战。”斗阿该交代的还是必须讲清楚:“陛下将皇长子送到峻稷山校尉部历练,是信赖和看重我等。若是殿下掉了一根毛……”   “这……”杨锐当然不敢派刘慎去执行危险的任务,可是上了战场谁又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一脸蛋疼地说:“职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要不殿下那个屯就不要出战了吧?”   斗阿总算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他知道杨锐的说法根本行不通,没可能说其余的火器部队都抽调走,只是留下刘慎那个屯,不但是刘慎无法理解,连带事后知道的刘彦也会态度不明。   “你要处理好。”斗阿才不会幸灾乐祸,是极度严肃地说:“那是我的机遇,何尝不是你的机遇。处理好了,你老杨家三代无忧。”   汉帝国并不是明确的长子继承制度,尤其是关乎到帝国继承人的选择,以前的先汉是选贤,后面也没有出现嫡皇长子就一定是皇位继承人的规则。   哪怕刘慎不会成为太子,可仅是皇子的那层身份就足够特殊,话说是被送来历练,可难道就真的无视身份?真要是无视身份,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一个屯,五十来人是皇城侍卫,近一百二十人来自崔氏,等下的全是勋贵子弟……”杨锐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崔氏就是皇后所在的家族,有崔氏血统的刘慎可以说是事关他们的未来,确定刘慎被送到峻稷山校尉部,崔氏压根就是不管不顾死命地塞人过来,又对斗阿进行各种许诺和死缠烂打,大有不顾一切要保证刘慎安全的架势。   一些知道刘慎到军中历练的勋贵,他们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合情合理合法或是不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都干了,为的就是在刘慎的麾下塞进去家族子弟。他们哪怕是没办法与刘慎建立友情,混个脸熟也是极好的事情,要是能够有友情,未来可就……   斗阿一直都很头大,被崔氏开了一个口子之后就完全麻爪了。反正在刘慎的事情上他是多做多错,只要天子那边没有什么反应,他就不去进行干涉。   “殿下也没有反感嘛。”杨锐乐呵呵地说:“那样对大家都好。”   斗阿对此不发表什么意见,不过刘慎那个屯里却有一个叫斗惠的小兵兵,斗惠是斗阿的嫡长子来着。   在不违反军法以及汉律的前提下,手上有权的人才不会真的大公无私。不过封建社会利用职权干一些便利的事情是常态,真不去那么干不但会被视为傻子,没落个众叛亲离就算是好下场。   说白了,大家伙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是有为国家为民族做贡献的情操,但总要有获得回报,只有奉献而没有回报只会出现在极为个别的时候,大多数人努力就是为了权益和权力。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大军丝毫不拖沓地开拔了。   刘慎其实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在一定范围内暴露,对于自己所领导的屯里面没有半个“普通人”基本没什么想法。   所谓的一定范围内暴露,是够身份知道人已经知道,知道的人也不会大嘴巴满世界嚷嚷,导致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并不知情。   刘慎出生之前,刘彦就已经打下“半壁江山”并借称王,导致刘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一名王子,并没有太过平凡的生长环境。   人从什么样的环境成长起来,接触到的一切就注定了他的起点。   事实上刘慎从小到大接触的人,要么就是宫女、女官,要么就是高官或勋贵子弟,只有在外出玩耍的时候才偶尔能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   鉴于刘慎的身份使然,便是有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与他接触,不知道刘慎身份之前和知道了身份之后,必然会是两种态度,导致刘慎的接触面真不是那么广,甚至可以说是生长在一个被呵护和讨好的环境之中。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刘慎肯定不懂什么叫民间疾苦,能够有一个谦和的性格,知晓不能作践百姓,其实已经算是皇室的教育成功了。   更多生长在那种环境的人,性格乖张或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才会是主流,先秦的赵氏赢姓早就发现这一点,后面的先汉老刘家也察觉到了,才会有先秦动辄放逐公室继承者,先汉老刘家的天子不断鼓励太子考核人选外出游玩和找人怼,那样的教育方式。   如果说刘彦不知道刘慎这一边发生了什么,那是属于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刘彦就算是知道刘慎的情况,大多时候也只能是摇摇头苦笑,事事干涉不但不附合为父之道,更不是一名天子该有的气度,只有让刘慎自己去选择和改变。   “屯长。”徐光满脸乐呵地说:“这一次咱们肯定是能参加大战的吧?”   “军中已经传开了,那些王八蛋竟然敢组建……什么来着?”纪海苦恼地想了想终于记起来:“反汉轴心。他们是活腻歪了!”   徐光是徐正的嫡长子,今年二十四岁,原先是在虎贲军当一名军侯,现在却是刘慎麾下的一名队率。   按照冉闵知道后的评价,原话是:肃孝平时看着是一个很正经的人,没想要不要脸起来没半点下限。   好好的一个军侯不当,跑去降格成为一名队率,一切只因为屯长是帝国的皇长子。而这名皇长子几乎没跑,会是帝国的太子。   徐正那么干其实就是在下注,明确向所有人表态看好刘慎。   纪海是纪昌最小的儿子,今年十七岁。他之前并不是在军队,是考核成为地方文职,被纪昌合情合理合法地丢到北海(贝加尔湖)去当一地的户曹,去年却是接到命令专职为军人,并且被安排到了刘慎麾下成了士卒。   要是看一众人,真的能够找到与汉帝国那些显赫高官或是显爵长相相似的人,一个个的老子不是什么将军,就是尚书,最差的长辈也有着不低于大上造的爵位。   这群“二代”们虽然会讲话,却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正骑跨在马背上老老实实地行军。   刘慎平时就没少和其中的一些人接触,便是没有经常接触的人也都能叫得出名字,互相之间都不是那么陌生。   另外那些来自崔氏的人,刘慎就知道其中有十六个属于自己血缘亲近的表哥,剩下的也都是沾亲带故就是血缘关系远了一些。   皇城侍卫就更不用说了,其中的十个人就是从小护卫刘慎到现在,剩下的四十来个人则是从数万禁卫军中精挑细选。   对于自己麾下没半个“普通人”,刘慎并不是没有一点意见,但他却是说不上有什么排斥心理。   很小的时候,崔婉就一再重复告诉刘慎,他身为刘彦的嫡长子注定会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身上担负着的责任比帝国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大。   崔婉除了向刘慎灌输那样的思想之外,少不了是会教导刘慎应该去团结什么样的人,无疑高官显爵就属于刘慎应该去团结的那一部分。   所以了,刘慎对自己的麾下是那么一群人,哪怕是觉得不妥,可是绝对该笼络的笼络,不会因为内心的那一点意见而有什么排斥或是厌恶的表现。   刘慎会觉得不妥,是源于刘彦的教导。   刘彦对刘慎强调的是他们的一切虽然建立在强横的武力之上,可是绝对不能忽视百姓这么一个群体,甚至说过只要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皇室不管遭遇什么样的挑战都将稳固的话。   源于刘彦将话对刘慎讲得那么直接和明白,刘慎很多时候是希望多接触一下百姓,能有施恩的机会当然最好,哪怕没有施恩的机会,多了解百姓的真实想法也是好的。   现在嘛,刘慎能够猜到一定是违反了老爹送自己历练的初衷,可是他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改变当前的现状,唯一想到的就是升官,等麾下编制增加了,就能真正的接纳一批“普通人”。   “那批王八犊子。”纪海很是不忿地说:“平时五六五七的跪舔,从大汉拿回去那么多好东西,说反就反了。”   大多数勋贵子弟是用无语的表情看向纪海,他们的印象中纪昌是一名温文儒雅的人,没搞懂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粗犷”的儿子。   桓济是桓温的二儿子,很是羡慕地看着随意张嘴就喷的纪海,认为实在是太牛逼了。   “你瞅瞅,那是亲近的表现啊!”桓济对王坦之说道:“殿下还乐呵呵地听着,要是咱们也能那样多好。”   王坦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031章 帝国之幸   “真是乱啊!”刘慎看着前方,说道:“是在镇压暴乱吗?”   前方的那个村落,可以看到身穿辅兵服装的士兵在抓捕西域人。   他们在两天前已经进入到安西都护府辖区,前两天看不到有人聚居的村落,没想到看到第一座村落就看到那么一个场景。   “听说敌军超过二十万。”徐光很有兴趣地看着抓捕画面,猜测道:“应该是这里的西域人以为能摆脱大汉的统治,干了些什么吧。”   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是安西都护府的征募仆从兵遭遇到了抵制,一次协商无果之后,干脆派军队过来。   上一次跟汉军一起出战的西域人仆从军,虽说是大批大批的人发了财,可是死伤真的是太惨重了。   这一次安西都护府再一次下令征召,西域人就出现了决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上一次发了财的那一批人,和一些对发财那批人感到羡慕的另一批人,他们对安西都护府的这一次征召可是充满了期待。   有因为发了财或是想发财的西域人感到热情高涨的西域人,那么肯定也有害怕死掉不想被征召的西域人。   前方正在发生抓捕的村庄只在说明一件事情,安西都护府才不管西域人是什么想法。   很简单的道理,作为被统治的西域人,他们有什么想法根本不重要。因为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最终也就是想一想,对要面对的处置不会有什么改变。   正在包围村落进行抓捕的汉人辅兵并没有动辄杀人,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将这个村落的男人集中起来,送到附近的军营,并不是接到的镇压军令。   “哦?为什么讲道理啊?”白文曲被眼前这个陌生的人问得有些发愣,还是看在对方是一身正规军戎装的面子上,才讲出缘由:“前线需要大量的炮灰,咱们能少杀就少杀一些,要不然前线的炮灰就不够用了。”   得了,原来在有些汉人的价值观中,不杀西域人就是讲道理的一种。   “说起前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还能是怎么样呢。咱们的部队依靠喷赤河作为依仗,将敌军牢牢地挡在河对岸。”   “还在僵持啊……”   “能僵持就已经很厉害了!咱们才多少人,对方来了将近三十万!”   “敌军又增兵了?”   峻稷山校尉部最后是调动了两万多人增援安西都护府,大概一万左右的步枪兵和千多人的炮兵,剩下的就是传统的冷兵器部队。   他们是花了不到五天就进入安西都护府辖区,到来的消息早就派出游骑先行统治安西都护府的幕府,得到的回馈是行军到姑墨进行为期两天的修整,等待下一步指示。   因为行军路线的关系,他们进入安西都护府的位置是从东北方向,进到安西都护府的第一个下去是属于原本的焉耆王国。   焉耆是当初反抗汉军光复的主力之一,大批大批的焉耆不是死了就是成为奴隶,很多的村庄是彻底的荒废,才会让峻稷山校尉部的这一批部队走了那么久的路才遇上一个村落。   关于萨珊和罗马带头组织反汉轴心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同时进犯安西都护府的敌军有十多万来自两国的消息也被传开。   对于萨珊和罗马会带头组织反汉轴心,一些有心人其实并不感到意外,那是他们知道汉帝国是怎么欺凌同为帝国级别的两个国家,早就能猜测到同为帝国的萨珊和罗马不会甘心,就是没想到两国会那么快举起反抗汉人霸权的旗帜。   “屯长,前线已经暴露的敌军超过三十万了。”徐光对刘慎的称呼是选择更亲近的“屯长”,不是称呼“殿下”。他笑呵呵地说:“不过看进攻了二十天还是被挡在西岸,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萨珊与罗马同样是帝国级别的国家。”刘慎没有半点看不起萨珊和罗马的意思:“大汉比他们先走了几步,不过大汉的火器部队还没有完成列装,还是要慎重对待。”   徐光讪讪笑了几声,点头表示受教了。   峻稷山校尉部的军队并没有掺和到安西都护府对辖区内的一些行动,是径直向着姑墨行军。   一路上,他们能够看到安西都护府辖区内部似乎是乱了一些,个别的消息哪怕没有主动去打听,该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也会知道。   “李都护强制征召仆从兵,打算强征二十万。”杨锐还没有正式归入安西都护府的幕府编制之下,暂时在称呼上不用那么正式:“我们看到的乱象,应该不止是征募仆从兵那么简单?”   “是战时管制。”孙方眯着眼睛:“应有之意。”   说到底,汉人真没拿西域人当成自己人,看之前的那些史书,记载的是西域人反复无常,进入到战争状态了,还是那种举世反汉的情况,自然是要使用高压政策对待西域人。   先期被征召起来的西域人仆从军,皆是第一时间被调动到前线,前前后后有将近四万的西域人仆从军上了前线,杨锐所知道的是十天不到的时间就消耗了个干干净净。   “李都护与敌军在反复争夺一个河段?”孙方说的是那个在夏季会露出河床的河段:“浮桥区域的争夺同样相当激烈。”   喷赤河太长太长了,几乎是每一个河段都能作为战场,可以想象随着双方交战的时间延长,成为战场的河段必然会再继续增加。   “那是当然的事情。”杨锐像是看透了一切那样地说:“敌军的数量超过三十万,当前只是盯着那么几个地方强攻,无外乎是要打出一种‘惯性’,我们没可能会上当就是了。”   就因为喷赤河太长,水流也是相对于平缓,只要是制作出足够多的木筏就能展开泅渡,真是不存在什么非争夺不可的战略要地。   汉军这一边是针对河段附近的树林进行先期的砍伐,可是时间是逼紧了一些,真没有可能将所有的树林都砍伐干净,敌军还是有足够的木材能够使用。   杨锐所说的“惯性”是一种战术上的谋略,大概就是反复地使用某一种进攻方式,使敌军的应对逐渐僵化下来,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到来时打破那种“惯性”来一个出其不意。   类似的战法在诸夏的战争史很常见,还经常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就是手头的兵力要足够多,时间上也要能消耗得起。   他们在姑墨修整了两天,更近一步了解到安西都护府辖区内的状态。   可以说,在安西都护府的高压政策之下,大部分的西域青壮再一次倒了血霉,只要是这些西域青壮露了面,是不管时间和地点就有人会去强征,一般是由已经被收编为仆从兵的西域人去干这事,很少的时候才会是汉人辅兵,正规军则是没有插手。   强拉壮丁嘛,哪怕不用到现场去看,稍微想象一下也能有诸多的画面,无外乎是几个如狼似虎的人冲进某个屋子,他们在屋子主人的怒吼或是惨叫中将人拉出来,后面会跟着哭天抢地的妇女和孩子,然后将青壮捆绑起来带走,留下在冷风中哭嚎的妇女和小孩。   另外就是,一些还来得及逃跑的西域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就会拖家带口展开逃亡。要是时间来不及的话,则会是丢下妻子和孩子自己逃亡,逃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拖泥带水,甚至都不会去思考自己逃了,家里人会不会遭遇报复那么一回事。   事实上也不会存在什么报复,是后面来的那些人见那一家的男主人不见了,十分好心地邀请女主人前去做客,更加好心地为她选一名男主人,可以是当小妾,也能是作为女奴隶。   按照当地的习俗和传统,那样真的是在做一件善事,要不男主人很长时间不会出现,她很难生存下去,就是能生存也会遭受陌生男人不断来家里,温柔一点就索求暖床,粗暴一些就是干脆进行强奸。而这个真不是在胡说八道,是西域人的一种常态。   至于小孩,可能是会将之留在家里,也可能会带走。   一个对自己都那么狠的民族,外人又怎么可能会“疼惜”呢?   再来是,作为弱小的民族,遭遇到什么事情,不幸归于不幸,却是物竞天择的一种法则。   就算是汉人,弱小之后不也是要遭受欺凌吗?   所以说,想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变得强大!   汉人当然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观念,只是他们的先辈一再教导“非我族类”的价值观。简单的说,就是除了同袍是人之外,其余都只是会两脚走路的动物。因此那么对待西域人或是什么族裔的人,真算不上是欺负人。   温和一些的汉人,大多是对外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激进一些的汉人,更多的时候也不会选择去亲自动手,是会假借于人。   作为援军的峻稷山校尉部再一次开拔,是与被强征的近三万西域人仆从兵一道行军。   “屯长一直在看他们?”纪海没有遮掩地问:“是起了恻隐之心?”   刘慎的确是一直在看那些西域人仆从兵,被问就扭头奇怪地看向纪海,反问:“我应该有恻隐之心?”   纪海是被反问得噎住了。   西域人仆从兵当然不会有制式军服,是穿着他们原先的衣物,大多数仆从兵是两手空空的状态。   只有少数的西域人仆从兵手里有家伙,他们是与汉人沾亲带故的群体,同时也是自愿效劳汉军的那一类人。他们是负责驱使另外的西域人仆从军赶路,看到谁走路慢了会上去警告,要是警告无效则会拳打脚踢。遇到了想要逃跑的人,他们会追上去直接杀死。   “此些人等不服王化,非我族裔。”刘慎微微昂起头,说道:“当有此劫。”   再怎么也是帝国的嫡皇长子,刘彦平时可不会少亲自向刘慎灌输一些思想,最为强调的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条。   一切只因为刘彦害怕刘慎的心“不正”,要是老子辛辛苦苦为汉人清扫生存空间,儿子却觉得异族着实可怜,干出一些善待异族,使异族喘息下去并且有变强的机会,等待某一天那支被善待的异族成了灭掉汉帝国的存在,那就真的是太搞笑了。   然而,诸夏的历史上就不缺这种搞笑的例子,甚至不止一个例子,由不得刘彦不会紧张。   杨锐恰好是骑马经过,听到刘慎讲了那些话,刹那间心里是无限的欣慰。   作为刘彦手中的“刀”,是他们浴血奋战才又有了汉人从被任意凌辱的状态中挣脱,是他们的无数血腥拼杀才让汉人重新成为无可争议的当世霸主,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下一代的帝国之主铁血一些、再更铁血一些,哪怕是不铁血,也绝对不能是一个“圣母”一般的继承人。   汉帝国的军人,知道天子将皇长子送到军中历练,知道了消息的军人无一不是精神振奋,他们的理解是,天子果然还是信重军方,知道由军方来对皇长子的成长保驾护航才是正确的培养方式。   当然了,刘慎只是皇长子,还没有被册立为太子,那是军方感到小小失望的地方,要是刘慎以太子的身份到军方历练,那就更完美了。   其实只要是汉人掌权的王朝,军方无一例外都渴望帝国的继承人能亲近军队,那是先汉孝武皇帝父子留下的一个阴影,一直都笼罩在诸夏的天空,从未退去过。   刘彻时期的军方,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刘据真的继承大统,一切只因为刘据反战。   下一任的天子反战,不就等于是否定了军队打出来的战绩。非但否认了功绩,还大有将那些视为污点的可能性。那没得说,这样的太子必须死,无论如何都该弄死!   “大汉有此皇长子,我等之幸。”杨锐可是一直在关注刘慎,根据刘慎平时的表现,再结合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欣慰地说:“大汉无忧。”   并不止是带着希望刘慎能被册封为太子的殷切期盼,还对皇室的教育抱着强烈的信心。   事实上,军方一直都在坚持一个观点,只要皇家不捆住军方的脚步,军方就一定能够将脚下的这颗球变成汉人独有! 第1032章 觉悟   喷赤河战线的交战到了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四天。   马鲁斯站在距离喷赤河约有五百米的位置,有些发愣地看着正在厮杀的敌我双方。   那里的厮杀并不激烈,是反汉轴心刚刚又进攻了一波,然后汉军的箭雨一再覆盖,五千多人还没与汉军肉搏就倒下了四五百人,后方汉军如往常那样给了他们希望,他们冲了上去却又被汉军像是屠宰羊羔那样成批地杀死。   五千多人死了七八百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崩溃了,转身向后逃又是被汉军的箭雨洗地,成片成片的人倒在溃败的半途,能活着脱离汉军弓弩射程范围的仅是剩下两千余人。   “汉军还没有大规模使用火药啊……”马鲁斯其实并不在乎杂兵死多少,他在意的是:“我们知道汉军很强,没想到会是这么强。”   还没有与汉帝国交恶之前,罗马不止见证过汉军取得胜利。   站在友好一方的立场,罗马人是能看得出汉军的强大,却是难以有更多的体会。   现在罗马与汉帝国开战,双方处在敌对的战场之上,马鲁斯算是体验了与汉军对战的无奈。   “他们的弓弩太强大了!”艾尔巴塔刚才在计算损失的兵力,算上刚才又折损的三千多人,他们在短短的二十四天丢进去了将近四万人。他追忆一般地说:“几百年前的匈奴帝国,十多万骑兵去围攻一支没有后援和没有补给的汉人步兵军团,花了数个月的时间才消耗完那一支汉人步兵军团的箭矢,迫使汉人的将军有条件的投降。”   波斯人关于汉人的记载不多不少,一些重要的记事却基本都有。   艾尔巴塔说的是李陵军团的旧事,由于后面李陵成为匈奴的坚昆王,匈奴人是完整地将交战经过给记录了下来。   匈奴人后面溃逃向西,关于匈奴帝国是怎么崩溃,西汉军队又是何等的强大,诸多的信息传递向中亚和西亚的那些国家。   当时的帕提亚正被罗马按在地上摩擦,迫切需要寻找到强大的盟友,知道了东面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尝试能不能结盟。   波斯人的记载上写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的帕提亚帝国为了迎接来自西汉的使节团,仅是具装重骑兵就出动了两万人,其余次等军团合起来十万的规模。   用十万的军队去迎接一个国家的使节团,除了超高规格的接待之外,无外乎也是在展现自己的实力。   西汉的使节团对于被帕提亚帝国的十万大军迎接,是一种犯懵的心理。不过那个时候汉人正处于绝对的上升期,真没有半点恐慌的意思,只是觉得帕提亚人真是神经病。   后面,汉人接到了帕提亚帝国的联盟意向,讨论的结果是帕提亚帝国光是迎接自家使节团就动用了十万军队,其中还有两万的具装重骑兵,帕提亚帝国的敌人肯定更加强大。   那可是具装重骑兵,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兵种,那个时候整个西汉帝国都没有规模达到一万的具装重骑兵,玩的骑兵主流是突骑兵,并且突骑兵的数量也就是三五万人。   汉人更加认定帕提亚人绝对是脑子不正常,西汉帝国连帕提亚帝国的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再来是帕提亚帝国的敌人不会弱小,那个国家要是招惹了西汉帝国肯定是去怼,可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蹚浑水。   波斯人只有关于西汉帝国没有对帕提亚帝国提出联盟有回应的记载,却是根本不知道西汉的汉人将帕提亚人当成了神经病。波斯人在自己的史书上描述了汉人强大和富有的一面,因为西汉帝国没有蹚浑水又留下了不小的念想,后面都成了一种执念。   “我们对于与汉人结盟的善意持续了数百年。”艾尔巴塔说着自己摇了摇头:“世界上估计没有比这个更加可笑的事情了吧?”   说的是波斯人对汉人秉持善意,却是遭遇到了汉人几乎不加掩饰的恶意,以波斯人的角度来说,不但显得可悲,更是显得愚蠢。   马鲁斯眨巴着眼睛,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怨自艾的艾尔巴塔。   波斯人纯粹是因为有罗马这么一个必须面对的大敌,才会产生那么“可爱”的念想。他们也是因为压根没有与汉人正面接触过,一再的执念加深之下,才会因为执念的关系有了一厢情愿的意愿。   罗马人在与波斯的战争史中,其实也不是没有做过一些看似美好,实际上却是无比愚蠢的事情,例如某段时期过度依赖蛮族,搞出了蛮族入侵的悲剧。   那是双方难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彻底地将对手打倒在地,着实是支撑不住了,不得不挑选外援的一种产物。   波斯人还算好的了,数百年的执念到后面是发现自己在一厢情愿,至少汉人并没有表现得虚伪,不是先伪装友好再突然背后捅刀子。   罗马人先是历经了蛮族入侵,后面更是打破了蛮子无法取得罗马公民身份的限制,早就在自食恶果了。   马鲁斯确认似得问道:“这里的汉军有多少?”   “汉军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艾尔巴塔收拾一下心情,蹙眉往下说:“没有看到他们有增兵的迹象,依然是两个正规师和大约两万的辅兵。”   浮桥这边看似是汉军的主要防御河段,两个正规师没有什么变化,却是抽调了两万左右的汉人辅兵前往各个河段。   那个在夏季会露出河床的河段,安西都护府将后方抽调上来的西域仆从军安置了两万,搭配了五千的汉人辅兵。   在另外的一些河段,多则三千多,少则几百人,皆是汉人辅兵搭配西域人仆从军的安排。   反汉轴心来了将近三十万的兵力,是在浮桥这一边屯了将近二十万的兵力,剩下的那些是分散尝试泅渡过河。   是有一些反汉轴心的部队成功过去喷赤河东岸,只是很快不是被消灭就是被重新赶到西岸,也让马鲁斯和艾尔巴塔发现汉军有一支游弋机动的骑兵部队。   在过去的二十四天中,罗马人和波斯人只是先后上场了一次,规模并不算小,却是被牢牢挡住,那两次汉军还使用了火器。   “时间越拖越久,越难打啊!”马鲁斯当然不希望罗马人死太多,再来也觉得既然失去了突然性也没有强攻的必要:“我们是在等待水位降低,可是汉帝国也不会自大到不调动援军过来。”   喷赤河太长了,数百里的河段总是不缺一些在水位降低之后露出河床的地方。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不必依靠泅渡,能够以涉水的方式过河。   那么长的河段,等待夏季想要过河并不困难,只是哪怕是分散过了河,部队总是需要进行集结,以西域的地形又免不了是要与汉军正面接战。   “我们本来就知道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有足够的西里准备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艾尔巴塔……或者应该说是真正清醒的波斯人,他们没有天真到认为纠集起所谓的反汉轴心,就真的能够将汉帝国按在地上摩擦,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可以灭掉汉帝国。   以理智的说法来描述,他们挑头与罗马结盟,并且成为反汉轴心的巨头之一,抱着的是告诉汉人别想予取予夺,他们也敢拼命。   要是事情按照好的方向发展,双方在匈尼特境内大打一场,甭管是双方流了多少鲜血和死了多少人,只要能让汉人正式其余国家也是主权国家,不再那么理所当然地想要掠夺全世界,其实波斯人和罗马人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抱着哪怕是牺牲两百万人,只要能让汉人明白波斯人也敢拼命,换来应该有的尊重,就算是取得胜利的波斯人,他们甚至都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一旦事情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拼命也拼命了,牺牲也牺牲了,他们的上层会用承认失败来换取保留一些权益,换另外一种抗争的方式继续与汉人斗争。   别以为波斯人的上层是脑洞大开或是太天真,是他们本身就在遭遇类似的折磨。他们其实就是在学阿拉伯人,正规战争打不过,难道就不能让数量像砂砾一样多的普通人去破坏,去玩自杀式的袭击?   他们就不信了,汉人能受得了那种没完没了的袭击,肯占领一块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反抗的土地,说不定还能用这个方法拖垮汉帝国,那些上层到时候再跳出来取回丢掉的权利。   罗马人并不知道波斯上层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打这一场战争。他们看到的是波斯人摆出了要拼老命的架势,不止是心态上的拼命,萨珊帝国也如自己的宣告那样全国进行动员,一点都不像是在玩假的。   讲道理的话,罗马人还是很乐意看到波斯人拼老命,为此也愿意进行必要的投资。   君士坦提乌斯挤出了原本就不多的财政,新组建了十个军团,同时调动二十个罗马军团和将近二十万的附庸种族,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   罗马的这一举动非常有诚意,就是罗马人的诚意到这里也就到顶了。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除了继续不计代价地建设沿海内防线,投入必要的资金研究新一代战舰,阴暗的事情也不再有什么顾忌。   “已经进入战争状态了嘛。”马鲁斯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用什么手段能够获得火药,就使用什么手段。”   对于获取火药,全世界的人都是认真的,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以前他们是不敢撕破脸,克制着不去使用那些用了会付出大代价的手段。既然都已经是开战了,那还会有那么多的顾忌可说,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罗马人和波斯人在长相方面与汉人有区别,想玩渗透什么的受于这方面的限制,真玩不动。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分别收买了一些汉人,一般是潜伏成为间谍,先前是动用了一批,就是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成果。   “向后撤吧。”马鲁斯一脸果决地说:“在夏季到来之前,我们恐怕过不去。以汉人的骄傲,他们不会容忍我们在他们的视线之内,有很大的机率会主动过来。”   艾尔巴塔虽然觉得很不甘心,却是同意了马鲁斯的建议。   在汉军这一边,李匡都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主动将河对岸的那个师撤回来,再让敌军进行渡河。   “异族知道半渡而击吗?”宋平对于李匡的思考有些迟疑:“他们会渡河?”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李匡并不知道后续的援军有多少,倾向于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常备军:“敌军的数量太多,一旦夏季到来,我们会更被动。”   喷赤河是可以作为天险,但它毕竟不是长江。   汉人对于喷赤河的了解应该没有反汉轴心多,在这么一条数百里河段,几乎是充满漏洞的防线上,哪怕是安西都护府的兵力增加到四个常备军,再加上七八万汉人辅兵和二十万西域人仆从军,面对数百里的河段还是捉襟见肘。   另外一点,二十万数量的西域仆从军会是助力,也会有可能会变成威胁。   实际上李匡真的明白一点,西域人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也许不应该将被强征的西域人拉到战场,而应该是送往国内,残忍一些就选择坑杀掉。   “都护,敌军在收缩兵力,并且有拔营的动作。”   新的情报让李匡稍微愣了愣。他亲自上了箭塔,利用足够的高度进行瞭望,发现敌军有撤退的迹象。   “我们在对岸有一个前进基地……”宋平一样是在看敌军,用着怪异的表情说:“他们哪怕是想要半渡而击,也干不了啊!”   只要西岸的那一支汉军没有被消灭,等于是汉军控制着浮桥,根本就不存在被半渡而击的可能性。   交战期间,敌军是用过一些招数想要破坏浮桥,只是该河段的水流太平缓了一些,上流放下去的木头速度不快,到了浮桥只会是形成漂浮物,根本没什么撞击力度。   就算是敌军从上游放下点火的木筏,因为速度不快的关系也很容易被拦截。   浮桥是牢牢被汉军控制在手里,敌军却是摆明了想要撤退,一时间让李匡有些迷了。 第1033章 你特么逗我?   李匡陷入了两难,他很清楚敌军为什么会选择撤退,是敌军要等待季节的转换,喷赤河到了夏季很多河段都会露出河床,到时候敌军有的是突破口,不用像水位高的时候那样进行强攻。   一旦到了夏季喷赤河多河段露出河床的情况,长达数百里的喷赤河注定会到处充满漏洞,作为防御一方想要堵住那些漏洞,需要驻防的部队将会是难以想象,同时也会给敌军有各个击破的机会。   “只能追了。”宋平同样知道本方面对的是什么局面:“不得不追,只是应该怎么追?”   一定要追的,敌军现在是三十来万的模样,有接近二十万是凑到了一起,汉军不能让敌军脱离到足够远的位置,使敌军能够毫无压力地改变自己的布置。   “不能用步军。”李匡皱着眉头:“骑兵的机动性比较强,能打能撤。”   敌军既然撤退,必然是有做出相应的安排,汉军追击的部队不会太多,一旦失去喷赤河作为分割线,敌军的数量优势就能发挥出来。   喷赤河这边的汉军,包括安西都护府的正规军、辅兵部队和仆从军,数量也就八万,面对的是接近二十万的反汉轴心联军。   八万的汉军之中,正规部队仅是一万,是绝对的主力;五万汉人辅兵被拆分成为是个部分,同时汉人虽然因为“两季军训”的关系有一些军事素养,但是真的不能和正规军相比,只能打一打防御战,游动性质的野战损失绝对会非常惨重;三万的西域人仆从军是助力也是隐忧,很难确定他们会不会临阵反戈一击。   “三千不到的骑兵……”宋平眉头皱了起来:“风险很大啊!”   反正是不能让敌军脱离到放飞自我的地步,步军压上去必然会被包围,只能是用骑兵不断袭扰,不使敌军能够从容的休整,同样不能让敌军太舒坦。   “来自峻稷山校尉部的援军再有两天会抵达喷赤河战线。”李匡对这一支援军还是相当看重:“援军里面有一万两千左右的火器部队,光是各口径的炮就有六十四门,数量看得虽然不多,却是一支能够左右战局的力量。”   “殿下就在其中吧?”宋平说的是刘慎,那对他们这种身处同一片战区的中高层将领来说根本不会是秘密:“都护到时候将殿下调配成为幕府的守备部队吧。”   李匡倒是很想那么做,可是心有顾忌。   刘彦将自己的嫡长子送到军队并不是为了镀金,身为皇长子的刘慎到军队是体验生活的同时,也是皇室在向军方表达亲近感,事情做得太明显会造成安西都护府没有足够担当的负面影响,甚至可能会恶了刘慎。   “到时候……”李匡很是头疼地是说:“看情况再说了。”   那一支三千规模的骑兵是安西都护府最大的机动力量,一直以来就是由他们游弋机动消灭过了喷赤河的敌军,前前后后斩首八百余,俘虏了过千的敌军。   战绩看着不大,对于敌我双方却有着很抢眼的存在感,汉军知道因为有这么一支骑兵部队的存在,不用太过忧虑后方被大股敌军渗透;敌军则因为有这么一支显得抢眼的骑兵,产生必要的关注和忌惮。   “都护命令我们过河。”秦松将军令收到怀中,看了看周边正在休整的部队,对副将说完,又对亲兵下令:“吹响集结号角。”   一阵苍凉的“呜呜呜——”声音被吹响,原本不管在干什么的骑士开始收拾。   三千多的骑兵之中,仅有三百余人是汉人,其余都是来自乌孙各部族。   汉帝国对现在是套镣铐的牧养政策,借鉴先汉对附庸种族的政策,不断从乌孙各部落挑选勇士,征募为自己的义从。   先汉就是当代汉人对西汉和东汉的合并称呼。   西汉对匈奴的战争中期,汉室对乌丸、鲜于、韦室和杂胡,甚至是匈奴,会从那一些归顺了的部族进行征兵,越骑营和长水营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两个,乌丸人占了其中最大的比例。   到了东汉之后,北军五校中的屯骑、越骑、射声这三营也是归汉义从占了大比例,只是从西汉时期的乌丸人为主变成以匈奴人为主。   现在的乌孙早不是以前的乌孙,汉人依然是汉人。   乌孙人对于效力汉帝国是一种觉得异常荣幸的事情,他们自身效力汉帝国,老家的亲人就会变成人上人,哪怕是部落的首领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意驱使,得是好好的供起来。   要是能够立下大功,他们就能够在汉帝国那边落籍,成为一名汉人,可不像西域人那种归义胡。   有驱动的利益,再加上精神上的满足,乌孙人的服从性非常高,作战欲望也不缺,号角响起不到五分钟之内就已经全部翻身上马,一点都没有胡人那种做事拖拖拉拉的影子。   他们所处的方位并没有可以过河的通道,是需要前往浮桥区域,到了之后没有什么耽搁,留下几个人核实军令之外,其余骑兵没有减速直接从浮桥过河。   三千多的骑兵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制造出来的动静却没可能逃过反汉轴心联军的眼睛。   “汉军没有选择步兵压上来。”马鲁斯多少是感到有些失望,他对骑兵作战不是那么熟悉,问艾尔巴塔:“我们应该选择哪些部队与之对战?”   这一批反汉轴心联军有三万左右的骑兵,罗马带来的附庸就占了七千,波斯军队里面有八千,剩下的就是各国各族的骑兵。   “匈人!”艾尔巴塔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一场相隔数百年的碰撞,肯定会非常精彩。”   所谓的匈人就是匈奴人,来自西窜北匈奴的后裔所统治的部族。   匈奴从来就不是一个血统单纯的民族,他们称霸草原的时候,真正的匈奴人其实只是占了其中的少数,更多的是在扩张中吞并的部族,一些看到匈奴势大的部族没有犹豫也开始自称匈奴人。   几百年过去了,北匈奴依然有宗种的说法,宗种还是部族最核心的领导阶层,统治的人群是一变再变,里面很多都是被征服了的中亚各族裔,比如阿兰人、奄蔡人、大益人、莱伽人和苗特人。   当今的年代,只有极少极少的民族才产生民族观念,越是弱小的民族就越没有民族观念,更别提什么民族归属感。强大一些的国家,如汉帝国、萨珊和罗马,民族观念才会更清晰一些。   “唔?”阿迪亚巴特拉怪怪地看着艾尔巴塔,眼睛又瞄向了马鲁斯:“世仇?”   作为当代的匈族首领,阿迪亚巴特拉对于主事的波斯人和罗马人亲自过来还是感到非常满意的。他对于马鲁斯所说什么世仇之间的对决,史诗一般的复仇,吧啦吧啦之类听着很带劲,但被要求出战却不感兴趣。   “是的。”马鲁斯用着激昂的表情说:“相隔数百年之后,你们两个同样是强大种族的后裔,再一次在战场上相遇,不管战争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汉人会再次知道匈族还存在,你们的名声不但会传遍整个东方,西方世界也会传颂这一场战争。”   匈族……或者说北匈奴后裔的现任首领,阿迪亚巴特拉听完翻译依然是兴致缺缺。他这一次来东方,纯粹就是当成了一次玩乐。   阿迪亚巴特拉知道汉人是世仇,对什么几百年之后再次爆发的史诗之战却是真的没有兴趣。   他们的利益早就不在东方,不久前刚刚在西进中打了败仗,多少是有些躲避部族内一些老家伙刁难的意思才出门一趟,带的是王庭的精锐,才没兴趣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战场折损。   “我们当然会教训汉人。”阿迪亚巴特拉摇着头,没等马鲁斯和艾尔巴塔露出高兴的表情,接着往下说:“但不是现在。”   “怎么会……”艾尔巴塔非常不理解地说:“我们从汉帝国那里了解到一个信息,汉人只要知道你们在哪,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前来将你们消灭。汉人对消灭你们有着很深的执念,大王……”   “呵呵。”阿迪亚巴特拉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爽,不是那么相信艾尔巴塔的说法,只以为波斯人忽悠得太过份了:“他们已经快要渡河完毕,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断掉了传承的北匈奴,祖先的一些记载只剩下几个老得快没牙齿的萨满还记得,新生代们连汉人这个称呼都没有听过,作为首领的阿迪亚巴特拉也仅是知道一些零碎的信息,哪来什么刻骨宁心的仇恨感。   还汉人知道他们会无视距离进行天涯海角地追杀?阿迪亚巴特拉认为谁相信,谁特么就是脑子有病。   “准备一下。”阿迪亚巴特拉满脸阴霾地对左右的人说:“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阿迪亚巴特拉带来的都是轻骑,标准的一人双马配置,马匹之中很多是处于哺乳期,属于能打能逃的类型。   原以为匈族有很愉快答应出战的马鲁斯和艾尔巴塔是带着困惑离开了。   艾尔巴塔刚才并没有说谎,上一次萨珊向汉帝国透露匈族的信息,汉帝国明确表示既然知道北匈奴还有人,肯定是会进行追杀。他就是没搞明白一点,匈族不应该更加仇恨汉人吗?毕竟那一场战争是汉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踏上逃亡之路的是匈奴啊!   过河的三千汉军骑兵,没有直扑留下垫后的敌军。他们是向北侧进行了迂回,多少是纳闷反汉轴心联军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过河,双方的距离一再减少之下,反汉轴心联军竟然没有出动骑兵拦截?   秦松对着距离不远的亲兵摆了摆手,又对前方指了指。   苍凉的号角声再次被吹响,缓速奔驰的三千骑兵在号角声中开始进行调整,他们慢慢将自己的锋头转变为对准一支乱糟糟的敌军。   “我们各自出动两千人?”艾尔巴塔看到马鲁斯点头:“那一支汉军骑兵里面大部分是乌孙人,并不全是汉人。”   在反汉轴心的认知中,汉帝国最强大的部队是火器部队,再来就是常年在外征战的那些常备军,对汉帝国的骑兵部队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认知。   按照艾尔巴塔的了解,汉帝国的骑兵部队绝对差不到哪去,要知道汉帝国可是彻底解决了北方草原的威胁,要是汉帝国的骑兵差劲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罗马人是有自己的骑兵部队,只是数量非常稀少。马鲁斯带过来的罗马军团,只有少数作为斥候和侦骑的罗马人骑兵,数量大约是七八十人,出动的两千骑兵只能是附庸种族。   反汉轴心的大部分还是在向西进行撤离,被留下的垫后部队发现汉军骑兵的目标不是自己,根据汉军骑兵的方向调整不得不进行有针对性的队形变化。   秦松盯上的就是一支因为队形调整而陷入混乱的敌军,他们靠近到一百五十米位置的时候,敌军发射了箭矢,看去应该有两三百的数量,只是一根箭矢都没碰上他们。   普通的弓箭能射六七十米都算远了,只有标准的强弓才能射到一百五十米。   之前汉军与反汉轴心联军交战了二十四天,除非是反汉轴心联军藏得足够深,要不然有什么类型的远程武器早就被摸清楚。   “射!”   抵近到一百二十米之内,发射的是三百汉人骑兵,他们有两款骑弩,一款射程能达到一百三十米,另一款是连发却只能射三十米的款式。   不管是什么朝代的汉人,对于弩的管控从来都不会放松,安西都护府并没有给乌孙人装备骑弩。   乌孙人是作为第二梯次,挨了一波箭雨损失十来人,抵近到五十米内才发射箭矢。   秦松当然不会率队进行冲锋,他们就是来扮演狗皮膏药的角色,不断不断地袭扰,敌军怎么不舒服就怎么干。   “呜呜呜——”   又是一阵苍凉的号角声,汉军骑兵再次改变方向,那是秦松发现敌军有两股骑兵出现,他们需要拉开与敌人大军的距离,同时往更开阔的地方移动。 第1034章 抵达   刘慎的部队开到喷赤河战场的时候,战事的进程是汉军的两个师全在河对岸,另有两万汉人辅兵,背水建立营寨与敌军进入到对峙阶段。   反汉轴心联军原本是要退,汉军先出动骑兵骚扰,后面汉军的步兵抵近,反汉轴心联军的另一个目的达到也不撤了。   爆发的战争已经进入到第二十七天,反汉轴心联军成功地逼迫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汉军过到喷赤河西岸,肯定是要依靠数量优势尝试击败或是歼灭汉军。   第二十五天的时候,反汉轴心联军进行了一次动用十万人马的攻势,一度让汉军差点被逼近河水之中,所幸的是汉军的骑兵部队冒险攻击反汉轴心联军的将旗所在,使失去指挥的反汉轴心联军自己的调配出现问题,汉军才堪堪稳住阵线。   冒险攻击的汉军骑兵成功地稳住了战局,本身确实承受了大代价,发起冲击的三千骑兵后面脱离战场的只剩下一千三百余,损失到这种程度,其实这一支骑兵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第二十六天的时候,李匡面对攻势更加凶猛的反汉轴心联军不得不使用一直没有动用的火器。   那是二十一门陆战用七十五毫米口径的青铜炮,再加上数量约两百个的炸药包,迫使反汉轴心联军攻势遭到遏制,战事才进入到对峙阶段。   安西都护府并没有多少火器,二十一门七十五毫米的青铜炮就是全部的远程火器打击力量,储备的五百个炸药包一天之内就消耗了五分之二。   李匡原本是打算在最合适的时间,使用火器给予反汉轴心联军产生最大的惊喜,局势的恶化让盘算落了空。不过那些火器也算是用在了正确的时间,能稳住战线就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大汉是真的强啊!”纪海知道了战事的经过,乐呵呵地说:“一万正兵再加上两万辅兵,对上二十多万的敌军,一点都没发怵,还能将他们给摁在原地。”   “安西都护府没有足够的骑兵。”徐光年纪大一些,有数年的军旅生活,参加过的战事也不算少,有自己的眼界:“要是能够一支万人左右的骑兵,情势会不一样。”   “我们不是有七千多骑兵过来了嘛。”纪海当然知道骑兵在战争中的作用:“数量是少了些,不过后面肯定还会有部队开拔过来。”   事实上,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汉帝国的中枢已经知道安西都护府这边发生的事情,峻稷山校尉部的增援就是中枢下的命令。   同时,接到汇报的中枢再第四天就开始进行局部动员,第十二天就有部队向安西都护府开拔,离喷赤河展现最近的援军已经到了疏勒,哪怕是最迟在四五天必定会是开拔到战场加入作战序列。   最先动员起来的是靠近西北的十二个郡,后面整个关中进入到动员状态,不算从其它地方调动的常备军,动员起来的郡县兵就会达到十六万,四个月内就能全部抵达前线。   除了峻稷山校尉部之外,驻扎在关中的一个常备军会一个月内抵达,其实这一支常备军已经进入安西都护府辖区,归入到安西都护府的幕府作战序列,他们被李匡安置在葱岭河的中游区域,大概是在莎车附近。   另外的三个常备军,最慢的也会在三个月之内加入作战序列。   汉帝国第一批投入到战争的常备军,不算峻稷山校尉部将会是五个,配属十六万郡县兵,以及安西都护府辖区内强征的西域人仆从军十四万到十八万之间,作为第一批次投入战争的总兵力将会到达四十万人左右。   这一场突然爆发的战争,是汉帝国五年以来第一次动用兵力再次突破二十万人的规模,后方服务于战争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绝对不会只是想要击败来犯的敌军那样简单。   可以说,汉帝国虽然是被突然爆发的战争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让知道战争爆发的汉人火冒三丈。   一直在从这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汉人,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主动来打自己,那么多年只有自己主动去攻击别人,举国是陷入到觉得被霸凌了的状态,出现的呼声是打,一直打,打穿到那个叫欧罗巴的地方,将敢于主动挑起战争的所有国家消灭干净。   原本以为要承受寂寞的军方,得知爆发战争却是陷入了狂欢,他们真的害怕没有战争的日子,清楚一旦没有战争自己将失去价值。   很多军方大佬在新一次的制度变革中被调任了文职,军方其实是陷入一种彷徨的状态,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军方走向弱势。   他们很清楚一旦让文官抬头,势必是会形成打压军方的趋势,消停上三五年对于军方将会是沉重的打击,也许被打压会成为常态,最终文官站在军方头顶上拉屎撒尿。   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战争就那么突然的爆发了,要说文官集团是捶胸顿足破骂那个什么几把玩意的反汉轴心,军方则嘴巴上跟着破骂心里却是点了无数个赞。   出现打穿到西方世界尽头的呼声,一方面是民间的“玻璃心”发作,何尝有没有军方的动作?他们巴不得无时无刻都在爆发激战,使自己的存在价值不被降低反而拔高,军方系统的将士也才有机会建功立业。   “听说国内是群情激奋。”纪海乐呵呵地说:“爆发战争,还是那么多国家组成联军,军队肯定会进行扩军,多少人有了踏上战场获取功勋的机会,不知道会产生多少侯爷,多少人又获得爵位,晋升爵位。”   爵位在汉帝国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战场就是没什么特别技能的人获取觉得最佳地点,过程中必然是会有些人倒在战场之上,可是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讲,有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没有机会才会使人绝望。   刘慎自己就在军队,见证了以为不会有战争,军中将士那种茫然以及消沉。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得知战争爆发的众将士一个个露出狂喜的表情,知道自己要开拔前往前线当成是在赶赴一场盛宴。   “屯长。”徐光没理会自嗨的纪海,走近之后低声问:“都护问您愿不愿意充当守备队?”   “是有这事。”刘慎拉了拉衣领,笑着说:“父亲送我到军队,本身就有让我增涨见识的意思。我怎么会放弃参与大战呢。”   刘彦在送别刘慎的时候真的讲得非常清楚,到了军队之后刘慎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权,想要当一个“乖宝宝”纯粹镀金,或是不甘寂寞想要体验真正的军旅生活,一切是由刘慎自己决定。   也就是身份特殊,要不就算是大将军都没有自由的选择权,刘慎还年轻不懂,那些被特意嘱咐的将校……如很清楚刘慎有选择权的李匡在讶异的同时是无比的头疼。   当然了,要真的是着实危险,李匡才不会任由刘慎胡来。   只是刘慎才到战场,李匡一再推演之后对战事有足够的认知,真没到需要特别约束刘慎的时候。   徐光不再说话,他不是个毛头小孩了,很清楚绝对不能去怂恿什么,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要去充当那个约束者。   不远处像是路过的杨锐,他一边走路一边将视线放在刘慎等人这一边。   “下午的攻势,是我们参战之后的第一次亮相。”杨锐的眼睛不再看向刘慎的那一边,是盯着秦松严肃地说:“我需要看到的是摧枯拉朽。”   其实李匡并不希望峻稷山校尉部的火器部队那么快投入战斗,问题是安西都护府的幕府作战序列的部队太紧巴巴了,原先那一支作为机动力量的骑兵更是废掉。   敌军正在酝酿一次新的进攻,他们是背靠喷赤河安营扎寨,要不是背后有连通东岸的浮桥,玩的就是韩信的那一套。   韩信的背水一战是让将士知道不拼命就要死,激发将士死战的决心。   李匡并不需要那么做,他只是忧虑敌军撤退之后难以把控战局,季节到了夏季有更大迂回空间的敌军会造成大麻烦。   处在数量绝对优势的反汉轴心联军,马鲁斯和艾尔巴塔商议之下,是决定让麾下的各族部队轮换对汉军进行骚扰性质的攻击。   一旦是太阳升起,每一次大股小股的各族步骑就开始了进攻,基本上是连汉军设立的栏栅都摸不到就退却下去,攻击没有什么危险,却是让汉军无法得到放松。   “今天他们的增援部队过来了。”艾尔巴塔脸上的表情无比慎重:“看旌旗,是来自峻稷山的汉军。”   马鲁斯是刚知道怎么回事,他听艾尔巴塔介绍过,峻稷山校尉部是汉帝国除了帝都禁卫军所部之外,汉帝国常规军序列第一支要全面列装火器的部队。   他们不知道峻稷山校尉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会让汉帝国的掌权者那么重视,却知道火器部队代表着什么。   就在一天之前,他们抓住汉军的一个失误,大有将喷赤河西岸的汉军驱赶到东岸的时候,汉军动用了火器。   只是二十一门青铜炮的开火罢了,其实第一波被青铜炮打死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两百人,可是一万进行进攻的反汉轴心联军听到炮响声就彻底在那一瞬间崩溃,后面等待进攻的八万多反汉轴心联军更是乱了起来。   就算是汉军进行反扑,使用了炸药包,可是那一天死在火器下的反汉轴心联军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   “威慑力太大了!”艾尔巴塔不断苦笑:“被青铜炮弹丸命中的死状凄惨,炸药包更是让人尸骨无存。”   “与信仰有关。”马鲁斯同样在苦笑:“那些蛮子坚定那是天神才掌握的手段,就算是罗马公民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心里无比敬畏和恐惧。”   的确,目前的青铜炮哪怕是有开花弹,可是一颗炮弹的威力也就那么回事。直接投掷的炸药包,杀伤方面比弹丸还要不如。但它们真的是给反汉轴心联军造成了超大的恐慌,主要是反汉轴心联军有各自的宗教,要死不死的他们的宗教吓唬人的方面有不少与火药制造的动静极为相似。   “我们知道那与神明无关,不过是汉人的绝顶聪明制造出来的武器。”艾尔巴塔阴沉着脸:“可是民众往往是无知的。”   “只有我们能够击败使用火器的汉军,才会终结他们的‘神话’!”马鲁斯伸出手,与艾尔巴塔成为相握状:“我们投入最精锐的部队,应对汉军的火器部队!”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一点,真的只有获得一次胜利,哪怕只是小到微不足道的胜利,可只要能够击败一次使用火器的汉军,哪怕无法完全消除反汉轴心联军对火器的“神话”,也会使反汉联军士兵心里不再是恐惧和敬畏到不敢面对。   时间走到了当天的中午,汉军的营盘内先是响起了一阵平缓的“咚咚咚”战鼓声,随后是架子鼓的声音替代战鼓声。   早有预判的马鲁斯和艾尔巴塔听到架子鼓的声音,哪怕是早猜到汉军会投入火器部队,心脏却依然是一抽一抽。   身上制服很是特别的汉军开始出营,他们没有列装甲胄,是身穿笔挺的墨绿色新式军装,扛着燧发枪在踏步中组成一个又一个队列。   刘慎就在其中的一个队列之中,不过他并没有肩扛燧发枪,是一手拿着短式燧发手枪,另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反汉轴心联军这一边,各种鼓号声也是在作响。   这一次先从反汉轴心联军从营盘里出来的是一片的红色,他们是来自遥远西方的罗马军团,踏出营盘之后进行整队,不断有军官在高声重复着“罗马的荣耀”之类的话。   第二批次出反汉轴心联军营盘的是来自萨珊的部队,几个辕门先是不断涌出骑兵,然后是战车兵,最后才是徒步的步兵。   相隔千米以上的两支军队,像是在刹那间达成默契,各种鼓号声同一时间消失,剩下的就是绝对的肃杀。 第1035章 鏖战正酣   作为第一次踏上战场的刘慎,他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那蓬勃有力并且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刘慎的队列是在整支队列的第四序列,算是相对靠后的位置。他明白这一定是被刻意安排的结果,所处的位置是属于那种哪怕敌军射来箭矢也够不着的距离,敌军要是真的能够突破前方三到纵列队,处在第四序列位置也能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撤离。   能够出战已经让刘慎得到的最大的满足,他真的不是只想到军队体验生活,对参与战斗有着深切的渴望,更加明白一个真正参加过战斗的皇子,对于争夺那一张太子宝座有多么重要。   如果说帝国嫡皇长子的身份可以让刘慎有八成的机率成为太子的话,亲身参与过战斗会是一个更大的加成,使成为太子的机率增加到九成以上。   刘慎年纪虽小,可是生长在皇室,早熟是一定的。   没有人对刘慎说过……或者说分析过。可是他相当清楚自己那位父亲是绝对不会选择一个军方不亲近的人作为太子,应该是有忌惮军方疏离皇室的成份,更多的是一旦帝国的下一任统治者与军方有龌蹉,将会影响到帝国的整体布局。   所以了,刘慎对十一岁就被送到军中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相反是感到极度的开心。   相隔千米的两军。   汉军这一边主要分成三个部分,由手持燧发枪的步枪兵排在正面,左右两翼是由冷兵器的各类兵种组成,后方则是炮兵部队。   反汉轴心联军这一边,一片红色的罗马军团占了左侧,一片灰色的萨珊军团占了右侧,是一种横向的纵列队形,看上去厚度并不小,由两个帝国处在最前列,身后是压根没什么阵型的各族武装人员。   与汉帝国、波斯萨珊和罗马相比较起来,各族的确是没有那个资格被称呼为军队,只能算是武装人员。   那个不止是体现在列装方面的差距,实际上就是包括列装在内的所有方方面面,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关于组织度和纪律性。   “很传统的军团对阵战列线。”马鲁斯手里有一个望远镜,他不断在一片墨绿色中来回的巡视,用着沉重的表情说:“至少五千的火器部队,更后方能看到他们的炮兵阵地。”   望远镜已经不再是汉帝国的独有之物,它是在元朔八年的时候被制作出来,是有进行很严格的管控,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没可能保证不被获得,就是其余国家没有掌握制造技术,持有量很稀有。   艾尔巴塔手里同样是有一部望远镜,款式与马鲁斯手里的是一模一样。   罗马和萨珊获得望远镜的途径有两种,一个是向与汉帝国交战的国家购买,另一种就是向汉帝国的进购。   因为知道望远镜的重要性,汉帝国本来是不想卖,只是两国开出的价钱着实是太诱人了,再则是打算麻痹两个国家,不好什么都拒绝,经过商量是少数的出售了一批。   其实汉帝国连军舰都在向各国出售,真的不好单独将望远镜列为非卖品。   “火炮……”艾尔巴塔脸颊一阵阵的抽搐:“不少于八十门的火炮。”   他们这一次不是驱使各族武装人员作为第一批冲锋的部队,不就是因为汉军出动了青铜炮吗?   那些愚昧的各族人,他们将汉人发明并制造的火器视作天神的武器。   像是昨天汉军动用了火器,原本大好的情势立刻被逆转,其实真正死于火器之下的人真不算多,还没有崩溃之后自己踩踏或自相残杀的人多,但他们就真的是害怕火器啊!   “汉军的火炮发射间隔大约是三分钟到五分钟。”马鲁斯看着艾尔巴塔,诚恳地说:“我们的军团速度太慢,只能依靠你们了。”   波斯萨珊的军阵,摆在最前面的是接近八百乘的战车,左右两侧是传统的弓骑兵和轻骑兵,大约一千数量多具装重骑兵是和步兵存在后面的位置。   在当今世界各国,战车依然是被视作一种强大的兵种,像是萨珊就有庞大的战车部队,玩不转的骑兵的罗马也有自己的战车部队,其余的区域性强国能组建也会咬牙组建战车部队。   一阵阵靡靡之音般的长角号声被吹响,那是波斯人使用了两千多年的军阵乐器。   战马的嘶鸣声和不断被高声吼出来的战号声响彻战场,排在军阵前方的八百乘波斯战车被驱动起来。   波斯的战车是由两匹健马拉动,车体是一种像是一根汤匙的形状,两边车轮都有向外面横出去的锯齿尖刺,它们在车轮滚动的时候不断绞动。   浩大的战鼓声在汉军的军阵中被敲响,随后是一声声有如雷鸣一般的青铜炮发射动静。   弹丸被火药爆炸的推力驱除出炮管,它们浑身均热地激射而出,半空中不断滚动着自己的身体,那一根引信在“呲呲”地燃烧着。   被发射的是开花弹,它们在引信燃烧殆尽的时候,会引爆弹丸核心的炸药,一般是会在距离地面三四米高的位置爆炸,以圆形的姿态向周边激射出铅丸。   刚才发射的是口径为一百二十毫米的青铜炮,不到三十秒弹丸飞射了一千两百多米,在反汉轴心联军没有动弹起来的部队上空爆炸,铅丸一片横扫之下,一朵朵的血花从人身体盛开,还带起了成片的惨嚎和闷哼。   马鲁斯是亲眼看到被覆盖的惊醒,爆炸范围内的人被成片地扫倒,每一颗弹丸都能覆盖十米左右,爆炸过后是那一片区域的人成片地倒在地上。   “汉帝国的火炮射击范围比我们资料中还远。”艾尔巴塔十分庆幸没有打出将旗:“我们要不要往后面退一段距离?”   他们之所以没有打出将旗,是前两天被汉军刻意针对有了心理阴影,再来也是怕被汉军的炮火进行饱和覆盖。   真要是被炮火饱和覆盖,等于是战争刚开始就结束,不但本国的军队失去指挥会溃散,各族的武装人员肯定跑得比谁都快,索性也就不在打出将旗。   保证自己安全才能指挥部队作战是很正确的事情,马鲁斯面对艾尔巴塔临时想要后退却是心生鄙视。   主将在战时只能前进而不能后退,波斯人却是屡屡干出战事正酣却主将退却的事情,让敌军每次都能抓住机会从而击败明明不处于绝对劣势的波斯人军队。   最出名的就是大流士与亚历山大的那一战。战场态势是明明波斯军队都在将马其顿军队逼迫得不断后退,大流士只因为发现有一股骑兵笔直向自己冲锋而来,身为统治者的大流士一退,直接让波斯各将领懵逼,亚历山大又造谣说大流士逃了,结果原本处于优势的波斯军队竟然转身就跑。   一场原本会获得胜利的战争因为一个统治者的胆小或判断失误,倒是不但胜利的果实没摘取,反而是咽下了惨痛的恶果。类似的事情在战争历史上屡见不鲜,但波斯人真是出现最多的那个民族。   “汉军没有动。”马鲁斯选择无视艾尔巴塔的提议:“他们现在只是利用武器的优势,进行必要的震慑。”   峻稷山校尉部那种一百二十毫米的青铜炮只是十八门,哪怕是每一次的每一门青铜炮开火都能对敌军造成数十人的死伤,面对以“万”为单位的敌军,开火到炮管炸了都没可能将敌军消灭干净。   青铜炮的存在更多的是起到震慑作用,再来就是抓住机会对某个需要支援的局部进行炮击,稳定己方可能崩溃的阵线。   等待炮的类型发展到一定阶段,才有那个资格去左右一场战争的进程,例如一颗炮弹能办到横扫数十米的范围,或者是威力更大,射速更高,射程更远。   波斯战车部队进行冲锋之后,大约是距离汉军的战线八百米左右,汉军其余类型的青铜炮也相续开火了。   不断横扫又爆炸的弹丸数量没有多么夸张,它们起到的作用仅是干扰了波斯战车。   “它们将战马刺聋了。”杨锐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李匡说:“应该不止是拉动战车的战马,其余的骑兵坐骑也应该都是这样。”   火器出现之后,战马的确是要进行特别的训练,才会不再害怕那些动静很大的爆炸声,包括弹药炸开的动静。   波斯人并不知道怎么进行正确的训练战马,才会使战马对火器失去恐惧感。他们的做法相当简单和粗暴,刺聋战马和将战马的眼睛蒙住。   青铜炮的开口肯定是会对波斯的战车部队造成杀伤,只是效果并不明显,近六十门各型青铜炮一轮齐射最多的时候是击毁九辆波斯战车,对于数量八百乘的波斯战车,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步枪兵阵列线在波斯战车发起冲锋的时候就已经忙碌了起来,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联排拒马摆在阵列线前方的八十米到最近的十米,没有多久整条阵列线前方就摆布了四道由拒马组成的障碍线。   两翼的汉军同样是在干那事,同时为数不多的床弩也开始了自己的射击。   刘慎刚才是抬着拒马进行摆放,重新回到后方从人墙的空隙向前看,恰好是看到处于最前排的步枪兵在哨子声中进行齐射。   十二式燧发枪的射程最远可达四百米,但那只是最远射程,有效射程只有一百二十米,超过一百二十米的有效射程之后,弹丸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什么强大的杀伤力,哪怕是命中目标也不过是稍微“叮”了那么一口。   射击完毕的步枪兵向后退,早就准备好了射击的第二排进行太强瞄准的动作,他们在军官的哨子声中扣动扳机,射击完毕后同样是向后退。   以波斯战车兵的视觉,遥远的距离使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汉军抬出拒马设置障碍线,看到那一道道绵长的联排拒马,除了破骂汉军胆小如鼠,就是一脸懵逼还有对接下来的命运感到绝望。   没有车轴的战车,驰骋起来之后根本不存在什么小幅度的转弯机动,想要转弯是一种大幅度的迂回方式。   同时,波斯战车并没有刹车装置,他们先前趋势战马狂奔,想要停车只能是约束战马降低速度,直至之前的动能被消耗完毕,没可能说什么时候想停下来就能停下来。   “应该将火炮阵地设在阵列线的。”徐光看着前方一头撞向拒马显得惨不忍睹的波斯战车,扭头对刘慎说:“火炮能发射霰弹,射程是近了一些,只有五十米左右,但覆盖面积很广。”   汉军使用青铜炮的机会并不多,暂时是没有整理出一套能附合自身定位的作战方法。   在利用青铜炮方面,很多将领其实就是将它们当成一种恐吓工具,没有将青铜炮真正的威力给释放出来。   “敌军的步骑冲锋了。”刘慎不懂青铜炮的用法,哪怕是知道该怎么使用才最有效果也不会去发表意见。他一脸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有机会开枪的。”   第二波发动冲锋的依然是波斯的军队,看上去是那种根本没有什么队形可言的闷头就冲。   罗马的短腿们,他们是在第二波的波斯军队冲锋之后,以一种近千人为一排,形成一个散兵模式的大纵列,小跑着也开始了自己的推进。   汉军临时摆上去的拒马障碍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八百乘波斯战车气势汹汹的冲锋被遏制,他们被炮火消灭了三十来辆,近百辆是闷头撞向了拒马阵线,剩下的那些是在同伴用鲜血蹚出来的道路上继续冲,可是面对汉军步枪兵一轮接着一轮的排枪之下,仅是有不到二十辆成功冲进汉军的步枪兵阵列线。   刘慎左侧方的不远处就有一辆波斯战车进行了冲撞,那一边的步枪兵没有做任何的规避,就是那样接受了冲击,战马撞到了挡路的人墙,剩下的冲击力只是往前又前进了四米左右,随后被步枪兵给淹没。   不是步枪兵无法躲,是他们的战术不允许进行躲避,一旦某个方阵动弹起来,整个步枪兵阵列线都会乱掉,造成的后果可能就不是战损数十人那样简单,因此只能是硬挨了。 第1036章 太稳了   战场之上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人的耳朵里不是激昂的吼叫之声,就是各种的惨嚎和哀鸣。   一阵架子鼓的声音加入进去,汉军的步枪兵前排士兵开始向前进行推进式的四段射。   所谓的推进式四段射,就是一排的士兵射击完毕之后站在原地清理枪管和重新装药、装弹,早就装药和装弹完毕的第二排士兵向前顶替射击位置进行开火,一排又一排那样替补射击地向前滚动。   横列长度超过千米的步枪兵阵列线,一阵又一阵的枪响,没有什么烟雾弥漫,汉军使用的是无烟的火药。   率先冲进汉军步枪兵射程的是波斯的轻骑兵,他们手拿弯刀和一面小圆盾尽量将身躯压低,小圆盾是被挡在了前方。   一些幸运的波斯轻骑兵是用小圆盾挡下了汉军射来的弹丸,他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弹丸撞击在小圆盾上面的冲击力,庆幸自己手上的小圆盾能挡枪子。   那些被弹丸命中的波斯轻骑兵,他们是感觉自己的身上被咬了一口,浑身的力量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在消散,控制不住地软了身躯,然后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更多的弹丸是命中战马,毕竟相比起俯下身躯靠在马背上又有小圆盾防护的骑士,战马的身躯会更庞大一些,弹丸可不单单对着人去,是对着所有挡住弹道的目标,体积更大的一些的战马自然是被命中的机率更高。   真实的战场,不管是射箭还是枪弹,才不会是马背上的骑士不断下饺子那样掉,战马却是毫发无伤,实际上在真实的战争之中,射箭与开枪都是奔着射马而去,那就是所谓的“射人先射马”。   波斯轻骑兵的坐骑一样是蒙住双眼和刺聋了耳朵,他们是两千多骑一块发起冲锋,笔直地向着汉军步枪兵阵列线冲击,一开始是遭受汉军炮兵部队的轰击,倒下了将近两百骑,进入到四百米范围是被汉军左右两翼冷兵器的弩箭覆盖倒下三百余骑,到了一百三十米则是接受排枪的洗礼。   短暂的一百三十米,要是没有障碍物以骑兵的速度不过是八九秒的事情,只是波斯骑兵不断要面对那一排排的拒马,还要面对之前己方战车兵的残骸,更不用说每秒左右的一阵排枪。   “抵枪!”   要遭受波斯轻骑兵冲锋的那些位置,滚动的四段射停止下来,前排的步枪兵开始将配上刺刀的燧发枪组成“荆棘之林”,他们要面对的是至少五六百波斯轻骑兵的冲撞。   那些没有遭遇威胁的步枪兵,他们是在军官的约束下进行小小的转向,改变成为原地轮换射击,以斜面的方式继续对波斯轻骑兵开火。   “稳住!”   即将遭受波斯轻骑兵冲撞的步枪兵,他们其实并不是毫无畏惧,只是长久以来一直被强调纪律,哪怕明知道可能会被撞死,内心无比想要躲开,人却是一动不动继续进行防御姿态。   军队从来都没有什么自由可言,有的就是泯灭掉个人的自由,一再被要求服从、服从、再服从!   一支军队精锐与否,从来都与个人的战斗力有多强无关,依靠的就不是什么个人武力。士兵失去了个人的“意识”,得到命令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坚定地蹚过去,便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强军。   “掷弹!”   步枪兵除了装备一杆燧发枪和配属相应的火药、弹丸之外,可是有装配了五枚木柄手榴弹。   他们是在波斯轻骑兵冲进四十米左右的时候,处在第二排的步枪兵听从命令投掷木柄手榴弹。   一颗颗的木柄手榴弹被丢出去,它们引发了联动并且密集的爆炸,离波斯轻骑兵近一些的爆炸是直接连人带马都给掀飞。   然而冲撞还是发生了,全长一米八五的十二式燧发枪根本就不像六米长的长矛,骑术好的波斯轻骑兵控制战马就能够越过那一片刺刀之林,连人带马重重地向着下方一脸惊恐的汉军士兵踩踏下去。   能够操控战马高高跳跃起来的波斯轻骑兵数量并不多,更多的是撞向了刺刀之林,问题是他们哪怕是撞到了刺刀,结果依然是折断十二式步枪,依靠强大的冲撞动能,撞得那一片区域凹陷下去。   秦松对于战场上发生的冲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他很清楚己方应对骑兵的战术不对,面对骑兵应该是摆出“空心阵”才对。   可是战场之上哪有什么是一定正确的战术,一切都是需要在能够布置的前提下,去选择即时条件下允许的战术。   波斯人发起冲锋的并不止是两千轻骑兵,还有将近一千的弓骑兵和接近一万的步兵。   汉军面对的先是一波波斯轻骑兵,然后会是波斯弓骑兵,最后才是波斯步兵,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转换战术队形,只能是硬挨。   除了波斯人发动冲锋之外,后面还有“慢悠悠”在向前推进的罗马军团,看上去分布很广的一大片,数量应该是三千人左右?   应对反汉轴心联军冲锋的并不止是步枪兵阵列线,左右两翼的远程攻击部队一直都在输出弓弩箭矢,后方的炮兵部队也没有停止射击。   除了远程火力支援之外,两翼的汉军骑兵也动了起来,他们是形成钳形的双箭头,向着发动冲锋的反汉轴心联军杀去。   首迫停下推进式四段射的步枪兵阵列线,一阵的人仰马翻之后,两千波斯轻骑兵除了冲锋到半途退回去的四五百骑,其余全部倒在了战场之上;汉军步枪兵遭受的死伤超过三百人,有一百余人是当场阵亡,剩下的是以重伤患占了多数。   汉军步枪兵阵列线不止是在遭受冲撞,实际上还要面对波斯弓骑兵的箭矢,需要庆幸的是己方的左右两翼远程支援攻击得力,要不然损失还要更大一些,绝不止是战损三百人左右。   短暂的停顿之后,没死的步枪兵又在军官的约束下向前推进,依然是滚动式的排枪射击推进方式,攻击的目标换成了徒步的敌军。   开战仅是十分钟不到,刘慎这一屯被换到了前排,他是站在队列靠前的位置,手里拿着燧发手枪,周边却是有十来人围成半圆,做出誓死保卫的姿态。   刘慎每一次在吹响开火的哨子声时,那一柄燧发手枪也会被作势往前指。   他们的正前方是吼叫着的波斯人步兵,看上去是以灰色制服为主,身上却有着乱糟糟的甲胄,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一排齐射过后,向前奔跑的波斯步兵就会成片的栽倒在地上。   波斯的弓骑兵已经被迫迂回左右两翼,他们要是不看顾自己的左右两翼,两支成钳形姿态攻击而来的汉军骑兵就会“插腰”那样地捅进他们的进攻部队,进攻部队哪怕不被拦腰而断,也会是等于他们这一批进攻部队陷入三面夹击,只有尝试驱离左右两边杀来的汉军骑兵,才能让攻势继续下去。   “不愧是火器部队啊!”艾尔巴塔此时此刻是满脸的铁青:“我们承受了五成以上的损失还在继续推进,剩下的人会永远地倒在那片土地上。”   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发起冲锋并抵近到汉军步枪兵百米之内的波斯步兵,他们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去,还活着的人却是扭曲着一张脸依然前仆后继向前冲。   波斯人不但是要面对无时无刻都在射来的弹丸和箭矢,哪怕是冲到步枪兵三十米范围之内,他们要经受的就是汉军步枪兵投掷出来的木柄手榴弹,结果是己方倒下了三四千人,却只是用弓箭射翻不到三十个汉军士兵。   “确实可怕!”马鲁斯脸上的表情很纠结,他真的是被吓到了:“远近都有火器,近一些的那种爆炸物之前没有见过。”   汉帝国一直在研发步兵用的投掷型武器,最早期是使用陶罐类型,随着研究有了进程是进入到木柄手榴弹时代,同时一种全金属的“鸡蛋”式手雷也被研制出来,只是列装的却是木柄手榴弹。   科技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打开一扇门,有了一个“点子”就有研究的方向,没有研究出来只是投入的费用不够,要不然一再地损耗再研究,迟早都是会出现产品。   因此可以说,大多数时候限制科技进程的只是想法,人的大脑想象力有多大,产生的科技产品就会有多少,没出现只是因为研究花费不够多。   会选择木柄手榴弹,当然是金属类型的手雷造价高的同时制作难度大。制造一颗金属类型手雷的费用,足以制造三颗木柄手榴弹,哪怕是木柄手榴弹的威力比金属手雷小一些,对于这种需要全面列装并且会大量消耗的武器,肯定是选择大量列装木柄手榴弹,少量地配属一些金属手雷。   马鲁斯在纠结的是,罗马军团就算是结成龟甲阵,盾牌能够挡住汉军的弹丸和箭矢,可是那种没见过的新式爆炸物能挡得住吗?   谜底很快就会揭晓了,那是进攻的波斯部队损失超过七成,终于是再也死撑不下去,先是第一个人扭身逃跑,随后是形成效应,进攻变成了大溃退。   “可惜了……”秦松皱眉看着溃退的波斯军队,对左右说:“情况不允许派出骑兵追击,要不然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事实上也是真的是那样,要是敌军的数量没有那么多,后方还有一大片没有参战的敌军,更有一支保持队形的罗马军队在抵近,汉军真的能够出动骑兵针对溃退的波斯溃兵来个赶尽杀绝。   正在推进的罗马军团,他们发现波斯人崩溃之后,是吹响了自己的长号。   罗马军团在向前推进的时候并不怎么舒心,队列之中时不时就会有炮弹落下,每一次都要倒下至少十个人。要是他们的队形足够密集,那就不止是倒下十个人,但他们就是为了减少损失才用散兵队形推进。   心理崩溃的波斯人,他们不是理智地向左右两侧撤退,是不管不顾地转身就跑,必然是会对正在推进的罗马军团造成冲击。   不想被溃兵冲乱,甚至是被裹挟溃退,罗马军团只能在糟糕的位置停顿下来,开始组建他们最拿手的龟甲阵。   所谓的龟甲阵就是罗马士兵肩并肩组成紧密队形,再用塔盾组织起除了脚下之外的盾墙。他们用这样的战法横扫了欧罗巴,任何一个种族都拿这种战法没有丝毫的办法。便是向东方进军,龟甲阵依然有着坚挺的效果,不管是面对帕提亚还是现在萨珊,仍然是一种极度有效的战法。   现在,罗马军团要面对的是汉军,并且是走进火器时代的汉军。   不过在面对汉军之前,组成龟甲阵的罗马军团却是要先经受溃败了的友军冲撞。   在有如潮水般溃败的波斯溃兵冲击下,罗马人组织起来的龟甲阵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在远处发射来的炮弹轰击到的时候,才会是一片的盾牌乱飞乱砸,人也是倒下一片。   马鲁斯是看得脸颊一阵阵的抽搐,目光看向艾尔巴塔的时候无法掩饰不满:“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巴尔巴塔当然看到了,被炮弹轰开“龟壳”的罗马士兵,立刻是被溃兵“卷”了上去,瞬间整个龟甲阵就崩裂,没死的罗马士兵被迫被卷着向后方溃退。   “汉军没有冲锋。”马鲁斯也就是表达一下不满,其它事是干不了。他转换成为失望的表情:“汉军怎么会忍住不冲锋,他们应该冲锋的。”   要是汉军是冷兵器部队,的的确确是要趁敌军乱起来发动冲锋,一鼓作气瓦解掉敌军的攻势,进入到反攻阶段。   可是汉军的中央军阵是步枪兵,他们才不会放弃自己的远程火力优势,冲上去干肉搏的事情,依然是很稳健……或者说是僵化而又刻板地进行滚动排枪的推进式举动。   在左右两翼,早先出动的汉军骑兵则是与波斯弓骑兵正在反复地追逐或游弋,其余部队是保持与中央阵列线的火器部队的平行线。   马鲁斯蹙眉,很是不安地说:“汉人太稳了。”   的确,没有表现出丝毫冲动的汉军,让反汉轴心联军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第1037章 残酷是必然的   没有任何一员降临乐意面对一支无论哪一方面都表现得很“稳”的敌军,敌军做什么都很“稳”代表难以显露出什么大的破绽,与这样的敌军交战,哪怕是最终获得胜利,必然也会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要是面对一支任何一方面都很“稳”的敌军,除非是己方的武器装备占了绝对优势,士卒的训练足够、组织度完善比对方精锐,要不然就真的只会是获得一个惨胜,遭遇这种战事的将领心情苦闷程度只有自己知晓。   汉帝国在训练火器部队的时候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方式,是一再又一再地削弱掉士兵的个人思想,输入的是集体意识以及服从意识,不需要士兵有强大的个人战斗力,需要的仅仅是他们面对任何敌人都能保持队形。   排排站枪毙的火器时代,真的不需要有太复杂的训练手段,真正需要做出改变是到了枪械发展得更完善,各种武器也更新换代的时刻,要不然“一招鲜”就能够在整个世界横行霸道。   当然了,目前整个地球也就汉帝国发展出了火器,抢先一步……提前一千多年让枪械出现,同时也提早让单兵投掷火器以及青铜炮被列装部队。   其余国家现在玩的依然是冷兵器,便是诸夏淘汰了数百年的战车都还是其它国家……包括罗马和萨珊认为的主力兵种。   被训练得极度刻板的汉军火器部队,他们面对的不是同样手持枪械又拥有各种口径炮的敌军,是一群远程武器基本是弓箭,拥有的弩还是仿制汉帝国的敌军。   今天的交战开始之后,一个小时之内汉军的火器部队消灭的敌军绝对超过六千人,己方的损失只是四百人不到的样子。   汉军的其余部队,摆在左右两翼的冷兵器部队,他们是被忽视的群体,可是取得的战果却也一点不少,干掉的敌军该是在两千人左右,损失却是连二十人都没有。   左右两翼的冷兵器汉军,骑兵还对整个战局立下了大功劳,逼迫波斯弓骑兵“陪伴”游弋和交战,吸引了更多反汉轴心联军的骑兵,为正面战场减少了很大的压力。   “你们应该发展骑兵了!”艾尔巴塔几乎是黑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是纳闷还是叹息或庆幸:“步兵与汉军火器部队交战根本是被屠宰,只有骑兵能够发挥作用。”   罗马的“短腿”已经是举世皆知,他们要还是窝在地中海自然是没问题,反正是能够依靠船运弥补“短腿”的缺点,可是一旦离开地中海的那种环境,罗马“短腿”的缺点就被无限放大。   “是应该发展骑兵了。”马鲁斯脸色同样不好看:“只是你也知道,我们那边没有优良的牧场,需要贵国提供足够的战马。”   罗马的疆域还真没有优良牧场,他们统治的那些地区不是多山就是多林,并没有太过广阔的平原,就是有平原也是那种灌木丛遍布的环境。   艾尔巴塔张了张嘴,后面只剩下了暗自冷笑。   别看波斯人与罗马人在汉帝国的压力下走向联盟,可是千儿八百年的仇恨哪是那么容易消除。   对于在与罗马战争中更多是处在弱势的一方,波斯人是极力压制内心对罗马人的仇恨,同时也希望双方的同盟更紧密一些,可要说让他们白白送战马给罗马人纯属就是做梦!   马鲁斯会有罗马需要骑兵部队的觉悟,是他看到在汉军步枪兵的排枪射击之下,组成龟甲阵的盾牌一阵阵的火星爆闪。   罗马军团组成了龟甲阵,为了让每一面盾牌都紧密的贴合,他们移动起来是小心翼翼,可想而知推进的速度能有多快。   他们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只要稍微盾墙露出一点点的空隙,以汉军步枪兵那密集的火力就能钻到空子,一个手持盾牌的罗马士兵倒下就预示着龟甲阵出现缺口。   一旦出现缺口的龟甲阵,罗马士兵就要面临更多的子弹激射而来,那就是一阵血花的绽放,缺口不被快速弥补起来,龟甲阵就要面对真正的瓦解,那个时候他们就完全暴露在汉军步枪兵的排枪火力之下。   前排的汉军步枪兵不断进行轮换射击,一些得到命令的掷弹兵则是脱离队伍。   掷弹兵其实就是一些步枪兵的临时角色转换,他们一般是速度快又身躯灵活的人,暂时放下燧发枪只是携带手榴弹或是手雷。   颜平就是其中一名临时充当掷弹兵的汉军士兵,他腰间绑着一排木柄手榴弹,手里拧着一枚,脱离队伍之后向着离得最近的那个罗马人龟甲阵靠近。   已经交战了一个小时以上的战场并不显得干净,到处都是在往外冒血的尸体,一些被炮击打死的人则是成了残尸,还能看到一些人的四肢或内脏。   战场上不止是有人的尸体,看上去身躯庞大又肌肉发达的阿拉伯马同样不少,绝大多数的战马已经死亡,一些则是躺在地上却没有死去。   颜平就路过一匹受伤而没有死去的战马旁边,他不是刻意观察,纯粹就是巧合之下与战马的双眸对视,能看到战马正在流眼泪。   就是那个模样,倒在战场上不代表着已经死亡,很多其实是受伤了难以动弹,或是恐惧到全身发软只能躺着接受未知的命运,自然也纯在装死的士兵。   “……”颜平在向前奔跑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一个趴在地上的敌兵,看了一下敌兵身上并没有伤,他迟疑了一下选择改换奔跑的方向:“这尼玛!”   一次纯粹的发现,一个不知道是抱着什么目的趴在地上偷偷摸摸观察的波斯士兵,他在颜平的“路过”之下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挨了一下,随后是被骑在身上脑袋被不断地敲击。   颜平本来可以换成匕首的,可是他真忘记更换武器,选择用手里的木柄手榴弹去敲,确认身下的波斯士兵死掉之后,抹了一把被溅得满是鲜血的脸,再次站起来奔跑。   游弋出来的掷弹兵,他们在行动的过程中都会遭遇一些碰上没死敌兵的事情,情况允许的条件下会顺手对有伤势的敌兵补刀,碰上毫发无伤却是待在战场上的敌兵则是必然会上去与之搏斗。   大约五十米左右的路程,颜平杀掉了两个装死的敌兵和六个身上有伤的敌兵,避开弹道靠近到罗马士兵组成的龟甲阵十米左右,拧开木柄手榴弹底部的盖子,对着那一根白色的拉绳一扯,木柄手榴弹开始冒烟,作势丢向罗马士兵的龟甲阵。   冒烟的木柄手榴弹落在了盾牌组成的盾墙顶部,它发出“呲呲”的声音进行倒计时。   身在盾墙之内的罗马士兵,他们在汉军步枪兵连续不断排枪射击之下,压根就分辨不出子弹击中盾牌和木柄手榴弹落下的磕碰声。   一声轰鸣,盾墙顶上的木柄手榴弹爆炸,它的爆炸威力是让一大片盾牌被掀飞,下一刻是另外一枚冒着烟的木柄手榴弹又被投掷过来,随后是第三枚、第四枚……一共是夸张的六枚手榴弹被丢过来。   颜平刚才就发现不止是自己在丢木柄手榴弹,身躯趴向地面之前实现扫过去,看到了另外的两名战友都选择了这一个龟甲阵当成攻击目标。   不断的爆炸直接瓦解了一百名罗马士兵组成的龟甲阵,人是倒了一片,处于爆炸三米范围内的人大多数是当场阵亡,爆炸四米范围之外不被弹片击中要害则是成为伤患。   关键是龟甲阵被瓦解,他们用来抵挡汉军步枪兵排枪的盾墙没了,下一刻是处于发懵状态的罗马士兵身上冒出血色花朵,处在前列的士兵最先成片倒下,随后是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将剩下的人打倒在地。   汉军步枪兵已经抵近到大体的五十米交战距离。这种距离哪怕是燧发枪的精准度非常不靠谱,依靠密集的排枪射击方式依然能够保证覆盖面,给他们足够的射击时间,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安全的站立。   处在后方的马鲁斯,他举着望远镜的双手在不断地发抖。   从马鲁斯的视野看去,龟甲阵是在一个又一个地被瓦解掉,然后己方的士兵完全成为枪靶子,按照这样的趋势继续下去,不用半个小时那里的三千多士兵就要全部报销。   “放弃阵型吧!”艾尔巴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们是首次距离汉军火器部队不足五十米的部队,发起决死冲锋啊!”   着实是看到的场面太惊人了,才让马鲁斯失去了一名将领该有的判断力,他嘶吼:“吹起冲锋号角!”   在马鲁斯身后不远处,是站着一排手持长号的罗马士兵,同时又有一队拿着军牌的仪仗队。   冲锋队的长号声被吹响,前线的罗马士兵听到之后,龟甲阵已经瓦解的罗马士兵继续懵逼,龟甲阵完整的罗马士兵则是吼了一声“为了罗马!”,撤开盾墙迎接一轮排枪倒下一群人,没死的人丢开盾牌手持短剑向前冲锋。   刘慎这一排被轮换到前列,他看到罗马人裂开盾阵是稍微错愕了那么一下,却没耽误下令进行齐射。   五十米其实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视力没问题都能互相看清对方的长相,刘慎早就见过罗马人,知道罗马人是一群有着黑头发和黑眼眸的人种,就是五官分布上与汉人有区别,同时身高相比汉人显得更加矮小。   罗布林是罗马的百夫长,很幸运没有被排枪射中,卖力地向前奔跑着。他眼睛当然是看向了前面的汉军,不知道为什么视线瞬间就被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汉人吸引。   【真是年轻啊!】罗布林感叹的同时是发觉了不对劲:【他身边为什么会有人墙护卫,其他汉人并没有。】   刘慎很恰巧是将目光看向了盔头有“扫把”的罗布林,知道这个罗马人是一个军官。他看到罗布林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是对罗布林露出了一个很阳光的微笑。   “向我靠近!”罗布林可以断定那个年轻的汉人身份肯定无比高贵,不止是从周边保护的人进行判断,主要是从刘慎那个笑容:“那边有一个赛里斯的贵族后裔,我们只有挟持他,才能安全离开战场!”   迎接枪林弹雨的罗马士兵,他们听到罗布林的喊话皆是精神一振。   不断有人倒下的战场,有希望和没希望是两种不同的情况,之前罗马士兵是在绝望中冲锋,换成满是希冀地冲锋跑起来更快,身躯也变得更灵活。   罗布林真的非常幸运,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的两米范围之内却是没有一颗子弹飞过。   “殿下。”英奎发现七八个罗马士兵笔直朝着这个方向发起冲锋,提醒道:“您需要退后。”   刘慎当然发现了那一股罗马士兵,还对着那个“扫发头”笑过呢。他昂了昂下巴,冷峻地看了一眼英奎。   退?刘慎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么一些人冲向自己就退!   事实上对着刘慎冲锋的罗马士兵是一再有人倒下,他们没冲到靠近刘慎二十米的距离,是一个都不剩地倒在地上。   罗布林胸膛有两处在冒出鲜血,他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嘴角满是苦涩。他在倒下之前是投掷出了手里的短剑,只是短剑只向前飞了十来米就无力地落到地上。   汉军步枪兵的排枪射击间隔只有短暂的三秒不到,一轮接着一轮射击之下,发起冲锋的罗马士兵就没一个站着的。他们冲得最远的是抵近到汉军步枪兵阵列线的八米范围,然后不是成为尸体就是成为伤患。   架子鼓再次被敲响,步枪兵阵列线继续向前推进,刘慎在路过罗布林身边的时候,看到的是罗布林那双蓝色眼瞳的眼睛失去焦距地对着天空。   前进中的步枪兵,他们在路过的时候有发现没死的罗马士兵,是用刺刀结束了罗马士兵的痛苦。   某种方面来说,那些进行补刀的汉军步枪兵是好人。因为被铅弹打中,哪怕是没当场死掉,后面也要经受各种折磨,会在发炎发脓的症状中痛苦地死去。 第1038章 罗马人还是很厉害的   “要不……”艾尔巴塔脸上有了绝望的表情:“全军冲锋吧!”   战场上的态势毫无疑问地显示出反汉轴心联军处于劣势,是他们出动了八百战车兵、四千左右骑兵和一万三千步兵,却是在汉军的正面推进下,被一种堂堂正正的推进打法,给打得非但毫无寸进甚至是崩溃和后退。   不能说波斯人和罗马人不勇敢,他们是世界上第一支敢于迎着汉军步枪兵排枪轮射推进的军队。   波斯人是折损了七成左右才崩溃。   罗马人更是折损超过八成才崩溃。   他们已经表现出惊人的意志。要清楚的知道一点,大多数军队的战损到了一成左右的时候,崩溃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   被承认为强军的军队,通常是需要能忍受三成左右的战损。   一般情况下,一支军队出现一成的战损,就代表着那些勇敢者和敢战者已经折损干净,剩下的不是胆小鬼就是随波逐流之辈。   处在优势的汉军,他们对于能够忍受过半伤亡依然表现出战斗意志的敌人,其实是一种相当佩服的情绪。   如果说士兵是佩服,军官则会是忌惮。   一支不怕死的军队并不可怕,值得担忧的是那一支不怕死的军队并不缺训练,同时有着完善的组织度。   拥有了训练军队和武装军队的基础,再加上坚韧的意志,不给他们机会也就罢了,一旦被他们抓住机会,通常是能够创造奇迹。   正面战场上跑掉的敌军数量非常少,超过七成是被留了下来。   刘慎每向前踏一步都要避开地面的尸体,而这些尸体是先前被推进的步枪兵进行补刀,每一具尸体都至少有一个在往外冒出鲜血的窟窿。   个别人中弹之后再被补刀,却是很顽强地没有死去。他们的脑子被痛苦完全占据,身躯会像虾米一样地卷起来,闭上眼睛身躯不断发出微微的颤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太多而休克,又在休克中死去。   从开战到反汉轴心联军投入战场的士兵溃败,一切是发生在一个半小时之内。   因为交战的关系,汉军大部分时间是停在原地进行排枪射击,前进的距离只不过是六百米左右。   反汉轴心联军在派出交战的部队显示败象时,马鲁斯和艾尔巴塔是带着没有参战的部队向后退却。   他们最终还是不敢再派部队出战,两个帝国的军队都败得那么惨,使用本国部队添油超过八成的机率是去多少死多少。   调动反汉轴心联军的其他国家(民族)的话,不说那些人愿不愿意听命,掌权者真愿意派出军队,那些杂兵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一触即溃再反过头来冲击本方阵型。   “退回营寨。”马鲁斯的脸色很是灰败:“利用营垒进行防御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其余民族大部分是不懂怎么构建营垒,算是精通的也就是罗马人和波斯人,同时罗马人构建营垒的经验会更丰富一些。   罗马人真的非常擅长建设营垒,尤其是征服了希腊人之后,得到了希腊众多关于工程学相关的知识。   像是同样有一套建设营垒方法的波斯人,他们构建营寨无非就是制造栏栅和拒马,挖一条或多条壕渠,再挖上无数的陷阱摆下尖刺,讲究一些就再多增加一些篱笆墙或土墙,但是他们是一切都靠双手,基本是没有什么机械工具。   罗马人不一样,他们掌握了起重的相关技术,拥有大量使工程建设更便利的机械,他们建设与波斯人相同的营垒,波斯人需要十天,罗马人在三四天之内就能建设完毕。   源于一开始战争就不是那么顺利的关系,马鲁斯打从进军到喷赤河沿岸就有大肆建造营垒,与汉军打持久战的认知。   他们是在喷赤河西岸进行营垒建设。   第一道营垒距离喷赤河不到五百米。这一道营垒由于是在汉军的炮火射程范围之内,仅是简单的挖掘两条壕渠,设立了一道栏栅和三层篱笆墙,是第十七天的时候就被汉军摧毁。   第二道营垒被建立在距离喷赤河三千米的西岸,它的正前方光是五米宽度左右的壕渠就有六条之多,每条间隔二十米左右。壕渠后面就是大体上利用了木材结构搭建起来,再夯上土墙的“城墙”,它的宽度约有四米,高度同样为四米,“城墙”长度越是七百余米,两侧延伸出去的是搭建的驾高木架,有足够时间还会继续夯上土墙,有着数量众多的箭塔。   第三道营垒是成为一个半弯形,罗马人利用杂兵数量众多的关系,是决心打造战线上的一条长城,战事在进行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工程。它的壕渠、围墙、陷阱远比第二道营垒要多得多,同时“城墙”的高度也要高得多。   当前的第二道营垒,它现在的角色已经转变成为反汉轴心联军的前进基地,正面战场在向后撤退的反汉轴心联军就是撤往这个营垒。   汉人对于反汉轴心联军在战时还能打动工程,短短时间内竟然能形成规模,不得不说是感到极度的意外。   汉军不是没有想过派出部队进行干扰,只是反汉轴心联军的数量真的太多,地形的限制也太大。   李匡几次派出骑兵袭扰,不是面对己方十倍以上的敌军拦截,便是冲进去就有被包围吃掉的危险,后面就干脆视而不见。   “炮兵部队向前到什么位置了?”   “回都护,已经跟在推进部队后侧的百米之内。”   正在推进的汉军,中央依然是步枪兵阵列线,两翼却是只剩下了徒步的冷兵器部队,骑兵是被散出去依然在与反汉轴心联军玩“猫鼠”的游戏。   战场的地形对过河到西岸的汉军来说限制真的是太大了,没有纵深只是一方面,再来就是因为反汉轴心联军的数量着实太多,一开始就是进入到被从三面包夹的状态,除非是有汉军从其它河段过河,要不然根本就不存在迂回空间。   某些方面来讲,汉军却是很喜欢这样的战场,他们有一万的步枪兵,面对这样的战场非但不会有什么制约,甚至是处于这样的劣势能吸引敌军主动出击,打的又是堂堂正正对冲,能够发挥出排枪最大的射击优势。   刘慎听到“止步”的军令就站在了原地,他左右看了一下,身边的袍泽多少是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他们停下的位置距离反汉轴心联军的营垒只剩下五百米,一眼看去看不到营垒外面有敌军的身影,敌军是站在了“城墙”之上,更多的敌军是在“城墙”后面。   “原地休整,补水,吃饭,不得随意走动!”   一个半小时没有停歇地交战,人一直是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再来是一直处于运动之下,人真的是会感到口干舌燥,适当地喝一些水,再吃上一些东西,能够使精神得到放松,体力也能得到恢复。   刘慎掏起挂在后侧腰的水壶就是一阵灌,喝了几口感觉胸膛总算不是那么闷。他将水壶举高倾斜,水是被淋在脸上,顺着脖子往身躯流,整个人立刻有了重新“活”过来的舒爽感。   很多人都在做那样的举动,旁边就是喷赤河,不用有无法补充水源的苦恼,用水来淋一淋身和心都能得到放松,那么为什么不做呢?   “这玩意真难吃。”纪海一边嚼着口腔里的干面,一边嫌弃:“要不是有咯嘣脆的口感,真的是一无是处。”   士兵身上携带的口粮是被包在布袋里的干面,它是被磨粉之后拉成条,再经过油炸处理,的确是会有脆口的口感,几乎没有什么营养价值,但是胜在易于携带和不容易变质。   刘慎嚼着干面,时不时往嘴巴里灌水,眼睛在看不远处的“城墙”,上面的敌军正在忙碌着。   “他们其实挺厉害的。”纪海赞叹道:“不到一个月建了这么一条玩意,听说更西面还有另外一条。”   讲启动工程,汉人在近十来年是见多了各种工程,慢慢懂得了什么叫作效率,同时对于工程建设认为世界上应该是没人能和自己比。   汉帝国的士兵,由于一些比较特别的原因,他们从来都是一群骄傲的人,坚定认为不管是什么,汉人都是处在世界的顶先水平。   现在嘛,身为“二代”又是士兵的纪海发出赞叹,可见真的是感到意外。   “罗马人钟爱于各种工程,他们对于修路和建造城墙并不陌生。”刘慎就知道一点,罗马人一直都有修建长城的历史,前前后后是伴随每一段需要防御的时期建造长城:“王侍中(王猛)去过罗马,介绍了罗马的交通状况和各个竞技场,尤其是赞叹罗马人对修水渠的执着。”   包括纪海、徐光等一些“二代”都听懂了。   罗马人并不是什么野蛮人,一样是有着对当前世界来说比较高度的文明层次,喜欢启动工程的罗马人拥有自己的机械学,在进行工程建设的时候会去利用机械,可以比那些根本不懂什么叫机械学的民族在建设速度上达到更快。   他们在闲聊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阵的炮响声。   炮弹脱离炮管之后飞到天空,它们会因为破空产生呼啸声,超过四成飞了一段距离轰向反汉轴心联军士兵正在一片忙碌的“城墙”,其余不是过早落地,就是越过“城墙”砸到了后面的营区。   主要是用木架来支撑的“城墙”,一颗又一颗的炮弹砸下来,被夯实了的土墙是凹进去一些却没有倒塌,没有来得及夯实的墙面却是被轰出了散架的效果。   汉军炮兵部队发射的都是实心弹,主要就是用来轰击“城墙”,不是为了造成多少敌军的死伤。   “挺了不起的。”秦松看着正在被不断轰击的“城墙”,赞美对方是为了衬托己方炮兵部队的强大:“我们最快的记录是在一个月之内打造出一条超过十里的石砌城墙?”   秦松说的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们还是龟缩在长广郡的弱小势力,被石羯赵国逼得退却向辽东半岛,为了应付慕容燕国的威胁不得不建造长城。   一个月打造一条十里城墙的当然是系统农民,一度被无数方势力认为是创造了奇迹。   “罗马人的确是有自己的优点。”李匡对于赞美敌人并不排斥:“长安的中央藏书馆有关于罗马的介绍,他们是挺了不起的。”   适当地去赞美自己的敌人,才能在战胜他们之后显示出自己的强大。   要是没有底线地去贬低自己的敌人,打赢岂不是理所当然,要是作战过程还损失不轻,就是显示出了自己的无能。   根据汉人的了解,对面那么多势力,能够在战时去进行那些工程,除了罗马人之外真没别人了。   “前一段时间海外传回消息,罗马人正在他们的西班牙行省和埃及行省大肆启动工程,都是一些海岸防御链。”李匡现在没有事情需要处理,发现敌军根本没有出营的迹象,还是乐意与秦松多聊一聊:“他们对大汉的海军能够从海上直接抵达君士坦丁堡很恐惧。他们的确也应该恐惧!”   以前大多数人,尤其是军方的陆军,对于发展海军是一种排斥并且诟病的看法,普遍认为有那些财力还不如加强陆军。   到了与笈多王朝开战阶段,海军展现出自己的峥嵘之后,排斥才算是降低了一些,诟病的看法则是消失。   现在罗马参加并作为主导组建反汉轴心,成了轴心之二,他们开始喜悦己方有强大的海军,要不然等从陆地上杀过去还不知道要多久。   “邸报上不是通知了吗?”秦松乐呵呵地说:“陛下已经批准组建远征军,舰队光是规模就超过两千,炮舰出动了七艘,其中就有‘临淄号’。”   重新翻身成为霸主级民族的汉人,对于报复从来都等不了,真不愿意去等待某天陆地上打到欧罗巴,对于组建远洋海军前去报复罗马人是一种坚定的态度。   “海上航行走好望角一线,起码要一年两个月以上。从埃及登陆,不算准备时间也会是半年之后。”李匡不介意展望自己的未来:“到时候,我们应该是进军到萨珊境内了。” 第1039章 时代不一样了   毕竟是仓促之间建立起来的防线,便是有罗马人的筑城法,没有来得及经过一层层的加固之前,只有夯实的泥土和石块,要是面对完全冷兵器的进攻方自然是能发挥不俗的防御效果,可是面对拥有火器的汉军就显得不顾看了。   汉军的炮兵部队先是三轮炮击,随后炮击却是停了下来。   位处左右两翼的汉军冷兵器部队,各自有一曲的刀盾兵脱离本阵。   “他们是要进攻了?”艾尔巴塔没有去城墙上面,他很惜命,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会被飞来的炮弹砸中,也不会去城墙。他挥退前来汇报的人,问马鲁斯:“他们只是派出刀盾兵,我们要不要出兵反击?”   马鲁斯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他们在正面战场不断遭遇失败,投入本国部队取得的战果,与出动各族杂兵几乎是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波斯军队和罗马军队比各族杂兵强在什么地方,只能说他们消耗了汉军火器部队更多的弹药和火药,仅此而已。   “反击?”马鲁斯深呼吸一口,说道:“肯定不能让他们悠闲地攻到城墙,一定要做出反击。只是各族已经胆寒,只有我们自己人上。”   罗马人和波斯人弄出来的好大阵仗,将近一万五千步骑硬撼约有一万的汉军,只要是眼睛没有瞎的人都看到最终结果了。   一个半小时的交战结束之后,罗马人和波斯人逃回来的大约是三四千人,其中光是弓骑兵就有一千五百左右,等于是超过七成的人都将小命丢在战场上。   汉军在推进的时候,遇到死了和没死的波斯人和罗马人都会进行补刀,压根就没有生俘的举动,因此是参与进攻的七成罗马人和波斯人真的将小命给丢在战场上了。这一点罗马人和波斯人或是愤恨和恐惧,各族则是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发怵。   “汉人太狠了!”艾尔巴达刚才已经下令麾下的部队出击,再次挥退传令兵,才一脸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接下来也不要俘虏!”   “呵呵!”马鲁斯却是一阵轻笑,问道:“我们真的要那样做?不留俘虏?”   艾尔巴塔一阵脸色变换,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最终是一只手狠狠地拍在桌面上,既是愤怒也是沮丧:“我们……没资格那么做啊!”   汉人可以肆无忌惮,他们现在却是没有那个资格。   要是有一天波斯人在战场上也能不想留俘虏就能杀光,是需要等待这一场战争的进展到了反汉轴心联军处在胜势阶段。   “我们丢进去了两千五百多人,你们没了将近八千人。”马鲁斯很是苦涩地说:“取得的战果不知道有没有杀死对方五百人。”   “应该有吧。”艾尔巴塔不是那么确定地说:“骑兵成功地冲进了他们的阵列,我们都知道骑兵发起决死冲撞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反汉轴心联军除了骑兵与汉军发生短兵相接,其余的步兵只能是用弓箭射向汉军士兵。   他们的那些波斯轻骑兵,只有一些胆寒的波斯骑士提前逃跑保住了小命,真正发起决死冲锋的波斯骑士是一个没都活下来,但整场交战真的就只有他们对汉军造成了最大的损失。   折损过万,取得的战果还不确定有没有五百?这样的战损比是发生在三个帝国级别的战场,还是两个帝国联合起来打另外的那个帝国,就令人怀疑罗马和波斯到底是不是帝国的级别,也惊恐汉帝国实在是强大到过份。   夸张的战损比已经在呈现效果,作为指挥官的马鲁斯和艾尔巴塔产生了不自信,其余各族在懵逼的同时出现了难以自持的动摇。   “这就是我们祖先的敌人?”阿迪亚巴特拉是看了整场交战的过程,就是因为没有望远镜的关系,只能是观察大体的动态,却是看到了波斯萨珊和罗马遭遇了夸张的惨败:“是罗马人和波斯人太没有用了,还是汉人太强大?”   认真讲,这一批北匈奴后裔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武器,真没看懂汉军的武器是什么。他们源于不懂,又没有亲身遭遇过那些武器的打击,知道那些武器非常厉害,但厉害到何等程度则就麻爪了。   “毫无疑问,波斯人很强大,他们是南方土地上的霸主。”撑骨力夷是阿迪亚巴特拉的近卫队长。他讲了一个例子:“我们曾经好几次派出勇士去他们的土地打草谷,遭遇波斯人的军队一般占不到什么便宜,好几次还遭遇惨败。”   评估某个势力有多强,基本上是要有和那个势力交战过,才能得到更加准确的数据,要不然光是去看那个势力有多少的地盘,拥有多少人口,掌握多少财富,之类的一些情报,评估起来真的不是那么靠谱。   最简单的例子,大怂的人口够多和经济实力够雄厚吧?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口和经济实力少自己数十倍的西夏教做人。   人口少同时经济实力不行的蒙古人,他们却成了“上帝之鞭”,肆虐了大半个世界,直接或间接死于他们之手的不低于两亿人。而那个时候全世界才多少人?根据一些史料显示,那个时候全世界大概是有三点五亿人,等于是超过一半人没了。(主要是传染疾病的蔓延)   撑骨力夷的意思是,波斯人真的不弱,而波斯人在与罗马的对抗中大多数时间是处于下风,那么罗马人是比波斯人强一些。   现在,不弱的波斯人,比波斯人强的罗马人,他们联合起来去打汉人,却是在堂堂正正交锋的战场,不是因为中了什么阴谋诡计,吃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惨败。   “罗马吗?”阿迪亚巴特拉有听说过罗马,是从哥特人那里知道了罗马的富庶和强大。他捏了捏手里的马鞭:“看来罗马人是进入衰弱期,必然也会衰弱下去。那片富庶的土地,怎么能缺少我们的身影?”   没有受过什么高明的教育,可是阿迪亚巴特拉说到底还是一个首领。他怎么会不清楚一旦波斯萨珊和罗马在战场上一再失败,哪怕汉人不打到波斯萨珊和罗马的土地,他们也会因为战场上的一再失败而出现内部动乱,国家必然是会衰弱下去。   “去告诉罗马人和波斯人。”阿迪亚巴特拉咧嘴笑了笑:“我们愿意与汉人交战,但他们需要先给我们五箱金币和三千匹好马。”   撑骨力夷愣了愣,看到阿迪亚巴特拉脸上的坏笑,猜出是什么用意,跟着坏笑了一下下,去找马鲁斯和艾尔巴塔了。   战线之上,两千的汉军刀盾兵已经推进到“城墙”的两百米之内。他们是与出战的波斯人撞到了一起,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出战的波斯人有五千,全是一些徒步的步兵,他们很害怕遭到火器的攻击,是颤着心脏鼓起最大的勇气才冲锋,直至撞上汉军刀盾兵都没有被火器攻击,不少人在那一瞬间是感动到泪流满脸。   哪怕汉军没有使用火器,可是身经百战的刀盾兵依然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他们与波斯士兵撞上之后,战线稍微僵持不到两分钟,随后就是继续推进的态势。   汉帝国出现火器部队才是近几年的事情,列装的火器部队还没有超过四万人,其中的两万六千火器部队还是拱卫长安的禁卫军。   是有了火器,但不代表依然是使用冷兵器的汉军就变得不堪一击了,可以说当前的冷兵器汉军是处在巅峰的边缘,他们一再用自己的战绩向世人证明什么叫作强大,不但有着充足的经验,便是士气也是从未出现过低落状态。   只要是正规军的士气不低迷,不管是哪个国家都能保证战斗力,区别不过是每一个国家的军队训练程度和组织度的不同,所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有高有底。   那些原以为这一场战争会是火器部队唱独角戏的汉军冷兵器士兵,他们异常珍惜得到进攻的命令,是将每一次出战当作难得的机会,绝对不会浪费累积战功的机会,每一个人都是卯足了劲。   汉军刀盾兵是配置了柳叶甲,要害部位还配上了护心镜,甲胄之下还穿了一层的锁子甲和两层丝绸内衣。他们手里的小圆盾同样是金属打造,手持的战刀是钢刀,可谓是冷兵器时代最奢侈的配套。   卓兵挥刀砍死一个正面冲上来的波斯士兵,另一手的小圆盾抡向侧面的另外一个波斯士兵,通过面甲嗜血地看向不远处一个傻了的波斯士兵。   那个波斯士兵之所以会傻眼,是看到卓兵身上插着至少五根箭矢,却是一点受创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一直冲锋在前的卓兵,他之前至少是挨了二十来发箭矢,除了身上插着的那五根箭矢,其余是被柳叶形状的甲片给滑开。   那插在身上的五根箭矢,看着虽然是插着,可实际上箭镞是被卡在锁子甲的套环,哪怕是箭镞依然透过铁环插得深一些,却是只是撑开了丝绸稍微碰到皮肉。   冷兵器战场经常能够看到身中数十箭却依然生龙活虎的大将,无非就是大将身上的甲胄足够好,看上去被箭矢射得异常凄惨,可实际上真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创伤。这个就是甲胄防御力带来的作用,真正意义上保命的防具。   杀着杀着,卓兵却是突然发现身边没有了敌军,有的是同样戎装的袍泽。   他们举刀高声咆哮,透过面甲看向一双眼睛,能看出明显的畅快淋漓和兴奋,随后大吼“杀!!!”,继续向前冲锋。   汉军派出近战部队发起冲锋,炮兵部队为了不发生误伤肯定是要停止炮击。   艾尔巴塔为了更清晰地了解战场局势,汉军炮击停止,并且是汉军的刀盾兵离得足够近,确定哪些汉军的刀盾兵没有退却前不会再炮击,他是来到了“城墙”之上。   马鲁斯则是留在后方的掩体,一旦艾尔巴塔稍有不测,他会成为这个战场上反汉轴心联军的唯一指挥官。   出战的五千波斯步兵,他们展现的意志和坚韧完全不像之前,是折损一成左右就崩溃了。这一次他们当然是向左右两边溃逃,直接向后是会撞上墙壁。   手举望远镜在观察的艾尔巴塔,他看到了什么似得脸上突然变得僵硬,大吼:“射,射那些扛着炸药包的敌人!”,一边吼着,一边却是飞快地跑向楼梯。   汉军有炮兵,可是用炮击摧毁“城墙”不但浪费高,效率也不会比直接抵近了用炸药包去炸更快,那就是为什么会出动刀盾兵的原因了。   身在“城墙”上的守军,他们只有很少的一些人是听到了艾尔巴塔的吼叫,听清楚艾尔巴塔吼什么人,只有极少数是寻找手里有炸药包的汉军士兵,更多的人是哭爹喊娘直接逃,楼梯下去太慢,惊吓到极致了是直接就从高处往下跳。   主将慌忙逃窜,他周边的人跟着逃命,其余城墙段发现了异常,哪怕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无法避免的是引起了骚乱。   抵近到“城墙”下面的汉军刀盾兵,他们纳闷地发现上面射下来的箭矢少到可怜,更是没有丢下什么石块或檑木,只是按照训练那样在头顶上搭起了盾墙。   一些士兵是拿着铁锹在“城墙”根下挖坑,他们挥舞着铁锹挖好坑,会有人将炸药包导好引信并埋下去。   大约是十来分钟之后,汉军的刀盾兵撤掉头顶的盾墙开始撤退,一些士兵是一边放着导火索一边退。他们在往后方退的时候,纳闷地发现“城墙”上竟然变得空荡荡。   “别闭着嘴巴,要张大嘴巴,捂住耳朵。”卓兵已经那么干,是在敦促没这么做的袍泽:“我们是退到了安全距离,可是依然要做好准备。”   没有多久,一条条被引燃的引信燃烧着,火星快速地向埋在墙根的炸药包移动,下一瞬间是爆炸声轰然作响。   爆炸产生的威力不小,先是一阵光亮爆闪,随后是泥土和碎石在充满烟雾的空气中四溅。   连串的爆炸声中,由过万士兵吼叫出来的“汉军威武”依然清晰! 第1040章 瓦解   艾尔巴塔逃得快,离开“城墙”大约两百米左右觉得安全了,停下来看向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的“城墙”那一边。   爆炸真的发生了,都让艾尔巴塔不知道该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还是沮丧费时费力建造起来的“城墙”就在那一声声的爆炸声中倒塌。   “城墙”那边的爆炸只是一个开始,沉寂了有一段时间的汉军青铜炮加入到奏响之中。   汉军炮兵部队已经抵近到“城墙”三百米之内,他们开火的目标并不是轰击城墙,是利用炮弹的一个曲射弹道原理,炮击“城墙”后面的反汉轴心联军营区。   那一道“城墙”被炸出一个又一个缺口,先是一声“汉军威武”的咆哮声出现,随后就是用汉语吼出来的“杀”声震天。   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的汉军刀盾兵又冲锋了。之前交战消耗了体力的士兵变成了后队,没怎么消耗体力的士兵则是成了前队。他们穿过被炸塌的位置,有如虎狼那般地冲进反汉轴心联军的营区。   “我们之所以不绕过这一个城墙,就是要告诉他们新的时代已经来临。”李匡看上去神情放松,对取得这一场战役的胜利抱有绝对的信心:“用于军事用途的火药出现之后,城墙的作用被降到最低。他们会了解到这一点,产生恐惧。”   罗马人主导之下建立的“城墙”是一道笔直的形状,不说它只是千米左右,就是它有数十里的长度,以战场地形而言,汉军并非不能绕开。   李匡再怎么样也是一个战区的统帅了,看待任何事情需要提高眼界,其中就包括明白将恐惧传播到敌人之中。   “都护。”宋平刚刚接到汇报,兴奋地说:“另外一支部队已经进入位置。”   这一次对“城墙”发动攻击的汉军堪堪接近一万的数字,自然不是所有汉军都加入到攻势之中。   李匡是喜欢打堂堂正正之战,却不会忘记战争并不止有阵对阵的打法,提前对局势进行估量和判断,猜测最可能出现的局面,进行有针对性的布置,方为一方统帅的素质。   这一边的交战开始之后,另外一支汉军展开了自己的渡河行动。   他们有足够好的运气,成功地在没有被发现的前提下渡河成功,一段急行军之后在正面战场的反汉轴心联军营区后方二十里停了下来。不过他们的好运气到此也就结束了。   罗马和萨珊再怎么样也是帝国,他们并不是野蛮无知的茹毛饮血之辈,哪怕不在百里之内布置斥候,三十里内肯定会进行警戒的布置。   不过发现了是一回事,那些发现了另一股汉军的反汉轴心联军斥候,能不能成功将消息带回去又是一回事。就算是在斥候之战中幸存,他们却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没可能那么快就将消息带回去。   “那我们应该加把劲了。”李匡对另一支部队成功迂回到敌军主力后方自然同样兴奋:“他们的主营区已经无法形成有效指挥链,其它的分营地只会是各自为战。”   反汉轴心联军的数量着实是太多了,没有可能说全部的人都挤在一个营地。   其实哪怕是能够建造出一个够庞大的营地来容纳部队的所有人,除非是一个压根就没有军事常识的人当主帅,要不然稍微有些常识的主帅都不会将所有部队集中在一个营区之内,是会根据自己的理解和判断,分出主次来对部队进行布置。   正在被攻击的这一个营地就是反汉轴心联军的主营地。说是一个营地其实有些笼统,事实上一样是分割了大大小小的营区,例如罗马人一个营区,波斯人一个营区,之类的。   被布置在外围的不会是罗马人或波斯人,不但是这个主营地这么安排,其余的分营地最多就一小队的罗马人或是波斯人当监督的角色,其余都是各族的人员。   面对汉军的营区被攻进去,之前艾尔巴塔先逃引起了混乱,汉军刀盾兵杀进去后根本没有遭遇到成规模的抵抗,便是有反汉轴心联军的士兵反抗也是个人或是小规模,难以在成建制成规模的汉军刀盾兵攻势下支撑住。   汉军刀盾兵是用每隔一段距离的轮换方式一直向前进行滚动冲锋,他们的任务是不要给敌军有喘息的时间,将敌军已经发生的混乱继续下去,并让敌军的混乱变得更加严重,最好是打出一种让敌军不断崩溃到滚雪球的效果。   正面战场有刀盾兵杀进去,两翼战场的骑兵依然是在与反汉轴心联军的骑兵“玩游戏”,身处后方的步枪兵阵列线在经过小小的休整之后继续推进,两翼的其余冷兵器汉军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被李匡布置在步枪兵阵列线的两翼部队,先是出动了骑兵对抗反汉轴心联军的骑兵,然后又出动了一个曲的刀盾兵,剩下的大半是弓弩部队。   两翼正在推进的汉军冷兵器部队并不是向着“城墙”而去,他们是进行了自己的迂回,汉军在战场上的攻势变成了一个大范围的三叉戟推进态势。   “兵力不够多。”李匡贪心不足地满是遗憾:“要是兵力足够,未尝不能尝试就地形成包围趋势。”   作为随军长史的宋平“啧啧”了两声,选择苦笑应对。   他们已经接到了来自长安的公文,知道后方已经在调动部队,一共是调动了四个常备军过来增援,动员起来的郡县兵也超过了十万。   其实离这个战区最近的一支援军,一个常备军已经进入安西都护府辖区,只是经过漫长的行军之后,部队肯定是要稍作休整,要不然就算是抵达战场也难以第一时间投入交战。   不是说经过漫长行军之后就打不了战事,是漫长的行军消耗了那一支部队太多的体力,使他们进入到了疲惫阶段。   以不完整的状态投入一场战事,原本十成的实力能发挥出五成都算是多了,那就是军事上为什么会有“以逸待劳”的打法,不就是己方完整状态去面对一支不在完整状态的敌军嘛。   李匡原本是想要等一等,不过战争就是那么一回事,战机就是一闪即逝的事情,没有足够敏锐的嗅觉去捕捉战机,一心想要等待己方实力足够再发动攻势,对方也不是一成不变,甚至可能等待己方准备完毕了,对方可能早跑了。   反汉轴心联军做出了后撤的行为,李匡只能是用手头有限的兵力发动攻势,否则一旦让反汉轴心联军撤出喷赤河战场,随着季节的转变他们必将要面对变得恶劣的交战环境。   不想敌军脱离掌控,哪怕不是进军的最佳时机,汉军也要发动攻势。这就是现实。   天空不断有炮弹落下,有那种实心的炮弹,有在半空爆炸的开花弹,甚至还有爆炸之后能够引燃火势的特种炮弹。   艾尔巴塔是在亲兵的保护下才回到指挥所,他进去之后看到的是一片慌张中的忙碌景象。   “汉军在三面都发动了攻势。”马鲁斯见到艾尔巴塔,没有去纠结怎么一个小时都不到,汉军怎么就越过城墙杀过来的事:“各族已经彻底乱了!”   一路上过来艾尔巴塔已经发现各族乱了起来,他们就是一路砍人给砍出了一条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是再清楚不过了。   “尝试制止混乱,一点效果都没有!”马鲁斯是罗马的将军,不能说他没有统率异族杂兵的经验,可是面对当前的局势,用最大的努力也只不过是将那些罗马附庸种族弹压住,对其他不熟的各族就完全没办法了:“我们需要承认这一次失败。我的打算是趁军团现在还没有被波及,附庸种族也还能控制,带着部队撤退。”   罗马人带着附庸种族作战的历史非常长久,久到都成为一种习惯。只要是一名罗马的将军,军事生涯中免不了是会遭遇到需要面对发生混乱的附庸杂兵,能不能成功制止混乱则就看那一名将军的能力了。   马鲁斯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行,他坚持认为自己面对的情势恶劣到没边,属于那种非人力能够制止的“天灾”。到这个时候真不能考虑要怎么去进行制止,他认为最合理和应该做的是“止损”。   艾尔巴塔脸颊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他刚才问了留在指挥所的副将,得知的情况是波斯部队也乱了起来,还不是受到各族的波及,是因为各个军官联络不到自己才造成混乱。   “撤吧。”艾尔巴塔丧气地说:“也许我们拉起那么多的部族,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做法。”   联军嘛,就是由多个势力组成,每一个势力都有自己的一套权力架构,任何一支部队都有自己的最高指挥官,要是能够进行有效的整合,构建出完善的指挥体系,其实能够发挥出七成的战斗力都算是高了。   一般情况下,组成联军得是只有一个足够强势的主宰,面对的敌人还不能太强,要不然除非是广大区域内的各打各的,真无法避免扯皮和各种拉后腿。   “走吧,走吧……”马鲁斯并不认为拉那么多势力是错的,只是他们将那些势力用在了错误的方向:“这一撤,大概是撤到匈尼特腹地。到时候由我来主导,整合那些部族。”   艾尔巴塔也知道罗马对“盟友”的管理很有一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们没有商量什么撤退路线,很清楚现在去商量那些根本没屁用,有那个时间去浪费,还不如多跑几步。   乱糟糟的局面之下,无非就是考虑该怎么驱离那些所谓的盟友,别让他们称为阻碍自己的,麻烦。等待远离混乱区域之后,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最合理的事情。   前方败得太快,汉军的炮弹又不断落下,是造成混乱的原因。   再来是,各族原本就知道汉人不好惹,参加反汉轴心一来是真的怕汉人要消灭所有种族,二来就是不参加反汉轴心不用等汉人过来就要先被波斯人或是罗马人灭,真心诚意加入进去的种族真是没有。   波斯萨珊和罗马再怎么都是帝国级别的国家,加入反汉轴心的各族,他们原以为哪怕无法战胜汉人,两个帝国联合起来再怎么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吧?结果事实证明他们想太多了,明明数量是汉人的好几倍,却是被汉人打得像狗一样。   各族乱起来,是他们看清楚罗马人和波斯人压根就不是汉人的对手,要不是汉人摆明了不想给各族活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忠义之士”就想来个临阵反戈的弃暗投明。   打又打不过汉人,汉人不接受投诚,那当然是赶紧跑啊!   “他们知道投降也是当奴隶的命。”纪海是肩扛燧发枪在迈步,管不住嘴巴碎碎念:“大汉现在对奴隶会进行阉割,他们只有跑了。”   刘慎就走在纪海的一侧,已经听了一路的碎碎念,很多时候是听得嘴角一抽一抽。   “男人要是胯下没了小鸟,还有什么盼头?”纪海扭头看向刘慎,问道:“一切的奋斗,不就是为了传给子孙后代吗?”   对此刘慎是持肯定态度。   “当然啦,小鸟爽一爽肯定要有。”纪海的正经只有一句话的功夫,脸上变成了猥琐:“人生在世,当然是要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才算是没白活。要是不能品尝各族美女,那就是白活的一种,对吧?”   刘慎知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是出自哪里,是出自冠军侯霍去病。他对这么一句话被纪海用猥琐的表情说出来,是一眼瞪过去。   对他们来说,品尝各族美女什么的,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纪海早就对自己的人生有初步规划,他在应付完自己的老爹之后,接下来真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心思,是打算先在长安享受一下纨绔的快乐生活,再到各个地方游历。   游历嘛,再怎么样都要发生一些大丈夫和佳人的故事,纪海是不敢去祸害汉家的良家妇女,不过要是女方只愿意肯定得乐一乐,再来就是狩猎各族美女啦! 第1041章 令双方都难受的烂仗   面对已经陷入崩溃状态的敌军,最为正确的做法其实是劝降。   汉军自然是有进行劝降,只是他们发现敌人却是出奇的硬气,逃不掉也不会投降,反而是进行了歇斯底里的拼命。   波斯人和罗马人决定反汉之后,他们一直在宣扬汉人的政策,其中就包括汉帝国要对奴隶进行全面阉割的事情。   战败被俘对于很多种族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是有些种族在战败之后很乐意给战胜者当狗,他们得到的情报是汉人极少收狗腿子,给汉人当奴隶要被阉割。在这种原因之下,各族除了极少数的人选择跪地投降。   “必须扭转风气!”李匡已经下令一直冲锋在前的刀盾兵退后修整,他得到了一些战俘审讯的结果,知道波斯萨珊和罗马一直在宣传汉人霸道的一面,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希望的敌人必然抵抗选择到底,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   汉帝国是很强,汉军也很骁勇善战,可是战争注定是要流血,一旦每一个敌人都带着绝望在与汉军作战,汉军再能打也会出现一些原本不必要的伤亡。   其实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绝望到心怀决死意志力的敌人。   “虽然大部分是事实,但的确应该进行扭转。”宋平手里已经有了己方的初步战损数据:“都护是想要做个典型吗?”   真正去干什么事情很多时候并不重要,是让想要得知一些什么情报的人去得到自己让他们知道的情报。   汉帝国的确是会对奴隶进行全面的阉割,可是不能让这一件事情被“实锤”,造成增加敌人拼死的负面影响。   “是该有典型。”李匡第一时间想到了乌孙人,很快又进行了否决。他想了想,说道:“妥善安排这一批俘虏,要让各族看到大汉是一个礼仪之邦。”   一些军队在对待战俘方面比对待自己的战士都要待遇更高,无非就是在进行心理战,给予对军士兵一种哪怕他们战败投降了,不但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小日子可能过得比待在本国还要好的印象。这样一来的话,可以削弱敌军的拼死意志,甚至可能诱因敌军主动过来投降。   宋平很清楚应该怎么操作,立刻应了下来。   今天的战斗是从早上东方露出鱼白的时候开始打,汉军与反汉轴心联军在正面战场的交战消耗了将近两个小时,中间在“城墙”这一条战线又消耗了一个小时左右,是在中午时分才进入到攻营状态。   反汉轴心联军的营地非常庞大,尽管反汉轴心联军自行发生混乱,汉军花了两个小时左右也才推进七八里左右,以整个营地的规模,只是攻占了十之三四左右的样子?   进入到营区攻防战,汉军的伤亡远比之前要高出许多,一直冲锋在前的两曲刀盾兵最后退下去的是一千七百零六人,其中重伤患七十六人,其余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一些轻伤。   宋平刚刚接到的就有关于刀盾兵的损失和战果统计,损失就是那些,能够以耳朵统计起来的战果是干掉四千余人,口头上报军功的是消灭敌军六千左右。   对于刀盾兵汇报的战果,宋平认为非常合理,毕竟敌军一开始就陷入混乱,是被挤到难以向后撤退,才在混乱状态下进行反击。   反汉轴心联军是真的自己挤到没有退路,导致他们在最东面的友军面临汉军的屠宰,不是处在与汉军交战第一线的各部族却是为了争夺生路自己厮杀了起来。   从战斗开打到现阶段,宋平猜测己方消灭的敌军应该是超过三万人,敌军每时每刻也有人死在自相残杀之中,很确定这一支反汉轴心联军的主力哪怕不是彻底废掉,逃出去后至少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重新恢复战斗力。   “对方太乱了,我们的人无法确认他们主力的动向。”宋平说到这个觉得荒谬的同时又非常头疼:“这一场战事,打到现在成了烂仗。”   李匡作为指挥官早就确认是一场烂仗。   不是李匡对己方部队失去指挥,是部队太少,敌军太乱,就算己方很努力地在杀人,敌军也在自相残杀,但己方无法有效地劝降,难以短时间内结束战事,是在不断杀人中迎接敌军能逃的人全逃掉。   现实就是这样,要是一支军队没有出现成批投降的事情,军队数量多到一定份上,就是再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消灭。   数量规模庞大的军队,会在短时间内被消灭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一支军队失去了战斗意志,己身保持次序进行了投降。   不少时候总是会有那么一句话,像是某支军队败了,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全军覆没,那么通常就会有“就是多少头猪让敌人杀,也要杀X天”之类的评价。就是因为猪不会投降,它们会逃窜到安全或死掉才会停下来。在指挥官命令下投降的军队,一声令下就全成了俘虏。   罗马的一个满编军团和一个残了的军团,携带一万左右的附庸种族,是在马鲁斯的率领下脱离了营地。   就是罗马人短腿的毛病很致命,他们不像那些骑马逃窜的人,一离开拥挤区域就向着漫山遍野的驰骋逃窜,只能是以小跑的姿态混在溃逃的大部队中进行撤离。   不知道是出于骄傲还是素质,罗马人哪怕是在逃跑的时候都还保持着相对完善的队形。这一点与包括波斯人在内的所有溃军相比起来,显得非常的难得。   汉军是被滞留的反汉轴心联军溃兵给拖住了脚步,散出去的斥候因为战场整体形势太混乱很难进行有效的侦查,很多时候斥候侦查到有效情报也难以进行汇报,罗马人逃离营地的消息暂时没有汇报到李匡手里。   艾尔巴塔同样也是逃出了营区,只是与马鲁斯还能带上自己的大多数军队相比,他能够有效控制的部队仅有三千不到的样子,其余是被丢在了营地。   反汉轴心联军现在有没有指挥官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他们极度混乱的情势从某些方面做到了阻止汉军的高速推进。   身在战场上的刘慎,面对眼前的景象是一种脑子乱哄哄的状态。他看到的是到处乱糟糟的模样,不止是汉人在杀人,敌军也在进行互相残杀,到处都有人在不断倒下,空间却是短时间看不到“空旷”的迹象,一眼看去还是那么的拥挤。   汉军步枪兵进入敌军营区之后,受于地形的影响难以保持漫长的阵列线。他们是分成了若干的小队,有了各自的射击视野。   与之前排成漫长的阵列线相对比,汉军步枪兵在分成若干小队之后,遭遇到的冲击机率大涨。   那是火力密度的减少和射击频率的降低,再来就是他们对上了歇斯底里到连死亡都能忽视的敌军。   很搞笑却是现实,反汉轴心联军歇斯底里到忘记了恐惧,无视了前方的人不断成片倒下,发狂地迈腿狂奔进行冲撞,反倒是真的冲到了可以和汉军步枪兵肉搏的距离。   只是失去理智的反汉轴心联军,他们无视死亡的冲击只是想要跑出一条能逃命的通道,与汉军步枪兵发生冲撞之后,压根就没人想着要汉军士兵搏斗,是进行撞开,没死就继续迈腿向前狂奔。   “退,退出营区!”   传令兵在各个位置奔跑着,传达秦松下达的最新命令。   步枪兵不应该待在这样的战场,他们当前的数量还稀少,本身就是作为扩军的种子,那就是为什么依然保持峻稷山校尉部番号的原因,日后会被拆散到各个常备军,成为组建火器师的骨干。   秦松命令火枪兵撤退是得到李匡的同意。   作为总览全局的李匡,他在接到秦松的请求之后并没有立刻应允,是在后方增援上来的部队能够接替步枪兵的战斗位置,才允许前线的步枪兵撤退。   其实也不是什么增援部队,是李匡原先留在喷赤河东岸的守军,他们原先的作用是防止渡河作战不利,起到哪怕是过河部队战败,乃至于是被全歼,依然能保证河防不失的必要兵力。   反汉轴心联军陷入崩溃之后,李匡就下令原先留下的后备队抵近战场,送往喷赤河东岸的命令要相对晚一些。   已经发现无法短时间内结束战事的李匡,他有些脑仁疼地命令新投入战场的部队只是做出逼进姿态,继续给予敌军恐惧让他们自相残杀,但不要冲上去与之硬撼。   “我们的兵力太少了!”李匡都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说这句话。他满脸苦笑地说:“打了胜仗,结果是这种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的样子。”   “都护,这一战之后,您也成了当世名将了。”宋平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恭维:“您投入一万的部队,可是击溃了数量多达二十余万的敌军。”   就是因为这样,李匡才会觉得憋屈。   人总是在达到某种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后,想着既然是做到了,那么要是手头的筹码更多一些,肯定能做得更好,在做得更好之后就会想要完美。   李匡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能用一万部队击溃二十余万敌军,就会不甘心只是做到击溃,贪心不足又短时间内无法得到兵力的补充,就产生了郁闷。   作为获胜者的指挥官是在郁闷,那么成为战败一方的马鲁斯和艾尔巴塔该情何以堪?   两个反汉轴心联军的指挥官,他们在脱离混乱的营地就再也没有重新获得联系,甚至连选择撤退的方向都不相同。   艾尔巴塔是笔直向着西面撤退,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撤到第三条防线,赶紧接手第三条防线的指挥,准备抵抗汉军的抵近。   马鲁斯则是选择向北撤退,他知道己方很腿短,向北撤退很有可能会被追上,却依然选择这么做的原因是,已经清楚城墙根本拦不住汉军的进攻,撤向北方去联军的放牧区,获得足够多的代步畜力,头也不会回就要经由匈尼特国境,直接退到萨珊境内。   不同的选择是因为背后的国家不同,艾尔巴塔所在的国家离汉帝国中间也就是相隔一个匈尼特,但凡是还有希望,哪怕仅仅是微弱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尝试将汉军给抵挡下来,只要他们能够多挡住汉军一天,萨珊就能有多一天的准备时间。   马鲁斯所在的罗马离汉帝国足够远,要担忧也是来自汉帝国的海上远征军,除非是萨珊倒了下去,要不然罗马面对汉帝国陆地上的入侵还很久远。   旷野之上到处都是在逃窜的人,有的是徒步奔跑,有的是骑马狂奔,每个人脸上要么是逃出生天的庆幸表情,不然就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艾尔巴塔尝试收拢周边的溃兵,他接下来还要组织第三道防线的布置,兵力是越多越好,明知道溃兵不是好选择,可是多一个人头怎么也能多消耗汉军一支箭矢或一发子弹吧?   饥不择食想要更多兵力的艾尔巴塔,很快就知道各族根本不再鸟所谓的波斯权威,直接拒绝的人大把,兵器相向的更多。   各族已经见识到了汉帝国的强大,有多么恐惧汉帝国,那么就有多么痛恨将自己拉进反汉轴心的波斯人。   他们之前还畏惧波斯萨珊的强大,经历过这么一场大败之余,看到波斯人在汉人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多少是会生出一种“波斯人也不过如此”的想法,不敢去面对汉人,倒是敢对波斯人呲牙了。   “蠢货!那些蠢货!”艾尔巴塔不是气急败坏才谩骂,是在冷笑:“他们已经加入了反汉的阵营,难道汉人会放过他们?不坚定地与我们站在一起继续对抗汉人,不止汉人会攻击他们,我们也不会放任产生敌意的杂种!”   骑马狂奔中的艾尔巴塔突然看到了前方的一条黑线,同时看到了奔跑向那条黑线的溃兵成片地倒下,一时间恍然过来,难怪之前的汉军数量那么少,原来是有汉军迂回到了战场的后方。 第1042章 汉帝国不需要盟友   军队溃败就代表着失去次序,极度慌乱的溃兵才不管前方是哪里,他们是在恐惧的驱使之下闷头闷脑地乱跑乱窜。   迂回到主战场西面二十里外的这一支汉军,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寻找有绝对优势地利的地形来进行布置,其实是急行军到了一半突然察觉到主战场方向大批敌军涌过来,临时布置了阻击西岸。   从主战场方向而来的反汉轴心联军看去没有任何的阵型可言,就是那种三三两两先出现,随后大批大批漫山遍野的出现,一瞬间就被这一股汉军判断对方为溃兵。   迂回的这一支汉军真没想到主战场的战斗会那么快出现结果,一时间是被突然出现的溃兵给惊讶到了。   如果是大股大股的敌军溃兵一块出现,汉军哪怕是能够将之拦截下来,肯定也是来不及展开队形,对后面的溃兵只能小部分拦截。   汉军将阵型展开之后,横出一条大约两千米长度的战线,其实也无法将全部的溃兵拦截下来,毕竟敌军溃兵是漫山遍野在跑,不是集中在一块冲向同一个位置。   艾尔巴塔看到的是,跑向汉军组织起来拦截线的己方溃兵,一片接着一片被汉军的火器部队扫到,不从汉军拦截线位置跑的溃兵只是遭遇到汉军小队骑兵的追杀。   “我们绕开!”   艾尔巴塔认为自己不是惧怕才选择绕开,是以目前的状态不适合继续交战。   之前出现的溃兵基本上都是失去组织,艾尔巴塔带着这一支还有组织的波斯军队出现其实很显眼,立刻是被汉军发现。   “调动一曲的骑兵。”杨锐能够从望远镜里面看到那一支波斯骑兵保持建制:“尝试进行驱散。”   很快就有号手吹响号角,原本在分散追杀敌军溃兵的汉军骑兵,小队与小队会合组建变成大队,轻易就看到了那一支向战场一侧驰骋的波斯骑兵。   杨锐手头上只有两千骑兵,调动一曲前往与有组织的波斯骑兵交战,其实最大的用意是一种保险手段。   反汉轴心联军大部分是崩溃状态,有那么一支还保持次序的敌军出现,要是任由这一支有组织度的敌军活动,会出现很大的威胁。   艾尔巴塔当然发现有汉军骑兵笔直向自己这支部队追上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填满了心胸。他不断心里破骂,自己都要不管不顾逃跑了,汉军不去杀那些好杀的溃兵,竟是盯着自己不放。   保持组织力的波斯骑兵,他们就算没有去冲撞汉军的拦截线却是依然造成了麻烦,首先是他们的迂回绕路,带动了庞大数量的反汉轴心联军跟着向侧面跑。   向着汉军拦截线冲去的反汉轴心联军数量减少,那么汉军消灭的反汉轴心联军自然也就变少。   迂回过来的汉军才堪堪一万的数量,五千步枪兵和两千骑兵是主力,剩下的是三千徒步冷兵器士兵。   只有一万的汉军,既要拦截反汉轴心联军的溃兵,又有一曲骑兵去追击那支有组织的波斯骑兵。   这一边的地形是一片平坦,压根不是理想的阻击地形,基本上就是属于能拦截下多少,能干掉多少,都是属于运气的交战场所。   杨锐同时知道两点。   第一点,只堵住一个位置,让敌军溃兵不至于没其他路能跑,其实是一种理智的做法,要是敌军溃兵连逃的地方都没有,很可能逼得他们拼命。   第二点,他们的兵力太少,敌军溃兵看上去漫山遍野,后续还会有敌军溃兵跑过来,能稳住一线进行拦截已经非常理想。将拦截线拉扯得更长更薄,乃至于是再分兵阻击,搞不好会把这一万部队给折进去。   这一个战场就出现很奇怪的一幕,汉军设置拦截线阻击,不断有溃兵撞上去然后成为尸体,其余方位的反汉轴心联军溃兵是忍受着汉军骑兵的衔尾追杀,成了杀人、被杀、逃窜,谁都不去在乎谁的模样。   临近傍晚时分,主战场有一支骑兵部队先过来,带队的军官告知杨锐主战场的情况,然后这一支部队加入到对反汉轴心联军的追杀之中。   哪怕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主战场方向溃败下来的敌军士兵依然没有断绝,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前方的尸体和汉军,闷头闷头撞上去成为尸体。   “这一边都快成尸堆了。”   “他们还在爬着尸山,冒头上来让我们杀。”   “这就是溃兵了。”   人要是被逃命的念头占据,脑子的确是会变傻,没有了平时的理智,忽视掉原本应该一眼看到就避免的一些愚蠢举动。   汉军拦截线的前方,一排由众多尸体堆叠起来的尸堆都快成为血肉组成的墙壁,可是依然不断有溃兵一脸扭曲地向上爬,有些是刚冒头就被子弹命中成为尸墙的一部分,一些则是下了尸墙往前一小段距离被射杀,没有多久那边又成了尸体互叠的新尸堆。   便是到夜幕降临,主战场溃退下来的反汉轴心联军败兵依然没有断绝,只是相比白天的时候数量要少非常多。   一直到午夜时分,溃退下来的反汉轴心联军溃兵才成了三三两两,疲惫万分的汉军将士发现新的溃兵数量锐减,心里也不知道该放松还是失望。   “都护有什么新的指示?”   “回校尉,都护没有传来新的命令。”   杨锐还是比较失望,他们没有来得及赶去既定位置,是临时停下来进行阻击,没有发挥这一次迂回最大的成果。   他们在这一边阻击,等于是跑过这一条“线”的敌军溃兵至少是能到反汉轴心联军建立的第三条防线。而他们因为阻击溃兵的关系,无法办到衔尾敌军溃兵杀入敌军第三道防线,成了没完成既定行军目标,又没有取得最理想战果的结局。   大概是凌晨时分,李匡带着后续部队上来。   那是数量为两万人的部队,主战场的步枪兵被留在喷赤河的浮桥防线,替换的是从后方调上来的新部队。   杨锐并没有率军继续西进,是停在原地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留下的敌军大概是一万五千左右。”杨锐全程观看了对敌军溃兵的阻击,目测消灭的数量就是那个:“未能完成计划,请都护降罪。”   李匡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面对杨锐的请罪只是点点头,没有怒火中烧,更没有开口说什么,杨锐是不是有罪自然会在战果评估有结果。   “那么这一次作战,敌军就是被消灭了七万左右?”宋平是连主战场的战果一块算计去。他看了一眼满是愧疚的杨锐,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李匡,笑着说道:“一天就灭掉七万敌军,成果满辉煌的嘛!”   其实真正死于汉军之中的不会超过两万,敌军是在混乱中自相残杀和践踏死的人最多,不但主战场是那情况,拦截线这边的状况也是相同。   所以了,一旦一支军队发生崩溃,哪怕交战方的敌军不做什么,崩溃了的部队也要死上很多人。   李匡问道:“逃向敌军第三道防线的敌兵,长史认为有多少?”   “敌军漫山遍野的溃逃,很多敌兵逃出生天之后,鉴于对与我们交战的恐惧,不会跑回去归建。”宋平说的也是常识:“能回去十分之二三便算是多了。敌军在第三道防线布置了五万守军,再加上跑过去的溃兵,应该是在八九万之间?”   李匡淡淡地说了句:“可惜了……”   杨锐低下了脑袋,脸上有着遗憾和尴尬。   宋平在猜测李匡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翌日,没有经过多少休息的汉军,会合之后的三万人进行开拔。   他们还在行军的时候,先期出发的斥候传回情报,敌军的第三道防线空了。   用了大概两个月,不知道是耗费多少财力和人力建造起来的防线,它主要是由一条长度大约两千五百米的城墙组成,某些城墙段还建有与瓮城相似的建筑物,城墙前方有着完善的防御工事,如壕渠、土墙、篱笆墙、拒马带、陷坑……等等。   驻守这一道防线主要是由罗马人和波斯人的附庸种族为主,搭配了少量的罗马人和波斯人,另外的一些种族。   他们是在夜间的时候才知道己方的二十余万前方部队败了,并且是令人目瞪口呆的惨败。而从汉军进攻到己方的大军惨败,整个过程只是六小时不到的样子?   也是在夜间,前方的溃兵逃了过来,带来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没人能讲清楚战局的发展,只是按照自己的印象讲述一些令人应了发毛的情报。   比如己方多少人冲向汉军,连汉军一根毛都没摸到就先死伤数千人。   再比如坚固的城墙在一声爆炸之后成为灰烬,天上永远都有炮弹会落下,哪怕是躲在后方也不安全。   太多太多关于汉军很恐怖的描述从溃兵嘴巴里不断冒出来,恐惧得到了蔓延,尤其是波斯人的附庸种族得知前方的波斯军队很可能被全歼了,他们立刻就虚了。   自己的主人对上汉军,一天时间都不到就被全歼?那自己这个狗腿子要是去和汉军交战,能支撑多久?   最震撼的消息是,汉军仅仅是出动了一万人,就只是一万人而已!   一万的汉军就能以绝对强悍的优势击破二十万联军,还发生了罗马人和波斯人派出本国强军几乎被全灭,费时费劲建造起来的城墙连半个小时都没撑住。   溃兵讲出的消息越多,没有参与前线交战的士兵,他们的恐惧就增加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溃兵再次逃跑,还是被恐惧填满脑子的第三道防线驻军先有人逃跑,直至防线上有人发现汉军的身影,尽管被发现的汉军只是一个五人的小队,却是引起了再一次的逃命浪潮。   李匡来到看去显得空荡荡的防线,出于谨慎是先派出小队进入探索。   一阵探索下来只是发现少数因为搬物资没来得及跑干净的敌兵,一阵审讯下来得知了防线上的敌军未战溃逃的原因。   “所谓的联军,只有七八万的波斯正规军和五千不到的罗马人军团,大部分是一些小部族和小部落的人。”李匡是站在了城墙上面发出自己的评价:“我们都知道小国之人是什么情况,更知道小部族和小部落的人是个什么鬼模样……”   小国无壮士,蒙昧人群没英雄。这就是现状。   “他们拉起了那么多的盟友,恐怕没想到会成为拖累自己的累赘。”宋平很是感慨地说:“我们的祖先很早就知道自强才是真的强大,从未将一场战争的胜败寄托在所谓的盟友身上。”   其实真正让诸夏明白盟友不可靠是有了战国的那么多例子,那个时候六国屡屡结盟,可是非但对秦国无可奈何,内部倒是起了一大堆的龌蹉,无不一再证明结盟只能是一家独大的驱使众小弟,只要那个联盟里面有两个实力差不多的国家,所谓的联盟更多的是拖累。   李匡看向宋平说道:“那些小国和小部族,今后就交给你了。”   宋平含笑点头。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相信也会取得很好的成果。   那些小国和部族之所以被划拉进那个所谓的反汉轴心,一来是汉帝国的确是没有掩饰自己的霸道,再来就是受于罗马和波斯强大的威慑。   李匡已经发现没有掩饰霸道的坏处,那也是罗马人和波斯人能轻易拉起这么一大帮盟友的重要原因。   虽然汉帝国没将那些小国和小部族看在眼里,可能能避免他们站到波斯人和罗马人那一边,该避免的自然是要避免。   “今次,都护率军一万大败二十万联军,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宋平可不是在恭维李匡,真是恭维他的功劳也不小。他是摆事实讲道理:“大汉的威名更盛,此些小国之人必然害怕大汉清算,无不想方设法与波斯、罗马撇清关系……”   汉帝国是不需要盟友,却不会傻到不懂削弱敌人就是在增强自己,没打算去纠集那些小国,不过还是很乐意那些小国掉过头去找波斯人和罗马人的麻烦。 第1043章 徐光的建议   艾尔巴塔这一支队伍是被汉军骑兵针对了,一再被纠缠浪费了很多时间,摆脱纠缠又被吊在尾巴后面不得不进行绕路,等他们抵达第三条防线,防线上的驻军都逃得差不多了。   辛辛苦苦又是耗费庞大人力和物力造起来的防线,敌军的大部队还在远处,防线上的守军却是先跑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其实是屡见不鲜。   再坚固的防线也需要有勇气的人去驻守,才能发挥出防线的作用,要不然它其实就是一座死物罢了。   艾尔巴塔自觉没有那个本事用三千不到的人马在防线上抵挡气势汹汹而来的汉军,他发现防线上的守军基本都逃光了之后,本来是想放火烧掉,问题是那支紧咬不放的汉军骑兵又特么来了,结果是含泪看了一眼防线,再一次灰溜溜地踏上逃亡旅途。   反汉轴心联军费时费力建造起来的防线和营区,它在汉军到来之后成了新主人的驻地。   “这里已经是匈尼特境内,离都护府的主驻地远是远了一些,不过能够作为一个物资储备基地。”李匡已经巡视了一圈,发现营地其实被构筑得相当完善,只是修建的城墙面对的是东面,西边还需要补上必要的城墙:“其实能在营地的基础上建城。”   过了喷赤河,汉帝国在这一边只有一些小型的要塞、兵堡和烽燧,是没有其余什么大型的永固工事集合点。   匈尼特人东部全部是游牧部落,东边是连一座固定的定居点都没有,全是一些逐草而居的群体。   汉帝国很需要在匈尼特境内有一个前进基地,本来就需要从无到有建设起来,得到了一个有基础的营地,自然是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强更省时省力一些。   “自然是可以的。”宋平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需要进行大改。”   用敌军建设起来的营地作为前进基地,是有那么一些风险,包括营地是由敌军建造,敌军肯定掌握营地的弱点这一条。   甚至不排除还有更危险的隐患,例如敌军有没有可能挖了地道。一旦真的有地道的存在,敌军反攻的时候绝对会利用地道。   李匡并不会忽视那些风险,对宋平点头说道:“就交给长史了。”   一旦这个营地真的有反汉轴心联军留下的后手,他们绝对是不甘心用在一些小打小闹上面,会当成杀手锏。   那只是一个必要的保障措施,其实只要汉军保持向前推进的态势,将战线一直往西面推进,就是这个营地存在一些猫腻,敌军也要大兵压近的状态下才能利用到极致。   他们“接收”了反汉轴心联军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营地,战事打到这样的局势,等于是反汉轴心联军试图攻进安西都护府的意图遭到破灭。   反汉轴心联军的主力部队崩溃了,该区域的反汉轴心联军却不止是有一支部队,主战场周边是有着数量或多或少的其余反汉轴心联军。   李匡在接下来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个是带着主力继续向西推进,能打多远算是多远,迫使反汉轴心再次组织大军过来阻击,将战局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手里。   另一个选择是将战线稳在当前的位置,拆散手里的部队去攻击之前没来得及搭理的那些敌军,使这一场交战的战果达到最大化。   “职以为,扩大战果是最优的选择。”宋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的兵力太少,战线拉得越长危险就越大。”   李匡就是因为这个才出现犹豫。   别看他们看似轻易就击败了敌军的主力,其实不过是火器运用下的一种非平衡体现,敌军那么容易就崩溃大部分是因为受到火器的震慑。   要是没有使用火器的常态战争,汉军面对敌军构建的城墙防御工事,没可能像拥有火器那样直接硬撼上去,绕路攻击才会是正确的选择。   敌军的城墙工事在汉军的攻击下,是连第一波攻势都没有撑住,导致了反汉轴心联军的心理崩溃,战局才是现在这种模样。   两军交战士气为先,讲究先声夺人就是打击对方的士气,首波攻击呈现的效果有多大,双方士气的变化就会有多大。   现在反汉轴心联军的士气是彻彻底底的崩了,跌落到几乎没有下限的地步,但其实这个只是暂时和充满不确定性的。   “也好。”李匡接纳了宋平的意见,讲出宋平没说的原因:“逼得太紧,逼到他们觉得没活路不得不拼命,的确不可取。”   宋平的回应是笑了笑。   主要还是因为投入战事的汉军数量不足,真正算是正规军的也就两万三千人,又被分割成为七个部分。   李匡是将一万四千的正规军集中起来成为尖刀,但仅仅是这么点兵力完全不够,继续向西推进,越是向西可以预估敌军拼命的决心就会越增加,同时敌军一直都处在数量优势,真要形成孤军深入的态势,他们是不用担心缺粮,可是火器部队的弹药补给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宋平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挺多,包括战功的核实与记录,营地改建,后勤军需补充,对各个小国和小部族进行邦交攻坚。   汉帝国的随军长史就是一个大管家,基本上就是帮主将干杂活。要是这个随军长史在谋略方面强一些,干杂活的事情是会交给随军赞画。   宋平很清楚自己擅长不是谋略,是对于杂事的处理以及统筹。   关键是汉帝国真不存在谋略大师,主要是与汉军的作战风格有关,汉军通常都是以面对面的方式与敌军交战,长久的习惯形成下来,汉军逐渐在将习惯变成僵化。   一支军队一再用同一个方式获得胜利,他们就会坚信那样的打法最适合自己,结果是作战风格固定了下来。   这样的部队要是突然被纳入不同风格的指挥官麾下,作战的风格突然转变,只有那种真正的优秀将帅才能发挥出他们的战斗力,要不然通常是会让这样的部队战斗力下降,乃至于被歼灭。   很简单的道理,一支明明在正面交战能打得很强悍的军队,偏偏是被拆散了调动到敌军后方打游击,真不是那么合适啊!   在接下来,安西都护府的这一批汉军,他们留下六千正规军和一万五千郡县兵,其余都被拆分出去会合后面增援上来的己方部队,针对还留在战线后方的敌军开始进行清理。   仅是短暂休整了一个夜晚的刘慎所在部队,他们得到开拔的命令时,正是处于检修燧发枪的时间点。   “枪管发射五六十发已经被磨损,不再有什么精准度。”纪海正在擦拭枪身,一点嘀咕:“我们何止发射了五六十发,上百发都有了。”   汉军目前使用的十二式燧发枪,它射击一百三十次以上之后,枪管就随时会有崩裂的危险,实际上打了一场大型战役就到了应该更换枪管的地步了。   火器部队自然是有携带替换的枪管,储备的燧发枪必然也会有。   不过,作为储备目的的燧发枪是在紧急时刻才会动用到,平时是选择更换枪管。   作为步枪兵,他们肯定是要有关于更换枪管的训练,至少掌握更换枪管的技术,只是相比专业的维护后勤兵来说,速度方面和完善度绝对是会差上不少。   刘慎就在干更换枪管的活,不是他自己的枪械,是帮助麾下的士兵。他听到纪海的抱怨皱了下眉头,要不是纪海在抱怨的同时手里不停,少不了是会呵斥一顿。   作为一个“二代”的纪海,某些行为方面太跳脱了,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却不是一个会让军官喜欢的士兵。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对在军队的发展真没什么展望,不会干惹事的事情,那一张嘴的碎碎念却没打算改。   “速度快一点!”刘慎环顾了一圈,对一片忙碌的袍泽喊:“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是被勒令进行休息,主要是尽快恢复状态,准备应付时刻可能再参战。   再次开拔的命令是在早晨九点被下达,出发的时间是午饭后的正午一点半。   “这把已经属于无法修复了,登记一下……”刘慎将手里的燧发枪放到属于待修理的那张桌子上,对站在旁边的士兵说:“去找军需官领新的。”   也不知道这个士兵是怎么使用的枪械,前端枪管竟然是出现了明显的弯曲。这样的损伤并不是他们现在能修复,只有送去后勤部了。   “屯长,我……”赵秀满是忐忑地说:“刺向敌兵的时候,没发现刺刀脱落,所以才……”   枪管经过一再射击,金属肯定是会出现软化,再狠狠地捅到地上,撞击力将枪管弄得弯曲真不是什么搞笑的事情。   类似的情况没少发生,刘慎虽然无奈却也难以苛求什么,人在拼命的时候真无法去注意太多的细节,手里有什么家伙就是用什么,还知道按照训练捅出刺刀算是很好了。   开拔的最后期限前十分钟,刘慎放弃了对难以保养的燧发枪,是统计一下直接上报到军需处。   他们这一屯在作战时没有减员,来时多少人现在还是多少人,倒是需要更换的枪械达到三十七把。   “这么多?”秦松看到刘慎交上来的数据,蹙着眉头看着刘慎,先是一句疑问,随后点了点头:“准了。”   刘慎是在羞愧之下转身离去。他刚才知道自己这个屯并不是需要动用储藏枪械最多的,可他们同时也不是参战最激烈的。   一直处在战线前列的另外那个屯,需要动用储藏枪械也才四十六把,还基本都是因为发射让枪管到了报废的程度,可不是士兵的一些失误导致枪械报废。   “我们的这位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赵平笑了笑,在那张数据单上盖章:“身为贵胄上了战场,能听从命令,还能指挥部队发挥有效战斗力……”   秦松看了一眼赵平,知道要是换个人赵平会是不同的嘴脸,甚至自己刚才都少不了一阵训斥,但这个就是现实。   他们对刘慎肯定会有一些特别照顾,才没可能真的做到无视刘慎的身份。真要是无视刘慎那特别的身份,那才是真的傻了。   当然了,他们就算照顾刘慎,通常也不会做得太过明显,不是顾忌军中的其他人,是不想伤到刘慎的自尊心。   回到部队的刘慎,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和郁闷。他当然知道自己被特殊照顾了,没有将被特别照顾当成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是真的感到羞愧。   “屯长?”徐光看出了刘慎是什么心情,说道:“马上便要开发,还要专心部队管理才是。”   刘慎年纪还太小,一些事情藏不住,就将自己的想法对徐光说了一下。   “殿下毕竟是贵胄……”徐光换了个称呼,直白地说:“身为贵胄上战场,不是作为监军,更没有待在绝对安全的后方,殿下是独一份了。便是有些不完美,可这个才是真实,换作事事完美,殿下就该失望了吧?”   刘慎想了想也是那个道理,真要是什么都完美,不就等于是什么都被刻意安排好了吗?他到军中就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一段人生旅程不会成为佳话,相反会成为一个会被后人耻笑的“政绩工程”。   “我大概只能参加这一场战事了。”刘慎年纪小,一些该懂的却是会懂:“母亲知道我上战场,一定会向父亲哭诉哀求。便是诸位大臣也会向父亲纳谏。到时候……”   徐光眼睛迷了一下,他不知道天子会是什么想法,甚至无法猜测天子会有什么回应,但那对刘慎绝对不会是好事。   “屯长。”徐光再次改换称呼,极度认真地说:“一旦陛下询问你要不要回去,你或许应该选择留下来,至少全程参与这一场战争。”   他们被各自的父亲送了过来,能与刘慎建立交情最好,便是连脸熟都办不到,有了在刘慎麾下当兵的履历,日后得到的助益也绝对不小。   徐光当然无法保证刘慎在战场上没有危险,建议刘慎留下来也是有私心,但他真的希望刘慎有更多的经历,好在有可能登上大宝后,对战争又更深更实际的了解。 第1044章 强国的风度?   没人会放弃向天子展现自己的价值,作为皇子更加不会放弃让父皇觉得自己是个绝佳继承人的机会。   刘慎是年轻,可是要看他是成长在什么样的家庭,接触到的又是一些什么人。   一些教导刘慎的老师,无一不是明确或隐晦地教导刘慎身为嫡皇长子应该是最优秀的皇子,期待刘慎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   所谓承担更多的责任,无外乎就是成为太子,做那个将来会领导国家的人。   作为刘慎的生母,崔婉丝毫没有掩饰地教导刘慎一定要奔着太子宝座而去,能不能坐上太子宝座不但关乎到刘慎的一生,同时还决定她这位皇后能不能坐稳位置。她还多多少少地提到崔氏一族为了刘慎付出多少努力和代价。   自出生之后就承载了无数人希望的刘慎,他便是再年轻也不会无知到哪去。   刘慎当然渴望那一张太子宝座,被教导的是应该不加掩饰表示对成为太子的渴望,但是光有渴望明显是不够的,还要付出自己的努力。   汉室,不管是西汉还是东汉,很明显不是比其他兄弟早生出来就能坐上太子的宝座,是需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好让天子认为可以继承大统。   汉帝国跟先汉的老家刘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连刘彦都无法判断。   不过不管现在的汉帝国老刘家是不是跟先汉的老刘家有什么关系,看刘彦的行事作为很明显不会将国家交给一个平庸的继承人。   刘彦将刘慎送到军队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举动,一旦刘慎到了军队没有表现出他想看到的样子,印象分肯定是要降低。   反之,要是刘慎在军队的表现非常好,不但能够融入军队这一个集体,还能得到众将士的认可,甚至是建立了一些功勋,必然是会让刘彦感到开怀和欣慰。   “父皇不会愿意看到一个临阵退缩的儿子!”刘慎握了握拳头,坚定地说:“我会在这里,一直到打进萨珊境内!”   徐光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会对刘慎讲那些话,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想法,是来之前就被自己的父亲徐正进行了交代。   而徐正肯定也不止是在表达自己的意志,应该是军方共同的想法?   军方当然希望帝国的太子最佳的人选与自己亲近,那没有比让他在军队有更多经历能加深友情和印象更有效的办法了。   天子将嫡皇长子送到军中本身就是军方与未来太子建立友情的绝佳机会,再让他亲临战场参与作战,排除了纯粹的“走过场”,与军方结下真正的“关系”。要是再让他参与一场大战,立下一些功勋,可不就成功地打上了军队的烙印?   喷赤河东岸的汉军先后开拔了。   作为垫后的火器部队,是五千步枪兵和一千三百炮兵作为一个集体,他们得到的任务是前往消灭位于喷赤河中上游的一股敌军。   “我们的攻击目标是残存的罗马军团以及他们的附庸仆从兵。”刘慎是从顶头上司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与其他先后溃逃的敌军相比,这一股敌军像是放弃了逃跑。”   其实不是马鲁斯不带着部队逃跑,是他们在准备突围之前得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主战场的二十余万反汉轴心联军彻彻底底的崩溃,似乎还被汉军绕后阻击了一下,原本还有希望重新聚拢起来的反汉轴心联军,被阻击之后真的是各跑各的。   反汉轴心联军的主力死的死散的散只是其中一个坏消息,对马鲁斯这一支还保持建制的部队来讲,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第三道防线驻军发生毁灭性的溃逃,才是五雷轰顶一般的坏消息,都不用去在乎其它坏消息了。   那可是花了两个月,消耗不知道多少人力和物力建造起来的防线。他们之前还预计哪怕是前方的战事不顺利,退到这一条防线再怎么样也能坚持一个月左右,没想到辛苦建造起来的防线非但没有起到阻击作用,还很可能成为汉帝国继续向西推进的前进基地。   得知第三条防线上的驻军不战而逃,猜出艾尔巴塔肯定也逃没影了的马鲁斯,无比清楚自己等人算是完了。   他们是罗马军队,是谁都知道短腿到哪怕是强行军,一天最多只能跑出三十里的短腿部队,是绝绝对对不可能安全撤离到萨珊境内了。   马鲁斯在知道撤不出去之后,破骂波斯人果然是废物的同时,倒是一片坦然了。   他们真的短腿,撤不掉的前提下,以其出去野外被汉军追上,不如待在临时加强的营寨。   “告诉汉军,我要与他们在场的最高指挥官见面。”马鲁斯是眼睁睁地看着汉军开拔过来,又没有任何动作地看着抵达的汉军展开阵线:“作为当世第一强国的汉帝国贵族,相信不会拒绝?”   强国会有强国的骄傲,哪怕注定是要面对失败,希望的也是得到一个有尊严的战败结果。   马鲁斯并不认为罗马是一个弱国,哪怕是要战败,也要败得坦坦荡荡,最好是能与敌军在场同样为最高指挥官的人进行决斗,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中战死。   “嗯?”秦颂接见了罗马的来人,原以为是对方要投降,没想到是邀请决斗:“你们注定会战败,我为什么要答应决斗的要求?”   “赛里斯毫无疑问是强国,罗马同样是强国。”琼恩巴斯是一脸的奇怪:“我们与那些愚昧的国家不一样,身为强国应该有自己的普世法则。给予交战方最高统帅一个体面的结局,是应有的互相尊重。”   秦颂听得愣了那么一下下,随后是颔首说道:“我会与他见面。”   琼恩巴斯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汉人有“识英雄重英雄”的概念,同时也有尊重同为强者的理念,只是很多时候很难遇上能够给予尊重的敌人,尤其是在与外族交战的时候。   “罗马人,很有意思。”秦颂对左右说:“他们不愧是与我们长相差不多的种族,同时也有着与我们相识的气度。”   他们是将罗马人来人的意思解读为,对面的罗马将军很清楚接下来战败的结局,打算以自己体面的失望来结束这边的这一场战事,还有用自己的死亡交换汉军能妥善对待战败后罗马人的意思。   “我们胜利在握……”赵平不是那么赞同地说:“校尉何必以身犯险?再则,对方未必不会使诈,想要用杀死校尉的方式,尝试引发我军的混乱……”   “我们与常规意义上的军队不同。”秦颂很清楚会有什么风险,没半点在意地说:“杀了我就能引起部队的混乱?那是对方想太多了。若是我真的被杀,还请赵长史用敌军所有人为我陪葬。”   汉帝国便是郡县兵也不会存在主将一死部队就崩溃的事情,是下一级的军官自动替补成为新的指挥官。虽然无法完全避免某种程度的混乱,但根本没可能发生致命的混乱。   琼恩巴斯回去不久,他们的营盘大门皆被打开,一队又一队的火红颜色的罗马士兵队列而出,很快就在营盘前面形成一个又一个长方形的军阵,又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形成一条横线的阵列线。   汉军在抵达之后,五千步枪兵是出动了三千布置阵列线在正前方,另外的两翼各自有五百步枪兵掩护炮兵构建阵地,剩下的最后一千名步枪兵则是待在后方作为预备队。   两军双方相隔五百米站定,直至两军各自有十来人向前移动,随后各自的阵列线开始向前推进,直至相距一百二十米左右才同时停下推进站在原地。   一百二十米的距离,视力再好的人以肉眼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是能辨认出对方大体的穿着款式。   “他们的着装是不是跟我们很像?”纪海压低了声音,对站在自己身侧的蔡浩说:“他们是火红,我们是赤红。”   蔡浩是蔡优最小的儿子,纳闷地说:“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除了颜色近似之外,咱们有露出两条大腿吗?咱们是披上那种硬皮革甲吗?咱们是只有短矛、盾牌和短剑吗?”   他们对比的当然是冷兵器的汉帝国常备军制服。   汉帝国的冷兵器正规军,上身是赤红的战袍,下身是黑色的束裤,小腿有绑腿,甲胄是从扎甲演变到板甲,一部分会穿柳叶甲或是鱼鳞甲。   罗马的正规军,千年来就是那一身内穿短袍或衫衣,上身披着硬皮革甲或是龙虾一般的金属锻甲,下身会有裙甲,只是不穿裤子,腿上会有金属绑腿。   正如蔡浩所说,两者除了颜色将近,又有哪一点相同了?   “气质,我是说气质!”纪海强行辩解:“看看他们,哪怕面对当前这种局面,看去没看到怂了的样子,有我们的五成风范。”   蔡浩一听,相对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们闭嘴!”徐光不止一次警告过纪海了,可是屡教不改:“再有下次,连军棍都不用打了,直接让你们单独冲锋!”   徐光无语的是,他们这种火器部队早就不是传统制服,是换成了更为笔挺的戎装,军装颜色也换成了墨绿色,两个败类讲个什么劲。   战阵的中间,秦颂已经与马鲁斯相隔五米左右面对面。   “尊敬的赛里斯将军。”马鲁斯从马背上翻身下地,一边解开系在战马身上的盾牌,抽出腰间的短剑,一边说道:“很荣幸能与你在两军的瞩目下,进行这一场注定会被记载在诗书上的角斗。”   他们都没有携带翻译,没人翻译之下,秦颂根本听不懂马鲁斯是在讲什么。   秦颂一开始没打算下马,他是打算进行骑战来着,看到马鲁斯下马一副邀请步战的样子,想了想翻身下马。   由于是打算打骑战,秦颂穿得是骑士款式的甲胄,下了马为了方便步战,是需要将骑士款式的裙甲退掉。   马鲁斯看秦颂在退掉会成为累赘的裙甲是站在原地等待。他多少是有些明白过来了,对方之前是想骑马作战。   骑战是长兵器比较合适,秦颂刚才手持的就是马槊。   既然是换成了步战,马槊肯定是不那么合适,秦颂就将马槊交给亲兵,一样是从战马上解下盾牌,只是与马鲁斯手持的大面积塔盾相比,他的盾牌是一种小一些的圆盾,然后再抽出腰间的战剑。   两位决斗(角斗)的主角在准备好之后向前走了几步,跟随而来的双方士兵则是向后退却。   “其实是满足你死前的愿望。”秦颂知道马鲁斯听不懂,还是说:“我刚才在马背上就能用骑弩射死你。”   马鲁斯有学过汉语,只是学习的时间太短,只能听得懂几个单词,恰恰好就听懂了“骑弩”这个单词,认同地点了点头:“你有着贵族的骄傲。”   意思是答应角斗,遵从了两军阵前指挥官的角斗方式,没使用盘外招。   对话中,两人已经迈步发起冲锋,抵近之后就是剑身与盾牌相交发起的金属磕碰声。   两人在厮杀,各自的军队都发声为自己的主将鼓劲。   罗马人那边喊的是马鲁斯的名字。   汉军这一边则是齐声高喝:“万胜!”   有那么多人在看着自己,又是呐喊助威,搏杀中的秦颂和马鲁斯都被刺激得更加兴奋,拼斗起来越加凶狠和精彩。   “有必要搞这一出吗?”刘慎问的是顶头上司黄新:“直接压上去,摧枯拉朽灭掉对方,不就结束了?”   黄新并不会怠慢刘慎,很耐心地解释:“由于波斯人和罗马人的宣传,大汉在各族的风评很恶劣,都护和宋长史认为有必要改善大汉的风评。秦校尉之所以答应那个罗马将军的请求,就是认为其中有能够达到目标的方法。”   正在搏杀的两个人,秦颂抓住机会用扫堂腿将马鲁斯扫倒在地上,并且没有放过自己欺身压上去,一剑将马鲁斯手里的短剑劈飞,剑尖指在马鲁斯的额头正中央。   罗马人那边的加油鼓劲在刹那间停了下来。   汉军这一边则是更加兴奋地吼叫起了:“万胜!” 第1045章 或许可以理解   强国自然是需要有强国的风度,有些事情做起来也就会让小国寡民感到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那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马鲁斯在开打前就没想过要获取决斗的胜利,是打算用自己的死,保留身为强国将军的尊严,也就是死在与敌人搏杀的战场上,不是死在注定无法逃脱的亡命旅途。   身为一名将军,战败的时候能死在交战对方的最高指挥官手中,对于军人来讲是一种荣耀,要是死在己方人手里才会遗臭万年,被野兽什么的咬死则是一种搞笑行为。   无法扭转战局了,两军数万士兵的注视下,生命在公平的拼斗中被收割,那就是属于一名战败将军最后的尊严。   “杀了我吧!”马鲁斯看不出有什么害怕的地方,他所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竟然会输,并且输得那么快:“你胜利了。”   刚才的拼斗中,双方的剑刃不止一次削到对方的甲胄上,事实证明到了作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身上的甲胄不会是什么寻常之物,剑刃与甲胄的摩擦基本上就是划出火星,难以对人体造成实际的伤害。   马鲁斯手里的武器是短剑,主要的战斗方式就是刺。他两三次刺中秦颂,哪怕是剑尖刺中了也被钢板给抵挡下来,只是留下了一个凹点和一些滑开之后的刮痕。   秦颂当然也刺或砍中马鲁斯,命中那些仿佛龙虾壳的铁板时也做不到破甲,不过命中皮革部分倒是深入了血肉。他最后的扫堂腿正是建立在劈中马鲁斯肩旁,导致马鲁斯失去平衡,瞬间扫倒的结果。   战场上的双方士兵已经安静了下来,离得近的士兵自然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战场上的双方统帅,离得远的士兵只能是看到两人的模糊轮廓,一些被袍泽挡住视线的人则是什么都看不到。   翻译这个时候过来,双方有了沟通的基础。   “真没意思。”秦颂没有将指着马鲁斯额头的剑尖刺下去,他的确不满意这一场“致师(单挑)”,以为自己胜得轻易是对方早有寻死之心,没用尽全力:“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为什么……”马鲁斯对秦颂没杀自己很是意外:“你们赛里斯人应该恨我们才对。是我们主动挑起了战场,并且我战败了,应该得到死亡的惩罚。”   秦颂才不会去过多的解释,他只是其中一支偏师的指挥官,并不是这一场战役的总指挥官。   其实哪怕是身为战役指挥官的李匡,能够生俘罗马将军的条件下,同样不具备自行处理的权限,能够决定罗马将军生死的是长安。   “你会被送往长安,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取决于你做了什么事。”秦颂盯着马鲁斯看了一小会说,含笑说:“是你下令他们解除武装,还是我命令部队推进?”   马鲁斯现在有些懵,想死在汉军指挥官手里的愿望显然很难实现,自杀却不附合想要的结果,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就在秦颂挥手让与马鲁斯亲兵对峙的人过来押解时,马鲁斯总算是回过神来。   “尊敬的赛里斯将军,你能保证投降之后……”马鲁斯脸色灰败,却是带着期盼,问道:“我的士兵们能够得到公正的待遇吗?”   “你这人很奇怪。刚才明明都想死了,你死之后,我们怎么对待降兵,你肯定是管不着了。”秦颂脸上多少是有了嘲讽,事实上他认为来寻死的马鲁斯就是一个丢下自己士兵的懦夫:“现在来跟我谈什么公正的待遇?”   这一场战争并不是汉帝国首先挑起,汉帝国是作为被动应付入侵的一方。   虽然战场是在汉帝国的国境之外,但汉帝国依然是处于受害者的一方,一个入侵者在战败后谈什么公正,本身就是一件无比搞笑的事情,更别说现在的世界各国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交战公约。   马鲁斯垂下了脑袋,大声吼了一句什么。   秦颂不用听翻译解释,能够从马鲁斯那充满了悲情的声音中判断出,是让罗马人投降。   在这个时候虽然很讽刺,但是强国的素质又被体现出来,得到投降命令的罗马士兵在一声令下排队,成为人流长龙之后慢慢走动起来,走到指定位置的时候将手里的武器和盾牌、甲胄归类放好。   一个又一个罗马士兵自行解除武装,看上去是那么的有次序,他们没有了武器之后是很配合地走到汉军规划出来的临时看押点,过程中没半点混乱。   “我们还有一个大队的士兵在监督各族。”帕勒斯是这支罗马军队的副官,他说话的对象是带队前来接收营盘的刘慎:“那些各族士兵并知道我们要投降。”   这个营地内有大约三千左右的罗马士兵,超过一万的罗马附庸种族和两千多的各族杂兵。   属于罗马附庸种族的那一万多人,他们是在罗马士兵的命令下一队又一队地走出营地,没有罗马士兵那种投降都能做到井然有序的程度,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在解除武装。   罗马人管不动的是另外两千多的各族杂兵,他们事先就对这两千多人做好了监视,投降之后必然是要进行转交。至于汉军怎么去对待各族的两千多杂兵,罗马人就管不着了。   “按照你们的传统,现在你们应该听命于我,是吗?”刘慎年纪小,体格却比同年龄人高大很多,戴着面甲,尽管声音锥嫩,可是声音再怪的人多了。他得到对方的承认,说道:“那么,那些人拒绝投降,你们将参与剿灭。”   帕勒斯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只是惊讶眼前的这位汉帝国军官对罗马的习俗那么了解,敲击了一下右胸表示愿意服从命令。   投降之后还在某些事情上服从命令,看上去是会显得很奇怪,可那就是罗马人的一种习以为常,尤其是在对付一些看上去没什么文明程度的野蛮人方面,罗马从来不介意挥动手里的武器。   “屯长……”纪海抓住机会,嘀咕道:“一个大队就是将近三百罗马士兵,不解除他们的武装,还让他们配合,不合适吧?”   汉帝国的火器部队建制还没有进行大改,一个屯也就是二百五十人。   “你知道个屁,闭嘴!”徐光已经决定了,战后一定要打烂纪海的屁股:“罗马人的将军已经投降,和两千七百多人就是人质。剩下的那三百多人很清楚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不懂乱嘀咕什么!”   事实上就是那么一回事,三百多没有解除武装的罗马人根本不敢对汉军有什么冒失的举动。再来是,周边有其他三个屯,一旦发生什么事在五分钟之内就能包夹过来。   接收两千降军怎么都算是一个功勋,刘慎知道这个任务是上头便宜自己,秦颂肯定也做好了万全的部署,不可能让自己有什么危险。   那三百多的罗马士兵无比配合,作为事先被监视,后面得知罗马人和其附庸种族已经投降的那两千多各族杂兵,他们在知道无力挽回什么,抵抗就是死的下场后,尽管是发生了混乱,被弄死数十人后也就消停了下来。   这一场局部剿灭战,最终的结果也仅是死了三十四个小国小部落的杂兵,汉军是连一个伤患都没有,罗马一方也仅是马鲁斯受了伤,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   李匡在得知秦颂的汇报后,内心是什么想法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问宋平:“罗马人的副官提出一个建议,你看看。”   宋平接过公文认真地看了起来。他越看脸色就越奇怪,看完放下手里的公文,用着有那么哭笑不得的表情说:“这个叫帕勒斯的罗马人,他表示愿意接受我们的雇佣,站在我们一方参与接下来的战争。”   这种事情对于诸夏来说其实是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历史上诸夏并没有缺少败军被收编的例子,只是那通常是发生在内战的前提下。   既然是内战,交战双方的士兵都是属于同族,只是之前吃的军粮渠道不同,除非是一个身份特别的人或是比较顽固的人,要不然转换身份继续吃军粮,从敌对变成为战胜者效力,并不觉得是一件离谱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却是不一样,汉人与罗马人可不是同族,两者正在进行的战争也不是内战。他们在想要改善汉帝国国际形象的前提下,是打算尽可能有道德地对待战败投降的敌军士兵,但真没想过罗马人会提起调转兵器对付自己先前盟友的提议。   “秦校尉说的是以雇佣的方式?”李匡在回忆对罗马的了解,想来想去只是找到几个例子:“罗马士兵服役有军饷。他们的军官乱政时代,士兵这一天为这一方面效劳,明天却为之前厮杀的对方效劳,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宋平则是根本不了解罗马人,谈不上能给李匡什么建议。   “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李匡非常认真地想了想,放慢语速往下说:“虽然没搞懂是那个叫帕勒斯的个人举动,还是罗马人早就有了战败后的对应方案。答应他的提议,对波斯人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有些话李匡没必要说太清楚,罗马人是反汉轴心的二巨头之一,要是有成建制的罗马军团变成了汉军的附庸战斗力,可不止是会对波斯人造成沉重打击,还可能导致两国的联盟分崩离裂,同时那些自愿或是被迫加入反汉轴心的国家,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就该跳脚和破骂了。   “罗马离大汉非常远。”宋平只能是从大局上给李匡一些意见:“南方是在组建舰队,打算从海路远征罗马,只是最快也是明年的事情。”   汉帝国与罗马的陆地相隔了很多国家和部族、部落,等汉军从世界岛的东边打到罗马国境,天晓得那是什么时候之后了。   目前汉帝国能够打击罗马的路线只能是走大海,只是长途的跨海远征,尤其是需要一年以上航行的跨海远征,中枢尽管通过跨海远征的决议,但实际上态度并不是那么的坚决。   “一年的时间……”李匡考虑的只自己战区,轮不到他去考虑全局,下了决定就没有迟疑:“同意罗马人的提议,但是不存在什么雇佣。他们只能作为奴兵。”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对外,宣扬罗马人与波斯人联盟破裂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那支罗马军团的控制,将他们布置道前线,最好加入到一场攻势之中。”   帕勒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请求先抛开不谈,对安西都护府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其中能够操作的地方着实是太多了。   事实上要是没罗马人自己提议,李匡在接下来也会在那帮罗马人身上做文章,只是没有罗马人主动配合那么便利罢了。   “什么?”刘慎被秦颂召唤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负责整编愿意为大汉而战的罗马人?”   今天已经是他们轻易获胜的第四天,部队开到了被改建成为前进基地的营地。   这个营地的规模相当大,足够容纳当前的所有汉军,还能专门规划处区域来安置俘虏。   “这是来自都护的直接命令。”秦颂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是有些懵,想了一夜才想明白,那是为刘慎制造“光环”来着。他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说道:“你麾下的本部会扩编到五百人。投降的罗马士兵表现得很配合,不过你也不要因为他们的配合放松警惕。只要能做好这一件事情,对殿下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好事。”   刘慎之前还没有多想,被提醒了一句立刻反应过来。   收编罗马军团,接下来必定是会参与很多与政治有关的任务,哪怕刘慎最终没干出一些什么成绩,都护府有的是办法将另外的一些成果合情合理地安排在刘慎身上。   要是这一次能利用这个机会让罗马和萨珊的结盟破裂,刘慎就有了能够称道的政治资本,无疑是向太子宝座又前进了一大步,同时刘慎不管是懂不懂,必须承认安西都护府的人情。 第1046章 很大的疑虑   论功行赏之下,刘慎成了一名军侯,麾下不是增加到五百人,是给添加到一千三百人。   一千三百人之中,步枪兵的数量为六百,剩下的则是冷兵器兵种,甚至还有两百的骑兵,身份特别的优势可谓是一览无余。   不知道刘慎身份的将士,他们对于刘慎的晋升和麾下部队不合理并不是没有意见,申诉之后得到的答案是会进行审查,但是很久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复,只是在事后会有人进行隐晦的解释,大约是刘慎对军方无比重要,刘慎的晋升不会影响到其余有功该获得晋升和奖赏的人,之类的。   没出现谁的功劳被侵占,该获得的晋升一点没缺,战利品的分配也是一点没少,那些申述的人心里的疙瘩没那么容易消除,却是没人大闹。   世界本来就是无比的现实,哪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特权阶层,只是特权阶层在行使特权的时候不要将普通人的权益侵蚀得太厉害,社会基本上还是愿意容忍。   汉帝国并没有堵塞有能力者的上升渠道,给了普通人不止一条上升的道路,只要上升的道路不被堵死,真没有普通人愿意去多升一些什么事,有那功夫还不如卯足劲立功,让自己也成为特权阶层。   再来是,汉帝国明确地将有爵者的特权摆在明面,其实是很少会发生一些狗屁倒炉的事情。   刘慎接受了本部人马,麾下的一些军官自然也获得了晋升。   像是徐光因为功劳足够,再来也是属于身份特殊的其中一个,毕竟他老子是当前的大将军,本朝的武官第一人,被晋升成为别部司马。   别部司马就是军侯的副官,还是一个曲的军法官,某种程度来说只是行政级别低了军侯一级,但是某些权限却比军侯要大一些,例如军法行使权。   纪海按照功劳和身份背景,几场战事打下来,再来是部队扩编,升任成为伍长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嘛,徐光是直接撸了纪海的伍长职位,甚至还动用别部司马的权力,进行了秋后算账。   “世交啊,这就是世交啊!”纪海被二十军棍打下来,伤筋动骨是没有,可是屁股上的肉是被打烂了:“我没得罪过老徐,我们老纪家也没招惹过他们老徐家。这是为什么啊?”   蔡浩正在给纪海抹药,拍了一下纪海的屁股,惹得纪海发出一声惨叫,才说:“让你嘴碎。战时要处理就是拉出去直接毙了,就是因为世交才能忍到现在,只给了二十军棍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嘴碎,可没乱大吼大叫,没影响作战嘛。”纪海也就是嘴硬,很清楚自己要不是纪昌的儿子,还真说不定就给毙了,没在战时枪毙,秋后算上也不会只是二十军棍:“以后不碎碎念就是了……”   这一帮子人,老子不是显爵就是高官,便是身份普通也是来自皇城近卫出身,真就没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   他们的责任并不是上战场杀掉多少敌人,其实就是保证刘慎的安全为首要任务,也能说是唯一的任务。   话说起来可能很难听,但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安西都护府的指挥班子宁愿葬送掉所有士兵,也不会愿意刘慎死在战场。   再来就是,安西都护府的某些人多少是有想让刘慎“玩”得开心一些的意思,希望伺候好这一位“小少爷”能够为自己的未来铺好路。   他们对待刘慎的心思不纯,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没人会真的无视刘慎的身份,能够给刘慎留下印象也不会放过。   事实上真的将刘慎视为普通人才是脑子有问题,并且是反复被门夹过的大问题。   “那些罗马人配合吗?”刘慎在看名单目录,主要是将麾下军官的名字和一些特征记牢了:“打散之后重新编组是必须做的,不要出什么乱子。”   徐光同样是在看名单目录,只是看的是罗马人那边,说道:“三千零六个罗马人,出身传统贵族的有一百六十七人,出身那个什么议会的三百二十一人,剩下的都是来自小亚细亚的公民。”   罗马有贵族阶层的存在,只是并没有贵族阶层的爵位划分。他们所谓的传统贵族,一般是家庭经过几代人的经营,被承认是贵族阶层至少两代人以上。   议会其实是元老院,而罗马元老院的成员就是贵族,只是大多数议员都属于新晋的贵族,与那些经营了几代人的传统贵族都是贵族,只是有了新旧之分。   “罗马的东方和西方是自治状态,他们的奥古斯都真正能指挥得动的是东方的那些,西方的贵族并不怎么买奥古斯都的账。”刘慎对于罗马的了解并不少,主要是刘彦一直在给他讲述,用以开阔眼界:“将他们东方和西方的人混编,待遇上倾斜向西方的那一批罗马人。”   徐光已经在那么做了。   罗马自己有东方和西方的矛盾,肯定是要利用起来,甚至会给他们制造矛盾,使罗马人无法做到精诚团结。   “他们大体上很配合……”徐光蹙眉继续往下说:“让我疑惑的是,他们太配合了。”   罗马人主动提出了接受雇佣帮汉帝国作战的请求,这一点不管是不是了解罗马,肯定是会令人产生困惑和疑虑。   作为都护的李匡正需要改善名声方面的问题,有选择性地挑选一批人出来作为宣传,是一件必须做的事情。   另外,国战归于国战,可是决胜的地点并不止是在战场之上。   这一次哪怕是没有发生罗马人主动投靠的事情,李匡也会制造出一些事情出来,不是拿罗马人做文章,就是拿波斯人做文章,尝试瓦解反汉轴心,便是无法瓦解也让他们生出龌蹉。   李匡有亲自见过帕勒斯,一番交谈并且观察下来,对帕勒斯的一些解释不置可否,其实也是对罗马人的“热情”心生疑虑,要不然也不会增加刘慎麾下的直属部队,甚至还安排了三千部队随时注意刘慎那边的情况。   “是太配合了。”刘慎是知道罗马人有拿谁的钱替卖命的传统,简单的说就是自罗马发生军官乱政后,军队的节操是不存在了。他笑了笑,说道:“该注意的肯定是要注意,不过也别因为怀疑而破坏好的局面。”   徐光答应下来,却是拿定主意会时刻紧盯罗马人。   安西都护府收编了罗马人,肯定不会是以雇佣的模式,甚至连一个铜板也不会付。   作为安西都护府长史的宋平,给予那些罗马贵族的回复是,他们需要为汉帝国做事赎罪,等待赎清罪孽才会将雇佣提上日程。   那帮罗马贵族没有太傲娇,要求得到贵族应该得到的待遇被许可之后,没吵没闹还反倒是帮汉帝国这边向普通的罗马公民进行解释。   三千多的罗马人能稳下来,安西都护府的讨论结果是那帮罗马贵族很识相。   “职很困惑一点。”徐光是真的无法理解:“既然罗马并不觉得与大汉为敌是一个好选项,怎么会与波斯人牵头组建反汉轴心?他们是那个轴心的二巨头之一,没道理一场败仗立刻有那样的行为。那样做的话,罗马的国家信誉何在?”   刘慎是有过思考,但是没有想明白罗马人是在干什么。   要是罗马不愿意与汉帝国交恶,以罗马远在世界岛西边的实际状况,汉帝国就算是要与罗马开战,进行跨海远征是一种很得不偿失的行为,哪怕是远征的汉军能在局部区域击败罗马人,难道还真占下土地?   汉帝国去占那种远在数万里之外,处于绝对弱势的飞地,要用多大的力量去防御?每年要花多少国帑,同时要在飞地消耗多少士兵的生命,显然是一件极度不理智的行为。   按理说,罗马是不该那么明目张胆地成为反汉轴心的二巨头,就算是罗马人认定汉帝国存在威胁,并且在某一天汉帝国会消灭罗马,他们最睿智的做法也应该是在暗地里支持以波斯人为主的反汉轴心。   罗马暗中支持波斯人为主的反汉轴心,汉帝国陷入举世皆敌的现状下,很可能是汉帝国知道罗马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但汉帝国只要是一个存在理智的国家最应该的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免罗马人真正亲自入场。   问题是罗马人迫不及待地入场了,派兵过来东面与汉军交战,失败后却是一点节操都没有?   “有可能是他们担忧被大汉全体坑杀,才主动愿意效劳吗?”刘慎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解释了?他说:“大汉立国,早期便是俘虏羯人必杀,后面的草原之战,屡屡也出现大举坑杀……”   徐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没错,汉帝国是有不止一次坑杀俘虏的黑历史,尤其是将一个一百五十多万的种族几乎杀了个干干净净,只是留下一个身份特别的人作为展览品。   要是汉人只是灭掉羯族这个在中原肆虐的仇寇,各国多少还是会觉得汉人那是在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关键是汉人灭的不止是羯族,前前后后消灭了各支鲜卑、各支羌族和半岛各族。   甚至是,汉人还跨海跑到了阿三大陆,摆出了一副谁惹老子,老子一定要打死他的霸道模样。   这样的汉人,谁特么不怕?尤其是汉人还真的有灭世的实力。   “职问过一些罗马新老贵族。”徐光不知道该不该苦笑:“他们说之所以会与大汉开战,是大汉太霸道了,罗马遭遇了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耻辱,没有在战场上战败被割地。”   刘慎还真就知道汉帝国要求罗马租借了多少港口和内陆地盘,以罗马人的角度而言的确是够憋屈的。   “波斯萨珊是被大汉前一次杀入匈尼特境内给吓到了。”徐光这一次是真的苦笑了:“或许不止是匈尼特的那一战。大汉已经完全消灭了除了西面之外的威胁,举目望去能够扩张的方向只有向西。大汉在波斯人的眼里是没有休止野心的国家,认定只要解决掉匈尼特和西高车,大汉必将对他们开战。”   刘慎秒懂,发出的却不是苦笑,是一种打从心里的自豪笑容。   “这不……”徐光还是很愿意未刘慎分析一下局势,为什么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大汉刚刚决定停止对外用兵,专心发展国内。军队的改革也提上了日程,打算用五到七年的时间将所有常备军换装和改革成为火器师。”   “所以他们认为以其等大汉解决内部,不如抢先动手?”刘慎的理解就是那样。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继续往下说:“另外,他们知道火器的威力,一直想要得到火器而未果,害怕大汉的军队全面使用火器,只能是抢先动手。”   “殿下说的一点没错。”徐光对刘慎的聪慧是一点都不意外:“现在大汉只是动用一万三千多的火器部队,正面战场直接打得对方二十多万联军毫无抵抗之力,可见他们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也不能那么说……”刘慎脸上的自豪更深了一下,不是在谦虚,说道:“二十多万联军,罗马军团仅是五千左右,波斯的东方行政部队不足七万,其余都是各族杂兵。”   徐光对军事有属于自己的见解,是清楚联军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势力越多而组成的联军,指挥系统就越混乱,士兵素质更是残差不齐得厉害,只是看上去人很多,实际上也就只是人很多。   “后续的援军跟上来,咱们就会入侵匈尼特。”刘慎有自己起码的判断:“再经历这一次惨败,匈尼特人已经完全没有可能来阻挡我们,很快战线就会推进到萨珊边境。”   “接下来便是行军状态。”徐光想要说的是:“殿下身负约束和监督罗马奴兵的事宜,不得不谨慎。”   “还是称呼我军侯吧。”刘慎非常喜欢军侯的身份,并且认为这个军侯是用功劳换来:“你是别部司马,还要多费心。”   徐光自然应承下来,并且保证决定一定会盯紧那些罗马人。 第1047章 我可是刘慎!   一支大军在交战状态下彻底崩溃,需要手腕非常高超,并且有很大威望,有以上两种相结合的将军,才能尽可能地收拢尽可能多的溃兵,再次让他们拥有作战意志。   很明显,反汉轴心联军并不具备能够将溃兵收拢起来的将领存在,他们一溃就彻底散了架。   先是主战场的二十余万反汉轴心联军崩溃,后来各个局部也是陷入溃逃,拢共将近三十万的反汉轴心联军上演了什么叫做作鸟兽散。   三十万左右的反汉轴心联军士兵,他们成功逃离战场的只有十余万的模样,剩下的不是在逃亡的过程中自相残杀而死,便是被汉军追上杀死,或是死于各种大自然的因素。   便是在战场的百里之外,都能偶尔看到倒毙的溃兵,离战场越近尸体就越多。   那些成功脱逃的反汉轴心联军,有组织又想回去的自然是被首领带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想回去则是在首领或是谁的带领下找个地方窝起来,日后可能是会成为一帮强盗土匪之类,也许是会形成一个新的部落。   停止前进步伐的汉军,一方是在剿灭还在负隅顽抗的敌军,另一方面是在等待后续的增援部队。   到第十天的时候,一支飘满“汉”字旌旗的军队从喷赤河东岸来到西岸,他们是众多增援部队中的第一支,规模为一个常备军的级别,是以骑兵为主。   李匡手头的兵力多增加了一个常备军,那就是战兵的数量达到了四万左右,包括汉人在内的辅兵数量将近七万,总规模突破十万人。   “出发!”   要不是实在迫不得己,汉军的将校其实并不愿意辅兵去执行作战任务,除了是属于精锐部队的骄傲之外,是很清楚辅兵参战会多很多无谓的伤亡。   当然了,要是让仆从兵或奴兵去送死,汉军将校是一点犹豫都不会有,他们的感情仅限于在同族身上。   新过河的那一支常备兵,他们是经过很好的休整才来到战场,又由于是骑兵占了多数的关系,被李匡安排作为全军的前导。   刘慎这一支部队是在全军的靠后位置,他不但管着本部的一千三百人,还负责约束和监督将近三千个罗马奴兵。   反汉轴心联军被俘的士兵,除了三千罗马人之外,还有将近七千的波斯人同样是被整编成为奴隶兵,只是不受刘慎领导。   除了罗马人和波斯人之外,其余各族的战俘是被李匡安排辅兵部队押送回安西都护府辖区,数量为三万两千余。   七千波斯人是被拆散成为数个部分,相比起罗马人在汉营这边的待遇,他们的待遇要差上不少。   所谓的待遇,无非就是吃喝和驻地的状况。   “赛里斯人的伙食根本不像是进行国境外的远征。”帕勒斯手里拿着一块鱼干在啃,他刚刚吃了两碗大米饭和一碗有肉的汤:“我们都能吃上这样的食物,你们能想象赛里斯人吃什么吗?”   帕勒斯的食物与其他罗马军官还是略略有些区别,汉军给予他的是屯长的待遇,不但有鱼有肉,还会有酒水。   沦为奴隶兵的罗马人,他们的伙食一般是被维持在半饱的状态。   其实那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不是汉军的食物出现短缺,是没可能让奴隶兵吃饱,让他们保持在半饱状态只是防止吃的太饱有力气闹事。   “他们的火器补给品并不在队列。”巴罗多斯在啃的是馒头,他很喜欢这种食物,尤其是热的时候吃起来又软又香:“每一名赛里斯步枪兵,他们随身携带了一个皮革匣子,那个就是他们放火药和子弹的弹药袋。”   “赛里斯人对我们的监管很严格。”帕勒斯连鱼干的骨头都嚼碎咽下去,他知道现在任何的养份都不能放过,要不等待需要过度耗费体力的时候根本撑不了多久:“他们好像相信了我们的诚意,只是出于谨慎并没有放松。”   “一定要等到最佳时机!”巴罗多斯的地位看上去要比帕勒斯高?他是以下达命令的语气,说道:“我们准备付出庞大的牺牲。我们谁都不希望牺牲没有用处。”   他们是在行军状态,是以两只脚走路。   罗马人在成为奴隶兵之后,非战时状态的情况下,武器和甲胄全部都被没收,天气已经转冷的状况下是穿着他们传统的短裙袍。   行军的队形是一人跟着一人形成一条长龙,每一队罗马人的左右两边都是同样形成一字长龙的汉军士兵,每一队相隔的距离不超过两米。   要是从高空向下俯视,正在移动的军队就是一条笔直的长龙,队形是从这一边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他们已经深入匈尼特境内四百余里,地界是上一次李匡率军入侵匈尼特还要西边的位置,很快就要进入匈尼特人有建立城镇的区域。   一路过来,作为前导的汉军骑兵部队只是遭遇到几股人数不多的敌对人马,大多数是正在迁移的匈尼特人,少数是拖拖拉拉没跑远的溃兵部队。   再往西继续走上三百里左右,就是萨珊的国境。   不过在抵达萨珊国境线之前,汉军需要穿过一个戈壁和沙漠混在一块的区域,同时也要经过两个山区。   “殿下那边没有出现状况吧?”李匡当然是骑跨战马进行行军,问的对象是杨锐:“我们需要那些罗马人,但不能让他们有什么异动。”   杨锐一直以来的压力并不小,换作谁的部队有那么一个身份特别的人物,谁都会时刻有极大的压力。   “罗马人看样子很老实。”杨锐蹙眉继续往下说:“就是因为的表现太配合了,职有些不安。”   “如果会出事,大概是会在进入山区之后。”李匡想了想,说道:“进入山区之前,换其它部队接管那些罗马人。”   杨锐对李匡的处置非但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松了口气。   在即将进入山区之前,刘慎见到了秦颂,得知是来替换,问了句不该问的话:“是因为这些奴隶兵很可能进入山区之后作乱吗?”   秦颂当然不会将刘慎视为普通的军侯,坦白回答:“是的,殿下。为了……”   “上官能否稍等片刻?”刘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显得骄横,不过却没意识到没有马上接受命令就是骄横的一种,说道:“可否让职前往校尉部,回来之后再进行替换?”   秦颂沉默了一下下,还是因为刘慎身份特别的关系,以默认的方式答应下来。   前方的山区大约是有百里方圆的范围,里面的情况没进去之前,仅是听前导部队和斥候的描述,很难获得全面的信息。   大军到了山区边上时是停下来进行必要的休整,在山区边上搭设了临时的营寨。   杨锐正在布置进入山区的部队顺序,听到刘慎求见的汇报,大概猜测是因为什么,犹豫到底见不见,后面还是让刘慎进来。   “杨校尉。”刘慎行礼,说道:“本宫知道自己身份特殊,都护与校尉,以及众位帝国栋梁,不愿意本宫身涉险境。”   杨锐听到刘慎的自称,本来在之前没有回礼,可是后面却行礼表示尊重。   “本宫既然被父皇送到军中,自然是要听从众位将校的命令,只是……”刘慎锥嫩的脸上带着诚恳:“本宫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让诸位不得不谨慎对待,亦不愿给诸位添太多的麻烦。但是若有危险,本宫立刻被调离,却非本宫所愿。”   “殿下。”杨锐恭敬地再次行礼,严肃地说:“罗马人的配合太过反常,我们虽然知道他们有临阵投效的习惯,却依然怀疑他们是有所图。他们都怀有必死的决心,才会愿意承受被俘的耻辱。若不然,同为强国的武人,便是他们有临阵投效的习惯,哪会接受如此身份的剧烈反差。”   “他们大概是想获取大汉的火药?”刘慎不解的是:“为什么已经猜测出他们假意投降的意图,却依然不做坚决处置?”   “殿下乃是陛下的皇长子,必然清楚军队之中任何决议是少数的高层拿决定,士卒并没有获知的权力。”杨锐索性就将话讲得透彻一些:“三千多的罗马人,知道投降之后真正用意的人仅会是少数,大多数是被瞒在鼓里。”   刘慎就更疑惑了:“能拿决议的是那些高级军官,目标很明显。”   “因为一些原因,大汉目前在各族的名声非常不好,都护决定拿一些降俘做文章,改善大汉的名声。”杨锐说起这个而就有些牙酸:“很多事情就有些投鼠忌器,不能是我们猜测他们会干些什么,在他们没做之前先采取行动。”   刘慎听得不是那么明白,只感觉明明是很好解决的事情,却被弄得复杂化。   “如果我们先动手,处置罗马人之中的那些高级军官,很难确认是不是清理干净。”杨锐看出刘慎的困惑,很耐心地解释:“要是没有扭转大汉名声的前提,自然是不用有所顾忌,便是将罗马人全部杀掉,也就全部杀掉了。正是需要顾忌名声,处置极大可能引起那些不明所以的罗马士兵心生恐惧而暴乱。他们一旦暴乱,我们剩下的选择只是杀,便坐实了大汉在那些传言……”   杨锐说得那么详细,刘慎可算是听懂了。   “我为大汉的皇长子,要有承担责任的品德。若是遇事便逃避,天下人如何看待?”刘慎是命令的形式说道:“请校尉临时加强本宫手中的兵力。本宫要亲自应对!”   “这……”杨锐自然不能说刘慎根本没对他下命令的权利,是迟疑着说:“若是都护下令……”   两人就一起去中军大帐见了李匡。   “殿下果然要如此吗?”李匡听完,沉默了大概五分钟,问了一句,得到刘慎既是恭敬又是坚决的回复,点了点头:“如此,匡愿意承担风险。只是殿下,没有下次了。”   刘慎愣了一下,没听懂是什么没有下次。是违抗军令,还是冒险?   让帝国皇长子涉险根本就不是杨锐一个校尉所能扛得下来。   李匡是都护,肩膀要比杨锐厚重一些,不过要是刘慎真的出了什么事,哪怕是都护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都护,您……”宋平刚才好几次想要出声,鉴于保证上司的权威极力忍耐下来。他看着李匡脸上出现苦笑,也是跟着苦笑起来:“咱们这位殿下,不愧是陛下亲自教导的殿下。”   其实很不容易了,才十一岁罢了,之前是生活在条件优异的宫城,来到军中没抱怨过一声苦,他们所知道的是刘慎今天首次违反军令,还是出于对刘慎有利的军令。   “接下来的布置,有劳长史了。”李匡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来,苦笑的表情被换成了严肃:“殿下勇于任事,不想逃避责任。某以为是一件好事,对大汉极大的好事。”   宋平承认李匡说得没错,要是刘慎明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却是欢喜地执行军令,那么在刘慎有极大可能性会成为汉帝国继承人的前提下,汉帝国的未来就显得堪忧了。   正是想透了那一层道理,李匡才在明知道扛不起的前提下选择扛下来。他不能打击刘慎勇于承担责任的这一方面,但也绝对不会在接下来任由事态发展。   “都护。”宋平在李匡要走大帐之前喊了一下,对着转过身来的李匡说:“与殿下的安危相比,职以为三千罗马人杀就杀了。”   李匡顿足了一下下,重新转身离去。他不但会加强刘慎手头的兵力,周边必然还会布下必要的重兵,同时人也会亲自过去随时注意那些罗马人的动向。   重新回到直属部队的刘慎,他多少猜到因为自己的举动会让大部队出现新的变动,只是没有半点后悔的地方。   “军侯。”徐光并不知道刘慎去了之后是什么说词,知道刘慎不但自己回来,除了秦颂之前带来的两千部队,周边的部队明显也多了很多:“都护答应下来了?”   刘慎有些闷的说:“我大概是抵近到萨珊边境,就要被送回长安了。” 第1048章 痛快点!   军中只能有一个声音,刘慎首次对最高指挥官的军令做出了实际的违反行为,没有被处置,反而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那么他那一刻就不再是作为一名军官,是以汉帝国皇子的身份而存在。   既然是摆出了汉帝国皇子的谱,就要承受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特别,李匡不管是出于掌管军队的需要,还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肯定不能让刘慎继续待在军中。   没指挥官愿意一支军队里面有一个能够抵制和违反自己军令而难以处置的人存在,哪怕那个人是一名皇子。   看管的汉军兵力得到增涨,巴罗多斯和帕勒斯经过讨论,认为只有这样才算正常,要是兵力没有得到增加才是不正常,毕竟他们接下来的行军区域是山地。   “我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帕勒斯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只能是猜测:“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就是有什么问题是被我们忽视了。”   “那个赛里斯军侯非常年轻!”巴罗多斯猜测道:“他应该是高级贵族的子嗣,身边时刻有二十人以上的护卫。如果我们行动之后可以挟持他,也许可以依靠他成功逃脱。”   “我应该是忽视了这个!”帕勒斯怎么说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对巴罗多斯的说法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我们都知道,与火药和燧发枪相比起来,一名高级贵族的子嗣并不算什么。不是吗?”   巴罗多斯换位思考了一下,承认自己的确是想法欠妥。   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目前只有汉帝国掌握火器相关的制作方法,一旦不再是独家拥有,势必会造成新一轮的洗牌,比这个相比起来一个高级贵族的子嗣根本就显得无足轻重。   “或许还是应该尝试一下!”帕勒斯解释道:“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拖延一些时间还是能够办到的。”   巴罗多斯难堪地看了一眼帕勒斯,觉得这个家伙怎么好像不给自己面子?   山区横向长度百里左右,厚度大概是三十来里的样子?   这里的山地与汉帝国境内相比,是完全看不到什么青山绿水的模样,反而是看不到有多少树木和植物,目光所能看到的是一片的土黄颜色。   可能是由于海拔高度的原因,他们还能看到大多数不是高得太离谱的山体被云雾所笼罩。   要是以现代的地理位置来辨识,他们是已经进入到了阿富汗地界。   阿富汗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山区,极少才有地势平坦的区域,并且很久以前就是一片荒芜到植物极少的地方。   汉军当然不会是选择到处都是山区的阿富汗地界,他们只是因为地理环境的约束,不得不涉足一下下,穿过这个山区然后向北进行移动,抵达一条波斯人称呼为阿姆河的大河边上。   一旦抵达阿姆河,这一支汉军会再次进行停留,构筑起另外的一个桥头堡,等待后续的部队抵达,才会正式向萨珊境内进军。   大军开进山区,受于地形的影响,队伍的长度再次被拉长,并且需要分作几个箭头来赶路。   “没有办法在一天之内穿过山区吗?”李匡觉得这个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山的那一头,有什么异动没有?”   “我们先行穿过山区的部队是在出口临时设立营地。”宋平比前几天看上去竟是憔悴了不少,可见事务是有多么繁忙,以至于没有足够多的休息时间,还要耗费非常大的精力:“斥候向周边探索,五十里之内只是发现几股少于百人的敌军活动痕迹。”   两人已经进入山区,所在的位置恰好能够看到刘慎所部。   刘慎麾下的兵力增强之后是达到了三千,火器部队依然只有一千,冷兵器士兵则是达到了两千。   行军的时候,是汉军的冷兵器士兵与罗马奴兵混编行进,装备为火器的士兵则是与刘慎一起走在队伍的后方。   这一个变化令巴罗多斯和帕勒斯感到失望的同时又出现不安。   每一个罗马人身边至少有两个手持冷兵器的汉军士兵,并且不用过多的观察就能发现汉军士兵对他们虎视眈眈,像是只要有一个罗马奴兵敢有什么异动,汉军士兵就会毫不迟疑地抽刀砍死。   山区地形复杂,对于巴罗多斯和帕勒斯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是看管他们的汉军变成了手持冷兵器的士兵,真动手还要赤手空拳地冲开很多手持冷兵器的汉军士兵,才能冲到汉军的火器兵种那边。   “做不到。”帕勒斯不知道该放松还是紧张:“赛里斯人太谨慎了!”   巴罗多斯的脸色则是非常阴沉。   白天过去了,夜间部队停止行军,是被命令就地休息。   一堆堆的篝火被点燃,要是从外面看去,山区里面出现了几条由篝火形成的长龙,每一条长龙都是十数里的长度,使画面看上去颇为壮观。   这个地理位置是白天闷热晚上寒冷,可能是因为山脉地形的关系,西北风是顺着山谷吹来,篝火的火焰被吹得倾斜向另一边,人要是没有足够的保暖必定是要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你去跟赛里斯人商量一下?”巴罗多斯是真的被风吹得一阵阵的颤栗,他自己都是这样,很清楚那些吃不饱的族人会是怎么样:“我们现在算是赛里斯人的财产,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出现财产损失,去要一些毯子。”   帕勒斯点了点头站起来,他这一站起来立刻吸引了多名汉军士兵的注视。   “你想干什么?”   “夜里太寒冷,这一边的风也太大。”   “坐下!”   “能不能让我去找你们的长官,商量一下分发一些毯子用于保暖?”   也就帕勒斯能磕磕绊绊地说汉语,要不根本就无法进行交流。   刑临眼对眼看着帕勒斯,再看看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罗马奴兵,那些罗马奴兵都是在注视这一边。   “我们还有用。”帕勒斯非常诚恳地说:“我们每一个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是很好的战士。一旦上战场会杀死很多很多汉帝国的敌人,不应该这么无意义地死去。”   “坐下,别乱走动。”刑临想了想,往下说:“我会上报。”   帕勒斯看见刑临态度坚决,无比失望地重新坐下。他想要讨要毯子是真,也想要依靠走动给予那些知情的罗马人发出信号,示意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机。再来是,他想要走动观察一下,老是待在一个地方着实限制太大了。   刑临只是一名伍长,通传消息是需要一级一级的上报。   关于罗马人的请求传达到刘慎手上的时候,都过去大概二十分钟了。   “还有足够的毯子吗?”刘慎问的是徐光这个别部司马,随队的后勤辎重是由徐光在负责管理,得到的确还有足够毯子的答案,询问意见:“你认为呢?”   “那看殿下是怎么想的了。”徐光见刘慎露出意外的表情,说道:“分发毯子必然会造成一些动静。若是罗马人不安份,可能就会立即动手。殿下要是想要主动诱发他们动手,应当发放毯子。”   刘慎刚才忽视了这一层,一时间有些沉默下来。   他们对罗马奴兵的看管非常严格,只要罗马人没有失去理智,不会在这种条件下动手,会一直蛰伏到汉军的看管放松下来之后。   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实际的证据能够表明罗马人的确是假意臣服,一切只是出于一种猜测。这个也是为什么没有主动采取行动的原因。   “你去汇报校尉。”刘慎沉默了大概五分钟,一脸坚毅地说:“以其因为我们的疏忽而导致罗马人动手,不如安排妥当引诱他们动手!”   徐光像是早猜到刘慎会是什么选择,立刻答应下来。   另一边,杨锐见到徐光并了解详情,脸上的意外一闪而逝,爽朗地笑了一下,开怀地说:“不愧是殿下!”   徐光知道杨锐的话是什么意思。   上位者可以不够聪明,可是遇事要有当机立断的决心和勇气,遇事犹豫不决不应该出现在上位者身上。   “既然殿下有决断……”杨锐思考了一下,对徐光说:“我等自然是要配合。”   徐光行礼致意,得到杨锐的允许转身离去。   很快李匡也收到了消息,他有足够的资格在听到消息时露出欣慰的表情:“我们的这位殿下,很不错啊!”   宋平却是皱眉迟疑说道:“山区地形复杂,夜间调兵更加困难。”   “无妨。”李匡充满自信地说:“只要殿下不亲去一线,以周边的兵力能够在罗马人有异动时轻易进行包围,不会放走一个。”   “这样的话……”宋平不再迟疑,是换上了略略狰狞地表情,说道:“以其留下隐患,不如彻底解决!”   李匡早就有类似的考虑,猜测那些罗马人想要干些什么,哪怕他们的猜测是错误的,目前三千罗马奴兵已经在无形中限制了两倍于他们的汉军士兵。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不是有一些些顾虑,如考虑到汉帝国的名声和刘慎的感受,他们早就想要布局,哪怕是罗马人没想干些什么,也能造成他们要干些什么的事实。   只要是将罗马人杀光,事后死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复活过来,还不是汉人想将事情做怎么定义就怎么定义。   “殿下有此决断,很好。”李匡对宋平点头:“便彻底解决!”   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后,帕勒斯得到了回复,汉军会给他们每人分发一件毯子,只是需要他们分批前往自行拿取。   “赛里斯人真是太谨慎了!”巴罗多斯既是郁闷也是感感叹:“那么强大,还这么谨慎,这样的赛里斯才是前所未有的大敌啊!”   “没有错。”帕勒斯也有自己的看法:“强大而有自大的人并不可怕,他们会因为自己的自大去忽视一些什么,还总是会干出一些蠢事。强大又谨慎的人,会极力掩饰自己的破绽,使人完全找不到机会。”   汉军愿意给罗马奴兵分发保暖用的毯子,罗马人知道之后一个个都是松了口气。他们之中已经有被冻到浑身反而觉得暖和的人,那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罗马人也不是愚昧的野蛮人,清楚出现那种状况是离被冻死很近了。   “我先过去。”巴罗多斯倒没有多想,祝福帕勒斯:“你时刻准备,要是领毯子的地方是在他们存火器的地点,我会立即动手。”   帕勒斯略略迟疑,随即狠狠地点头。   他们行军的山路并不宽,很多人是在矮小到一米不到的路上随意坐着。   整段的地势更是各不一样,有些地方十分的陡峭,也存在能够让数十上百人待着的缓斜面。   巴罗多斯是与另外九个罗马人被六名汉军监督着在走路,路过一个狭小并且很陡的坡地,刚刚拐了弯走出去,却是涌出一大堆汉军冲上来,几乎都来不及吼出什么,被淹没之后捂嘴捆绑起来。   “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要是不想死,将你们真正目的说出来。”翻译停顿了两秒的时间,继续说:“愿意配合就点头。”   被捆绑起来并堵住嘴巴的十个罗马人,大多数是一脸的惊恐和茫然,真没明白自己那么配合了,怎么还遭受如此的命运。   巴罗多斯是既惊又怒,他是真没有想到汉军会搞出这么一件事,怀疑是不是有知道行动的自己人出卖,又不断思索自己应该怎么办。   “没人愿意配合吗?”翻译得到示意,对罗马人下最后通牒:“五秒,你们不愿意配合,生命只有五秒!”   十个罗马人之中,立刻有六个不断点头,却是不包括巴罗多斯。   “带到洞窖。”杨锐是这里的负责人,吩咐:“要是糊弄我们,让他们不要轻易就死去。”   六个点头的罗马人就被拖着离开。   巴罗多斯刚才看的很清楚,六个点头的罗马人之中不包括计划的知情者。他还在犹豫,却是看到有四个汉军士兵抽出兵器在逼近,下一刻是狂点起了脑袋。 第1049章 在杀戮中结束   巴罗多斯真的不愿意就这么憋屈的死去,狂点头的同时不断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剩下的那三个罗马人,他们也是飞快地点起了头。既然已经为了活下去屈服了一次,那么继续屈服并不值得纠结,刚才他们只是愤怒自己那么配合,汉军却还要杀掉自己。   “……”杨锐一时间有些无语,低声骂道:“说好的强国骄傲呢?原以为十个里面至少会有一个硬气的。”   罗马人是每队十个人被带走,不全是带到杨锐所在的位置,有三十个地点用来处置他们。   大概是一个小时过去之后,帕勒斯被带到了杨锐所在的洞窖。   “尊敬的将军……”帕勒斯既是惶恐也是愤怒,他进了洞窖嘴巴里面的抹布被掏出来,才能讲话:“为什么!?”   帕勒斯已经看到里面叠着一堆尸体,不用太仔细的辨认就能发现全是罗马人。   “我已经知道你们为什么投降。”杨锐没有做什么歇斯底里的表情,相反脸色看上去很文雅:“为了火药,不是吗?”   帕勒斯挣扎了一下,被两名汉军死死地摁住,大吼:“没有!我们战败了,为了活命愿意为汉帝国而战,用鲜血和杀死曾经的自己人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知道我为什么会清楚你们的计划吗?”杨锐微笑道:“你们中间出了叛徒。”   帕勒斯脸上表情很明显低僵硬了一下下,一再确认是谁会将计划告诉汉人,电光火石之间真想不出谁会意志那么不坚定,知道计划的人无不是国内的大贵族,其余人便是知道也仅是知道要响应贵族们起事而已。   “知道吗?”杨锐看着沉默的帕勒斯,缓声说道:“大汉原本是要与罗马做朋友,也许会在将来的某天同谋萨珊。在消灭萨珊之前,大汉与罗马会是很好的朋友。”   “我们是真心诚意投降……”帕勒斯依然选择挣扎:“你们那么多的士兵,还有精锐的骑兵,更有那么多优秀的斥候。我们抢到了火药,怎么逃走?逃不走,为什么会抢火药!”   “当然了,做朋友需要用大汉的规则来。”杨锐欣赏着帕勒斯的表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租借你们一些土地怎么了?你们也可以向大汉提出租借请求嘛,或许大汉会答应。好好地当朋友,一起愉快地产生收益,然后瓜分掉你们的千年之敌,不是很美好吗?”   “不可能的!你们赛里斯人……”帕勒斯很希望能看到暴怒的杨锐,知道那样或许还有辩解的机会。他面对的却是一个没有半点烟火气的杨锐,无比清楚杨锐越是冷静,代表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等人的计划:“赛里斯人太蛮横了,根本没有想过与任何国家形成平等的外交关系。对于你们赛里斯人来说,世界上只会存在两种人,一种是死人,另一种是奴隶。”   “瞧,说真话是不是会让心情无比的畅快?”杨锐笑得更加和蔼了:“大汉其实很不喜欢赛里斯这个称呼,它翻译过来是丝绸。我们不是裁缝,丝绸只是我们文明中微不足道的存在。你们因为喜欢丝绸,给我们弄了这么一个名字,很不合适。”   “罗马曾经辉煌,我们知道自大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帕勒斯不再挣扎,嘲讽地看着杨锐:“我们的亚历山大·塞维鲁时代结束是最辉煌的,消灭交战数百年之久的帕提亚帝国。我们走上了巅峰,下一刻是坠落万丈深渊,进入军官乱政时代。”   杨锐含笑点头,示意帕勒斯继续。   “我在学习赛里斯语言的时候,很认可那一句‘盛极而衰’。”帕勒斯突然又剧烈地挣扎起来:“我们的历史,你们的历史,无数次上演着极度的强盛,然后又走向了衰弱,直至一个王朝的灭亡。现在赛里斯无比强大,或许还会持续强大,直至消灭萨珊。但我传承两百年历史的家族背景告诉你,当赛里斯人踏足地中海的时候,就是赛里斯人再一次面临衰弱的时候,你们的国度必将再次灭亡,你们的后裔将被奴役!”   杨锐脸色终于变了:“割掉他的舌头!”   帕勒斯是在挣扎与谩骂中被割掉舌头,过程中下巴还被弄得脱臼,胯下的蛋蛋也被踢碎,双重痛苦致使他像是一条虾米那般卷起身躯。   “校尉?”秦颂过来时恰好是看到那幅画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汇报道:“初步审讯结果是,只有不到四十人知道实情,不排除还有其它知情者。”   “都护的打算是挑出一些真正臣服的罗马奴隶作为‘人样子’,其余全部杀掉。”杨锐就看到帕勒斯身躯猛地一僵,抬头怨恨地盯了过来。他无视帕勒斯那张怨毒并且满是血迹的脸,对秦颂说:“这种事情就不要殿下来决断了。你将事情办妥!”   帕勒斯怀疑自己听错了,竟然是听到了“殿下”这个单词。他一瞬间忘记了痛苦,脑海中出现了刘慎的形象。   要是能够说话,帕勒斯绝对会骂自己真是一个白痴,他有好几次只距离刘慎不到五米远,要是敢于拼命很有可能抓住机会发起袭击,哪怕是不能将刘慎杀死,肯定也会对刘慎造成心理阴影。   要是今天帕勒斯还能活着,他在以后的很久会活在悔恨之中,直至某一天被押上绞架。   一整个晚上,山体之内一些挖出来的洞窑都在忙碌着杀戮,直至天放亮之前恰好结束。   大量的杀戮之下,每一个洞窑皆是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同时地面上的泥土变得无比湿润。   三千罗马奴兵最后只是留下一百的整数,要是他们没有说谎的话,没有一个是所谓的贵族,全是新一代的罗马公民,还全部没有来得及接受教育。   “殿下。”徐光被分配了掩盖尸体的任务,干完之后找到刘慎,看到刘慎手持书籍正在发呆,轻轻呼唤了一声,说道:“部队要重新开拔了。”   “嗯。”刘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他收起书籍,问道:“事情办完了?”   “这……”徐光还是点了点头:“已经处理好了。”   刘慎还是“嗯”了一声,示意亲卫收拾一下东西,自己则是向着埋尸体的方向迈步。   “殿下。”徐光劝道:“就不用过去看了吧?已经被填平了。”   刘慎依然迈步,直至走到现场,看到的只是一大片明显翻过的土壤:“他们该死,对不对?”   “大汉之敌,皆该死。”李匡是得到消息过来:“假意投降,实则蓄意偷袭,更该死。”   刘慎对李匡行礼,口称:“都护。”   “殿下不必有所介怀。”李匡温和地说:“我们给过他们机会,对汉人来说,羯人、鲜卑人、羌人……等等无数在汉人衰弱之后无恶不作的人,并未给予汉人机会。即为大汉之敌,我等的职责便是进行消灭,无论是在战场上消灭,还是战场之下杀戮,为大汉除去仇敌,乃为正义!”   “慎明白的。”刘慎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说:“只是……不太习惯。”   该说的已经说了,李匡知道不能说更多。   不管刘慎是有什么心结,只能是依靠刘慎自己去解。   “往前两百余里,便是萨珊地界。”李匡停顿了一下,略略为难地看着刘慎,说道:“到了萨珊,便是远离大汉本土五百里之遥。大军到后,不知几时才会班师。”   刘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连萨珊的国境都没看一眼,这么一天就来临了。   “慎……知道都护的意思了。”刘慎没有掩饰脸上的失落,过了一小会才再次行礼,用着锥嫩的声音说:“本宫便祝都护以及诸位将士,旗开得胜,武运昌隆!”   李匡暗自松了口气,他怕就怕刘慎起了性子,不到萨珊边境不听安排,甚至到了萨珊边境还想着参与接下来的战争。真到那个时候,他是干不出强制将刘慎送回国的事来,最后只能是闹到刘彦那边。   “多谢殿下。”李匡想了想,说道:“我会将殿下在军中作为,亲笔书于陛下。陛下得知殿下军中表现必会喜悦。也请殿下勿要忘却安西都护府的袍泽情谊。”   刘慎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很清楚那是李匡隐晦地表态看好自己,愿意在风评上面给予正面的评价。他的确是需要正面的评价,有益于更进一步地迈向太子的宝座,于是再次庄重地行礼。   一帮的众亲卫,来自崔氏那一边的人情不自禁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便是皇城亲卫也是喜悦非常。   崔氏自然是有大喜的理由,一旦刘慎成了太子,他们作为太子生母的娘家人,等于是第二代的富贵有了保障。   皇城亲卫则更不用说了,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是刘慎婴儿时就已经上岗,只要不是出现伤残过早退役,那么多年的尽忠职守必然是会得到回报。而那个回报还是取决于刘慎最终会是什么身份,没有比刘慎有那么一天会隆登大宝的回报更高了。   刘慎回到自己的部队,将决定回国的事情告诉徐光。   “这……”徐光先是一阵错愕,随后万分的纠结,最终还是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如此也好。”   “你可以向众人询问。”刘慎已经有了成熟的考虑:“若是不愿意回国,都护自然是有安排。愿意回国,则随本宫归国。”   那一帮勋贵的子侄辈,有些人之前就是在军中服役,更多则是临时被安插进来,目的当然是抓住刘慎到军队的机会,好歹也混个脸熟。   他们在刘慎麾下服役的时间只是过去三个月,真没有想过时间会是那么的短暂,很多人甚至连混脸熟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留下来。”徐光深呼吸一口气,往下说:“应该是大多数都会留下来。”   “也对……”刘慎有些话不愿意多说,他并不愚笨,要是一开始没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意思,后面也该琢磨出来了。他笑了笑说道:“帝国之间的碰撞,萨珊与大汉相比,帝国之名或许名过其实,但必定会是一场旷日大战。好男儿自该有建功立业之心,如何会放弃如此大战。”   徐光能从刘慎的言语和表情中得出一些判断,那些选择跟刘慎回国的勋贵子弟,大概就会被刘慎打上不堪任用的标签。   “徐大将军乃是大汉的栋梁。”刘慎走上前拍了拍徐光的肩膀,慎重地说:“本宫希望你也会是大汉未来的栋梁。”   徐光怔怔地看着刘慎,有那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重新审视一下刘慎,脸依然是那么锥嫩,可是眼神却是大大的不同。   硬要说现在的刘慎与之前的刘慎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那一双眼睛更加的坚定,是看清了一些迷障,寻找到未来方向的眼神。   “纪海……”徐光鬼使神差地说:“要是他选择留下,必然是硬撑,殿下还是将他带回去吧。”   “……”刘慎要不是知道徐光和纪海没仇,会以为是在下绊子。他对纪海的印象无比深刻,知道纪海就是一个以混日子为毕生目标的家伙,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嘴巴还特别碎,忍不住失笑道:“真的会是硬撑。”   “我上次责打了他二十军棍,被打的时候叫的那个凄厉无比。”徐光脸上的笑容非常自然,揶揄道:“其实也没有打得多严重,他躺着养伤的时候嘴巴喜欢碎碎念的毛病依然没有改。这毛病也不知道是在哪得的。”   刘慎倒是知道,他出于好奇了解了一下,纪海原先是在东北当文官,说是文官其实就是一个草场的管理员,平时能说得上话的人没有多少,以前还有自言自语的毛病,现在变成嘴碎的毛病已经算是改善了。   “他两三年只是回家了一次……”徐光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感性地说:“中书令……唉,一家人一家事,只是中书令着实是狠了一些,换做谁也受不了。”   刘慎对纪昌其实是有些发憷,他印象中的纪昌是一个非常古板的人…… 第1050章 取乱之道?   被评价古板的纪昌,他此刻是愁着一张脸看刚刚从大将军府那边送来的文牍。   这些文牍是关于汉帝国在海外的受损情况,包括大批大批的汉人被各国所扣押,要不然大将军府才不会送到中书省。   汉人这几年开拓得太快了,脚步更是踏上了欧罗巴的土地。   大批大批的商人或喜欢游历的人,他们身在异国他乡。   这一次波斯人和罗马人带头搞了一个反汉轴心,拉了一大帮国家进入那个所谓的反汉轴心,战争爆发得太突然,各国或快或慢对身在本国的汉人采取行动,落到各国手里的汉人为数并不少。   同样的,汉帝国在战争爆发之后也开始抓捕反汉轴心的人,抓起来的人数量甚多,连出海的那一批各国贵人一样是逮了回来,其中就包括尤利安和克谢亚斯这两个罗马和萨珊的王室成员。   战争爆发过的第七个月,汉帝国的军队已经打到距离萨珊国境线不到两百里的范围之内,第一个将要为这一场战争付出灭国代价的则是匈尼特。   “动员已经不止是关内和西北。”桑虞愁眉苦脸地说:“山东以及东南也开始动员了。”   那些地方大概就是之前的关中直隶、凉州、青州、冀州和扬州,其中冀州和青州、关中、扬州的人口较为稠密,发布动员令之后虽然仅仅是征召服过郡县兵兵役的青壮,年龄被限制在二十岁至三十岁,可是依然能够在一年之内动员起至少五十万的兵源。   “要准备大量的春夏秋冬四季的军服,还要数量夸张的被褥和生活用品,少不了配套的装备……”纪昌有点苦恼地说:“国帑是不缺,但……缺人手。”   现如今的汉人是陷入一股躁动之中,他们已经知道有数十个国家或部族组成联盟,喊出了要灭亡汉帝国的口号并发动战争。   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或以上的汉人,基本上都有历经过那一段黑暗的岁月,才重新挺直腰杆做人多久,大多数人只是过上了有安全保障的日子,连富足的好日子都没品尝过。   官府刚公布要将主要精力转到恢复民生,启动大工程提供就业岗位,加大对作坊以及工厂的监督和改革来保证工人的待遇,结果特么出现了一个什么反汉轴心?!   之前就出了官府决定阉割奴隶的糟心事,很多人还在郁闷怎么要对奴隶进行阉割,一阉割奴隶得好久不能干活,然后奴隶再也无法生育产生新的奴生子。   老实说,哪怕是官府提出了优渥的补偿,依然超过七成有奴隶者是反对奴隶阉割。   结果倒好了,先是奴隶大规模的暴动,然后出现了反汉轴心。连续的两件事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应该存在其他的人种!   军方对于百姓的群情激奋自然是高兴,他们热爱战争和渴望战争,但是也清楚不能让百姓感到厌恶。   文职官员在这种大势所趋之下,便是再怎么不甘心,也要以取得战争胜利为首要,就是太特么糟心了。   “大量青壮进入军队,民间的劳动力势必形成短缺。”纪昌忧愁地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大汉一直在鼓励多生多育,各家各户皆有婴儿或者孩童,便是有辅助策略,家中男子离家服役,仅留下女子既要照顾长辈又要照顾孩子,如何维持生产?”   纪昌就没提奴隶,各地对奴隶的阉割已经在展开,是先从官方奴隶开始,一旦官方的奴隶阉割完毕,就该轮到民间拥有的奴隶进行阉割。   奴隶被阉割必然是会失去劳动能力,同时他们也注定不会得到无微不至的照料,阉割时会死掉一些,缺乏好环境养伤又要死掉一批。   奴隶暴动之后,剩下的奴隶包括官方和民间,大概是剩下八百来万出头,根据一些相关的预估,一旦完成全面阉割可能只会剩下六百来万的样子。   只是阉割就会死掉一两百万人?这个一点都不夸张,主要是缺乏身怀阉割精通的老手,再来是消毒方面不过关,伤者后面的修养环境以及伙食问题。   “加大对黑大陆的捕奴吧……”桑虞张口就来:“海岸线没了就深入。那一片大陆的黑人众多,捕捉上几百万,应该是有的。”   以前的纪昌十分反感大肆使用奴隶,只是碍于汉人的数量不足,再则就是认为在一些危险工程使用汉人十分不妥,才从来没有发表过反对意见。   如果说使用同为黄皮肤的异族奴隶还能让纪昌多少觉得没有妨碍瞻观的话,随着白皮肤奴隶和黑皮肤奴隶的迅速增加,他开始有了自己的动作,那就是哪里危险就调动白皮肤系和黑皮肤系的奴隶过去,以减少这两个皮肤数量的这种方式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两位爱卿?”刘彦走入庭榭,看到纪昌和桑虞沉默失神:“今天有此雅致?”   这里是秦岭边上的一处景点,相传很久之前的先秦,始皇帝在这里修建了一座行宫,只是后面毁于战火。   既然能够让始皇帝选择来修建行宫,可见风景肯定不错。   现如今长安人口达到一百二十余万,城内各种设施是依靠庞大数量的奴隶基础修建得差不多,道路的规划以及建设全面竣工,外围的建设也就开始了。   城里人总是需要有个城外能够踏青的地方,一般就是在城市的郊外,以诸夏的情操又喜欢爬山涉水,他们所处的位置本来是要修建一处临山公园,后面却是被临时改为军营。   汉帝国第二支,也是正式有番号的第一支火器师将会在这里全面列装火器,并且熟悉火器的操作。   纪昌和桑虞看到刘彦出现,站起来行礼,口称:“陛下!”   “是对战争心里没底吗?”刘彦的理解就是这样,要不然两人来这边干什么?他走过去在石椅上坐下,说道:“朕刚刚接到李匡的战报,喷赤河三十余万敌军瓦解了。”   “恭贺陛下!”   纪昌和桑虞皆是露出了大喜的表情。在他们的预估中,那一场战争怎么都需要打个一两年甚至更久,真没有想过那么快就会出现结果。   “安西都护府阵斩十余万,俘虏十二万,罗马与萨珊东侵部队,仅有三千余波斯人逃回本国。”蔡优喜气洋洋地说完,看了刘彦一眼,补充道:“慎殿下在此役同样立下大功,洞悉了罗马人的阴谋,亲自监督部下妥善处理。李都护对慎殿下大为赞赏。”   “别给他脸上贴金了。”刘彦话是那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是很欣慰:“十一岁的小屁孩,能做好本职工作,朕就很高兴了。”   “……”   身为臣下,他们看到刘彦这种明明很高兴很欣慰,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琢磨着是该沉默呢,还是应该拍拍马屁?   “刘慎已经在返回长安途中。”刘彦看向了正在练习四段射的一支部队,目光是停留在庶长子刘铭身上:“朕让一个儿子上了战场,第二个儿子也会随军参战。”   “陛下乃是明君!”桑虞先满是敬仰和尊重地说说完,后面却迟疑道:“只是……铭殿下……”   “他亦是朕的子嗣。”刘彦看向了桑虞,说:“身为皇子,自该为大汉有所建树。”   三位大臣陷入沉默。他们其实对刘彦安排刘铭进入军中并不赞成,并且明确表示了几次反对。   他们会反对的理由相当简单,刘彦让刘慎去军中可以说是历练,也能说是让刘慎取得军方的好感,大有让刘慎建立自己班子的意思。   刘彦那样的行为是被众大臣看成在释放一个信号,将刘慎视作太子去进行培养,可后面连刘铭都被安排进入军中,还是以士卒的身份,那么就让他们有些懵了。   “圣上。”纪昌的这个称呼不同于陛下,是对族长的称呼:“臣依然反对铭皇子进入军中。”   “朕知道你们的顾虑。”刘彦是真的知道,无非就是忧虑刘铭也会有自己的班底,觉得是取乱之道。他还是那句话:“诸夏自古便有分封之制,大臣显爵有封邑、封国,诸侯王亦然。朕打下了如此的江山,酬诸君之功。诸皇子只要不太荒唐,日后亦会有自己的封国。”   众人再一次无话可说。   他们的确是得到了优渥的封赏,每一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封国,自己都有这样的待遇,难道去反对刘彦给自己的子嗣分一个封国?   “朕可不想一些长于深宫的子嗣掌握封国。”刘彦这是第一次表达自己明确的观点:“分封得远远的,他们要有能够抵御异族的能力,甚至要有继续扩张的才能。怎么能够不加以培养?”   桑虞一再犹豫,咬牙说道:“陛下应当对太子人选早做决断。”   纪昌和蔡优将头转到别处去,他们清楚那是桑虞的独角戏,自己不应该参与进去。   桑氏妙,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就代表对太子之位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桑虞现在要求刘彦立太子,最有优势的肯定是刘慎,被安排进入军队的刘铭哪怕是有威胁也仅仅是一丝丝。等于是他表态桑氏不掺和了。   刘彦现在有七个儿子,除了刘慎是皇后崔婉所生之外,其余都是低品阶的后宫嫔妃,皇后下一级的四妃全是生的女儿。   整个朝中,不知道是该感叹刘慎命好,或者是纳闷其余贵人肚子不争气,要说汉帝国真的该有一个明确储君的话,现如今真没有比刘慎更合适的人选了。   “朕会考虑。”刘彦是盯着桑虞看了大概两分钟才开口,然后转换话题:“入侵萨珊的战争会在明岁秋季正式开始,几位大将会去之外,还需要一名合适的文职大臣。朕决议让桑卿前往。”   桑虞知道这个是对自己表态的一种赏赐,露出喜悦的表情,保证道:“必不使陛下失望!”   在汉帝国,就算是地位再高,爵位再显赫,没有足够的军功支撑之下,其实是虚得很。   很多高官以及显爵,他们其实就是占了一个从龙之功的功劳,然后就是后方支应有度,稳定内部支持前方战事,未必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军功,尤其是上战场取得的军功。   桑虞就是属于那种没上过战场获取军功的人之一,他一直都盼着某天能够补足这个缺失,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机会。他现在可算是有了,只是未必真能多么开心。   “尚书令统管六部……”纪昌迟疑说道:“平乡侯去了前线……六部……”   桑虞立刻看向纪昌,一张脸很臭很臭。   “朕亲自掌管便是。”刘彦也就是让桑虞去前线,只要有能拿得出手的功绩就会召唤回来,就是纯粹意义上的镀金。他先自己先爽朗地笑了一下,往下说道:“大汉没消灭那些敌国,何来安稳?未来的大汉,一切以军事为重。”   那是事实,不一定是要灭掉那个反汉轴心的所有国家,但是世界岛上离汉帝国最近的波斯萨珊却是一定要灭。   纪昌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真是觉得怕什么就来什么,只是希望不要又全国陷入军管状态,要不然民生环境只会是越来越糟糕,国家也不会像是一个正常的国家。   “朕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刘彦看了看三人,最后是将目光停在纪昌身上:“是否要建立一个战时内阁。”   桑虞张了张嘴,后面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蔡优是知道这个的,他还给了几个意见。   汉帝国刚从三公九卿制度变化成为三省六部制度。与三公九卿制度相比,三省六部制度的职权是分散了,主要还是为了皇权考虑。   要是在和平状态下,职权分散,办事的效率迟钝一些,其实对于一个大国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要是进入到战争状态,那么肯定是不能再办事拖拖拉拉,应该是国家机器全速的运转起来,做到任何事情都能用最快的速度办好。   “陛下。”纪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呐呐地说:“臣……臣……”,有心反对,就是不敢开那个口。 第1051章 汉学   纪昌从元朔六年就履任丞相一职,到元朔十三年汉帝国才进行改制,之前已经当了七年的丞相,要是没有出现改制的话,他是应该从丞相职位上退下来,可能是荣养,也可能是调入少府或皇城担任某一些荣誉官职,真没可能是在丞相位置上老死。   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文官第一人,纪昌自认能够拿得出手的成绩并不多,将人口普查定为三年一次为永例是一个,村寨成镇算是一个。还有什么?修路是可以算在名下,但那其实是军方的功劳。   纪昌最为遗憾的是在他当任丞相的时候,汉帝国内部的民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发展,不说如汉文帝时期,怎么也要有吕后当时的模样,可是并没有。   汉帝国与之前的王朝不一样的,丞相并不是百官之首,只是文官之首。武官第一人是太尉,等于是文武的职权从一开始就进行了分割,谁都别想去占谁的便宜,更别提干涉谁。   要是汉帝国会进入内政发展期,纪昌还是非常乐意主导内阁,问题是国家又进入到战争状态。这一次战争的规模会远超之前,所谓的战时内阁肯定又是一个为军方任劳任怨,甚至是需要为军方擦屁股的存在。   “唔?”刘彦看出了纪昌的态度,说不上有什么怒意,他刚才还没来得及点名,就没再开那个口,扯了几句其它的话,才说道:“既是战时内阁,便由军方出人吧。”   纪昌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去。   “陛下?”桑虞笑呵呵地说:“转入文职的那几位日思夜想重新带兵。”   “……”刘彦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他还亲自听那些人请求过,暂时没有做出决议,不过还是倾向于让那些重新回去带兵,嘴上却说:“人才,朕何其缺也。”   战乱之世,哪怕是有人才基本上也是以懂得战争的居多,碰上能够处理内政,甚至是能将内政处理很好的人,几乎就是撞大运。   容易出擅长内政人才的不会是当前这个时代,原因不是刘彦不去重视或挖掘,是中原才被胡虏肆虐多久,没有所谓的盛世,也就没有读书的空间,没有这个空间怎么去产生内政方面的人才。   文职方面的人才,莫不是需要有足够的知识累积,可不像武人有一身好的体魄那么容易,脑力方面的运动永远比肌肉要困难得多。   乱世最容易出的是猛将,而猛将不用有多少知识,只需要敢打敢拼便足够了。   纵观所有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初,除非是上一个朝代有过极度的辉煌,下一个朝代又愿意接纳那些降臣,还肯给予那些降臣高位,要不然人才断层是必然的事情。   三位大臣干脆没话说了,对于治理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来说,人才是永远不嫌多的。   其实刘彦现在还是能够找到不少擅长处理内政的人才,就是那些原先的门阀和世家组成的所谓士族。   早早投效刘彦的那批士族,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位置。一些原先矫情或是死硬的人,不说刘彦愿不愿意用吧,便是他愿意接纳,朝中的抵触力量也会是非常强大。   作为失败了又强硬的那一方,他们便是后面死命的跪舔,新的朝廷也必然不会进行接纳,不单纯是权利被分薄的事情,是关于对胜利定义的严肃性。   简单地来说,要是失败了不需要承受代价,那么究竟是有没有获取胜利?   胜利的那一方,接纳失败者之后,还是来多少就接受多少,统治班子究竟是换了没有?打得尸山血海到底是为哪般。   革命之花总是需要有鲜血去浇灌,刘彦是用桓温做刀子狠狠地对南方放了一次血,但是没有将那些门阀和世家全部灭掉已经算是仁慈。   毕竟从因果的角度来讲,北方的汉人差点一度灭绝,锅叩到南方这些所谓士族的脑袋上绝对没错,哪有北方汉人都快被杀绝了,作为始作俑者的南逃士族不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现在汉帝国的中低层官员其实并不缺,再怎么刘彦也搞了近十来年的基础教育。   虽然说从起初阶段到元朔十七年只是十三年的时间,获得教育的人还是有那么一批,他们接受的是近似于现代的填鸭教育,就是那种流水线生产一般,识字又被普及了基础,可是想要更近一步却需要再进修,才会产生高尖端人才的教育方式。   识字就代表能够看得懂公文,目前这个时代能做到这个,基本上就等于有了当官的资本。   刘彦是在元朔十一年才开的太学,也就是汉帝国的最高学府,录取的学生之中,仅有两成不到是从基础教育中出来的人,其余基本是原先家族教育出来的士子。   那八成之中,五成以上是来自朝中高官显爵的后代,两成是北方的士子,剩下的一成才是南方的士子。   南方被歧视是当前的政治正确,可以视作为一种针对的清算。   事实上也必需要有针对和清算,要不然北方人必将会永远敌视南方人,认为北方人在遭遇不幸的时候,南方却是不但无动于衷还夜夜笙歌,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和心情。   当前在针对南方,其实是刘彦在弥补北方和南方的裂痕,只有这么做了之后,那些该遭到惩罚的做了,北方人不再觉得南方人不是自己人,南北的隔阂才能降到最低。   “陛下,下月要前往南方为远征舰队壮行?”纪昌走在落后刘彦一个身位的后面:“远跨数万里海洋,古所未见之事。大汉是否有必要如此行动?”   他们已经回到宫城,踏步在草坪之上。   在汉帝国之前的朝代,诸夏从海上发起攻击的例子只有一次,那就是西汉时期对朝鲜的战争,再找就真的找不到了。   这一次罗马人和波斯人牵头搞了个反汉轴心,汉帝国已经从陆地上逼近萨珊,一旦李匡手头的兵力足够就会立即对萨珊发起进攻。   罗马离汉帝国非常遥远,要是汉帝国没有远洋舰队也就罢了,只能是等待从陆地上打穿的那么一天,那口气才能发泄出去。   汉帝国有强大到无可匹敌的舰队,不但是刘彦没打算忍,应该说是绝大多数汉人都不愿意忍,远征舰队就是在这种趋势下被组建起来。   “大汉用笈多王朝的覆灭告诉世界,得罪了汉人哪怕陆地上无法发兵,大汉还有强大的海军能够维持正义,灭亡敢于轻辱大汉之人之国。”   刘彦多少觉得纪昌越来越和自己不合拍了,但知道从某些方面来讲纪昌是正确的。他不是一个没有包容心的人,同时明白中枢还是需要有其它声音,用最大的包容心来对待纪昌。   “一个人要是受欺负了不敢反抗,注定是要被一直欺负,还不会有人可怜他。一个国家若是遭遇到了挑战而没有奋起反击,说明这个国家的辉煌已经成为过去,开始走自己的下坡路,并且距离灭亡已经没有多久。”   纪昌听完刘彦所说沉默了。他并不是害怕战争,是认为汉帝国几乎每年都在进行战争,百姓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之前是那么多的仇寇没有消灭,哪怕只是为了洗涮因为西晋和东晋无能给汉人带来的耻辱,咬牙也应该将那些仇寇消灭掉。   曾经欺凌汉人的那些国家和种族先后被灭亡,甚至有几个是从国家到种族被完全抹了个干干净净,用他们的彻底消失重新定鼎汉人再次屹立起来的事实。   那些被消灭干净的国家和种族,是汉人再次崛起的养份,使一度变得自卑的汉人再次变得自信。   一个民族必须要有自信才能建设出一个强国,要不然疆域再大国力再强,有着一帮畏畏缩缩的国民,中枢想要强硬都强硬不起来,无法避免是永远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甚至是被打了还要腆着笑脸去问“打了左脸,要不要再打右脸”,再一次给右脸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继续笑容不变地问“要上贡不?俺给你钱,你不要将俺打太狠了,要不然没贡品了呐!”。   刘彦知道那个不是笑话,要是历史没有改变,日后真的会出现那样的一个民族(国家),名为大怂。   “泰安啊……”刘彦停下脚步,注视着纪昌,说道:“朕一直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崇尚黄老学说,为什么会觉得与民休息就是放任不管呢?”   黄老学说可没说与民休息就是放任不管,只是会制定出宽松的国策,一度牺牲律法来保证虚假的太平。   实际上要说治国的话,黄老学说是古典社会中最合适的存在,那是历史用事实一再证明了的铁证。只是黄老学说牺牲律法的这一点很不好,太容易滋生社会上的活力群体了。   刘彦读书不多,再则不是专门读历史,并不是对每个一个朝代都熟悉,但他多少知道黄老从来没有灭亡,其实是在大怂和有明一代重新活跃过。   那些个皇权不下乡的朝代,不管儒家愿不愿意承认,玩的其实就是黄老学说的那一套,只是很多时候是玩了个四不像,另外一种是利用黄老学说在与当权对抗,依附在国家身上不断地吸血,直至这个王朝被灭亡。   使用黄老学说的弊病就是,要么后面朝廷对某些群体通常是需要杀个人头滚滚,真要是能改正过来,少不了会来一个中兴的局面;要是在杀个人头滚滚之中没有成功变法,基本上就是等异族(敌国)杀进来,然后人头滚滚的画面并不会得到改变。   纪昌愣了那么一下。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黄老学说信徒,甚至可以说是哪个学派的信徒都不是。   长久的执政经验早就让纪昌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单独任何一个学派的知识和思想都不足够,应该是集合百家的优点,再用实际主义来进行判断,什么时候的哪个环境适合哪个学说的治理方式就使用什么。   “那就是杂家。”刘彦表示自己还是有读书的,尤其是登基之后看了不少百家学说:“杂家就是毁在吕不韦手里了,要不然……”   所谓杂家便是“兼儒墨,合名法”为特点,强调“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这一特点。说白了就是集合百家之长。   吕不韦作为杂家一代领袖,不是他治国方面失败,是政治斗争上面的失败。   历史只是着重记载了始皇帝的横扫八荒六合,忽略了前几代的先王的累积,更被忽视的是吕不韦作为丞相时期的那些成就。   要是将赢异人的那些年,再看看嬴政没掌权之前的秦国是什么样,会发现在吕不韦的理政之下,秦国是不但统合和梳理了军政,国帑以及粮秣也是得到最大的累积,要不然国家没有钱和缺乏粮食,嬴政怎么去启动一统之战?   杂家?纪昌之前还没有想过这个,被刘彦一提之下,他认为从学派定义上面自己还真的是一个杂家。   “不过大汉现在不去区分什么学派了,没有什么家,有的只是汉学。”刘彦是将这一件事情当成终身大事在做:“朕从未想过重启百家争鸣。学派?后面就会成为学阀,然后因为出身的不同被打上标签,为了争斗而争斗,爆发党争。”   纪昌继续沉默。以他的眼界能听得懂刘彦在说什么,就是因为听懂了才会沉默。   “有一个汉学便足够了。”刘彦爽朗地笑了一下:“大汉之学说。”   纪昌在沉默中想的是,历来皇权对学识只能办到引导,甚至很多时候是连引导都做不到,当代的那些知识分子会配合刘彦整合所有学说一统成为汉学吗?   刘彦似乎是从纪昌的表情猜出是在想什么,说道:“他们要是不配合,朕就能做到不任用。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学了却难以用自己的才识去获得,会甘心?除了一些脑子不太正常的顽固之辈,有知识的人……尤其是所谓的大家,还是很识相的。”   纪昌无言以对…… 第1052章 远征舰队   人生在世,要是不愁吃不愁穿,基本上就会追求名与利。   那些努力充实自己的人,不会甘于过着平淡的生活。   觉得自己有能力的人,他们认为自己的能力有多大,就会越想要获得附合自己所觉得能力的地位。   如果说世界上最没节操的是哪一个群体,毫无疑问就是所谓的读书人,他们因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总是能够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通常还会趋利避害,绝少会保持自己的坚定立场。   那些能够保持自己坚定立场的读书人,只要是他的身份地位足够高,基本上都能做到青史留名的原因,无外乎就是这类人着实是太少了。   事实上也是那样,什么事情见多了,就没有必要特别去进行记载,越是稀缺才会越被提倡。   没有史学家会去记录人是怎么呼吸空气,不是吗?   汉帝国组织远征舰队注定是要被历史隆重地记载。这一次将会有三千艘各种类型和大小的船只来组成远征舰队,其中炮舰的数量达到七艘,其中的一艘炮舰是汉帝国的最新科技结晶,它叫“临淄号”。   这并不是人类有史以来组织起来的最庞大舰队,但它肯定是有史以来航行最远进行一场战争的舰队。   远征舰队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从南洋都护府进行抽调,包括南洋都护府建制内的所有炮舰,并且从安南都护府征调了他们仅有的两艘炮舰。   桓温被任命为远征舰队的指挥官,他的两个军职副手分别是李迈和王龛,王猛则是作为随军长史。等于是远征舰队除了王猛之外,指挥班子都是来自南方,甚至是兵源中南方人也占了八成。   庞大的舰队是在后世的杭州湾进行集结。这里有汉帝国的第二大造船基地,即将远航的船只会在这里进行集结,主要还是应该进行一轮严格的检修和维护。   桓温在接受指挥权的第二天便拜别刘彦,欢天喜地的从长安启程赶往杭州湾。他仅是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抵达杭州湾,第一时间建立起了自己的幕府。   从长安向东南修建的驰道已经长达八百余里,要是事先申请净空轨道,只需要四十一小时就能走完八百里的驰道,桓温后面的三天是亲自骑马急赶。   “七艘炮舰已经全部进港了?”桓温还带来了自己的幕府班底,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对远征舰队有足够的了解,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进行补足:“它们需要多久才能检修和维护完毕?”   王龛之前就在南方,是作为大陆与夷洲那一支中等规模舰队的统领。他接到新的命令是直接乘船抵达杭州湾海军基地,执行自己作为副将的军务。   “船厂督监给出的时间是至少需要半个月。”王龛认为这个时间非常合理,是建立在那些炮舰没有严重受损或是需要大改的前提之下:“他们从辽东和朱崖洲那边抽调了人手,不会有任何耽误。”   “很好!”桓温非常满意地说:“我会向天子替他请功。”   尽管汉帝国的战船都是有船桨辅助的款式,可是在季风季节进行航行才是最合适的。   在冬季的时候,自然气候会在涨海(南海)那边形成一种向西南的季风,非常适合船只来航行。   到了夏季的时刻,季风会变成向西北方向吹的趋势。   依靠船帆动力航行的船只,顺风的时候自然是能够有更快的速度,逆风则是挂上船帆会难以寸进。这个就是为什么在风范时代,季风那么重要的原因。   远征舰队需要在冬季结束之前通过涨海抵达马六甲,然后在这里休整直至夏季的到来,借用季风的便利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阿三洋。他们也许还能在季风结束之前直接抵达好望角?   “将军。”王龛拿着文牍,递出去的同时说道:“第一支部队已经进驻会稽郡了。”   桓温接过文牍看了看,对首先抵达的部队番号尤其重视,看到是来自胶州湾的部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汉帝国的每一个军港都会驻扎一支海军陆战队,他们的建立可以追述到军港建立之时,越是早期完成的军港,驻扎的海军陆战队成立时间就越久。   胶州湾不是汉帝国的第一个军港,辽东的马石津才是,胶州湾是属于第二个。   “今次各式船只三千艘,携带的陆战兵力达到三万。”王龛还是需要心里有些底气,恭敬地问道:“还会有后续舰队吗?”   桓温却是知道至少三年之内不会有后续的增援了,只有他们会跨海数万里之遥对罗马进行入侵。   汉帝国对罗马的战争规模会是怎么样,取决的是他们能够打成什么样。   “这样啊……”王龛没有什么失望的地方:“三年吗?从大汉启程,需要至少六个月才会进入罗马的海疆,一个来回便是至少一年两个月。”   汉帝国离罗马实在是太远了,远到光是传递消息就要花上一年多,他们开始对罗马展开入侵,不管打成什么样都得那么久才能将战报传回国内,好让中枢根据他们传回的战报进行评估,是继续加大兵力的投入,或是让他们撤退。   桓温转身看向被悬挂在墙壁上的山川舆图。   这一张地图桓温已经看了数年之久,不止一次对着地图进行甄别,利用各种渠道去了解那地图上的山川地形。   “王景略什么时候会到?”桓温在长安的时候是与王猛有过几次深入的详谈,大体上从王猛那里知道了一些关键的情报,还有不少疑惑需要得到解答:“他到过罗马,回国时对沿途有亲自的所闻所见。”   李迈恰好领着王猛进来,听到桓温说话的一个尾巴。   “刚才还提起景略。”桓温与王猛其实不是那么熟,要不是这一次同在一个幕府,之前只是会因为一些公务有接触,私下并没有私交。他扭头继续看山川舆图,问道:“他们这个海峡(直布罗陀),两岸地形如长史所讲,北岸为植被茂密之地,南岸是沙漠?”   王猛见桓温一句话用两个称呼,尤其后面是称呼自己长史,知道是进入办公时间,走到山川舆图边上,指着北岸说道:“此处罗马人已经建立岸防,并有纵深防御带。他们称此处为西班牙。”   西班牙是很早之前的称呼了,后面罗马人屡次进行改名,只是汉人是以自己得知的情报进行归类,喊的是西班牙。   “南岸为浅海,自海滩到内陆大半为沙漠。”王猛比了一下地图,一直是延伸到内陆的两百余里才停下来:“这些地方有绿洲,聚集一些中小型的部落。”   “这样的话,突破口便不是在南岸了。”李迈问王猛:“北岸的岸防是从元朔十六年开始建的吧?”   “确实。”王猛笑了一下,说道:“上次大汉经由这个海峡直接抵达名为君士坦丁堡的都城,罗马人都被吓坏了。”   “可惜了……”桓温目光略过直布罗陀海峡,看向了更北的海域,问道:“此处向北,再转东北,有一处类似大汉陆地与夷洲的海峡?”   挂在墙壁上的地图,它将罗马的疆域大致地画了出来,其实并不算准确,不过大体上出错的地方不多。   “这个岛屿,他们称呼为不列颠。”王猛介绍道:“罗马人占据了不列颠的半座岛屿,剩下的是由凯尔特人与萨克逊人分割占据。”   “罗马人从不列颠撤军,是因为凯尔特人和萨克逊人吗?”王龛顿了顿,再问:“若是大汉进军罗马,他们能不能为大汉所用?”   这个问题王猛可答不出来,却是了解到桓温有在考虑放弃强攻直布罗陀海峡,是绕路从欧罗巴的北边海域展开入侵。   “现任的罗马皇帝是从东方起家,与欧罗巴部分的罗马贵族矛盾重重……”王猛已经不止一次对某一个人介绍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这一次他却需要讲清楚一点:“猛向陛下有过汇报,认为罗马人的东西方矛盾可能会因为大汉的入侵而被消弭,让他们团结起来。”   桓温还是比较赞同的点头。他的举动也说明了一件事情,并没有将入侵的行动寄托在罗马的东西分裂,至少是先期没有。   “这个不列颠,或许可以成为大汉在欧罗巴的桥头堡。”桓温很清楚光靠三万登岸部队没可能灭亡罗马:“我们需要一个远在欧罗巴的桥头堡。长史往罗马之时,可有跟凯尔特人或萨克逊人有过接触?”   “让将军失望了。”王猛摇头答道:“猛或许并无真正踏上欧罗巴的土地,最远仅是抵达君士坦丁堡。罗马人将那边称为亚细亚,并非欧罗巴。”   这一点倒是桓温从来没有了解过的。他对着王猛点了点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秦岭的火器兵,什么时候会过来?”   这个王猛倒是能答得上来:“三千火器部队,秋季中旬便会过来。”他顿了顿,苦笑着说:“其中包括铭皇子。”   “……”桓温又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没有掩饰地说:“这下可麻烦了。”   站在一旁的王龛和李迈对视了一眼,相续露出苦笑。   之前刘慎被送到军中,参加了匈尼特疆域内的战事,之前不知道的人随着刘慎返回安西都护府辖区,并且已经踏上了长安的归途,是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   他们的理解是刘彦在为刘慎累积威望,是为了刘慎成为储君而铺垫。   要是没有刘铭也被安排进入军中,他们会对自己的猜测抱有十成的把握,偏偏刘彦又将刘铭安排到了军队,那么原本的十成把握就降低到了八成。   “陛下正当壮年。”王猛当过刘慎的贴身秘书郎,近期还成为三大侍中之一,无论怎么看都是刘慎的心腹之臣,有些话应该由他来说:“储君之位,并不着急。”   “听闻尚书令在前往西疆之前,向陛下……”桓温压根就不是用的疑问表情:“听闻崔氏鼓动群臣,被中书令压下去了?”   王猛有些话是能说,但这些话明显是不能讲,甚至都不会有什么表态,就奇怪地看了一眼桓温。   “我等皆是忠于陛下,也只能忠于陛下。”桓温并没有因为王猛表情奇怪而终止这个话题:“这一次远征,也许三五年,可能十来年甚至更久,才能返回大汉。”   “那么多年,铭皇子长年在外,该有我们苦恼的地方了。”李迈苦笑着不断摇头:“可别被打上什么标签,是吧?”   让他们拒绝刘铭到远征舰队,他们是没有那个胆子的。的确是怕被莫名地打上刘铭的标签。   王猛能说什么?他知道包括桓温在内的人在怕什么,无非就是一旦刘彦立了储君,他们远在数万里之外,肯定是难以及时作出什么表态,要是被储君认为他们是刘铭那一派的人,怕到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用。   “今次出征,被俘的罗马皇室也会随同前往。”王猛说的是尤利安。他将话题重新掰回出征方面:“另外……少使(海琳娜)已经怀有身孕。”   很碰巧的事情,罗马、波斯与汉帝国进入战争状态之后,远嫁汉帝国的罗马公主和萨珊公主先后传出喜讯。   她们一直是在深宫,并不知道自己的母国已经和汉帝国进入战争状态的事实,正安心养胎等待生产。   “哦?”桓温一个愣神,大笑说道:“我们的罗马总督和波斯总督,有人选了。”   王猛跟着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才不会说些什么。   汉帝国就算是灭掉萨珊和罗马,实际上很难去做到全面吞并,真的需要一名有汉室皇族血统和罗马(波斯)血统的人成为当地的管理者。   “趁还有时间……”桓温走到办公桌边上,收敛起笑容,严肃说:“多布置几套方案。大致上是从埃及进军,选择强攻直布罗陀,或是进军不列颠,也能是其它。”   这个是王猛的职权,他就让随从走过来,拿出可能是很久以前就制定好的方案。 第1053章 储君?储君!   “我一点都不想去……”   “殿下,忍一忍吧?”   刘铭满脸苦涩,他就希望能够安稳而又低调地生活一辈子,最好是能够当一个透明人,不要掺和到什么大事之中。   事与愿违,皇帝的一个命令,刘铭从一个小透明突然间变得万众瞩目,一切只因为皇帝让他到火器军参加训练,并且是以士卒的身份。   便是女官所生的皇子,也无法改变刘铭身上有刘彦骨血的事实,储君之位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只要是刘彦的骨血都有机会。   前脚刘慎刚刚被送入军中,刘慎从前线归回的消息已经确认,却是轮到刘铭前往军中,谁都没搞懂刘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之前认为刘慎回到长安就会成为储君的猜测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再怎么样都是一名皇子,进入军中却是从普通士卒开始当起,某方面来解读的话,是不是另外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意思?要不然这么作践一名皇子,真的很难解释。   “这一去,便是至少三五年……”刘铭环顾了一圈,周边的十个人是他很小的时候就负责护卫的亲卫:“听说要航行七个多月才会抵达欧罗巴,一路上全是在大海上面。我会死的……”   对了,刘铭并不会游泳,更没有乘过船,对要在大海上漂那么久真的是感到深深的恐惧。   “殿下这一段时间不是蛮好的么?”常威笑呵呵地说:“一个月训练下来,殿下没有晕船的毛病。”   刘铭直接翻了个白眼,他倒是希望自己有晕船的毛病,那样或许就不用待在远征舰队了。   一众人笑了起来,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负责保卫刘铭的安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郁闷和纠结,觉得负责一名普通皇子的安全着实没有前途,认真而言也算是很难有什么辉煌的未来。   后面事情是得到一些改变,皇帝重启了古典分封,有功大臣可以享有封国,那么他们可以肯定就算刘铭在皇子中再普通不过,日后也少不了是会有自己的封国,差别就是被封在哪里,又会有多么大。   刘铭会有封国这个判断让他们开始有了盼头,他们一开始还以为刘铭在成年后会被随便打发一个地方,可能连封君的地位都不会有,那样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灾难。   事实上就是那么一回事,跟着没有前途的人,哪来什么奋斗的动力,再努力表现也难以换回什么,升官是别人的事情,荣华富贵更是难以奢望。   现在不一样了,不但确认刘铭会有属于自己的封国,他们这些自小就保护刘铭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基础上,一场富贵是少不了的事情,很可能还会在封国享有高位,只要不犯错的话,他们子孙三代的荣华富贵算是有了把握。   他们就是随意坐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面。   诸夏的南方海域很少能有全是沙子的沙滩,更多的海滩其实是充满了各种岩石,大多数岩石是一种多棱角的类型,少数才会去圆滑圆滑的类型。   海滩之外,海面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各型船只,有长达两百米以上的大舰,有长度不过两米的小舟,更多的是下了锚的五六十米战船。   刘铭一直都记得母亲李菲的教导,不要去争什么,不要去表现自己的存在,甚至不能表现出聪明的一面。   在刘铭的印象中,皇后崔婉其实是一名非常和蔼的人,他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视那么和蔼的皇后为洪水猛兽。   直至这一次那位皇帝的爹让刘铭到军中,印象中和蔼的皇后似乎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还能记得当时皇后看自己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刀子,才算是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再有那些告诫。   “我现在说自己会晕船……”刘铭问最为信赖的侍卫头子常威:“父皇会信吗?”   “您要是现在才对陛下那么说的话……”常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等几人大概是会脑袋搬家。”   刘铭想了想,的确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发生常威所说的结果。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训练时刘铭没有表现出任何有晕船的特征,远征舰队马上就要开拔,结果突然有了晕船的毛病,那肯定是有人撺唆。   皇帝肯定是会查,第一个查的层面会是远征舰队的幕府班子,查下去不管是不是幕府班子出现问题,比如有人不希望刘铭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威胁到刘彦,那就是一场动荡;第二个会查的是崔氏,毕竟刘铭这边出了幺蛾子,当前比较有利的就是刘慎。   不管远征舰队的幕府班子或崔氏有没有被查出什么问题,皇帝没可能会大张旗鼓地去进行处置,那么倒霉的必定是刘铭身边的那一批人,他们就算是全被冤枉死了,产生的后续影响会是最小,甚至连影响都可能不会产生。但处置远征舰队就不一样了,处置了崔氏的结果会比处置远征舰队的后果要严重一些。   刘铭看到他们脸色变得惨白,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慌忙站起来:“是铭孟浪了,还请诸君原谅。”   众人苦笑着回礼。   刘铭以前有称呼过他们“叔伯”,结果是全部跪地求饶,说是刘铭想要他们死。   刘铭的爹是天子,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他称一声“叔伯”的。   “殿下。”常威真诚地说:“我们与殿下乃是一体,定会拼死保护殿下。”   这个常威会武功,就是没打死过狗。   刘慎到军队服役,不但是带去了五十名皇城近卫,崔氏更是出了数百人,诸多勋贵也是派遣子侄效力。   到了刘铭到军队服役的时候,皇城近卫只有十人,生母不但出身低微且族人早就死在胡虏之乱是一个人都没来,同时更没有勋贵派遣子侄过来。   没有任何勋贵派人过来已经很能说明一件事情,至少是说明勋贵哪怕是有所猜测也不敢做出太明显的下注。   远征幕府那边,桓温是当刘铭不存在,王龛和李迈有几次巡视营盘明明是看到了刘铭也是当作没看见,仅有王猛见到刘铭的时候会给个笑脸。   现实告诉了刘铭一件事情,生母是谁真的很重要,他明明比刘慎早出生,只因为母亲身份上的差别只是一名庶长子,以前是个小透明,便是受到了万众瞩目也不会有什么风光,甚至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提防着。   这不,后面那几个人已经来回逛了几圈,一次次都要好奇地向他们这边张望。   “是崔氏的人。”常威是侍卫头子,认人的本领必须要有:“他们也太明目张胆了。”   众人包括刘铭在内没人有什么举动,更别说气愤地冲上去理论或是扭打。   以前是透明到仿佛空气,突然间受到瞩目其实很是不习惯,甚至是内心底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些虚。   崔氏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前胡虏统治中原的时候,崔氏就是地方上的豪强,存在感并不差,就是还没来得及跟胡虏眉来眼去,石羯赵国就被灭了。后面崔氏女成了王后,崔氏反而是有那么些沉寂下去,但是低调不代表变弱,相反是进入了另外一种层次,不需要太强的存在感来展现自己的强大。   刘铭并不愚笨,他知道但凡自己对储君之位有一丝丝的窥视,即将要面临的就是乌云笼罩和狂风暴雨。他还知道另外一点,自己再怎么样都是天子的骨血,那些人不会致自己于死地,可是自己的母亲就很难说了。   “若是殿下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的母族……”武遂小声嘀咕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他扯了难看的笑容,改变话题,说道:“咱们是要先去马六甲?早听闻那里风景非常优美,有心去看却是没有机会。这次可算是达成心愿了。”   要是自己的母亲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刘铭其实无法避免会有过类似的联想,只是也仅仅是偷偷的想一想。   人无法选择自己有什么样的父母,有那么些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差不多注定了,并不是说个人努力就能有什么样的改变。   当前的刘铭多少是会有些悸动,只是他无比清楚一点,储君之位并不是自己所能窥视,没有大臣会真正地将自己当回事,哪怕是有大臣靠拢也肯定抱着别有目的的想法,比如那位大臣希望自己去挑战刘慎,然后为某位“真龙”开路。   “慎殿下快到长安了吧?”刘铭对刘慎就是这么个称呼,才不会无知地喊什么皇弟,不单单是嫡庶之间的差距,其实是有资格喊皇兄皇弟的只有现任的皇帝。他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听说慎殿下给我从极西之地给我带了礼物,一直神神秘秘,不知道是什么。”   常威眉头皱了一下下,直言不讳地说:“殿下,您这一段时间还是不与慎殿下有来往为妙。”   “……”刘铭张了张嘴,低声说:“知道了。”   刘铭与刘慎的感情怎么样?皇室早年间就他们两个男孩子,刘彦还是会将他们聚在一块玩耍,甚至是教育的时候也没有刻意的区分开来。   人与人之间要是相处得多了,没有因为一些矛盾变成仇敌的话,基本上多少是会产生感情。   孩童的心思一般都比较单纯,知道对方是自己有血缘的亲人,不管是天性还是后天被人灌输,该互相抢玩具的事情不会少,但亲密感却是不会丢。   刘铭有记忆以来,应该从八岁之后才不像以前,不过那也是一些大人刻意进行区分,像是他自己的母亲教导他对待刘慎必须谦卑,又像崔婉教导刘慎要有皇室嫡系长子的威严,才算是让两人明确地知道,双方都是天子的子嗣,可是子嗣与子嗣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元朔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远征舰队是在大将军徐正的亲自壮行之下启程。   刘彦本是要亲自送行,只是有另外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事比远征舰队还重要的话,那么册立储君绝对是算一个。   刘慎回到长安,按照程序走了一圈下来,先是有告祭宗庙的行为,算是为朝堂众臣提了一个醒,告知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得到信号的众臣,先是由桑虞上书请求册立太子,后面是只要还能喘口气的文官都跟上,请求册立太子的奏章就像是雪花一样地从全国各地飘到了宫城。   在册立太子这一事件事情上面,武将其实并不是要沉默,是他们远要比文官特殊一些,着实是发声不得。   刘彦让刘慎设宴,并且暗示刘慎邀请在长安的武臣。   被邀请的武臣似乎是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流程,不管是当天多么忙碌,便是真的有病在身也都前往赴宴。   元朔十一月十五,刘慎出现在天坛为百姓讲述自己西征的所见所闻,当天是引得万人空巷。   一整套的流程下来,刘慎成就了大势,有了被武将、文臣和百姓接受的局面,舆论中成为贤明并且懂军势的皇子,是一位成为储君的好人选。   刘彦在一些场合上表现出对刘慎的满意,请立太子的呼声更大。   当前的汉室自然不是先汉的皇室,只是走的却是先汉皇室的册立储君套路,搞出太子人选是众望所归的局势,其实也算是天下人对皇室法统的一种承认。   大势成了之后,刘彦表现出来的是看到了他们的期许,然后在非正式的场合提到十二月二十二日是一个好日子。   群臣瞬间秒懂,十二月二十二日的确是一个好日子,是以前的“新年”,是现在的冬至节,怎么可能不会是一个好日子?   既然是好日子,要不然就让那个日子变得更加有意义一些?   刘彦认可群臣的提议,汉帝国是需要一名储君了,冬至节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册立刘慎为储君的仪式就在那天办,册立刘慎为储君的同时也给天下人在过节日增添一份喜庆。   汉室册立太子,按例是会有大赦和大赏,讲的就是要开心就大家伙一块地高高兴兴。 第1054章 手太长   “殿下……”蔡优行礼过后领前而走,他其实是等刘慎已经有一会了:“陛下正在用膳。”   刘慎对于蔡优的行礼自然是要回礼,不但因为蔡优是侍中,还有他多少是蔡优看着长大的情份,要是自己忽略了这些,少不了是会有跋扈的名声。   冬季的长安是被白雪所笼罩,今天的雪比起往年要大一些,外面的好消息不断传回来,内部奴隶的动荡也被镇压下去,大雪就有瑞雪兆丰年喜庆的意思。   再过上七天便是举行册立储君的日子,刘慎今天见过皇帝之后,就该是前往宗庙与诸夏有名伟人和先贤共处,要在那边足足待上七天,等待储君仪式的举行。   大清早不宜吃得太油腻,清粥与咸菜就是刘彦今天早晨的朝食,偶尔会换成馒头或包子配豆浆。   刘彦看到被蔡优领进屋的刘慎,指了指餐桌的对面,示意坐下。   现如今汉帝国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遵照古礼,就是讲究屈膝跪坐那一套,要不然座椅之类的早就在朝臣和勋贵家中普及,民间富庶一些的人也会购置高脚桌椅。   被刘彦当成餐桌的是一张长度三米宽度一米二的长桌,他让刘慎坐的是靠近自己右边的位置。   “父皇。”刘慎行礼之后才落座,片刻有女官端上清粥,托起碗拿着汤勺吃了几口,咽下去后才说:“铭已经出海了吗?”   刘彦看了一眼刘慎,过了几秒才点头。   刘慎吃东西的速度远要比以前快得多,以前讲究吃不有声,现在吃起来却会是会有“吸溜溜”的动静。   只要是在军队待过一段时间的人,就是之前吃东西再慢也会养成快点吃完的习惯。吃东西一旦速度快了,真无法避免会出现一些动静,就是千万别有啧嘴巴的习惯。   “这七日,你写好西征所见所闻。”刘彦看了一下接过另一碗清粥开始吃,见自己讲话却放下来端正坐好的刘慎:“一路见闻,自个儿有什么想法,都写写。”点了点桌子,示意刘慎继续吃。   “去宗庙之前,过去和弟弟妹妹见一见。”刘彦一再观察下来,发现刘慎早没了之前的白白胖胖,是变成健康的亚黑色皮肤,再来就是气质方面也有非常大的改变。他有些好笑的是刘慎很刻意地在约束自己,问道:“回来之后,可有见过?”   “回父皇,有的。”刘慎脸上泛起了笑容,说道:“儿臣带回了一些小玩意给弟弟妹妹当礼物,都亲自送过去了。”   刘彦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说,都带了什么?”   其实汉帝国的西边除非是到了萨珊境内,要不然还能购买到什么呢?那些所谓的礼物大都是分配的战利品中挑选出来,没搞什么金银珠宝之类,就是一些很有意思的手工艺术品和皮草。   “你给刘铭准备的是六个各族的美人?”刘彦就看到刘慎开始在尴尬的笑,问道:“自己留了几个?”   刘慎是自己一个都没有留下,他会给刘铭带回六个各族的美女,还是记得刘铭某次很是向往地提到过。   显然,刘慎是不能讲记得刘铭曾经提到过那么一回事,只要保持尴尬的笑容就足够了。   刘彦挥了挥手,示意刘慎可以去找自己那些弟弟妹妹了。   “臣大约听过……”蔡优等待刘慎离开,礼貌而不失文雅地说:“似乎是两年前,铭殿下就对各族产生好奇,想要收集各族的美人。慎殿下一直记得,今次……”   “你们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刘彦没去看脸色僵硬了一下的蔡优,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到的是卓香站在月门那边接到了刘慎:“不该关注的,不要关注。”   蔡优苦笑着说:“陛下,臣……是坊间听到的传闻。”   刘彦都能推测出是个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有那么些人觉得刘慎带回美人很是荒唐,尤其是带给另外一位皇子,他们出于一些目的就将这么一件事情包装成了兄弟亲厚。   作为皇室嫡长子的刘慎背负着太多人的希望了,他们会自发自觉地为刘慎设立一层保护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则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攻关。   刘彦就是为刘慎建立保护层的人之一,他从很多历朝历代得出一个结论,新开国的王朝应当选择的是立长而不是立贤。   新生的国家要的是平稳度过,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动荡发生,事情最为严重的就是皇子之间出现恶意竞争致使二世而亡。   事实上一个新生的王朝在前三代都非常脆弱,皇室的统治性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让世人认为,由这么一家子来作为统治家族是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的话,皇室有没有发生内耗就很关键,他们在内耗的同时不得不借助群臣的力量,想要得到谁的帮助不免需要有所付出,那么就极容易出现权臣。   开国之初一旦出现权臣,那个权臣一般就会是某个跟随第一代皇帝的从龙之臣,要么就是从龙之臣的第二代,他所在的家族本来就有足够的名望,也会有不俗的实力,一旦让他抓住机会就又是一次改朝换代。   刘彦大概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短,应该是能比跟自己随崛起于微末的那批人活得更久一些,臣强主弱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这个老刘家。   作为开国的皇帝,刘彦认为只要自己还活着,哪怕只是光只会躺在床上喘气,哪怕是不能开口说话,只要自己没死的话,其他人就不敢干违逆的事情。   “大汉的二代君王依然是需要有开拓之心的人。”刘彦又再一次地来到宫城最高的位置,俯瞰整座长安城:“刘慎不但是嫡长子,表现出来的扩张欲望一点不弱,会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慎殿下自然是合格的储君,只是……”谢艾是侍中,算是皇帝的近臣,说一些话算是职责范围之内:“皇后的娘家势力稍微大了一些。”   “是啊……”刘彦对于谢艾敢说实话感到非常欣慰,他说:“桑氏全面收缩,不再与崔氏争锋相对,朕并不希望看到这一点。”   谢艾轻声问:“臣要暗示一下尚书令吗?”   “尚书令被朕吓得胆子快破了。”刘彦多少有些失望,却知道一旦有所暗示的话,桑虞会产生新的希望,会成为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他笑着说:“郭氏与王氏,不是一直想要壮大吗?”   “陛下,郭氏为石碣效力甚多,大汉立国之后便一直低调行事,大有任由欺负而不反抗之趋势。”谢艾并不认为郭氏有那个胆子敢和崔氏有什么龌蹉:“王氏一直尾附于桑氏,近来近乎于无底线地对崔氏退让。”   “朕听闻郭氏有倾城倾国之佳人?”刘彦是真的有听过这个传闻:“王氏亦有娇娘?”   谢艾张了张嘴,行礼退下。   郭氏是真的出了一个佳人,只是有没有倾城倾国的容颜需要刘彦去眼见为实。   能够想象倾城倾国的名声都是郭氏弄出来的。他们期盼刘彦能够有所听闻,将佳人接纳进入皇宫,哪怕是不能对崔婉产生威胁,也能改善一下郭氏当前的恶劣局面。   离开后的谢艾,他会派人前往郭氏,但凡是那位传言中的佳人姿色还算过得去,很快佳人就会出现在宫城。   同样的,王氏的那位美娇娘也会被接进宫城。   在未来的不久,刘彦身边会多了两个美人,她们会极得刘彦的宠爱,娘家人也将迎来一轮赏赐。   十二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很久就到来。汉帝国在这一天也终于是有了储君,汉人有了下一代效忠的对象。   仪式自然是隆重而又热烈,按照传统刘慎的一名大舅子是在仪式之后没有多久得到了侯爵之位。   其实刘彦早该在册立崔婉为皇后时,从崔氏选一个人封赏侯爵。只是他为了让爵位显得更为难得一些,才迟迟没有按照传统给予崔氏至少一个侯爵。   成了太子的刘慎从后宫搬离,是搬进了含丙殿。   汉室天下,太子并不是生活在东宫,东宫其实是太后的起居宫阙。   刘彦建立起来的国家延续“汉”这个国号,宫城的宫阙群很多也是取了旧时西汉的名字,功能方面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含丙殿是出现在汉孝武帝刘彻时期,此后一直都是汉室太子的起居场所,又建有画堂提供太子修文,甲观则是提供太子习武。   同时,太子会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力,例如西汉时期是北军。   现在的汉帝国并没有北军这么一支军队,刘彦在决定册立储君的时候,是给了太子一个六率的编制,一率的编制为一个曲,六率自然就是六千人的编制。   “这是儿臣拟好的名单。”刘慎恭敬地将奏表递上,说道:“请父皇审核。”   刘彦是从蔡优手里接过的名单,扫了几眼脸上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化。   名单是六率的军官组成部分,刘彦一眼看去能够看到很多并不陌生的名字,不止是一些勋贵的后代,甚至都有一代的勋贵名字。   “准了。”刘彦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击意气风发的刘慎,他让蔡优去在奏表上进行必要的流程,也就是盖下需要盖的印章,一边问刘慎:“文馆官员,名单还没有考虑好吗?”   刘慎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迟疑说道:“儿臣有了初步的考虑,只是拿不定主意。”   汉帝国的储君不但会有自己的武力,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文臣班子。这个并不是刘彦拍着脑袋自己设立的制度,事实上都不是当代才有的制度,依然是延续古制。   “南边的人不能太多。”刘彦的眼角余光看到吕议脸上出现愕然的表情,没有去理会,很是直白地对刘慎说:“这是大势所趋,明白吗?”   简单的说就是对某些人的惩罚还没有结束,他们应该对自己做的一些事情付出代价,甚至是为父辈乃至于是爷爷辈干下的事情承担结果。   刘彦自己在惩罚那些人,结果储君广为接纳,事情会有两种解读。   天下人或许会认为刘彦已经不再去惩罚那些人,南方自然是会欢欣鼓舞,北方人也不敢明确表达反对意见,但是做错事不会得到惩罚就该成为现实了。   一旦刘慎真的接纳大量的南方士族,也能解读是他在收拢南方人,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示意,或是干脆踏出有了自己意志的脚步?   不管是哪一种,不应该出现在目前的汉帝国,那是对数百万死难者的无视。   “儿臣知道了。”刘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脑门上也是出了汗:“儿臣会尽快拟出名单,给父皇过目。”   “你退下吧。”刘彦的目光是等刘慎离开,才看向吕议,问道:“那些人又开始蹦跶了吗?”   吕议是礼部尚书,刘慎开府建牙的一些程序是需要礼部的配合,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他们哪里敢蹦跶。”吕议苦笑了一下,决定说出自己所知道的:“臣听闻崔轩近来多往含丙殿。”   “崔轩?”刘彦还是想了一小会才记起这人是谁,他说:“吕宋需要人手,让他去罢。”   崔轩当然是崔氏族人,元朔十年左右活跃了一阵子,消失了七年再次出现是刘慎成为储君之后了。   刘彦谁都没看,问道:“皇后最近在干什么?”   蔡优与吕议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移开目光。他们知道那根本就不是问自己。   “回陛下,皇后近期正在查阅各家小娘名单。”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来:“听闻是想为太子择选太子妃。”   这件事情刘彦并不知道,听了也就愣了一下。   “太子妃?”刘彦并没有什么恼怒的地方,清楚崔婉会在有了人选之后告诉自己,问道:“可有人选?”   屏风后面的人答道:“未有人选。”   汉室,皇后管的地方有些多,包括后宫和天下的所有女人,理论上皇后都能管。   然后,一般情况下天子并不会去插手皇子的择偶,是皇后自行选择,等待有了人选让天子最终拟定。   这样一来的话,其实不存在什么越权,就是不知道刘彦是个什么想法。 第1055章 来自皇帝的反击   现如今这个时代,十一岁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要是在普通人的家庭,十一岁的孩子已经要承担起一些劳作,平时的劈柴挑水以及梳理家务,农忙时跟着大人耕作或是收割。   富庶一些的家庭,十一岁大概是启蒙阶段,除了读书识字之外会参与家里的一些事务,如对佃户进行管理,接手一些生意。   大富大贵之家的十一岁,启蒙阶段早就过去了,是进入到精读的岁月,他们在这一段时间内的生活会非常有规律,日常作息之外就是学习,偶尔会被大人带出去进行社交活动,为更加复杂的未来打好基础。   简单的说,现在这个社会之下,十一岁绝对不存在什么天真无邪,更加没可能是吃饭睡觉读书之外什么都不干,不同家庭的十一岁都有自己的任务,甚至是因为男女的区别,有更加明确的任务。   汉人家庭中的男儿,不管是家庭环境怎么样,贫穷或是富贵都有一个主旋律,父母最先给他们养成的第一个人生观就是一定要有责任感。   这个责任感可以是担负家庭的某些劳动,也能是孝顺长辈和照顾年岁更小的同辈。   长久的岁月之中,诸夏传承下来就是依靠一代人又一代人认同的价值观,其中就包括责任与孝顺,通常孝顺会排在首位。   孝顺当然不是动一动嘴巴,最为实际的做法是在平日里帮父母承担一些劳动,减少父母身上的重担,又在这个过程中走向成熟,慢慢变成自己孩子的父母。   作为男儿,他们还会被输入一种观念,那就是一旦有机会必须要抓住让自己家庭变得更美好。通常会是响应君王的号召,踏上战场抵御敌寇的同时,获取功勋成为人上之人。   正常的诸夏社会,男儿从来都不害怕踏上战场,相反他们渴望能够得到君王的召唤,依靠这个途径来作为改变自己人生命运的契机。   承担家庭责任,照顾长辈以及幼小,响应君王的号召,它们就是古典社会状态下汉家男儿的人生价值观,也是绝大部分男儿一生的轨迹。   相较于男儿的责任以及对功勋的追求,汉家女儿会更加单纯和枯燥一些。   只要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女儿绝对不会有读书识字这一个过程,她们自懂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参与劳动,然后在劳动中懂得女儿身应该会的生活技能,同时什么天真浪漫全被消磨没了。   便是在大富大贵的家庭,教导女儿读书识字也仅仅是为了让她们明理,并不是要教导她们成为何等的妖孽。   一般富贵人家教导自己的女儿,是教导怎么去经营一个家庭,成为贤内助之类,她们的择偶标准通常不会低。   普通人嫁的女儿被劳动消磨了天真浪漫,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则是在一连串的教育中早早成熟,什么自由和奔放,乃至于为自己而活,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于诸夏的古典社会。   龙不与蛇交,凤不与蛆盘,一直存在于社会,门当户对永远都会是主流。   偶尔出现龙娶了雉,凰嫁给了彘,那是对自身阶层的背叛,注定是要遭到抵制,却有一个阶层会流着口水满满的羡慕,然后被不知道多少人美化和传承下去,成为一个充满虚假的故事。   那个故事里来自不同阶层的人,结合之后哪怕结局是双双饮恨而亡,两个人也绝对会是在不屈与甜蜜中死去,不会去描述他们到底是经历了何等的挣扎与苦难。例如高人一等的阶层不与接受,平凡阶层又对他们充满排斥,成了绝对的孤立。   “适合的人选不少,契合的却不多。”崔婉满是苦恼地拿着一叠的卷轴:“徐氏女最为合适,只是……也是最为不合适。”   徐氏女当然就是徐正的那个徐氏,他有不少的儿女,最小的嫡出幼女只有十岁,以家世和年龄而言,怎么看都是太子妃的好人选。   “圣上正当壮年。”拓跋秀这几天经常往来崔婉这里,参与了刘慎的选妃:“不是妹妹多话,选了徐氏女,太早染指军权了。”   “……”崔婉就是知道那样很不好才会苦恼:“寻来寻去,只剩下桑氏女了。”   “崔氏与桑氏斗了那么多年,近几年才被陛下压了下去。”拓跋秀真的忍不住了,笑了几声之后,说道:“真要结成亲戚?”   两个家族的基本盘都在原先的冀州,一方要壮大肯定会挤压另一方的生存空间,免不了是去发生竞争,很多时候竞争甚至是非常凶恶,没有大场面的厮杀,不知道多少人却是死在悄声无息之间。   后面崔氏与桑氏之间的争斗是被皇帝强制停止,同时他们将在冀州的力量撤出,崔氏是向北经营漠南,桑氏则是向西南而去插足中南半岛。   不止是崔氏和桑氏,除了没有怎么去经营的纪氏之外,其余家大业大的各大家族都从汉帝国本土抽离力量,转到一些新的占领区去进行经营。   皇帝不允许各家族在本土搞事,他们去了外面却不代表没有了竞争,只是相比在国内时的你死我活,到了外面是竞争和合作共存,血腥味没少多少,关系却是变得更加复杂了。   崔婉对拓跋秀的揶揄没有半点恼火的地方。她之前对拓跋秀忌惮,无非就是怕拓跋秀生下一名皇子,对刘慎的储君之位产生威胁。   那么多年过去了,拓跋秀膝下依然没有儿子,妇人到了接近四十岁的时候很难再怀上,再则是哪怕怀上了还是个男孩,新生儿与刘慎也相差了至少十一岁,刘慎已经成为储君的前提下,至少多了十一年的经营,又能有多少威胁?   后面崔婉还想通了一点,她觉得以前自己也是迷障了,怎么会忽视拓跋秀出身那么一件事情,便是拓跋秀再得天子宠爱又如何,便是世间再无鲜卑一族又怎么样,拓跋秀就是有儿子也注定不会坐上那一张独一无二的宝座。   想通了之后的崔婉开始极力讨好拓跋秀,不会威胁刘慎的前提下,她觉得拓跋秀越是得到天子的宠爱,才是为自己挡下任何新秀的盾牌。   “要不……妹妹替我探一探贵妃的口风?”崔婉口中的贵妃自然是桑妙。她能讨好拓跋秀,却绝对不会去对桑妙有任何的降低身份,无关于尊严或者地位尊卑,是以威胁程度作为基准:“慎儿与桑晴,还是很合适的。”   拓跋秀无声地笑了笑,颔首算是答应了下来。   崔婉见拓跋秀答应自然是无比高兴,很快就陷入自己的思考。   拓跋秀与大多数人的关系都挺好的,没有特别地去与谁交恶。这是源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在哪里,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想与人接触,后来则是因为拓跋一族。   现在已经没有鲜卑人了,拓跋一族算是众多鲜卑别部中命运算顶好的唯一,大多数的族人变成了汉人的一份子,不是像那些被灭或是为奴的鲜卑别部。   世人都认为是拓跋秀的关系,她却明白刘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在其中或许有一些关系,但绝对不是占了主因。   刘彦根本不是一个能被女人左右的人,他在很多人的眼中根本就是心坚如铁,尤其是在对待异族方面。   从古至今,只有刘彦以君王之躯明确发出杀奴令(杀胡令),以往的那些君王便是再痛恨异族也没有这么干过。   一个能够亲口说出“非我族类,皆可杀也”的君王,怎么可能会因为宠爱一名女人去做什么改变。   到目前为止,世人依然是错误地认为刘彦不对拓跋鲜卑酷烈源于拓跋秀,他们也的确无法想不到刘彦是因为拓跋鲜卑从某些方面来说对历史有贡献,才致使刘彦别眼相待。   诸夏是一个相对单纯的民族,只要万众服从一人,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意志,不损害自己利益……或是不会损害太严重,万众基本上是会进行跟随。比如刘彦想要扫清异族,首先万众也渴望有这样的局面,再来是清扫的过程中能够获立功勋,肯定是要狂热追随。   桑晴是桑虞的嫡出幼女,今年不过才九岁,少刘慎三岁的同时,以汉家制度并没有到婚配年龄。   崔婉会选择桑晴,显然不存在刘慎与桑晴有什么感情基础,只是单纯地想要加强刘慎身边的力量。   “妹妹可以去说。”拓跋秀摇着头:“恐怕尚书令会拒绝。”   “为什么?”崔婉是真的不解:“太子妃,何其尊贵,怎么会拒绝呢?”   “皇后,为什么徐氏女不合适?”拓跋秀知道身为一名母亲是什么模样,只想给予孩子最好,却会忽视很多东西:“太子娶徐氏女,恐怕有染指军权的嫌疑。桑氏女的家族是公认的当世第一世家,又会有什么呢?”   崔婉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拓跋秀参与进来是一件好事。   “说句姐姐会多想的话。”拓跋秀非常认真地问:“姐姐认为圣上愿意这么早册立储君吗?”   崔婉沉默以对。她是有想过这一方面,只是从来都下意识地避过,不敢太过深思。   “圣上不会认为自己老了的。”拓跋秀摇着头,往下说:“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正当壮年却有了太子,册立太子的事情会让圣上有老了的感觉。”   崔婉承认拓跋秀是冒着大风险在说实话,不得不强颜欢笑了一下下。   有那么一件事情,自册立太子之后,刘彦回到后宫再也没有到过皇后处,同时品阶越是高的妃子也很看再接待刘彦。   从那之后,刘彦更多的是往低品阶的那些女人章台而去,对高品阶的嫔妃来讲是幸好刘彦没特别频繁去宠幸某个人。   卓香进来时看到两人沉默,迟疑了一下下从袖中拿出一个本本,说道:“陛下,这是礼部送来的名册。”   能被称呼为陛下的并不止是皇帝,皇后也能被称呼为陛下,因为“陛”本来就是登高的台阶,特指帝王宫殿的台阶,母仪天下的皇后有资格被称呼为陛下。   然后是,汉室的皇后从来都不叫什么“娘娘”,谁敢称呼汉室皇后为“娘娘”,九族都不够被杀的。   “名册?”崔婉很明显地一愣,接过名册看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是……”   卓香有事先看过名册,知道那里礼部送来的选秀名单,只是这一件事情上面礼部却是逾越了。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法度约束,该是谁的权柄就是谁的权柄,比如选秀是应该由皇后来提,礼部是有足够的权利选取一些人加入名单,但是礼部没有资格开办选秀。   卓香特意提了这么一嘴:“臣过来时,听闻礼部侍郎周鸣方才病逝。”   崔婉就看向名册,上面有落款人的签名,不就是礼部市场周鸣吗?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周鸣的死已经为逾越付出代价。她要是拒绝选秀,或是继续追究礼部,那么事情就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着有司照办吧。”崔婉脸上是红白相替,拿着名册的手抖得很厉害:“要隆重了办。”   卓香行礼应“诺”,一再迟疑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圣上这是为何?”崔婉无比凄苦地对拓跋秀说:“臣并无逼迫圣上立储之举呀……”   皇后也是皇帝的臣,自谦的时候也能自称妾,但绝对不存在“臣妾”这个自称。在汉室“臣妾”是化外蛮夷对中国的一种臣服自称,才有了那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的话。   要是皇帝的皇后以及众妃自称“臣妾”,那就是她们将自己视为臣服的蛮夷之人,后宫的女人得多是没文化或是白痴才会用这个自称?   “……”拓跋秀先是无语,然后笑着说:“蛮好的。”   崔婉今天愕然的次数比以往更多,不解地问:“这样还好?”   “不针对太子就是好。”拓跋秀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崔婉:“我们都年老色衰了,圣上却依然是龙精虎猛,有新颜色不是很好嘛?” 第1056章 皇帝与储君   选秀办得非常盛大和隆重,也算是当前紧张局势下一件与战争无关的事情。   参与选秀的秀女来源非常复杂,有勋贵的后辈,有敌国的公主,有来自富庶的美女,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大多数都会是大家闺秀,反正不会存在什么乡野民女。   对于这一场突然发生的选秀,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读。   崔婉的理解是天子在进行某种反击,其中崔氏必然是会遭受到一轮打压。毕竟崔氏对刘慎一事太过热心了。   刘慎首先是刘彦的儿子,再来是汉帝国的储君,然后才是崔婉的儿子。   作为有崔氏血脉的储君,崔氏对于刘慎成为储君热心一些,是一件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只是理解归能理解,事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使人……尤其使刘彦会担忧刘慎的屁股能不能坐正,日后的崔氏又会是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诸夏对于记载历史很是执着,由于史官的认真和固执,先秦到两汉和西晋,大多数史书都能够相信。   不管是先秦还是两汉,没有少过外戚干政的事情,某些历史时间段甚至可以说国家是被外戚集团所统治。   例如汉初的后族吕氏和汉景帝时期、汉武帝初期的窦氏就是明显的例子,差别是吕氏做得太明显和霸道被清算,窦氏还懂得拉起遮羞布被皇室用平和手段清除。   到后面的东汉,汉和帝时期外戚集团又再一次兴起,此后东汉就接连发生外戚把持朝政的事情,到最后东汉的江山更是由于愚蠢的外戚而被葬送。   只要是理智的皇帝,绝对不会愿意看到外戚做大做强,手段最为铁血和被人诟病的是汉武帝刘彻的选择,他不但杀母存子,还为了剪除李广利葬送了三万精锐大军,导致汉匈战争走向了另一个拐点。   刘彦有细细地想过,要是刘慎将屁股摆到崔氏那一边,汉帝国必定是会上演皇后娘家被一再打击走向灭亡的戏码,甚至会发生废黜的事件。   “太子最近在做什么?”   “回圣上,太子除向您和皇后请安问候,已经有一月未出含丙殿,闭门往来于画堂与甲观,修文练武。”   “谁教他的?”   “这……臣……不知。”   刘慎会有那样的行为是察觉到了什么在避嫌,是不是有人教导并不重要,应对非常的合适。   皇帝是孤独的,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自己的权力有所窥探,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都不行。   汉室的太子其实要比其他朝代幸福非常多,只是在成为储君的一段时间内要懂得低调,尤其是皇后娘家有些高调的时候。   儿子成了储君,娘家要历经一连串的被刁难和打击算是汉室的特色了,西汉和东汉的无数次例子早就说明了这一点。   在这个阶段,是皇帝最为喜怒无常的时刻,他们需要进行忍耐,只要这段时间过去,该获得的补偿是一点都不会少,甚至可以说皇后娘家还会获得诸多的好处,其中包括产生不止一个侯爵。   那是皇帝在冷静下来之后,哪怕自己不愿意干,也要做出来让天下人认为自己不是薄凉之辈的做法,与真实想法和感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彦是感觉自己的权力遭受窥视了吗?讲真话是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罢了。他在干的无法就是一名皇帝在做的事情,就算是最为昏庸的皇帝,只要是诸夏的皇帝,这么一道程序是绝对少不了的。   “国丈和两位国舅的赏赐,可备妥了?”   “回陛下,已经备妥。”   “择日颁诏罢!”   “诺!”   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对国丈进行封侯,食邑还不会低于三千户。   要是吝啬一些的皇帝却不会对国舅封侯,一般就只是封君,意思意思给个五百户左右的食邑。   刘彦只是按照传统,给了该给的爵位和待遇,算是酬谢崔氏培养了崔婉,然后崔婉为汉帝国生育了一名继承人,还是与真实想法不会有半点关系,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朝臣或许会对皇帝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有思考,百姓却只会观看皇后娘家是什么待遇,一旦皇帝对皇后娘家吝啬,百姓就会觉得皇帝都能对皇后的娘家吝啬对别人很难大方。   付出了努力就希望能够得到匹配的回报,没人会愿意给吝啬的人干活,尤其那个人是皇帝。   “封侯之后,两位国舅皆会前往西线战场,陛下是否要先行接见?”   “见。”   蔡优感觉近一段时间的日子着实是有些不好过,不是来自于皇帝的压力,是身为侍中本身的压力。   在汉室,侍中是皇帝的近臣,既要担负起政务,也要处理好皇帝的私事,通常还要作为对外的门面。   所谓的门面,无非就是侍中担任皇帝的“传声筒”,可不是那种有什么事就瞎叫嚷的那种,是用一些作为和日常表情向外传达信号,那么就牵扯到一些演技问题,成了不但要有能力还要有演帝的本领,才能当好这个侍中的本事。   要是有正儿八经的大长秋,侍中的压力会被分散一些,关键是现在的汉帝国没有任用宦官,就是有大长秋也只是处理后宫事务,基本没有向外臣传达意图的机会。   三大侍中,王猛外派成了远征舰队的随军长史,算是极度幸运的一件事情,不但是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还躲过了近一段时期的纷乱。   另一位侍中谢艾则是得了前往安西都护府的差遣,代表天子前往西线了解战争发展进程。   好嘛,另外的两位侍中都不在长安,只剩下那么一位肯定是要得到最集中的注视,要是没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得到注视其实一个很难得的装逼时间,有心或许还能更进一步地扩展权利范围。   蔡优并不是没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一直都是汉帝国权力阶层中的一员,不是以前没什么权的突然获得高位。像他这样的人早就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甚至是交际圈子多少是被固定了下来,不会去贸贸然地扩大自己的交友圈,也不会没有休止地去扩展利益范围。   “他们到哪了?”   “……?远征舰队该是已经过了夷洲海峡,不日将会抵达马六甲。”   刘彦已经不在室内,先是在办公的宫城范围溜达了一圈,然后过了月楼进入后宫。   冬季的长安是被一层白雪所覆盖,今天的雪要比往年更大一些。   屋顶以及树梢之上白色斑斑,风吹动树木的时候树枝因为被压得太沉基本不再摆动,只会有一些细微雪毛子随风飞舞。   在这种气候下,能够欣赏到的也只有雪景,不过一般压根不会有人去看雪景,尤其是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   一场选秀过后的后宫多了很多的人气,便是在一片雪白之下都会有人走动。   “那是……”王琳用手捂住嘴巴,不确认地问:“圣上吧?”   王琳是琅邪王氏女,而琅邪王氏自然是王羲之所在的那个王氏。她被选中入宫,得了一个荣华的阶位,算是南方那一批秀女中阶位相对高的其中之一。   当前的汉帝国后宫阶位有十七阶,荣华是排在第十三。   在后宫只要是有品阶,基本上就会有随身的宫女,就是需要到高品阶才会有属于自己的随身女官。   宫女要不是有人干涉的话,基本上就是随机分配,一般是被分配到某位嫔妃身边,那么接下来除非是到了年龄或是办错了事,要不然就是一直跟着了。   “是圣上。”小燕就是王琳的随身宫女,这个名字是一个花名。她拉了拉王琳,低声说:“回避吧?”   所谓花名,那么就跟姓名没什么关系,除非是得到宠幸有了身孕被纳为嫔妃之一,要不然在宫中工作就是一直使用花名。   汉帝国的宫女并不是进宫之后就待到老死,她们不管是从什么途径成为宫女,只要不是太敏感的工作岗位,要不然到了二十二岁就会迎来新的选择,可以选择回家还是继续待在宫城。   王琳小鸡一般地点头,转身要离去却是看到迎面而来的王娴。   王娴是倭列岛总督王基的嫡女,他们来自山东王氏。   王琳行了一个福礼,口呼:“王少使。”   “王荣华?”王娴刚才真的没有看到王琳:“出来欣赏雪景吗?”   两人是同一批选秀出身,被教导礼仪的时候相处过一段日子,只是并不那么熟悉。   “啊?”王琳犹豫着要不要离开,被小燕一再拉袖子,应了声“嗯”,尴尬地笑了笑:“有点冷,要回去了。”   王娴目光并不在王琳身上。她本身也没有和王琳交流的意思,是判断刘彦会从这边走过去,才事先过来。   刘彦自然是看到了前方的四个人,能从穿着分辨出两个是有品阶的嫔妃,另外两人是宫女,就是没想起都是谁。   “陛下。”蔡优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将被选中的都是谁给记住:“前面的少使是山东王氏族女娴,后面要离去的是琅邪王氏族女琳。”   刘彦点了点头,脚步却是没停,直接从她们身前走过。   一直在刘彦走了很远,王娴才低低叹了一声。   “是我不够漂亮吗?”王娴见随身宫女沉默,强笑了一下,说道:“回去罢。”   刘彦还是很清楚后宫是个什么情况,里面每天都会上演着无数的戏码,而那些戏码必定是以自己为主角。   汉室的后宫制度其实还是很人性化的。自汉文帝首创遣退首例之后,除非是有生下孩子的嫔妃,要不然是会每几年就放归一批,并且还会给予一些财货作为她们的嫁妆。   娶从宫城被遣退的嫔妃在当时是一种民间的追求。他们倒不是追求什么,是那批女子既然在皇宫待过,肯定是被教导了相关的礼仪,再则是有了远比普通女子更高的见识,是一位能够振兴家族的持家好人选。   只要不是有谁特别作死,比如嚷嚷着自己给皇帝戴了顶帽子,汉室的天子绝对不会因为某些人娶了被遣退的嫔妃而有什么报复,就算是知道谁接纳了也会是笑笑就算过去了。这在历朝历代是极度罕见的事情,要不是大怂也有相关的遣退制度,都能算是独一份。   刘彦在早年前并不重视有多少女人,选秀什么的是压根就没有办过,后面是成为皇后的崔婉办了几次,不过他真没有去过多注意。   算一算时间的话,再有两年也到了第一次遣退的时间,那些没有被刘彦宠幸过的女子,到时候就能自主选择要不要归乡。   刘彦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制度的,本着没有碰就别耽误人的理念,再来也是演帝刘恒给天子打下的一面“招牌”,差不多是成为是不是圣天子的基准,有心改一改也没有那个脸。   天子带头这样干影响非常大,其中就包括勋贵阶层再怎么不愿意,每几年就要放归家养的美姬,有一些开明的勋贵甚至是会外嫁一些没孩子的小妾,给予很多女人有了改变自己人生命运的机会。   当然了,以现代人来看,吃不着也轮到别人去吃才是正确。   刘彦本来是考虑要去叶娜或是海琳娜那边,走着走着临时改变主意来了含丙殿。   “储君,圣上往这边来了。”崔所是太子先马(既太子洗马,秦汉是先马)。他跑进了甲观:“已经到了宫门。”   手持长戟正在练舞的刘慎将长戟抛出去,接过湿毛巾擦了擦脸:“随本宫前往迎接!”   成了太子,自然就不是普通的殿下,汉室对于太子的称呼非常严格,要么是称呼储君,要么就是称呼郎君,需要看是什么样的场合。   要是称呼“太子殿下”的话,不但太子要懵圈之后莫名其妙,甚至是会觉得受到侮辱。   因为“太子”就是“太子”,“殿下”就是“殿下”,可没有什么“太子殿下”这样的称呼。   刘彦并没有直接进入含丙殿,他刻意放慢速度让刘慎有迎接的时间,这个与以前是不同的。   成为储君之后,皇帝与储君除非是关起门来,要不然一切都有了规矩和法度,刘彦是特立独行了一些,但并没有打算破坏这些。 第1057章 父与子   含丙殿是一个庞大的宫阙群,并不是只有一座宫殿,还涵盖了该有的章台、林苑以及庭榭、绿化、广场等等。   以汉家的宫阙格局,每一座宫阙群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城墙以及甬道、过道,通常是会建设一条主干道作为平时进出之用,其余道路则是会封闭起来。   宫门就在主干道,是一个宽五米高七米的大门,它有着两扇非常庞大的实木门板,门板之上会锚下一些金属钉,同时也会有两个巨大的兽型拉环。   刘慎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梳洗和更换衣物,穿着练功服带着自己的一些属官,对刘彦的到来进行迎接。   甲观离宫门并不近,大概是离了三里左右?   从宫门进去,能看到的是一片空荡荡的广场,地面是由数量庞大的砖石铺垫而成,道路与其它地面的是用不同颜色的砖石来进行区分,再来就是会有兽型的灯柱。   广场的是围绕着城墙,宽度是一百八十米,再往内就是一些植物的绿化区,地面的白雪被清扫干净,植物上的白雪则是留下,看不出草是什么草,树是什么树。   外围宫城的城墙高度达到十六米,里面的城墙高度一般不会超过八米,除了城墙之外还有一种高度约两米的薄薄围墙,再来就是种种的建筑物构成了宫城内部明确或是隐性的防御带。   “也不知道披件皮裘。”刘彦看了几眼太子属官,没理会他们的诚惶诚恐,对刘慎说:“身为储君,应当知道缓急轻重。”   刘慎是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宫门迎接,身上只是穿着单薄的练功服。他之前流了不少汗,再被冷风一吹很可能会受凉。   “儿臣知晓父皇过来,欢喜之下雀跃不已……”刘慎尴尬地对众属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儿臣健壮,西北地时冒雨冒雪时常有之,亦能手刃大汉仇寇,不碍事的。”   刘彦看了旁边的女官一眼,自顾自迈步向前。   跟随在天子身边的众人,他们其实是会有多种的准备,其中就包括带上备用的皮裘。   女官吩咐之下,有宫女捧着皮裘快步走向刘慎为其披上,恭敬行礼退开。   停了两天的雪又开始下了,它们成片缓缓地从空中落下,有时候被风一吹会展现出属于自己的舞蹈,半空中出现各种的轨迹之后才落地。   刘彦伸手接过一片雪花,注目看了两秒,手一捏握住十来秒再张开,雪变成了水迹。   含丙殿占地并不小,林苑就包括了六率的驻地设施,各处值岗的人员就是来自于六率,他们是属于太子的个人武力。   “太子近些日子有些怠慢了。”刘彦是刻意过来驻地这边,看去是安安静静的一片营地:“还是担忧朕多想?”   六率说是六千士兵,不过那只是战兵的数量,还应该有相关后勤人员在内的一批人,但刘彦所了解到的是,刘慎是严格地将驻地人员保持在不多不少的六千人。   “儿臣尚在熟悉人员。”刘慎成为太子之后就发现一点,自己这个老子是越来越不好相处了:“诸多事务之中,唯六率之事可以延后,所以……”   皇子与太子都是子,但真的不一样。   刘彦以前可以溺爱身为皇子的刘慎,但是对成了太子的刘慎就不将存在任何的溺爱,甚至是不会再当刘慎只有十二岁,是会视刘慎为一名成年人。   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现实,不会再存在任何的童话,这些别人很难去用行动来告诉刘慎,只有刘彦是那个最为适合的人选。   到现在,刘彦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总是与太子有诸多的隔阂,甚至会产生矛盾,一切只因为皇帝需要让太子明白什么是身份的转变。或许还有太子的存在证明皇帝在老去,使皇帝每每想到某一天太子也会变成皇帝,产生老大的不愉快?   刘慎给刘彦汇报了很多的事情,他对属官的招募,都有哪些人家,成份是进行什么样的分布,那样的分布又是出于什么考虑。   “大汉的统治构成是皇室、勋贵、有爵者、百姓。”刘彦停下脚步面向刘慎,严肃地说:“勋贵和有爵者因为功劳获得了他们的一切。我们依靠他们来管理国家,使国家能够有效地进行运作,他们是我们治理百姓的助手,但是对我们最为重要的却是百姓。”   刘慎自然是一副注意倾听并且会牢记的模样。   “我们已经给了一些有功者该有的回报以及待遇,他们想要获得更多想要建立更多的功劳。”刘彦刚才听名单,太子属官中的九成全是来自于勋贵,剩下的那一成则是民间名声极大的在野者:“大汉对勋贵非常优渥,是在用这种待遇告诉所有人,只要有功于大汉皆能获得应该获得的赏赐。有功劳自然是应该得到回报,那是朝廷的运作根本,也是保持国家的正常运作。你明白了吗?”   刘慎并不是太明白。   汉帝国的勋贵阶层非常幸福,他们获得了自己应该获得的一切,再来是皇室暂时还没有拿勋贵开过刀,使勋贵阶层并没有什么紧迫感。   在决定暂缓对外扩张的决议通过之后,刘彦本来是已经有了计划,就等着某一些勋贵干一些出格的事情,或是有勋贵没品到不去与同等级的阶层较量,去欺负压根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普通阶层,好好好地整肃一下勋贵阶层。   国家一旦进入内政发展期,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通常会是因为利益而发生的竞争,皇权社会体系下,勋贵之间互相竞争是皇室很乐意看到的事情,哪怕是勋贵要和和气气,黑暗中也会有一股力量让他们不断产生矛盾,制造出让他们不得不争斗的麻烦。   勋贵互相之间快快乐乐地一同玩耍,显示出团结友爱的局面,皇帝能睡得安稳?   一旦到了需要皇帝暗中下手才能让勋贵产生矛盾的时候,通常情况下也是到了皇权作为式微的时刻,要是有那么一个强力人物能够得到勋贵阶层的认可,下一刻就是一场改朝换代的到来。   这样的局面无数次出现在历史上。   西汉末年的王莽得到了所有阶层的认可,连皇帝都认为王莽是众望所归,结果是西汉王朝被终结。   东汉到了刘宏时期,贵族阶层是一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并不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刘宏有了自己的行动,他做出了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策划出有史以来的第一场朋党禁锢。   刘宏这么做必然是要被贵族阶层所痛恨,但却是足足为东汉续了数十年的命,要不然不用等董卓出现,汉室天下就该被再一次的像王莽那样历经“和平演变”,却是得了一个“灵”的谥号。   没开任何的玩笑,东汉到了刘宏执政时期,弘农杨氏以及汝阳袁氏,甚至是之前被扑灭的窦氏,全都有了能够对东汉上演“和平演变”的能力和实力,并且袁氏早就在计划取而代之。   刘宏执行朋党禁锢,作为着重打击的对象,弘农杨氏是直接一蹶不振,袁氏却是受损轻微,后面乱天下的正是袁氏。   南北朝时期的北周,杨坚获得了绝大部分贵族阶层的认可,他几乎是没有费多么大的力气取代了宇文家,成就了自己的王朝。   到了杨广成为皇帝的时刻,他没有忘记老杨家是怎么建立起自己的王朝,看到贵族阶层很有再一次形成大团结的局面,是自己操刀子与贵族阶层血拼,还是策划一场对外战争消耗贵族阶层的力量,他的选择是发动对外的战争。   当时的高句丽因为中原王朝衰弱和混战,是从蛮荒之地中崛起,并且是不断向西南进行蚕食,一度差点将辽西和辽东给吞下去。   杨广需要消灭威胁不断增加的高句丽,哪怕是没有给国内贵族阶层放血的需要,肯定也是要发动对高句丽的战争。   因为南北朝的特殊时期,哪怕是隋文帝杨坚在位期间不断削弱其他大姓贵族,也不断在对制度进行更改,优化向对皇室有利的方向,但是依然没有取消贵族拥有私兵的现实,甚至明明是国家武装,实际上却是国家在出钱出粮帮贵族养兵的现状。   杨广发动了对高句丽的战争,很多次看似能够轻易进取城池,都是他下令暂缓攻势,想要削弱甚至耗尽贵族鲜血的意图太过明显,贵族阶层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才有了隋末无数路的烽烟,更有大军在国战内部却有贵族大举叛乱的原因。   南北朝之后的一两百年之内,王朝制度多少是带着一些胡人的特色产物,便是到了李唐时期也没有得到扭转,其中就包括贵族有私仇可以动用私兵火拼这一条。   刘彦必须要将刘慎培养得足够强势,同时还要限制刘慎过多的依赖勋贵阶层。   “儿臣明白了。”   刘慎嘴上那么说,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他寻思了一番,太子属官中的勋贵不能占那么多,南方士族却又不能大肆任用,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平衡法?   这个就当刘彦是给刘慎在成为储君之后的第一个考验,会看刘慎是用什么样的应对,后面给予更多的担子,同时也是加深考验。   其实刘彦有考虑过让刘慎去收拢南方士族,算是给予那些南方士族一个不至于绝望到底的盼头,后面却是作罢。   做错事情肯定是要付出代价,要不然世人看到做错事了还能荣华富贵,怎么去判断什么事情是对是错?   “朕已经特地对他们网开一面。”刘彦说的是开放中南半岛给南方的士族:“他们却让朕太失望了。”   中南半岛是汉帝国在外面的第一块飞地,同时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安南都护府建立之前,前往中南半岛的南方士族非但没能彻底解决当地的土著,甚至出现了扶持土著的事情,完全背离了刘彦让他们去中南半岛的初衷。   刘彦后面开放了西域,长江以北的士族就干得非常好,他们将红利与百姓共享,不是像南方士族那样一手把持,甚至是南方士族宁愿将好处给土著也不愿意同胞染指。   在大军没有正式进入西域之前,北方士族是伙同民间骁果直接将西域给彻底的破坏,他们用抢劫和杀戮的盛宴造就出一个权力空白的西域出来。   刘彦很喜欢北方士族的聪明尽头,他们自己吃了个满嘴流油,没忘记以国家层面让利给百姓。   北方士族这样才是合格的对外开拓先锋,哪像南方士族自己都吃不下了还死撑,着实撑不住了却搞出塞给当地土著的破事。   “据儿臣所知……”刘慎找回了以前和刘彦相处的感觉,说话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他们(南方士族)多有炫富之举,宁愿铺张显世,不愿救助乡间孤寡?”   刘彦是知道这事,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或许是为了自保?”刘慎见刘彦眉头一挑,继续往下说:“因为衣冠南渡之事,他们自知风评如何,自然不敢做出邀名之举,唯有如此方能不受更多敌视。”   “太子能这样理解,朕心甚为欣慰。”刘彦大笑了几声,说道:“他们的确是在自保,也是足够愚蠢。自己不能让利于百姓,不学北人之法,只能炫富了。”   “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情。”刘慎趁刘彦看上去心情很好,央求道:“儿臣去过西北,还未下过南疆,能否先往建康,再往安南都护府?”   突然间,刘彦发现刘慎长大了,懂得试探自己,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儿臣是这样想的。”刘慎带着向往,说道:“踏遍大汉河山,亲眼见识各地不同,领略人间百态。儿臣还想做一番地理志,记录山川地势,各地人情。”   对于这样的事情刘彦肯定是要支持,不过却是说道:“太子志气不小嘛?”   刘慎脸色没有反常,带着恭谨和期盼:“儿臣为储君,大汉之储君,自该有所作为。” 第1058章 汉家特色   要是在其他朝代……或者说在南北朝之后,想要有所作为的储君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储君,至少是会让皇帝觉得储君不安份。   汉室却是不会有这种困扰的。   先汉的太子,越是安份就越得不到天子的喜爱,相反是那些越能搞事的太子越是能够获得天子的喜欢。   其实不止是先汉,先秦时期那些喜欢搞事的太子也通常能够获得君王的钟爱。   先秦的继承讲的是血统,大概就是我的祖先是谁,我的爷爷是谁,我的父亲是谁,然后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脉,理所当然是能够继承那张宝座,继续带领臣民走向辉煌或是没落。   先汉则是因为提倡孝道,社会不会允许出现一个弑杀父亲登位的人存在。   在孝道的约束下,先汉的太子要真的是杀了自己的皇帝老爹,面临的局面绝对是被全体臣民唾弃。   在孝道这个前提下,太子哪怕是再丧心病狂也只会是进行最后自暴自弃一般的疯狂,但绝对不会去杀死自己的皇帝老爹来登位。   刘彦这个老刘家也是汉室,同样是提倡孝道,再则胡虏的祸乱只是持续二三十年就被结束,中华文化里面胡虏的基因还没有来得及沉淀。   要是观看五胡乱华之前的朝代,根本就没有弑父上位的例子,最坏的例子不过是楚国那一次怀王被秦诱骗并幽禁,熊槐的儿子却是能救不救。   刘彦却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看到的不止是五胡乱华之前那些正统诸夏王朝皇帝与太子的“和谐”,还看到了不止一任太子杀掉皇帝老爹自己上位。要说他对成为太子的刘慎没有任何的提防属于不可能,但也仅限于一丝丝的提防,要说有多么恐惧则是没有的。   现如今还没有李世民给任何一个皇室家庭深植不和的恐惧,是他成功地干掉自己的兄弟,幽禁自己的皇帝老子,纳了兄弟的妻妾,还证明哪怕是这样都能当一个可以被世人接受的好皇帝,才给了后来的太子一条原来可以这样上位的“大道”。   自李世民之后,没有任何朝代的皇帝会再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皇子,原本还有些亲情的皇室变成彻底的冰冷和血淋淋。   太子要行走各地,这一件事情在汉室是很正常的事情,天子非但不会拒绝和阻扰,甚至是会进行鼓励。   汉室的天下,一个不愿意多出去走一走,只是想宅在宫城的太子,基本上是属于异类。   看一下先汉的历任太子,就算是再不愿意多走动的太子,他们至少也会选择多在长安城溜达,不但是向皇帝表示自己有关心民生,想亲眼看一看百姓的生活状况,其实也是在向重臣表达一种自己绝对不是毫无见识的人,别想着轻易忽悠之类的。   喜欢宅在自己宫阙的太子?这样的异类之前已经有过一个例子,那便是刘据。他的下场并不是汉室太子最惨的,却是得到同情中最少的一个。   “太子要前往大汉各处一观。”刘彦抿着茶水,带着欢喜说道:“先往建康,再往安南都护府。”   刘彦离开含丙殿之后是到了椒房殿,皇后是与德妃正在煮茶闲聊。   椒房殿是皇后的居住处,占地和宫阙等相关设施是后宫最大和最完善,甚至还有专门的兵营。   汉室的皇后也有自己的直属部队,不过并不是男性士兵,是很有传统的靠山妇。   所谓的传统自然是出自吕后,靠山妇则是一些非常健壮或者肥胖的妇人,她们接受的并不是什么锐利兵器的搏杀技巧,是一些钝器使用方法以及近身搏杀类别。   刘彦搞仿古,没有遗忘皇后拥有自己直属武力这么一回事,他从全国搜罗了三百余妇人交给皇后,至于皇后能不能将靠山妇训练出来则就不管了。   西汉的很多制度都是建立在武力之上,皇帝一定要有自己的直属武力,不是国家制度下的那些部队,是国家制度指挥不动,专门听从天子命令,哪怕天子让他们诛杀群臣也会执行的天子武装。   西汉的天子不止自己有那么一支部队,皇后也会有专门听命于自己的部队,甚至太子也会有那么一支部队。恰恰是这个传统后面被汉和帝给取消,导致王莽才能轻易干出改朝换代的事情出来。   现如今的汉帝国,天子的直属武力就是禁军,他们由两万系统兵和三万良家子组成,拱卫长安的同时负责宫城的守卫和值班。   皇后的靠山妇则是后宫除了禁军之外的第二支武力部队,她们不会出现在显眼的地方,却是谁都不能忽视她们的存在。   “为陛下贺!”崔婉脸上根本就藏不住喜悦,几乎是差点手舞足蹈,艰难地控制住情绪,恭恭敬敬地伏拜下去:“为大汉贺!”   “呵呵呵!”刘彦是认为应该贺喜,一个想要了解天下的继承人,就是一个好的继承人:“皇后教得不错。”   “妾只有些许微功,皆赖陛下训导。”崔婉是一点都不敢居功的。她要说有功劳就是自己的肚子生下了刘慎,再之后真没有教导什么:“陛下,太子何时启程?”   “开春之时。”刘彦高兴地说:“太子想要沿途游历,亲眼看看百姓的耕作。”   汉室的储君不是不能关心军事,只是不能关心过头。然后还要对农事有天高的兴趣,太子重视农桑是一种无比的政治正确,只是现在还多了一个应该关心的工业。   工业是刘彦强制重视起来,之前并不是不存在工业,只是大多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作坊,通常就是一家子三五人,几个家庭联合起来的作坊都不多。   刘彦是先搞了少府,再由少府去建设船厂,后面逐渐增加涉及的领域,慢慢带动臣民向大作坊迈进。   元朔十三年的时候,首个工业园区是在盛乐成型,主要是冶炼业和纺织业。   冶炼业的成型是因为在草原发现了超大型的金属矿,以铁矿为主,伴生矿的成份比较杂一些,除了铜和铅之外,钒、钛、钴、镍、锌、锡、钼、铝、硫、磷却是以现在的科技所无法发现并利用的。   纺织业则是控制草原的附属品,让汉人知道草原也是有产出,并且是大利益,并不止是能够耕作才能产生利益。   第二个工业区则是在倭列岛的九州,那是从倭列岛开掘贵重金属矿石再运回本土太麻烦也成本过大,就在九州那边建立起配套的冶炼工厂。   现在的汉帝国拥有五个较大的工业园区,除了上述两个之外,是在京口、临淄以及长安,又以长安的工业园区最大也最齐全。   除了工业园区之外,零散的工业区数量更多,不过主要是集中在长江以南,又以建康周边数量最多,像是原先的扬州就是一个遍布手工作坊的区域,以生活类的手工加工作坊居多,还是专门销售海外。   刘慎游历天下的第一步就是先去长安的工业园区,是走马观花地看一圈,还是用心去了解和视察,看他到底知不知道工业的重要性。   崔婉对于刘彦同意刘慎游历天下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放松感。   汉家的天子要是鼓励太子多到处走走,其实就是一种培养的手段,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现实百态,才不会轻易被臣子所瞒骗。   真实的情况是,大多数的汉家天子从来都不信臣子用笔写出来的奏章,会有更多的怀疑去看待那些奏折,哪怕是最信任的臣子上书了一些什么,必然也会暗地里去核实和查证。   这样一搞的话,就出现一种汉家君臣之间独特的相处局面,通常是天子去牢牢记住哪个臣子曾经瞒骗过自己什么。当时没有处理是事情不够大,或者是对那个臣子还有安排,等这个臣子用的差不多了,说白了就不需要那个臣子了,然后再来个秋后算账。   汉家天子多薄凉的印象就是那么来的。毕竟没有人不可能从不犯错,要是犯错的那一段时间立刻处理,那就是依照法度从严而办,秋后算账什么的,尤其是利用完再处理,真的就显得太阴暗了一些。   刘彦其实没有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处理臣工,是那些臣工并没有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同时臣工是在没有违反汉律的前提下,一般是干一些擦边球之类的混账事。   那样一来,一直想要走法制路线的刘彦,他就不能依照自己的喜恶去决定某个臣工该不该死,是应该让律法去决定谁必须死。   要是没有将国家成为一个法制国家的执念,刘彦第一批要处置的绝对会是崔氏,到目前为止他做的最为明显的不过是将崔轩调到偏僻处当官。   “太子游历……”崔婉趁刘彦心情,不由多问了一些:“除随身太子属官外,身边兵力几何?”   “太子洗马留守含丙殿,几个太子舍人随行。”刘彦并不觉得崔婉关心这个有什么错:“朕让他携带一率兵马,并给予调兵虎符,可以调动沿途郡县驻兵。”   也就汉室的皇帝会给太子这样大的权力,换作是后面的朝代,别说皇帝愿不愿意太子游历的事,调兵……尤其是调动各郡县兵力,基本上是想都别想。   “妾想求陛下一件事情。”崔婉见刘彦颔首,小心翼翼地说:“可否派遣靠山妇一同随太子出行?”   刘彦早猜到崔婉会有这样的请求。   汉室太子是很特别的存在,皇帝不断纵容是最基本的,皇后也会不留余力并且不做任何隐瞒地进行支持,甚至是百官以及有能力者也能不加隐蔽地靠上去。   汉人对自己的太子从来都是有无限期盼。   要是现任的天子干得好了,他们就会期待太子干得更好;要是现任天子不怎么样,他们则会鞭策太子一定要干得好。   汉人从来不会掩饰想要超越上一代的雄心壮志,不止是在民间家庭以及百官所属,他们对皇室也是同样的态度,才不管会不会恶了当代掌权者。   以社会价值观来说,天子哪怕是知道臣民对太子的期盼比自己更高,就算是内心里不爽也要忍着,甚至要表现出自己很高兴很开心的假象,算起来是非常窝囊,但却又不得不窝囊,一切只因为汉家天子通常会有羞耻心,要是没有羞耻心则会被大势所约束。   刘彦从来没有忘记“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是因为什么,皇室对太子的教导是一方面,尚武是另一方面,剩下的就是再蠢的汉家天子都有自知之明,另外就是一些其他,多方多面的结合才会有这样的局面,其中最重要是那三个原因。   崔婉请求靠山妇同行,是想要向天下人表达皇后和皇帝同样看好储君。   刘彦还知道一点,不会只有皇后提出派出人手保护储君。   接下来也证实了刘彦一点都没有想错,核心重臣先后明确或是隐晦地提出请求,希望自己的子侄能够跟在储君身边,说的却是增涨阅历,没讲是随行护卫。   对那些请求刘彦自然是一一应允。这个是很汉家特色的一道程序,众臣表达的是看好储君,又没有掩饰想要与皇室继续保持亲近,天子对此应该是表现得欣慰。   要是天子拒绝某一个臣工的子侄跟随储君游历,几乎是只差明白告诉那位臣工,皇室以后没想带这一个臣工的后辈一块玩耍了。那么这个臣工就该惶恐地辞官,然后找个日子自杀,希望以自己的死来抵消犯下的错误,或是亲族犯下的错误。   汉家的政治特色就是这么一回事,刘彦要仿古,百官很乐意跟随。   明明白白地将游戏规则给摆在明面,不但是君臣相处起来愉快,天下人也会有明确的奋斗目标,不至于十分的精力有七八分是用在猜测天子究竟想要怎么搞的方面。   刘慎先去长安的工业园区待了差不多三个月,期间吃住全是在园区之内。   开春时期,一率兵马率先出长安沿着国道向南而去,后面是刘慎带着一众小伙伴出长安。   没有什么欢送的仪式,有的却是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第1059章 超级大岛   春季的南洋与其它季节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一年四季是处于一片青绿色之中。   这里一年四季的温度,只有在夏季的时候会变得炎热一些,其余的三个季节温度都不会令人感觉到寒冷。   不过南洋有一点很不好,或者说对汉人来说非常不适应,那就是除了夏季之外都是多降雨的季节,尤其是春季和秋季几乎大半时间都是在下雨。   雨季绵长空气就会变得潮湿,使人每次呼吸都好像是吸入了不少的水分子,要是肺部有问题真不适合待在这种环境。   “这雨已经连续下了二十七天了。”刘铭是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外面的朦胧:“雨势不大,就是没有停过。难怪这边的丛林会那么茂密,溪流更是密布。”   他们抵达马六甲已经将近两个月,刚来的时候就是遭遇一场连绵十余天的雨季,停了大概十天不到的样子,太阳露了五六天的头,然后又是没完没了的下雨。   不断下雨的天气下,舰队的大部分人都是上了陆地。   马六甲这边有完善的兵营设施,能够容纳下三十万部队的进驻,远征舰队来的是三万陆战部队和七万余舰船载员,哪怕是全体上了岸,营地也是绰绰有余。   经过数年的建设,马六甲不但有完善的永固式军营,一整条海峡的两岸更是建设起了数量众多的岸炮阵地。   海峡的入口和出口两边炮台的数量最多,口径一般是一百五十毫米以上,最大的口径达到三百二十毫米,最小的也有一百二十毫米。   大口径的岸炮基本是被放置在永固工事的堡垒之内,平时是各个射击口被封闭的模式,做上一些伪装的话,离得远了看去那边就是一片很平常的山体。   摆在明面的炮台,一般是放置一些小口径的岸炮,它们并不是炮身直接被固定死,是一种可以调试方向和射击仰角的款式。   一千多年之后有那么一帮愚昧的人,他们建造岸炮设施,搞的是固定式的炮台,炮身被固定之后非但无法调整射击仰角,连带炮身也是丝毫调试不得,结果是花费重资打造的岸炮阵地在遭遇敌人海军入侵时,众多的岸炮压根就无法进行瞄准,炮声轰隆地震天响,想要击中敌人战船却只能是靠运气。   从兵营的位置可以看到周边的岸炮阵地,就是细雨蒙蒙之下看得不是那么清晰。   这个地方丛林密布,有山海拔却不高。   汉人过来之后是废了老大的劲才即将丛林给砍伐出来,后面是对某些地段进行了人工增高,那些隐藏模式的岸炮堡垒大多是人为堆出来的山体。   “听说在元朔十六年之前,海峡的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刘铭在脑海里面想象那个画面:“那该是多么热闹的盛景啊!”   现在的海峡基本上是看不到运载货物的商船,有的是海军方面的编队,另外就是前往或从非洲归来的船队。   连绵雨季并不止是发生在陆地上,近海的雨势会小一些,外海则是会大非常多。   有进港的船只向南洋都护府进行汇报,说是在西南海域发现了龙吸水,西北海域和东南则是发现了已经成型的风暴。   每年春季时分,马六甲的周边总是会风暴成型,它们在靠近陆地之后就会演变成为飓风或是台风。   差不多是在远征舰队抵靠马六甲军港后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吕宋那边就有台风登陆,肆虐了大半座岛屿之后,台风是往朱崖洲而去。   在同样的时间段,南洋都护府还得知东南方向也有飓风登陆,狂风肆虐了那一条狭长的岛屿,大树在狂风之下被连根拔起,个别低洼的区域不但雨势大到可怕,更是出现了海水倒灌,使大片的地区变成了泽国。   刘铭就听说今年到目前为止马六甲还算是幸运,至少是没有飓风或是台风登陆,要不然人只能是躲进坚固的工事里面。   汉人初到马六甲,由于不熟悉这里的气候,更不知道每年会有风暴,一开始是会搭建一些木头屋或是竹子屋,结果是在狂风的肆虐下,那些屋子压根就经不起吹。   没有足够准备的前提下,汉人在当初甚至发生过一个据点的人员在台风过后全体失踪的事情。后面的人过去救援,看到的就是一片被肆虐到看不出有人栖息过的痕迹,想要寻找尸体都没能找到一具,百来人就那么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有了足够的教训之后,汉人才明白想要在这个地方生活得安稳,必须要有足够牢固的房屋,什么木头和竹子的屋子别瞎几把造,夯土造屋也不能整,要么是用石头砌,要么就是搞水泥,要不真算不得有什么安稳。   汉人夯土造屋的历史非常悠久,还是懂得基本的常识,知道夯土墙壁绝对经不起雨水的冲刷和浸泡。   诸夏大地的北方,气候相对是干燥一些,夯土屋子数量众多。可去南方一瞧,真没多少纯粹的夯土屋子,要么是用碎石堆砌,讲究一些就是石头长条砌成,甚至是连木头屋都少见。   马六甲这个地方想要寻找石料并不太容易,花费大功夫去搞炸石矿,一炸下去会发现可能炸出一个宝石矿,要么就是岩石根本不适合造屋。   汉人过来时,清理土著的时候就发现了,土著盖屋子看去非常乱和胡来,但土著使用的石料却是宝石矿,木头是属于名贵的那些。   土著并不知道宝石的价值,他们却能分辨出哪一些木头可以驱虫。   汉人对宝石的感官其实也就那个样,千百年来重视的是玉石,翡翠还是近些年才盛行,但是对香木就很痴迷了。   南洋这个地方就不缺少一些被汉人认为价值高昂的木头,开发的时候就不能蛮横地放火摧毁树林,甚至是需要小心翼翼地一片又一片砍伐过去。   恰恰也是名贵的木头不少,才有了取此地之材,换取本土大量运来水泥,搞出了马六甲成片的水泥房,更是大肆运用水泥建造永固工事。   刘彦对马六甲的重视是无与伦比的。这里也就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动用大批金属建造工事的地方,止于目前为止所动用的铁筋超过一千吨,还会使用更多的金属资源用来继续打造永固工事。   这里是门户,由不得汉帝国不去重视,只要能够控制住这里,基本上也就等于控制了半个世界。   这么重要的地方,别说是动用一千吨的生铁,就是一万吨……几十万吨的钢材,那也不算是一件浪费的事情。   “大喜啊,什长!”吴林一脸的狂喜:“发现那个大岛了!”   刘铭脸上很是懵逼。   “就是那个大岛啊!”吴林很想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清楚,太激动却是显得有些没能控制住,说了一大串才有总结:“大汉从元朔八年就开始在寻找的超级大岛,听说是一个全是铁的地方。”   “父皇称作澳大利亚的那个大岛?”刘铭听懂了,脸上一阵呆滞,跟着也是狂喜:“真找到了?”   吴林猛点头:“南洋都护府已经确认了!”   一阵阵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出,彻底掩盖了滴答的水声。   汉人对于刘彦已经是到了盲从的地步!   刘彦说倭列岛遍地黄金和白银,汉人过去果然是那样。   刘彦还说大汉的南边海疆遍地奇珍异宝,汉人过来探寻之下发现了香料、香木、宝石、黄金、铜矿……等等绝对能够定义为重宝资源。   人们不会去探寻刘彦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只知道刘彦不但是在带着他们从这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同时也不断用事实来证明刘彦说哪里有好东西,那里就是有好东西。   那么刘彦说马六甲的南边还有一座超级大岛,并且岛屿之上有着惊人的铁矿储备,他们没道理不相信。   其实别说是超级大岛全是铁,就算刘彦说世界上有一座用宝石和黄金堆起来的大岛,相信的人也是会有大把。   找了将近十年,那一座超级大岛可算是被找到了?   “一再核实了吗?”桓温是被伏伟给请到府邸,一看到伏伟没有过多的客套:“都护应该知道找到那座岛屿的重要性。”   伏伟很知道这一件事情的重要性,要是没核实才不敢透露。   “大汉……之幸啊!”桓温几乎是双眼放光:“大汉越来越缺铁矿,远比铜、金、银要缺,要是有足够的铁矿……”   这个是必然的事情,随着工业的发展铺开,对铁的需求绝对会成为一个无底洞,是无论有多少铁资源都不够的那种。   汉帝国本土容易挖的金属资源,除非是没有被发现的那种,要不然无论是什么金属资源,好挖的其实基本上是已经被掏空了。   国家已经进入到火器时代,初步阶段动用的铜矿资源会是海量,只是火器继续随着发展必然会演变成为需要铁,尤其是钢材这种金属,同时铜的消耗也不会见少。   军队历来就是资源消耗大户,冷兵器时代之下的消耗庞大,进入到火器时代之后,尤其是海军已经有铁甲舰的建造计划,可以想象对铁资源的需求又该是多么的递增。   伏伟现在是红光满面。他觉得自己着实是太幸运了,早没找到晚没找到,等自己成了南阳都护才发现发一座超级大岛。这个就是一个政绩,还因为找了那么久才找到,必然会是一项天大的政绩。有了政绩,他不但会声望得到增加,对于日后的官途也会是大助力。   “找到是找到了。”伏伟尽力压制激动,矜持地说:“还需要派人不断探索,至少两年之内不会有什么成果。”   之所以会找到那一座超级大岛,纯粹就是一件偶然事件。   有船队因为躲避暴风雨不及时,是在恶劣的海况下被迫慌不择路乱来,船队十二艘船沉了五艘,可算是找到相对平静的海湾,等待暴风雨过去才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全面陌生的环境。   他们是按照操典,发现了陌生的地方派出船只在周边游弋,也派人上岸侦查,才发现港湾并不是在什么小岛附近。   海上的侦查很快有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所见的陆地绝不是什么狭长或小型的岛屿,甚至都不能算是岛屿,该是类比大汉本土的陆地。   上了岸侦查的那一批人下场就很是不好了。他们登岸之初就遭遇到挑战,海滩上全是一些蟹类,稍微进去一些是遭遇到种类繁多的蜘蛛,更有一些从未见过的蛇类以及其它毒虫。   稀奇古怪的玩意在汉人向外进行开拓的时候并没有少见,哪怕是全没见过的种类,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预防措施,就是因为太过陌生的关系难免是会出现人手方面的折损。   他们损失了近二十人才深入到内陆六十余里,却是再次遭遇到更多没有见识过的动物。   其中一种是有着很大的身躯,走路依靠双腿一蹦一跳,有一条大大的尾巴用以平衡直立的身躯,然后两只手臂很是健壮,腹部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大袋子。   另外就是一种很像是熊,但是身体比正常的熊要小许多,有着很长很粗的指甲,再来就是看着没有耳朵,眼睛比较大的同时四肢很是粗壮,总爱抱住一棵树很久很久不动弹,稍微动弹的时候动作又很慢很慢。   再来就是另一种和熊相似的动物,同样体积要小非常多,耳朵比较大且多绒毛,胖墩墩的同时有着一个粗大的黑鼻子,与前一种相同的是喜欢待在树上。   桓温是被伏伟带着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有着很多从那一座超级大岛带回来的动物和昆虫。   “这玩意,那袋子干什么用的?”   “好像是装食物的吧?”   其实是装幼崽的,但汉人暂时还没琢磨明白。   “这两种熊,着实是太小了一些!”   “看着模样的差别也是巨大,要不要砍了手掌,试一试味道?”   树濑不好吃,然后考拉那么呆萌……   桓温关注的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兽,他特别去看了一下各种各样的蜘蛛和虫子,然后是一脸的沉重。 第1060章 诸多消息   桓温有一段时间是率领军队向南开拓,他还带着所属部队光复了西南。   岭南就是一个满满都是毒物的地方,丛林之内不止满满都是各种有毒的昆虫,一些见过和没见过的猛兽更是多,尤其是一种体积相对小的鳄鱼,还有鼻梁有角的犀牛,甚至是有着两根外露大牙齿的大象。   汉人对于活物其实并不是多么惧怕,能看见就代表可以杀掉,只要是能杀的活物就没害怕的道理。   汉人对看不见和无法预测的事物会有恐惧心理,例如岭南丛林里面无处不在的沼泽,一些时不时会弥漫的毒瘴,还有那些看不见却能使人得病的寄生虫。   到目前为止,汉人都还在岭南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争斗,没有什么保护环境的理念下,想要开垦某个地区一般是砍伐出隔离带,然后纵火将一大片的丛林给烧了,等待火势熄灭之后再去处理树木的根茎。   南洋要比岭南的环境更加恶劣一些,同时没有见过的毒物……尤其是各种蛇类多到可怕的地步。   两地的气候差别不是太大,大半年都是闷热又潮湿,春季以及秋季基本上就好像是天空漏了一般,没完没了地下着雨。   岭南的下雨季节还算是有规律,南洋这边要是海岛的话,什么时候下雨根本就没有一个准信,甚至明明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天空却能下着淋盆大雨。   “光是已经抓住的蜘蛛,类别就超过三十种。”伏伟颇为压抑地说:“大半以上都有毒,颜色越是鲜艳毒性就越大!”   大自然界的爬行类生物,的的确确是身上的颜色越鲜艳就越毒,不止是蜘蛛和蛇,还包括一些蛙类。   汉人吃爬行类生物的亏并不少,是不断在吃亏中进行总结,探索出怎么去消灭它们,或是被它们伤害之后的自救方法。   当然了,目前的科技也就那么个样,只能是寻找一些草药来治毒,治疗周期通常是快不了,并且能不能治好完全是看中毒那人的意志力能不能撑过危险期。   血清什么的?与之相关的科学太多了,真不是现在能够发展起来的医学手段。   桓温正在看一些海洋动物,他能认得大多数的种类,指着一种颜色深色的海星:“这东西在浅滩数量非常多?”   那是有着十四根短小却满是荆棘触须,中间有一个大大肉饼,显示为圆形又满是尖刺的海星。   这玩意的颜色看上去并不鲜艳,它总体上为深色,触须是灰黑色,大肉饼则是一种暗红色,光是看颜色看不出有多么大的毒性。   汉人向海洋开拓的时候发现一个特点,有些海星算是有益的物种,但是存在有害的海星。   所谓有害的海星,包含但不限制于有毒的类别,含有酸性的类别,以破坏珊瑚为主的类别,其中又以能破坏珊瑚的海星危害最大。   汉人已经发现珊瑚并不止是观赏性那么简单,其实对海域有着很大的保护作用,再来就是能够增加可以循环利用的海洋资源,如吸引鱼类和壳类生物。   “大汉在开拓马六甲时,最大的麻烦是各种蛙类和蛇类。”伏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打个哆嗦:“我亲眼见过长达五十米以上的巨蟒,那身躯比之水桶还粗,床弩射中都不能杀死。”   按照诸夏的说法,那样的巨蟒是称呼为蛟,并且是比本土所发现的鳄鱼还更像是传说中的蛟龙。   幸亏现在的诸夏还不是崇拜龙图腾,是以崇拜鸟类图腾为主,杀蛟龙什么的是完全没什么心理负担。   杀蛟龙什么的,是之前就很提倡的事情,比较出名的就是周处除三害中的一害,杀死的就是为祸乡里的鳄(应该是扬子鳄?)。   衣冠南渡之后,其实是有段时间进入到全民杀蛟的时代,那是因为南方鳄鱼着实是太多了。这种被人称呼为猪婆龙的鳄鱼,它们的身体没有多么庞大,一般是两米身长范围之内,关键是数量多到恐怖。   “鼍和蟒……”桓温说的鼍就是诸夏对鳄鱼的官方名称:“杀之不尽。”   岭南那边的鳄鱼就不像长江中下游那么小了,通常是成年后能达到十米左右的长度,不但是看着十分的吓人,实际上它们也是非常的凶狠。   不过作为掌握工具和有高超智慧的人,才不会傻乎乎地去与干不过的生物肉搏,但凡是能够达到目的的手段,反正都是给用上。   鳄鱼可是为汉人做了不小的奉献,它们的皮可以制作成为皮甲,也能制作成民用的东西,就是以当前汉人的审美而言,鳄鱼皮包什么的真的不太好流行起来。筋、骨、肉也会被汉人利用,不是趁还新鲜的时候吃掉,就是被归纳到药材类里面。   别说是没有毒的鳄鱼了,诸夏的医药体系中可是有将毒物制作成为药材的习惯。因此那些种类繁多的毒物,它们除了有害之外,也变成了有益。   任何的东西都是分有害和有益两方面,懂得去挖掘有害事物中的有益那一部分恰恰就是汉人的专长。所以汉人的开拓过程也是一个对任何物种大发现的过程,就是人手的折损无法避免。   “此些物种,会送往长安予天子观吧?”桓温也就是多此一问,那是南洋都护府必然会做的事情,是证明的确找到了超级大岛的证据之一:“发现的时机有些不对……”   伏伟又哪能不明白,目前的确不是什么好时候。   汉帝国正在面临挑战,还是已知世界中两大帝国联合起来,纠集了一大帮小弟,对汉帝国的霸权发起抵抗。   正在面临挑战的汉帝国,对外的探索力度必定是会降低,甚至可能会造成中断。毕竟国家都进入到战争状态,哪还有什么闲工夫去探索世界,应该是能利用的资源,还有各种人才方面,投入到已经爆发的战事中去。   要是在非国战状态下,发现寻找了七八年的超级大岛必定会成为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只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在对外战争中去,得知超级大岛被发现,会兴奋和高兴,但很快就会被某个地方的战事给吸引过去,不会用多么高的热情去讨论什么超级大岛。   伏伟有想过暂时将消息压下来,选择在正确的时间,能够使自己获得更多好处的情况下,再将找到超级大岛的消息汇报道长安。不过,那也仅是他偷偷那么想过罢了。   “听闻谢将军已经启程前往西疆?”伏伟所说的谢将军只会是谢安。他满是羡慕地说:“大汉组建征西大军,谢将军再次履任征西将军了。”   汉帝国的一些大事是会用邸报的方式送到各处,像是几大都护府必然是会至少收到一份。   西域范围内的战事,自然是由安西都护府来负责,哪怕是打进了匈尼特也就是那么一点规模。   匈尼特在李匡率军的连串打击下已经是名存实亡的状态,汉帝国会继续向西进军的前提下,征西幕府肯定是会被建立起来。   李匡才成为安西都护府的都护没有多久,依照惯例是不会得到晋升,再则是解决了一个匈尼特却还有另外的那个西高车,谢安就再次上任成为征西将军。   征西幕府建立起来,顶替的是原先安西都护府的西征职权,原来归纳进入安西都护府的四个常备军,有三个被抽调到征西幕府编制之下,包括已经成型的那个火器师部队。   安西都护府的编制缩减,除了原来编制下的一个常备军规模,就是增加了一个常备军,另外就是本地编练起来的五万骁果。以这样的兵力应对接下来对西高车的战事。   以谢安为主的征西幕府,抽调自安西都护府的三个常备军和一个火器师基础上,增加了虎贲军这个有特殊前缀的常备军,同时编制下面还有从关中和关东组织起来的七万郡县兵,总兵力接近十八万,他们就是第一批入侵波斯萨珊的部队。   桓温对谢安重新成为征西将军并没有觉得什么意外,就好像是他又重新手握重兵,只是出征的对象变成罗马,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骠骑将军会在阿三组成天竺幕府。”桓温接下来是会路过阿三大陆,多少是会停靠休整一下:“那边不少国家加入到反汉轴心,着实是活腻歪了。”   伏伟知道阿三大陆的情况,可能比桓温的了解要更详细一些。   南洋都护府掌握着半个世界的门户,汉帝国那些海外飞地的消息会经过这里传回本土,本土向各地传递消息也会经过马六甲,他们这里应该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了。   桓温的这一支远征舰队会在冬季到来的时候从马六甲再次出发,却不是直接前往欧罗巴,是会先光顾一下波斯萨珊。   他们去波斯萨珊主要是策应一下征西军团,吸引波斯萨珊最大的注意力,给征西军团创造更多的机会。   再来的话,桓温还肩负接应滞留在波斯萨珊,同时没有被抓捕,而是躲避起来的那些汉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桓温不止是会让舰队在海上攻击波斯萨珊的海岸城市,还会尝试一下让部队登陆,算是前往欧罗巴之前预热一下。   “我们这边和安南都护府接到了骠骑将军的请求。”伏伟笑着说:“骠骑将军打算四处开花,并不打算只发动陆地上的入侵。”   桓温眉头挑了一下下,很有意思地说:“骠骑将军手头只有一个常备军吧?”   “骠骑将军得到安南都护府的配合,组织了大批的仆从军。”伏伟不得不感慨天子的大方以及自信,在外降临都得到了最大的信任。他用着相对怪异的表情说:“将近二十万的阿三,粮草等方面也是阿三自己负责。”   汉帝国还没有来得及全面消化灭掉笈多帝国的胜利果实,统治阿三的同时没有去禁止种姓制度,还是利用这个制度对阿三们进行统治,有区别的就是汉人变成了阿三大路上最为高贵的人。   相当数量的勋贵有了封国,他们就成了阿三的国王。阿三对这个还是有很大的接受度,毕竟阿三本来也是有着众多的王国和邦国、城邦之类的。   不够格拥有封国的那些汉人有爵者,他们手底下也是有着大批大批的阿三。他们原本以为统治起来会麻烦不少,等待真的进行统治却是讶异地发现阿三的服从度远比自己想象中要高。   这一次冉闵在阿三大陆有大动作,其实就是各个封国在长安的诏命下发出动员令,动员境内的阿三加入到军队之中,然后由汉人和阿三本土的刹帝利组成军队指挥阶层,一支庞大的大军就那么成型了。   “意外阿三为什么会爆发出热情?”桓温察觉到了伏伟表情有异,大笑一阵子之后,讲出答案:“天子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知道长安最近在流行什么吗?”   尽管消息会有延迟,但伏伟还是知道长安发生的一些事情,怪怪地说:“只要还存在一个阿三,大汉就永远不缺士兵?”   桓温讲出原话:“只要阿三不灭亡,大汉永不屈服。”   那个原话还是刘彦说的,特别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会那么说,绝对不是汉人失去了战斗的勇气,需要阿三上战场代替汉人流血。是他明确表达了一点,阿三是一个很好统治的民族,只要大汉能够维持对阿三大陆的统治,不管是对外开拓,还是进行防御作战,永远不会缺少兵源。   尽管是揶揄和调侃,汉人却没有多么高兴。对于他们来说,战争从来就不应该去惧怕,是应该去享受战争,踏上战场获取功勋以及荣耀,除此之外还有良田、财帛以及美人!   “骠骑将军预定用两年的时间统一阿三大陆,然后……”桓温脸色也开始变得奇怪,不知道是该感慨冉闵的大胆,还是怀疑冉闵脑子又抽了:“在阿三大陆纠集百万大军,由南向北扑向北方。”   伏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听就张大了嘴巴,感慨冉闵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第1061章 阿三还有救吗?   冉闵本来是要赶回本土,来自中枢的诏书却是先到了一步。   罗马和萨珊组织反汉轴心,众多小弟之中包括了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这两个阿三大陆上疆域不小的国家。   在汉帝国没有发兵前往阿三大陆之前,笈多帝国就与伐伽陀伽、两萨特拉普处在战争状态,三方十来年之间大战了数次,平时的边境冲突压根就没有停止过。   以疆域面积而言,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并不比笈多帝国小上多少,只是两国在科技实力以及经济实力上面大概还没有笈多帝国的三分之二。   伐伽陀伽是一个平时就有三十万大军规模的国家,先不谈军队的列装以及精锐程度,但凡能够在非战时保持三十万大军的规模,以当前的岁月而言无论怎么样都能算是地区小强。   曾经伐伽陀伽一度扩军到六十万,就是他们六十万人马却是被笈多帝国的十来万军队牢牢抵挡在边境线,损失惨重的同时几乎没有寸进。   两萨特拉普的疆域面积比伐伽陀伽略小一些,同时人口数量也比不过伐伽陀伽。这个是两国所处区域不同带来的现象,就好像笈多帝国控制着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伐伽陀伽的地理环境远要比两萨特拉普好上非常多。   两萨特拉普非战时的军队规模没有降低到二十万人马过,他们主要的军事压力并不是来自笈多帝国,是来自北方的波斯萨珊。   与伐伽陀伽总是用庞大的兵力在笈多帝国身上讨不到好相反的是,两萨特拉普总是能够动用远少于笈多帝国的兵力占到便宜。   两萨特拉普不止是在对笈多帝国的战争中胜多败少,他们在对上波斯萨珊的时候也能打个有来有往。   “所以,我们到底是要先打伐伽陀伽还是两萨特拉普?”   “按照道理而言,柿子挑软的捏才是正理。只是一旦有所动作,另外一个国家不会眼睁睁看着。”   “那就先打比较强的那个!”   “其实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两个一起打。”   冉闵站在山川舆图边上,眼睛看着地形展示以及城池地标,耳朵里听着众赞画的讨论。   他们到阿三大陆就是巡视自己封地来的。没来得及前去封地逛一圈,仅仅是从克塔克游览着风光去华氏城,然后战争爆发的消息传过来了。   一帮人之中侯爵就有六个,其中以冉闵、伏寿、张石的爵位最高,算封国优劣则是以冉闵领先,高爵者二十四人中因为军功得爵的占了十八个。   一封诏书之下,一群人组成了天竺幕府,幕府之主当然是冉闵,伏寿和张石成了左右长史,一些历经大小战事数十场的高爵者充当高层和中高层的军官,剩下的那些人再分配军中文职,幕府到这一步缺的就是足够数量的基层军官了。   “动用一个常备军攻击伐伽陀伽,用武装起来的阿三先挡住两萨特拉普。”伏寿摸着下巴的山羊胡须,问道:“如何?”   阿三大陆这一边没有成建制的火器部队,两个常备军中都是上一次桓温带过来参与入侵,笈多帝国灭亡之后就屯驻在阿三大陆。   上一次桓温还带着五万多的郡县兵和民间骁果,只是笈多帝国灭亡之后就被解散了建制,郡县兵后面乘船回国,民间骁果则是真的解散了。   大多数的民间骁果是被在阿三大陆有封邑的有爵者聘请,没有被聘请的则是留在阿三大陆寻找机会。   这一次冉闵开设幕府,是请天竺都护府张贴告示,征募在阿三大陆的汉人从军,同时也向在阿三大陆的封国有爵者进行征募。他们的加入又补充了基层的军官缺失,算是将幕府各职能给补足了。   所谓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讲的就是军队必须要有合格的指挥官,但只有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必然是不够的,还需要配套的指挥链。   鉴于部队的组成主要是以阿三为主,冉闵捏着鼻子认下了让刹帝利成为指挥链的一部分,就是别奢望他能给予刹帝利什么重要职位。   总的来说,冉闵对于天竺幕府的指挥枢纽组成部分还是相当满意的。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兵源方面,原先瞧不起的刹帝利则是给了他足够的惊喜,刹帝利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废物,甚至可以说相当部分的刹帝利以冷兵器的军事素质而言还能算得上优秀。   至于婆罗门?冉闵完全可以无视掉这个阶层。他并不参与阿三大陆的治理,婆罗门不会成为他的麻烦,要粮草或是其它物资的补充,是由天竺都护府来与婆罗门沟通。   短短三个月之内,冉闵需要的三十万兵源已经被送来。他一开始就没有对兵源素质有过多的期待,亲自巡视营盘之后因为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   “除了刹帝利军团,剩下那些由贱民组成的队伍……”冉闵看向伏寿:“太麻木和太散漫了。”   “这是阿三独有的社会情况。”伏寿很想告诉冉闵,要不是这样汉帝国想灭掉笈多帝国恐怕不会容易:“大汉治下的阿三,被他们自己划分为贱民的阶层,数量在七百来万左右。征召他们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甚至还能收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个也是阿三的独有情怀,贱民被征召了不但要自备武器还需要上税,不过别奢望他们能够有什么精良的装备,不是两手空空接受应征就该偷笑了。   “我们这一次征召的阿三贱民是十三万,来自首陀罗是十六万,剩下的便是刹帝利军团。”伏寿就是负责幕府兵力划分和编制的长史,比较熟悉征召兵源的分布:“在阿三的种姓制度中,首陀罗是数量最多的。我们征召首陀罗的时候他们很诧异。”   按照阿三自己的分类,首陀罗其实就是属于杂种的阶层,他们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由伺候用餐、做饭的高级佣人和工匠组成。在种姓制度中,来自不同种姓的父母双方所生下的后代被称为杂种姓。   这一次对首陀罗进行大规模地征召,的确是打破了阿三的传统。以往并不是不会征召首陀罗这个阶层,是征召也仅是很小的一部分,主要是征召属于肉盾的那一批首陀罗。   骞建同发布征召命令,首先进行反对的就是婆罗门阶层,他们反对的理由是征召的数量太多。   哪怕是汉帝国正在遭受举世围攻,却是一点软弱都不会有,骞建同给予婆罗门的答案非常直接,作为阿三大陆上最为尊贵的阶层,汉人保留阿三的制度已经是非常仁慈的行为,进行一些规则上的更改是最为尊贵阶层的权力,别瞎哔哔。   会大量征召首陀罗,其实是因为贱民太过贫穷,天竺幕府压根没可能给他们分发武器的前提下,绝大多数贱民只会是手持木棍踏上战场。   首陀罗虽然是低种姓,但他们的状况会好一些,至少被征召的时候有钱来武装自己。   要是按照诸夏的征召传统,算得上最应该被征召并不是首陀罗和贱民,是刹帝利和吠舍才对。   刹帝利能够算是军功世家,诸夏要是进行动员,首先动员的就是军功世家。   吠舍则算是商人阶层,诸夏的动员制度中,商人和赘婿是比较靠前的征召群体。   依照诸夏的征召制度,阿三种姓制度中的首陀罗和贱民相反会是征召序列中排名靠后的群体。   诸夏历来是知道哪一类群体上了战场最有用,例如会优先征召百姓之中的良家子,除了良家子家世清白之外,还有足够的訾产来武装自己,再则便是有足够的追求军功欲望。最重要的是,他们一旦当逃兵或是投降,家乡的亲族会付出代价。   “我们并不想改变他们太多。”冉闵耻笑了一下下,满是嘲讽地说:“就让他们继续腐烂下去。”   汉人是征服者而不是解放者,没有那个义务去改善阿三的制度,那就是为什么不摧毁种姓制度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阿三的种姓制度对征服者非常有利,他们的制度本来就是为了征服者的特权而被设立,征服者空降下来成为新的最高阶层,谁打服了他们都能立即当大爷,称得上是无缝连接的构造。   “走吧。”冉密转身迈步:“看一看整训做得怎么样了。”   以往贱民被征召起来压根就不会经过训练,是集中起来就被拉上战场。   汉人是拿阿三当炮灰没有错,只是军事传统太过悠久,觉得哪怕是炮灰经过短暂的训练,大概是能从消耗敌人的炮灰,变成至少能杀些许敌人的炮灰。   “不训练是绝对不行的。”冉闵看着被麻木训练的阿三,深深皱眉说道:“要是连最基本的号令都无法服从,要来干什么?”   诸夏的军事历史上有过无数次的例子,证明军队的数量从来都不是越多越好,军队就该有最基础的调度能力,要不纯粹就是浪费粮食和给敌军送人头。   最为关键的是,天竺幕府对阿三的训练已经持续将近两个月,成果却是近乎于没有。   “他们太麻木了。”张石评价道:“他们服从征召踏上战场,不是为了去杀死多少敌人,很像是期盼被杀之后能有美好的来世?”   “……”冉闵一时间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他想起了很不好的往事:“曾经在石碣的肆虐之下,我们何尝不是求死。”   还是有区别的,汉人麻木是麻木,可至少还抱着能杀几个是几个的念头。   看看那些阿三的眼神,再看看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无法从眼神里面看到任何正面的东西,那一脸的不耐烦再加上被一再纠正就是改不过来的肢体动作,就是一帮等着去死的家伙。   冉闵带着众人离开贱民训练区,来到的是首陀罗的训练区域,可算是看到了一些稍微正面的东西。   “这些家伙相对好一些。”张石再次评价:“相比贱民上战场求死,他们还知道怕死。”   首陀罗在阿三社会中同样是被欺压的群益,只是他们还能欺负比自己更惨的贱民,算是多少有希望的一个阶层。   然后首陀罗这个阶层还有一项特殊属性,他们能够发挥出多大的能力是与服侍什么样的主人有关,越是为强大的主人服务就越是热情高涨。   冉闵等人看到的是,那帮首陀罗在汉人士兵的操练下很努力在适应,只是他们的基础着实是太差劲了,通常是需要被一再纠正才能像点样子。   首陀罗被教育的就是怎么去伺候人,肯定是要被磨掉凶性,同时也会被训练拥有比较高的服从度。   有服从度会是很好的士兵,只是凶性被磨没了则是失去了作为士兵的基础。   士兵要是凶不起来,看着软绵绵没有气势,无法从气势上去压倒敌军,明明能很轻松打下来的战事,敌军也会缺乏畏惧而凶狠地反击。   “兵法有言,夫战,勇气也。”张石看着那帮有绝高服从性却是凶悍不起来的阿三,叹息道:“他们这模样,没打气势便弱了一大截。此起彼涨之下,敌军恐怕是要变得更凶悍。”   当代汉人对外战争,光复中原阶段以及北伐草原阶段战损比通常是维持在五比一左右。   跨海远征本来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汉人与笈多帝国的战事战损比却能达到十五比一左右。   后面汉帝国对汉笈之战进行总结,得出的结论有许多,其中包括双方军队的精锐差别,列装方面的差距,特别点出双方士兵在战场上的气质反差。   汉人自然是无比的凶狠,那是对上任何敌人都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的关键之一,真不是汉人的装备比敌人好太多,才能打出那样的战损比。   “伐伽陀伽和两萨特拉普,他们也是阿三吧?”冉闵不是那么确定地问:“还是有什么不同?”   冉闵的意思是,烂的话,是不是整个大陆的人种都一样烂。   张石与伏寿是一阵面面相觑,他们是有做过了解,阿三是天子对这边人的统一称呼,其实这个大陆上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民族来着。 第1062章 利害关系   冉闵带过不少部队,烂到无可救药的队伍也不是没有率领过,到最后基本上是能锤炼出能够打仗的人出来。   早年间的北方汉人,状况比起阿三怎么样?阿三至少还能吃饱,有衣服可以穿,能够总有金属武器。那个时候的汉人三天能吃上一顿就算幸运,大多数人是没有一件完整的衣物,武器什么的就是木棍。   在那种艰难到几乎是地狱的环境中,冉闵还能训练出一支数量为三千左右的精锐。   那一支精锐早说有什么比较出名的军队能比较,大概就是斯巴达军队了。差别是斯巴达战士是穿着重装甲胄的重步兵,有完善的武器。冉闵的那些精锐能有一身完好的衣服就不错了。   冉闵其实并不在乎部队里面有什么人,他有绝对的自信能把一摊烂泥般的废物锤炼成为精钢一般的精锐。   阿三?冉闵才没有那个闲心去锤炼他们,甚至认为这些家伙最好永远腐烂下去。   “死的人多了,另外一些没有死的人怎么都能学会作战。”冉闵冷笑了一下,说道:“我们该做的是怎么去消耗那些学会作战的阿三。”   诸夏其实是吃了不少这一方面的亏。训练出异族的部队,却没有在合适的地方将他们正确地消耗干净,不是让这些家伙成为他们民族的精华变成未来的祸害,就是让他们成为现实中立刻的叛军。   吃过这种亏的并不止诸夏,应该说几乎每一个霸主民族都吃过这样的亏,并且是一再没有得到教训,反反复复一再上演相同的事情。   罗马人是在这一件事情上一再吃亏却是死不悔改的民族之一。哪怕都搞出驯养的蛮族入侵并毁掉都城的大事件了,依然死不悔改继续培养训练蛮族。   到现在罗马人已经是到了吃最大苦头的时候了。比如中欧的日耳曼蛮族都建国了,罗马人在那边面临被杀死和驱离,大片大片属于罗马人的土地正在丢失,罗马人却是难以有什么办法。   会出现一再死不悔改的执着,无非就是罗马人的数量太少,只能是拉异族当炮灰。   诸夏在西汉时期拉乌丸人和鲜卑人,削弱了乌丸人,但是没处理鲜卑人。   到东汉时期,乌丸人和鲜卑人成了汉人的麻烦。然后那些汉人精英去扶持南匈奴人,到最后是等汉人自相残杀够了,鲜卑、乌丸和南匈奴,连带其他异族一块发作。   当代汉人对于消灭异族有着非一般的执念,发现一个异族,哪怕是那个异族看着还十分的弱小,会随着与本土的距离远或是近,生出等同的灭绝想法。   在那一种执念之下,也是刘彦足够铁血,本土的异族基本上不是被融合就是消失,周边的异族会视有多少利用价值,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当然是消灭,有价值则是进行奴役。   如果说有什么人让汉人感到最为满意的话,那么当属倭人了。   倭列岛现在并不止有一个民族,甚至连大和族都没有出现。   现如今的位列到只有两种人,一种为舶来人,另一种则是土著。   舶来人指的是从倭列岛外面迁徙来的各个人种,包括不同王朝末期因为躲避战乱前往倭列岛的诸夏人,更多的是来自朝鲜半岛以及东北的各民族,暂时还没有来自南洋的各民族。   土著所指的是当地的虾夷人、阿伊努人和弥生(文化)人。   在倭列岛,越是西面,土著就越少。他们基本上不是被外来人驱逐就是杀死,或是被奴役。越是到后面,倭列岛的人种其实就越混杂,然后由各个民族互相融合,变成新的民族。   汉人会对倭人感到满意,主要是倭人对汉人几乎没有底线的逆来顺受,同时也是各种跪舔。   要是没有刘彦的存在,汉人恐怕是会对倭人进行各种优待,然后不加防备地教导各种知识?   上一次桓温从平蛮校尉部抽调了近十万到阿三大陆,后面那批倭人并没有回去,是被留在阿三大陆作为仆从。   各个地方改组之后,天竺都护府名册下是有七万左右的倭人仆从,他们活跃在各个城市和乡镇,一般是充当巡警和警卫的身份。   这一次冉闵没有选择抽调倭人仆从,主要是骞建同觉得倭人着实是太好用了,再来就是倭人仆从充当的角色很重要,一旦将他们抽离,地方上的治安下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关键是将会使天竺都护府失去对各个地方的掌控。   “远征舰队到哪了?”冉闵得到答案,寻思了一下下,说道:“能不能请求他们从海上对伐伽陀伽实施攻击?最好是进行登陆!”   张石说道:“或许桓将军会很乐意。他们在对罗马展开入侵之前,肯定会想进行一些低烈度的登陆实战。”   冉闵也是那么觉得的。   汉帝国各个地方的军队将领,每一次统率的部队都不是原来的那一批,像是上一次桓温带来阿三大陆的军队基本上在灭掉笈多帝国之后就留在原地,等于是桓温这一次率领是一支全新的部队,那一支部队并没有有登陆作战的经验。   “天竺幕府与远征幕府是平级关系……”伏寿看了冉闵一眼:“只能是请求,不能是命令。”   冉闵不愉快地看了一下伏寿。   用得着特别提醒吗?搞得冉闵好像是一个多么跋扈的人一样。   在随后,冉闵没有着急统率部队出征,没其它的原因,是气候的因素。   阿三大陆一年之中的冬季末尾,中部区域是到了雨季,连续两个月内几乎是每天都在下大雨,各个地方不是出现水涝,便是洪水到处乱灌,别说是外部的人不适合进入,本地的人也只能是迁徙到地势较高的地方。   汉帝国控制的区域算是阿三大陆的东部,不止是因为有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的产粮区才算是最为精华的部分,还因为经过阿三的开发自然环境相对好一些。   阿三大陆的中部、南部、北部和西部,中部就是一个时常发生各种自然灾害的地方,不是雨季带来的水灾,就是因为太炎热而产生的旱灾,不同的季节形成极端的两极化;南部则是密布丛林的原始生态,还是那种多山脉且多谷地的地形,丛林里面的沼泽区多到有些可怕;北部山脉不断的同时,部分区域出现戈壁生态。   东部再分化多个区域,最东面是高原状态,还比邻全球第一高峰,其余大部分是平原,有大河系的区域都是优秀的产粮区,来自巴蜀的汉人经过考察还给出结论,高原那边的气候非常适合用来种茶。   因为纬度和地形的关系,的确是有些地方像是天堂,然后有些地方则会像是地狱。   不止是阿三大陆这一边被划分得那么明显,事实上汉帝国的本土也是相同的样子。   以区域来算的话,汉帝国本土的长江以南基本上都能算是土地肥沃,并且气候方面还算不错。只是南边属于多山地形,仅有几个狭隘的区域存在平原,那些平原就是汉帝国本土很难得的产粮区。   长江以北的话,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被开发过度了,尤其是山东区域更是如此。一样的种子,差不多的气候,春耕秋收对比下来,其它区域能收个两三石,山东那边亩产能接近一石就算是高产出了。   已经出了阿三洋的远征舰队,桓温手里拿着天竺幕府派船送来的书信,他看完之后是传阅下去。   “骠骑将军搞错了吧?”袁乔一再确认地图,纳闷地说:“伐伽陀伽并没有海岸线。”   伐伽陀伽的确是一个没有海岸线的国家,桓温自然清楚这一点,还是早几年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罗温陀罗拘陀和特拉库塔卡。”桓温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骠骑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选择登陆,然后侵袭一下伐伽陀伽的西部,造成大汉要从海上跨境入侵的假象,吸引伐伽陀伽不得不注意西面。”   这两个国家早就进入汉帝国的视野,对外寻求港口以及租界,他们同样是被汉帝国给强行弄了一些。他们还是相当识相,没有加入那个反汉轴心,相反是派人到天竺都护府,多次表达恭顺的同时,朝贡也是屡屡大出血。   “大汉当前没有攻击亲善国家的计划。”袁乔疑惑了一下下,问道:“骠骑将军将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搞错了?”   桓温摇了摇头,不愿意用更多的恶意去猜度冉闵。   汉帝国当前最主要的是瓦解掉那个反汉轴心,真不会再去攻击对自己亲善的国家,冉闵没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的。   桓温后面会写信给冉闵,不会多么的修饰语言,会问冉闵为什么会请求入侵罗温陀罗拘陀或是特拉库塔卡。   两萨特拉普才是一个有海岸线的国家,并且是位处一个大陆对海洋的突出部。同时两萨特拉普不止和天竺都护府有陆地上的接壤,他们还与波斯萨珊是邻居。   “我们就选择两萨特拉普为首个登陆点。”桓温用手指了一个地方:“这里看着就非常不错,要是能够打下来并守住,不但能够策应天竺幕府,还能作为接下来侵袭波斯人的基地。”   桓温指的那个地方在现代被称呼为杜瓦尔卡,位于卡奇湾的出海口,是阿三大陆在阿拉伯海陆地上的突出部。   在很久以后,欧洲白皮肤系入侵阿三大陆,很多次就是从这个方向进军,并且选择当地作为跳板,先是控制整个陆地突出部,然后慢慢向内陆进行蚕食。   “看着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袁乔的眼睛还是很毒的:“这边要是有山脉最好,建设一些关隘就能锁死整个半岛。”   那边的确是有山脉,只是并没有纵横多长,法国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英国人,他们是选择修建要塞,慢慢将整个半岛给锁了起来,成为一个阿三再怎么反扑都会大量流血的军事封锁区。   “派船联系天竺都护府。”桓温脑海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他们会很高兴这边有一块跳板。”   “骠骑将军在接下来不是向北进军吗?”袁乔大概猜出桓温是什么心思:“联系骠骑将军不是更好?”   “天子给予我等最大的信任。”桓温摇着头:“冉永曾可以不管不顾地联系温。温却不能直接联系冉永曾。”   诸夏的将军很喜欢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挂在嘴边,可是人没疯就不会当真。一些将军通常是想要谋反,才将那一句话时刻挂在嘴边,并且是用那一句话奉劝同僚拒绝执行来自君王的命令。   因为时期特别,再来是君王的命令不但不合实际,有些将军是会不听乱命,然后他们或是避免军队出现不应该的损失,或是违反君王命令打赢了战争,但是通常下场都不会太好。   桓温读的史书并不少,历史上大度的君王不是没有,却是没有找到类比当今天子的人。   没人希望天子对臣子酷烈,但是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臣子逼得君王不得不严酷,不能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君王身上。   袁乔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要不然……我们就不用参与阿三大陆的战事了?”   “也好。”桓温无比干脆地说:“连波斯人那边都不用登陆了,直接开往欧罗巴!”   也许冉闵真的不知道伐伽陀伽没有海岸线,但他的那一个行为真让远征幕府的桓温和袁乔感到了不安。   天子给予本土之外统兵而战将领们最大的自主权,绝对不是让他们用来进行勾心斗角,更不是让他们进行一些交易。   既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桓温的选择是连猜都不猜,干脆就搭理都不搭理。   后面,冉闵收到了来自桓温的私人信件,看完之后发了很久的呆,问张石:“伐伽陀伽没有海岸线?”   “将军不知道?”张石纳闷了一下,有些释然:“我们没有阿三大陆的全景地图,但是将军应该知道的吧。”   冉闵并不知道,他可算是有些明白桓温为什么逃似得,连萨珊都不打,直接奔向欧罗巴了。 第1063章 明智之举   天子善待功臣勋贵,需要多么贪心不足和丧心病狂,才会去想着把天子挑翻自己坐上那位置?   底线从来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不断降低,到后面降到无处可降,那便不用降了,要么是降无可降,要么就是悍然反击。   桓温很乐意将人心往恶的那一方面想,尤其是觉得冉闵这种曾经效力胡虏的人基本上已经道德沦丧,平时就是能避则避不愿意过多接触,现在又搞出一个看似试探的事情,自然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汉帝国正处于还在往上增涨的崛起阶段,不是智昏到一定程度的人,谁看不出根本无可撼动?在这种现状下,他们绝对需要庆幸天子不是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上位者,有宽松的环境就是万幸,有能享受的环境就该珍惜。   谁都没有明白说过,但是大多存在默契,他们但凡是发现一个不想好好过日子,想要玩一把造反,诸如此类的人,会在第一时间达成共识,能悄悄在私底下弄死,就绝对不会让天子注意。   大家伙都还想将这种好日子过下去,有机会就再立立功多增加一些封邑,没人希望刺激到当今天子。   远征舰队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地远离。   在离开阿三洋之前,袁乔向骞建同写了一封书信,提醒骞建同注意天竺幕府。   接到信件的骞建同老实说是有些晕懵,他足足晕眩了一分多钟才回过神来,重新铺开刚才因为太过激动而捏得皱巴巴的信件,一字一字地慢慢重新看了一遍。   天竺都护府是地方守备性质的机构,负责的就是海外疆域的安全以及维稳,小规模战事的时候自己解决掉,说白了就是担负守土职责。   要说四大都护府中哪一个最复杂也是最麻烦,毫无疑问就是天竺都护府了。   其它都护府可没有数量众多的封国和封邑,治下也绝对没有那么多的人口,天竺都护府治下光是封国就有四十六个之多。虽说这些侯国大多数就是一个县的大小,但是他们该有的什么征兵权、收税权、建设权、治安权之类的权利一点没缺。   除了侯国之外,其余被分割得零零碎碎的封邑数量更是夸张,足有五百七十三个之多。   原本属于笈多帝国的疆域,除了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的那些精华地段,基本上就被切割得零零碎碎。这样一来也让天竺都护府管理起来困难程度无限增加,尤其是在对待侯国以及封邑方面。   “骠骑将军最近在做什么?”   “回都护,骠骑将军在纳尔默达河下游练兵。”   纳尔默达河是阿三大陆几大河系之一,它的源头是在温德亚山脉,出海口是阿拉伯海。因为这一条河流的存在,同时也因为有温德亚山脉,那一片中下游区域时常会在雨季出现洪水肆虐的情况。   一样是大河系区域,就是因为纬度和地形方面的差别,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纳尔默达河流域却是一个贫瘠而又恶劣的地方。   纳尔默达河的十分之八河段是在伐伽陀伽境内,仅是留出十分之二的尾巴处于笈多帝国原本的疆域内。   也不知道是搞笑还是眷顾,可能也是笈多帝国懂得去规划并修建水利设施,十分之二的纳尔默达河区域在笈多帝国又是得到妥善利用,成为一个农业生产区,不过大多数区域是栽种果树为主。   “骠骑将军麾下的兵力多少了?”   “回都护,一直维持在三十一万左右。”   天竺幕府征兵还是得到骞建同的协助,对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的婆罗门和刹帝利进行动员,然后再由刹帝利配合各地方的倭人仆从征召首陀罗和贱民。   三十万阿三炮灰部队,超过二十万是从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征调,剩下的十万才是从其它更广袤的区域征调。从这一点也就能够很清晰地看得出来,阿三……至少是原本笈多帝国的疆域内,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是人口最为稠密的区域。   骞建同不断来回渡步,天气并没有多么炎热,不一会脑门上却是布满了汗水。   “都护府有权力动员管辖区吧?”   陈家巨一听有些迷了,下一刻脸色不由变得紧张,问道:“都护,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骞建同一再犹豫还是没有说出缘由。   陈家巨见骞建同不说,心里猜测着,口中说道:“都护府在战时有权征召本地人进行扩编,上限取决一应支用。”   当然,都护府想要扩编需要经过程序,可以是都护或长史进行提议,但是需要都护、长史以及军司马三人全部通过,但凡有一个人反对,扩编就属于不合法。   都护府内部的程序是那么回事,甚至都不需要得到中枢那边的同意,不过到目前为止有范例的安西都护府那边,李匡没得到中枢回应之前仅是征召当地汉人骁果,是得到中枢的回复才对西域土著进行征召。   “征召汉人以及倭人。”骞建同已经开始在书写文书,挥笔速度极快:“天竺这边的汉人在册八万,倭人在册七万。便征召三万汉人,倭人全数征召。”   陈家巨反对道:“倭人为各地秩。啬夫和游徼的角色,全数征召地方便会瘫痪。”   “倭人在乡督练阿三即可。”骞建同现在满心思就是冉闵千万不要搞什么幺蛾子的心思,哪怕是会让天竺都护府出现一些什么状况,基本上也是顾不得了:“再联系安南都护府……”   陈家巨差不多意识到出什么事了。   先是问天竺幕府,后面提议征兵,再搞出联系另外一个都护府,后面是不是还要请示中枢?   骞建同果然是说出要联络中枢的事情。   “骠骑将军那边……”陈家巨不得不重视起来,慎重地说:“若是事急,都护府有权调回那一支常备军。”   根据程序,原本属于天竺都护府却是被调动到天竺幕府的那一支常备军,需要天竺幕府进入到对外战事才算是从建制上与天竺都护府进行分割,没有爆发战事之前天竺幕府只是有调动权,而没有指挥权。   将那一支常备军调回天竺都护府?骞建同大为意动,可是很快又按捺下去。   远征舰队的长史袁乔只是提出忧虑,没有提供任何的证据表明天竺幕府那边真的会出事。天竺都护府进行一些提防算是程序之内,但是将划分出去的常备军重新调回来,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几乎是用行动表明在镇压可能出现的反叛行为。   “征调二十万阿三。”骞建同一再犹豫,继续往下说:“然后做好第二梯次的征调准备。”   这些行动都需要经过军司马的同意,关于天竺幕府可能会出什么事,是被限定在三人范围之内,没有对外传播。   远在纳尔默达河边上练兵的冉闵,他得知天竺都护府那边对汉人、倭人和阿三进行动员,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事情便是这般。”冉闵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下,苦笑道:“无论如何,某已经不再适合担任幕府之主了。”   张石和伏寿等人先是一阵面面相觑,没人能够笑得出来,甚至有人用狐疑的眼神观察不断苦笑的冉闵。   “古守义。”冉闵看向一名中年人:“你为军中司马。在圣上没有新的决断之前,你为天竺幕府代理之主人选。”   古守义站起来行礼,却是没有开口说什么。他在不断回忆着,一阵思索下来并没有找到冉闵有什么异动的线索。   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思考的表情,他们之中并没有人站出来力挺冉闵。   “今日某便启程。”冉闵站起来,冷着脸说:“先往华氏城接受监督,尔后便回长安。”   还是没人说什么,他们甚至庆幸冉闵拥有理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跟着冉闵造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谁的脑子都没毛病,哪怕真的要造反,基本盘也不能是依靠阿三。   冉闵只是带着一众家臣以及二十名护卫便出发了。   他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抵达华氏城郊外,在路上行踪就被天竺都护府所知晓,一路上也看到了天竺都护府对辖区内的动员。   “倭人挺好用的。”蒋干指着路旁一个正在对阿三大吼的倭人,再指了指那些畏畏缩缩的阿三:“这些倭人最短也是随大军征战了六年,对大汉军旅非常熟悉。”   “若不是陛下要需要这些倭人,他们哪能活到现在。”冉闵对任何非汉人都没有什么好的感官,历来也没有掩饰过这一观点:“倭人立功便能获得归化籍,他们做梦都想成为一名汉人,自然无比服从和干事卖力。”   到城门外十里左右,他们遇上了亲自过来的骞建同。   天竺幕府的文书是比冉闵等人早一天被送到华氏城,骞建同等天竺都护府的高层对于冉闵放下幕府指挥权过来,是一种极度松了口气的态度。   “桓元子是职责所在,某无话可说。”冉闵没有下马,回礼之后,脸上是极度郁闷的表情:“某行事不全,亦是咎由自取。今日来到此处,骞都护不必招待,派人随某往克塔克而去。想必都护府亦是备妥船只,等待某到来?”   骞建同颔首,直白地说:“职责所在。如此将军一路平安。”   简短地会面,话都没讲几句,是有都护府一方出动一个屯,名为护送实际上是监视,会一直将冉闵送回长安为止。   “幕府那边是由军司马古守义接手指挥?”骞建同一副古守义走了狗屎运的表情,问道:“若是我上书陛下,请求调任幕府,有可能吗?”   陈家巨刚才并没有出现在迎接冉闵的队伍之中,他是坐镇都护府应对可能发生的突然事件。   事实上他们就算是知道冉闵亲自过来,该对幕府那边的监视和提防并没有撤掉,甚至因为冉闵离开幕府而加强了监视,随时随地准备着应对最坏的结果。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攻势必然会延迟。”陈家巨摇着头:“只是上书中枢,往来最快也需四个月。攻势不会延迟那么久。”   “一旦陛下允许我调任幕府之主,你便是都护府下任都护的最佳人选。”骞建同对于领军作战有着很大的渴望,尤其是天竺幕府扫平阿三大陆的不服之后,会挥军北上入侵波斯萨珊:“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我会上书。”陈家巨当然不愿意永远当副手,知道一旦骞建同调任,自己还真的会是接任的最佳人选,并不忌讳明确表达支持骞建同:“确实。都护与我共事已久,日后都护在前征战,职敦促于后方,必能使战事更为顺利。”   骞建同也是这个意思,他俩因为职务的关系接触频繁,再来都是对阿三大陆有着很深的了解,配合起来对战事进程会相当有利。   他们好像都认定冉闵回去长安没有再回天竺幕府的可能性?   其实别说是他们,冉闵自己都知道哪怕还会再获得统兵出征的机会也不会是阿三大陆这一边。   天子大度,众臣却不能将天子的大度视为理所当然,冉闵这一次很倒霉,应对的方式也是最为合理,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怎么都要避嫌一下吧?   已经出海的冉闵,他站在甲板上一直看着阿三大陆的方向,很突然地说:“若是回到长安,推荐骞建同接任幕府之主,如何?”   刘猗就站在冉闵身后一侧,答道:“家主还是别推荐,要不骞建同要恨死你了。”   冉闵一阵错愕。   “您固然是清白的,也的确是清白的。”刘猗苦笑了一下下,说道:“当今天子为开明之君,但国家自有制度。”   冉闵并不担忧会遭到处置,却清楚三五年内自己会没事能做。他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记恨桓温……或许还要再加上袁乔?   “或许是该有所作为的。”刘猗平淡地说:“大臣,怎能没有对手呢?” 第1064章 海洋,海洋!   远征舰队进入阿拉伯海抵达特拉库塔卡海域,桓温还是不得不进行抵岸进行补给。   庞大的舰队一路向西,航线并不是距离陆地太远,一路过来几乎是在各国的关注之下,各国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么庞大的舰队。上一次王猛从欧罗巴返国,舰队规模其实还要庞大一些。   特拉库塔卡是一个从百乘王朝分裂出来的国家,他们的历史中有过片面对汉人的记载,导致他们在接触到汉人之后,特地查阅了一下那些不多的记载,看了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对汉人表现出恭顺的一面。   这一次罗马人和波斯人挑头组建反汉轴心,特拉库塔卡并不是没有被联系,只是他们第一时间就将前来联系的波斯人给抓了起来,交给了汉帝国在本国的一个租界之内。   “这是一个既富裕又贫穷的国家。”袁乔已经了解过特拉库塔卡的情况:“他们并不缺少贵重金属,但是极度缺乏普通金属。”   这个说法并不矛盾,有些地方的矿产就是那么一回事,可能国境内布满了金矿和银矿,但是却没有铁矿或是铜矿。   特拉库塔卡还因为曾经是孔雀王朝疆域的关系,是有学习到普及了的金属冶炼技术。他们在孔雀王朝崩溃之后,就立即自治建国,两百多年后才被百乘王朝给灭掉。   百乘王朝被伐伽陀伽给取代之前,这一片土地上的统治者是阿毗罗人,特拉库塔卡是等待阿毗罗人的统治被推翻才得以建立。   阿毗罗人其实是塞种人和印度种的一个部族,他们一度强横崛起,占据了阿三大陆的西北部,后面部族自行分裂成为六个国家。   本部依然是使用阿毗罗的国号,目前还占据着阿三大陆西北部一块不小的地盘。   特拉库塔卡推翻了阿毗罗人在这一片地区的统治,另一部分阿毗罗人则是与别的塞种人分支建立了两萨特拉普。   两萨特拉普的那些人种经过一百多年的演变,慢慢成了一个新的塞种人部族。他们与本部阿毗罗长久以来是联盟状态,共同对抗波斯萨珊的南扩。   特拉库塔卡在汉人出现于阿三大陆的舞台之前,他们其实算是两萨特拉普的附庸,只是因为汉人的出现才换了一根粗大腿。   当前的状况是,特拉库塔卡在汉帝国阵营之中,然后被两萨特拉普和伐伽陀伽从斜角的两面包夹,南部则是骑墙的罗温陀罗据陀。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有所行动。”袁乔前一次登岸,是受到了国宾待遇般的接待,与特拉库塔卡的国王以及众臣有过交谈:“从态度上和实际作为方面,他们选择坚定地站在大汉这一边,我们不能没有表示。”   桓温还是非常满意特拉库塔卡国王的恭顺,例如送来了十箱金灿灿的金条,两箱各种颜色的宝石,以及数量不低于三十名的异域美人。有了国王的懂事,再来就是特拉库塔卡立场坚定,无偿为整支远征舰队补给淡水、食物以及相关或者无关的物资,于公于私桓温的确不能没有表示。   “之前舰队有计划在那个海湾登陆(卡奇湾)。”桓温铺开地图看了一下,点了点半岛突出部的东南方向:“他们现在在这里交战……”,他又点了点半岛突出部:“我们按照原计划在这里登陆便是。”   远征舰队已经接到冉闵乘船归国的消息,避嫌……或者说规避参与进什么狗屁倒炉的事情已经没有必要,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可以再次进行。   桓温还是很希望可以在抵达欧罗巴之前有多次登陆作战的经历,算是一种历练?   一年中的季节已经进入到夏季,特拉库特卡这一边是极度闷热的气候,远征舰队的载员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上岸,这些人再次被命令回到舰船,过了一天是在特拉库塔卡的君臣欢送下向北而去。   “那一片土地全是红色,植被看上去全部枯黄。”刘铭有上过岸,算是见识了万里之外异域有什么不同:“不到秋季便是这样,能想象温度有多高了吧?”   阿三大陆除了东部和南部之外,中部、北部和西部因为纬度的关系,一到夏季便像是成了熔炉。   汉人特地了解了一下,每年春季因为雨季到处都会是水涝,可是到了夏季却会因为炎热死掉不少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什么好环境。   远征舰队的人多多少少都从特拉库塔卡获得一些好处,舰队的高层最少也是收到一箱金条,普通的士兵则是伙食方面多了一些没见过的水果。   一箱金条是二十根,熔成金币大概是九十枚左右的样子,以本土的购买力而言,让一个中产家庭维持三年生活费是没半点问题的。   汉帝国的中产家庭,以财力来算是总资产达到三百枚金币左右,不过大多数中产家庭大部分是不动产,流水资金很难保持三十枚金币。   刘铭是以什长的身份获得了十箱的金条和五箱宝石,就是没有什么异域美人。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对于远征舰队透露自己的存在,被脑子灵活的侍卫一提醒,知道那是为了让特拉库塔卡的君臣安心。   作为已知世界中的第一强国,一名皇子随军出征,汉人知道之后是会感到自豪,异邦人士得知之后则会是目瞪口呆至于产生震撼。   那么强大的国家,哪怕只是一名再不得重视的皇子,身上流的也是最为尊贵的鲜血。这样的人被送上了战场,再看汉帝国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么就会认为这样的国家不强大就没天理了。   远征舰队在特拉库塔卡休整的海域距离两萨特拉普并不是太远,他们的到来第一时间就被两萨特拉普在特拉库塔卡的探子所获知。   这些两萨特拉普的探子就算是知道了,想要将消息送回去则不会是一时半刻能办到,估计他们将消息传回去的时候,战争早就爆发了。   其实也不用等消息送回去了,远征舰队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两萨特拉普的近海,首先发现的地区立刻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没有任何两萨特拉普的船只尝试进行阻击,相反是原本在海上的两萨特拉普船只惶恐地靠岸躲避。   “这一片海岸线,有什么值得攻击的目标吗?”   “这个叫苏拉特的城市,是两萨特拉普在这个海湾(肯帕德湾)最大的城市。”   “那就先打上一轮。”   “诺!”   舰队之中的炮舰,脱离大编队开始抵近海岸,它们慢慢变成一条战列线,然后船上的青铜炮开始发声。   苏拉特是一个人口约有五六万人的城市,之前是作为与笈多帝国的主要贸易城市之一,拥有一个设施完善的港口。   首先遭到炮击的就是港口,在遭受炮击之前这边早就是一片混乱,不知道多少人在攻击没有发起之前就已经死于拥挤踩踏。   轰隆作响的炮击声中,遭到炮击的港口以非常快速的速度燃烧起来。   刘铭注视着开始燃烧的港口是一点都不意外,那边大多数建筑物都是易于燃烧的木材结构,再来就是各种布着实是太多了一些,哪怕不是特别适用燃烧弹,仅仅是一些实心弹,击毁建筑再砸翻各种玩意,必然也是会造成火灾。   对港口进行两轮炮击之后,炮舰开始攻击城市。   苏拉特这一座城市有着十足的阿三特色,四角形状的土黄色城墙,一些地势最高的地方看去庄园和寺庙各种纵深,有那么一个地区看去美轮美奂,更多的区域则是杂乱不堪。   炮舰首先攻击的并不是看去住着达官贵人的城区,是优先攻击杂乱不堪的区域。   十一艘炮舰,大型口径的青铜炮为六十六门,最大口径达到三百二十毫米,其余不会低于二百二十毫米。中等口径的青铜炮,它们是由一百五十毫米和一百八十毫米组成,一共拥有三百三十门,只是炮舰横向一侧每艘只有十五门进行开火。   炮舰并没有低于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青铜炮。   远征舰队看着自家的炮舰宣泄活力自然是看得乐呵呵,没有值班的人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讲自家炮舰是何等的威武,猜测遭到炮击的敌人是何等的悲惨。   “可以了。”桓温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非常满意地说:“三轮炮击彻底让一座城市乱起来,要是再派军登陆,不会有什么难度就能攻占城池。”   只是三轮炮击,发射出去的弹药却是多达六百九十三枚。   这个数量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对一座城市来讲,只是起到的作用却是无与伦比。   直接死于炮弹的人不会有多少,大多数炮弹是击中建筑物。死在这一场炮击的人却不会少,但大都数是死于建筑物的倒塌以及随后的火势,再来就是他们自己的推挤践踏,或是为了争夺一条逃生之路的自相残杀。   袁乔还在举着望远镜观看:“他们是哪来的勇气,敢与大汉作对?”   “……”桓温想到了什么,不是那么确定地说:“梁静茹?”   “啊?”袁乔并不知道核心重臣的一些梗,好奇地问:“谁?”   桓温矜持地笑了起来。有那么一些事情嘛,是需要身份和地位到了一定程度,比如与天子的接触时间,天子在与自己接触时会有多么的随意。   三轮炮击结束,各艘炮舰得到命令开始归建,汉军一点登陆的意图都没有,舰队在陆地上一片火光的背景下,大摇大摆地重新起航。   远征舰队在向半岛突出部航行期间,路过海岸线有城市的区域,桓温都会让或多或少的炮舰前往炮击。   桓温没别的意思,就是用这种行为在宣示远征舰队的到来,给予两萨特拉普最大的恐怖。   “我们的炮弹和火药无比充足。”袁乔还是非常赞成对航线沿途的两萨特拉普城市进行炮击的:“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真正攻击的位置,有利于接下来的登陆作战。”   他们是要远征欧罗巴,哪可能只是会带上少许的火药和炮弹,肯定是要携带足够,却是没可能掌握制作的方法,后面会相隔几个月获得一批补给。   远征舰队抵达一个海角区域,面对的是一片原始状态下的环境。   “我们就是要在这里登陆?”刘铭一眼看去,那边还是一片红色的土地,看不到太多的其它颜色:“好荒凉啊!”   海角被当地人称呼为杜瓦尔卡,方圆数十里内没有城市,只是散布着一些村庄。这里距离波斯萨珊,以海域来算不会超过两百海里,陆地却是需要走接近七百里的路程。   “给天竺幕府的文书应该到了。”桓温摸着下巴,问道:“给征西幕府的公文,应该还需要半年?”   远征舰队的位置很特殊,不但能够配合天竺幕府攻击两萨特拉普,同时也能策应征西幕府对波斯萨珊的军事行动。   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欧罗巴,中枢给予的时间确实无比的宽松,并且给予了无限的开战权。   所谓的无限开战权,就是桓温想在沿途攻击谁并不需要得到中枢的确认,同时还能自由地展开认为有必要的军事行动。   “控制住海洋……”桓温心情无比的愉悦:“等于控制住主动权。”   元朔十四年期间,桓温就知道海洋的重要性,他发现从大海出击,只要那些国家拥有海岸线就是处在被打击的范围之内,有困难的是汉帝国的海军能不能找到航线罢了。   对于现在那些反汉轴心的成员国来讲,很不幸的就是汉帝国掌握了从海上到他们海岸线的航线,汉帝国的海军还没有到来并不是不来,是汉帝国觉得有没有必要从海上发起攻击。   登陆并控制海角对远征舰队来说没有任何的困难,他们异常轻易就成功登陆并且实施占领,还有空对内陆和海岸线进行必要的探索。   在他们登陆后的第七天,外围的汉军派人向桓温汇报,两萨特拉普的国王派来使节,请求商讨投降事宜…… 第1065章 自己人也有竞争   拥有海岸线的国家,一般繁华的经济区会是在沿海地段,并且沿海地区必然是会承担起国家一半以上的税收额度。   远征舰队一路过来炮击了至少二十七座城市,其中的三座是进行登陆劫掠,将七座城市彻底烧成了废墟。   两萨特拉普并不是一个在经济实力上强大的国家,他们的主要营生行业是放牧,只是以当前的经济结构来说,放牧什么的也就是保证拥有足够多的马、牛、羊和骆驼,其实是赚不到多少钱。   沿海的那些城市,有那么几座是作为他国贸易中转区的存在,之前是大量的波斯人和笈多那边的人,和少量的罗马人、埃及人、本都人。   汉帝国加入进来之后,又多了数量不少的汉人。   只是战争爆发了,汉帝国的海军经常会进行游弋封锁,海上的航线除了汉人之外其实是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给出的名单中,有两百六十一名汉人,相关的仆从超过三千人。”袁乔手里拿的两萨特拉普送来的文书,是一种干硬的羊皮纸。他对桓温说:“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   远征舰队已经接待了两萨特拉普的使节团,没有刻意做出什么羞辱的事情,但接待规格以国家层面来说,只是安排了两个帐篷,不给于日常用度方面的物资,实际上就是一种羞辱。   “那些商贾的动作很快嘛。”桓温知道两萨特拉普给出的名单都是些什么人:“大汉开拓商业路线仅是几年之内的事情。他们在这边的商机是什么?”   汉人肯定是要救的。这个也是远征舰队这一次出征的任务之一,不但要救,还要大张旗鼓地去救,用这种慎重其事的行为告知全体国民,国家不会抛弃任何一人,但凡有可能就会付出最大的努力。   “以国内的一些寻常贸易品,换取这边的贵重金属。”袁乔才不信桓温不知道商机是什么:“贸易利润通常是百分之两百以上。”   汉帝国的大家族谁没贸易商队?他们这些在汉帝国算是上层贵族的人物,名下至少也有一支贸易船队,一开始是走本土到中南半岛的海贸,后面随着发现越来越多的国家,海上贸易路线一再开拓,贸易船队的脚步也就越走越远。   两萨特拉普并不是一个有什么特别产品的国家,他们该有的笈多帝国的故土也有,要说什么东西存在巨大利润的话,大概也就是一些刀具的精品,再来就是马匹和骆驼了。   数万里的海上路途来获取马匹和骆驼是一件极度不划算的事情,除非是马匹足够的精贵,但两萨特拉普这边的马匹并不是独有,他们有的不但阿三大陆的强国会有,萨珊以及另外一些中亚内陆国家也会有。   值得汉人过来大肆购买的只有那些刀具,是一种很特别的乌兹钢,大概是当前冶炼技术和锻造技术顶峰的产品。   没错了,波斯人的大马士革刀不是从印度人那边获取,就是从两萨特拉普这一边得到相关技术,后面两萨特拉普被灭亡,然后阿三们不断经过改朝换代,制造大马士革刀的技术成了波斯人独有。   “另外就是一些皮草了。”袁乔的职务决定了远征舰队一旦想要对哪个国家开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了解那个国家,包括但不限制在军事实力方面,主要是依靠什么产生经济效益也必须掌握:“这个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精华地段就是在我们肆虐过后的沿海。我们一轮破坏过来,他们两三年乃至于更久会失去至少十分之四的税收。”   桓温是换位思考了那么一下下。   要是汉帝国的沿海被这么一阵肆虐过后,京口、临淄、马石津等海贸城市被摧毁,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大量流民,再来就是失去百分之二十八左右的每年税收,两三年内或许问题不大,但是时间越久产生的后续影响必然会左右国战的成败。   “他们应该是认为我们的主要攻击目标就是这里了。”袁乔是根据两萨特拉普的反应做出判断:“天竺幕府厉兵秣马,我们从海上登陆,他们惧怕被两面夹击。”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不怕多面开战,尤其是在面对汉帝国这种霸主级别强国的时候,两萨特拉普不会是其中的意外。   “彦叔的意思温已经明了。”桓温考虑的是:“他们不向天竺幕府投降,向我们投降,是否能够进行接受?”   诸夏的用兵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特别是率军远征一个强国,军队一到就逼迫对方屈膝投降,被视为是一名武将的最高成就。   桓温身上的光环不少,还是渴望能够多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成就。   再来是,远征舰队需要一个开门红,没有比仅仅是进行登陆就威逼两萨特拉普更好的开局。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能够协商出一个什么样的投降条件。   “我们需要时间建设这个桥头堡。”袁乔的意思是:“便是不能协商出想要的结果,拖时间对我们同样有利。”   “想必两萨特拉普已经有割土求和的心理准备,同样明白需要付出不俗求和的财帛。”桓温是很认真地在探讨两萨特拉普的投降条件:“他们希望脱离这一场战争,哪有那么容易!”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能够从想要脱离战争的两萨特拉普身上攫取足够多的利益,同时使两萨特拉普成为一个能够驱策的国家,如诸夏屡次对外战争中那样,击败一个敌国的同时使这个敌国为自己所用,用他们去消灭或是消耗另外的敌国。   桓温清楚地明白做到那一点不难,尤其是两萨特拉普已经率先求和的前提之下,差别不过是时间上的快慢。   登陆的海角并没有进行多么残酷的战事就完成占领,随后汉军开始向周边进行平推,抓捕了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异族人,使他们成为接下来建设桥头堡的劳力。   “我有一事不明。”刘铭是踩踏在红色的松软土地上,与一众袍泽共同押解抓捕到的一些俘虏:“此地入地贫瘠,他们以何为生?”   那些俘虏看上去皮肤很是黝黑,却不是非洲人种。以人种分布的话,应该是阿三那边的人种,并不是塞种人。   塞种人是一种亚白皮肤系人种,诸夏这边很早以前是称呼为塞人,最高接触是在西汉时期,根据记载是在大宛初见。   当代的汉人已经知道塞种人有另外一个称呼,波斯人是将他们称呼为斯基泰人,这个称呼是继承自帕提亚帝国。   当时的斯基泰人是帕提亚北方的一个强大民族,奴役着另外一些民族,相当于是帕提亚帝国背面的匈奴角色,一样是被锤了个半身不遂,后面多片区域尽管是塞种人居多,却不再具备大威胁。   海角这个地方环境看上去太恶劣了,土地全部是一种松松软软的面貌,风稍微大一些就能吹起一大片的烟尘,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耕作。   除了土地松软之外,大多数的植物看着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根本就看不到植物该有的绿色,更别说看到成片的绿荫。   这种景色在汉帝国的本土是看不到的。想要看到这种景观,需要等待关中高原水土流失严重,只是土地的颜色不会是土红色,是一种土黄色。   现在的人无法判断是因为什么让环境变得这么恶劣,其实是一种地下水干枯了的现象。可能是地下河断了,又或者干脆是没有能够留住该留下的水份,要是这种现象不断维持下去,地理环境很快就会变成戈壁面貌。   刘铭对于能够看到新鲜事物还是相当高兴,并且愿意花一些时间和功夫去探寻和理解。   “按理说,海边不应该是这般模样。”刘铭揪了一把枯黄了的杂草,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只闻到泥土的味道,没有半点植物的气味:“是土地盐渍化了吗?”   暂时没人能够回答刘铭的那个问题,需要有专门的科研队伍过来研究一下土壤,要是土壤表层没有问题,找到正确的地方进行深挖,要是能够挖掘到地下河流,查看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他们押解俘虏回到营区,刘铭被告知上官得到了新的任务。   “我们会作为第二批登陆萨珊疆域的部队。”辛苓是刘铭这支队伍的队率,他环视着麾下的五十来人,脸上带着狂热:“我们将会是第一次从海上登陆敌国的火器部队,一定要打出威风!”   五十来人是齐声应:“诺!!!”   远征舰队登陆海角,却不是主要攻打两萨特拉普,与两萨特拉普的谈判没有出现结果之前,针对萨珊南部海岸的作战计划被制定出来。   他们在这里对天竺幕府其实就是起到最大的帮助,哪怕是两萨特拉普没有立刻怂了想要协商投降,有他们在这一边也必然会使两萨特拉普不敢倾巢而出与天竺幕府交战。   “这么说,骞建同会是天竺幕府的将主最佳人选?”桓温在作战计划确认之后会有一段清闲期,得是等战事爆发之后才会重新忙碌起来:“真是一个好运的家伙啊!”   一个都护府的都护已经能算是汉帝国的中上层阶级,只是与野战军的将主相比却是差了不少。   能够成为一个野战军幕府的将主,其实就是一跃成为军方高层的阶梯,只要能够作为幕府之主获取一场大胜,就有了成为常任将军的基础。而成为常任将军?看看一旦发生战事被天子点名的那几个人,再看看他们获得的爵位以及待遇,只要没有发生兔死狗烹的例子之前,富贵三代是必然的事情。   袁乔看到桓温连掩饰都没有的嫉妒轻轻笑了几声。   天竺幕府在未来阶段不会是最为重要和最为突出的一个幕府,但是天竺幕府绝对会是一个经历战事最多的幕府。   阿三大陆不小,上面的王国太多,除了王国之外还有众多的邦国、城邦和部族、部落,注定是要将这些玩意怼个遍,才能安心北上参与入侵波斯萨珊的基础。   在汉帝国,有战争才能获得功名利禄,作为军人最害怕的就是没有战争能打。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天子展露出来的雄心壮志,要打穿整个世界岛的决心,就是对于勋贵和武将最大的保护符。   只要汉帝国还会接连不断地发生战争,什么飞鸟尽良弓藏,什么狡兔死走狗烹,发生的机率会无线降低。   毕竟天子有那么大的野望,总是需要能够率领军队征战的人存在,刀子用顺了不会轻易换。   这样一来的话,无不表明除非是哪个家伙脑抽了,不然都能得个善终。   “我带走整数一千艘船。”桓温并不打算留在海角,嘱咐道:“与两萨特拉普的谈判就拜托长史了。”   袁乔行礼,心里想的是:“元子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阿三大陆是天竺幕府的战区,就算是两萨特拉普要投降也应该是向天竺幕府投降。若是远征舰队这边接受了两萨特拉普的投降,对天竺幕府无疑是一件郁闷到吐血的事情,两个幕府的交恶会成为必然。   袁乔觉得桓温离开是一件好事,他成为两萨特拉普这边的主要负责人之后,会让天竺幕府那边来主导接纳投降,让出名份上的最大好处,却不会放弃在这一件事情上面获得功绩,实际上的好处则会是占了大头。   远征舰队的组建是为了远征欧罗巴,最大的功劳会是出现在与罗马交战的战场上,强硬地夺取阿三大陆上面的功劳不但是越俎代庖,还是一种不务正业,吃相就显得太难看了。   天竺幕府那一边,得到中枢认可之后的骞建同接任幕府之主,刚刚上任就接到两萨特拉普要向远征舰队投降的消息,可以说一时间是感觉自己的职权遭遇到了危急。   军队远比任何地方都要现实,不能打胜仗的将领就是废材。而废材绝对不会得到将士的认可,不能得到将士的认可则无法将军队如臂而使。   “这是我上任之后要应对的第一个挑战!”骞建同平时对上桓温会心虚,对上现如今的局面,他一点都容不得退却半步:“派人联系远征幕府,同时抽调骑兵进逼昌巴尔河!” 第1066章 我们是无敌的!   海面之上,各型的船只已经放下船帆,每一艘船上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这一片海岸线的边上没有天然的深水港,波斯人并没有建设人工港口,搭载登陆部队的战船无法太过抵近海岸线,是在海岸外面两百米左右停下,然后放下小舟。   当前的情况是,搭载登陆部队的船只最为靠近海岸线,同时炮舰也是进入了等待命令的状态。   在远征舰队到来时,陆地上已经发现。   海岸边上的小渔村在看到海上来了那么庞大的舰队之后,村民是立刻陷入逃亡之中。   “他们在进行调动。”桓温能够利用望远镜将陆地上的情况看个仔细:“波斯人的动作还是蛮快的。”   之前远征舰队已经派船只过来这一片海域进行观察,很清楚波斯人是临时抽调部队过来,连带波斯人用了多少时间建造出一个观察所都是尽在掌握。   海角就在萨珊国境边上,远征舰队在两萨特拉普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萨珊早就知道汉帝国派遣舰队远征的事情,只是无法确认那一支汉帝国的远征舰队攻击目标是哪里。   在无法确认的前提下,萨珊没有可能在自己漫长的海岸线全部设立阵地,他们只有在重要的海岸城市屯驻重兵,其余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地方则是驻扎一些警戒性质的部队。   勒克是在两萨特拉普的那个海角边上,方圆百里之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城市。只不过因为汉帝国的那一支舰队登陆了对面的海角,萨珊是进行了紧急的调动,他们从附近的城市抽调了必要的部队过来驻防。   大概是在两天前,第一支部队是从一个叫木乐的城市开拔过来,他们并没有选择在海岸边上建设营地,是很谨慎地将驻地选择在内陆的三十里之内。   萨珊对汉帝国的情报收集无比重视,大概确认了汉帝国炮舰的最远炮击距离。他们知道汉帝国炮舰的最大炮击距离是十六汉里,原本是能够将营地设立在海岸线二十汉里左右,不过为了留出必要的安全区又往后拉了十汉里。   已经知道汉帝国的远征舰队登陆并入侵了两萨特拉普,萨珊的南部总督拉里·哈里拉紧张之余又进行了新的布置。   针对汉帝国那一支远征舰队的动向监控是拉里·哈里拉必须重视的事情,他们无法太过抵近地观察汉军,自己的海岸线沿途设立观察所却是不难。   波斯人设立的每一个观察所都有烽火传警的能力,他们发现有汉帝国的舰队在向自己的国境开来的时候,第一个燃起狼烟发出警报的是在两萨特拉普边上,然后一个又一个观察所相续点燃了狼烟。   从海面上看去,一道又一道的烟柱每隔三百米左右升向天空,场面颇为壮观。   波斯人发现汉帝国的舰队在勒克外围的海面停下来,他们是万分紧张地开始调动部队,要是能够全面掌握波斯人的动向,会发现附近百里范围之内到处都有骑马疾驰的传令兵奔向各处军营,然后一支又一支萨珊军队开始了最快速的集结,没有多久就开拔出营,一致地向着勒克的方向行军。   “快!快!快!”   刘铭踩踏着木板,耳朵里响着不止一名军官的催促声。   他们从海角出发,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抵达一个叫勒克的地方。   没有望远镜观察陆地的人,只能是远远地看到陆地上一些移动的人影,看上去数量并不是太多,并且无法判定是不是武装人员。   第一批汉军士兵已经登上战舟,他们是在外围调整各只战舟的队形。   海面之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只战舟跟着一只,形成了一条拉长了的队形,它们是在不断划动中形成一个像是漩涡形状的大长条。   刘铭并不是第一个看到这样的画面,每次看到都会为之感受到深深的震撼。   海军该怎么从海上去入侵一个国家,登陆部队应该是怎么个登陆法,汉帝国没有入侵笈多帝国之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入侵笈多帝国的过程中,海上的交锋并不激烈,登陆战其实也没有多么的惨烈,不过汉帝国的海军还是汲取了一些有用的经验,慢慢规划出操典出来。   像是正在不断一只跟着一只绕圈的战舟,他们就是用这样的行动在移动中组成队形,慢慢会面向海岸线变成一个冲锋队形。   战鼓声被敲响,第一只战舟在船员的划桨之下向着陆地冲锋,随后是形成一个三角队形的整片战舟发起冲锋。   “全部回到船舱!”辛苓是站在舱口处高声大喊:“下一批轮到我们登陆了!”   他们脚下的战船并没有重新升帆,是船上的水手划动船桨,船只正在向着海岸线移动。   船舱之内到处都是人影,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不断检查自身的士兵。   刘铭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同样是进行战前的最后检查,主要是检查装着火药和弹丸的匣子,看看包在外面的油包是不是固定住,同时会一再地检查枪械是不是包裹妥当。   现在没有塑料,自然没有塑料袋来包裹,只能是用油纸一层层地包起来,不过也仅是防止被水溅到,一旦全部浸泡到水里该湿的还是会湿透。   第一批登陆的部队是冷兵器士兵,处于冲锋队形最前面的是很传统的刀盾兵,他们抵靠到海岸线约一百米范围内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阵的炮响声。   开火的当然是舰炮,没有动用主炮,是船舷一侧的副炮在有节奏地进行炮击。   炮击的对象是阻止己方部队登陆的大概两百来个波斯士兵,看兵种弓箭手的数量最多,已经有波斯弓箭手在向汉军的战舟射箭。   第一发弹丸是在波斯弓箭手的头顶上爆炸,不知道多少弹片随着爆炸被激射出去,瞬间是扫倒了一片波斯士兵。   海岸线上很快就被炮击轰出成一片烟雾笼罩,无法判断进行阻击登陆的波斯士兵还有多少活着。   不过,哪怕是还有波斯士兵活着,他们估计也没有那个心思再去阻击汉军的冲滩登陆,应该是转身逃跑才对?   只有两艘炮舰进行了副炮炮击,他们在登陆部队靠近海滩七十米之后就停了下来。   第一只战舟的船底触碰到浅滩,上面的汉军士兵是随着战舟猛地一顿身形颠簸了一下,他们稳住身形之后是向两边翻跃,落到了能够淹湿小腿的海滩之上。   大群的汉军士兵冲滩,他们上了海滩的时候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是五人成为一个冲锋队形,缓慢地向前推进。   炮击过后的海滩上面,受伤没死的波斯士兵正在惨嚎以及呻吟。没死又没有受伤的波斯士兵却是被吓坏了,一些还多少保持理智的波斯士兵是跑向了内陆,另外那些则是在到处的乱跑乱窜。   王吉身在烟雾之中,耳朵里除了海浪的拍击声之外,就是惨嚎以及惊恐的吼叫声。他的身边有四名其余的袍泽,他们是组成一个半圆的阵型在向内陆方向慢慢推进。   一个模糊却是快步奔跑的身影出现在王吉的视野之内,他还能听到奔跑的身影在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嚎叫。   一声盾牌砸到人体的响动,然后是一声刀刃入肉的动静,带来的是一声急促的闷叫以及人在临死之前的咽气声。   王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踩踏袍泽杀死的敌人尸体,往前走了五步可算是出了烟雾区,向前看去能够看到一些正在逃跑的波斯士兵,同时也看到了他们这个方向射出去的箭矢,偶尔有跑动的波斯士兵被箭矢命中栽倒在地上。   勒克自然是当地人的叫法,汉人对这个地方还没有新的命名。   勒克与两萨特拉普国境内的环境没有太大的区别,看去一大片都是土红色,看不到成片的绿荫。   第一批为数八百的汉军士兵成功登陆,他们分为两队人,一队是在海滩边上形成了一个半圆的警戒状态,另一队则是继续向内陆进发。   身在旗舰上面的桓温对于部队成功登陆并没有太多的感慨,要是没登陆成功才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刚才那批敌军应该是附近哨卡集中起来的吧?”桓温还在不断地观察周围,由于地势平坦再加上没有成片的丛林,望远镜是能够观察到地平线的尽头:“周围的敌军数量不少,看来他们对我们的登陆早有估计?”   袁乔正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看地图并不是勒克这个地方?   “这边的登陆只是佯动,主要就是为了吸引他们将部队集中到这个方向。”袁乔拿着炭笔在地图上拉了一个直线,箭头是停顿在了一个波斯人称呼为米尔布尔的海岸线城市:“您确定要将铭殿下留在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桓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萨珊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真正攻击的目标是米尔布尔,他们不会拼死攻击勒克这边的部队,铭殿下若是真的出事,只与运气有关。再则,舰队并不是全部开拔,他们着实顶不住还能撤到海上。”   袁乔也就是说一说而已,既然桓温连掩饰都没有做出不待见刘铭的行为,他也不会有多余的建议。   事实上,袁乔能理解桓温为什么将避嫌做得那么明显,汉帝国恢复了古典分封,他们这些人除了臣还是君,真不是没有半点私人武装的臣。   皇室子弟会有封王的举动,汉帝国的封王还是会在本土之外有实权的国王,他们身为臣子不愿意过多去猜测天子为什么会这样干,但是不得不思考与会有实权的皇子过多牵扯,下一代天子会怎么看待自己。   第二批登陆的部队中有刘铭,他们是非常轻松就上了岸,然后在上官的命令下离开海滩。   “只有我们这一队?”刘铭观察了一下,登陆的士兵将近两千人的样子,却是只有一队火器士兵:“舰队没有再向陆地投送兵力的迹象。不会是只有我们被留在这里吧?”   辛苓恰好听到刘铭在向自己的亲兵提问,闷声说道:“很明显我们是一支诱饵部队,不会再有部队登陆了。”   “……”刘铭先是一阵表情呆滞,后面点了点头:“那就是需要顶住波斯人的进攻,直至主力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已经登陆的汉军,外围的士兵肃清区域内的波斯人,斥候被散了出去,剩下的士兵则是在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开始构筑防线。   后面还是会有登陆部队,不过仅仅是向陆地投送必要的物资,人并不会留下来。   海面之上,炮舰又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这一次是所有炮舰对陆地之上开火,他们炮击的对象是成群结队出现在射程之内的波斯军队。   越是离得远的地方,炮舰的命中率就越低,尤其是大口径的主炮命中率真不怎么样,但是只要命中绝对能扫平一大片的波斯士兵。   遭遇暴击的波斯军队,他们在瞬间就陷入懵逼的模样,要全是步兵倒还好一些,有畜力的军队就要面对牲畜发狂地跑动践踏。   登陆部队就观看到了那么一幕,远处逼近的波斯军队原本还有那么点气势汹汹,尤其是骑兵逼近的速度非常快,却是在炮击之中成为一片散沙,用更快的速度向来路逃窜。   “不止是在陆军交战方面……”辛苓非常自豪地昂起了头:“大汉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战场,都是无敌的!”   应该说,有足够的各口径青铜炮,火药和弹丸充足,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战场,汉军都会是无敌的。   真实情况是,与汉军交战的话,除非是有拿自己当死人的心态,远程冲锋中无惧于炮火的覆盖,近距离了敢于面对密集的枪弹,冒死冲到能够与汉军进行肉搏的距离,要不然通常是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留下两艘炮舰。”桓温看到刚出现又溃退的波斯军队,冷笑了几声,收敛一下轻视的态度,肃声道:“其余重新起航!”   袁乔略略感到无语,他总算是知道桓温至少不敢让刘铭出事。 第1067章 刘铭的一天   “好热!”   “脱吧?”   “这样不好吧……”   “太热了。”   波斯临近阿三大陆的勒克,夏季的天气是又闷又热,便是海边的风吹着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半点的凉意。   气候干燥闷热,环境看着没有半点沃土的样子,刘铭有那么些没明白这样的地方打下来要干什么用。   刘铭没有出国前,听到的传闻是外域的土地充满了各种美好,似乎是走两步就能捡到一块狗头金,至不济也能到森林里砍伐一块价值不菲的木头。   或许南洋和中南半岛真如传闻中有那么多的机遇,可是被描述到富得流油的阿三大陆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他们没有去过华氏城,看不到极尽的奢靡,海岸边以及其它区域看到的只是原始以及荒凉。   波斯萨珊是已知世界中的三大帝国之一,汉人关于波斯的传闻并不少。   传闻中波斯萨珊是一个疆域无比庞大的国家,东部以及中部的环境并不好,北部则是高原状态,南部是一个丛林密布的地方,主要的经济发达区是在西部。   “幸好我们不用去波斯腹地,要不然还能活吗?”   “什么意思?”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波斯的西南部,都这样的严酷以及闷热。到处都是沙漠的东部和中部,又该是热到什么程度?”   “舰队那边的人看了温度计,说是气温有三十九度。”   “你找一下本土,有什么地方的温度能到三十九度?”   刘铭还是忍受不了脱掉了上衣,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衩子。   汉军的军装有分春、夏、秋、冬,不过是要看在哪里的军队,有些地方一年四季都是穿春季军装,有些地方则是一年四季要穿冬季军装。夏季的军服就是短上衣和短裤,平时的常服材质是麻,礼服则是用锦,作战服则是毛呢。   毛呢是元朔十四年之后的产物,一开始还算稀奇,算是奢侈货。可是随着大批大批的人前往草原加入纺织业,再加上少府大批量地生产,很快就变成了寻常物。   但是毛呢穿起来其实并不舒服,不过汉军只规定军装外表,里面穿什么是不管的,很多人会自己准备丝绸或是锦、帛的内衣。   事实上也就现如今的汉帝国才会这么讲究,某方面也说明了军方是不缺钱的主,不但是军方不缺钱,士兵兜里也有足够的金钱,要不再往上数十年身上有件衣物都算是富足人家了。   汉军的富裕并不止是体现在穿着的讲究方面,军方下发个人的标配除了衣物之外,铁皮水壶、铁制餐具、毛毯、肥皂、皮带……种类超过十种,口粮亦是不会缺少肉类和奶制品。   除了军方下发的标配之外,士兵还有运输份额,普通士兵是五斤,职务越高运输份额就越高,同时爵位也会带有加成。他们的这个运输份额可以是从本土携带物品,也能是从本土之外向本土进行邮寄运输。   出国征战的士兵,他们的运输份额通常是被用来邮递一些战利品。这样一来就不用身边总是带着一大帮东西。   运输是每月进行一次,就是货物什么时候能邮递给想要接收的人,基本上就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   连士兵都给安排运输份额太奢侈?会这样想恐怕是没有考虑到更深层的意图。   看似奢侈的运输份额,尽管运送回去的东西是属于士兵私人所有,可是那些东西毕竟是在本土,它们也必然会成为本土的一部分。   说白了,军方那么奢侈的给予运输份额,实际上就是默许军队在国境之外进行劫掠。   这样的行为在现如今也就是汉帝国做得那么的有次序,相较起汉帝国而言,其余国家并不是不存在劫掠,只是他们干得没有汉帝国这么有程序罢了。   “他们就这么围着我们?”   “靠近了会被舰炮轰,他们没那个胆子。”   这一支汉军是占据了勒克的海岸线,没有进行深入的行为,仅是在海滩范围构建起营地。   短暂的三天过去,慢慢聚集过来的波斯军队应该是有个三万五千左右?他们一开始还会尝试对海滩的汉军营地发起攻击,每次进入汉帝国炮舰的射击范围就要遭受炮击,后面就只进行围而不攻的包围了。   波斯军队的包围圈是在汉军营地之外的二十五里左右区域,可能是不同地区的部队,或许是他们想要诱因陆地上的汉军主动发起进攻,三万五千左右的波斯军队并没有聚在一起,是分为至少二十股形成一个半圆的分布。   登陆的汉军原先是接近三千,后面撤回了海上两千,只是留下不到一千人在海滩的营地,刘铭所在的这个队就是其中的一批。   他们原本以为会遭遇狂风暴雨一般的反击,老实说以不到一千面对三万五千左右的敌军还是有些紧张,看到敌军屡屡被炮击就退却,组建知道敌军的成份。   目前的炮击是声势远要比杀伤更强,那是炮弹本身所决定的事情。   其实要是不畏生死发起冲击,波斯军队绝对是能冲到汉军营地边上,一旦他们靠近汉军营地,海上的炮舰防止误伤肯定要停止炮击,但波斯军队显然并没有足够的决心。   陆陆续续还有波斯的军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聚拢过来,越是后面到来的波斯军队,他们身上的穿着就越混乱,看模样并不是什么常备军,应该是临时从民间凑出来的武装?   敌军只是围而不攻,并且看不出敢于逼近的模样,导致的是营地内的汉军从高度的戒备转为常态警戒。   刘铭这一什今天属于不值班的状态,他们要是愿意甚至都能回到海上的战船,只不过天气着实是太炎热了,回到海上非但不比陆地舒适,甚至会因为沾了海上的盐水再被太阳暴晒而更加痛苦,自然是选择留在陆地上。   海滩上的汉军营地并没有多么讲究,外围是一条临时拉起来的篱笆墙,靠后一些是每隔十米一共六道高矮不同的土墙,并没有挖掘壕渠。   再看营地内的设施,缺乏就地取材的前提下,房屋什么的是造不起来,只能看到一排排的白色三角帐篷,大一些的帐篷则是食堂或是仓库。   “有动静了!”周楚波霍地站起来,抬手指向东面:“看那边!”   几乎是周楚波提醒的下一刻,营地里被敲响了鼓声。   海滩汉军营地的东面二十里外,远远看着能看到波斯人正在成群结队地向前推进,只是他们每一个人之间的距离都有些远,离得最近也是超过了五米。   梁敏刚才是在喝冰葡萄酿,听到陆地上传来鼓声站起来放下杯子,拿起望远镜进行观察。   荥阳号是被桓温留下的两艘炮舰之一,另一艘则是京口号。   作为舰长的鲍卿和梁敏都被桓温明确告知一点,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证刘铭的安全,一旦事不可为必须将刘铭撤到船上,护卫海滩部队则是另一个主要任务。   “数量三千,敌军是散兵队形。”萧昕在荥阳号当情报官已经有两个年头,经验充足之下只是拿起望远镜一扫,立刻判断敌军数量和意图。他得到舰长梁敏的允许,走到传声筒边上大喊:“副炮装填破片弹,一轮点射!”   另外一艘京口号的炮兵也是得到相同的命令。   很快,海面上下锚不动的两艘炮舰先后发声,伸出船体的炮口一声轰鸣之后炮身退回船舱之内,并不浓密的烟雾之中炮弹激射而出,它们经过一段飞跃进入陆地范围,是从海滩营地一直向东,渐渐失去动能之后位置开始降低,内部的燃烧的引信触底,弹丸发生了爆炸,弹片被激射出去。   “该死的波斯人!”伊本·阿卜杜勒一步一个脚印在向前迈步,每走动一步身上就会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们应该下地狱!”   伊本·阿卜杜勒这个名字有点熟?他是被王猛资助过的其中一个阿拉伯首领,于半年前在伊拉克战场被俘,一个月前被辗转送到萨珊南部。   要是仔细辨认正在向海滩汉军营地接近的人,光是看长相就能分辨出绝大部分根本不是波斯人,大部分是阿拉伯人,少量是塞种人,更少的是波斯人。他们要么是战俘,要么是奴隶,剩下的那些则是监军。   被俘的阿拉伯人基本上都带伤,不是拼杀时的伤势,是用鞭子打出来的伤痕,像是伊本·阿卜杜勒的手臂、腿部和背部就满满都是鞭痕。   由于这边天气太过炎热的关系,很多伤患的伤口早就出现溃烂,随便瞄一眼都能看出化脓。这样的情况要是不紧急进行救治,一般是会在发炎中出现高烧,没撑过去也就死了。   天上五六米的位置是不断有炮弹炸响,每一声爆炸之后的弹片飞射总是能够至少扫倒一两人,严重的时候甚至是能带走十来人。   伊本·阿卜杜勒看到一颗黑乎乎的玩意以非常快的速度飞过来,本能地卧倒在地上,下一刻爆炸声是从头顶传来,一个举起鞭子要抽打他的波斯人瞬间脑袋血花爆出来。   感觉到身上被什么重物砸下来,伊本·阿卜杜勒瞬间有点亡魂大冒的惊惧感,扭头看到一颗流着红白液体的脑袋立刻松了口气。   伊本·阿卜杜勒已经有发烧的迹象,不止是他,被驱赶出来进攻海滩汉军营地的人,大多数身体状况都非常糟糕,属于那种就是再撑也撑不了多久的类型,才有波斯人的废物利用。   “等一下靠近汉军营地的时候,不要进行奔跑!”伊本·阿卜杜勒知道有不少波斯人能听得懂阿拉伯语,不过现在并不是在乎的时候:“马上攻击你身边的波斯人,然后高喊‘偶使阿腊搏人’。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不断有人回应伊本·阿卜杜勒,有应允也有威胁,应允的自然是阿拉伯人,威胁和破骂的肯定是波斯人。   听得懂阿拉伯语的波斯人已经开始在攻击附近的阿拉伯人和塞种人,他们的行为在营地汉军看来就是在自相残杀。   汉人其实无法从长相上分辨出谁是阿拉伯人谁是波斯人或塞种人,他们只能明确地分辨出阿三和非洲的黑皮肤系。看到敌军拖拖拉拉向营地迫进,半路上只是挨了一次炮击,却是立刻陷入自相残杀,不少汉军士兵是一阵面面相觑。   没有多久,一支波斯弓箭手做出了让汉军有点明白过来的行为,波斯弓箭手是在向乱起来的不名武装射箭。   “应该是战俘或奴隶之类的。”刘铭已经进入作战岗位,猜测道:“他们被逼着向我们发起进攻,然后选择反抗。”   汉人对于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对此是感到自豪。   “校尉有令!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营地!”   海滩营地只有一千名左右的汉军,主官却是一名校尉。   陈展就是这个营地的主官,他才不管反抗波斯人的是谁,又是来自哪里,或者是想干什么,他在乎的是守住营地,哪可能去接收一些来历不明的家伙。   重新爬起来又小跑向海滩营地的伊本·阿卜杜勒,他看汉军的营地是在看生的希望。   海上的炮舰已经不是在炮击他们,是向后进行延伸,目前是主炮和副炮都在开火,炮击的是进入到射击范围之内的波斯军队。   伊本·阿卜杜勒怎么都是一名首领,对于距离的目测必须要掌握。他接近到汉军营地一百五十米左右,每向前迈动一步都认为是在迎向生存。   汉军营地这边,一队队的弓弩手已经进入待射状态,他们在口令声中射出自己的箭矢。   伊本·阿卜杜勒看到汉军那边射箭其实是没有感觉到意外,脚步非但没有停滞,甚至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我们是阿拉伯人!”伊本·阿卜杜勒扯着嗓子大吼:“亲爱的汉人兄弟,不要射箭!”   不止是伊本·阿卜杜勒在大喊,只是汉语说的最标准的只有伊本·阿卜杜勒。   “他们在喊叫什么?”   “管它呢,射箭就对了!” 第1068章 全力以赴的萨珊   除非是自己人,甚至有时候哪怕是自己人,军事防线都不会在战时让谁突破,本着的就是谁靠近杀死谁的规则。   没有死在波斯人手里的阿拉伯人或塞种人,他们在靠近海滩汉军营地的时候先后倒下,其中就包括伊本·阿卜杜勒。   向前冲会死,向后退也会死,差别就是死在谁的手中,炮灰没有了生的希望之后精神崩溃了。   知道死定了的阿拉伯人要说现在最怨恨谁,是认为本来可以带来生的希望的汉人。他们是被伊本·阿卜杜勒告知,只要去了汉人那一边就能活下去,但实事却是在展现一件极度残酷的事情,汉人根本没将他们当一回事。   很多时候有什么想法是先取决于自己的需求,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别人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莫名其妙就生出了怨恨的情绪。   从来没有汉人给予这一批阿拉伯人什么承诺,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阿拉伯人在绝望之下自己产生的奢望。   “有点冲锋该有的样子了。”刘铭都能看到那些向这里奔跑的人脸上的狰狞:“弱小既是原罪,无论是在哪里都不会例外的。”   被夹在战场中间并且活着的阿拉伯人一直都在变少,塞种人的数量则就更少。   波斯人因为距离的关系,再加上海上的汉帝国炮舰进行炮火延伸,早早就没有在射箭了。   汉军的弓弩手是在命令下停止放箭。   “让他们试一试防线。”陈展目测正在逼近防线的人仅是剩下不足一千:“总是要试一试的。”   大多数的阿拉伯人都疯了,他们嚎叫着奔跑,脸上带着明显的绝望。   战场上的炮声依旧在轰鸣,只是被炮击的是波斯军队。   阿拉伯人发现没有箭矢射来之后,一些人是立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们深深记得伊本·阿卜杜勒的交代,立刻大吼:“偶使阿腊搏人!”   一些汉军士兵听到了喊声,因为口音的关系,其实有个别人还是听懂了。   “阿拉伯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   “怎么觉得他们认为我们不会杀阿拉伯人一样?”   “听命令吧。”   阿拉伯人是什么人,只有少数的汉帝国高层知道罢了,对于汉人来说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民族。   汉人对于有多少其他民族的兴趣并不高,大多数汉人的感官中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另一种则就是异族。   如果说汉人需要区分异族有哪些的话,当前状况下则又会区分出路人类异族和敌人类异族。   属于敌人类的异族,大多数汉人只知道有罗马人和波斯人。会比较清楚这两个民族,还是因为罗马和萨珊带头组织了反汉轴心,是属于只要汉人还有能力都必须消灭的两个国家。   至于阿拉伯人?最为清楚阿拉伯人的是刘彦和王猛。   刘彦对阿拉伯人的印象比较直接,只分为土豪和Waaaal两类。   王猛会熟知阿拉伯人则是因为出使的经历,他所知道的阿拉伯人也是分为两类,一种是站起来反抗波斯人的统治,另一种是麻木地接受奴役。   陈展就是属于不知道什么是阿拉伯人的汉人,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想法。他现在只有一个责任,就是守好这一片营地。   靠近到一个篱笆墙的阿拉伯人和塞种人,他们脸上是带着狂喜,不断地对远处静立不动的汉军欢呼和招手。   “即将接触!”饶立德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高喊:“准备!”   第一道篱笆墙边上的汉军以大部分装备冷兵器为主,少量是临时转换为掷弹兵的角色。   刘铭这些装备了火器的士兵并不在第一道篱笆墙,他们是身在第三道土墙后面,与远程兵种应该处于第二道有些不同。   第一个接近篱笆墙的不是阿拉伯人,是一个塞种人。他脸上的喜悦是被一柄枪头给终结,那张开双手要拥抱什么的姿势被定格,然后成为尸体摔在地上。   兄弟?这个世界上能够成为兄弟的只有汉人自己,并且不是所有汉人都相互有爱。   汉人历经的悲惨才过去几年?正是处于最不信任异族的时候。要说对全部的异族都有强烈敌意倒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存在什么信任,友善也仅仅给予极少数的一些异族,比如听话的倭人。   不知道那里蹦跶出来的阿拉伯人,有过交战的塞种人,他们在汉人的认知中是属于那种哪怕杀错都没什么的角色。   现在是这些汉人士兵担负拱卫营地的任务,面对冲过来的未知异族,绝对不会因为对方喊了几句有严重口音的兄弟,捅出兵器的时候就会出现什么迟疑。   对于这一帮被波斯人拉来的炮灰来说,他们是在短暂的半个小时之内历经了两次心情的大喜大悲。第一次自然是距离稍远的时候被炮击和箭雨覆盖,他们那个时候多少是会思考汉人是不是没听清楚自己在喊什么。第二次是距离足够近了,他们也很努力表现出没有敌意,一个个是露出笑脸张开怀抱准备迎接新生。   汉人的确是给予了这一帮炮灰新生,不过是干掉他们,送他们去可能存在的轮回殿。   “汉人的确狠!”西罗帕尔看着冲上去然后被汉军士兵利索收割性命的那些人,着实忍不住嘴角一抽一抽:“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三千多被驱赶冲击海滩汉军营地的炮灰,的确绝大部分是真正的炮灰,不会还是有接近一百是波斯人安排的人手。他们要是能够成功混进汉军的营地,就会成为内应,合适的时间进行破坏或是里应外合的行为。   为什么会特意从北部弄来阿拉伯人?除了真的需要炮灰之外,不就是知道汉人的确是投资了阿拉伯人,打算用汉人会利用阿拉伯人的心理,方便安插一些人手吗?   “是他们洞悉了我们的计划?”罗斯帕尚无比困惑地问:“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杀掉的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西罗帕尔可回答不出来。   海滩的汉军只有一千人左右,几乎是在波斯人眼皮子底下建设营区,用极快的速度拉起了一道篱笆墙,随后用了两天造起了至少七道土墙。   汉人对于土木工程的建造速度非常快,看得是波斯人有些目瞪口呆,不过波斯人稍微想一想传说中的汉人,很快就释然了。   在波斯人的理解中,汉人一直是强大的存在,并且在土木工程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   要是翻一下波斯人的史书,大概是在四百多年前吧?波斯人就有那么一段记载,讲的是汉人出现在西域方向,不到三年的时间竟然建造起了长达千里以上的城墙。   那是发生在西汉时期的事情了,霍去病打通了河西走廊逼近西域,不但对匈奴人来说是一个大新闻,对于知道正在与匈奴大战的汉人的其余民族来说也是大事件。   那个时候的帕提亚人已经从大月氏人那边知道西汉帝国的存在,只是对于西汉帝国有多强并没有太深刻的认知。   帕提亚人还是知道匈奴面对西汉帝国一败再败,考虑到匈奴人能够横行西域,并且匈奴人连康居和大宛都能打服,侧面推算了一下知道西汉帝国绝对是个强国的事实。   短暂三年之内建造起了长度超过千里的城墙,帕提亚人一再的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绝对办不到。他们并不知道汉人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不妨碍他们对汉人有了对土木工程非常拿手的理解。   西汉在西域边上建造边墙,三年之内长度超过千里是真实的事情,只不过代价是附近的异族几乎全部消失,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羌人。   可以说,那一道长度超过千里的长城,每一米的地下都有一具建造者的尸体,只不过因为不是同族的关系,史书上并没有像始皇帝建造长城那样大书特书。   波斯人是在帕提亚人的尸体上建立起了强大的国家,他们继承自帕提亚人的东西挺多,包括疆域、文化和历史等等,连带帕提亚人渴望成为汉人盟友的执念也被继承了下来。   “这里的汉人数量不多,并不是他们的主要入侵方向。”西罗帕尔看了看远处只是黑点的海面:“海上的船只不多,也说明了这一点。”   萨珊对于汉帝国会从海上入侵是带着十足十的警惕,勒克这边稍微有风吹草动立刻做出了最激烈的反应。   波斯人当然知道勒克这边并没有值得汉帝国入侵的大城市,纯粹就是反应过于激烈才在短暂的四五天之内调动了三四万军队。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行动,不过是因为勒克成为汉军第一个从海上入侵的地点。   “他们留下这些船只,更多的船只向北边去了。”罗斯帕尚看向了北边,说道:“离勒克最近的大城市是米尔布尔。”   萨珊的海岸线非常漫长,沿海的大城市同样不算少,靠近两萨特拉普方向的区域其实是没有什么大型沿海城市,是靠近海湾(波斯湾)的区域才有更多的大型的沿海城市。   与世界上所有国家相同的是,萨珊的沿海一样是经济发达区域,并且萨珊因为各区域环境变化太大的关系,沿海城市对于整个国家的经济比重甚至要更夸张一些。   “我们原本是要集中重兵前往东部应对汉帝国可能开始的入侵。”西罗帕尔满脸的蛋疼,要是没有发现汉帝国组建了远征舰队,他就是会到东部的将领之一:“新训练的三十万大军,有接近二十五万是紧急分散布置到沿海的大城市。要是今年汉帝国从东部入侵,真要像传闻中那样直接退到沙漠地带了。”   沙普尔二世真没瞎哗哗,说招募百万大军就真的在那么干,并且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拉上罗马组建反汉轴心就开始在那么做了。   波斯萨珊是在知道汉帝国很重视人口普查,大概是在汉帝国的元朔十四年自己也搞了一次,只是由于没有相关的经验,再来是萨珊也不是一个中央集权国家,前后拖拖拉拉又是经过一阵子的中央与地方博弈,是在元朔十六年完成了一次不知道数据真假的人口普查。   历经将近三年的人口普查,汇集给沙普尔二世的波斯本族人口数量为六千三百二十七万余。这个数据并不带萨珊境内的其余族裔,要是算上应该再加上一千四百来万的人口。   人口普查时进行人丁隐匿是每一个国家都会发生的事情,沙普尔二世得到的数据当然是充满了水份。   事实上萨珊的总人口绝对有九千万以上,只是和众多的封建王朝那样,国家有多少人口都不可能全部为中央所用。   现在是公元三五九年,还不是波斯萨珊人口最多的时候,再过上十来年,等待沙普尔二世彻底攻下中东地区,波斯萨珊的总人口将会突破一点二亿,同一时期的罗马人口则是从一亿出头下降到不足八千万。   现阶段其实是波斯萨珊高速崛起的时期,要是没有刘彦的汉帝国插了一脚,沙普尔二世会在这一时期一再击败罗马人,并且将阿拉伯人的起义给镇压下去。   就是这个时期的波斯萨珊,沙普尔二世也不止一次暴兵百万,最多的时候甚至是暴兵到了一百六十余万。   真实情况是,波斯人从来都对暴兵不陌生,早在数百年前一样是波斯人统治的帝国,几代大流士就先后有过暴兵百万的例子。   “东线战场的兵力不会低于一百二十万,他们要是无法顶住汉军的攻势,会撤到沙漠边缘,或者撤到沙漠一边。”西罗帕尔还是有些迷惘,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大贵族会认为一百二十万的兵力会顶不住汉军:“这一边的兵力也会达到五十万。算上北线的兵力,我们的总兵力超过两百万了。”   两百万的兵力听着很夸张?但这却是波斯人的独有操作,连喜欢玩大兵团的诸夏都比不上…… 第1069章 汉旗飘扬   米尔布尔对于萨珊来说并不是一个什么大城市,由于是位处沿海的关系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它从建城到现如今从未发生过什么大战,通常是其余地区沦陷了才会城头改换旗帜,成为下一任统治家族疆域下众多的城市之一。   长达两百二十七年没有历经战火的米尔布尔在今天迎来建城后的第一次挑战,还是从海洋方面而来。   城主布沙阿·伯丁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远方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再看一下经过一轮炮击彻底乱起来的城市,很想昂天问一句汉人别的地方不打,来打米尔布尔这么一座根本没什么战略价值的城市做什么。   米尔布尔的人口约有三万余,乱起来之后到处都能看到乱窜的身影,很多人其实是看到别人乱跑就跟着跑,完全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汉军要登陆了吗?”布沙阿·伯丁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勇气的人,明知道上城墙可能会被汉军炮舰打来的炮弹击中,还是上了城头:“我们这边没有港口,汉军要登陆只能用小舟。”   汉军炮舰刚才那一轮的射击是随便乱打,目的当然是为了让米尔布尔乱起来。在进行炮击的同时,登陆部队是开始了自己的冲滩准备。   最先冲滩的只有十来条战舟,他们负责勘探海滩的深度,为后面即将登陆的友军打一个前哨。   身在临淄号旗舰上面的桓温用望远镜关注陆地上的情况,能看到城门先是涌出一大群人,没有多久城门就被关闭了起来。   王猛是两天前刚刚追上部队,他知道舰队要攻击米尔布尔时,作战计划已经被实施,要不然其实并不建议桓温攻击米尔布尔,哪怕是要实施攻击,再往北面航进一百三十海里左右,一个叫吉泥的海岸城市都比米尔布尔有更高的攻击价值。   “再打一轮舰炮。”桓温当然不是对王猛说话,是对舰队的副将袁乔下令:“让炮兵尽量对着城门轰。”   袁乔在很长久的时间里是作为桓温的长史,不过这一次随军长史是王猛,他是被安排成为远征舰队的副将。   临淄号的炮手是用传声筒下令,其余炮舰依靠的则是旗语。   大概五分钟之后,九艘炮舰重新发声,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中,远处的米尔布尔猛地出现一处处的烟雾,尤其是城门方向很快就被浓烟所笼罩。   烟雾有来自炮弹的火药,更多的是力度十足砸下去戴起来的尘烟。   青铜炮几乎是没有什么精准可说,能不能命中目标看的是运气,有特别针对目标时,依靠的是投入更多的青铜炮,用足够密集的落弹点去瞎猫碰上死耗子。   对于布沙阿·伯丁来说,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噩梦,他卷缩在城墙后面,感受着脚下的城墙不断地发出颤动,耳朵里听到的是一声又一声猛烈的撞击声,脑子里被吓得一片空白。   “落弹点很密集。”袁乔注视着那一片烟雾区,目光扫一下附近游弋着等待组成冲锋队形的战舟,说:“出现在城墙的敌军约有八百,无法确认这一座城市有多少守军。”   “萨珊的城市,守军一般超过千人。”王猛并不想当透明人:“舰队先入侵两萨特拉普,之前登陆勒克。以波斯人对大汉的重视,米尔布尔的城主必然会拼命扩军,再来是周边村庄的守备集中到城市,守军应该是不会低于三千。”   桓温对王猛的判断还是愿意相信的。   正在遭受不断轰击的地方,城门是怎么样被浓烟笼罩一时间很难说得清楚,一阵仿佛是牙酸般的哀鸣之后,一声动静很大的倒塌声出现了。   原本就被浓烟笼罩的区域,疑是城墙发生倒塌,更浓密的浓烟笼罩更大的区域,不是浓烟的区域则是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叫声和嘶嚎声。   正在卖力划桨的吕兵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更加卖力地划动船桨,大吼:“城墙塌了!”   一条战舟能够最多能够容纳十五个人,平时是搭载十三名船员,恰好就是一个满编的什。   吕兵就是这一条战舟上面的什长,得到的命令是勘探海滩,视自己的判断决定在勘探海滩之后自由行动。   同一条战舟上的士兵听到吕兵的吼声立刻明白,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一瞪,表情上变成充满了期待。   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先锋,作为先锋就是没有接敌也有功劳,而先锋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成为先登。   战舟是在接近海岸线一百二十米之外就发生了触底,吕兵低头向下面看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有些海床的倾斜就是那么的奇葩,明明人踩着只是到小腿位置,偏偏就是位处海水之中。   他们遭遇到的就是登陆战最为糟糕的局面,暂时无法确定整片海滩都是相同的情况,要是都是这般状况的话,对于登陆来说产生很大的困难。   周边的战舟是在同一条线上发生触底,先后停顿下来,战舟上的士兵跳进了水深不足膝盖的海面,脚底下踩到的是松软的泥浆。   “打旗语。”吕兵脸色非常差劲:“需要搭建至少一百米以上的渡口,通知后续部队携带木板。”   状况糟糕就放弃登陆是不存在的事情,作为军队在执行任务,别说是遭遇到了不适合登陆的环境,就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也要进行克服。   并不是所有的海滩都会是沙子,更多的海滩就是泥土。   吕兵等人前进了十来米不得不停下来,他们每一次迈步都是再与脚下的淤泥斗争,不知道个什么情况走了一段距离进入到不知深浅的区域,有一名士兵是陷进去直接被海水淹顶,还是身后的袍泽眼疾手快拉扯一把才重新捞上来。   不用到海上,就是小水潭的地方,要是被淤泥陷住的话,动弹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   要是脚下有淤泥,水位又足够高,一旦脑袋陷入水面之下,想要游都游不动,挣扎得越是厉害,陷得就更严重,还会因为活动让肺部的空气快速消耗干净,然后溺亡。   “退!”吕兵脸色不止是差劲了:“退回战舟上面!”   难怪海滩没有波斯军队进行阻击,也难怪米尔布尔这边没有港口,甚至连海边的小渔村都不见一个,原来是海滩根本就不适合活动?   临淄号上的桓温很快就得到汇报,愣了一两秒立刻反应过来:“只有在涨潮期间才适合登陆?”   涨潮的时候,海边的水位会上升,水面的承载物的高度自然也随之上升。   再看看米尔布尔的沿海,之前是水位低却一大片的面积都是海水,离得远了是看不清楚水位,有先锋前去勘探才确认海床倾斜度。   桓温对这一片海域不熟,并且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海床的海滩,犹豫了不到两秒的时间,下令道:“搭设渡口!”   “……”王猛其实很想建议放弃登陆,只是桓温先一步有了决定。   既然是舰队,并且时刻准备入侵,该做的准备必然是会进行,比如数量众多的木板,还有必要的木桩子。   遭遇到新的局面时,舰队指挥官也就是动一动口,下面的执行者就是一阵忙碌。   海面上就出现了那么一幕,原本在游弋着组成队形的战舟群停下划桨的举动,有那么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又在放下战舟的船只。   船身两侧张开的战船,水手忙碌着搬来众多的木板和木桩,属于工程兵这个兵种的士兵放好了东西,以四人为一组开始向海滩位置划桨。   他们在战舟发生触底时,两人为一组开始立桩。   木桩的规格并不一致,最长超过三米,最短不过是一米。   由一名工程兵抬起木桩插向下方,能够感觉到木桩底部像是被什么玩意含住,甚至是出现了向下吸的状况,要是不牢牢地扶住木桩,那股向下吸的吸力会导致木桩外掉。   吕兵是站在战舟上面看着工程兵忙碌,两人一组进行立桩,三米长度的木桩插下去就能被陷入至少一米八以上,每个地方的深陷高度都不一致,高了就需要锯掉太高的木桩,矮了则是需要钉装补足高度。   在立桩的同时,工程兵会向海面丢下木板,被丢进海面的木板沉下去,工程名有了稳定的着力点。   一杆杆的木桩被立好之后,还需要在木桩之间钉好固定架,使互相之间产生力的固定,最后才是在上面钉装木板。   “弟兄。”吕兵问一名工程兵什长:“能给些木板?”   陈豪点了点头,指向旁边的战舟:“你们要先行上岸?”   吕兵就是看到工程兵丢下木板就能安全地随意走动,联想到要是一路向陆地铺设木板,哪怕木板是在水底下,可一样是使脚下有了不会陷下去的路,差别不过不是像渡口的通道处于水面之上。   同样得到登陆命令的其余人,他们看到吕兵这一什人的举动开始有样学样。   米尔布尔城门处的烟雾已经散去,可以看到这一边的城墙段出现了倒塌,不但是城门位置出现了豁口,倒塌的城墙段是变成了土堆,出现了一条宽度约有二十米以上的豁口。   城主布沙阿·伯丁刚才就是位处倒塌的城墙段,没被炮弹炸死的话,倒塌之后肯定也是被掩埋起来。看这一片区域模样,再联想倒塌已经过去十来分钟,救都不用救,绝对是死定了。   烟雾散去之后,城里的人开始从豁口处向外涌,期间少不了是推挤和践踏,一些人倒下去之后感觉到身体被膈应,伸手一摸不是摸到手就是脚,可是却是看不到身躯,显然下面是埋着人的。   米尔布尔的相关人员在城墙和城楼倒塌之后,没有去救助可能还活着的城主,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就是赶紧离开城市。   高官的开始跑,紧随其后的绝对会是中层官员,等待基层官员发现高官和中层官员都开始逃跑之后,他们必定是加入到逃亡之中,然后城市基本上也失去了控制。   一旦当官的都开始跑,就是再傻的人都会知道城市必定完蛋,然后出现大的逃亡浪潮基本就是注定了。   “先导一百余人已经开始在自主登陆。”王猛看向了满脸坚毅的桓温,问道:“是否让后续部队跟上?”   王猛说的是吕兵等人,这一批人自己搞了可以涉水登陆的通道,过程中虽然是会出现一些波折,但是绝对比搭建渡口要快速非常多。   “……”桓温知道王猛在过来会合之前是去了勒克海面一趟,还知道王猛特地了解了一下刘铭的状况,对此是持不悦的态度:“可以!”   桓温对王猛本身没什么意见,不过他认为王猛没有参与过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对中枢(天子)安排王猛过来担任远征舰队的随军长史不敢表现出排斥,可要说没其它什么意见绝对是假的。   不断铺设木板并且一直在靠近海滩的吕兵等人,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算是踏上比较厚实的陆地。   他们上岸之后没有当即冲向米尔布尔这一座城市,是探索了一下滩头,向后方用旗语汇报滩头的情况。   海床全是淤泥,滩头位置同样全是泥浆,要说还有其余什么东西,就是一些烂木头和枯草,看不到什么沙子或是石块。   确认后面还有登陆部队,他们开始向城市推进,上了视野开阔的地方,看去是满旷野在逃奔的人影。   “没有任何的阻击。”吕兵腼着脸看向队率周壮,鼓动道:“看样子不存在什么反击,咱们攻城吧?”   周壮并不是吕兵的直属上司,只是按照汉军的战场规则,一个局部区域要么是官衔高的人,要么是爵位高的人,一般就是由他们成为战场指挥官。   百来人是在周壮的带领下慢慢靠近城市,他们到了外围碰上逃奔的人群没有进行追赶,抵近到城市边上很快就找到城墙豁口,看到他们的异族人像是在逃跑和跪地投降中犹豫,一部分是继续逃,更多的是跪在地上。   他们分为两个小队,一个进入,另一个在外以防不测。   吕兵这一什是分配到进城的那一队,他们入城并上了城墙,选择在豁口边上没有倒塌的城墙竖起汉旗。   在汉旗于城头飘扬的那一刻,海面上的汉军发出了欢呼,城内不管是不是波斯人,只要不是汉人就双膝跪地! 第1070章 我,有钱、有房,强壮,走!   虽说身后强大的祖国……   虽然海面上还有一支庞大的舰队……   吕兵站在城主府的台阶之上看着前方成片跪倒的人群,内心里还是为自己感到十足的骄傲!   他们以百人屈服了一座城市,连遭遇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入城并占领了城主府。   “这就是大汉!”吕兵左手持盾右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挺了挺腰杆:“无敌的大汉!”   那些跪倒在地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裤裆之中,有穿着普通的平民,有身穿富贵衣裳的富人,更有身穿制服的士兵。不管他们内心里是憋屈还是愤怒,又或者恐惧和无奈,此时此刻他们跪倒在了入侵者的面前。   “找到库房了!”   “搬!”   收拢俘虏不是先登干的事情,他们会先瓦解掉敌人的抵抗,然后寻找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冒着最大的危险,干了会获得大功劳的任务,还有什么追求的话就是寻获战利品。他们当然无法将所有战利品据为己有,但是哪怕只能拥有四成,事后分配下来也不算少了。   “发财了。足足有三箱的金币和十四箱银币!”   他们其实还找到了不少的宝石类和艺术品类的战利品,只是军中有一个约定的习俗,除了黄金和白银……或许要再加上铜,其余类别的战利品是能不分就绝对不会分。   原因?超过身份可持有的价值之后,有命拿要有命花!   吕兵掀开其中一个装着金币的箱子,入侵的就是一枚又一枚暗淡金色的小圆块,每一枚金币都是有人物头像的款式。   “应该有三百枚左右的样子。有三箱?”吕兵乐得咧开了嘴:“每个人能分三枚左右,再加上银币……”   搜刮城主府只是一个开始,最为肥美的地方被他们这一股先登给占了,后续进城的汉军下手的对象就该是其余官员的府邸和城中的富人。   他们攻击米尔布尔并不是为了占领这一座城市,事实上除非是投入足够多的兵力,要不然也根本无法在萨珊后面的反扑中守住。   海军攻击城市,除了打一场大型的入侵战役,登陆部队攻占并建立一处桥头堡,继续向内陆方向进攻,要不然海军更多的是打劫掠型的战事。   渡口还没有建立完毕,后续部队却是分批进城。   波斯人之中的武装人员被后续登陆的部队寻找并聚拢起来,汉军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俘行为,是驱使这一批人去冲击富人区。   很是搞笑也是理所当然的,汉军入城波斯的官方军队没有反抗,富人在遭遇劫掠时却是有了抵抗行为。   在现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是富人就会多多少少掌握一些武装,像是萨珊这种国王与贵族共治的国家,私人拥有武装就会显得更加寻常一些,富人哪怕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会蓄养武士。   第一场交战是发生在汉军士兵与富人蓄养的武士之间,随后就是波斯人与波斯人之间的互相残杀。   汉军向那些被俘的波斯武装人员许诺,抢劫到多少都会分予半成,结果是波斯武装人员半推半就成了汉军劫掠的先锋,甚至某些波斯武装人员还显得热情高涨。   “真的会分给他们?”   “以军队名义许下的诺言,怎么会食言。”   “那……”   “那只是小头。已经有袍泽在打开仓库,给这里的平民分发粮食等物资。”   正在干打开仓库分东西的是吕兵等一伙先登,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粮食全部分掉,找到布匹、油其余生活物资则是集中起来等待运回船上,要是有找到武器则是在返回海上之前再分给平民。   东西原本是萨珊的,被汉军获得之后自然是汉军的,但汉军真的无法将所有东西带走,比如数量庞大却是价值不高的粮食,烧掉是残暴的行为,分给平民才是正经事。   不论是在哪个国家,战乱之下进行分粮,哪怕是入侵者拿着从本国缴获的粮食那么干,得到粮食的平民也会感激。   事后,被入侵的国家要不要将被分掉的粮食收回来?且不管能不能收回,真那么干必定是要掉一波民心。   “我等乃至仁义之师,王者之师!”吕兵手持大斗向着罐子倾泻麦子,才不管那个波斯妇女能不能听懂:“沙普尔冒犯天子理当受到惩戒,却是与尔等无关。”   他们不是没干找个能懂汉语的波斯人,关键是米尔布尔这边根本就找不到,懂得波斯语的人则是在海上没下来。   王猛已经带人在赶制一批标语,写的内容与吕兵等人没有太大的差别,无非就是汉人是正义,萨珊国王怎么个不当人子法,汉军惩戒的是官员、士兵和为富不仁的富人,不会针对平民等等。   另外的一些,大概就是汉军的到来并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给穷苦众生做主,每到一个地方不但会分发粮食,要是当地人足够热情还会给予金钱以及布匹等生活物资。   萨珊也是有铜这么一种币种,同时在他们的社会中布匹也是货币之一。这两类东西汉军想要全部带走不是办不到,只是占据的舱位太大,可以适量地散财一些。   “看看他们的模样……”杨泽不知道是该嘲讽还是叹息:“欢天喜地的笑脸,连我都相信自己是一个解放者了。”   正在领粮食的波斯人以妇女居多,还真的是一个个满是笑脸,被分了粮食还懂得向汉军士兵鞠躬道谢。   “我们就是解放者啊!”吕兵对此深信不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一句话能有非常多的解读,其中就包括怀抱解放全人类的理想。   一名士兵快跑而来,向负责发放粮食的吕兵递出一张纸条后又快跑离去。   “写了什么?”   “上面让收集妙龄的波斯小娘。”   “……”   “就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们之前还在纳闷,汉人的优良传统哪去了,不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大肆接纳小姑娘的吗?   “咱们在收买人心……”杨泽有些理解不能:“然后再掳掠妇女……不是,是姑娘。那还收买什么人心?”   一名看着大概十五六岁的波斯小姑娘恰好是凑到吕兵前面等待分粮。   要是以人种的五官划分,波斯人种的五官其实是属于鲜明的那一人种。   吕兵看着五官精致鼻梁高挺的波斯小姑娘,大斗自然是倒下粮食,见波斯小姑娘弯腰鞠躬要走,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把铜币,连比带划:“你,就是你。这些给你的家人,然后你跟我们走。”   波斯小姑娘看到那些铜币先是困惑,指了指自己,好像是在问那些钱也是给她的?   语言不通之下,吕兵散财了大约十来枚波斯款式的铜币,那个小姑娘却是给跑了。   “我们需要翻译。”吕兵略略肉疼那些铜钱,很认真地说:“现在就需要。”   杨泽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行动。他是找来一块门板,拿来烧焦了的木头当炭笔在上面画着。   没有多久之后,门板上面就出现了妙曼体型的女人、一堆钱币、一栋大房子、一个强壮男人组成的图画。   吕兵看到杨泽抬来大门板炫耀,一个愣神之后:“你家细君知道你的才华吗?”   老实说,那一幅图画还是画得不错,并且一看就大概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是:我,有钱、有房,强壮,走!   第一个领略意图的是一个看着大概三十来岁的波斯妇女,她看了很久选择放弃领粮食,潮红着一张脸走到站在门板图画旁边的杨泽身后,做出一副随时跟着走的表态。   “看吧!”杨泽立刻嘚瑟地说:“明显很好理解啊!”   “就是年纪大了一些。”吕兵正忙着,看了一眼波斯妇女,说道:“你试一试让她现身说法。不过记住只要年轻的小娘。”   这位波斯妇女不愧是第一个领略杨泽画作的人,她在杨泽的一连串连比带划之下,似乎是懂得了杨泽想要表达的意思。   慢慢的,在那一名波斯妇女的吆喝下,同时也是杨泽不断挑选下,一个又一个年轻的波斯小姑娘被聚拢起来。   “给钱,给钱。”吕兵已经没有在发放粮食,他是特地带人跑了一趟城主府,不知道是哪里搞了一辆驴车,运了一车铜钱过来:“五十枚对吧?”   有了一次成功的例子,再加上次数多了就有了经验,尽管还是语言不通,吕兵和杨泽却是将“业务”给操办得相当红火。   这一边顺利之下,有一队的士兵是被派了过来,他们在周边拉起了警戒线。   “话说……”杨泽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并且是看到越来越多的波斯男人带着小姑娘过来,甚至是带着很明显是自己媳妇的女人过来:“他们是当成奴隶买卖了吧?”   “上面的命令是收集波斯小娘,咱么花这么少的钱就能办到用兵器说话的事。”吕兵说着对一个波斯中年男人不断摇头,递出五十枚铜币,指了指旁边的那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妇女。他等买卖成交,才有空继续对杨泽说道:“总比杀得血淋淋好,是吧?”   其实汉人在收集子宫的时候真不太愿意杀得血淋淋。毕竟那些女人后面都是要送回国,极可能成为某个汉家男儿的媳妇,天晓得女人会不会记着杀亲之仇,某个夜晚弄死汉家男儿。   你情我愿的买卖就很好嘛!这些女人要恨,就去恨将她们卖掉的人好了。再则,成为汉家男儿的女人没什么不好的地方,首先不用害怕某天有入侵者杀进家园,再来是汉家男儿基本上还是很温柔和体贴,再穷也会有片瓦遮身,然后以当前汉帝国的社会福利是压根就饿不着。   萨珊本身的奴隶贸易非常盛行,他们的社会结构和习俗使女性的地位非常低下,卖妻卖女对于大多数波斯男人来说是习惯。   米尔布尔沦陷,汉军入城之后没有大肆杀戮已经很出乎波斯人的意料。   汉军开仓放粮更是波斯人从来没有遭遇过的事情,可能很是诡异但绝对是事实,他们真的不恨入侵的汉军,拿到粮食也是有了真心的感激,卖妻卖女则是发现汉人不是傻就是太有钱。   以米尔布尔的奴隶价位,小姑娘哪可能一个个值五十铜币?很多时候其实能卖十来个铜币就算是好价钱了,甚至波斯人在灾年的时候女儿都是白送给人的。   汉军是在隔天的中午从米尔布尔撤离,走的时候带走大批的战利品,还有多达三千余的波斯女人。   “我们会在欧罗巴至少待上五年。”桓温手持葡萄酿,看上去心情相当的不错:“舰队七八万男儿,哪能没有一些颜色?”   其实远征舰队是有汉家女子,大多数是与医疗方面相关,就是数量太少太少了。   王猛是同意携带女人的。   舰队中的很多人可能是一到欧罗巴就会留下,娶个汉家小娘基本上已经成为奢望,汉人要是能够选择的话,欧罗巴那边最理想的配偶当然是模样与汉人区别不大的罗马女人,再来应该是波斯女人,什么日耳曼、凯尔特、萨克逊等等白皮肤系女人绝对要排到最后。   “接下来攻击的地方是……”桓温在地图上找了一圈,问王猛:“是这个叫恰哈尔的海港城市?”   汉人对波斯人的命名其实会感觉很别扭,只是还没有实施占领的前提下,要是没有什么特别意义,他们真没功夫去想个什么名字。   恰哈尔是一个位处海湾的海港城市,王猛上一次出使的时候有到过这个地方。   “它是萨珊西南部最大的海港城市。”王猛介绍了一下前一次的所见所闻,后面说道:“平时有驻军接近一万的驻军。”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先登陆两萨特拉普一阵肆虐,后面又在米尔布尔那边待了两天,早就收到消息的萨珊南部总督府或许不会去在乎米尔布尔那种没有海港的城市,但是对西南部最繁华的恰哈尔必然是会部署重兵的。 第1071章 时代差距   恰哈尔,萨珊西南部不是最大却是以前最为繁华的海港城市,此时此刻它却是城区之内一片又一片的浓烟升向天空。   浓烟并不是炊烟,是因为遭遇到炮击,建筑物或是其余什么物品被火燃烧而产生的火灾。   汉帝国的远征舰队到恰哈尔海岸边上已经有两天,来的第一天就展开猛烈的炮击,发射了主炮和副炮加起来总共发射了两千余枚炮弹。   大多数炮弹都是落到了居民区,而现如今大多数城市的居民区的建筑物,包括街道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井然有序,大多是那边一栋这边一栋,杂物更是乱堆乱放。一旦发生火灾想要救火的话,除非是火势太小的时候就被扑灭,要不然形成大火的机率是无限高。   火灾发生之后,城内的人并不是没有尝试救火,只是大多数通道都有堆放杂物,要么就是居民乱扩建,恰哈尔除了富人区之外也没有什么救火用的运输车或是输水管道,依靠人去抬着水桶救火压根就是车水杯薪,火势无法得到遏制,越来越多的建筑物被引燃,形成了一大片的火海。   汉军除了一开始的猛烈倾斜炮火之外,接下来是每隔一个小时才进行一轮炮击。没有固定的炮击区域,经常是进行全城的乱轰。   炮击没有规律之下,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确定自己是否安全,极度缺乏安全感之下,市民开始向城外进行逃亡。   焚尔达·多阿是恰哈尔的城主,他对于汉军舰队过来其实是早有心理准备,不能说没有进行相关的措施,只是没有见识过炮舰轰击是什么模样,无法进行针对性的准备。   “在火场边上清出一片缓冲带。”焚尔达·多阿正在亲眼看着远处的火海:“那边已经彻底没有救了。”   恰哈尔是一个繁荣的沿海城市,以现如今的时代而言,有多么繁荣就几乎能确定城市地多么的混乱,尤其是一些贫民区。   被确认已经彻底没有救的就是某一片贫民区,城中的守备队不是没有调动水车,可是根本没有可以进去的通道,能救的火势在眼睁睁看着蔓延开来之后,再加上水车进不去,成了连救都不用救的惨状。   要说每一个城市哪一个区域的人会最多,毫无疑问会是贸易区和贫民区。   焚尔达·多阿之前特地问了一下巡守官,已经陷入火海的那一片区域大概是有多少人,得到的答案是不会少于两千人。   火势没有彻底蔓延开来之前,是有一部分人聪明地选择及早远离,只是更多的人是做图无用功的救火,两千居民逃离出来的大约是有一百来人,以妇女和儿童占了多数,剩下的人无论怎么看都要陷在火场之内了。   并不止是有一个看上去没有救了的火场,整片贫民区看过去的话,到处都在燃烧大火,只是因为贫民区的片区足够大,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单独的火场,陷在火场内的人绝对不会少于两万人,占了恰哈尔贫民区人口的十分之四五左右。   正在燃烧大火的也不止是贫民区,要是以百分比来算的话,整座城市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五左右陷入火海,以贫民区和囤货区的火势最为严重。   富人区当然也遭遇到了汉帝国炮舰的炮击,只是因为富人区通道宽大,再则就是平时备下的水车比较多,另外是富人区本身拥有方便的取水设施,一些地方在发现发生大火之后是及时被扑灭,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灾难。   城主府是建设在城内地势最高的地方,看上去足够的显眼,却是没有遭遇到太多的炮击,甚至可以说除了一开始被轰上二十来炮之外,之后汉军是好像看不到这么显眼的地方似得,并没有再对城主府区域实施炮击。   “汉人还是没有攻击港口?”焚尔达·多阿现在能够保持最大的镇定,是城主府看起来足够安全:“他们是害怕港口损坏,无法登陆吧?”   港口还真没有哪怕是一发炮弹落下,它附近不远的囤货区却是遭遇到了猛烈的炮击。   要说城市里面哪个地方的大火最为严重,毫无疑问就是港口边上的囤货区。从这一点来看,焚尔达·多阿可以确认汉军基本不是为了劫掠而来,要不然应该是留下港口的货物才对?   城主府的地势足够高,可以看到海面上的状况。   因为汉帝国的远征舰队到来,附近海域的非汉人船只,不是被击沉就是被俘虏,要么就是及早就跑掉,偌大的海域现在除了飘着汉人的船只之外,是看不到其他人的船影。   焚尔达·多阿懂得最基本的目测,一开始就发现汉帝国来了不止一千艘各型船只,其中的十一艘看上去体积并非全部是体积最为庞大,可是它们远要比其它船只看上去要船体大一些,再来是看着也更漂亮许多。   炮舰都是属于后期的产品,是要比其它类型的船只相对修长一些,再来就是外表看上去流水线条更锋锐,自然是会显得更加美观。   焚尔达·多阿会觉得炮舰非常好看,其实主要还是出于对厉害东西的青睐,羡慕之下想要据为己有,自然是更加钟爱。   要说海面上那一艘船的体积最大,绝对是作为期间的临淄号,再接下来则是一些运输船。   最大的运输船并不比临淄号要小多少,要是从吨位来说其实比临淄号更大,它们是一种胖墩墩的圆形模样,与临淄号修长的船身有着比较大的区别。   现在,整支远征舰队是铺开了停在海面之上,炮舰最为靠近陆地,它们的旁边停着两艘大型运输船,有战舟会在炮舰和运输船之间往来,主要是运输炮弹补充消耗。   第二梯队是排成一个方块形状的搭载船,很多士兵是站在甲板上面观看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实施炮击的炮舰。   除了面向陆地的那一面,其余三个方向的外围是有常规战船在来回游弋。   其余的船只是下锚排成了一条又一条的直线,众多的船只在海面上铺开之后,要是从足够高的高度往下看,海面之上是形成了一片由船只组成的“陆面”。   “乱是乱了……”袁乔通过望远镜观察陆地:“只是军队没有乱,乱的是平民。”   他们的炮舰还是太少了,想要让城市彻底乱起来,主要的炮击目标就是居民区,对兵营倾斜的火力就显得有些不足够。   制造混乱当然是要炮击居民区,火力严重不足的条件下针对兵营实施炮击的话,是会对敌军造成一些杀伤,但是消灭的敌军真不会太多,甚至根本无法摧毁营地,最多就是逼迫驻军撤离,换个地方再进行驻扎罢了。   桓温看向王猛:“长史有什么建议?”   暂时不炮击港口就是出自王猛的建议,那边停泊着大量的各种船只,由于囤货区发生大火,撤出来的人员是选择没有遭遇炮击的港口,导致现在港口区域是挤满了人。   留下港口自然是为了实施登陆,没有一支从海上登陆的军队会以炮击港口为主要目标,真将一种设施打烂的话,是在对自己的登陆造成困难。   “将军。”王猛行礼说道:“职的意见是再继续炮击一天,继续向北,每经过一座海岸城市便继续炮击。”   远征舰队携带了足够多的火药和炮弹,就是备用的青铜炮也不见少。   炮舰的主炮是没必要的话不用开火,免得磨损炮管的同时出现故障,但是副炮却是无所谓,坏了也能及时地换上新的。   现在是波斯萨珊没有任何远程武器能够威胁到舰队,炮舰却是能够在敌军远程武器射击范围之外实施炮击。   波斯萨珊能够反击也是需要汉军进行登陆,一旦汉军不实施登陆,是借着远程武器的优势不断实施海岸炮击,那么波斯萨珊除非是派来舰队交战,要不然只能是被动挨打。   “若有机会自然可以登陆……”王猛保持行礼的姿势:“敌军严阵以待,则无必要。”   他们在登陆两萨特拉普是为了策应天竺幕府,算是需要进行一场动静比较大的登陆战,要不然真无法足够地吸引两萨特拉普的重视。只是没想到只是一场登陆战罢了,却是让两萨特拉普生搞出了屈服停战的事情。   桓温是接受袁乔的意见,不作为主导去与两萨特拉普商谈投降事宜,是交给了天竺幕府。   攻击萨珊其实就是为了累积更多的经验,并不是非要登陆不可。毕竟西征幕府暂时没有西进的动作,远征舰队的出现就能吸引萨珊足够多的注意力,迫使萨珊在漫长的海岸线布置重兵,他们目前这样的举动就足够了。   登陆一般是捞好处,比如登陆勒克的劫掠,要是萨珊的城市驻兵不少,登陆之后会遭遇大战,桓温知道那真的很没有必要。   三年之内远征舰队是不会得到丝毫的兵源补充,桓温在出发之前已经被告知这一点。   他们后面还需要远征欧罗巴,为了累积经验是可以在两萨特拉普或是萨珊损耗一些资源和兵力,但是真的不能损耗太多,桓温的底线是不能折损超过两千人,要不然势必会对远征欧罗巴造成影响。   “嗯……”桓温点了点头:“如长史所言吧。”   在后面,焚尔达·多阿亲眼看到汉军一改常态,原本一颗炮弹都没有落下的港口遭遇到猛烈的炮击。他看到港口被炮击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喜悦。   “汉人炮击港口了!”焚尔达·多阿向左右说道:“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要放弃登陆?”   港口区域是不断有炮弹落下,原先以为待在这里很安全的波斯人或是其余各族,他们是在到处地乱窜。   汉军开始炮击港口之后,港口的一些船只是动了起来。   一开始是民间船只,他们知道动起来会成为目标,可是继续待在原地就该等着被火葬送,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始了逃亡。   随后,一些军用战船也开始有行动,他们是得到命令对汉军舰队发起攻击。   汉军这一边,炮舰没有去理会动弹起来的港口船只,继续对港口进行炮击,好像是一副不彻底毁坏港口誓不罢休的模样。   炮舰没有去搭理,不代表其余汉军战船没有反应。   在这一场远征之中,常规战船在敌军没有出动战船的前提下,它们一直都是在担任打酱油的角色,好不容易有了交战目标,得到出战命令的战船是十足的欢欣雀跃。   “仰角二十五度。”   “发射!”   射出的不是炮弹,是带着炸药箭头的弩箭。   远征舰队之中,弩船的数量其实是占了最多,每一艘弩船的船长其实是早明白一点,他们脚下的战船大概十年之内就要面临全面的淘汰,以后将会是炮舰的天下。   这一次出征欧罗巴,基本上就是弩船最后一次称得上最为风光的亮相,去了欧罗巴哪怕是没有战沉,战船压根就没有返回本土的可能性。   可能是最后一次风光的亮相,却是一直没有匹配的对手,悲哀之处是那么的明显,抓住机会能够出战,哪怕面对的是不在一个等级的对手,包括船长在内的任何一名船员,谁都愿意拿出百分百的热情来激战。   焚尔达·多阿原本以为出动战船可以吸引汉军炮舰的火力,看到汉军炮舰继续轰击港口,好像也已经有炮弹落在城主府,似乎落在城主府的炮弹在增多,可以说是非常失望。   不到半个小时,准确来说是二十七分钟,开动起来的非汉人操作船只,是被出动的汉军弩船消灭在海面之上。   大概是觉得有难得的攻击机会,他们没干俘虏的事情,是可劲地发射弩箭,连那种看上去很小的板船都能吸引至少五发以上的弩箭。   “接下来是哪个城市?”   “回将军。此处向北航行三十里为卢迪亚,它是附近海域另外一个有港口的城市。”   桓温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叫卢迪亚的位置。   海外的地图是王猛那一次出使时进行绘画,上一次基本上就已经确定要是前来入侵,哪些城市更有攻击的价值。 第1072章 无限制扩军   夏季的托博勒是一个非常酷热的地方。   托博勒是波斯人的命名,征西幕府将这个地方作为行营所在之后,谢安将这个地方取名为疾隆坡。   诸夏对一个地方的命名从来都是有的放矢,谢安之所以会将这个地方取名为疾隆坡,原因是该地的地方是一种陡坡的趋势,坡地彼此起伏的同时,会有一些大版面的隆陂高高凸起又极为陡峭地倾斜下去。   在数百年之后,有一支诸夏的军队也会来到这里。这一批唐人是沿着前隋的脚步向西进行开拓,走了比前隋更远的路途,将李唐的疆域扩展到了波斯人的地界。   按照诸夏对地方的命名,他们一样是取了个疾隆坡的名字。   谢安将主营设立在这个地方,东北部的千里之外还有一支汉军驻扎。   按照地理位置来算,疾隆坡其实不但是在波斯萨珊边上,还位处季多罗王国边上。   季多罗王国是外人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自己则是继续延续贵霜这个国名,就是还有另外一个国家也是自称贵霜。   另外那个自称贵霜的国家,他们与季多罗王朝虽然都自称贵霜,不过双方的关系却是非常恶劣。   他们因为地理位置的不同,季多罗王朝被称为西贵霜,另外那个就是明明是位处南部却是被称呼为东贵霜。   谢安这个驻营,目前的兵力是十八万,分为三个常备军和一个火器师,剩下的是从西域征召的汉人骁果和西域人仆从兵。   另外那个一千多里外的营区,主将是斗阿,兵力为七万人,由原先的峻稷山校尉部和一个常备军作为主力,剩下的同样是汉人骁果和西域人仆从军。   征西幕府现如今的总兵力是二十五万左右,汉人的数量占了十一万,剩下的全是西域人。   二十五万并不是最终兵力,中枢那边已经动员了西北部和关中,其余各郡县也会逐渐动员。   谢安所知道的是,开始入侵波斯萨珊的阶段,西征幕府的总兵力会达到五十万,其中常备军就有七个,汉人骁果将改编为次级的郡县兵,郡县兵的数量会达到十二万,剩下的兵力将会从安西都护府征召西域人补足。   汉帝国这一次是很认真地在应对那个所谓的反汉轴心,经过讨论已经确定扩军,由原先的十五个常备军增加到三十二个,同时保持数量不低于五十万的郡县兵部队。   由汉人入伍的士兵将近一百万,自然不会全部抽调出国参战,到扩编完成阶段,对外征战将会全部是由常备军担任,郡县兵则是负责国内安保和其余几条边境线的守卫。   目前以骁果身份和郡县兵身份参与对外战争的汉人,后面都会被整编成为常备军序列,算是作为他们勇于参战的奖励。   除了由汉人组成的军队之外,关于组建仆从军的议题已经进入讨论阶段。   将军府给出的计划方案是,仅从倭列岛征召的倭人就会达到三十万,他们被征召训练之后当然不会进入汉帝国本土,是会选择投送一部分到阿三大陆作为守备军,然后就是西亚战场和欧罗巴战场。   倭列岛的人口有个三四百万的样子,抽调十分之一其实是数量太多了,尤其被抽调的全是青壮男性,可以想象未来倭列岛肯定是要缺乏足够劳力,各种建设会进入到停滞阶段。   汉帝国除了从倭列岛征召三十万青壮男性,还有计划聘请数量超过二十万的年轻女性。只是这一批女性并不是要送往各处战场,是要安排到汉帝国本土各地参与各种劳动,主要是服务业为主。   不管是三十万青壮男性还是二十万年轻女性,都是属于第一批而已,后面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乃至于是无数。   汉帝国是打算用这样的方法消化掉倭人,并且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倭人非但不会抵制,相反倭人是会热情地配合。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世界上就没有倭人这个群体,倭列岛也会自然而然成为汉帝国疆域的一部分。   同时,汉帝国的中枢不会忘记阿三大陆这个人口众多的地方。   阿三大陆的第一批次人员征召已经在进行当中,由天竺都护府主持对各地方征召青壮,第一批数量为二十万,主要是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交付给天竺幕府,用以扫平阿三大陆的其余诸国。   后续的第二批次,天竺幕府的招募数量底线是三十万,一样是会被作为阿三大陆统一之战用途。   汉帝国中枢给予天竺幕府的期限是,用不超过三年的时间完成对阿三大陆的梳理,使这一个大陆一角成为汉帝国的统治范围。   谢安这边一样是有中枢下达的指标,没有对波斯萨珊正式入侵之前,确保双方目前的边界线,再来就是进行必要的清场。   “季多罗那边是什么回复?”   “回将军,暂时未有回复。”   根据谢安所掌握的情报,季多罗王国是由小月氏人统治的国家。   这一批小月氏人的很多生活习俗与大月氏人早就不相同,甚至是社会结构也存在比较大的区别。   大月氏人不断西进,过程中先是慢慢与塞种人融合,很多生活习俗是向塞种人的方式改变。后面大月氏人成功地入侵阿三大陆,又增加了阿三的文化习俗,生活方式再一次遭到比较大的改变。   小月氏人原先是躲藏在高原西北部的盆地区域,他们作为外来民族是成功地站稳了脚跟,可是难免是会与周边的国家和民族发生交流或是摩擦。   第一个影响小月氏人生活的习惯的不是别人,其实是被称为羌人,但却与东方羌人不同的杂羌。   小月氏人在与各种羌人部族和部落的交流和征战中,他们逐渐被羌人化,不管是从生活方式还是穿衣、饮食习惯等等,渐渐地遗忘……或者说抛弃原本小月氏人的习惯。   羌化的小月氏人后面向南部扩张,接触到了不是阿三的阿三。   说不是阿三的阿三,主要是这一批阿三有着阿三应该有的长相,只是他们的生活习惯又与生活在南边的阿三不同,乃至于是信仰方面也是决然不同。   硬要说这一批不是阿三的阿三文化以及生活习惯有什么特点,大概只能说他们遗传自希腊文化的成份比较多,同时也保留着阿三的一些习俗,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   阿三其实并不是一个统一的民族,他们有自己的民族划分,汉人是很粗暴地将他们视为同样的人,也许会因为汉人强行将他们视为同一个民族,很久以后真的就成为一个民族了。   小月氏人融合那一批阿三之后,部分羌人文化被阿三文化所取代,比较明显的就是小月氏人还是信佛了。   那个东贵霜则是以大月氏人为主要统治阶层。   大月氏人当然是匈奴人崛起阶段向西逃跑的月氏人。   小月氏人则是选择留在祖地继续抵抗匈奴人的月氏人。   在一部分逃跑一部分留下之后,月氏人就分裂成为两个部分。   逃跑的那一部分月氏人,也就是大月氏人认为留下抵抗的小月氏人脑子有病。   选择留下来抵抗匈奴人的小月氏人则是唾骂逃跑了的大月氏人胆小鬼和废物。这一批小月氏人一直在给匈奴人捣乱,后面要是汉人没有与匈奴爆发百年战争,他们不是会被匈奴人杀光,就是会被羌人或丁零人给同化掉。   事实上小月氏人在某一段时间是作为汉人的仆从种族,为汉人放牧的同时,出动人手帮助汉人训练骑兵,直接出动青壮随同汉人对匈奴开战。   西汉的孝武皇帝驾崩之后,那一批小月氏人不再那么乖顺,是连通羌人发动了叛乱。   西汉宣帝再一次向西域进军,汉人肯定是要清算叛逆,小月氏人和一部分羌人选择向西逃亡,才有了中亚区域的小月氏人和羌人的存在。   尽管篇幅非常非常少,也就是那么两三句的份量,汉人还是有关于这一批小月氏人的历史记载。   谢安已经了解到季多罗王国是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文字是以阿三那边的文字为主,但这一批小月氏人有文字也就是近百年的事情。   依照那些没有自己文字民族的惯例,他们传承自己的历史是依靠口述或是歌谣形式。   谢安可以肯定这一批小月氏人没有关于先汉的记载,那么就不会存在什么历史上的恩怨纠葛,他们拿主意决定站在汉帝国这一边,还是选择站在波斯人那一边,取决的是哪一边对他们的威胁最大。   “若是将军下令,末将可以保证五日之内兵峰抵达白沙瓦!”王泉拍着胸脯:“给予末将足够的火药,攻克白沙瓦仅在片刻之间!”   汉帝国要正式入侵波斯萨珊之前,肯定是要先清除掉周边的国家。   不但是汉帝国会这么干,其实波斯萨珊也必然那么干。   毕竟两大帝国正式交锋的时候,怎么可能允许周边有不相干的势力存在,没有谁会愿意在关键时刻有个势力跳出来破坏战局走势。   季多罗王国的疆域大概是十五万平方公里左右,与汉帝国大一些的郡没有区别。   季多罗王国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人口普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全国到底有多少人,估测是有个近四十万的人口?   征西幕府倒是知道季多罗王国有多少军队,情报显示的是季多罗王国原本的常备军为一万八千人,历史上动员达到的最大兵力为八万人。   这么一个小国,极限动员的兵力很难超过十万,征西幕府并不认为灭亡起来会有多么困难,谢安之所以会派人前往白沙瓦让小月氏人站队,根本原因还是希望周边能有一个友好的补给基地。   “能不诸以武力最好。”谢艾是西征幕府的长史,他的侍中职位也还保留:“我们现在需要关注的是对面的萨珊军队。”   刘彦的三大侍中,王猛去了远征舰队,谢安来了西征幕府,仅是留下蔡优行使门下省的政务。   谢安对于谢艾来当自己的长史是一种极度欢迎的态度,除了知道谢艾有不俗的军事能力之外,主要是认为有个天子近臣作为监军角色对西征幕府的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真的会是好事,西征幕府最终的总兵力会达到五十万,就是再自信和大度的君王将这么一支大军交给任何人,哪怕是交给自己的儿子,同样都无法避免会多想。   谢艾有直接与天子沟通的权利,他是明面上的监督角色,暗地里肯定还有其余人。有他直接向天子奏报西征幕府动向,再加上谢安不会有所逾越让暗地里的那些人有什么把柄,就免得坐镇长安的天子过多的猜想。   “对面的主将正是东部总督哈比布拉。”谢艾不用过多介绍这个人,关于哈比布拉的情报先有王猛之前出使的记录,后面也是尽可能地进行收集:“他亲率二十四万大军过来,斥候汇报后方还有波斯军队在不断行军。等待他手头的兵力接近三十万,就会发起攻势了。”   萨珊的东部,平时的常备军队就多达二十万。   沙普尔二世进行举国动员之后,以萨珊东部的动员最为卖力,短短的八个月之内,东部的军力已经超过四十万。   “听闻基亚努什·阿尔塔·阿尔达希尔会是东部的主帅?”谢安知道这个人,见面的次数还不算少,印象算是比较深刻:“出动一名王室,足以证明萨珊的抵抗决心了。”   远不止是那些,由于萨珊这个国家的特殊性,来了一个阿尔达希尔对地方的贵族影响更大,绝不是普通官员所拥有的那些权限,必要时刻阿尔达希尔还能动员地方贵族出人出钱,算是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统一战线,不是只有官方层次在出力。   “不得不承认的是,萨珊是一个执行力非常高的国家。”谢安从来没有瞧不起萨珊的意思:“动员百万兵力,除了大汉,只有萨珊能办到吧?”   其实还是笈多帝国没有被那么快的灭掉,能够动员百万兵力的国家要算上他们一个。 第1073章 将与帅   冷兵器时代能够动员出百万兵力的国家一直是属于少数。   想要动员百万人参军,首先是国家要有足够多的人口基数,那么这个国家的疆域面积肯定是小不到哪去。   再来的话,国家还要有足够的农耕区,才会有充足的产粮喂饱庞大的人口,平时的积累支撑动员百万人成为士兵的基础。   除了人口、疆域面积和足够的粮食之外,国家经济实力肯定也不能低到哪去,动员士兵之后总不能是让他们两手空空,另外就是关于制服统一的必要性了。   上述那些基础有了,必不可缺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中央,要不然就算是国家人口再多,经济有多么发展,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国家有再强大的实力其实都属于无法利用的层次。   像是战国时期的秦国,一再以四五百万的人口动员出五十万以上的军队,秦庭就是一个属于有高超战斗力的中枢,不但是将兵源给动员起来,通常还能保证有足够的军需。   同一时期的其余战国,能够动员百万兵力的国家并不算少,可是通常因为中枢没有足够的执行力,明明是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可是通常能够动员二三十万兵力就是到达极限。   那个时期有个比较特别的战国,楚国的人口为各个战国的最多,疆域面积也是各国最大,经济实力仅次于齐国,偏偏楚国因为自己的特殊国情发挥不出国家体量该有的战斗力。   在诸夏的各个王朝,做到动员百万兵力的国家也不算多,仅是能够动员百万兵力,往上数就是战国时期的秦国和楚国,西汉的孝武皇帝时期做到了一次,五胡乱华的石羯赵国做了一次。   能够动员百万兵力,同时还能将军队调动上战场,那么就独独先秦时期的秦国和楚国,再加上刘彻时期的西汉。   再往后面看,北宋的常备兵力一直超过百万,可是能够拉出去野战的,其实一直都没有超过十万;明朝也是一个常备兵力大半时期超过百万的朝代,与北宋相同的是,所谓的常备军真没有多少野战部队。   动员起百万军队,又真的将百万军队调配到战场,数来数去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先秦时期的秦国。   像是西汉孝武皇帝动员百万兵源,但是拉到战争的兵力其实没有那么多,最多的一次是卫青统兵四十五万,霍去病统兵三万,除了这一对舅甥两人之外,其余几个边疆太守和校尉兵力合起来约有十三万左右,再加上一些边军,一次战役动用的总兵力七十余万。   在这一次战役之后,西汉的国帑和府库大概是空了,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动用的兵力都没有超过十万。直至刘彻驾崩之前,再一次动用总兵力超过十五万,是贰师将军李广利远征大宛。   其余其它朝代?国家空有百万常备兵力,可是不管是被动防御,还是主动出击,很少能够看到单独一个战场布置二十万以上兵力的例子。   “大汉的百万大军……”谢安感慨地说:“绝非守备军啊!”   谢艾听懂了谢安表达的意思。   所谓的守备军就是没有野战能力的部队,通常是某一座城池的守军,并且素质基本上不怎么样。   元朔十六年之前的汉帝国,算上虎贲军和羽林军是总共有十五个常备军。这些常备军都是拥有野战能力的军团,总兵力约有二十万。   次一级的郡县兵,他们其实就是所谓的守备军,素质参差不齐的不说了,其实并没有正儿八经的有大将过来操练,拉到野外战场连基本的军阵都组不起来。   谢艾真的听懂了谢安的意思,除了兵源的素质之外,关键的是统兵的将军。   这一次西征幕府最终会达到五十万的兵力,谢安身上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历史上作为一名将帅统率五十万兵力的人有多少?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能够统兵五十万以上并且战而胜之的将帅,一只手都数不满。   最出名也是最为厉害的人,除了韩信没有其他人选。   韩信鄙视白起,说白起虚有其名,认为白起根本就没有多么强驾驭大军的能力,所指的是白起只不过是将大军给带到战场,没有对军队有多么灵活的指挥,只是将部队摆到战场上打呆仗。   白起真的是那样带兵的?翻找一些白起统兵作战的战例,似乎韩信并没有说错,白起统兵作战就一个“刚”字,不管有多少敌人,设下营地等着被刚,等待敌人刚不动了,就该轮到白起去刚了。   以正合,以奇胜,这个兵法要诀被白起掌握得透彻,但是这样的打法对麾下军队的素质要求极高,尤其以来工程兵部队,同时对后勤的消耗也会非常恐怖。   硬刚的打法几乎是不会存在什么大胜大败,胜了自身伤亡也不会比敌军少多少,差不多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也是韩信瞧不起白起的原因?   白起统率兵马最多的时候是达到四十万,或许还要少于这个数字?   韩信对同样是秦将的王翦评价却要高出许多,不单单是因为王翦最高统兵数字达到六十万,还因为王翦能够在广袤的地域去调动那六十万的军队。   不是将六十万兵力摆在那边,不去进行调动,只是守住营盘,有这种能力的人其实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帅了。   韩信对李牧的评价也要远高于白起。   原因是李牧统率十来万兵马在广袤的草原之上,多次分兵合兵,又玩出高超的战车与骑兵配合战术,甚至还要一边指挥数量更加庞大的步兵,对付全由骑兵组成的匈奴人战而胜之。   韩信对自己的评价当然是无比的牛逼,一句“点兵多多益善”足以说明一切。他也没有吹牛逼,用诸多的战绩来证明自己的确是无比的牛逼。   历史上能够统率七十万以上的大军,并且还能做到如臂而使,韩信很想问:还有谁?   每一名将军会有拿自己与历史上的名将做比较,谢安也不例外。   谢安得知自己将会统率实打实的五十万军队时,心情是忐忑远要多于激动。   历史上能够统率五十万兵马以上的人,要么是成为赫赫有名的名将,要么必然是会成为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不管是战而胜之成为名将,还是一败涂地成为罪人,其实后面的下场都很难预料。   不是难以预料,是除非以君王之身统率大军,要不然最后都会落下被君王猜忌的下场!   “安未有淮阴侯之才,只能战战兢兢效命王事。”谢安说这句话是特地说给谢艾听的:“介时还请长史多多用心。”   谢艾行礼而没有多言。   疾隆坡的西北方向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波斯军队过来之后是选择在汉军营地一百二十里之外安营扎寨。   哈比布拉一开始就没打算构建防线,营地也就没有进行多么复杂的布置。   人一满万便是无边无际,多达二十余万大军的营地占地范围非常广,以面积而算绝对超过二十平方里。   他们的中军数量最多,占地也最广。   中军的周边再分布多个营地,主要是将杂兵安排在外围,哪怕是遭遇汉军的突袭,他们也能起来阻挡作用。   因为沙普尔二世的重视,萨珊最为名牌的几个军团是在得知汉军西进就调到了东方。   包括为数五千的弓骑兵以及名头传承了将近千年的一万不死军,另外就是为数三千的具装重骑兵和数量为六千的战车,由这些部队构成东部军团的绝对主力。   波斯人玩弓骑兵已经有将近三千年的历史,是在大流士时期就组建起弓骑兵,只是每一个时期有多少弓骑兵都不固定。   在帕提亚人统治这一片土地时期,一度组建起一万五千弓骑兵,他们在与罗马人较量的初期,弓骑兵是将短腿的罗马人打得找不到北,逼迫不擅长骑战的罗马人不断完善自己的步兵防御,罗马人的龟甲阵就是在抵抗帕提亚弓骑兵的过程中被弄了出来。   萨珊已经从汉帝国那边获知了马鞍和马镫的重要性,他们是第一时间就进行仿制。   由于马鞍和马镫根本不存在什么科技壁垒的关系,只要拥有足够多的工匠就能大批生产,短暂的一年之内波斯骑兵就普及了马鞍和马镫。   得到马鞍和马镫的萨珊弓骑兵,他们是被派到中东战场进行实战检验,面对那些造反的阿拉伯人,是比以往更加轻易地进行了一场又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马鞍和马镫的存在不止是加强了弓骑兵,对于具装重骑兵才是最大的加强。   没有马鞍和马镫之前,萨珊的具装重骑兵虽然能够横冲直撞,问题是哪怕仅是冲击直线也会有骑士掉落下马。再来就是因为双腿没有借力点的关系,他们的主兵器只能是一杆长度约六米的骑矛,还是那种硬杆款式的骑矛。   硬杆款式的骑矛,一个不慎就算是刺中敌军,骑士也会因为阻力自己摔落下马。   有了马鞍和马镫的萨珊具装重骑兵,他们进行了必要的加强,尤其是从汉帝国使用的弩具得到启发,萨珊自己也搞出了弩机,性能……也就是射程和穿透力方面或许不如汉帝国,不过他们也制造了数量庞大的弩机,分为步用和骑用,具装重骑兵就装备了骑弩、长毛和弯刀,被加强真不是一丝半点。   同时,萨珊与汉帝国接触的成果远不是获得马鞍、马镫和弩的启发,他们还发现原来板甲要比鳞片甲更为轻便,就是板甲的制造要比鳞片甲更困难一些,那是技术方面的决然不同所造成。   要是汉帝国没有那么霸道,萨珊没有意识到再怎么忍让也无法避免发生汉帝国西进,他们在得到那些加强之后,是再一次有了将罗马人摁在地上摩擦的信心。   可叹的是,与汉人高层接触过的波斯人,再结合汉帝国的外交政策,无比确认汉人的西进是早晚的事情,他们真不愿意等待汉帝国的军队全部更换了火器再去面对,是选择觉得还有一丝获胜,哪怕不能胜也能保住西部,提早掀开了大战的序幕。   “或许不能再等了?”哈比布拉刚才看完从季多罗王国那边传回的情报:“汉人派遣使者前往西贵霜和克什米尔。西贵霜惧怕汉帝国的兵峰,有极大的可能性会选择站在汉帝国那一边。”   事实上萨珊与季多罗王国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沙普尔二世登基的早期可没少拿季多罗王国刷战绩,好几次都打到白沙瓦城下,逼迫季多罗王国献上足够多的贡品和奴隶才悠哉地撤军。   以季多罗王国的体量和人口,包括经济等方面的实力,萨珊并不觉得季多罗王国站在汉帝国那边会有多少威胁。   最为关键的是,萨珊和罗马搞出了反汉轴心,加入的国家并不算少,然后匈尼特已经名存实亡,西高车眼见着也要举国迁移,再加上搞阴谋没能让汉帝国陷入内部麻烦,对反汉轴心来说是坏消息一个跟着一个。   季多罗王国选择站在汉帝国的阵营加入这一场战争,极可能是会形成一种对反汉轴心非常不妙的效应。   “殿下的大军很快就会到来。”哈比布拉沉吟了一下下,说道:“我决议先起兵南下,攻击西贵霜!”   他们在这里的兵力有二十二万之众,汉军没有丝毫西进的迹象,抽出四五万前去攻击西贵霜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要是汉军有所动作,不管是推进与主营地这边交战,昂或是出兵去西贵霜,哈比布拉都认为会是一件好事。   “汉军动起来最佳。”哈比布拉对于一直没有动弹迹象的汉军是无比的忌惮,他清楚麾下将校也是相同的心理:“我带兵离开之后……”,他看向了一个颜值相当高的中年人:“帕尔司,你可以统帅大军适当地向前压进。”   “殿下两天后就会到?”帕尔司是东部大贵族,也是这一支波斯军队当前的副将,得到答案点了点头:“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一柄刀高高地举起,没有砍下来之前才是最吓人。 第1074章 大战之前   汉帝国的西征大军来到疾隆坡没有继续向西推进,原因是以当前的兵力并不适合进军,再来就是周边还有“局外人”,不将季多罗王国和克什米尔区域解决掉,有后路不稳的威胁。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因素,那便是西高车。   匈尼特是在一场大战中名存实亡,他们国内的阿兰人是逃向了咸海,去投奔那里的阿兰部落。北匈奴后裔是跟着阿迪亚巴特拉,他们不想继续与汉人死磕了,听说西边的人比较软弱,是作为一个整体的部落回归本源。   名存实亡的匈尼特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已经出局,汉帝国下一个要解决的目标就是西高车。   作为汉帝国的敌人,西高车是在元朔九年登上了舞台,随着与汉帝国作对的那些国家和部族相续灰飞烟灭,西高车是因为距离以及那一片沼泽海的关系才能存活至今。   汉帝国已经攻进匈尼特境内,不再需要跨越长度约有三百来里的沼泽区域才能攻击西高车。在这种前提下,也是并不弱小的匈奴特面对汉帝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西高车选择了放弃栖息地向西迁徙的举动。   峻稷山校尉部被设立起来,初期是防备西高车以及柔然部落联盟,自然还有监控西域的任务。   柔然部落联盟被解决掉,西域也回归诸夏的怀抱,峻稷山校尉部剩下的职责就是针对西高车。   原先汉人并不了解峻稷山向西和向西北是一片跨度三百来里的沼泽地带,更不清楚只有在短暂的夏季那边才能行军,等待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峻稷山校尉部其实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峻稷山校尉部后面被选择为组建第一个火器师的军事单位,正是作为一个校尉部他们显得有些多余,不裁撤的前提下,同时峻稷山也是一个重要战略重地,选择这里建设火器师还是相当合适的。   元朔十四年的时候,汉人是在峻稷山探勘到三处铁矿以及一处铜矿,便是硝石矿也勘探到了一个。   三处铁矿,一处为超大型的铁矿,开采之后进行冶炼,发现这一处超大型铁矿的矿石十分优秀。   当时的丞相府拿出一个建议,考虑到汉帝国日后必然会西进,是不是有必要利用起峻稷山那边的资源,就地建设一个工业区?   考虑到长安与波斯萨珊的距离,再加上长安的资源是从各地运输而来,以后西征需要用到的资源是海量,的确是应该在前方建设一个工业区出来。   元朔十五年,第四座火器建造基地在峻稷山落成,经过一年半的建设开始投入生产。   至今,峻稷山虽然依然无法生产成品的枪械以及青铜炮,主要是以生产零部件为主,为前线部队的装备进行维护却是能够办到的。   事实上有全套生产线制造火器的工业区只有长安一个,其余三个是被人为限制。   能够制造火药的工厂在元朔十五年之前也只有一个,是在秦岭山脉之中。到元朔十七年却是猛增到六个,原因自然是随着军队组建列装火器,需要使用的火药有增无减,再不多设几个火药生产工厂,火器只能当刺枪用了。   峻稷山已经不算是海外领地,是包括广袤的草原被视为本土的一部分。   将军府之前提出一个意见,希望在阿三大陆也建设起火器和火药制造工厂,他们的商讨仅是到了门下省就被否决。   火药的制作方法一直是被汉帝国严密保护,保密力度远比燧发枪和青铜炮的制作方法更高。   没有火药的话,就算各国造出燧发枪和青铜炮,又有什么用?   谢安麾下现在就有三万八千多的火器部队,各口径青铜炮数量达到了惊人的四百八十门。   陆战用的青铜炮,算上炮手以及后勤人员,不管口径大小,一门就需要至少十个人伺候,随着口径的增大需要的人员就更多。例如一门陆战用的一百八十毫米口径,就需要两个什来伺候。   在陆地上使用青铜炮并不是安装、固定和装填、开火,每一门青铜炮还要有专门的后勤辅助人员,比如运输火药以及炮弹,进行维护以及保养等等。   那还只是人,最小口径的七十五毫米青铜炮,需要畜力是两匹骡马;最大口径的二百二十毫米青铜炮,需要动用的骡马则是需要六匹。这个还不算备用的畜力,可见想要在陆地上移动青铜炮是一件多么费力的事情。   燧发枪部队要好一些,主要是步枪兵并不需要人去伺候,但是依然少不了庞大的后勤部队。   火器师还没有满编,三万八千多战兵却是有将近三万的辅助人员,原因是越精细的武器一旦出现故障,真就不是像刀枪出现豁口再补一下或打磨一下就能继续使用,需要的是专业人员进行维修。   正在巡视火器师营地的谢安,看到谢艾快步走来站在了原地。   “将军。”谢艾行礼说道:“斥候汇报,波斯人分出一支偏师,以行军路线推断,是要往季多罗而去。”   两支相隔一百二十里的大军,随时随地都有大量的眼睛在注视着对方,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窥视。   “不出所料。”谢安对此真没有太意外:“长史的意见是?”   “斥候还汇报,敌军有收拾营地的举动,料想是为了策应偏师。”谢艾没有过多的犹豫,建议道:“敌军偏师往季多罗而去对大汉有利,可以不做反应。敌军向东推进,我军却不能没有表示。”   西征军队没有继续向西,不代表波斯人有动静会没有应对。   “如此……”谢安早有计划,只是以他的性格会与谢艾沟通,见谢艾已经发表意见,颔首道:“便遣羽林军出战。”   汉帝国只有两支有特别番号的部队,那便是虎贲军和羽林军。   早期的时候,作为具装重骑兵的虎贲军存在感非常强,的的确确也在战场上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可是随着火药被投入战争,他们却是消极了下去。   羽林军是汉帝国第一支突骑兵、弓骑兵和轻骑兵的混编部队,也是第一支编制人员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常备军部队。   与虎贲军一样,羽林军在早期作为主力部队,会出现在各个主要战场之上。   与虎贲军不相同的是,哪怕是汉军开始使用火药,羽林军依然还是活跃在各个战场,就是不再作为绝对的主力。   得到军令的李均露出大喜的表情,对来人说道:“请回复将军,羽林必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作为羽林军的中郎将,李均与其他冷兵器的将校一样,是对火器部队的出现感到很大的压力,稍微能够安慰的是相比起步兵,他们这种以骑兵为主的军团,哪怕是火器出现也还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喊着口号,骑士控马鱼贯从辕门驰骋而出,身边是跟着一匹驮马以及另外一匹副马。   羽林军现在的满编编制是三万两千人,谢安的军令是让羽林军单独出战,应对已经动弹起来的近十五万波斯军队。   出了营地的羽林军,他们是根据自己的兵种开始聚集,很快就分出突骑兵、弓骑兵、轻骑兵和辎重队的阵营,随后是轻骑兵率先开拔向西而去。   他们虽然是骑军,却是装备了数量庞大的马车。   骑兵的辎重队当然也需要有足够高的移动速度,他们是为战兵部队携带包括作战物资和生活物资的相关东西,还会携带立营需要的物资。   一支军队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有太多的细节方面,一名将军要是统筹能力差,又没有一个合格的助手,军队分分钟就要散架,然后就是崩裂离散。   羽林军开拔出营的动作肯定是要被波斯斥候看见。   在接下来就又会是一场斥候间的追杀与逃奔,取决于发现情报的波斯斥候什么回去,消息才会被后方所知晓。   三万两千名战兵,超过八千名辅兵,再加上数量不低于十二万的马匹,由高空向下鸟瞰就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在向西边移动。   这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自己是在进行分裂,大概四千轻骑兵和两千弓骑兵脱离本阵,他们又每两千轻骑兵和一千弓骑兵成为一组,随后是形成两个新的黑压压影子,以非常快的速度向西边推进。   李均是亲率所有突骑兵和剩下的部队以正常速度行军,他们很快就会与分出去的两支部队拉开距离,随后会保持三十里左右的间距,一直到与敌军发生接触为止。   远在一百二十外的地方,萨珊军队是经过六七个小时的忙碌才算是将营地该带走的东西全部准备妥当。   在此之前是有一支为数六万的步骑先行开拔,他们是一千具装重骑兵、三千弓骑兵和两万普通骑兵,剩下就是徒步的步兵。   因为是步骑混编的关系,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大概是以每小时七八里左右的速度在赶路。   这一片区域的面貌整体是一种荒芜的地表,却不止于形成沙漠或是戈壁,地面之上有杂草形成的植被,但是并没有成片的树林,有树最多也是十来棵凑一块,更多的是孤零零的一棵树木。   波斯人因为是东道主的关系,他们对地形的掌握会更全面一些,规划行军路线是尽量靠近有水源的地方,要不然就算携带水源,有六万那么多的人,走上百里的路程,别是后面没死在汉军身上,倒是渴死一大片人。   汉军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做绘制地图的工作,地图并不会多么的标准,大概的山川地势被画出来,哪里有水源也进行标注,主要是更加重视水源的分布,一样是为了方便行军。   两支敌我双方的军队,他们都在向着对方行军,要是速度方面没有变化,夜幕降临也没有停下驻营,双方的先锋大概是会在八个小时之后发生接触。   这一片地区之内,汉军和萨珊那边都是散出去大量的斥候,两支军队没有展开大战,小队与小队之间的厮杀却是非常频繁。   汉军这边有做专门的统计,折损的斥候数量已经超过三百,其中失踪的斥候六七十人。   波斯方面也有统计,只是数据没有汉军明确到个位数,他们自己的计算是折损了两千余人。   这就是帝国,光是折损在大战之前的斥候就那么多,换作小国的话,全国有没有两千军队都难说,更别说有这样的斥候数量。   时间在流逝,天公却是在这个时候与两支正在行军的部队开了一个玩笑。   “怎么突然就乌云密布。”李均抬头看着天空,眼睛看到了乌云中的亮光,下一刻是一道闪电向下劈,随后耳朵听到了轰隆的雷鸣:“全军止步,工程兵立即构建营区!”   以海拔来算的话,这一片地区应该是算作高原。   汉军对于高原的气候并不是那么陌生了,尤其是一再参加北伐的李均很清楚高原雷雨天气的恐怖。   其实就算是没有雷电,仅是会下雨的话,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前提之下,要不然行军也会被终止。   在这么个年头,淋雨感冒之后可没有速效的感冒药,便是有中草药用以治病也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   大概是相差十分钟左右,相距七八十里的两支军队停止行军,他们中间的那些斥候除非是正处于厮杀阶段,要不然都是赶紧寻找躲雨的地方。   汉军斥候的条件绝对要比波斯军队优越,他们会找个地势平缓一些的地方,远离树木避免被雷劈,再从辅马的包裹里拿出麻布毯先披上,随后再拿出与帐篷相同的布料再遮住。   老天可不会等待地面的人准备好再下雨,第一滴雨落下之后,整个天空仿佛是裂开了那般,刹那间就是倾盆大雨。   李均的帐篷当然是第一批立起来的其中之一,他站在帐帘一侧皱眉看着又急又大的雨势:“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可不是嘛?明明是气势汹汹地出征,半途却不得不停下来,要是迷信一些都能往出师不利的方向联想了。 第1075章 求战心切   天气的骤变非人力可以左右,至少是现在不行。   突如其来的大军打乱了汉军与萨珊军的节奏,也因为这一场暴雨使萨珊那边根本不知道汉军已经有所动作。   斥候之间的拼杀异常激烈,恶劣天气之下就是有萨珊的斥候想冒雨回去,速度方面肯定会比平时慢上三四倍不止。   在这个年代,不会有人愿意淋着雨赶路,排除十万火急的需要之外,军队更加不会冒雨行军。   雨从开始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转小的迹象,并且天空是不断是闪电雷鸣,偶尔有闪电落下的时候,一棵孤零零的树就那么被劈中,刹那间就是一阵强光闪过,然后冒起浓密的烟雾,木头变得焦黑的同时燃烧起来。   高原的雷雨天气真的非常危险,云层本身的高度就离地面大约是两百来米甚至更低,互相摩擦的云层发生了闪电,它们向下劈的时候是什么玩意高一些就劈中什么,要是有金属吸引的话必然会是劈了一次又一次。   李均收到报告,有十六人是被雷给劈了,其中的十四个是正在搭设营地的工程兵,剩下的两个是没事找死竖起长矛的士兵。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李均第一次遇到,他们在草原作战的时候,要是发生雷雨天气总会发生人被雷劈的意外,海拔高度越是高,雷雨天气下的人就越危险,正确的做法是找洞穴躲避起来,要不谁都无法保证哪里是绝对安全的。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李均深皱眉头:“别是下个十天半个月或是更久……”   汉军是外来者,并不是那么熟悉当地的气候,是有询问过一些投诚的本地人,可因为不是自己人的关系,情报并非是百分百的可信。   李均还明白一点,就算本地人说的是真的,那些本地人也就是因为生活在这里久了,用以往的经验来做判断而已。   “幸好是地势高。”盖聂庆幸地说:“要不然这么大的雨,很快就会出现水涝。”   对他们来说这一场雨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再去揪心水源不好补充了。   这一个区域的水源并不好找,能够提供数万人尽情挥霍的水更是不存在的。离驻营地最近的河流是在十里开外,哪怕仅是这样的距离,每一次补充水源都不显得轻松。   军队里面自然是有带水,基本上是一些用严密木桶装起来的水源,但是木桶装载水源的时间不能太久,要不然水很快就会变了味道。   条件允许的话,没人会去引用变了味道的水源,只有在情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会去计较。   雨在前三天都是非常大,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才逐渐转小,斥候冒雨对周边进行侦查,汇报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变成水塘,十里外的那一条河流则是水位上升到淹没了周边,使原本只有十来米宽的河流变成宽度接近三十米。   到第七天,天空才算是不再乌云密布,只是乌云也没有全部散开,不过总算是能够见到阳光了。   “我们西面的七十里外出现了一股六万左右的波斯军队。”盖聂说的这个消息是刚才才被送回来:“不排除后面还有,只是……”   斥候会耽搁那么久,完全是因为天气的因素,再来就是连续多天的暴雨天气,不但是土地变得松软和泥泞,一些地方的面貌还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比如原本没有溪流的地方出现了溪流,一些地方干脆就是变成了面积很大但是水位很浅的湖泊。   地形的改变让原本摸透了路线的人不得不再次重新摸索,情报的刺探自然是会效率降低,主要是探查到了送回的时间被延长。   这种情况不但是对汉军,另一边的萨珊军队也会是相同的情况。   “现在不适合行军。”盖聂笑了一下,对着沙盘比了一个大圈:“土地松软泥泞,影响到的不止是我军。”   下雨过后的地面肯定是会出现变化,仅是一两个人走路自然是问题不大,作为人数众多的军队,人一多就会对一条路进行反复的踩踏,道路变成泥泞地是必然的事情。   仅仅是人骑马或是徒步还能克服一下,作为携带大量马车的军队,一旦道路变得泥泞,车轮发生陷住的机率变得无限大,真要强制行军的话,一天能走个五六里算是多了。   受于天气一系列影响,对于汉帝国的西征军团来说,其实是比较有利。   西征军团原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与萨珊开启大战,休整的同时也是在等待后续部队,另外就是斗阿统率的那一支偏师需要时间来彻底解决西高车。   无法进行交战该急的是萨珊,他们是东道主也是即将遭受入侵的那一方,绝对不愿意看到远道而来的汉军有足够的休整时间,去适应当地的气候和探查到更多的情报,再来就是就近争取到盟友。   萨珊现在最应该做的当然是组织人手建立防线,同时也是对立足未稳的汉军进行干扰。   在这种前提下,要不是哈比布拉认为手头的兵力严重不够,他早就想要主动出击了。   得到出战命令却是被困在原地的羽林军,他们对于突然遭遇受困则是一种郁闷外加失望的情绪。   “长史。”李均问道:“若是骑兵出击,可否?”   盖聂当然不想待在原地,等着地面的湿度自行散去,但是他却说:“数量少了没有用。”   李均的想法是出动至少三千骑兵,然后让他们分为千人一个大队散开行军,一听数量少了没用,知道盖聂也是赞同有所行动。   “五千。”李均注视盖聂,问:“如何?”   盖聂想了想,认为五千的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数量,不用携带数量夸张物资的同时,还能对敌军产生足够大的威胁。   “我亲自带队。”李均其实只是争取盖聂的意见,盖聂同不同意都会有所行动,只是出动的部队数量多寡罢了。他对盖聂行礼:“本部,便交托长史了!”   一连串的军令被下达,数量众多的轻骑兵被集结起来,他们得知是要出征,每一个人都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们原本是气势汹汹地出征来着,行军三十来里却是被迫停在原地,可以说是乘兴而来半路败兴。   躲避在帐篷里面那么多天,他们其实是早就闷坏了,一听自己被点兵出征,是没有离开主力营地时的兴奋劲,有的只是觉得总算不用一直闷在帐篷里面了。   出征却不是说走就走,士兵需要整理自己的装备以及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工具,战马则是需要喂一下草料以及进行必要的套装检查。   从李均下令,到半个小时之后五千骑士准备,速度方面其实已经算是很快。   四千轻骑兵以及一千弓骑兵就是李均点出来的兵力,他们是标准的一人三马,除了主副战马之外,就是一匹携带物资的驮马。   部队被分为三股,左右两翼是各一千骑士,中军则为三千骑士和随军的五百余名辅兵。   他们出营地时马蹄不断踩踏,差不多是有四五百骑过去的时候,地面的泥土是已经被践踏成为泥泞。   军营特别夯实的走道都是这般模样,可以想象出了营地又该是何等的样子。   李均下令:“排成纵列线,平推前进!”   众将士则是高呼:“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汉帝国只有两支军队有自己的特别战号,羽林军便是那一句“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另外一支虎贲军则是“出车彭彭,旌旗烈烈”。   这两支军队要是在同一个战场,并且是被下令一同出击,便会齐声高喝“天子命我,征战四方!”,算是他们这种有特殊番号的一种独有福利,也是一种骄傲。   一名骑士连胯下战马,加上副马和驮马,占据的空间就达到两米左右。   每一名骑士之间又是互相间隔三米以上,哪怕是每一条纵列线摆下五百名骑士,队形的总长度就超过两千五百米。   没有被点兵的一些将士,他们是羡慕地看着袍泽在整理队形,以他们的视野是众多出战袍泽从左边往右边排列到天际的尽头。   部队是在一声雄厚的号角声中开始移动,土地在马蹄的踩踏中,每一只马蹄踩下去并迈向前,地面总是能陷进去十厘米左右的马蹄坑。   懂骑兵的人其实都明白一点,地面一旦松软的话,千万千万不要驱使战马全力运动起来,要不然马失前蹄的机率是无限大。   要是没有那一场雨,或者说地面的条件允许,七十里对于能够以正常速度行军的骑兵来说,不过是两个小时左右的事情。   但是现在,李均计算一下速度,七十里竟然要走上一个昼夜!   作为羽林军中郎将的李均急于求战,另一边的哈比布拉比李均还急。   哈比布拉根本就不去考虑地形会带来什么影响,雨停下之后是立即下令拔除大部分的营地,只是留下一部分安置得病了的士兵。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萨珊这边多了将近四千的病号,并且是有过百人在高烧中已经没了小命。   汉军那一边,尽管是及早立营,同时也紧急弄了姜汤,还是有三百来人得了风寒。他们比波斯人好的是,处理得当外加有成熟的中医手段,暂时还没有人因为风寒病死。   还没有接触交战,哈比布拉手头上就没了五千人手,除了病号还少了一千人是被留在营地照料。   萨珊军队开拔,本来步骑的行军速度就不快,受于地形的影响变得更慢,一天能走个五六里都算是多了。   两支以龟速行军的部队,他们在发现对方的存在是发生在两天后。   李均自然没可能是昼夜行军,是走了一个白天外加七个小时,一路上因为各种意外折了四十来人,马匹的损失却是达到五百三十七匹。   以斥候的较量而言,是羽林军率先发现萨珊军队。   萨珊这边的哈比布拉得知羽林军的存在则是晚了大约四个小时。   他们会这么快相遇,还要感谢这两天的艳阳高照,阳光虽然是没有将地面晒得厚实,至少踩踏起来不会动不动就变得泥泞。   等待哈比布拉得到前方有汉军的消息,不到一个小时地平线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停步!”哈比布拉看到地平线的黑影那么长其实是吓一跳,向斥候确认:“到底有多少汉军?”   斥候不是那么确定地说:“看长度,应该是两三万?”   他其实没敢太过靠近汉军,哪怕是离得比较远,一队十三人摆脱汉军斥候的追杀,回到营地也仅是剩下四个人。   这一批羽林军是拉长了行军阵型,同样高度的视线之下是无法看到厚度,然后一人三马之下践踏而起的尘烟是会比较厚。   哈比布拉一听有两三万,脸是僵硬了一下下,随后大吼:“组织阻击阵型!”   这一支萨珊军队,他们因为一场雨没了五千战力,行军中又是没了两三千人,不是全死了,是突然身体生病受不了或是失踪了,还没与汉军打开就先没了八千左右的战力。   不过作为波斯人的哈比布拉早就习惯了没开打就先损失一些战斗力,波斯人出现这种状况真的是老历史,真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波斯人有那么一段历史,出兵三十万的样子,都还没有与敌军开战,等待主帅一点兵,惊惧地发现竟然只剩下不到二十万。   萨珊的步兵得到命令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他们是有携带了一些拒马,可是在行军途中丢了大半,是在赶紧将剩下的拒马拉上来。手持长兵器的士兵则是在军官的呼喝和鞭子下,一个又一个肩并肩站好,再将手里的长兵器斜着放出去。   李均已经看到了对面的萨珊军队,并且因为有望远镜的关系是看得非常清楚。   “大约五万的样子?”李均低头看了一下地面,尤其是观察身后马蹄踩踏过的地方,对旁边的传令兵大喊:“命令左右两翼发起冲锋!”   诸夏的兵法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们现在并不是意外与敌军碰上,战场也不是什么狭路,但李均发现对方有点混乱! 第1076章 谢谢配合   经过两天的暴晒,地面的泥土是恢复了硬度,只是不会到了稍微践踏就成为泥泞的程度,反复践踏还是会变得松软。   一支又一支的马蹄重重地踩踏下去,马蹄迈起来的时候是翻起了一片的泥块,地面也被留下一个大约五六厘米的马蹄坑印。   哈比布拉来回观察左右两翼的两支汉军轻骑兵,离得比较远的关系,再来就是骑兵驰骋的泛起了一片的烟尘,其实是看不太真切有多少人,又都是什么样装备的骑兵。   萨珊军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汉军面对面碰上,幸亏是这一边地势平坦,双方相隔很远就看到了对方,要是在地形复杂的地方就该是互相看到对方的时候下一刻就该进行厮杀。   “让骑兵出去!”哈比布拉不是那么确定这一支汉军有没有装备火器,对组织正面防御并没有多么大的信心:“后线的部队最好拉开一些!”   哈比布拉再怎么说都是身为高层,没有亲眼看过火器发威的场面,却是能从一些渠道知道该怎么面对列装火器的汉军。   总之,与汉军火器部队交战的时候绝对不能摆下密集阵型,要不然就是给汉军的炮兵送人头。   再来就是,一旦发起冲锋千万不要有任何的犹豫,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与汉军士兵混在一块。   现在的这一支萨珊军队并不是处在进攻地位,他们因为步骑混编的关系,然后是发现来的汉军都是骑兵,按照传统选择停下来进行整顿,布置必要的防御前置阵型。   五万左右的步骑,占据的范围其实并不算小,摆开之后占据的空间正在不断地增大。   这一片地区是绝对的平坦地形,看不到有什么坡度的倾斜,不存在什么茂密的植被,连树木都没有看到几棵,一眼看去就是灰黄色的地表。   大约六千左右的萨珊骑兵是在哈比布拉的命令下出击,他们脱离本阵之后没有多久分为两个纵队,一个约有四千来骑兵,另一个是两千左右的骑兵,分别迎向了从左右两翼突击而来的汉军骑兵。   战场之上,现在早就是鼓号声不断。   波斯人的主要战争器乐是一种长号角,吹起来是听着像是大象的低沉鸣叫。这种乐器他们已经使用了千年以上,他们的对手一直很听不惯这种战争号角,罗马人给予的评价是软绵绵。   现在,汉军听着萨珊军队那边的长号角,无数人在脑海里面出现的评价就是“靡靡之音”。   萨珊并不止有一种战争乐器,他们其实也有战鼓。是一种摆平了的大鼓,敲动的时候听着比较脆,没有战争乐器还有的雄厚。   每一个国家都会有自己的战争乐器,以汉军为例是使用号角和战鼓,声音听上去都会比较雄厚。   汉人所知道的是罗马人的战争乐器主要是一种铜制的小号,吹起来音波不会太长,大概就是一种“嘟嘟嘟”的节奏。   羽林军没有携带战鼓,是有司号员随身携带一种牛角形状的号角。   汉军的战争乐器,携带战鼓的时候会在开战之后不断敲响,号角则是只有在传达军令时才会被吹响。   现在的战场上,战争乐器的声音全是来自波斯人,使汉军这边的军官纳闷一点,波斯人不断用战争乐器制造动静,等待要用战争乐器传达军令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的状况。   战场上战鼓和长号的声音不绝,马蹄的重踏声亦是连成一片,萨珊的步兵也开始在不断地呐喊。   “他们在喊什么?”李均问的是懂波斯语的翻译:“怎么听着音节那么固定?”   翻译倾听了一下,答道:“是喊杀声和一些神灵的名字。”   “这个世界就不该有除了汉语之外的语言!”李均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听着太怪了!”   翻译能怎么样,只能是附和着点头表示赞同。   从左右两翼进行突击的汉军骑兵,其中的一支即将与那股两千左右的萨珊骑兵发生接触。   另外一支处于右翼的汉军骑兵,他们是在进行弯度比较大的迂回,带着那股四千左右的萨珊骑兵兜圈子。   汉军骑兵是在运动中收拢了长线,慢慢变成了三个骑兵队,每一个骑兵队都是两名骑兵并驾齐驱,他们的身后是跟着同样并肩齐驱的袍泽骑士。   从高空中向下鸟瞰,会看到汉军骑兵拉长了三条长线,线条并不是绝对的笔直,相反是像蛇一样的扭曲,会在前方骑士的带领下不断地改变形状。   用诸夏的战争队形来解释,三支汉军骑兵队都是在布置长蛇阵。这种骑兵队形并不是被用来做冲锋用途,主要是拉扯敌军的阵型,同时在进入射程之后用远程武器进行攻击。   每一名汉军的骑士,他们都会与袍泽保持三米以上的安全间距,使队形看上去又被拉长。   汉军的轻骑兵,他们的主要装备是一杆骑矛、一柄用弯曲幅度的骑兵用战刀、一部骑弩和一张骑弓。因为是轻骑兵的关系,战马并没有什么防御甲具,其实则是穿着一身轻便的骑兵款式皮甲。   所谓的骑兵款式甲胄,是一种有裙甲的类型,裙甲的长度是覆盖了大腿。   皮甲对于防御近战类型的武器基本没有太大的效果,对远程拥有金属箭镞的防御也不高,除非是对上使用骨头或是石头箭镞的箭矢,要不然其实是防止擦伤,再来就是一种心理安慰了。   “射!”   不同的语言,不同阵营的士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高喝。   汉军骑兵这边并没有使用骑弩,进入到射击可达范围内的骑士,他们是手持骑弓搭箭发射。   萨珊军队那一边,专业的弓骑兵使用的是一种大弓,普通骑兵则是使用角弓。   汉军的骑弓和波斯弓骑兵使用的弓,它们从外形方面看上去很像,弓身的长度都比普通弓要长一些,所用的箭矢箭杆也要稍微长一些。   弓弦的响声在马蹄的奔雷声中并不明显,被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飞着,它们落下的时候,只有极少部分是命中骑士和战马,一旦人被射中基本上就是大半的箭杆穿透而过,战马被射中是会失蹄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支汉军骑兵是一种长蛇阵型,互相对射的同时整体队形不但是进行了大幅度的弯曲,甚至是进行了“断节”分为更多的长形队形部分。   与这一支汉军对战的这一股萨珊骑兵,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是跟随着汉军骑兵在运动,并且是分着进行了分兵行为。   双方在运动中不断对射,时时刻刻都有骑士中箭落马,要不然就是战马中箭失控。   汉军骑兵这一边是早就拉好了队形等着萨珊骑兵自己“撞”上来,一样是在射箭,可是同一时间段是有更多的汉军骑兵射出箭矢。   这样一来的话,汉军这一边每倒下一名骑士,萨珊那一边则是至少会倒下三名骑士,等待双方的阵型都是在运动对战中拉扯断节破碎,两天汉军骑兵至少还有一千九百以上,萨珊的两千骑兵却是只剩下不到一千七百的样子。   算是正式交战了的两股骑兵,互相之间不再存在什么队形之后,战事的发展是慢慢变成了小队与小队的较量,或是单骑之间的厮杀。   交战态势发生改变之后,汉军骑兵的装备优势被最大化的体现出来,例如进行追讨时期,不用多么费劲就能拿起骑弩瞄准射击,一发不中就再射一发,直至将敌手射翻下马。   进行对冲的敌我双方骑士,汉军骑兵是有一杆长度六米的骑矛,萨珊骑兵这是大多为弯刀之类的短兵器,骑兵对战讲的就是一寸长一寸强,对冲之下是萨珊骑兵的弯刀距离汉军骑兵还有那么几米距离,却是被汉军骑兵的长矛捅了个透心凉。   两股一开始数量都是两千左右的骑兵,他们从进入厮杀状态,到演变成为小队混战,时间不过是过去五分钟左右。   身为统兵主将的李均,他只是在前面会关注一下进入厮杀状态的部队,更多的心思则是会放在整体的调动上面。   “汉人果然不止使用火器才厉害。”哈比布拉比较关注开战后的厮杀情况:“我们损失三名士兵左右,才能消灭一个汉军!”   波斯人对于汉人的强大还是有比较深的了解,真没有将汉人视为菜鸡,相反是比对罗马人还要更加的重视和忌惮。   后面纯粹是汉人的火器表现得太抢眼了,导致火器更为波斯人忌惮,某方面来说是忽视了汉军除了火器强大之外的实力。   “总督阁下!”沙展是一名波斯将军,他一直是关注汉军的本部:“他们动起来了!”   哈比布拉视线转移过去,看到的是汉军本部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己方接近。   “暂时没有发现这一支汉军携带火器。”沙展对这个发现还是相当的振奋:“如果他们没有火器,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加大胆一些?”   不算之前那一支波斯人与众多盟友一起进入匈尼特国境内的战事,他们其实是第一支在本国国境内与汉军交战的萨珊军队。   作为第一批与汉军交战的萨珊军队指挥官,哈比布拉的心理压力是超乎想象。恰恰是压力太大了,才会使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更多是倾向于保守,分兵进击季多罗王国是不得不做,率军压上来更是一种战略方面的考虑。   就在刚才,哈比布拉还想着从本阵抽离一支骑兵,去挽救那一支看上去注定要败了的己方骑兵,还没有进行抉择之前,汉军的本部却是压进了。   汉军本部压进的时候,右翼那一支一直处于游弋状态的汉军骑兵,他们已经变成了一个锋矢阵的队形,对着前方的四千左右萨珊骑兵发起了冲锋。   李均会让本部向前,是策应左右两翼的己方骑兵,其中之一就是保证左翼即将取胜的战果,再来就是给予敌军主将更多的心理压力。   军队与军队之间的较量,胜败主要是看统兵将领对战场的把握,通常就是进行调度给予已经进入交战状态的己方部队,更多能够取得战果的机会。   通常意义上来讲,避免某个局部处于劣势,保证有优势的局部战果扩大,是一名将军最基础的素质。   李均在干的就是保证局部优势扩大,会视敌军的状态进行下一步的选择。   “骑兵……”哈比布拉咬了咬牙,大吼:“骑兵全部脱离本阵,不用思考更多,直接向能看到的敌人冲上去!”   哈比布拉被沙展一提醒算是醒悟过来了,他们比汉军多出十倍的数量,过于谨慎不但是在打击己方士兵的士气,还是在给敌军进行逐个消灭的机会。   正在亲率本部向前推进的李均,听到敌军本阵战鼓和号角变了节奏,再看敌军本阵呼啦啦奔出骑兵,组成阵线的步兵也是在向移动,暗骂了一声,下令:“命令左右两翼脱离战场,本部向北转进!”   李均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他希望的是敌军对己方足够忌惮,每一次只是派出合适的数量进行交战,要是敌军不管不顾地发动全军出击,他们就是满身铁又能打几颗钉,只能是选择拉开距离。   “哈哈哈!”哈比布拉指着看模样在撤退的汉军一阵大笑:“汉人原来也会害怕!”   汉军撤离的举动是引起了萨珊将士发出了欢呼,似乎是发现原来汉人也不是无法战胜,小心脏总算不用跳得那么快,手脚也不用再发抖,一时间是勇气重新回来了。   “撤离速度不用太快!”李均听到波斯人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回应是一脸的冷笑:“让他们追!”   汉军全是骑兵,萨珊军队却是步骑混编,李均很愿意看到波斯人兴高采烈地追击。   李均之前还郁闷敌军足够冷静,要是敌军真的保持阵型,全是骑兵的汉军真不会傻乎乎去冲击。   现在嘛,萨珊军队自己动了起来,是在追逐之中步骑脱离,大军是越拉越散…… 第1077章 特殊的东部   要说诸夏哪个朝代将骑兵运用得最为犀利,毫无疑问会是西汉时期的刘彻执政中期。   更早的时候也就是战国时期的赵国学习胡人进行单骑走马,就是赵国的单骑走马强盛时间太短了。   一直到刘彻执政时期进行改革之前,哪怕是进行军事改革玩单骑走马的赵国在内,诸夏玩的还是以战车和步兵为主力。   当前的时间是距离诸夏骑兵将星璀璨的时间过去了将近五百年,很多西汉时期的骑兵战术战法,哪怕是没有历经中原沦陷为胡虏统治,基本上也是没留下多少。   汉帝国的骑兵战术战法,其实就跟西汉那个时候的骑兵将校一样是学自以往的对手,再进行自己的总结和优化,形成了自己的打法。   骑兵的战术并没有太多,大的分类不过是四种。   狼群游击战术:骑兵缀上敌军,但不接战,只不停骚扰,因为步军不成阵就无法应对骑兵,所以迫使敌人时时都维持阵型,堕其士气,耗其体力。待敌军疲劳时骑兵分成若干小队全面攻击,使敌混乱逃散,骑兵在追击过程中大量杀伤敌军。   侧击战术:骑兵在侧敞籂搬饺植祭邦熄鲍陇翼绕开敌军主阵,攻击薄弱处,或攻击敌阵之间联接处,冲开敌军,制造混乱。   重骑冲锋战术:这种战术需要骑兵人马皆被重甲,手持长矛,近敌时开始冲锋,待遇敌时速度至最大,主要依靠强大的速度惯性撞飞敌人。   风筝战术:近敌是不冲锋,而是围绕敌阵抛射,若敌前进则撤退,敌人停下就继续抛射,或是让敌军追击之下向后射,一直是保持距离使用远程武器进行攻击。   李均手头并没有具装重骑兵,连突骑兵都没有,自然是玩不了具装重骑兵的冲击战法。   骑兵的战术战法大的分类是四种,每一名骑兵将校还会因为自己的理解……或者说指挥能力,进行一些非常必要的调整。   羽林军在撤离,看上去好像很乱的样子,但却并不是那种散开了毫无纪律的溃逃。   萨珊的骑兵是追得最起劲的一批,他们此时此刻好像是被打了鸡血那样,心怀获胜的自信,脑子里想的是追上汉军并用手里的武器进行杀戮。   着实是因为太高兴和兴奋,萨珊各个种类的骑兵在追击时,是视胯下的战马速度快或慢,渐渐是拉开了距离,然后分成了几个梯队。   徒步追赶的萨珊步兵,他们叫嚷得比谁都要大声,迈动着双腿向前狂奔。   萨珊步兵倒是没有那么快被分成了几个梯队,就是在追赶的时候不存在什么队形,反正就是“Waaaaaaaaal”地向前冲,然后身边没有了熟悉到可以互相配合的袍泽。   哈比布拉当然是发现了己方军队的情况,他反复确定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汉军的撤离为真实。   “不能追得太远。”哈比布拉谨慎地说:“已经成功激起士气,让胆量和杀性重新回到勇士们身上。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源于汉帝国的凶名赫赫,再加上波斯人在自己的史书中对汉人的记载太过于玄乎,他们在没有真正与汉军拼杀之前,上至将帅下到士兵,每一个人都是无比的心虚。   波斯人对汉人最早的了解是继承自帕提亚人,然后帕提亚人因为渴望与汉人结盟的关系,记载中的汉人是无比的高大上。   到后面,波斯人是自己接触到了汉人,东汉时期还试探性地东进到西域。那一次波斯人出动了五千左右精锐和五万多的附庸国家(种族)杂兵,却是被不到两千的东汉军队带着约三万属国军队给怼了个几乎全军覆没。   仅是一次试探,波斯人就确认了汉人的不好惹,很长一段时间里的认知是,汉人真的太高大上,只能与之为友,不可与之为敌,吧啦吧啦……   在多少年前?好像是五六年前的样子吧,当代的波斯人是带着无尽的美好再一次主动接触汉人。   他们这一次没有脑子犯抽再用派出军队的方式,是很正式地派出由皇室作为正使的使节团,到了汉帝国的都城长安进行国事拜访。   这一次也是有中亚以西的国家使节团走上数万里之遥,非常正式地抵达诸夏的都城并递上国书,波斯人做到了帕提亚人没做到的事情,拜访的原因与帕提亚人一样是有结盟诉求。   波斯人总算还是智商在线,没有第一时间就提出结盟的意愿,要不然就该是像曾经的帕提亚人一样,被汉人用关爱智障的目光打量。   汉帝国与笈多帝国发生摩擦,被波斯人认为是绝佳的机会。   波斯人很热情地提出“五国同盟”的建议,无视了汉帝国某种程度上的无动于衷,搞成了“五国同盟”之后自认为与汉帝国结成真正的全面结盟又近了一步。   笈多帝国按照关系是与罗马更为亲近一些,萨珊很早就想搞笈多帝国了,就是一再从陆地向南出击,远还没有摸到笈多帝国就分别被两萨特拉普和季多罗王国给拦了下来,只能是依靠海军找笈多帝国的不痛快,但海上较量其实是笈多帝国那边占了优势。   按照萨珊的推测,汉帝国就算是再怎么强大,跨海远征笈多帝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甚至可能是迎来失败。   让萨珊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从海上较量到真正地实施登陆,汉帝国只是花了不到三年就彻底将笈多帝国给打没了,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汉帝国可能失败,也没有拖上了十来年或更久。   萨珊要是以海上航程还算其实是比汉帝国离笈多帝国要更近一些,并且萨珊沿海到笈多帝国沿海的海况会更好一些。   他们要是真的想要组织一场针对笈多帝国的跨海远征,咬一咬牙并不是办不到,就是海上交战和非战斗减员必定会损失惨重,大概就是将登陆部队送上笈多帝国,然后就该任由登陆部队听天由命了。   恰恰就是自己咬一咬牙能进行一场送死的跨海远征,萨珊才会对汉帝国跨海远征并真的灭亡笈多帝国,发现汉帝国远比他们自己猜想的还要强大。   要是汉帝国只是强大,对于双方土地并不接壤,没有什么历史恩怨,当前双方关系自认为友善,等等方面看似没有冲突的萨珊来说,他们只会更加渴望与汉帝国结成盟友关系。   元朔十五年,汉帝国提出港口以及沿海租借,甚至是内陆城市寻求租界,就像是一棍子敲在了萨珊的脑门上,一阵晕懵之后答应归答应,却是也被敲醒了。   波斯人寻求与汉人成为全面的盟友从来都是一厢情愿的愿望,他们想要与汉人结盟,无非就是想要对抗罗马人,然后就是贸易所带来的好处了。   被敲了一闷棍的萨珊醒悟过来,之前因为带着渴望的关系,被弱化了的汉帝国消灭了那么多国家以及种族可算是被严正地重视,丢弃了一厢情愿,以带着恶意的思维,突然间发现汉帝国扩张成性以及展现的霸道,绝对会是比罗马人更加危险的国家。   无巧不成书的是,汉人再一次西进,并且没有在重新收复西域之后就停止西进的步伐,入侵了匈尼特就不说了,对于西高车也是诸以武力。   到了这一地步,就算是脑子再不清醒的波斯人也该认清汉帝国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了。   哈比布拉其实是从头到尾都不赞成应该与汉帝国有过多官面接触的人之一,他认为与汉帝国的交流应该仅限于商业,那才是最有利的交流方式。   事实上,不管是帕提亚帝国时期,还是到了萨珊的早期,汉人还没有内乱,萨珊东部一直是在享受来自与汉人贸易的红利。   毫不夸张地讲,帕提亚帝国能在与罗马人的交战中撑那么久,主要就是因为垄断了与汉人的陆上贸易,尤其是从汉人那里获取丝绸再高价卖给罗马人。   阿尔达希尔家族能够推翻帕提亚帝国并建立萨珊帝国,实际上也要感谢来自汉人贸易产生的巨额利润。   汉人那边内乱,再历经五胡乱华,实际上波斯人已经有一两百年没再接触过汉商,甚至是见不到哪怕一匹丝绸。   波斯人再一次与汉人进行贸易是发生在元朔十三年,重新开启的商路是来自海上,并不是传统的丝绸之路再次畅通。   这一次波斯人没能再当拦路虎,无法垄断来自汉人的商品,自然而然也就无法再敲诈罗马人,是作为萨珊东部总督的哈比布拉最为痛心疾首的事情。   没有了利益,可能因为过多与汉帝国接触产生新的威胁,哈比布拉作为少数反对与汉帝国进行接触的高位者之一,等待沙普尔二世幡然醒悟过来,哈比布拉俨然是成了萨珊的智者之一,不但是手头的权利得到加强,声望方面也是与日俱增。   作为东部总督,哈比布拉所在的家族自然弱不到哪去。   这一片区域有一个仿佛魔咒一般的存在,不管是大流士的波斯帝国时期,或是阿萨息斯的帕提亚帝国时期,甚至是到了阿尔达希尔的萨珊帝国阶段,任何一任的东部总督都心怀着雄心壮志。   有些东部总督想要的是当土皇帝,牢牢地控制住东方省。   有些东方总督则是会想更进一步,比如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大戏。   阿尔达希尔就是成功更进一步的例子,他给了后续东方总督一条明路。   东部总督胸怀雄心壮志在这一片土地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秘密,好几任的总督用诸夏那边的典故来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   在这种原因下,大流士、阿萨息斯和阿尔达希尔这些皇室与东部总督的相处方式从来都不简单,比较诡异的是明知道东部总督的“不纯洁”,三个皇室却是压根没有动过手。   要是看看各个行省的瓜分,再分析一下东部行省的各方面实力,大概就会知道三个不同时期的皇室能不动手绝不动手是因为什么。   不同皇室或者说统治者时期,东部行省的实力都是占各个王朝至少两成左右,一些与东面诸夏进入到贸易繁荣时期甚至是占了整体国力的四五成。   在这种现状下,就算是再强硬的君王,一想到真的动手胜负难料,极为可能是打成国家分裂,连维持统一都可能成为历史,一再掂量之后也得放弃开启内战。   现阶段的萨珊东部行省,因为与东方的贸易大头早就断了的关系,东部行省应该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以数据来计算的话,东部行省能占萨珊的整体实力一成五都算是多了。   阿尔达希尔家族因为自己的失误,到后面是彻底放弃治疗,是从一种疯狂的跪舔,演变成为一种病态般的敌意,将整个萨珊拉入到一场本来没那么快发生,或许是根本不会发生的战争中去。   哈比布拉是从隐秘渠道获知阿尔达希尔这个统治家族都已经有放弃整个东部的决心,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沙普尔二世疯了,然后萨珊西部是不怀好意,萨珊中部绝对是乐见其成。   如果萨珊真的要在中部组织防御,各种资源肯定是会不断倾斜到中部去,哪怕中部贵族保持理智不是那么贪,绝对还是能够吃得满嘴流油。   中部的那些家族可能获得最大的好处,西部的那些家族也有了安全,付出或者说覆灭的只有东部!   哈比布拉等等东部的家族,他们怎么会愿意见到那种局面的发生?   当前大势之下,他们无法对阿尔达希进行跳反,只能是尽最大的努力和付出来武装自己。   哈比布拉对这一次与汉军交战的想法很现实,获胜估计难度远比直接挑战阿尔达希尔要大,维持僵持局面……或者是万不得已之下的投诚,怎么也要先让汉军知道自己不好惹,要不可能连投诚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   “让他们停下来。”哈比布拉还是有望远镜的:“汉军那边有些不对劲。”   打是绝对要打的,不打任何因素都不允许。   关键是……别是被汉军轻易解决掉,要不然无论有什么打算,极可能就止步于打算。 第1078章 羽林!羽林!   汉帝国对萨珊的了解没有两眼摸瞎,却也并不全面。   两国的接触是从元朔十三年开始?有大量的交流是等商路重新开通之后,双方对对方的了解其实都在基于表面。   恰恰是这样,萨珊的阿尔达希尔皇室才会产生误判。   汉帝国是有计划要征服整个世界岛,与萨珊展开交流之后必然是会进行情报收集,不过因为双方人种面貌不同的关系,基本上是没可能安插人手到萨珊的官面,只能是依靠一些暗地里的手段,诸如收买这种手段来获取情报。   关于东部行省与皇室不合的事情,汉帝国是有些了解,却是难以进行更深一步的判断。   这一次汉帝国是在仓促之间组建西征大军,收集到的一些情报是会转送西征幕府,但谢安没可能将所有情报分发全部将校,只是会提到一些即时战场上可能会用到的情报罢了。   李均自然是属于知道萨珊东部行省与阿尔达希尔皇室有矛盾的将领之一。   谢安在派遣李均出战时却有交代,不用去纠结萨珊东部行省与萨珊阿尔达希尔皇室的恩怨纠葛,要做的就是一次将遭遇的敌军打痛,邦交层次的那些问题暂时不用理会。   事实上也是那样,不管萨珊东部行省在遭遇汉帝国入侵是有什么打算,反正先痛殴一顿就是绝对的正确。   一阵飞奔与追逐之后,羽林军开始进行迂回,他们认为已经到了掉头让兴高采烈的波斯人醒悟过来的时刻。   什么自己有能力击败汉军,甚至认为汉军是没勇气的胆小鬼,羽林军会用事实告诉那些波斯人是想太多了。   哈比布拉下令重新收缩部队,他的命令是及时的下达,问题是还需要需要耗费时间去传递。   带着“我能击杀”想法的波斯士兵,追在最前面的那一批波斯骑兵,他们看到汉军正在迂回,有转身杀过来的迹象,稍微那么一愣就开始了自己的大呼小叫。   驰骋中的骑兵自然不可能说想要掉头就能原地回转,想要原地掉头得是控制战马停下来,没有骑兵会在战场上干出这种愚蠢的行为。   只有保持速度的骑兵才是有战斗力的骑兵,正确的方式是保持速度进行大部队适当弯曲角度地迂回。   汉军在进行迂回的同时,改变整体部队的行进角度,距离合适的骑士手持骑弓不断对攻击可达范围内的波斯骑兵射箭。   因为一阵狂追而编队混乱的波斯骑兵,他们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指挥体系可言。一部分波斯骑兵是闷头想要撞上去切断汉军的队形,另一部分则是控制胯下战马做出了与汉军迂回方向共同的动作。   在有两种选择的现状下,波斯骑兵自己出现了混乱,没少发生两骑相撞的事故。   汉军则是在迂回过程中伴随着雄厚的号角声开始了自己的分队,大概是每三百骑兵为一个纵队,随后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型的锋矢阵或是长蛇阵。   组成锋矢阵的当然是准备发起冲锋的近战轻骑兵,他们是最前方有一名悍勇骑士作为尖刀,随后是每向后一排组建增加骑士的数量,成为一个有着三角锋锐箭头,后方则是像箭杆一样有纵深。   这种锋矢阵是以箭头破开敌军,作为箭杆部分和尾翼部分的骑士在前方袍泽冲散敌军之后,他们会变成松散队形进行收割。   第一个锋矢阵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波斯骑兵,刹那间矛头刺入肉体以及脆木碎裂的声响彼此起伏,伴随着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汉军的骑矛并不是硬木的杆,是取自比较脆的栋树。   会是栋树,主要是诸夏并没有苹果树,要不然以纯粹手感和重量而言其实是苹果树最佳。像是到了具装重骑兵横行的欧罗巴中世纪,他们的骑矛就是取用苹果木。   骑矛在刺中目标之后,金属利器是刺进敌人的肉体,产生撞击力的刹那脆木碎裂,反冲力就在脆木碎裂中被抵消掉,骑士也就不用忧虑反作用力而摔下马背。   当然了,骑矛是骑矛,与骑枪或步兵使用的长矛并不是一回事。   在诸夏先前的历史中,三国的曹魏也有一支具装重骑兵,虎豹骑使用的就是骑枪。因为兵器的关系,虎豹骑的甄选一直都比较困难,甚至在训练的时候并没少死人。这个就是没有合适兵器的制约以及代价。   萨珊骑兵也存在一些装备骑矛的骑士,他们手中的骑矛就是苹果树木材制作而成。   不过萨珊骑兵大多数还是装备弯刀这种短兵器,原因其实是萨珊还没有从获得马镫以及马鞍中完全消化,也就是没来得及试验有了马鞍和马镫之后,使用什么兵器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战场之上,骑士与骑士互相刺出或是挥出兵器,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飙血和倒下。   骑兵的交锋当然没可能会多么有次序,他们是在极高的移动速度条件下拼命,一个不慎没控制好战马,或是战马自己慌乱,两骑直接面对面撞在一起的事情没少发生。   不止是在与敌人交手的刹那才会产生伤亡,驰骋的时候前面的骑兵突然倒下,骑士自己或是胯下的战马又没有及时做出反应,那么就是一个滚轱辘的下场。   在这种骑兵驰骋交战的战场上,掉下马背几乎是难有生存的希望,没有被路过的敌军顺手解决,也会被己方的袍泽用马身撞死或是马蹄踩死。   作为战场指挥官的李均并没有投入交战,他是带着近五百骑兵缓速游弋在厮杀场地之外,根据自己眼睛看到的情况,用号角像战场上的部队做出有针对性的调整。   每一声雄厚的号角声都有属于自己的节奏,不同的节奏其实就是针对某一支骑兵队伍进行下令。   一样是在厮杀场地之外的哈比布拉,他就看到一个现象,每一股汉军骑兵好像都有一双在天空注视的眼睛一样,每每总是能够及时避开己方大部队,然后好几股汉军骑兵像是狼群那样驰骋向己方较少的部队,一番撕扯与啃咬之后,再次散开等待下一次的聚拢围猎。   身在厮杀场地外的哈比布拉看得清楚,身在厮杀场地现场的波斯骑兵,他们是处在无论看向哪里都有人和马的环境。   人要是处在复杂的环境,会因为眼睛看到的动态着实是太多了,脑子会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脑子过于迟钝的人甚至是会直接懵圈掉。   大多数士兵,尤其是没参加过战斗的士兵,他们身在战场其实是一种不带脑子的状态,身边的袍泽冲他们就跟着冲,能不能活命看的是平时训练有没有留下身体记忆。   所谓的身体记忆就是一种条件反射,例如有人攻击自己,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动作,或是双手下意识的一种格挡。   杀人也是一种训练后的条件反射,是眼睛捕捉到画面,被训练的成果展现出来,瞬间判断出不是友军,兵器已经挥了出去。   想要在战场有自主的判断能力,要么就是适应新强到过份,要么就是不止一次历经过相似的场面,不然就不会说新兵撑过第一场亲身参与的拼杀才算是真正的士兵,同时新兵也不会大多数是死在第一场亲身交战之中了。   萨珊是什么情况?要是西部各行省的士兵,因为西部起义不断,再加上罗马人一再入侵,西部的士兵是没少上战场;东部这边虽然也有局部战争,可是相对于西部的激烈程度,东部这边可能连低烈度都算不上。   进入接触交锋状态,很多汉军骑士就发现了一点,他们面对的萨珊骑兵有太多就像是木头人了,合格的木头人还能在遭遇攻击时做出反应和挥出兵器,但更多的是木木地就被干掉,只有在临死的那一刻才像是一个活人,然而却马上就要死了。   交战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汉军就啃掉了一大片的萨珊骑兵,哈比布拉着急地收拢军队,效果却是不尽人意。   其实也说得过去,一旦是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乱起来又不听指令或是干脆没接收到指令,哪能是那么快又重新恢复次序。   “完了……”哈比布拉发现自己根本就指挥不动部队,脸颊一阵抽搐的同时,对沙展说:“我带着人先撤。你在原地组织抵抗,实在不行就投降。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萨珊军队的士兵数量明明是汉军的十倍以上,可要是看战场就能发现一点,每一次处在交战状态下是汉军有效战斗力占了多数,等于是大多数的萨珊士兵都处在无效战斗力的位置。   沙展当然发现了己方目前面临的问题,对于哈比布拉认为事不可为想要先逃是稍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前哈比布拉已经在亲兵的护卫下在逃了。   “汉军是能打,可是我们还剩下四万多人啊……”沙展第一次发现哈比布拉那么胆小,不过自己对这一场交战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就是了:“让聚拢过来的士兵就地布阵!”   李均并不知道作为这个战场主将的哈比布拉逃了,就算是他看到哈比布拉那几百骑向西而去,可战场上在向西逃窜的波斯人并不止那一股。   兴高采烈进行追击的波斯人,他们在汉军反杀回来之后,前几分钟还觉得自己能够与汉军较量,没几分钟之后就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想太多了。   看着那些追得最猛的人一个又一个变成死人,鼓起没多久的勇气消失,挺起的胸膛重新干瘪下去,小心肝跳动的速度增快,浑身出汗的同时手脚又无力又会抖,下意识就想着要离汉军远一些。   勇气会传染,胆怯同样也会传染,逃跑同样如此。   徒步在追的波斯人,他们在追的时候因为太过亢奋,追起来是心不虚气不喘,甚至会因为汉军不跑了而感到开心。   等待徒步的波斯人看到己方的骑兵被大片大片的消灭掉,他们就下意识放慢了奔跑的脚步,错愕己方的骑兵怎么会那么弱,几乎是没有招架之力就被汉军给吃掉了。   鼓起勇气的人感觉哪怕是一头龙在自己面前也能轻易杀掉,可是一旦勇气不再,便是一只公鸡也能追得自己四处逃窜。   陷入迟疑的萨珊步兵,他们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身躯变得无比沉重,尤其是那一双腿就好像灌了铅一样,呼吸的时候是入气多出气少,每一次呼吸胸膛是疼得异常厉害,并且有一种内脏好像是要熟了的感觉,耳朵里是一阵的长鸣。   就在萨珊步兵发觉不对劲时,得到攻击敌军步兵而进行迂回的汉军骑兵可算是摆脱了萨珊骑兵的纠缠,一次完美的侧击战术被实施。   哈比布拉其实就是看到连己方步兵都开始遭遇攻击,并且是那种毫无抵抗能力被反复侧击屠宰,才当机立断选择逃跑。   哈比布拉首先是东部总督,才是这一支萨珊军队的指挥官,就算是这一支萨珊军队全丢在这个战场,只要他能回去就能重新组织起新的军队,甚至是招募远比葬送在这个战场更多的士兵。   沙展还在进行最后的努力,不断将身边的亲兵派出去联络各支部队的军官。   问题是萨珊的步骑在追击汉军时早就失去了有效建制,兵找不到将,将看不到兵,不存在任何有效的指挥链。   面对一面倒的杀戮,波斯人与任何种族没什么不同,失去了信心再没有勇气,同时也是因为之前有虚假的信心,等待发现什么叫现实,心理是更加崩溃,陷入到一种歇斯底里的溃逃状态。   “呜呜呜——呜呜!”   汉军新的战号被吹响,李均已经做到了自己指挥的极致,敌军崩溃之后是已经亲自加入厮杀。   听到新号角的汉军将士,他们皆是深情振奋,同一时间高喝一句“汉军威武”,停歇了大概两秒,又再一次高喝:“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明明就是只有四千来人,两句高喝却是能够穿刺整个战场,并且掩盖掉任何的杂音。 第1079章 爸爸救我!   在疾隆坡的谢安收到羽林军发来的战报已经是一个月又十三天之后。   “损失两千余人,击败六万余敌军。”谢安翻到最后看了一下:“战死五百零七人……”   军队所说的损失一半是指失去战斗力的人员,包括战死、重伤和失踪,其中战死和失踪算是永久性损失的战损,失踪人员哪怕后面是被找到,基本上也不会再次接纳回部队。   各国对待失踪士兵的结论都差不多,要么是失踪之后根本就找不到了,要么就是找到之后以逃兵论处。被判定为逃兵的话,很难有让他们申诉的机会,处死的可能性最大。   只有一些能表明与部队失散是人力不可阻止的失踪士兵,他们才得以活命,只是哪怕还能作为一名士兵,想回归本来部队也会是奢望,能被安排进其他部队继续服役算是幸运了。   谢艾接过战报一看,主要也是关注伤亡情况,翻了一下说道:“消灭敌军七千七百二十六人,俘虏两万三千人,其余溃散。”   这样的战果是李均率领五千五百余人打出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更别说李均麾下的还有五百多不算战斗力的辅助人员。   “李和之真是一员良将啊!”谢艾不吝赞赏地说:“大汉骑兵将校,李和之该是中上游。”   汉帝国的骑兵数量其实不少,但以数量算是有十二万,以军团为级别的则是六个,其中虎贲军和羽林军的编制都远超一万五千人。   虎贲军是第一个有特殊番号的常备军,一开始只有三千不到的具装重骑,后面扩编到五千。除了重骑兵之外,搭配了一万两千的突骑兵、两万轻骑兵和三千弓骑兵,战兵数量达到四万人。   羽林军其实也有自己的具装重骑兵,只是数量远要少于虎贲军,仅是一个千人具装重骑兵的编制,不过突骑兵却是达到一万八千人,有两万五千轻骑兵和六千弓骑兵,战兵数量达到五万人。   有特殊前缀,并且还是虎贲以及羽林这种番号,无论是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的。   两支有特殊番号的部队,他们的确也是在建立之后为国家和民族征战疆场,参与了几乎每一场大战,建功立业无数。   这一次羽林军被调动归入西征幕府序列,其实也是刘彦在用这种方式表明一种态度。   特殊番号的部队一般不轻动,一旦出动就不会是小打小闹。   自羽林军开拔向西,得知消息的汉人无不确认一点,天子对萨珊的惩戒必将是以破国作为基础。得知这一点的人,没有被征召入伍的话,确认短时间被之内自己不再征召名单,有志之士莫不自备兵器带上干粮,踏上了向西之路。   以全国人口的年龄分布阶段来算,汉帝国现在是正处于青年时代。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只是占了全国不到百分之三,十三岁以下却是占了全国百分之三十四,十三岁到三十五岁则是占了全国百分之五十七,剩下的百分之六就是三十五岁到六十岁。   尽管十三岁以下的孩子占了夸张的百分之三十四比例,可是少年、青年和壮年却有百分之五十七的比例,以未来发展而言这样的年龄层分布其实才是一个国家最健康的时候。   汉帝国是打算扩军到百万,以合适服役年龄层的男性比例来算,大概是十七人才会被征召一个人。   当前三十岁左右的汉人,无论男女基本上都历经过战乱。   尤其是长江以北的汉人可就不止是经历战乱,他们还曾经生活胡虏的肆意杀戮和欺凌。   对战争不陌生,明白只有敢战才有尊严,再加上汉帝国的基本国策,也就是没有爵位就什么都不是,汉人其实真的不害怕战争,甚至可以说是担忧和害怕没有爆发战争。   一旦没有了战争,改变自己命运的最佳途径就没有了。   太多人不识字,没有特殊的技能,怎么挣爵位?   所以,战争对于想要改变自己平凡命运的人,甚至是有抱负的汉人,是绝对不能少的。   全民渴望战争之下,尤其是汉帝国是从战争中得到新生和崛起,或许不像之前那些朝代有那么多的将门世家,可是也不缺乏优秀的将领。   当然了,汉帝国必然是存在将门世家,例如谢安也能算是,冉闵、桓温、谢艾、王基……等一些拥有强大家族的人,他们都算是将门世家。   徐正、吕泰、李匡、司宏壮、骞建同、钟兴、李坛……等等一批人,包括李均在内,他们则属于半路出家的那种。他们是在军旅生涯中慢慢学习战争技能,随后又苦读兵书再融会贯通,有了自己指挥军队作战的底蕴。   之前不算将门世家,又没有来得及成为顶尖从龙功臣的那一批人,李匡和司宏壮算是最先展露鳌头。   阿三大陆那一边的骞建同,他是因为出现了特殊状况,就近顶班成了一个战时幕府的主将。问题是他还没有展现自己的价值,哪怕是成为一个战时幕府的主将也是空有其名,实际上在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之前,没人会将他当回事。   李均这一次打出了战绩,要是在接下来没有吃上败仗,不用说连续再打几次打胜仗,只要能再发挥出色那么一点点,毫无疑问的就是将成为一颗新星冉冉升起,被无数人所关注、所期待。   “增兵!”谢安很清楚李均一战就废掉了五万多的萨珊军队意味着什么,决断道:“再给李和之一个常备军!”   谢安立即书写命令,写好之后拿给谢安盖下西征将军的印章,自己也在公文上面盖下属于随军长史的印章。   有了公文还需要兵符,不是动物款式的虎符之类的,其实就是一块铜质的令牌,以及一支同样是铜质的令箭。   萨珊那边不过才二十来万的兵力,分了一支偏师前往寄多罗王国,又葬送掉五六万人。   虽然萨珊那边的兵力还超过十万,可是因为一次兵败已经造成士气的低落,再来就是十万兵力需要防御那么宽大的战线,继续攻击显然是一件极度可以有所作为的选择。   再给李均一个常备军,显然是谢安对李均有更多的期待。   本来有五万左右的兵力,再加上一个常备军以及搭配的辅兵,李均手头的兵力就会达到七万左右。   分兵出去七万给李均,还要分出一部兵马去寄多罗王国,谢安本部的兵马就剩下不是太多了。   不过谢安和谢艾都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是萨珊兵败丧师五六万之后处于颓势,后方增援上来的新军团五日之内也会大批抵达,本部这边哪怕是有什么意外,坚守五日等待后续部队到来不会有什么压力。   萨珊分兵去寄多罗王国的偏师,一样是受于天气的影响被迫停在半途。他们出兵的消息确实被小月氏人探知。   寄多罗的国王立即召见在白沙瓦的西征幕府使者,答应了西征幕府的一系列条件,要求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汉人爸爸赶紧发兵救俺。   其实要是没有突然下暴雨,还是一下就那么久的关系,寄多罗王国估计是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就该被兵临白沙瓦城下。   一旦萨珊攻到白沙瓦,哪怕是汉军这边愿意出兵救援,谢安对寄多罗王国的条件也绝对不是之前那些。   除非是寄多罗的国王没有犹豫立即答应谢安的条件,可能哪怕是没有耽搁,以寄多罗王国的实力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汉军抵达。   一场雨季为寄多罗王国争取了十天以上的时间,他们本来还担忧汉帝国会故意拖延,等待他们进入到山穷水尽的时刻开出更恶劣的条件,可是并没有,使他们怀疑自己之前听到关于汉帝国的传言是不是假的。   谢安没有开出新的条件,理由是再简单不过了。   寄多罗王国就那么大,有多少实力也不会因为谢安开出新的条件而有所更改。   对于汉帝国来说,要不是寄多罗王国所在的位置对这一场战争有帮助,然后是有必要改善一下汉帝国的名声,寄多罗王国选哪一边站对汉帝国来说的影响也不过是再多灭一个国家。   显然,西征大军已经远离本土,接下来还需要与萨珊进行可能会是旷日持久的战争,灭掉寄多罗王国对于谢安来说会是最差劲的选择。   灭掉寄多罗王国固然就是派遣羽林军,或是两个常备军的事情,但是灭掉之后又该是一片充满废墟的土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亡国而对汉人仇视,不是以军队交战而是零散又频繁地进行破坏。   要是没日后对萨珊旷日持久的战争,西征大军自然是不用在乎灭掉寄多罗王国的后续。   如果不是汉帝国现在的名声在各国太坏,灭掉寄多罗王国之后,有多少反抗者就杀掉多少,其实对于当代的汉人来说也不算是事。   “这一次由李坛率军而往。”谢安说的是救援寄多罗王国:“如何?”   谢艾沉吟了一下下,说道:“有李和之在前,成就双李之名,甚佳。”   汉帝国现在的李姓其实并不是那么多,多数是集中在关中和西北,其余区域只占三十多的百分比。   出身关中和西北的李姓将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查看汉帝国骑兵部队的将校,比较能打的那几个常备军,作为率军的中郎将李姓真不算少。   疾隆坡就在寄多罗边上,谢安所知关于出征寄多罗王国那支萨珊军队的情报,是萨珊军队已经杀入寄多罗国境内,似乎还有那么点所向披靡的意思,要是寄多罗西北部各地挡不住萨珊军队,最迟白沙瓦会在七天后面临兵临城下的局面。   得到出征命令的李坛,他已经知道李均打出来的战绩,之前还在羡慕和嫉妒,叹息自己怎么就只能待在军营,一得到出征命令立刻是陷入发愤图强的状态。   “诸君已然获知羽林军之战绩了吧?”李坛已经下令部队整顿,召集了军中高层:“五千对阵六万,战而胜之,斩首七千余首级,俘虏两万余人。”   身为武人,个人对个人是会承认强弱,但要是事关不同番号的部队,没有任何一支部队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劲。   李坛对麾下将领的不服气非常满意,却是没有表现出来:“是满口胡言,或是如何,以战绩而论!”   点兵点齐,将校带着火气,大军开拔。   这一次没有老天爷来添堵,要是出征之后再来一场大雨搞得不得不停止行军,李坛绝对是会郁闷到吐血。   不过,该片区域真心算不上是什么好环境,酷热的同时还闷,并不是行军赶路的好气候。   李坛已经是尽最大的心理准备多带水,主要是不用再跟着河流段弯弯绕绕,可以尽快抵达白沙瓦。   天气又热又闷之下,人和马在赶路状态下需要补充的水绝对会是平时的数倍之多,水源的消耗还是比估计的要大,再因为赶得太急不断有装载水源的马车颠覆或是出其它意外,导致李坛还是被迫中途改了路线。   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绝对顺利的事情,尤其是行军打仗更是如此,不过是克服各种意料之中或是意料之外的困难。   汉军还在赶路,白沙瓦却是被杀来的萨珊军队给团团围了起来。   “汉使,援军何时可来?”卢赫马鲁·寄多忧虑地看着城外看着数量众多的萨珊大军:“若是来迟……”   “本官并非汉使,仅是幕府使者。”马斌必须将这一点说清楚,要不然非但自己麻烦会很大,连谢安也会倒霉:“两者有很大的区别,还请首领勿要称呼错了。”   没来之前,马斌并不了解这边的真实情况,是等来了之后才知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寄多罗王国,有的只是寄多联盟。   不过这个不算是什么问题,甭管是国家还是部落间的联盟,寄多家族真的统治一片土地,有着数十万的臣民,基本上就够了。   “呃,是使者。”卢赫马鲁·寄多现在哪还纠结这个:“城中守军不多,敌军来势汹汹,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马斌含笑不断点头,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他也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第1080章 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开进到白沙瓦的萨珊大军似乎并没有进行休整的意图?他们分出去众多的人手,开始砍伐周边的树林,毫无疑问是要制造攻城器械。   白沙瓦说是城市,不过是一个比汉帝国县城大不到哪去城区,甚至在汉帝国各县没有拆除城墙之前,城墙的高度和厚度都要比它高和厚。   “国主勿慌。”马斌看去非常镇定,说道:“国主身为一国之主,若是慌乱了,其余人还将如何?”   卢赫马鲁·寄多虽然是一个土鳖国家的土鳖国主,但是没可能不知道那个道理。问题是他倒不想慌乱,就是控制不住啊!   白沙瓦是一种泥土、稻草、碎石和石块混成的城墙,高度越是四米左右,厚度倒是有个三米。   城墙的高度决定了防御的优势,厚度则是决定了每一个城墙段能够布置的兵力。   以白沙瓦的城墙来看,每十米能够布置下二十五人算是好了。这种兵力构成,对于只有四米高的城墙来说太单薄了!   “使者,贵军何时可以抵达?”卢赫马鲁·寄多近乎于哀求地说:“可否派人催促催促?”   马斌在看防御城墙的守军,相比国主的不堪,守军看着倒是没有出现明显的恐慌。   在出使寄多罗来到白沙瓦之前,马斌还是了解过寄多罗的一些历史,所看到的是寄多罗多次挫败了萨珊的入侵。   既然寄多罗能够多次击败萨珊,不应该是那么没用才对?   现在的问题是,六七万萨珊军队突入寄多罗国境,只是耗费了八天就攻到白沙瓦城下,事实严重与传言中不符合。   “不一样的。”卢赫马鲁·寄多听到马斌的疑问,解释道:“我们与阿毗罗,还有……匈尼特和两萨特拉普一直共同对抗萨珊。以前萨珊向一个国家进军,其余国家就会起兵做出策应,现在……”   马斌一听就懂了,原来萨珊要出兵就需要做好面对多个国家的围攻,同时那些国家的方位都还不同,等于是萨珊一有动作就会陷入多面作战。   所以,萨珊不但要面对罗马,还要面对一个多国的联盟?是汉帝国的出现改变了萨珊的国际情势,曾经是敌人的罗马和两萨特拉普、匈尼特变成了萨珊的盟友,估计寄多罗是还没来及做拿出决定,结果汉帝国的西征大军就来了。   将萨珊换成汉帝国,要面对完全不弱于自己甚至更强大的一个帝国,再对上数个为区域性强国的敌人和几个喽啰。在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之下,汉帝国又该是怎么样?   马斌瞬间就有了答案,汉帝国早期面临的局面要比萨珊恶劣多了,既要面对石羯赵国的直接压力,还有慕容燕国、李氏成国和东晋小朝廷在旁窥视,只是剩下一个看似友好的拓跋代国,汉帝国还不是扫平了所有障碍。   当然了,马斌是不知道一点,有刘彦存在的汉军根本不用考虑粮秣运输问题,要不然的话……   “小王一直心向大汉,方有今日……”卢赫马鲁·寄多其实是还在待价而沽,看到汉帝国大军开来是向处身事外,根本没想过两大帝国交战怎么会留下看戏的在旁边:“大汉不可置之不理啊!”   “本使者还在此处。”马斌并不用过多去猜测卢赫马鲁·寄多本来的意图是什么,反正寄多罗现在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求援信八天前已经送出,按照脚程,大汉天兵不日便到。”   萨珊派出去砍伐木材的人在慢慢地回拢,很快就能看到一大片人忙碌着制造各种攻城器械。   在那之前,萨珊的另外一些军队是开始在排兵布阵,渐渐再白沙瓦四面城墙之外汇拢。   最先开战的地方并不是在马斌和卢赫马鲁·寄多所在的位置,听动静北面是先打了起来。   萨珊肯定是有自己款式的攻城器械,有一种却是不会有什么特别,就是登城梯。   要是城墙高,梯子的制作难度自然是要大一些。   白沙瓦的城墙不过四米,梯子制作的拼接难度要小一些,不用担心过长易于折坏。   懂得物理学的人都会明白一个基础道理,物体越长就越易于弯折,差上一厘米作为承重结构就越脆弱一分。   同样是梯子,只有四米,和需要六七米甚至更长,制造的难度绝对不是一样的。   萨珊军队兵临城下之后,他们是分成了四个部分,将白沙瓦从四面团团围住。   城外萨珊布置兵力最多的是在西面,其余的北、东、南兵力多寡不一,却没有少于五千人。   北面的萨珊军队是凑够了梯子,一声靡靡的号角响彻之后,前面的萨珊士兵由几个人共同扛着一张梯子,后面是呼啦啦手持兵器的那一批。   萨珊军队才刚来,有太多的准备都不充足,比较明显的是连打造简易的木盾都没干。   城墙上的白沙瓦守军已经开始在射箭,他们的弓箭有着十足的阿三特色,使用的是竹弓和竹箭。   这种阿三特色的弓和箭射程很远,但是杀伤力怎么样就有待权商。   发起进攻的萨珊士兵,他们看着只有极少的人着甲,城墙上的箭矢射来之后,尽管竹箭看上去飘得很,却还是每射中一人就能栽倒一个。   扛着梯子的萨珊士兵一旦被射倒一人,死没死并不重要,主要是梯子就会失去平衡咂到地上,连带其余人也跟着摔倒。   事实上中箭的萨珊士兵仅有仅少数是被射中要害第一时间死去,大多数中箭的萨珊士兵只是受伤罢了。   伤势有多样化,更多的是箭镞入肉而没有造成穿透,要是强悍一些的士兵直接将身上的箭矢拔掉,都还能继续向前冲锋。   城墙上的守军数量太过单薄,还不是人人持弓再射,不是太过密集的箭矢大概是杀伤百来个萨珊士兵,并没有死去多少人。   往前冲锋队的萨珊士兵,他们手上有弓的是在进入射程之后开始反击。   相比起白沙瓦守军全是竹弓,萨珊可不是那么回事。   波斯人玩弓箭的历史太长太长了,尤其是有自己的王牌弓骑兵,对弓的研究一直是处在同一时期的各国前列。   萨珊军队的标配弓分为角弓、硬弓、骑弓这大体的三个大类,其余就是非主流的衍伸类别。   被装备给萨珊步兵的弓一般是各种拉力不同的硬弓,以诸夏的计算习惯,大约是分为一石、两石、三石……一直到五石的张力。   和所有国家一样,萨珊装备士兵的一般就是一石的硬弓。这种张力的硬弓,要是搭配的箭矢不是太差劲,一般最远射程是能够达到一百二十米,准头怎么样就要因人而异了。   一样是射箭,萨珊的弓兵反击之后,城头的白沙瓦守军一旦被射中,除非是擦伤这种情况,要不然就是立即失去战斗力。   很快第一批萨珊士兵就冲到了城墙下面,扛着梯子的士兵合力将梯子给竖了上去。   被竖立起来的梯子,城上墙的守军在第一时间就有士兵拉着长叉子冲过去推,一个人推不动就赶紧喊人,合力将没有咬合装置的梯子推了出去。   梯子被竖立起的时候,萨珊士兵其实就是已经开始在攀爬,他们爬到一半梯子却是在往后倒。   很多萨珊士兵发觉梯子在往后倒是自行脱离跳了出去,一两米左右的高度并摔不死人。   一些没能脱离梯子的萨珊士兵,他们是连人带梯子砸了下去,可能还会砸中人,受到的伤害可要比摔一下重得多了。   战场永远不会缺少噪音,各种战争乐器的动静,不知道多少人的呐喊和嚎叫,人受伤时的呻吟,死之前的惨叫。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之后,脑子再清醒的人也会被吵得头昏脑涨。   在北面有将近两千萨珊士兵发起进攻之后,随着梯子的数量渐渐足够,其余的三面也开始了自己的攻势。   马斌站在城头看着呐喊冲锋的萨珊军队,可能时机有那么些不合适,却依然是会因为所看到的画面而忍不住心生优越感。   没有合适的阵型,没有分明的攻击梯次,更没有种类繁多的攻城器械,有的就是挤在一起“Waaaaal”地向前冲。   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在汉帝国身上,甚至可以说除非是诸夏的王朝要覆灭时的初步起义阶段,要不在诸夏的战争史也很少见。   诸夏不但对于守城拿手,对于攻城也有着丰富的经验。   就是一开始会乱来的起义军首领,他们在打过几次之后也会摸索出攻城的方式,渐渐有了充足的诸夏攻城特色。   萨珊好歹是一个帝国来着?马斌不知道来攻击寄多罗的这一支萨珊军队是什么状况,只是讶异怎么表现出来的样子连诸夏的相当多起义军都不如。   依然是以箭矢作为开战的“发言”,马斌看到白沙瓦守军都是用竹弓,没忍住好奇问卢赫马鲁·寄多:“你们没其它种类的弓?”   “自然是有的。”卢赫马鲁·寄多再傻也能看出马斌那满满诧异的表情:“城墙的守军是例外。装备其它种类的弓会用在巷战。”   其实马斌还有另外一个意外,他看到的卢赫马鲁·寄多很怕死,却是没有在萨珊军队发动进攻之后离开城头。   “我这不是在等使者嘛!”卢赫马鲁·寄多苦笑道:“您不走,小王怎么敢走。”   “……”马斌一点都没有长久待在城头的想法,示意卢赫马鲁·寄多可以离开,边走边问:“你刚才说巷战?”   “白沙瓦的城墙太矮,历来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我们不是第一次被波斯人攻进城内了。”卢赫马鲁·寄多不胖,甚至是有一些些消瘦,行动没什么不便的地方:“使者有进过城,看到了那些交错复杂的巷子,也看到了层层的土墙。”   马斌当然是有进过城,之前看到那些模样,是以为这一批小月氏人根本不懂次序,一座好好的王城却是建得乱七八糟。   某种程度来说,马斌其实是被固定思维给限制了。   诸夏的城池攻防战,历来就是随着城墙的失守而分出胜负,几乎就没有守军在一开始就准备打巷战的情况。   马斌现在也懂了王宫建得跟要塞似得是怎么回事,原来卢赫马鲁·寄多压根就没奢望城墙能够挡住入侵者,是将王宫视为最后一道防线。   白沙瓦不存在什么连通两个城门的笔直大道,有的就是弯弯绕绕的小道,甚至道路走着走着还会被建筑物挡住,需要穿过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建筑物室内才能继续往前走。   之前不是在战争状态下,马斌看到的和现在是不同的两个状况。   先前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建筑物,它们在战争状态下变成了防御关卡或是堡垒。   一路走下来,马斌开始正视这一帮小月氏人,理解这一批从诸夏旧地逃亡过来的家伙真不是一无是处,甚至是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战争思路。   “整座城市已经变成了复杂的堡垒了啊!”马斌甚至看到了男女老幼都在为战争进行服务:“还是一座全民服务战争的堡垒!”   马斌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汉帝国的一座城市面临入侵,得出的答案是再众志成城也不会像白沙瓦的军民配合那么默契。   白沙瓦的军民就好像是不止一次面临过这样的情况,看着好像很混乱的样子,却是每一个人好像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只是看白沙瓦的城墙,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座有纸糊城防的城市。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再去解析城内的布防,马斌突然有那么点不开心了。   疾隆坡那边必然已经派出军队急赶白沙瓦,以路程来算的话,马斌可以确认大军已经到了白沙瓦五十里之内,大概是找了个能够隐蔽的地方,可能是在等待白沙瓦被突破,等待寄多罗最为绝望的时刻再出现。   那样做不但是能够展现出汉军的重要性,其实还是一种心理战,让汉军的出现被视为救世主,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现在嘛,马斌觉得有必要派人出去找一找己方大军,将这边的情况透露出去。 第1081章 千奇百怪   白沙瓦已经被萨珊军队团团围住,马斌也就是稍微想一想,真派人出去就是送死了。   第一天萨珊军队在四面的城墙都进行了一波攻势,看出战的兵力以及使用的攻城器械,仅仅是进行试探罢了,并不是动真格。   夜幕很快降临,城内因为是在进行备战的关系,到处都能看到篝火以及火把,整座城市被光线照得仿佛白昼。   城外的波斯人也没有闲着,他们白天砍伐了足够的木料,随军的工匠加班加点制造攻城器械。   一样是到处篝火以及火把之下,就出现了一幕从高空向下鸟瞰非常明显的画面。   城市里到处充满了火光,城墙往外五十米左右到两百米是一片的漆黑,可是到了两百米外又是火光。   这一片城市的火光着实是太明显了,使得天空的云层被辉映出昏暗的光芒,便是远离数十里之外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片在黑夜中依然有如白昼的区域。   “确认不是被破城了吧?”李坛带着一支小队上了一座小山头,远远地注视着白沙瓦的方向:“以这种亮色,他们是全部在拼命备战啊!”   可以想象的是,不管白沙瓦的城池攻防战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周边的树林是不会留下多少,甚至是一些灌木丛、草丛植被什么的也要大大地遭殃。   没办法,它们有些可以被作为攻城器械的材料,另外那些则是会被用来燃烧,短时间的大规模消耗肯定是会对自然环境造成严重的破坏,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值得庆幸的是寄多罗的这一片区域要比萨珊东部,乃至于原本的匈尼特国境西部,自然环境要好上非常多。   在萨珊东部和匈尼特西部,也就是西征大军的主大营区域之内,很难才能看到成片的绿荫,更多的是干燥而又松软的无植被地表。   大军过处寸草不生很多时候并不是专门用来描述杀戮,其实就是一片土地突然间来了太多的人,哪怕仅仅是出于生活做饭烧水的需要,对于可燃物的消耗也是超乎想象的多,不止是树木会被大批地砍伐,连带干燥的草之类的也不会被放过。   李坛带着大军经过九天的赶路,是在昨天抵达距离白沙瓦五十五里之外的东北侧。   大军是停在一个山区之内,目的当然是为了便于隐蔽。   一个正在交战的区域,一般是会在周围五十里之内布置必要的斥候巡逻,也会安排一些岗哨警戒。   李坛不会去读波斯人没有军事常识或是做事马虎,是以汉帝国行军作战的习惯在做出应对。他将大军留在五十五里之外,自己则是带着二十来骑来到距离白沙瓦约三十里左右的地方,上了山头进行遥望。   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遭遇萨珊军队的斥候,至于是不是有被暗地里的岗哨发现,鉴于有没有萨珊出来追杀,着实是不好进行判断。   “白沙瓦能坚持几时?”李坛也不是在问左右,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亲兵怎么可能知道,纯粹是一种权衡与思考:“白沙瓦守军万余,守城亦是市民所需,可动员两万余人一同守城……”   西征大军获得的白沙瓦情报是马斌出使之后先后送回,根据马斌送回的情报描述,白沙瓦是一座拥有四五万居民的城市,就是描述中城墙又矮又窄,还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守城器械。   依照诸夏的习惯,看一座城池是不是好打,第一看的是城池内有多少军民,军民的数量多,战时的可用兵力和人力物力自然会比较充足。   再来就是看城墙是否雄伟,没有又高又厚的城墙,一般不会被视作什么雄城,更加不会被认为是个军事重镇。   李坛所知道的是白沙瓦的城墙不过高四米厚三米,绝对是称不得雄城二字,甚至比汉帝国一些没拆除城墙前都要差劲。   现在汉人……至少是西征所部的汉军,已经知道寄多罗是个什么状况。   大概就是柔然部落联盟或西高车、东高车那样的联盟势力国家,寄多罗与上述那些国家有区别的不过是,以小月氏人为统治阶层的联盟势力,他们是以定居农耕的生存方式,不是游走更换草场的放牧生活习惯。   萨珊分兵六七万的样子,几乎是没有遭遇到太大的抵抗,一路横扫寄多罗西北部,花了不足十天的时间兵临白沙瓦城下。   且不论在那个过程中萨珊军地消灭了多少寄多罗武装,或是萨珊军队自己损失了多少,寄多罗作为一个国家遭遇入侵,敌军杀入边境到兵临都城的城下仅仅是耗费了不到十天,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像是一个有自保能力的人。   李坛迷惑的是,他们所知道的情况是寄多罗多次挫败了萨珊的入侵,那么小月氏人是怎么办到的?   “回去罢!”李坛当然不会继续冒进,没那个必要的同时,作为一军主将自己亲自靠近三十里观察已经算是犯险:“走!”   当然不止是李坛带着人过来观察,一些斥候小队早就派了出去。   斥候就是主将的眼睛,不派遣斥候侦查战争动态,难道要让主将下达命令是靠蒙?不过李坛也没有大肆派出斥候就是了,过多的斥候只会过度地引起萨珊军队的注意力。   零散的斥候小队自然也会被萨珊军队发现,但是鉴于西征大军杀了过来,之前汉军就在频繁探索地形,攻击白沙瓦的萨珊军队知道有汉军斥候的存在,数量不是太夸张,不会引起过度的反应。   其实李坛也清楚一点,攻击白沙瓦的萨珊军队不可能不防备汉军来援,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掌握动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夜幕之下的白沙瓦,马斌被卢赫马鲁·寄多邀请大宴会大厅。   马斌在来的时候自然是受到款待,应该说规格很大并且隆重,只是卢赫马鲁·寄多当时并没有亲自出迎,是由他们的大相米鲁米茨·寄多进行迎接。   萨珊主力分兵入侵寄多罗之后,卢赫马鲁·寄多才紧急接见马斌。   像是为了弥补之前的不重视那样,尽管寄多罗看似半壁沦陷,然后是萨珊军队兵临白沙瓦城下,卢赫马鲁·寄多每晚都会举办隆重的盛宴款待马斌。   宴会厅有着充足的阿三装修特色,除了不像阿三会刻意显摆黄金之外,各种墙壁和承重柱雕刻各种花纹也会有各种画壁,再来就是颜色着实太多太多,尤其是非常的鲜艳,以汉人的感官来看其实会显得非常乱。   很多的宴会并不是说有着何等的装饰品,或是食物方面多么的丰盛,才被当成隆重。   这一帮小月氏人逃亡了数百年之久,先是与塞种人融合,随后又被塞进了大量的阿三文化和部分希腊文化,按道理融合了那么多文化在食物方面会变得很丰富才是,然而那却是错觉。   在饮食习惯方面,他们主要是以各种烧烤为主,然后是饼类为主,配上一些使人看了倒胃口的米饭类别。   寄多罗这边的米饭却是什么不学,偏偏学阿三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像诸夏那边的咸饭或盖饭也就罢了,是被加入了香料,主体的米饭类不是因为米粒的关系看着泛黄,压根就是咖喱加多了看上去才黄呼呼。   咖喱对阿三来说或许是一种美味,不排除有汉人吃了会喜欢,比如马斌就蛮喜欢,可是多数的汉人其实是吃不惯的。   卢赫马鲁·寄多举办的宴会之所以会被认为隆重,是白沙瓦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邀请过来。   身为国主的卢赫马鲁·寄多不好太不要脸下场拍马斌的马屁,无法让马斌感受到足够的热情,但是其余人则不需要太过要脸,一定会吹捧得让马斌成为宴会里的主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以及获得足够的虚荣心。   “使者。”卢赫马鲁·寄多举着一个黄金杯子,邀饮之后问道:“小王有女入了长安,不知使者可知道现今如何了?”   几年前以萨珊和罗马为首,汉帝国所知道的各国,皆是挑选公主和贵女前往汉室。   由于距离和通信的制约,很多国家在送出公主和贵女之后,好几年过去是连一次联络都没有,卢赫马鲁·寄多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都蛮好的。”马斌哪能知道宫廷隐秘,甚至都不知道各国公主有没有被接纳,但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他来之前是有得到一些资料,至少知道寄多罗送出公主的名字,不会去编排,说道:“艾西亚公主在大汉过的生活……想必国主应该明白会远比在国内好。”   除非是艾西亚·寄多犯了什么错误被责罚,要不然无论怎么都是天子的女人,可能不会有多么奢华,但绝对差不到哪去,以文明程度和生活环境而言,说比生活在寄多罗会更好并不会是假话。   “那就好……那就好……”卢赫马鲁·寄多本来是想提姻亲的事情,想了想不是那么合适,改口问道:“使者在白沙瓦可还习惯?”   马斌就是不习惯又怎么样?他来这里本身就不是为了享受,是为了获取功勋。某种程度来讲,只要寄多罗在这一场战争中发挥出自己的价值,他在这里过得越不好,日后功绩评定还会有加分。   国与国的联姻什么的并不是没有作用,到要看国与国之间是个什么状况。   先汉的和亲政策不能说没有成功,的确是成功地让匈奴不再大规模地南侵,但那是因为先汉有抵抗的实力,还有磕飞匈奴牙的能力。   同样是送公主去匈奴的西域各国,匈奴人在乎了吗?匈奴人只知道西域各国太好打了,才不会顾念姻亲什么的就放弃入侵。   罗马、萨沙……等等那些反汉轴心的国家,哪一个在乎还有公主在汉帝国那边了?   寄多罗不是一个特别的国家,卢赫马鲁·寄多智商还算在线,联姻是在友好的前提下才有作用,甚至是在汉帝国认为自己的国家有价值才有加分,想依靠联姻就获取特别优待,做梦呢!   宴会厅里的音乐被战争乐器所打断,萨珊那种靡靡之音的号角首先出现,然后就是脆脆的战鼓之声。   白沙瓦的王宫是被建成了要塞的款式,同时也是在山体或是垒高的位置,宴会厅又恰好是在最高的地方,走出大厅就是一片没有屋顶并且面积不小的阳台。   卢赫马鲁·寄多率先迈步而走,马斌随后跟上,他们后面是一大片权贵。   因为高度足够的关系,他们向外看去视野非常的开阔,看到的是城外正面一大片火把的海洋,那是知道五千人手举手把向前奔跑的大动静。   仅是西城墙就有五千左右的萨珊士兵连夜发起进攻,再看看其余三面,萨珊军队至少投入两千人。   这一次可不止有登城梯,还有一些其余的攻城器械,例如高耸的攻城塔,钉装木板的盾车,等等一些。   “大汉的军队应该是到了?”卢赫马鲁·寄多向更远的地方进行遥望,可惜的是看去只有一大片的黑暗:“夜战啊,他们怎么会连夜攻城?”   就是到了科学足够发达的现代,军队夜战依然是会出现更多更大的伤亡,除非是逼不得已,要不然军队只会在有足够光线的条件下作战。   现在是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的时代,还没有无线电用来及时的指挥部队,夜战所产生的不必要伤亡会非常严重不说,没有协调的部队搞错人互相残杀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国主,可有在外留下军队?”马斌见卢赫马鲁·寄多摇头:“可惜了!”   卢赫马鲁·寄多倒是想在城外留下部队,问题是白沙瓦本来就只有一万守军,外面留得少了是送菜,留多了城防又顾不上。   “或许已经有首领带人来到周边了。”卢赫马鲁·寄多说的是已经沦陷区域的各地首领:“使者,波斯人来得太急,没有足够的时间清洗,各地首领会组织勤王兵马,不是汉军来了,应该是他们来了。”   马斌是不知道寄多罗还有这种神奇操作,一时间有些愣住。 第1082章 发狠的波斯人   进行夜战的士兵,通常是需要留出一只手来拿着火把。   火把是一枝木头的顶端被缠绕了布团,讲究一些还会浸泡一下油脂,它燃烧起来的时候可不止是会提供光线照明,还会不断地滴下黏糊糊的火星。   不管是只有布团,还是有没有浸泡油脂,实际上哪怕只有布团被燃烧也会滴下黏糊糊的火星,手持火把的士兵通常需要将持着火把的手远远地倾斜出去,稍微离自己近一些不小心就会被滴到火星。   被火星滴到可不会只是烫一下,是被粘住烫非常久。   很多人都会有被沸水烫过的经历,仅仅是几秒的烫伤都是火辣火辣的,要是一烫就是至少几十秒,那该是何等的疼痛?   若是被火星滴在身上的衣服,衣服又被引燃起来,不及时脱掉就该成为一个人形火炬了。   手持火把发动冲锋的萨珊士兵,不少是跑着跑着自己在原地丢掉火把狂拍打被油脂火星烫到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浑身被引燃而满地打滚或是乱窜的火人。   一万进行夜战的萨珊士兵,他们都还没有跑到白沙瓦的城墙边上,甚至没有遭遇来自白沙瓦守军的攻击,自个儿已经有数百人脱离有效战斗力范围。   扛着梯子向前奔跑的萨珊士兵,他们一只手拿火把之后,另一只手需要握住梯子,自然是没有手用来拿兵器了。   十分普遍且一点都不搞笑的是,许多合力扛着梯子在向前的萨珊士兵,估计十组之中就会出现三组左右,跑到一半梯子被丢到一旁。   白沙瓦城头的守军,他们待在黑暗中看到敌军都还没有靠近就是遍处狼狈模样,皆是“哈哈哈”大笑起来。   夜战手持火把对于交战士兵的影响远不止那些。   “准备!”   “射!”   弓弦的嘣动声以及箭矢被射出去的破空声在刹那间密集地响起。   向前奔跑的萨珊士兵,他们手持的火把在黑夜中暴露自己的位置,白沙瓦城墙守军开始射箭之后,出现的伤亡远比在白天的时候还多。   事实上,一名射手在黑夜中射一个亮点,远比在白天的时候看着目标,射起来会更准确一些。   白沙瓦的城墙守军明显是增加了弓箭手,射出去的箭矢密度比白天要大。   一次齐射之后,接下来就是自由射箭,城墙上弓弦嘣动的声音就没有出现过停歇,箭矢不断被发射出去。   白沙瓦的城墙上并没有火把或是火盆,发起冲锋的萨珊士兵,他们看向城头是一片黑暗,那边的黑暗之中一直在射出要人命的箭矢,周边的人不断发出中箭之后的痛叫或是闷哼。   一些萨珊士兵借着火把的光线,看向中箭倒地的袍泽,讶异地发现不是什么竹箭,箭镞是什么看不到,箭杆却是木材结构。   当然还是有竹箭被射来,只是木材杆的箭矢数量并不少。   普通的萨珊士兵估计不知道有了木材杆箭矢意味着什么,军官却是能够有新的判断。   “他们的精锐弓箭手也在城墙上!”   寄多罗是一个充分被阿三同化了的联盟势力,被同化的同时也是得到了阿三的基本科技结晶,包括普及化了的冶炼技术,以及一些军事制度。   使用竹弓和竹箭不代表就是垃圾弓箭手,通常就是为了能够射得更远罢了。再来就是竹箭的制作更加简单,而简单意味着制造速度快,能够囤积更多。   使用木杆箭矢的杀伤力会比竹箭更大一些,并不代表白沙瓦守军就没有木杆箭矢。   不过在阿三的军事制度中,列装硬弓的士兵不一定比列装竹弓的士兵要差劲,但使用硬弓的弓箭手在各方面的待遇的确是会高于使用竹弓的弓箭手。   战争肯定是要死人,作为发动冲锋的萨珊士兵,他们在成片的倒下,有人开始张弓射箭反击之后,他们由于是看不清城头的情况,并不知道自己射出去的箭矢有没有命中守军。   很多萨珊士兵冲锋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手持火把会成为非常明显的攻击目标,他们其实是早就已经丢掉了火把。   被丢弃在地上的火把很多并没有熄灭,一些火把是点燃了地上的杂草或是其它可燃的东西。   从城头向外看去,地面和天空共同出现了繁星点点的景象,差别是地面的光是火黄色,天上的星辰是银亮色。   还有一个明确区别的是,地面出现了成片的大火,完全是取决于那个地方可燃物有多少,火势就会有多大。   差不多是在萨珊军队冲到白沙瓦城墙下方的时候,白沙瓦城墙之上慢慢出现了火光。那是即将展开肉搏战了,守军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火盆点燃,提供了足够的光线。   城墙之上有了光线,一些萨珊军官看去,看到城墙守军中身穿铁甲或是皮甲的士兵,立刻意识到与白天是不同的情况。   任何一个国家……应该说除了汉帝国那种不讲理的国家,要不然以当前的生产力而言,能够披甲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中都会是属于精锐的那一批人,尤其是能够披上金属甲的士兵。   寄多罗并不是什么强国,全国上下只有一支配置铁甲的军队,那就是属于寄多王室的近卫军,数量仅有八百。   全国上下的常备军一万左右,能够有八百铁甲军,是寄多罗所处的位置得天独厚,再来就是寄多王室的重视了。   白天的时候,白沙瓦守军还只是对城下丢石块。   到了夜晚,抵近到城墙下方的萨珊士兵再次发现不同,城头上不止是箭矢和石块,还有大木头(檑木)被频繁地砸下来,甚至有滚烫的什么液体被倒下来。   络绎不绝的惨叫声在夜幕之下听着是那么的凄厉,当场死掉也许成了一种解脱,没立刻死掉则是要经受很大的痛苦才会慢慢死去。   滚烫的液体可以是沸水,也能是金汁(屎尿),更可能是某种油脂,一旦被淋中的话……   沸水瞬间就将皮肤和血肉非烫烂掉,人在发出极度的惨叫之后,还能蹦跶代表伤势不严重,更多的是直接滚到地上,没滚几圈就因为极度的疼痛休克过去。   要是金汁或油脂,被淋中的人,他们的皮肤和血肉就好像是瞬间被融化了一样地成片脱落,脑袋或是主躯干要是出现那种情况几乎是几秒内就死去。   被沸水、金汁和油脂淋中又没有当场死亡,未来几乎是逃不过各种伤势的病发,通常会是发言发脓,死亡的过程绝对会是非常痛苦。   已经没有多少萨珊士兵再手持火把,他们是推挤着到了白沙瓦城墙之下。   进行夜战的萨珊军队其实是要庆幸一点,他们的攻击目标是一座城池,不是在广袤的旷野中进行野战,要不然能不能找到真正的攻击目标还是一个不小的疑问。   攻城梯开始被竖立起来……   白天的时候,由于过于匆忙的关系,也是没有试探之前无法掌握城墙的高度,攻城梯是没有扣合装置的。   到了夜间,有了白天的试探之后,波斯工匠掌握了城墙的正确高度,可算是在攻城梯安装了扣合装置。   所谓的扣合装置并不复杂,就是在梯子的顶端再弄有咬勾的支撑架,梯子在被搭到城头的时候,士兵再往后拉一拉,咬钩就能倒扣住固定点,梯子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被推倒了。   攻城梯只是其中一种最简陋的攻城器械,但因为它最为轻便是被第一批上到战场前线,其余笨重的攻城器械还远远地落在后头。   这一支前来攻击寄多罗的萨珊军队,他们需要足够快的速度,并没有携带大型攻城机械,比如波斯人也有的投石车、抛石车……等等。   投石车和抛石车为什么要分开讲?因为它们不但外观和构造不一样,射程和抛出去的物体(重量)也不一样啊!   一个白天加紧制造出来的两台攻城塔,它们前面是被马匹拉动着,后面人推着,“嘎吱——嘎吱——”转动着木轮子在向前移动。   攻城塔大概是四米五左右的高度,全身是用木材钉装而成,看着其实没有太复杂的地方,不过是弄成四个方形的框架再堆叠起来,互相之间再牢牢固定住,随后给弄了牛、马或是其它动物的皮,外层的蒙皮给淋湿。   喊“杀”之声在战场上并没有停歇过,便是号角也偶然响起,鼓声则是一直在持续着敲响。   作为攻城的一方,从开始进攻到抵近城墙下面,萨珊军队自己搞出来的非战斗损员就有数百。   开始接战之后,四面城墙的战斗以西面的守军看似最为精锐,这一边的萨珊士兵损失也是最多,还没有人登城就折损掉两三百人。   城墙上白沙瓦守军在不断地射箭和丢下各种东西,城墙下的萨珊单方面承受伤亡。   之前被丢下的木头被浇灌了油脂,它们被点燃之后,某些城墙段的墙角发生了火势。   萨珊军官催赶士兵灭火,自然不是去抬来水浇,是用所能用的方法,用土去不断掩盖显然是他们所处环境最靠谱的一种。   马斌所在的位置正面是西方,能够看到北面和南面的战斗,东面则是被建筑物挡住的关系无法观看。   以萨珊军队摆出来的兵力,西面的萨珊士兵最多,北面和南面数量少却也不是佯攻,东面则情况不明。   “如果仅是这样的攻城方式……”马斌对自己的同僚说道:“是单纯拿人命来拼了。”   周辩就说:“哪有那么多的计谋百出呢。”   很多战争的确就是拿人命在拼,使用计谋轻易获取了胜利的次数太少太少,就因为着实是太少了才会被广为传颂。   “波斯人会不会以我们所看不到的东面作为突破口?”周辩说着自己却摇了摇头:“正因为看不到,寄多一方肯定会更为关注。”   他们可以理解萨珊军队为什么连夜攻城,无外乎就是时间的优势不在萨珊那一边,不但寄多各地的勤王武装随时随地都会大股向白沙瓦而来,汉军也可能随时都会突入战场。   城池攻防战打到现在,白沙瓦的守军损失可能还不到两百人,萨珊那一边四个方向加起来已经折损超过一千四百人。   这种战事,尽管是城墙很低矮,萨珊军队却偏偏展开夜战,等于是让作为防御一方的白沙瓦守军占了天时和地利。   “换作我们,也会连夜进攻。”马斌其实没亲自指挥过部队,他在军中是赞画的职位:“很多时候,人命并不比时间重要。”   周辩自然是赞同马斌的观点,他要说的是:“萨珊不止一次攻击过白沙瓦,没道理不知道城墙的战斗结束才是开始吧?”   寄多这一边压根就没将城墙视作唯一防御带,城墙那边的战斗分出胜负,接下来的巷战才是城池攻防战真正的开始。   “也许……”马斌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说道:“波斯人获得城墙攻防战的胜利,有自己的手段应对巷战。”   他们这些在白沙瓦的汉人和寄多一方的人需要靠猜,作为进攻方的波斯将校则是早有了自己的计划。   “携带的黑油损坏了一批,还是有六成左右带到了战场。”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是这支萨珊军队的主将:“准备好洒水车!挑选出足够多的勇士,一旦占领城墙……”   黑油就是没有处理过的石油,它并不单是萨珊境内的特产,只不过全世界就属萨珊境内最多。   很早之前波斯人就使用石油作为一种战争工具,经常是被用在海上的作战,陆地上面除非是要让整个城市烈火焚城,不然是不会大量投入使用。   “占领城墙,将守军驱赶到城内,我们的目标就达到了!”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这一次来可不是为了征服:“就让白沙瓦成为这一场战争的祭品,警告那些敢于站在汉帝国那边的国家!”   实际上只是占领城墙还不够,萨珊军队还要杀进城区,不然真没有足够的石油去浇灌城市。   “投石车的制造速度也要加快!”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恶狠狠地说:“汉人有火药,我们有黑油。使用的方法正确一样能够震慑四方!” 第1083章 小国寡民的战争   一场夜战……   开战之初场面壮观,萨珊的攻城部队还算是气势汹汹,过去大约一个小时才算是有攻城的士兵攀上城头,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砍死丢到城下。   一个小时左右之后,先后有萨珊的士兵上了城头,可是屡屡并没有清除一片城墙段,是被有数量优势的白沙瓦守军杀死。   当萨珊的两座攻城塔总算是被推上来之后,攻城战才算是进入精彩时刻。   白沙瓦的守军自然知道攻城塔的威胁程度,两座攻城塔进入到弓箭射击范围之内,守军就狂射火箭,只是火箭射过去不是没能钉住,就是钉住了也没能引燃攻城塔。   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过后,攻城塔被推到了城墙边上。   攻城塔抵近到城墙边上的时候,波斯人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之声。   与之相对的是,白沙瓦的守军则是不断有人惊恐地求援。   攻城塔的顶部,两块拼装木板被推了下去,搭在了城墙的女墙上。   两声并不是太过响亮的木板和泥土的磕碰,拉开了这一场夜战最为激烈的交战序幕。   白沙瓦的守军自然是蜂拥而来,萨珊士兵也是潮水一般是从攻城塔冲出来,狭窄的交战地段一时间是人挤人,前排不断有人倒下,后面的人可能是在发懵的状态被挤上去。   另一方面,萨珊的破城锤是早就在撞击城门,只是他们撞了好一会才突然发现,原来城门洞是早就堆满了杂物,还特么被弄来了泥土,整个城门洞压根就是被堵死的状态。   大批的白沙瓦守军被两座攻城塔吸引过去,后面的兵力似乎是没有及时补上,造成了某些城墙段的守军数量不足,利用梯子进行攻城的萨珊士兵其实也没有多赶,甚至有些一直在犯懵状态的萨珊士兵根本攻城塔已经被推上来,他们就是麻木地攀爬,上了城墙又再麻木地杀人或是被杀。   越来越多的萨珊士兵上了城墙,一些城墙段的白沙瓦守军被杀光,新的白沙瓦守军却是没有到位。   交战到两个半小时左右,出动攻城塔的西面战场,萨珊军队控制的城墙段越来越多,大有成功占领西面城墙的趋势。   这种状况是随着一支铁甲军加入战场被改变。   寄多王室的铁甲军,从甲胄款式看去与阿三那边是无比接近,只是又多了一些希腊的风格,例如明明是步兵甲却有甲裙,同时一双战靴的防护板是从脚踝一直延伸到膝盖位置,大腿却是没有防护。   他们的铁甲是两肋、肚子、肩膀部位为鳞片甲,胸膛却是铁板,背后是皮革的护套。这种款式的铁甲不会像套筒一样的甲胄那样,一穿上就没什么灵活性可言。   套筒型的铁甲,就是一个人形的乌龟壳,穿上之后以做出双脚不动上半身转动的动作,一般就是只有一些关节部位能动弹,其余部位就是稍微弯曲都办不到。这种甲胄防御强不强另说,笨重却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对于寄多罗这种小国来说,有八百铁甲军是极为奢侈的事情,更为奢侈的是这一批铁甲军可不止有外部的一层铁甲,里面还穿着一套锁子甲!   三百铁甲军从各个通道上了城墙,前排的铁甲军一手迟钝一手持短矛,盾牌与盾牌互相搭着,短矛是随着每一次盾牌稍微掀开被捅了出来,整个队形就是一步掀开一次盾牌捅出一次短矛,有知晓欧罗巴战法的人在场一看,会辨认出就是希腊人的打法。   铁甲军之中还混着一些没穿甲胄的人,他们的个子通常会比较矮,身形也是偏向消瘦。每一个人都是背着一个竹篓子,里面放的是一些短杆的标枪。他们就是在铁甲军的队形空隙中灵活地穿插,抓住机会投出拿在手里的标枪。   攻城的萨珊军队,看穿着是没有萨珊的王牌兵种,甚至是穿甲的人都极少,看着像是军官之类才有身披甲胄。   得到铁甲军支援的残余守军,他们爆发出欢呼之后像是被打了鸡血,原先的无助和彷徨没有了,换上的是比之前更加的凶狠劲头。   增援上来的并不止有铁甲军,普通士兵自然是不用说,还有一支专门玩弓箭却是女性的部队。   “我们寄多罗人,不止男性骁勇善战,女人也能杀敌。”卢赫马鲁·寄多颇为自豪地对马斌说:“看看她们,身手是那么地灵活,每一次射箭都能射死一个波斯人!”   马斌早就注意到那一支身穿绿色袍服的弓箭手,看武器是一种小型的角弓,无论是体格还是身高都显得非常特别。   那一批娘子军并不止有小型角弓,她们的腰间还有一柄连柄带鞘大约三十厘米左右的短刀……或者叫匕首?   有些娘子军在萨珊士兵逼近身之后,是抽出匕首与之战斗。看她们灵活地闪避萨珊士兵挥来的武器,再看总是能够在奔跑、跳跃、滚地时抽冷子用匕首“划拉”一下萨珊士兵,应该是有受过这种专门用来游斗的训练。   当然不是只有娘子军能杀伤杀死萨珊士兵,其实萨珊士兵逼上去之后,要是能凶悍地忍受被匕首划一下,一刀或一剑哪怕是没砍死或刺死一个娘子军,沉重的力道也会弄得她们不断后退或是干脆摔倒。   马斌好奇地问:“贵国有多少她们这样的军队?”   卢赫马鲁·寄多得意地说:“一千。个个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进行挑选,三十个姑娘才能留下一个。”   马斌其实不理解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在汉帝国那一边的观念是,除非是全国的男人都死绝了,要不然哪轮得到女人上战场拼命。   不过,马斌也没有什么好鄙视的就是了。   不是每个国家都是汉帝国,或者应该说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充足的人口基数。   有些国家是小国寡民,男人不够的前提下,训练女人成为战士,并没有什么需要被苛责的地方。   兵源不够,难道就不想办法增加兵力了?男女都能上战场拼杀,甚至还要赞赏这个国家(民族)韧性十足和骁勇善战。   “她们……”周辩不带任何感情波动地说:“要是再继续打下去,很快就要死光了。”   城墙上的战斗,是在一片宽度只有三米的空间,寄多罗的那一批娘子军,她们接受的训练更像是适合在开阔地形,哪怕是森林那种复杂的环境也合适,就是不适合在这种兵力挤在一团的战场。   “她们的死亡,会激起我们更大的战斗决心!”卢赫马鲁·寄多有随身翻译,他一脸坚定地说:“一直都是这样的!”   马斌和周辩对视了一眼,都是颔首表示赞同。   无论承不承认,男人都是有保护弱小的本能,女性在男人眼里就是属于弱小的群体,需要得到保护。   上生到民族阶段的时候,男人看到本民族的女性在战场上不断死去,心情绝对不会好受到哪去,尤其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军人的时候。   如果卢赫马鲁·寄多派出女性部队是杀敌的同时为了激励自己的战士,那么可以说他成功了。   白沙瓦的守军,他们因为娘子军的出现而欢呼,看到娘子军把入侵者杀死会兴高采烈。   画面换成了娘子军被挤压着不断后退,一个又一个身材纤细的娘子军倒在入侵者的屠刀之下,白沙瓦的守军则变成了睚眦欲裂。   “用一百‘萨玛’的战死,换取那些男人拿出更大的决心去和敌人拼死作战……”卢赫马鲁·寄多没有任何的愧疚感:“难道不正是一名英明的领导者会做的事情?”   马斌无论是有什么看法都保持沉默。   周辩嘴唇动了动,想到这里是白沙瓦,战场上不是汉人,不予发表评论。   要是在汉帝国,有任何一名领导者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汉家女子受不可控原因出现在战场,是被驱使着上去送死,用意是激励己方战士的拼死决心?且不论这样做对不对,不但舆论要一面倒,哪怕战争的结果是获胜,必然也要被朝堂甚至是天子追责。   白沙瓦守军开始“暴种”了,他们呐喊着,像是感受到了耻辱,又或者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扑向了就近的萨珊士兵。   马斌看到又有新的铁甲军在内部的城墙集结,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卢赫马鲁·寄多,断定道:“这个寄多罗国主……至少是一名知兵的国主。”   西面进入到“暴种”状态的白沙瓦守军,他们的气势变强,又再次得到铁甲军的支援,一点一点地将攻上城墙的萨珊士兵杀死或挤压空间。   白沙瓦的守军气势变强,作为进攻方的萨珊士兵自然是士气回落。   刚才萨珊的士兵可是集体兴奋了起来,一度认为城墙的争夺结果会是以己方获胜。   士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其实就是伴随局势的发展而一再出现变化,一旦士气高涨再胆小的人也会变得勇敢,可一旦士气低落再勇敢的人也会变得胆怯。   在这一个战场,至少是西面城墙的战斗,双方就在因为士气的变化而出现新的局面。   早先上了城墙的萨珊士兵,他们是经历了兴奋,认为绝对能够获得胜利。再到白沙瓦守军疯狂反击的同时玩脏招,等待白沙瓦守军开始“暴种”又怀疑能不能取得胜利,他们先是兴奋一阵子又自我怀疑,局势又明显出现了不利的情况,不止是被白沙瓦守军逼着在后退,实际上也是自己在迟疑中不断退却。   第一个认为打不赢又不想死在城墙上的波斯士兵纵身从四米高的城墙往下跳,有没有被摔死不重要是,是给其他人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在白沙瓦守军发出欢呼的时候,背景是杀得血流成河,尸体堆叠的七横八纵的城墙面,有那么些没阵亡的萨珊士兵为了活命,一个又一个跳下城墙。   西面的战斗烈度在不断降低,只有极少数的萨珊士兵还在攀爬梯子,能够算得上还打得激烈的地方是在两个攻城塔区域。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并没有撤回攻城部队,相反还先后向各个战场增派部队。   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不代表没有萨珊士兵向后逃,一个又一个被督战队抓起来,被压倒光线充足的地方处死,再有传令官一再重复“逃跑者处死”的喊话,萨珊的士兵就是不想再攀城也要待在战场上。   从攻城开始,一直到战事烈度变小,时间是过去了四个小时。   “今夜波斯人无法再组织起更猛烈的攻势了。”马斌有自己的判断:“除非是之前那些败兵被撤回去,换上全新的攻击部队,不然接下来就是烂仗。”   勇敢会传染,胆怯也一样。   一支历经血战的军队,真正有勇气又敢战者,他们其实是大多数被消耗在了第一波攻击梯次里面。   要是血战之后没有取得胜利,敢战者被大批的消耗掉,剩下的那些不会全是胆小鬼,更多是别人干什么我跟着干什么的类型,失去敢战者的带动,又失去了必胜信心,其实基本上这支部队短时间内就失去了作为军队该有的战斗力。   如马斌所判断的那样,最为激烈的交锋结束,后面的漫漫长夜战事并没有停止,只是最为激情的时刻爆发过后,无论是失去了获胜的信心,或是其它什么原因,除了不防守就会毁家破国的寄多罗人,萨珊那一边着实无法退回去的士兵都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所谓的表演是,俺们吼得很大声,该射箭也会射,但就绝对不往上冲,还是好好地举着能挡箭的玩意窝在原地,被强迫的时候再挪动挪动,奢望俺真的上去跟守军拼命,你就是杀了俺,俺也不去!   “你觉得是萨珊的将校蠢吗?”周辩问了一下,见马斌摇头,笑了笑揭晓答案:“不但不蠢,并且非常聪明。寄多罗在城外没有留下部队,只能是一味地防守,他们绝对不敢掉以轻心,一旦一个失误就是失守。”   简单的说就是疲劳战,反正就是不让守军清闲…… 第1084章 互有依仗?   东方的天空变成鱼白色时,太阳还没有出现在视野之内,第一道朝阳还需要有一小会才会出现。   白沙瓦的攻城方到了后半场则是成了小打小闹,尤其是两台攻城塔被损坏之后,攻城一方的萨珊军队没再大举攀城。   作为防守方的白沙瓦守军几次想要放松下来,可能是萨珊一方的指挥官察觉到了,鼓捣出了新的大动静,迫使白沙瓦守军不得不重视起来,问题是萨珊只是弄出大动静并没有实际的行动。   白沙瓦守军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萨珊一方可以弄出几十次假的动静,可只要白沙瓦守军敢真的松懈下来,萨珊那一边只要有一次动真格并且抓住机会,破城就成了可能。   迫使白沙瓦守军不敢放松的还有一个原因,城墙下还有着数量众多的萨珊士兵。这些萨珊士兵虽然没有再拼命,但毫无疑问就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天空开始有了亮色之后,第一道阳光出现在战场之上,有了充足的光线,昨夜交战留下来的痕迹被看得清清楚楚。   接近城墙两百米左右的范围就是交战场地,离城墙一百五十米之外倒卧着零散的尸体,他们都是属于萨珊一方的阵亡将士,会随着越接近城墙尸体的数量增多。   看上去最为惨烈的是城墙边上,战死者成堆地叠在一起,可能还有没死的伤患被埋着。   太多的鲜血流淌到了一块,成了血流汇集向了低洼的位置,成了一摊血水。数之不清的苍蝇在血水上面活动,能够听到非常明显的“嗡嗡嗡”声音。   真正能被称为凄惨的是一些发生了火势的地段,尸体被火烧得认不清敌我,很多是直接烧成了骨灰。一些则是某个部位被烧,留下了一些没有焦掉的位置,使人看上去反正觉得更加恶心。   有了充足的光线之后,萨珊那边是敲响了铜锣之声。   一阵解脱似得欢呼声从城墙边上的萨珊士兵口中被欢呼出来,他们可算是得到了撤退的信号,不用再待在这个满是尸体和恶臭的地方了。   铜锣之声被敲响的时候,白沙瓦守军也在欢呼,他们认为自己获得了这一场攻防战的阶段性胜利,有足够的理由进行欢呼。   “城门自己堵死了……”周辩看着没有撤退队形的萨珊部队:“要不然是个出城追击的好机会。”   尽管后半场的攻防战没有什么亮点,周辩和马斌依然是一晚没睡,倒是卢赫马鲁·寄多到了深夜就去休息了。   马斌的关注点不在撤退的萨珊士兵身上,他指着萨珊的营地,说道:“夜间就开始在生火造饭,吃完的士兵已经开始在进行集结。”   他们有携带望远镜过来,可以看远距离的更加清晰。   萨珊的确是在组织新的部队,还是四面的营地都在进行准备,看模样是没打算给白沙瓦守军多的喘息时间。   白天到来之后,看东西有了足够的光线,就算是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萨珊那边出现了众多的攻城器械,尤其是打造起来不困难却看似很有用的攻城塔,粗略一看光是西面就有十七座。   “北面七座、南面六座,东面我们看不到。”马斌目测一下正在集结的士兵数量:“西面不低于五千,北面和南面各自不会低于两千,东面应该也是这样的兵力。”   兵临城下的萨珊军队有个六七万的样子,之前折损掉的数量约是两三千人的模样,对于一支数量足有六七万的军队来说,两三千人的损失并不算大。   “那个是投石车吧?”周辩指着一台正在被推动的器械,它被布匹盖了起来,却是能够看出一些轮廓:“那些都是投石车?”   马斌顺着周辩所知的方向用望远镜来看,说道:“的确是投石车。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藏起来,不投入攻城使用?”   对于波斯人能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造出那么多的攻城器械,尤其是连投石车都造出来,说实话马斌是有些吃惊。   他们可是一直在关注萨珊军队,很确定萨珊军队来时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   有那样的速度和执行力,必须承认波斯人的确是有一个作为帝国该有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令人惊讶。   “我们的话……”马斌不是那么确定地说:“或许是能做到这一步,但应该不会比波斯人做得更好了。”   周辩长久都是第一线的军官,说道:“按照我们的投石车款式,再赶工期也不会少于两天。”   那么问题来了,城外的萨珊军队,他们的投石车是什么款式,射程多远,能投射多重的物体?   “也许是半成品才没有投入战事。”周辩也就是进行私人猜测:“不然打造攻城器械不就是为了便于攻城吗?没道理造好了不投入使用。”   没有其它思路之前,马斌是赞同周辩的说法。   昨夜就待在城墙边上的那一批萨珊士兵撤退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一些被发现的伤患是撤退的波斯人被带了回去,战死者的尸体没有人收拾,以现在的天气情况,超过两天没有收拾的话就该发臭了。   靡靡之音的号角声从萨珊营地那边被吹响,一个手持白旗的骑士缓缓向着城墙靠近。   周辩问道:“要不要去听听说什么。”   “不用了。”马斌猜测:“应该是请求暂时休战,用来收拾战场。”   周辩说道:“小月氏人恐怕不会答应。”   白沙瓦的守军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回应,一个看着像是将军的人物,他张弓射箭将手持白旗的萨珊骑士射翻下马。   随着那名萨珊骑士的落马,白沙瓦守军是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之声。   “他们倒是看得很明白。”马斌笑着说:“波斯人过来就是来者不善,除非寄多罗愿意投降,不然再多的善意不会改变什么。”   收不收拾大战之后的痕迹对于攻守双方都有影响,只是对于攻方的影响会更大一些。   城下的尸体绝大多数是来自于萨珊一方,新投入的部队看到那样的景象,尤其是一些人死状极惨,还没打就该先胆怯了。   除了心理压力方面,再来就是那些痕迹成了障碍物的一部分,很多城墙段不清理出来连攻城梯都没个落脚的地方来竖。   手持白旗的骑士被射死,萨珊营地那边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怒吼。   有一名看着像是将军的波斯人单骑而出,策马驰骋到白沙瓦城墙外两百米左右,扯起了嗓子喊了一大串不知道是什么话,咆哮几声后控马回去。   “要是有人敢在大汉的城池做这样的事情……”周辩在左右扫视:“不用炮,床弩就能让他成为尸体。”   寄多罗的城墙上看不到床弩这种器械,倒是王宫要塞有几个地方看到摆了那么几架床弩。说明寄多罗是有床弩这种器械,只是制造不易,或者干脆自己没技术制造,是从外国进口?   波斯人明显是怒了,不但是靡靡之音的号角声以频繁的动静被吹响,脆脆的战鼓声也是被敲得震天响,再来就是数万人那喊出来的怒吼声充斥着整个天地。   在各种动静之中,白沙瓦守军是趁难得的空隙在进行分批换防,他们自己也在清理城墙上的杂物。   对待敌方战死遗留下来的尸体没被抛下城头,是被收集起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用。   己方战死的袍泽尸体是比较粗暴地向内城抛下去,有一些人是扛着丢上牛车拉走。   “寄多罗……”马斌是将那些状况看在眼里:“至少在对待战争的态度方面值得警惕。”   “小月氏人也是一个比较古老的民族了。”周辩不去评价其它,说道:“他们漫长的历史中是在夹缝中生存,能够延续下来,还能在这一片土地重新壮大,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看得出来,寄多罗是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比方国主知道怎么激励军队的士气,连用派女人上战场这一套都使用了出来。   再看明明是被多于己方六七倍的兵力围住,守军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士气低落,代表这样的经历恐怕并不少。   十分难的是,白沙瓦的满城军民,几乎是能动弹的人都加入到为战争服务中去,相当多的男女青壮还准备加入到守城拼杀。   “寄多这个家族应该是十分受到爱戴的。”马斌不理解的是:“入侵的萨珊军队一路过来如入无人之境,是什么原因?”   周辩想了想,说道:“卢赫马鲁·寄多不止一次提到会有勤王武装。”   “我发现了。”马斌深思了一下,说道:“卢赫马鲁·寄多对大汉的援军很期待,只是并没有表现出迫切。”   意思就是,卢赫马鲁·寄多其实对于白沙瓦被兵临城下并不感到绝望,对于萨珊的入侵能一下子攻到白沙瓦似乎也不意外,尤其是没有明显的紧迫感,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像是有所依仗。   “按照我们的估计,寄多罗的总人口约是四十万左右的规模……”马斌比较不理解地说:“便是集中起敢战的青壮,数量最多不会超过六万。真有勤王大军来白沙瓦,真能起到扭转局面的作用?”   白沙瓦周边不是没有河流,只是并非什么大的河系,当前又不是什么雨季,搞出什么水攻明显不靠谱。   这一座城市是在一片平原之上,附近离得最近的山区也是在三十里之外,植被是比较茂密一些,可是火攻什么的,好像没那么容易啊!   周辩听懂了马斌的意思,一样困惑地说:“难不成卢赫马鲁·寄多除了大汉之外,还有他国的援军?”   马斌没忘记这个,卢赫马鲁·寄多之前就说了,他们与两萨特拉普、阿毗罗、匈尼特、克什米尔……等等是联合共同对抗萨珊。   现在匈尼特名存实亡,两萨特拉普干脆就是反汉轴心的一方,阿毗罗和克什米尔是寄多罗的邻国没有错,但是根据汉帝国所知道的情报,阿毗罗和克什米尔可不是什么强国。   在汉帝国的情报资料里面,阿毗罗和克什米尔都是属于小国寡民,他们就算是拼了老命要救寄多罗,合起来能派出超过五万的联军都算是对寄多罗掏心掏肺了。   马斌和周辩越交流困惑越多,想了半天真想不出寄多罗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城外,萨珊的攻城部队已经开始在进行推进。   这一次萨珊军队是一次性就压上了制造出来的攻城塔,并且看进攻的态势,被选出来进攻的部队明显与昨夜并不一样。   或者说,昨晚是夜战的关系,萨珊的指挥官无法进行更多的控制或调控,导致攻势就是那么的乱糟糟。   推进中的萨珊部队,无论是哪一面城墙都能看得出是一种不急不缓的状态。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会是扛着木梯的步兵,他们并没有混在其余士兵群中,是单独一个纵队。   稍微落后一些,大概五排是一手持盾一手提剑的剑盾手,他们是穿着一种看上去简便的皮甲,再看推进时能够保持队列的次序,给人一种应该是精锐的感觉。在他们前面是有成排的盾车被推着前行,应该是用作给予后方的弓弩手作为对射的屏障?   五排剑盾手的后方,是十排的弓弩手,他们是将弓或弩拿在手里面,腰间却是悬着一柄剑。   再之后的厚厚一层就是近战类的兵种,由于兵器并不统一的关系,看上去会显得稍微乱一些,但依然是保持着次序在推进。   最后就是笨重的攻城器械了,除了攻城塔之外,有一些其实是与诸夏那边的攻城器械差不多,例如顶上和左右两侧都用东西护住的轒轀车,还有酷似攻城塔的井阑,等等一些。   就是波斯人好像更重视攻城塔一些,其余种类的攻城器械数量非常少,也许是会随着战争的时间推长,慢慢被增加,甚至是出现新的更犀利的攻城器械。   “我们好像忽视了一点。”周辩想了什么,忽然诧异地说:“寄多罗都有床弩,怎么没看到波斯人使用?”   马斌很明显地愣住了,之前真没有想到这个。 第1085章 我等得花儿也谢了   萨珊自然也是有床弩这一种战争利器。   这一支入侵寄多罗的萨珊军队,他们没有携带太过笨重的攻城器械。床弩虽然也是体积大,却不像其它大型器械那么笨重,还是有被着一支军队携带了近百部。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不立即将床弩投入使用的理由很简单,无非是不到时候。   城墙攻防战随着攻守两支军队互相进入对方的远程武器射程范围,再一次开始了。   那是各种类型的箭矢被弓弩手发射出去,它们会在半空中交错而过,有些箭矢发生了磕碰掉落下去,更多的箭矢按照自己的固定轨迹向前飞。   箭矢落下时是箭镞首先下坠,飞行的动能再加上箭镞的尖锐,它们命中任何物体都会产生穿透力。   萨珊和季多罗的箭镞都是一种扁体双倒勾形状,该类型的箭镞无论是从精确率还是穿透力其实都欠缺,不过这种箭镞一般是被用来射击没有穿甲胄的士兵,入肉之后没死想要拔出来,双倒勾在被拔出来的时候必然是造成第二次伤害。   战场上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惨叫和闷哼一再地出现。   推进中的萨珊部队,前排扛着梯子的士兵早在进入守城一方的弓箭射程就开始奔跑起来,他们本身是扛着梯子,不存在什么灵敏,只能是闷头向前奔跑。   白沙瓦城墙上的守军,他们射箭的对象当然是针对扛着梯子的萨珊士兵,射死越多等一下搭上城墙的梯子就越少,己方的防御压力就会越小。   有扛着梯子的那一部分人吸引城墙上的箭雨,后续的萨珊士兵开始进行必要的布置,他们是用盾车组成一条弯曲的横线。   布置好盾车的萨珊剑盾手就开始往前冲,他们在冲锋的时候会尽力矮下身躯再将手里的盾牌顶在头顶,感受着箭矢射在盾牌上的力道,耳朵里听着金属与蒙皮的磕碰声。   当然不是顶着盾牌冲锋就属于绝对安全,盾牌只是护住一大部分的上半身,从半腰到脚底依然是暴露状态。   一些萨珊剑盾手跑着跑着大腿中箭,剧痛的同时是身体失去平衡一阵踉跄着然后摔在地上,运气差的是盾牌刚从保护要害的位置移开,下一刻是有箭矢射过来被要掉小命。   扛着梯子的萨珊士兵抵近城墙下,没有来得及喘息就迎着从城墙上丢下的各种重物开始竖起梯子。   没有多久,萨珊剑盾手也抵近了城墙下,跑到已经有竖起梯子边上的那些剑盾手自然是开始攀爬,他们顶着爬着爬着,过程中是要忍受顶上不断砸下东西,要是不那么夸张的石块还能用盾牌顶住,要是大石块或是檑木则是根本扛不住就要摔下去。   跑到还没竖立起梯子位置的萨珊剑盾手,他们不得不加入到竖起梯子的作业之中,过程中一样是要忍受头顶不断有东西砸下来,很多人是在忙碌中被砸中受伤或是立刻死去。   城墙下和城墙上都在忙碌,已经到了城墙下的萨珊士兵要上去,城墙上的白沙瓦守军自然是要阻止,他们只是这个偌大战场的一个组成部分。   萨珊的弓弩手抵达之前布置盾车的位置。   数量偏少的弩手,他们是拿着模仿自汉帝国的弩机开始了上弦的动作。   萨珊获得弩机应该是在元朔十四年?他们进行了拆分和研究,在快逼近元朔十六年的时候开始量产属于他们的弩机。   有些模仿是改进之后性能远比正牌货要强。   有些模仿则是因为一些缺失性能方面不达标。   萨珊其实有进行过对比,他们必须承认自己好像没完全琢磨明白,模仿制造的弩机不但是在射程方面不及汉帝国的弩机,损坏速度却是快得很。   熟悉一样新鲜事物从来都是需要时间,关系到科技造物更是如此,少了时间的沉淀,哪能拿出什么优秀的科技造物,尤其是在模仿方面。   波斯人工匠可以很确认任何一个零件方面都没有装错,猜测射程方面的差距应该是弓弦的关系。结果是他们使用了价值远超汉帝国那边的弓弦,射程倒是达标了,可是造价也上升了。   其实那是关乎到材料科学的知识了,一样的零件不同的材料,发挥出来的性能也是存在差距,可不止单单是弓弦的关系,还有一些零部件使用的材料不同。   另外,哪怕是波斯人工匠在打造弩机的时候选用了和汉帝国一模一样的材料,但是因为各个零件的规格出现差距,弩机的性能依然是不及汉帝国,损坏率也是跟零件规格不达标有直接关系。   “波斯人模仿了我们的弩。”马斌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们使用。”   汉军在战场上会尽力不留下任何跟火器有关的东西,对于另外一些战争器械的收拾就不是那么严格了。   再来是,汉帝国在元朔十七年之前,列装火器的部队并不多,被派上战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遗失率远要低于其它战争物资。   几乎每一支汉帝国的野战军都会大量装备各种款式的弩机,尤其是步兵用的劲弩数量最多。   其实不但是军队,虽说是禁止民间拥有劲弩,可是弩这一样武器在诸夏的使用历史已经那么漫长,不但是民间有会造的人,私藏弩机的大富大贵之家也并不算少。   波斯人要弄到弩的难度远远低于弄到火器相关,他们努力了三四年才弄到极少极少的火药,可像是弩这种武器的款式就得到有些多了。   萨珊的弩兵上弦是直接用脚踩,将弓弦拉到扳机位置扣住之后再进行上箭,并不是一个弄好了就立即发射,是等待口令。   “射!”   扳机和弓弦的嘣动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弩箭脱离箭槽向前激射,它们在激射出去的刹那其实是发出破空声。   “西面战场的弩兵约有五百左右。”周辩目测了一下,说道:“我们看到的就这么多,萨珊应该是仿造了不少。”   弩是冷兵器单兵远程武器的极致了。它之所以能够射得远,是因为有些零件负荷了拉动弓弦的张力,不然单纯依靠人力去拉极难拉开。张力大射程自然就远,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不过也看射的是什么材质的箭。   “射程约两百五十米。”马斌所看见的是,萨珊弩兵射出的弩箭不止是到了城墙上,相当数量的萨珊弩兵没有控制好仰角是射过头,给射到了城内:“我们的劲弩,射程最远可达四百八十米。普通的弩,射程基本上能够达到两百八十米。”   不知道波斯人仿造的是什么款式的弩,看战场上使用的状况来看,应该是没有得到太好的款式,或者说太好的款式波斯人仿造不出来?   不论是冷兵器战争还是火器战争,通常是射程远就占优势,那是一种你能攻击到我,我却无法攻击到你的窘境。   “他们的弩不多,不然应该先不断地箭雨覆盖。”周辩说的是诸夏拥有足够劲弩和足够的箭矢普遍战法:“利用射程的优势不断进行箭雨覆盖,顿挫守军的士气,时间一久守军军心涣散,再行攻城必定事半功倍。”   在诸夏的历史之中,将远程优势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的是秦军,他们每攻一城基本上都是先进行数天乃至一个月以上的箭雨洗地。用这样的方式,许多城池遇上秦军,都还没有都能管秦军展开真正的攻城,城池守军就先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给投降了。   到后面,基本上就很难再看到秦军的箭雨洗地,一来是弩的数量疾速降低,二来是箭矢的消耗难以维持。会这么尴尬,是先秦掌握的流水线生产技术丢失,搞得明明先秦的弩损坏了更换零件就能修好,后面的弩损坏了却是零件配不上。箭矢的消耗也是那样,国力增长了,但是生产效率却低下,自然是生产速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诸夏一直都是在发展,可是伴随着每一次的改朝换代,一些技术是丢失于战乱之中。   一件不是搞笑的搞笑事情。到五代十国末期,赵匡胤欺负着孤儿寡母开创了北宋,可是所掌握制造弩的技术却比不上项党人。   那是因为项党人继承了李唐的造弩技术,并且还进行了一度的改良,其余势力却是没有获得造弩的技术传承,比如名义上一度统治项党人的北宋也没有获得。   后面项党人从北宋分裂自行建国。北宋还是在与西夏的战争中有了缴获,又经过自己的研究和改进,才算是有了超越西夏的镇国利器,也即是神臂弩。   问题是等待南宋灭亡,神臂弩的制造方法又给遗失了。此后弩在战争中的地位是一再下降,越到后面就越难看到优良的弩。   现在,萨珊军队因为掌握了比白沙瓦守军射程更远的单兵武器,就上演了依靠射程单方面欺负的事情。   白沙瓦城墙上的守军,他们一开始还在对城墙下的萨珊士兵射箭,却是一点都够不着远在两百米之外的萨珊弩手。   等待白沙瓦守军一再被萨珊弩箭覆盖,他们连对城墙下方萨珊攻城士兵射箭都不干了,只能是躲在女墙或是盾牌后面,等待萨珊弩兵的射箭进入间隔期,他们才能露头继续射箭。   另外那些负责向城墙下敌军丢石头、檑木和倒金汁、火油、沸水的守军,他们其实也是要躲避萨珊弩手的覆盖。   仅仅是存在拥有比守军更远射程的弩兵罢了,他们射出的箭还出现了误伤的情况,可是就一再对某一些城墙段形成压制,使攻城的萨珊士兵能够在相对的环境中攀爬梯子。   “要是波斯人的弩手再多一些,不用四五倍,仅仅是两三倍……”周辩其实瞧不起萨珊弩兵的准头,似乎是不知道射击仰角的重要性那样,与汉军弩兵相比真的是差太远,但对于完全没有反击能力的白沙瓦守军却是够了:“以他们根本不在乎误伤的狠劲,先登会容易许多。”   也对,波斯人才成批地拥有弩多久。他们还在摸索弩应该怎么使用,暂时没有发现射击仰角的重要,或是知道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训练弩兵,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汉军是在军中推广文化教育,没打算教出一帮状元之才出来,只是让士兵识字罢了。   有文化的士兵和没文化的士兵就是两个群体。有文化的士兵训练起来,掌握训练技能的速度绝对要远超没有文化的事情。   在先秦时期,弩兵需要掌握数学知识就是一件公认的事情,秦军没有普及教育,但是严厉的军法却迫使士兵在接受训练时必须全神贯注地学习,敢有所马虎或是跟不上训练进度,鞭挞或许还是轻的,罚做苦役或是更严重的惩罚不在话下,并且绝不吝惜。   战场上的攻防看着还不算激烈,胜败的趋势却是已经显现出来,仅是出现了弩兵就改变了走势,一旦那些攻城器械被推上来,战事必然会是对白沙瓦守军更加不利。   这一次李坛是冒险靠近到白沙瓦十五里之内,依靠最新式的望远镜……也就是比较大,需要有支架的那款,看着远处战局的发展。   “昨夜波斯人连夜攻到了白昼?”李坛得到盯梢的斥候回应,点了点头:“他们攻城的决心挺大的嘛!”   评价了一句之后,李坛其实是不在乎白沙瓦会不会陷落,甚至巴不得赶紧陷落,要不然他们这一支军队躲避的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暴露。   “四面同时进攻,主攻方向是西面。”李坛离开望远镜,揉了揉酸楚的眼睛:“魄力还是太小,兵力占了全面优势,不四面全力强攻,两面也比一面好。”   李坛猜测应该是萨珊军队能够独当一面的指挥员不够。   有足够的部队,真的是需要有足够指挥官,不然光是士兵多也就那么一回事。   李坛能够独当一面,有最基础的判断,他认为自己应该立刻回去,做好随时率领部队急赶白沙瓦的准备。 第1086章 猜到了   白沙瓦的城池攻防战是随着攻城一方的萨珊部队将众多攻城器械推上来,战事开始变得异常激烈。   “城墙守不住了。”周辩看到的是白沙瓦守军先被压制,等待多个攻城塔搭上城头,白沙瓦的守军尽管拼命抵抗,却是渐渐失去了数量优势:“现在正确的做法,是撤回城墙上的士兵,避免更多的伤亡,保存更多的抵抗力量。”   没有多久,王宫要塞这边是被敲响了钟声。   那就是一个让城墙上白沙瓦守军撤回城内的信号,只是上了城墙的萨珊士兵数量越来越多,互相纠缠之下并不是说想撤退就能撤退。   “他们估计早就料到白天守不住了。”马斌说的是铁甲军早被撤回城内:“城墙之上的守军只是在进行必要的尝试。”   白沙瓦的城墙太矮了,要是高度有个七八米甚至更高,波斯人过来之后就算是打造攻城器械,可是打造起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造四米高的攻城塔与造七八米乃至更高的攻城塔,以物理情况而言的话,越高难度就越难,那可不是堆上去就算完事,怎么去钉装得牢固,保证不会发生倾斜,等等一些方面才是困难的地方。   将攻城塔推上来的萨珊部队,他们正在有如潮水一般地涌上城墙,随后是扑向了就近的白沙瓦守军。   一些着实是没地方跑的白沙瓦守军,个别极为凶悍的人选择跳下城墙,没死就一瘸一拐地向城区挪,有自己人来帮忙自然是跑得更快一些。另外失去了胆气的白沙瓦守军是丢弃武器想要投降,不管是站着投降还是跪地投降的白沙瓦守军,却是被萨珊士兵没有任何犹豫地杀死。   城内也不是绝对的安全,上了城墙的萨珊弓箭手,他们一开始就在自由地对城内下方的敌人射箭。   没跑,或者说来不及跑的白沙瓦军民,他们大多数是背后中箭,死了都是干净利落,没死等萨珊士兵下来还不知能不能得个痛快。   西面城墙率先失守,随后就是北面城墙,剩下的两面城墙失守也是先后的事情。   萨珊军队占领了城墙并没有立即对城内大兵压进,是清理城墙上的杂物以及战死者双方的尸体,干掉那些受伤没死的白沙瓦守军。   “他们想干什么?”马斌可以用望远镜看得比较仔细:“清理城墙上的东西,也在挖开城门洞。”   占领城墙了啊,不应该是趁着守军慌乱和士气波动的时候大举进攻吗?   诸夏那边就是这样的打法,到了这边就不一样了?   “波斯人一直一次攻击白沙瓦,应该是摸清楚守军一贯的防御手段。”周辩也只有这个答案:“他们知道占领城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城内的战斗还会更加激烈。”   萨珊的士兵忙碌着进行清理,后方已经造好的投石车以及一直没有投入使用的床弩是被运了上来。   投石车的体积比较大,城门洞的空间不够让它们进去,床弩则是没有问题。   “他们想要将远程攻城器械安装在城墙上?”马斌已经看到有萨珊士兵在安装吊塔,第一座床弩也被吊上了城墙,一些萨珊士兵正在布置基座:“投石车在城墙上可放不下。”   萨珊的投石车体积不小,单一长度就有五米,宽度在三米,立起来有五米多的高度。   白沙瓦的城墙宽度只有三米罢了,肯定是摆不下体积那么庞大的投石车。   “他们在固定床弩。”周辩也判断出城墙上摆不下投石车,指着地形复杂的建筑物堆:“守军在准备反扑。”   城墙与居民组中间是有一片空地,大概是两百米左右的长度?   白沙瓦的建筑修建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经过规划,远远不止是乱那么简单,是一栋跟着一栋几乎没有间隔不说,里面的路最宽也不会超过两米,一些小巷子甚至是堪堪只允许一个人通过,真是不知道他们平时该怎么搬东西。   马斌有亲自去走过,可以说最诧异的是有些人的房子压根就被当成了路。   所以不是没有宽一些的通道,是需要经过一些民居,只是民居将大门一关就是此路不通了。   狭小的巷子,一些民居的后院,不断不断有武装人员在集合,他们是一小队一小队地涌向靠近居民区外围。   这个时候,萨珊军队正在加紧安装吊塔,一些床弩是被吊了上来,可是想要将投石车弄进城,对吊塔的要求可要远远高于吊起床弩。   萨珊随军工匠打造的投石车,以体积来看绝对不会少于一千斤,甚至可能达到一千五百斤,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吊塔都能吊得动。   很多萨珊士兵和工匠,他们是弄来了一看就非常粗的木头,还弄来了非常重的物体。   木头当然是吊塔的支撑架,重的物体则就是必要的坨,除此之外还用上了大量的铁链。   一台投石车绝对不是单独一个吊塔能够吊上城墙,甚至吊上了城墙还要继续吊着好放到城内,一旦是吊塔不合格,或者是操作不当,那么重的投石车砸下去,少不了是一起大事故。   “波斯人的确有一个帝国该有的样子。”周辩看着正在进行作业的场景:“小国连吊塔是什么都不知道,波斯人却能在战场上搭建承重两千斤左右的吊塔。”   是那么一回事,越是需要技术含量的机械,就越不是小国寡民能够研究得出来。   很多时候光是一个民族存在久了是没有什么用的,还要有足够的地盘和人口,甚至是生存的地理环境也占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有那么一些民族,明明是有广袤的疆域和数量不少的人口,却是几百上千年都还没有进入到青铜时代,有一些民族进入到火器时代了,他们还在玩骨箭。   王宫要塞被吹响了雄厚的牛角之声。   边缘居民区已经是人挤人的模样,牛角之声被吹响,一大群人是“Waaaaaal”喊着从建筑内和巷子里冲出去。   一些守军弓箭手,他们是上了屋顶,站稳之后开始张弓射箭。   “竹弓和竹箭,射程可达一百六十米……”周辩轻蔑地说:“就是看着软飘飘,几乎没有杀伤力。”   竹弓是一种长弓类型,整体长度差不多是达到了一米八,寄多罗是挑选了身材高大的人来担任这一类弓箭手,并且平持的时候有大半的高度是在头顶上。   “寄多罗没有弩。”马斌所知道的是有个也一样使用竹弓的民族:“倭人的弓和箭也是竹子,只是款式与阿三这边不一样。”   倭人的弓比较小,本身张力不怎么样,再使用竹箭,哪怕是三十米却是杀伤力连皮甲都破不掉。   汉军是大量列装了劲弩,自然是瞧不上射程远但是没什么杀伤力的长竹弓。   阿三这一边会大量使用竹弓和竹箭,大概是缺乏单兵射程远的武器,再来就是战场上穿着甲胄的人少,还是只想起到一种骚扰作用?   如果大量装备竹弓和使用竹箭是为了起到骚扰作用的话,目前这个战场上似乎是达到了目的?   那些进入到城内的萨珊士兵,他们先是被突然涌出来的白沙瓦军民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准备厮杀,天空却是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射来数量众多的箭矢。   不管是竹箭还是什么箭,反正只要是箭矢的话,人的本能就是进行躲避或是拿什么玩意挡。   城内地面做出不同选择的萨珊士兵,他们因为选择不同自然是看上去乱了起来。   城墙上的萨珊士兵,他们看到城内涌出那么多的军民也没有好到哪去,弓弩手是在军官的喊叫下开始射箭,近战类的士兵则是在军官的喊叫下开始准备防御。   这一波反击,寄多罗这边是白沙瓦的军民一块上,看去属于民壮的数量还要多一些,没有看到存在什么精锐部队。   他们手上除了各类型的武器之外,不少人手里是拧着一个用绳子捆住的坛坛罐罐。   城内地面的萨珊士兵不断往城墙根边上退,一些被竹箭射中的人其实哪怕是倒下也很快爬起来,只有极少数运气不好的士兵被命中要害死去或因为过于疼痛造成休克性质的昏迷。   “那些坛坛罐罐里面不会是火油吧?”马斌看到一些拧着坛坛罐罐的白沙瓦军民被箭矢射倒,他们摔在地上的时候是将坛坛罐罐磕破,里面流出来的是一些黄色液体:“有两百米左右的缓冲带,火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看那边……”周辩指的是城墙段:“城墙里面有藏兵洞!”   城墙不高也不厚,留下一些藏兵洞却是没有问题。   事实上每一个国家在打造城墙的时候,是会制造一些藏兵洞,还不知是在城门洞里面有藏兵洞,直通城墙上方会有,连接地面的城墙底下也会有。   那些藏兵洞要是被守军知道位置在哪,无疑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都不用去攀城,弄来撞城锤撞击不会存在太大难度。   城墙虽然有藏兵洞,不过看上去事先藏起来的白沙瓦守军并不算数量太多,他们的出现却是极大地搅乱了萨珊部队的反应节奏。   “是不是担心被发现?”周辩评价道:“要不然这一次就参与攻击,明显不划算。”   讲道理的话,在藏起来敌军脚底下藏起来,没有被发现的忧虑,的确是应该在最关键的时候再突然杀出来。   不过城墙里面有藏兵洞是各国的惯例,萨珊部队是肯定会检查,早晚是会找到那些藏兵洞。   天空的箭矢在你来我往地激射着,中箭的人惨叫着却不一定会死,不过战场上每时每刻的确是有敌我双方的人在倒下,很快地面就出现了尸体以及一摊摊的血迹。   仅是对西面城墙发起反扑的白沙瓦军民就大概有三千余人,他们迎着城墙上萨珊弓弩手冲上去肯定是要付出代价,不过只是两百米左右罢了,很快就有跑得快的第一批人与城墙下方的萨珊士兵发生近身搏杀。   “寄多罗的百姓还是相当彪悍。”马斌一再审视寄多罗这个连国家都算不上的联盟:“就是不知道其余地方的寄多罗百姓是否同样如此。”   周辩是和马斌等等一些汉人从边境来到白沙瓦,可不是空降过来的。   他们一路上真没有发现寄多罗的百姓这么彪悍,甚至是看着压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对战争爆发之后白沙瓦的市民不畏惧战争也敢参战,不得不说是事先没有意料到。   “对了!”马斌想到了一些什么,脸色突然一变:“波斯人之前没有将投石车和床弩投入使用,占领城墙却是有大举布置的趋势。你再看看城外的波斯人马车运的是什么。”   王宫这边的地势高,建筑物的顶层视野更好。   要是单纯用肉眼的话,就是视力再好超过三五千米,远远看去其实真将东西辨认得太清楚,只能是辨认出一些大物体的模糊轮廓罢了。   马斌和周辩都有望远镜,他们之前没意识到萨珊军队为什么不早早将投石车和床弩投入战事,看到萨珊部队那么大费周章地准备安置投石车和床弩,再看到白沙瓦军民携带火油冲锋,脑筋转的比较快的马斌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测。   “陶罐……”周辩哪怕是有望远镜,可是因为距离的关系,再加上波斯人是用布盖着马车,还是恰巧看到有一辆马车的布给风吹开,努力辨认才辨认出来:“什么东西需要特别用陶罐来装?”   马斌要看去过,之前布被掀开的马车已经重新盖上。他看向了城墙那边,冲上去的白沙瓦军民已经有人放火,再将视线移到建筑物一栋连着一栋的居民区,几乎是不存在路的交通状况:“军民是有尽力收拾,可是杂物还是太多了!”   周辩显然也是猜出萨珊军队想干什么,讶异地说:“哪怕是有助燃物,他们该准备了多少火油,才能让整座城市陷入火海?再则,王宫周边有广场,还有护城河,烧不到王宫,就算举城起大火,反正烧不到咱们。”   至于真的烈火焚城要死多少寄多罗人,周辩表示反正死的不是汉人。 第1087章 最后的机会   猜到波斯人想要在白沙瓦大举放火的马斌和周辩先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即是不看城池攻防战了。   他们进入到室内没搭理一路上路人的行礼,甚至都没空搭理一些没走的寄多罗大臣打招呼。   “请告诉贵国的国主。”马斌不会将内心的波动表现出来:“本使者有事相告。”   卢赫马鲁·寄多早就醒过来了,他正在忙碌地指挥着自己的将军们,一听马斌带着周辩过来相找,迟疑了一下没在作战室接见,是另外找了个地方。   “相信国主已经知晓波斯人投入床弩以及投石车。”马斌没有要讲废话的意思,径直说道:“本使者发现波斯人在城外准备了大量坛罐。”   “……”卢赫马鲁·寄多一时间没有听懂,纳闷地问:“使者的意思是?”   “投石车和床弩未必在射程上超过一些单兵远程武器,但是它们因为机械力的关系,射出的物体可以很重。”马斌都说道坛罐了,白沙瓦守军不是带着坛坛罐罐装火油去进攻吗?他讶异卢赫马鲁·寄多连这个都没有猜出来:“贵军使用火油,波斯人在打相同的打算。”   卢赫马鲁·寄多脸色有那么点变了,只是还没有惊慌失措。   “本使者说得不够明白?”马斌见卢赫马鲁·寄多的确没明白,深呼吸一口气:“波斯人准备的坛罐数量众多。本使者以为,足够将整座白沙瓦烧为平地了。”   这一下卢赫马鲁·寄多才算是脸色剧变,张了张嘴巴,嘴巴合闭起来来回快步地渡步,猛地停下来:“萨珊有一种黑油,产量极大。”   黑油?马斌作为西征军团的赞画之一,还是知道黑油的存在。他更加知道波斯人的地盘里盛产黑油,中枢对这种黑油似乎是很重视的样子。   “完了,他们竟然……”卢赫马鲁·寄多明显是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怎么敢!!!”   战争虽然是最为黑暗的一种行为,可是很多时候还是会有一些顾忌,例如没有必要的时候不会对平民大举杀戮,更不会干出满城皆灭的事情。   卢赫马鲁·寄多脸颊一抽一抽了很久,比较突然地问马斌:“使者,你以为本王该如何选择?”   马斌听懂了。   卢赫马鲁·寄多那是在问,是满城军民开始不计伤亡地与波斯人拼了,还是赶紧识相地投降。   “本使者以为国主为了避免白沙瓦烈火焚城,应当向萨珊屈膝投降。”马斌来之前就有思考过卢赫马鲁·寄多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只是国主以为……投降之后,白沙瓦军民,乃至于大臣,他们或许可活。国主下场如何?”   哪怕是只王宫要塞,还是能够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两种不同的号角声一直都在被吹响。   战鼓的“咚咚”之声从开战后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鼓噪以及喊杀之声十分的激烈。   惨烈的战事让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成为躺在地上逐渐变得冰凉的尸体。   投降或坚持抵抗什么的,历来是只有上位者有那个资格去选择,被领导者一般只能被动地接受上位者定下的命运。   现在的情况是,一旦卢赫马鲁·寄多选择投降,不会只是降的白沙瓦一城一地一群军民,是因为他国主的身份,投降的是整个国家。   一个国家投降了,军民和大臣付出代价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未必会死。   然而国王就不一样了,投降之后国王要付出的代价远超任何人,有国家灭亡国祚断绝的极大风险不说,入侵者为了能够更好地消化战果通常是不会让现任国王继续活下去。   “实话告诉国主。”马斌看着因为心情波动大而不断变换脸色的卢赫马鲁·寄多,微微昂起头:“大汉的劲旅早就来到白沙瓦周边。”   卢赫马鲁·寄多应该是早猜到这一点了,更猜到了马斌的潜台词,萨珊可以灭寄多罗,汉帝国灭起来更不会有什么难度。   “萨珊之丧心病狂必将引起公愤!”卢赫马鲁·寄多愤怒地大吼了一声,随机却是换了脸色,一脸讨好地对马斌说:“使者,能够通知贵国大军,立即对攻城之军发起进攻?”   卢赫马鲁·寄多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听说萨珊就是认为自己打不过汉帝国,才会去和千年仇敌罗马人结盟,又是拉上了一大帮小弟。   连千年仇敌的仇怨说抛到一边就抛到一边,卢赫马鲁·寄多哪能不知道波斯人是认为汉帝国是远比罗马更恐怖的存在。   他们既然要选择站边,自然是站在最强的那一边。   然后是,卢赫马鲁·寄多太清楚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遭遇入侵了,不是波斯人杀过来就是汉人杀过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认真而言,卢赫马鲁·寄多在知道无论怎么选都会有大军来攻,他更愿意与老对手波斯人较量,反正打来打去也就是那些手段,可不像对上了陌生的汉军还要从空白到熟悉的经验积累过程。   “本使者自然会立即通知大军杀来。”马斌不再过多废话,抬手行礼,不给卢赫马鲁·寄多讲话的机会,转身离去,走得有些距离之后,对周辩说:“他现在看似拿定主意,等待波斯人有大动作必然还会动摇。”   白沙瓦这边的汉人仅是五十来人,除了马斌是文职之外,其余就是作为护卫的存在。   不过,马斌哪怕干的是文职,可是以现如今汉人的尚武,他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甚至搏杀能力比一些士兵要强很多。   他们是没有想过突围什么的。一旦有突围的意图,是逼卢赫马鲁·寄多没得选,只能向萨珊商讨投降条件。   “他们会不会将我们抓起来,作为投降的诚意?”周辩十分怀疑卢赫马鲁·寄多被逼急了会有什么举动。他又说:“我们来时并未有约定信号,怎么提醒可能存在的大军杀来?”   “已经过去十一天,以路程来算……”马斌默默算了一下:“便是步军,距离白沙瓦最远不会超过六十里。骑军必定是早早来到附近。只是如何与之沟通……确实是一个问题。”   其实是能够跑去至高点拿旗帜打旗语,问题是需要外面的大军有人看到。   “既然来了,必然是派人时刻关注白沙瓦的动向。”周辩当机立断说道:“无论是给卢赫马鲁·寄多增加信心,或是进行尝试,非做不可。只是……时机仍然不对。”   只有在白沙瓦最为岌岌可危的时刻,汉军突然出现并杀败波斯人才算是救世主。   白沙瓦还没有遭遇到足够的危急之前,汉军的出现不过是一种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会收获更多的感激。   “卢赫马鲁·寄多早就猜到大汉的劲旅在外。”马斌不是害怕自己被烧死,是说出实情:“向获得他真心诚意的感激已经没有可能。”   话是那么说,马斌却不会立即尝试召唤城外汉军进攻。   卢赫马鲁·寄多就是真的感激涕零也仅仅会是很短时间内的感情波动,身为一国之至哪来那么多的感情。   汉帝国需要的也不是单单卢赫马鲁·寄多一个人的感激和感恩,正确的时间点出现,作为救世主的闪亮登场,更多的是针对普通的寄多罗人。   周辩与王宫要塞的守卫沟通,又是得到卢赫马鲁·寄多的极力支持,开始去最高的地方,手持大旗开始打起旗语。   城外,大概是在王宫最高点十四里外的一堆草丛里面,焦成手持望远镜一直在观察战争的进度。   一直是有汉军的斥候在观察白沙瓦的城池攻防战,没有什么大变化是每时隔两小时出动一个人向后方汇报,有新情况当然是立即向后方汇报。   斥候小队一般是三个人以上,最多不会超过十个人。   有些斥候小队是在移动的时候遭遇了萨珊那边的斥候,自然是一场小规模的拼杀或追逃上演。   “那是……”焦成其实是来回在同一个位置看了几圈,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是我们的旌旗吧?”   常兵从焦成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一小会也是努力辨认:“是我们旌旗,他在打旗语。”   以汉帝国的生产力依然是没有办法为所有斥候配上望远镜,是一个小队的斥候拥有两部,一部是正常使用,另一部则是备用。   作为斥候基本上是有学习过旗语,他们很多时候传递情报并不是人非得跑多远,可以根据情况使用旗语进行互相之间的情报传递,可以节省非常多的时间。   “萨珊……火油……”常兵一边看一边念出来,看了两遍已经看懂那边的旗语想表达什么意思:“萨珊那边要大量投入火油攻城,他请我们视情况做好出击准备。”   关于进攻白沙瓦的萨珊军队有多少之类的,周辩自然是不用去提醒,来支援的大军自己会去侦查清楚,甚至是会侦查得相当详细。   “你和小三留在原地。”焦成慢慢从趴着的姿势变成蹲的姿势,脑袋从草丛里露出来向四周看了看:“我去汇报这个情况。”   常兵自然没什么意见。   另一个被称呼为小三的人,他是躺在地上正在睡觉。   焦成并没有大大咧咧站直了跑,是矮着身子尽量压低身位进行移动。他来到刚才进行观察的位置大约三百米之外,进入了一片满是灌木丛的小林子。   这个小树林就是一些树干并不粗大的小树,树干和树杈还都是弯的模样,砍伐了也就当柴烧的价值。   小树林里面是被安置了四匹战马,全是上了嘴套,它们有经过相关的训练,被拴在一个地方就会老老实实待着。   焦成并没有立即翻身上马,是牵着马从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出了小树林,进入到一个草丛密布,草丛高度更高的旷野。   翻身上马之后,焦成同样没有立即驱使战马狂奔,是让战马进行了必要的缓速热身。   就是那么一种情况,不是必要真不能驱使战马还没有热身之前就亡命地踏蹄狂奔,不然是会让战马受到看不见的损害,减少一匹马作为战马的使用寿命不说,一开始就狂奔还会在接下来使战马很快就进入疲惫状态,前面越快后面就跑得越慢,甚至出现失蹄翻倒或是战马猝死的悲剧。   其实并不止焦成这一个斥候小队发现了周辩打旗语,是只要视线没有遭到遮挡的斥候小队都看见了。   汉军的斥候能看到,攻城状态下的萨珊将士自然也没有眼瞎。   “那是……汉帝国的战旗吧?”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没有上白沙瓦的城墙,他是待在自己的军帐,听到有人汇报才出来拿着望远镜看站在王宫最高处舞动旗帜的周辩:“听闻汉人能够使用旗帜来进行沟通。”   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各国也有相关的旗语,只是没有一个国家制定出一套像汉帝国那么复杂的旗语罢了。   “我们的周边有汉军。”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这个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来的又是什么兵种。”   并不是他们的斥候发现了汉军的到来,是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根据情势来进行判断。   汉帝国在争取寄多罗,那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寄多罗灭亡?不正是这样,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才会到来之后一刻不停就挥师展开攻城,又是用严酷的惩罚手段逼迫工匠加班加点打造攻城器械。   他们会那么赶,又是不计伤亡,就是知道汉帝国不会坐视萨珊灭亡寄多罗,必定是会派遣军队来救援。   “要暂缓攻势……”阿布巴迪乐问道:“做好应对汉军到来的准备吗?”   “肯定是要有相关的布置。”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内心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汉帝国做出决断很迅速,军队更是来得过早,他原以为他们会有至少三天的攻城时间:“不必暂停攻城,相反是应该加紧。”   有一点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还是能够确认,周围二十里之内并没有汉帝国的大股兵马,那么就算是汉军早就靠近,逼近战场至少也要消耗一个小时以上,他们还有最后的一个小时,必须争取在一个小时之内将白沙瓦变成一座烈焰之城! 第1088章 诸君,饮胜!   攻城的萨珊军队可能要火烧全城的这一推测,是将卢赫马鲁·寄多惊吓和愤怒得快要疯了!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卢赫马鲁·寄多面对满朝文武,咆哮:“你们说,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寄多罗这个国家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该有的国相等文职,大将军等武职,一个茅坑一个位,只是大多数是王族出身。   白沙瓦的四面城墙已经先后沦陷,攻城的萨珊部队做出了反常的事情,是显露出极大的可能性会火烧全城。   作为与萨珊军队交战的一方,哪怕仅仅是可能性,他们都要有绝对的警惕心,只是该怎么去预防真的没有太好的办法。   “反扑吧!”慕沙帝罗·寄多算起来还是卢赫马鲁·寄多的叔叔来着。他是拍着自己身上的铁甲:“不计后果地反扑!”   白沙瓦被组织起来的军民数量是有个两万四千多人的样子,城墙防御战的时候死伤了一千多人。这个算是已经失去参战能力的数量,没算一些受伤却还能参战的战斗力。   目前对城墙的反扑还在进行,只是力度只能说还可以,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受伤或死去。   萨珊刚占领城墙不久,没有来得及真正地进行控制,个别城墙段是被白沙瓦军民重新夺了回去,更多的城墙段则是牢牢控制在手里。   “大王?”赞布·蒂塔拿瓦是寄多罗的国相,同时也是寄多罗有数的大族之一:“如果将那些汉人抓起来,送给波斯人……”   “闭嘴!”慕沙帝罗·寄多瞪向了赞布·蒂塔拿瓦,恶狠狠地说:“没的选择了,知道吗?根本就没有选择了!”   他们要是一开始就选边站,其实还能进行二选一。   现在的情况是萨珊的军队杀过来并攻进城内,城外也有汉帝国的军队。   “要是我们敢那么做,萨珊的波斯人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连汉帝国的汉人也要攻击我们!”慕沙帝罗·寄多看向了卢赫马鲁·寄多,说道:“现在只能坚持抵抗,哪怕是白沙瓦被波斯人攻陷,极力地侍奉汉帝国还能保证国祚。一旦蛇鼠两端,我们的下场只有被毁灭。”   卢赫马鲁·寄多何尝不知道?要不然他根本不用与众大臣商议,打不过数量六七万的波斯人,难道还拿城内只有五十来个的汉人没辙?就直接下令对马斌等汉人动手了。   “两大之间难为小……”卢赫马鲁·寄多笑得有些凄凉:“要是汉帝国的军队过来,我们只能坚决站在萨珊那一边,反过来的情况是一样的。”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寄托,那就是一旦白沙瓦的攻防战无比凄惨,就奢望投靠的那个国家生起吝惜之心,便是不大力扶持,也别在后面拿他们去消耗了。   当然了,他们现在还能商议,是哪怕萨珊军队真的放火,王宫要塞这边顶多是被烟雾呛一下,有那些缓冲的空地,再加上王宫要塞不但有护城河还有城墙,火势是无法蔓延到王宫要塞里面的。   王室成员和文武大臣,他们人是在这边商讨,家人也早早就接进了王宫,真要是发生了烈火焚城的事情,至少他们的家人和直系亲属是不会被烧。   “王叔。”卢赫马鲁·寄多看向了慕沙帝罗·寄多,强自振作精神,说道:“就拜托王叔出宫,指挥全城军民反击。”   慕沙帝罗·寄多行礼,没有多余的废话就迈步离去。他一走,一溜串的武将也是跟着离开大厅。   “国相。”卢赫马鲁·寄多看向了赞布·蒂塔拿瓦,说道:“既然已经知道波斯人要放火,请国相进城主持,尽量将可以焚烧的东西清理干净,宣传我们与萨珊的仇恨。”   赞布·蒂塔拿瓦内心犹豫却是没表现出来,行礼之后说道:“请大王放心,老臣会办好的。”   作为国相的赞布·蒂塔拿瓦是缓慢地离开大厅,却是没人跟着往外走。   “其余的诸位爱卿……”卢赫马鲁·寄多看看大厅内的人还那么多,想了想说道:“对城内有影响力的爱卿,去帮助国相。能拼命的人,带着你们的私兵,哪里危险就去哪里救援。”   有人慷慨激昂地保证,有人脸颊抽搐地支支吾吾,不管是什么态度都被卢赫马鲁·寄多给赶了出去。   “汉使呢?”卢赫马鲁·寄多问的当然是自己的护卫队长:“有些时间没有看到,还在王宫吗?”   护卫队长是派人盯着所有在王宫的汉人,汇报道:“汉正使回到住处,一直在准备武装,看样子是打算参与搏杀。汉副使是去了王宫最高的地方,拿着他们的战旗不断地在挥舞,不知道这么干是为什么。”   “没跑就好……没跑就好……”卢赫马鲁·寄多大大松了口气:“只要没打算跑,务必满足他们的要求,便是……便是……想要美人相伴,除了王后和公主之外,皆尽满足!”   卢赫马鲁·寄多现在最怕的就是马斌带着人跑了,要真发生这样的事情对白沙瓦……或者说对整个寄多罗绝对是噩梦,等于是逼着他们投降萨珊,后面要面对汉帝国大军来攻,最终是在这场两大……三大帝国的旷世大战中,寄多罗必定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   “你现在就去!”卢赫马鲁·寄多苦笑着,吩咐道:“可以问的露骨一些,比如对女人的需求。要发生大战,他们肯定想要发泄一下。如果……如果有女人能获得他们的钟爱,或许还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护卫队长内心苦笑自己成了拉皮条的,却是什么都说出来。   没有多久,护卫队长是来到安置汉人的区域,他进入笔直的走廊就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汉人武士站在门的左右两边,下意识就对比了一下汉帝国与本国的甲胄优劣。   汉帝国的甲胄款式非常多,近些年来逐渐淘汰比如扎甲的类型,取而代之的搭配鱼鳞片的板甲和锁子甲被广泛装备。   站在门左右两侧的汉人武士,他们穿的是目前汉军的制式板甲。   当然不是欧罗巴那种铁皮筒子,是胸前的胸肌为片板状的光滑铁板,往下是一片叠着一片的横向长状物铁板,肩膀、两肋、一些关节部位为鱼鳞片,大腿和小腿又是铁板。   远远地,护卫队长看去,看的是颜色鲜艳的上身“Y”字红缎,发现汉军甲士背后有火红色的披风,先不提那一身甲胄的防御力怎么样,仅从外观而言是看着非常的威武以及雄壮。   甲胄是那样,两名汉军甲士是腰悬战剑,右侧胯部一柄小巧的连弩,左侧还悬挂着一柄连把带刃长度约有二十厘米的匕首,左手的小臂上一面金属小圆盾,后腰是一个水壶以及装着餐具的匣子。   “就这样的一身装备……”护卫队长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说:“至少就是一百金币,甚至不止!”   这一刻,护卫队长是觉得汉帝国的士兵着实奢华,会联想到汉帝国该是多么的富有。   “来者止步!”   护卫队长示意翻译上来。   “尊敬的武士,我奉国王的命令过来。询问你们是否有什么需要。”   张明和蔡司对视了一眼,示意护卫队长稍等。   门敲了四声才被打开,护卫队长向里面看去,能看到的汉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打扮,每一名汉人的背后都有披风,不得不感慨汉人还真是喜爱美观。   弄披风的确是有增加美观的效果,问题是没只有好看那么简单,实际上也能用披风来进行某种程度的放箭,比如有箭矢射过来拿起披风不断旋动。   “何事?”   “他们问我们有什么需要。”   护卫队长自然是听不懂汉语,需要翻译来进行转达,交代道:“告诉他们,是任何要求都可以。”   翻译愣了一下,如实地转译过去。   “俺听明白了。”孙波贼笑着:“给俺们送女人来着。”   一些人听着是笑了起来,不少人还真的动心了。   “怎么?”马斌没穿太笨重的甲胄,身上的武器是战剑和连弩两种,笑着说:“知道重新着甲的麻烦吗?”   孙波收敛笑容,却是不断舔着嘴唇。   “送来好酒好菜。”马斌看向护卫队长,顿了顿继续说道:“女人也弄一些……不,是五六十个过来。”   五六十个?那就是每人至少一个,甚至有些人还能玩双的?   护卫队长没发表什么,只是点头表示应承下来。   翻译则是无比羡慕地看了看那群汉人。   这里是王宫,女人要么是嫔妃要么就是宫女之类,质量都不会差到哪去。   平常人想要品尝宫里的女人都只敢幻想一下宫女,嫔妃什么的真是胆气不足,汉人却是一张嘴就来五六十个女人伺候,以翻译自己猜测王室绝对不敢送质量差的女人过来,那么嫔妃的数量不会少。   “那个小王在试探。”马斌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他愿意,我们没道理不享受。”   萨珊军队是杀进城了,他们全副武装防的却不是波斯人,是寄多罗这一边。   既然卢赫马鲁·寄多派人过来试探,代表他也怕马斌等汉人拍拍屁股就走,选择用这种温和一点的试探方式,会认为马斌等人愿意接受“贿赂”代表愿意待下来。   很快各种食物就被送了过来,只是寄多罗这边吃来吃去也就那么些食物,除了烧烤就是烧烤,差别不过是烤了什么肉。   “挺丰盛啊!”孙波看到抬了三盘烤乳猪,吸溜了一下口水,不顾去看那些送来食物的宫女,快步走了上去,却是没有直接怼烤乳猪动手,只是闻着味道:“里面似乎是闷了什么蔬菜……”   海鲜?寄多罗这边在招待他们的时候连蔬菜都少,海鲜却是还没有上过桌。   孙波不直接动手是还知道尊卑,要不然就先马斌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乎。他在五十人里面只能算是中下,说的是官职和爵位,真轮不到他第一个去抢食。   送来食物的宫女先后退下,孙波的眼睛移过去,没迷惑两秒的时间,门外又开始进人。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是雍容、冷淡、羞涩……各有特色的美丽女人,可以看得出她们之中有些人并不愿意,只是好像受到了什么胁迫那样不得不来。   周辩回来时恰好看到的是将近六十个各有特色的女人成一个环形的圈子跪着,稍微愣了一下看向马斌,说道:“消息已经被外在大军斥候回复。”   城外汉军斥候回复是用亮片,也就是镜子弄了太阳反光,用光的闪动传递消息。这一套密码与其余不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掌握,周辩在西征幕府是军法官的系统,恰好懂得这一套密码。   “率军者为中郎将、驷车庶长李公。”周辩看上去很轻松,说着已经在扫视食物,时不时也会看几眼美女:“李中郎久经战阵,麾下兵马自圣上起兵时便有编制。”   马斌一听是李坛也就心里有数,不是将军并不代表不能打,只是驷车庶长而没有封侯也要看整个汉帝国才多少侯爵,李坛既是中郎将又是驷车庶长已经能充分证明能力。   “一个常备骑军……”马斌已经开始在分食物,他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者,按照诸夏的礼仪,亲自分食物也是表达对众人的看重:“还是?”   周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随手搂过附近的两个美女,才不在乎她们到底愿不愿意已经在上下其手:“一个常备军是标准编制,将军对寄多罗颇为重视,应该是不止。”   如果说他们之前多少有些忐忑和不安,确认城外的确是有己方的大军,还不知一个常备骑军,是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有了马斌分食物,再有周辩首先挑女人,剩下的人还在马斌还没有祝酒之前自然不会先吃,但都是根据自己的地位拉上一个或者两个女人。   大丈夫,身处国内还要悠着点,出国征战接受招待,客气什么?   马斌主持祝酒之前,是让在场的女人都各自先喝一杯,等了一小会确定没有问题,才开始自己的祝酒仪式。   “诸君!”马斌双手持杯,大声说:“此次,我等犯险而来,功成则名利,为此而贺!” 第1089章 第一道火   白沙瓦城墙失守,马斌等人会心惊胆颤?那是不存在的。   参考一下先汉的使节团,哪怕是先期先汉羸弱的时候,亦是从未有过丧师辱国的例子!   便是在艰辛又刻苦的条件下,纵是有人刀斧加身,莫不是视死如归,选了最为壮烈的死法。   当今的汉帝国也有过先例,某段时期的汉部十分弱小,出使慕容燕国受辱,正副使乃至于随员,无不是选择力战而死。   马斌不是代表天子的天使,甚至都不能说是代表国家,他代表的只是西征幕府,但他知道那些只是自己门清,寄多罗君臣不会分得那么仔细。   诸夏的使者关乎自己的时候或许会贪生怕死,但是一旦牵扯到国家层次,便是再贪生怕死也会鼓起最大的勇气,使自己不至于遗臭万年。   该吃,吃。   该喝,喝。   该干……现在不能干。   孙波就是在急色也知道缓急轻重,只是过过手瘾罢了。就是摸了再去拿食物,这个有点那什么。   “他们……”卢赫马鲁·寄多问道:“在做什么?”   护卫队长答道:“吃喝,没有扒女人衣物。”   “哦……”卢赫马鲁·寄多对于送上自己的嫔妃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别说是送给能救命的汉人,以往又不是没送给大臣或是外宾:“竟然没……与其他人不同啊。”   以往的例子,那些人基本上是搂着就开始扒衣服,然后不管周边有多少人就开始耸动了。   卢赫马鲁·寄多不知道是汉人矜持,还是紧张随时要拼杀。他也不想去做这个猜测,又问:“城外怎么样,城内怎么样。”   城外的萨珊部队是在一批又一批地增援城墙,四面城墙的战场合起来已经有超过两万萨珊士兵参战。   城内的白沙瓦军民也是在不断集结并投入战场,另外就是在国相赞布蒂塔拿瓦等一些文官的指挥和呼吁下开始清理易燃杂物。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护卫队长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靠谱,迟疑道:“波斯人似乎是在布置外围的战线?”   卢赫马鲁·寄多一听来了精神,问道:“布置战线?”   “正在摆下数量众多的拒马等物。”护卫队长是看得不清楚,却是有了猜测:“是勤王大军到了,还是汉军来了?”   今天才是白沙瓦城池攻防战的第二天,以季多罗各部族的尿性,集结本部人马起码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赶路又要花上七八天的时间,最快也是二十天左右才会增援白沙瓦。   “是汉军。”卢赫马鲁·寄多先是欣喜,随后是忧虑:“汉人……会马上发起进攻吗?他们或许会等我们着实支撑不住,才会展开进攻啊!”   怎么都是一国之主,卢赫马鲁·寄多换位思考一下,认为要是自己绝对就会那么干,不然怎么去收获被救者最大的感激之心?   然而现在的状况很是特别,萨珊军队根本没想对白沙瓦实施占领,是想要让整座城池陷入火海!   “你……”卢赫马鲁·寄多万般期待地看着护卫队长,嘱咐道:“再去见汉使,无论用什么方法,求他命令汉军立刻发起进攻。”   护卫队长行礼要走却被喊住。   “等等!”卢赫马鲁·寄多想了想,说道:“去宝库,抬上五箱金币。”   护卫队长重重地点头。   “等等!”卢赫马鲁·寄多咬了咬牙,艰难地说:“八箱金币,再搬走一盒宝石……”,说完剧烈地喘息起来。   一箱金币是八百枚,八箱就是六千四百枚。   一盒宝石的价值有点难说,要看是在什么时候贩售,行情最好的时候应该是能卖出三千枚左右的金币。   寄多罗一年的税收应该有个六万枚左右的金币,问题是收了税也要有支出,王室开销、养军队、国家建设……等等方面花费下去,六万枚金币能留下千枚都算是多了。   卢赫马鲁·寄多上位之后,积累了四年才弄了两箱金币的私人贴己钱,合起来不过才一千六百枚金币。   王宫的宝库之内,装着金币的箱子有二十七口,装着宝石的盒子有七个,其余林林总总的东西加起来应该是价值十四万枚金币左右,但这个是王室近百年的积累啊!   很多时候,卢赫马鲁·寄多会因为王室的穷逼感到骄傲而不是羞愧,代表着每一任国主至少对治下的臣民没有横征暴敛。他更知道历代国主的生活并不奢靡,那钱一定是用在建设国家方面,不然才不会是那么点积蓄。   必须说的是,寄多王室的几任国主的确是不错,尤其对白沙瓦的军民十分优渥,才有了遭遇他国入侵时,白沙瓦举城军民团结抵抗。   要是寄多王室混账,军队自然是会奉命抵抗,可是平民哪怕是被逼也不会尽全力,真不会有什么团结一致。   此时此刻,被组织起来的白沙瓦军民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情绪在不断地发起冲锋。   他们已经被告知波斯人要全城放火,并且波斯人已经拒绝了国王的投降请求。   一些人又在说,有人向萨珊军队投降,可是却被立即杀死。   那些散布萨珊士兵不接受投降的事情有真有假,的确是有人亲眼所见,更多的则是被安排好的托。   敌人要放火烧成,并且不愿意接受投降?之前哪怕是不想拼命的白沙瓦军民,得知这样的状况之后也该明白不拼没命的道理。   不管他们是何等的气愤以及恐惧,不想家人被烧死,自己冲上去固然极可能会死,但真的是不拼命不行了。   白沙瓦军民前仆后继展开了冲锋,气势看着非常恢弘,其实是有些吓到了萨珊军队。   “顶住!顶住!”   “射箭,草泥马,赶紧射箭!”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   “箭矢要消耗光了,快点补给上来!”   城内的萨珊士兵已经被白沙瓦军民淹没,战斗开始以争夺城墙走道为主。   第一批展开反攻的白沙瓦军民可是有携带火油,他们将坛坛罐罐砸向了所能接近的攻城器械,带火把的人是丢过去。着实没办法只好扑上去用火折子去点,然后自个儿因为衣服沾了火油也变成了火人。   满是火团的战场,敌我双方打着打着,人挤人之下一些倒霉蛋是被挤到了火堆里面去,有些跑了出来,有些则是葬身火堆。   跑出来的那些人,他们在极度惊恐的心态下见人就抱,抱上了敌人还能来个同归于尽,抱上了自己人就是拉了个陪死的。   作为第一批反扑的白沙瓦军民,按照原本的计划是烧掉或破坏萨珊的攻城器械,他们就能够退回去。   他们在等待撤退命令的时候,后方却是有一大群人歇斯底里地吼着冲了上来。   撤退命令迟迟没有到来,新上来的人却是告知了波斯人要举城放火的消息,并说明不会有什么撤退了,要么是全部死在这里,要么是打退波斯人,不然别想有活路。   后退是死的严正通报下,不是没有白沙瓦军民自个儿逃跑,他们是在跑到居民区附近被督战队一波箭警告,一旦还继续逃就是当场射杀。没有被射死,过去了就被抓起来,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砍掉了脑袋。   冲上去没打退波斯人就别想活命是被用残酷的军法充分证明,除非是被吓得着实没有思考能力的人,不然谁在明白必死无疑的前提下,一般还是愿意死在敌人手里,而不是自己人手里。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不断皱眉地看着城墙的战斗,说道:“我们准备火油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白沙瓦的反扑那么坚决和歇斯底里,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并且白沙瓦军民的反击也太乱了一些,不像是有计划并且有次序的反攻。   “他们在决死反扑。”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是一名久经战阵的萨珊将军,其实知道面对这样的局面应该做出什么选择:“可惜了……”   当前这种战况,攻防最佳的选择其实是退下来,布下陷阱诱使守军出城而战,能歼灭最好,必定会打断守军的气势。不能全数歼灭就继续避其锋芒,等待守军的气势降低。   以上的选择是最好,同时也能避免己方产生巨大的伤亡,就是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根本就没得选。   “汉军很快就会加入战场……”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下令:“增兵,再每面城墙上去两千人!西面城墙……投入不死军!”   萨珊军队这一边投入交战的士兵已经超过两万三千余人,再每一面城墙增兵两千就达到三万一千人。   实际上白沙瓦的城墙真容不下那么多的士兵,目前多数的萨珊士兵其实是在城外,工匠忙碌着搭建登城设备和吊塔设备,士兵是分批登上城墙参与交战,等于是大多数士兵处于无效战斗力的状况。   真正在第一线与白沙瓦守军拼杀的萨珊士兵应该只有一万两千人左右,他们比白沙瓦军民的数量多出了四五千人,可是在白沙瓦守军拼命之下还是失去了一些城墙段。   两军交战,一支能打但是士气一般,另一支可能不是那么能打却有拼命的狠劲,一旦不是出现一面倒的战局,双方的伤亡就会很大。   从白沙瓦第一批军民反扑,到过去一个小时左右,双方已经有超过四千人倒在战场上成为一具尸体,受伤的人则是更多。   这样的交战状况已经能够算是非常惨烈,却是战局依然处于胶着状态。   倒下的四千人中,萨珊这一边估计是七八百的模样,剩下的是白沙瓦的军民。   现在是成了萨珊军队依托城墙有优势;白沙瓦军民是从内部登城,倒是有一些走道的便利,只是萨珊军队没可能放开走道,甚至是利用固定的登城通道在大量杀伤杀死白沙瓦军民。   惨烈的交锋一直在持续,并且随着时间越是往后,惨烈的程度一再增加。   “坚持!”卜二赞大吼:“他们已经开始在上女人了!”   不是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是白沙瓦军民之中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妇女,她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甚至是两手空空就冲上来。   其实现在的绝大多数女人真谈不上什么好看,大多是皮肤黝黑和粗糙的关系。能够好看的是那些不用参与劳动,每天在家不被风吹日晒外加苦累,学一些女人的技能(如打扮),培养气质等等。   不好看,萨珊士兵就是有怜香惜玉的情操,看到一个黝黑、干瘦、肥胖……反正是与女性的美丽扯不上边,通常是没认出男女就先挥出兵器。   站在窗户旁边举着望远镜观看战事进度的周辩,他刚才已经向袍泽说起白沙瓦出动了女民兵,看到死伤惨重,说道:“似乎没有经过正经训练,上去就是送死的。”   以目前来讲,已知世界中只有汉帝国在训练民壮时连妇女也一块训练,不过汉帝国并不是为了将妇女送上战场,是因为发生了五胡乱华的惨事,针对妇女进行军事技能训练。   “波斯人在往东北方向分兵了。”周辩发现这个情况其实是精神一振:“我们的大军应该是在逼近!”   城外,一些没来得及送入城内的投石车,已经有萨珊的士兵在进行安装,一罐又一罐装着黑油的陶罐也被送了上来。   萨珊军队原先的考虑是向城内之外推进足够的距离,再向居民区发射装着黑油的陶罐。   他们的确是已经发现了汉军,是从东北部的群山之中突然出现至少一万以上的汉军骑兵,迫使他们更改作战计划。   “放!”   悬刀被巨锤敲击,投石车的摆锤猛地向前挥去,有燃烧布条的陶罐是被抛到了天空。   白沙瓦城内的王宫位置,钟声是再一次被敲响,敲得非常的急促,一听就给人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一个陶罐被投入白沙瓦城内,大概是落到了城墙向内一百二十米的地方,落下去的时候是砸到了向前冲锋的白沙瓦军民,下一刻是轰然地“嘭!!!”,大火瞬间吞没了一大片人…… 第1090章 都开始拼命了   黑油实际上并不是沾了火星就会立刻燃烧,需要温度达到足够高的时候。   被装在坛罐内的黑油,它们事先就进行过加温,被投石车抛出去的过程中又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坛罐口是有连接燃烧的布条封口,被砸开的瞬间其实是一种爆炸的状况。   处于爆炸中心的人并没有被炸得尸骨无存,是先被坛罐的片激射,再被淋得满身是燃烧的黑油。   爆炸中心周边的人,他们被溅得满身火星,极度的高温产生了烫伤,那是一种难以述说的剧烈疼痛。   不断有装着黑油的燃管被城外的萨珊投石车抛进城,有些坛罐可能是抛的角度不对,是直接砸在了城墙上,爆开之后产生的大火吞没了那一片城墙段的人。   不止是有一个装着黑油的坛罐被砸在城墙上,更误伤的萨珊士兵多一些,有些则是砸中正在交战的城墙段让敌我双方在瞬间变成了火人。   尽管是出现了误伤的状况,萨珊的投石车部队却是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在间隔一段时间就抛出装着黑油的坛罐。   大多数被投石车抛出的坛罐还是落到了城内,一摊又一摊的大火不规则地分布着,到处都有身上着火在乱跑乱窜的白沙瓦军民。   身上有火的人,他们在乱跑乱窜时波及到了别人,谁都害怕被波及,身上没着火的人自然是要对已经成了活人的躲远点。   白沙瓦军民一些区域的反扑趋势被打断,是全面陷入了自我混乱状态。   更多区域的白沙瓦军民,他们是在惊恐之后,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继续进行冲锋。   波斯人真的向城内发射装着黑油的坛罐了,证明他们要让白沙瓦变成火海的传言真实不虚。   萨珊军队没打算接受投降,还想着把所有人都烧死?   不缺害怕到精神崩溃的白沙瓦军民,但也不会少了想要拼命而争取活命机会的白沙瓦军民。   不断不断有白沙瓦军民从居民区涌出来,他们是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近乎于冲上去就没想活着的狠劲,展开了绝望式的冲锋。   一个人不要命能吓傻一大群人,要是数千上万的人不要命爆发出来的能量超乎想象!   天上依然不断有装着黑油的坛罐在落下,被砸中的白沙瓦军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被砸中的人是看都不看被砸中那些人的惨样,闷头继续向前冲。   一方面是偶尔被误伤,还是一次误伤就被吞没数十人的状况。另一方面,萨珊士兵是在承受白沙瓦军民不要命的反扑。他们双重压力之下,一些士兵是真的忍受不了,开始向后退。   要不是在城墙上面,一些能下去的通道是不断有人在上来,再来是下方有督战队随时随地等着斩杀逃兵,胆怯了的萨珊士兵不会只是向后退。   城墙内部区域,敌我双方已经是彻底地纠缠成了一团。   在这种状况之下,不管是萨珊的弓箭手,还是白沙瓦的弓箭手,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什么都别管,只要手还能张弓就不能停止射箭。   在白沙瓦军民不要命的反扑之下,越来越多的城墙段重新夺了回去,甚至已经出现白沙瓦军民反冲出城,却是被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萨珊士兵一一杀死的事情。   “汉军距离我们还有多远?”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墙上的战斗,得到答案脸色可算是变了:“我们的部队呢?”   汉军从群山之中出来,其实不是第一时间就进行推进,肯定是要进行整队。   萨珊布置的斥候并不少,不过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汉军,是在汉军整队完毕开始行军之后,才看到被卷起的烟尘。   其实在李坛下令部队出山区之前,很多的斥候是已经事先被派出去。   这一些斥候这一次的任务不是侦查敌情,是找到萨珊的斥候并干掉。   突然间大量出现的汉军斥候,是让萨珊的斥候察觉到了不妙。只是萨珊斥候没有发现汉军大部队,甚至没有找到一股数量超过一百的汉军,着实是无法发出警告。   等待李坛亲率的汉军被发现,萨珊的斥候其实已经剩下不多了。   没有无线电的时代,萨珊那一边的斥候是依靠点燃狼烟进行传警。他们在点燃狼烟之后,没有多久就来了大量的汉军斥候或是骑兵小队,自己没有离开就要面临一场一边倒的杀戮。   然后,不管是有没有波斯人进行留守,狼烟都会被汉军扑灭。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这一边获得消息是略晚了一些,等待汉军靠近到白沙瓦约有二十里左右,看到狼烟才知道有汉军出现。   每一道狼烟出现的时间都不长,不过已经足够萨珊军队进行最基本的消息传递了。   “不会少于三万的汉军?”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不确认情报是否准确:“应该往多了算,不能……”   情况不明对于任何一位统兵的将军都不是一件好事,然而那些将军从不介意往更严重的方向思考和推测。   “二十里。”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双手不断握成拳状又松开再握起:“二十里对骑兵而言,不会超过一个汉小时。”   目前的世界各国,只要是产生了文化,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计时单位,只是相对于汉帝国的计时方式,其余各国要显得落后一些。   当前只有汉帝国是将计时单位缩小到秒,像是波斯人最小的时间单位换算下来是汉帝国的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   因为汉帝国的计时单位最为先进,与汉帝国进行过接触的那些国家,自然而然是采用了汉帝国的计时方式。   萨珊与汉帝国有过两三年的友好时期,大量的波斯人前往汉帝国。   在波斯人的历史上有关于汉人的记载,他们对于汉人其实是有着无穷的憧憬,本来就有一种“汉人牛逼,汉人赛高”的印象,去到汉帝国发现的确很多地方远比萨珊强大,自然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就进行学习。   “来不及了?”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看到很多城墙段被白沙瓦军民夺了回去,己方部队已经出现局部崩溃,脸上表情变换不定,咬了咬牙大吼:“投石车、床弩……不管什么,哪怕是人上去,我要看见整座白沙瓦被大火吞没!!!”   汉帝国驰援白沙瓦的军队,踪迹已经被他们发现。   预判汉军的骑兵部队多久能够到来,得出的结论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仅仅是一个小时?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并不认为麾下的士兵会突然间雄起,几乎是没有击溃反扑白沙瓦军民的希望,但是让他放弃又不甘心。   “不会只是一个小时!”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深呼吸一口气:“我们的战车兵和骑兵,和汉军的骑兵部队遭遇上了吗?”   在之前,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已经派出部队,是三千战车兵和一万三千各种骑兵。   这一支萨珊机动部队开拔的方向并没有错误,他们是笔直迎向了正在逼近白沙瓦的汉军,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会和那一股汉军正面撞上。   可以预见的是,汉军肯定会与萨珊的战车、骑兵部队交战。那么就看汉军能多少时间之内抵达白沙瓦战场,看的就是汉军会不会获胜,又是打多久才会获胜。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自己的估计是,派去迎战汉军的己方部队不是什么杂兵,就算无法取胜,怎么也该拖住汉军至少三四个小时乃至更久吧?   “将军……”尔布勒达斯·沙尔斯迟疑道:“情况不明,干脆停止攻城,或者撤军吧?”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知道尔布勒达斯的建议很稳重,但他却是抽刀直接将尔布勒达斯·沙尔斯劈砍死,怒声吼:“再有动摇军心者,如此下场!”   一众萨珊的将校是下意识往后退却了一步。   尔布勒达斯·沙尔斯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沙尔斯家族在东部算得上是中等贵族,只是说了一句话,还是很中肯的建议,已经躺在地上一直不断抽搐,就是赶紧抢救的话,左肩脖子往下那么大和深的伤口,估计也是救不活了。   “呵呵呵!”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看着表情各异的众将校,说道:“汉军已经出现,逃?看样子全是骑兵,你们想怎么死?”   没人吭声,不过在得知真的有汉军在逼近,他们的确是一时间陷入了心慌。   主要是汉帝国的战绩太可怕了!   汉人重新崛起之后,是从这个胜利在走向下一个胜利,与之作对的国家或民族又一个个在消失。   上一次萨珊纠集了那么多的盟友,甚至连罗马人都出动了三个军团,却是在匈尼特境内遭到了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惨败。   匈尼特境内的那一次交战,联军折进去将近十八万人,萨珊这一边算是极好了,逃回了两三万人,其余的盟友……罗马人得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类似的中等国家和小势力更多,匈尼特更是干脆得了个名存实亡的悲惨结局。   那一次汉军才出动了多少?听说还不是什么特别精锐的汉军。   这一次,他们可是知道汉帝国的西征军团中有羽林军,并且算是一线的常备军就有三个。   他们被分配来打寄多罗,出发前和出发后其实是觉得庆幸,认为面对小月氏人统治的寄多罗远要比直接与汉军交战会轻松很多。   前期势如破竹地入侵,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一点都没有错。   就算是攻打白沙瓦的一天一夜不顺利,甚至是白沙瓦全城军民表现出坚决的抵抗意志,他们仍然没觉得有多么大的压力。   现在?汉军的来袭让一切都改变了,甚至是因为白沙瓦表现出的坚决抵抗姿态,使状况变得更加糟糕,每一个人的心情也是足够恶劣。   “打不打得过汉人……”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没再说,摇了摇头才继续往下说:“至少要让寄多罗为他们的选择,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在场将校没人有太大的反应。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要发作,忍下来,说道:“先解决白沙瓦,不然等汉军真的杀过来……呵呵!”   这一次那些将校可算是有了反应。他们也有脑子,很清楚只针对一个方向作战,绝对是远比要面对两个方向的敌军轻松。   没有多久,攻城的萨珊军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   主要是一些将校亲自上了前线,他们大多数是贵族,而贵族对于波斯人来说还是非常有威慑力,很多士兵就是出身某个贵族的封地,士兵不拼命作战会变成不止是自己可能会战死那么简单,家乡的亲人也会被牵连。   爆发出气势的萨珊军队,他们之中一批被贵族明确威胁的人,又再加上那些贵族许下重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之下,不拼命也得拼命。   同样是拼命的状态,萨珊部队这一边绝对要比白沙瓦军民要“高效”许多。   一边是帝国级别又至少有接受过一段时间军事训练的士兵,另一边是小国寡民和军民混杂,同样是拼命的状态之下,至少萨珊的士兵更懂得怎么杀人。   萨珊这一边开始发狠,白沙瓦军民却是进入到歇斯底里之后的必然回落士气状态,渐渐城墙的争斗战又开始出现回转。   这一次萨珊士兵不再只是为了占领城墙,是有机会就下到城内,尽可能地逮着白沙瓦军民杀。   打出气势之后,萨珊士兵明显是士气正在增涨,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挂上了陶罐,里面装的自然是黑油,是兵器也不拿了,直接带着火把就开始冲。   王宫要塞最高处,卢赫马鲁·寄多用着从马斌那里借来的望远镜在观看战场,颤抖着手,声音也同样颤抖:“守不住了……”   反复从居民区涌出来的白沙瓦军民攻势受阻,甚至出现了一部分的溃退,实事再一次证明有些时候并不是怕死就够了,一旦遇上同样不怕死的正规军,一样是会被摁在地上锤…… 第1091章 他们来了!   白沙瓦军民反扑失败反而是被打回了居民区,战事打到这样的地步其实城池失守只是时间问题了!   卢赫马鲁·寄多双手抖得厉害,嘴唇也一样是在抖,他都利用望远镜看到很多萨珊士兵身上挂着坛罐,不用多想也知道坛罐里面装的是什么,尤其是那些萨珊士兵手里拿的是火把。   “完了……”卢赫马鲁·寄多回身看了看,寄多罗那一边的王公大臣都是惊慌的模样,汉帝国那边的人脸色也不太好:“支撑不了太久,好消息是对方根本没有攻打王宫的打算。”   萨珊军队攻进白沙瓦的居民区,是已经开始在进行放火。   从王宫要塞的高处向城区看,一个又一个的火点已经开始在燃烧,值得庆幸的是卢赫马鲁·寄多及早下令清除易燃物,火势并没有立刻蔓延开去。   “天使!”卢赫马鲁·寄多快步走向马斌,态度卑微地问:“大汉天兵,什么时候能够抵达?”   “国主,在下必须再次严正说明一点。”马斌异常严肃地说:“在下只是幕府之主派出的使者,并不是礼部派出的使节。”   尽管一样是代表汉帝国,但是这个真的有非常大的区别,可不能胡乱应承下来,要不然后面会有什么结果很难说,不止是马斌,连谢安都要悠着点。   卢赫马鲁·寄多听完翻译,尴尬地笑了笑,重复问了一下。   “已经打出旗语,大军必定在来的路上。”马斌说得无比笃定,后面却是说道:“大军前来,多久能到……国主应该不会以为萨珊毫无动静吧?”   卢赫马鲁·寄多本身的军事才能似乎不错?再则他刚才已经利用望远镜看到萨珊营地向北面出兵,目测是三千左右的战车部队和近万的各种骑兵。   正在靠近战场的汉军有多少,不但是马斌等人不清楚,身为外人的卢赫马鲁·寄多更是猜不出来。   卢赫马鲁·寄多现在担忧的是汉军数量不足够,被出战的萨珊军队拖住……乃至于是击败,那样一来整个寄多罗不亡也要被打击到亡国边缘,能不能撑住还得看他们在战后能跪舔得多彻底。   在白沙瓦东北方向十八里处,骑马而行的李坛已经接到了斥候送来的情报。   白沙瓦城池攻防战的情况是李坛很在意的情报之一,必须知道白沙瓦那边的交战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一旦白沙瓦陷落就是压根没救的必要,该是改变作战目标以全力歼灭那一支萨珊军队为主。   作战目标更改,李坛就没有必要带着麾下部队向白沙瓦急赶,是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相关的取舍和布置。   如果白沙瓦还在坚持抵抗,李坛又需要根据白沙瓦城池攻防战的态势进行自己的判断。   作为攻方的萨珊军队被牢牢挡在城外,李坛就会放缓救援的速度,以攻击萨珊军队后勤线为主,同时一样是会采取必要的切断萨珊后路军事行动,增加全数歼灭那一支萨珊军队的成功率。   要是白沙瓦守军挡不住了,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李坛就什么都不用再考虑,直接率军直扑白沙瓦,攻击萨珊军队的营地,便是没有能够攻进萨珊的营地,也要逼迫萨珊军队放缓或放弃对白沙瓦的进攻。   李坛还收到了关于萨珊派出战车部队和各类骑兵前来阻击的情报,他之前已经让部队进行了必要的降速,下令组成新的推进阵型。   广袤的旷野之上,大概三万汉军是被分成了三个梯队和不同的阵型。   处在最前方的是约五千分布比较散的轻骑兵和弓骑兵,不过要是注意观察,他们虽然是分得散一些,却是有三骑左右会出现联动,然后一个又一个三人小组的联动之下,能看出是有战术布置。   最前面的部队是成为一条不规则的直线,总长度超过了两千米,看去厚度也就比较薄一些。   在他们后方是一个成倒“品”字形状的大阵型处在同为第二梯队的两个“口”,他们前排都是弓骑兵,后面却是跟着相当厚度的突骑兵;最后面梯队的那个“口”是全由轻骑兵组成,李坛同时也是在这个位置。   这一片地方是广袤,却不像匈尼特或是萨珊东部的境内,看去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和没有多少植物。   这个地方的植物相当茂密,各种大小的树林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像山又不像山的土坡是比比皆是。   李坛既然选择开拔,必然是清楚行军路线上的地形。   萨珊军队还有战车兵这种存在,不是全面平坦的地形,出动战车兵压根就不合适。   只不过萨珊的战车兵应该是不会傻乎乎地冲进地形复杂的区域,他们会待在那一片地势相对平坦,就是有着大量杂草植被的地方?   因为路上还是有树林的关系,正在前进的汉军当然是会时不时出现整体阵型的扭曲,他们再向前大约五里左右,前方就是一片大约七八里相对空旷的地带。   这一片空旷地带,速度快一些的萨珊骑兵已经抵达。   大约四千左右的萨珊轻骑兵是暂时停顿下来,他们的军官派出了相当数量多的斥候,得到的回馈却是不多。   既是派出斥候,却是没能得到太多的回馈,那么其实就只有一个解释,己方的斥候肯定是与汉军斥候正在激烈交锋。   这些萨珊军官得到不多的情报,显示的是暂时没有发现汉军的大股部队,经验丰富的斥候是根据汉军斥候的数量多寡进行判断,推测汉军数量不会低于三万。   应该说能做斥候就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傻逼,精锐的斥候的确是能从敌军派出斥候的数量和规律,去推断出敌军的总数量。   挺简单的一件事情,每一支军队的斥候都会有一个上限,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斥候使,对方是不是斥候一交战基本上就能摸透,普通士兵就是想假装都不知道该怎么装得像一个斥候。   汉军暂时还没有抵近,他们之前行军的速度略快一些,哪怕是人还能撑得住,战马也是应该恢复一下状态,不然等一下打起骑战的话,胯下战马体力不足会太吃亏了。   另一个不进去复杂地形的原因,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本方进去和汉军出来,地理优势的区别很大,甚至都能影响交战的胜败。   最后的原因是他们的后续部队还没有跟上来,仅仅是四千轻骑兵去面对起码三万的汉军,稍微想想都心里发虚。   现在大多数萨珊骑兵就开始在心里发虚了,他们可是知道己方不过才来了三千战车兵和一万两千左右的各种骑兵,本来就认为打不过,数量上又没有占绝对优势,只想着多拖一会汉军,胜利是不敢想象的奢望。   由于没有获胜的信心,萨珊骑兵的士气着实是高不起来,还没有真正开打就是一片死气沉沉。   不是没有萨珊的军官想要鼓舞起士气,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也进行了尝试,但是不说点什么还好,一说反而是更加让士兵脸上的不安和惶恐加剧。   “来了!”   前方不是树林遮挡视线的部分,有七个萨珊的斥候骑马正在奔逃,后方追着他们的是四个汉军斥候。   正在逃亡和追逐的两批人,受于地形不平坦的关系,再来就是有高一些的草丛,时不时会消失在遥望的萨珊众多骑兵视线之内。   一小段时间过后,原本有七个的萨珊斥候却是只剩下五个,他们重新出现在萨珊众骑兵视野之内时,又是从马背上摔下去两个。   很明显的事情,又是一场斥候之间的较量,不过萨珊斥候明显又是处在劣势。   “去一个骑兵队!”   有大约五十来骑是脱离了萨珊骑兵大队,他们呼啦啦地控马,连进行缓冲加速都没有,是一开始就驱使战马进行最快加速。   剩下的三个萨珊斥候已经看到了己方的来援骑兵队,他们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追杀的四名汉军斥候没有犹豫是跟着加速,摆出一副不全灭掉追杀的萨珊斥候不罢休的架势。   短暂的三十米不到,被追杀的萨珊斥候是仅仅剩下一个,但是这个时候汉军斥候却进行迂回,一个大转弯的时间又是对驰骋上来进入射击范围的萨珊骑兵射箭,射翻了两个才有那么点大摇大摆的撤退。   那一幕是被四千双眼睛给看在眼里,本来就胆怯的萨珊骑兵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一些本来还有勇气的萨珊骑兵也变得迟疑。   “来了!他们来了!漫山遍野,看去一大群!”   幸存下来的萨珊斥候显然是处于崩溃边缘,还没有靠近己方大军就开始在大声喊叫,还是不怎么好的消息。   一名军官是当机立断张弓对着精神崩溃的己方斥候射箭,准确还无比的精确,一箭命中他的前胸,瞬间就是摔落下马在地上滚轱辘。   “全军!”   “上马!”   只要有眼睛看,的确是能从树林的空隙看到进入视野范围的汉军,有经验的人目测一下不会少于两千。   再听听那越来越清楚的马蹄声,还有那支两千左右汉军骑兵后方一大片雾蒙蒙的尘烟,不难判断汉军的大股骑兵是在快速地逼近着。   这一批萨珊骑兵上马可不是要发起冲锋,相反是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开始做出原地调头的举动,然后缓缓地进行后撤。   冲上去?现场的萨珊指挥官一辈子都不可能率领远少于汉军的数量去发起冲锋的。他认为自己非常理智,会合后方的己方部队再行打算,总比冲上去做无谓的牺牲要更配合大局,必须手动点赞。   之前被派出去的那一支五十来人的萨珊骑兵就尴尬了,他们本来还在追着汉军的四名斥候,先是看到前方出现大股的汉军骑兵,扭头一看己方的人全调头跑了,有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底线差的是直接自个儿摔下马,更多的则是赶紧进行迂回。   追?还追个屁,赶紧跟上大部队,谁继续追就是傻逼。   画面就变得略略有些搞笑,四名汉军斥候是在转弯迂回过程中,以驰骋状态进行换马,他们变成了逮着萨珊骑兵追的最前线汉军,一个个又是骄傲又是亢奋。   从高空向下鸟瞰,汉军的先头部队看上去大概是两千三百左右,他们并不是聚在一块,是被地形分成了大的七股,小到数人或是百人一下的小队伍更多。   那些小队伍,可以是原先就处于前线的斥候,他们进行了汇集,看到己方大部分上来了跟着向前冲锋。   一些百人队左右的小队伍,他们则是被派出来接应本方斥候的骑兵小队,同时也能作为先锋袭扰分队。   “他们竟然不战而逃了?”   “这不是很正常嘛!”   “也对……”   “呵呵!”   汉军的推进速度并不快,是以大概三十迈的速度在推进。   真要是没有遇敌就全力加速,就是一种傻到没边的行为,毕竟他们骑的又不是摩托,是同样为活物的马匹。而活物运动就会产生疲劳,一旦骑着疲惫的战马去交战,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汉军所过之处,一些原本躲藏起来的萨珊斥候估计是觉得继续躲被马蹄踩死或是被找出来杀死的可能性无限大,萨珊斥候选择离开躲避处逃跑,着实逃不了则是想要投降。   选择投降的萨珊斥候无比幸运,汉军需要有一些活着的战俘来拷问情报。   存着侥幸心理继续躲的萨珊斥候,不是被马蹄踩死,就是后面被搜出来直接弄死。   第一支汉军的骑兵队出了地形相对复杂的区域,他们不再向前太远,是在边缘位置前方一里左右停顿了下来。   在停顿的汉军骑兵前方大约四五里的地方,原先撤离的萨珊四千骑兵开始在做再次调头的举动。   更后方,半空中是一片雾蒙蒙的烟尘在飞舞着。   那是萨珊后续部队制造出来的烟尘,他们的战车部队和剩下的各种骑兵正在缓缓地向前推进着。   两支敌我双方的军队,他们在白沙瓦东北方向十五里左右,很快即将发生遭遇。 第1092章 碰撞!   汉军出现的时机对于这场战争来说并不完美,不过也不是最为糟糕的时候,只能说是没有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说没有起到关键作用,是萨珊的统兵指挥官足够坚决。   以城池攻防战的常态而言,一旦守城一方有援军到来,攻城一方大多数是会选择暂缓攻城,甚至是会暂时性的撤军,避免出现被城外援军和城内守军两边夹击的窘境。   作为攻城一方的萨珊指挥官想要的是毁灭白沙瓦,并且是对与汉军交战并没有获胜的信心,几乎能看出是带着抱着白沙瓦一起毁灭的心态在进行战争了。   重新掉头的萨珊四千骑兵依然是被摆在整个军阵的最前方,后面是已经抵达的两千五百左右战车兵和近七千的各种类骑兵。   人一满万就是漫山遍野,再加上战马以及一些备用马,看上去的分布变得更广。   萨珊的战车有两种,一种是两匹马拉动的小型战车,上面有一名驭手和一名射手,有必要的时候射手会变成矛手;另一种是四匹马拉动,除了驭手之外还有射手、盾手和长矛手。   战车的车轮都横出一杆齿状的塔形尖锐物,轱辘在转动的时候它会跟着高速地转动起来,可以想象要是绞到了人体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拉动战车的马被安装了必要的架子以及绳套,战马的额头和前胸一般不是有铁甲就是皮甲,它们身上却是没有披挂防具,显然额头和前胸的防具是出于一种冲力缓冲的考虑?   萨珊合起来约一万一千左右的骑兵,其中的六千左右看去全是没有防具的轻骑兵,大约两千左右是弓骑兵,剩下的则是分为骑士身披皮甲和战马和骑士都有铁甲的两种。   没有例外的是,不管萨珊是什么样的骑兵种类,战马都被配套了马镫和高桥马鞍,款式方面都不带变化,就是单纯地模仿汉帝国的款式。   波斯这个民族从来都不缺少骑兵,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他们甚至都不缺优质战马。   他们本土的战马是一种看上去骨架非常大,肌肉看着也发达的马种,短途冲锋力极强,就是耐力真的不行。   在波斯的北境,也就是属于欧罗巴部分的地区也有两种优质的马种,一种同样是骨骼大却身体更修长一些的马种,另一种是看着瘦瘦小小但着实很不错的马种。   到了萨珊帝国时期,波斯人是一再从北方各部落采购战马,再加上自己的培育与改良,是弄出了几个新的马种。   一个新的马种看着当然不高也不强壮,但是耐力却得到了极高的长进,缺点是速度并不快,不过已经非常适合用来列装轻骑兵。   其余培育废了的已经不能算是马,只能算是骡子、驴之类的动物。   有那么一个传说,李唐与萨珊建交时,李唐是从萨珊这边采购过战马,萨珊交付的却是一些好看不经用的战马?   后面李唐与新兴的阿拉伯帝国也有过战马交易,同样是被坑了?   其实未必是波斯人或阿拉伯人故意坑李唐,是他们认为极佳的战马……比如热血马的马种到了东方,却是不适应当地的气候给废了,或者是干脆唐人不懂得怎么去饲养给养废了?   这一支萨珊大军停在了原地,注视着越来越接近的汉军。   从相对复杂地形出来的汉军,前方是零零散散的骑兵队,他们却不是整支部队最高前的一批人。   作为斥候的汉军要么是早就缩回了本阵,要么就是绕路去了其余的地方。那些绕路去了其它地方的斥候才是整支汉军前进最远的人。   后面到来的两千左右汉军,一眼看去全是轻便的装备,但就是再轻便身上也会有一身的皮甲。   要是对比一下汉军的战马和萨珊军队的战马,会发现有着比较明显的区别。   汉军的战马普遍是要比萨珊的战马矮上一些,哪怕是对比萨珊轻骑兵都是这种状况,要是对比萨珊的着甲骑兵差距则就更大。   那个是压根就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诸夏那边历来就不存在什么优质战马,便是最好的战马也是从西域引进。而西域的战马在体格和体态方面真比不上波斯人的战马。   发现自己坐骑比汉军更威武一些之后,萨珊的众骑兵是稍微恢复了那么一点自信,就是再对比一下双方各自的装备,一颗心又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萨珊的轻骑兵一般只有一种武器,不是短兵器弯刀,就是长兵器短矛,除此真没其它武器了。   在弓骑兵方面,萨珊的弓骑兵是装备了角弓,腰间有一柄看去像匕首长度的弯刀,然后就是两壶箭矢。   身披皮甲的萨珊骑士,一身皮甲看着其实挺简陋的,再来就是手里面一般只有一杆大约四米左右的骑枪,很少人腰间才会再有一柄弯刀。   看上去最豪华的是铁甲具装重骑兵,他们不但是自己身上着甲,胯下的战马也是前身披着铁甲,武器除了一杆六米左右的骑矛之外,还有一杆四米左右的骑枪和悬挂在马背一侧的弯刀。   骑枪是骑枪,就是刺中之后不会自行碎掉的款式。   骑矛则是刺中物体之后杆会自己碎掉的那种。   反观汉军骑兵这一边,不管是轻骑兵还是突骑兵,全部都是有披甲就不说了,他们身上的武器不会少于两种,夸张一些的骑士看着甚至携带超过五种类别的武器。   相隔大约三里左右的两个阵营骑兵,互相的队形之中不断地传出了马啸嘶鸣之声,同时看着两边都是旌旗密布地招展着。   一阵靡靡之音的号角声先从萨珊军队这边被吹响。   一直是被摆在最前方的四千萨珊轻骑兵,他们高喝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口号,反正汉人是听不懂的,就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   第一批到来的汉军全部算起来也就两千六百来人,是少于萨珊差不多五倍左右的状况。他们看到萨珊的轻骑兵开始向前之后,队形之内是响起了雄厚的号角之声。   一直处于缓速游弋状态的几个汉军骑兵百人队,他们在运动中在缓缓地散开,同时一些看去特别一些的骑士加速到队列的最前方。   已经展开加速的萨珊轻骑兵,他们之中眼里好的一些人,是能够看到汉军那边突然冒出一些身披厚重皮甲,不是拿骑枪也不是骑矛,是双手各自拿着一柄有弯曲幅度的刀类,渐渐每二十人左右形成一个倒“V”的队形。   这些新冒出来的汉军骑士,说具装重骑兵其实是有点像,只是骑士穿的不是铁甲,胯下战马没有披甲。   说像又不像的具装骑兵左右两翼是稍微落后一些的汉军轻骑兵,而汉军的轻骑兵可不止是有近战武器,会根据自己的射术选择装备骑弓或是角弓,他们组成了一个攻击队形向前冲锋。   “汉军!”   “威武!”   另外那些开始缓缓动起来的汉军轻骑兵,他们在驱策战马动起来之前,是吼出了战号,为前方的袍泽鼓劲。   已经开始在加速的四千萨珊轻骑兵,他们的数量对于这个战场来说其实是过多了一些,导致的是横向是被挤压,厚度变大的同时互相之间的距离不想太近只能是前后控制速度,使冲锋在最前面的自己人互相之间的空隙更大一些。   骑兵进入冲锋状态之后,怎么也要有前后左右至少三米的空隙,不单单是为了驱使战马的灵活,还是因为避免手里的长兵器在舞动的时候伤到自己人,甚至是出现己方骑兵之间的互相冲撞。   身穿厚皮甲手持两柄武器的汉军骑士,他们有一个很专业的名称叫“选锋”,身上除了能被看见的厚甲之外,里面还有一件锁子甲,甚至每个人都是穿着两层以上的丝绸内衣。他们手中的武器是改良之后的长柄斩马刀,普通斩马刀的刀身即便是有弯曲的幅度也不会太大,被改造之后的这一种弯曲幅度要略大一些。   敌我双方的骑士是在喧闹的环境下在不断互相逼近,进入到用肉眼可以清晰辨认对方的时候,汉军骑士是能将目视的萨珊骑兵那张脸看得很清楚,萨珊骑兵则只能看到汉军骑士面甲之后的那一双眼睛。   汉军轻骑兵率先玩出了齐射,不过由于人不多,射出去的箭也并不密集,却是十发箭矢射翻了三四个萨珊骑兵,命中率非常的可观。   骑战射箭最多射两发就该发生碰撞……   汉军的“选锋”骑士压低了自己的上身,缰绳是被面具后面的嘴巴咬着,双手的两柄斩马刀是被左右横了出去,他们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挥或砍的动作,只是在与萨珊骑兵互相交错而过的时候,横出去的斩马刀就对萨珊骑兵进行了杀伤。   他们的每一次身躯向后一歪一顿,都是长柄斩马刀命中了萨珊轻骑兵,刀身本来就锋利无比,再加上战马的速度加持,别说是没有穿甲,除非是身穿铁甲,要不然被那么一割也要被开膛破肚。   冲锋的交错开始,汉军“选锋”是一路上风驰中带起一朵朵的血花以及惨叫,所过之处不断有萨珊骑兵掉落下马。而他们哪怕是被弯刀砍中或是短矛刺中,弯刀便是能够破开厚重的皮甲也被锁子甲挡了下来,只有被短矛命中才会出现严重的伤势甚至直接死亡。   前方交战开始,动起来的剩余汉军轻骑兵是分成了三个大队,正中央的大队是顺着袍泽冲锋的路线向前,另外的两个大队则是从左右进行了迂回。   要是从高空鸟瞰战场,会发现汉军骑兵进行的战术十分老套,无非就是又一次的三叉戟大阵型,每一个大队是自己组成了锋矢阵的骑兵冲锋阵势。   反观同样是展开冲锋的四千萨珊轻骑兵,他们看去只是一条长线,随着前方不断加速,后方被迫控速,是前线稀薄而后方厚实的尴尬状态。   不断杀向前方的汉军“选锋”已经发现需要面对的敌军越来越厚,他们顾不得去看左右的袍泽还多不多,看到根本没有迂回的空间,第一个“选锋”松开了紧咬在牙齿上的缰绳,由于受到面具影响的关系,那句“汉军威武”被吼得有些闷。   第一个吼出声的汉军“选锋”,他的左肋上是插着一根断了杆的矛,其实在刚才已经是呕血状态,神志也是越来越不清楚,完全就是依靠坚强的意志力支撑身躯不歪斜倒下,手里死死地握着刀柄不使武器弄丢。   那一声“汉军威武”被吼出去,口鼻就只剩下进气而没有出气,眼睛是控制不住闭上,又用仅存的意志力强制睁开,身躯不再压低,是变成了腰杆直挺挺的状态。   “平儿……”左伟看到了一个非常年轻的萨珊骑兵,下一刻那人却是变成了自己的妻子模样:“细君……”   左伟最后一次进行眨眼就再也没有闭上,只是眼瞳已经失去了焦距,人却是依然被战马承载着,依然依靠左右横出去的加长斩马刀在杀敌。   汉军的最后一名“选锋”是撞上了密集的萨珊轻骑兵,大约六十名“选锋”就此全数战陨。   配合“选锋”一起冲锋的其余汉军骑兵,他们是比“选锋”晚大概两三秒的时间,全数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之上。   约三百来名汉军骑兵的牺牲,换取的是至少萨珊一千一百以上的骑兵阵亡,并且萨珊轻骑兵的冲锋队形乱掉并被挤压。   “呼!”   “嗬!”   一阵雄厚号角被吹响。   成为三叉戟大阵型的三支锋矢阵骑兵队,前方的骑士已经开始放平手里的骑矛或是骑枪,后面的骑士已经开始在进行射箭。   在这个战场后方大约一两里外,一支约有六千左右的汉军骑兵部队从一个坡地的后面不断涌现出来。   大地因为有太多的马蹄在踩踏,发生了微微的颤动,荒野之中的动物晕头转向地胡乱逃窜着。   更远的后方和侧方的北面,两支合起来大约一万三千左右的汉军骑兵出现。   即将与萨珊轻骑兵冲撞而上的汉军骑士,他们齐声喊出了战号。   “汉军威武!!!” 第1093章 不是一个等级   人在喊叫与杀敌,战马时不时发出了嘶鸣声。   旷野之上不断有骑兵在交错或是发生碰撞,时时刻刻的每分每秒都有人抛洒热血倒在了这一片战场。   最先互相迎上去的两支敌我骑兵,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迂回的空间,就是那么硬碰硬地撞到了一起。   萨珊指挥官发现有汉军从侧翼出现,略略那么慌乱了一下选择分兵前往迎击。   在这个战场上萨珊的兵力并不比汉军多,他们仅仅是占了一点点的地利,不过随着各个方向的汉军不断向前,他们所占的地利很快也要失去。   轻骑兵其实不应该在这种相对狭隘的地形交战,更应该是在广阔的空间,利用自己的短途速度爆发,不断在游弋和迂回中寻找可乘之机,一点一点地啃咬敌军的有生力量,用每次小小的杀伤杀死累积足够的战果,慢慢使敌军失去斗志,去击溃敌军,于后面的追击过程中歼灭敌军。   但是军队很难每一次都会在适合自己的战场进行作战,更通常的是在对自己不利的地形进行交锋,能不能克服不适应就是考验军队的至关重要时刻。   不断互相迎击上去的双方轻骑兵,他们就好像是冰与火在刹那间相遇,冰在被火不断地融化,同时火也因为冰在熄灭,那一条发生碰撞的交界线人命在消失,鲜血洒满了大地。   代表火红色的汉军总体来说是在推进状态,速度不快却能稳健地推着战线在往前移动。   颜色会灰黄的萨珊轻骑兵,他们是上去一个片刻间人就消失在马背上,很多时候是连人带马一起栽到地面,然后在敌我双方的马蹄践踏中成为肉泥。   左思之前是在用骑枪战斗,骑枪刺中一名敌军骑兵没来及抽回来就交错而过,手上的武器变成了一柄战刀。   在这种互相之间高速交错而过的战场上,只要是兵刃足够锋利的话,其实不用多么费劲去进行劈砍的动作,速度会让兵刃在扫中人体的时候带去极大的杀伤力,哪怕仅仅是擦了那么一下也会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能扫中肚子必然就是一个肚皮被切开的状态。   在有那么些时候,要是人的肢体与兵刃发生了碰触,手持武器的人再有一点点出力劈的动作,人的手臂瞬间就断了。   骑兵交战最容易被伤害到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上半身,骑士一般会十分注意保护自己的上半身,用盾牌或兵器去进行格挡。真正极为容易受伤的部位其实是在腰盘以下,也就是大腿的位置。   骑士在马背上的视线一般是平视向前,视线不会特别去向前下移,那么大腿的位置就被极大地忽视掉。   一些骑兵在马背上颠簸,大多数时间兵器是垂下的状态,可能他们在敌我即将发生交错的时候才会刻意提起手里面的兵器,但是因为时间差的关系只是举到一半交错已经发生,兵器是在交错时非刻意地与敌军骑兵的腰盘以下发生了接触。   为什么骑兵的甲胄要比步兵多出一个裙甲?这样的设计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相反是根据骑兵交战的需要进行特别的设计。   看看战场上的萨珊骑兵和汉军骑兵,他们之中没死却是大腿鲜血淋漓的大多数一定是萨珊骑兵,相反是汉军骑兵因为有裙甲的保护只会是裙甲受到损伤。   人在特别的环境下会忽视到自己受伤了,尤其是人在极度喧哗的战场,除非是主躯干遭到了重创,要不然一时半会没有发现自己受伤是一件非常普遍的状况。   他们通常是打着打着发现自己的喘息越来越急,纳闷体力的消耗怎么比平时快那么多,人也是莫名地变得越来越虚弱。其实就是某个地方受伤了,体内的鲜血正在不断往外流,失血越来越多人自然就会变得虚弱。   真正的战场上,敌我双方的骑兵真的不会死心眼只去针对马背上的骑兵,相反一名合格的骑兵第一杀伤目标会是敌人胯下的战马。   骑兵的体积小,并且有远比动物对危险更加大的反应,遭遇到危险必然是会进行躲避或是格挡的举动。   战马虽然也有智慧,遇到了危险也会进行躲避,但它体积大又被缰绳控制着,很多时候想要躲避却是因为被控制的关系根本避不开,硬生生受到了攻击。   当然了,战马的体格也决定了它如果不是瞬间毙命,抗打击能力绝对是比人要强很多,真不会因为一发箭矢或是一记倒上就死翘翘。   有一点很现实的是,战马是处于激烈的运动状态,一旦它们受伤了流血速度会非常快,速度慢慢降低的同时,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失蹄栽倒的意外。   左思是发现胯下的战马速度在流失,没敢在战场上左顾右盼,是用眼角余光来观察自己的副马在哪,没找到心就在不断往下沉。   作为停驻在战场的萨珊骑兵,他们在冲锋前是将自己的副马或辅马给留在大部队边上,仅是单人单骑就发动了攻势。   汉军是远道而来,有机会驱赶副战马和辅马离开大队,但是并没有那么做。   作为要支援白沙瓦的汉军,要的就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打算交战胜利之后有太长时间的停顿,一旦将副马和辅马驱离本队,后面还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去找。   裹挟副马和辅马一块发动冲锋,其实还能弄出更大宏大的场面,没人骑跨的副马和辅马也会因为自己的冲撞力产生杀敌效果。   对于已经完全不缺战马的汉帝国来说,牺牲一些马匹问题不到,要是能用牺牲两三匹战马来保住一名将士,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更划算的事情。   左思胯下战马的速度在降低,身边是一骑又一骑的袍泽超越自己在向前冲锋,他有功夫稍微斜身拉住一匹不知道谁的副马,找了个机会进行了换乘的举动,眼睛向自己的战马看去,它身上的前胸插着一根箭矢,屁股不知道被哪个或多个应该挨千刀的家伙砍了几刀。   因为已经不是在整个冲锋队形的最前端,左思有了功夫摸索自己有没有伤势,万幸的是身上的皮甲虽然破损多处,有伤势也仅仅是皮肉上,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左思检查完自己是开始观察战场,后方是大片大片人和马的尸体,一些零散的敌我双方是在追逐与逃跑。   “不知道兄长能不能活下来……”左思的哥哥左伟也在这一支先锋军,但是他并不知道左伟被选为“选锋”的事情:“这一次战事打完,兄长就该是公乘了。”   作为汉军签到的先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阵亡了,五百来人还是有两百人左右等到了己方后续部队加入战场,他们一些人是控制战马降速变成了后队,一些人则还是冲锋在第一线。   他们这一边其实是已经凿穿了四千萨珊轻骑兵组成的冲锋线,冲锋在最前方的骑兵看到的是敌军的本阵,就是敌军的本阵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萨珊的本阵一再分兵,仅是剩下不到一千的战车部队和两千左右的各色骑兵。其中好像是有一支大约五百左右的具装骑兵?   在其余的局部,左右两边是有汉军骑兵与萨珊战车兵、骑兵交战,双方的数量差距并不大。   最为关键的却是汉军并不是所有兵力已经完全投入战场,还有两支数量合起来约一万三千左右的汉军骑兵部队是在战场边缘迂回。   凿穿了四千萨珊轻骑兵部队的这一支汉军,速度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向着萨珊本阵继续驰骋,他们在冲到距离萨珊本阵约七百米左右时,一声战号再次被齐声吼出:“汉军威武!”   交战到现在不过才过去将近十五分钟,萨珊先期出战的四千轻骑兵并不是全完蛋了,应该是剩下两千左右被大约一千左右的汉军骑兵在进行猎杀。   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猎杀,汉军骑兵士气如虹,萨珊骑兵却是惶恐不安,心态决定了交战的走势,导致明明萨珊骑兵数量比汉军数量多,但萨珊骑兵却是处在被追逐和杀掉的角色。   冲向萨珊本阵的汉军率先喊出战号,其余几个方位的汉军是呐喊回应。这个仿佛就是一个新的信号那般,一直在外围游弋和迂回的那两支加起来一万三千左右的汉军骑兵,他们改变方向围向了萨珊的本阵。   “这才多久……”萨尔巴斯·加特洛是站立在战车的车斗上面,脸色是惨白一片:“以汉人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吧?”   在萨尔巴斯·加特洛对骑兵交战的理解当中,骑兵交战不该是非得打个几天几夜才会分出明显的敌我优劣吗?二十分钟就让交战呈现出明显的胜败趋势,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他们来的可不止是骑兵,还有战车兵,只是战车兵……看着比骑兵怎么好像更惨啊?   可以看到的是,汉军骑兵压根就不与萨珊战车兵发生近距离的接触,是汉军骑兵在驰骋中对着萨珊战车的车轱辘投出了手中的骑枪。   很多骑枪当然是被投掷空了,不过要是命中车轱辘是大多数会被高速旋转的车轱辘弹开,有一杆骑枪插进去则必然是会让萨珊战车发生侧翻。   轱辘都不是全面的实木,是有着很大的空隙,它在高速旋转的时候看着有弹力,但是有硬物被插到支撑杆,并不是金属结构的支撑杆就会断裂,便是不断裂也会出现瞬间的刹车效果,然后因为突然间的顿挫力也使本来就在高速飞驰的战车发生巨大的运动。   诸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战车,哪怕是还有战车只不过也是被当成武刚车使用,一般是被用来搭乘士兵和运送物资。   汉军在阿三大陆作战的时候没少碰上战车,一开始应对起来是硬碰硬的方式,需要说的是战损比打得略略不好看。   后面军队和各方面的部分进行研究,向战车的轱辘扔骑枪只是其中的一种应对方法,也是骑兵对付战车最便利的方式,必要的时候连战刀都能扔,再不行只能是驱使战马去直接撞了。   萨珊的战车依然是那种没有车轴和刹车装置的款式,也就是无法进行利索地转弯或是停车,几乎是没有所谓的灵活性可言。   还是使用战车不代表落后,实际上一些平原地形使用战车兵真的能够横冲直撞,萨珊境内并不缺平原地形,甚至萨珊周边的国家都是以平原为主,那也是波斯人那么多年依然没有放弃战车兵这个兵种的原因之一。   波斯人自己有做过相关的试验,一旦是在平坦地形交战,骑兵其实是正面打不过战车兵,游弋互相消耗战马的体力什么的对战车兵的效果也不大,想要击败战车兵只能是硬着打。   哪怕是知道笈多帝国的战车兵对上汉军依然打不赢,萨珊还是没有放弃战车兵这个兵种的想法,他们之中的一些高层甚至将战胜汉军的希望放在战车兵身上。原因是他们知道汉军在对付笈多帝国战车兵的时候打得很吃力,觉得自己国家的战车兵怎么都比笈多帝国的战车兵。   笈多帝国的战车兵能够让汉军打得吃力,那么战斗力比笈多帝国更强的萨珊战车兵,打赢汉军不成问题的吧?   现在,萨珊战车兵与汉军骑兵的第一场大规模交战已经在进行,波斯人是用着无比热切的期盼在注视着交锋的情况,只是越看脸部肌肉就会僵硬,个别人更是看得忍不住哭出声。   “他们都是胆小鬼,只敢远远地对扔东西,一点都不像是一名勇士!”   “但是很有效……”   萨珊战车兵与汉军骑兵的交锋场面其实是有些惨不忍睹,通常是只要汉军骑兵能够避免被萨珊战车兵的射手射杀,那么汉军骑兵就绝对有办法解决萨珊的战车。   汉军骑士远一些就对战车轱辘投掷骑枪,近一些是扔出像套马绳的东西。   那是一种绳子两端都有绑着重物的短绳套,不管是对付人或马都相当有用,绳套会在旋转中将人捆绑起来,对付战车的轱辘一样有奇效! 第1094章 很快见结果了   此时此刻的白沙瓦外城区已经是烈火焚城的模样!   攻城的萨珊军队十分凶残,不但是各种远程器械在不断抛出或射出坛坛罐罐,一些杀进去的萨珊士兵则是来了个自杀式的袭击,才是大火能够那么快被蔓延的原因。   由于是很多地方已经处于大火肆虐的关系,那些地方自然是不再适合交战,是一方还在不断向火势中丢装着黑油和坛坛罐罐,另一方则是发疯地弄来水进行灭火。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在燃烧大火,萨珊的士兵和白沙瓦的军民是在这些没有发生大火的地方,依然忘情地进行着血腥的拼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倒下。   个别厮杀极为惨烈的地段,巷子干脆是被成堆的尸体给堵了起来,但是双方的士兵并没有放弃,是踩着尸体你来我往地攻击着和反扑着,为脚下的尸堆再贡献高度。   从人体里面流出来的鲜血着实是太多了,殷红的血液顺着地势较低的地方流淌,一旦着实是流不动了就会汇集成堆,变成一个血洼。   人的鲜血无比的腥臭,对于一些喜欢这个味道的昆虫……比如苍蝇来说,简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不知道是不是全城的苍蝇全被吸引了,它们也不管那么多的人狰狞着脸庞在互相置对方于死地,就是那么“嗡嗡嗡”地叫着就停在血液上面,要是放大了可以看到那根口器在不断将血液吸进肚子,两只前肢愉快地不断磨蹭。   如果能够看得懂苍蝇的表情,肯定会看到每一只苍蝇都是笑眯眯和一脸的满足。   血液不但可以让它们痛饮,还能够成为产卵的巢,用不着几天每一对苍蝇都该又有成千上万的后代。   苍蝇的数量是多到何等的程度呢?它们又是饮血饮到什么个陶醉的程度?是交战双方的人,他们大脚踩上去总能踩死一些苍蝇,并且溅起粘稠的殷红血液,简直就是一步一声“嘎吱”响。   “快快快!”   “这边!”   萨珊士兵对白沙瓦的交通真的不熟,杀进居民区之后是各种难受,好像是进入了迷宫就不说了,身在狭窄的小巷子里随时随地都有石头会从脑袋上砸下来,更特么惊悚的是墙壁还会有长枪被刺出来。   一队二十来人的萨珊士兵刚才是在追击七个白沙瓦的军民,只是拐了两个弯竟然给追丢了。   跑在最前头的萨珊士兵,他是看到了前方一个洞开的院子门,能透过院子里建筑物直穿对面的另一个巷子,哪怕不是为了继续追杀之前的白沙瓦军民,他们现在是看到路就必须走,要是被困在一个弯弯绕绕的巷子里。   “小心点!”   不用过多的提醒,杀进城区并且还没死的萨珊士兵都是一些谨慎的人,那是因为不谨慎的基本上都死了。   白沙瓦的城区着实是太乱了,不存在超过三十米的笔直通道,很难得才能找到一条宽度超过两米的巷子,最窄小的巷子却是只有特么四十厘米宽,人都得侧着身躯才能通过。   最让萨珊士兵无语的是,一些巷子走着走着干脆就是被堵死的状态,或者是需要通过某一间建筑物才能去到另一条还是不怎么样的巷子。   “里面的人,我们发现你们了!不出来,老子们直接放火!”   一个萨珊士兵本来就只是吓唬一下罢了,没想到是真的涌出十来个白沙瓦的军民,结果是这个宽度约一米二的巷子又展开了一场血腥搏杀。   在这种巷子,人数多寡的区别不过是哪一方死得起人,要不然每次发生拼杀的最多只是前面的两个人,其余人被挡住的情况下只能吼叫着看戏。   宽度一米二的小巷子,两批不同阵营的人嚎叫着互相冲上去,片刻之间就是兵器的交鸣和磕碰声响起,时不时再出现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惨叫或闷哼。   厮杀是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压根就没有犹豫的继续就进入到拼杀状态,他们因为根本没有躲避空间的关系就是硬碰硬,甚至想要投降都不会有机会,杀死敌人就继续向前推进,想要后退这是被身后的人挤着不得不继续向前。   “不好好在家奶孩子,学人上什么战场!”   巷子里的拼杀是萨珊士兵这一边获胜,他们倒下七个人,一个士兵将最后一个白沙瓦的妇女砍死最这一次交战的结局。   被弯刀砍死的白沙瓦一方妇女,她身上是被从左肩到右胸膛砍出一条血痕,衣服自然也是被割开,没有伤口的那一边乳房能看出正在哺乳期的鼓胀。   尽管是敌对状态,但除非是真正的冷漠或是变态,要不然杀死正在哺乳期女人,谁都不会感觉到愉快,但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就是了。   战场上本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模样,手拿武器上了战场,没人会是无辜者。   这一队只剩下十六人的萨珊士兵队伍,他们喘息了一下下又要重新出发,踩着血迹和尸体没有向前走几步,脑袋上却是砸下众多的石头,前方的院子里也是出现了新的白沙瓦军民。   有金属头盔和肩甲的前提下,不大的石头砸到其实也就是脑袋叮铃咚地响,石块大一些则是脖子会有扭断的危险。   关键是这一队萨珊士兵不但没有金属头盔,实际上身上也没有穿甲,是被不大的石块砸的浑身疼痛难受,被砸到脑袋更是头破血流,他们拿头顶的敌人没办法,只能是没倒下的士兵吼叫着向前冲。   院子里出现的那一批人,十二个里面有八个是妇女或小姑娘,只有四个是男性,手中的武器是五花八门或是干脆没有武器,用着绝望的表情迎着萨珊士兵的冲锋也跟着对冲。   这一场城池攻防战打到现在,耗时其实并不长,尤其是对动不动就是进行一两年乃至更久的城池攻防战来说很短,也才第二天罢了。   但是城内到处的大火蔓延,随处可见的尸体堆和汇集而成的血洼,足以说明这一场城池攻防战却是非常残酷和血腥。   白沙瓦外城区的男人,他们是在几次的反扑中死得差不多了,然后他们的母亲、姐妹和妻子、女儿,是在双重逼迫下不得不进行反抗。   她们已经看到了波斯人放火烧城,自家的男人死在了波斯人的手里,国仇家恨被纠结在了一起。   她们还受到了本方各种人的逼迫,不进行反抗不是死在敌人的熊熊火焰之下,就是后面会被自己人同样烧死。   或许她们还有另外一条路,活下来再被大老爷们卖到汉帝国当奴婢?   白沙瓦的外围居民区,一幕幕惨烈或是残酷的画面不断出现,还是在不断密集起来的浓烟之下进行。   其实变浓的烟雾也能杀人,敌我双方不用再去那么拼命,该死的居民会被烟雾呛死。   然后是火势不断蔓延之下萨珊士兵就算是杀进去又怎么样?等待大火彻底蔓延起来,冲进去也不会有后续部队,他们一样是要死在城内。   但是战争本来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杀红了眼的双方就是在盲目地移动着或是等候着,直至被烟呛死,或是遭遇到敌人战死。   站在王宫要塞某个阳台边沿的马斌,看到的是西面城墙往内两百米到深入五百米不等的地方,每一面都是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们没有破城的信心了。”周辩轻笑道:“波斯人烧得太急切,其实只要再硬攻上小半日,白沙瓦根本坚持不足。”   说到底白沙瓦的正规守军只有一万左右的样子,却是需要防御四面城墙,分摊下去每一个方向的兵力都显得不足。   要是萨珊的指挥官真的聪明,一开始就四面全部投入绝对的优势兵力强攻,以白沙瓦的城墙高度,再加上萨珊那边攻城器械的打造速度,拼着死伤一两万人就会逼得白沙瓦守军主动退却到城区,不是一直死守城墙。   “其实几乎没有区别。”马斌看着已经雾蒙蒙一片的居民区,说道:“这座城池的环境简直糟糕透顶,对任何一直前来进攻的军队都会是噩梦。”   马斌的潜台词是,哪怕是汉军来了也会一样。   “我们怎么可能去一个又一个巷子和一栋建筑又一栋建筑进行争夺。”周辩摸着下巴,说道:“当然是暴力地拆过去,全部夷为平地!”   这事汉军真的干得出来,并且效率还不会太低,就是事先用来打造器械的时间会有些长,要么是疯狂使用火药。   正在燃烧大火的城区离王宫这边还非常远,哪怕是一再进行蔓延,至少也要花个一天左右才会烧到王宫要塞边上。   白沙瓦这边并不是眼睁睁地在看,他们懂得赶紧清理出间隔带,不知道多少人是在玩命地拆房子。   实际上攻城的萨珊军队没打进到足够的深度再放火,是真的对战事的进展失去了信心。这样放火会有效果,但效果是激起白沙瓦全程军民的拼死抵抗之心,其余真的很难有什么收获了。   四面的城区都在燃烧大火,浓烟是遮蔽了看向城外的视线,要不然以王宫要塞的高度其实是能通过望远镜看到二十里左右。   在白沙瓦的东北面十五六里之外,汉军与萨珊阻击大军的交战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   本身战力就比萨珊军队强大的汉军,却是数量也处在优势地位,开战后不到一个半小时已经大部分消灭了活动不便的萨珊战车兵部队,进入到追击溃逃的萨珊骑兵程序之中。   李坛对于这一场交战还算满意,尤其是得到双方伤亡的大概数据之后,脸上灿烂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三万两千各种骑兵对三千战车和一万两千各种骑兵,汉军这边伤亡三千余人,全灭萨珊三千乘战车,消灭六千余萨珊骑兵。   以阵亡人数对比的话,汉军当场阵亡的将士大概是一千六百余人,萨珊那一边却是达到一万三千余人。   萨珊的战车有两款,一款是两人,另一款是三人或四人。这一个兵种承担了萨珊阵亡人数的大比例。   一路追击的汉军在路途上不断碰上小股的萨珊骑兵,是萨珊主营地的增援,还是什么基本没有区别,是用大胜之后的气势碾压过去。   大战之后的战场,分布方面很广,以纵宽和长度而言,宽度必然超过五千米,长度则是还在不断地增加当中,遍地是大战之后人和马的尸体或伤患,其余杂物也是遍布。   三万两千骑兵并不是李坛手头的全部兵力,后方还有一支一万八千余人的步骑。   已经进入到战斗状态的汉军骑兵部队,是全部向着白沙瓦继续前进,战场则是会交给后面跟上来的其余袍泽。   交战后的战场,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死了,骑战的即时死亡率是会高一些,但必然是会有没死的伤患。   不过在骑战中哪怕是落马生还下来,大多数也是四肢会出现问题,重一些是折断,轻一些就是扭伤和擦伤,短时间内是很难再被算作战斗力了。   越是接近白沙瓦,地形就变得越来越简单,难以再看到成片的树林是其一,大多数的植物也是被收割干净。   树林和植物都是被萨珊军队给砍伐和收割了,要不然攻城器械的材料是哪里来,他们生火做饭烧水又该是拿什么。   唯一不变的就是依然会存在彼此起伏的小土坡,甚至还会有一两百米的小山体,就是路线上并没有被小山体拦住,大体上还是一马平川的地形。   驰骋之中的李坛是看着远方冒起浓烟的白沙瓦,不断地进行思量。   身在主营地的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都不用去等待前方的战报,是用眼睛自己看到了远方地平线出现的黑线。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没有让前往阻击汉军的己方部队撤退,会有数量众多的部队靠近,不是己方出现了溃逃,就是汉军已经杀过来,等于是根本没有区别。   现在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需要考虑的是,白沙瓦没有打下来,汉军又杀了过来,他们这一支士气低落的部队该怎么办。 第1095章 大汉王师   救援白沙瓦的汉军逼近到十里之内后,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就是再不甘心也收拢了进攻白沙瓦的军队。   只是抵达白沙瓦城下不到两天的时间罢了,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紧急地点算一下军队数量,原本七万多人不到两天的功夫竟然是没了将近两万。   进攻白沙瓦的战事看着非常惨烈,萨珊这一边的损失也就四五千人,关键是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派出去阻击汉军的战车部队和骑兵部队。   十里范围之内,用肉眼也能粗略地辨认,那一方被追着逃的几股队伍,合起来不会超过五千人,也就是说连带战车兵和骑兵仅仅是小半天的功夫就没了一万三千多人!   骑兵交战,一方真心不想打,那么战事的进展过程就会显得非常拖沓。   但是!如果交战双方的骑兵部队都想打,交战的过程又会显得极为短暂,将远比步兵交战更快出现结果。   毕竟骑兵的速度就摆在那里,并且打起来并不想步兵需要前队全部阵亡或溃散,后面的人才能与敌接战。   骑兵的打法就是互相交错着对冲,打起来几乎是每个人不用多久都至少有与敌人交手一次的机会。交手的次数多了,伤亡就无法避免,然后减员的速度极快。   “不用管白沙瓦了!”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扭头看了一眼陷入一片烟雾中的白沙瓦,重新看向北面方向:“我们以城墙作为依托,着重防御北面,另外两边不要放松!”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一直都对汉军会出现抱有极大的警惕心,只是真的没有想到汉军会来得那么快。   这一支萨珊军队布置营地的时间并没有多长,甚至可以说一开始真没花多少心思在营盘上,是加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想着在汉军没有到来之前先攻克白沙瓦。   他们真正开始发狂巩固营盘是在今天,还是一面对白沙瓦强攻,一边抽调出人手在建造工事和布置障碍。   营盘并不是那么好巩固,尤其是针对骑兵的各种障碍。   萨珊军队是加紧制造拒马,至于说挖壕沟什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甚至可以说拒马的数量都是严重不足的状态。   “大家不用害怕,我们等的就是汉军!”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一脸信心满满并且是汉军已经中计的开怀笑容:“这一次就是要吸引一支汉军前来,然后将他们消灭在这里!我们有援军,大家只要能坚持五天,汉军必定覆灭在这里!”   不止是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在喊,其实他是派出好些人手在营地里宣告这样的信息。   本来得知汉军已经到来的萨珊士兵,他们是因为白沙瓦最终没有攻克,却是迎来了一支汉军,出现了自我怀疑的恐慌心态。   他们一听原来攻击白沙瓦是为了吸引汉军过来救援,本方已经设下陷阱要吃掉前来救援白沙瓦的汉军,甭管是信还是不信都是镇定了下来。   “将军……”尼尔布·多加罗压低了声音:“是有这样的计划,只是援军最快也要七天。若是疾隆坡的汉军出兵拦截……”   “闭嘴!”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料错的事情太多了,非常清楚指挥战争哪怕只是一个错误都会致命,何况是犯了那么多的错误,多少是恼羞成怒地说:“再动摇军心,本将军就斩了你!”   尼尔布·多加罗眼睛眨了眨还是选择闭嘴。   他们并不知道羽林军出击的事情,要是知道就不会再去奢望什么援军。   现在的情况是一定要相信援军会到来,不止是小兵兵,连带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在内的将军和军官都要对此深信不疑,要不然这一场战事根本就不用打了。   军心士气稍微振作起来的萨珊军队,以更快的速度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汉军,不但是赶紧不止拒马等障碍物,一些打造出来原本是要对付白沙瓦的远程攻击器械也加紧时间进行调头。   十里对骑兵来说需要多久?紧赶快赶大概是一个小时左右?   天上的太阳已经到了正中央,阳光洒在大地为生灵提供光和热,但是一部分的阳光却是无法穿透浓密的烟雾继续照射下去。   黑油就是没有经过提炼的石油,一旦燃烧起来并蔓延到其它易燃物上面,想要灭掉并不是那么容易。   先前白沙瓦守军是用水去灭火?这样的行为其实是有些傻,不是说石油遇到火会烧得更激烈什么的,是除非有现代消防车的水冲力,要不然想要灭掉并不容易。   目前不是现代,不存在什么现代消防车,白沙瓦军民灭火只是依靠水桶或是更小的东西在盛水,一桶水下去看着根本没有太大的效果,哪怕是那个地方的火势稍微减小了一些,可是很快又与其它熊熊燃烧的区域没什么两样。   以当前的条件想要弄熄灭黑油燃烧的火势,其实使用沙土掩盖才是最佳的方式。   寄多罗与萨珊进行的战争次数并不少,萨珊没可能一次都没有对寄多罗使用过黑油,白沙瓦军民中的很多人是有相关的经验,只是混乱状态下很难将正确的灭火方式传递出去。   仅是从外面看,白沙瓦现在就像是一座举城都在燃烧熊熊烈火的城池,并且是满城的烟雾弥漫。   可是从内部自己看,正在燃烧大火的只是外围居民区,有些地方就是火势蔓延也没有到达内城,是被玩命清出来的阻隔带起了作用,让火势没有得到更大的蔓延。   不过,还是有一些城区着火了,并不是火势顺着烧进来的状态下发生火灾,是一些燃烧的火星被风吹起来,飘到了易燃物上面,太多的人是只顾着熊熊大火,没更多的功夫去关注其它地方,结果让小火变成了大火,火势再蔓延开来。   好在白沙瓦虽然是死了不少人,但是城内的人口基数还在。   再则就是非黑油助燃的情况下,使用水去灭火的效果很大,哪里出现了火势就是一帮人涌过去,为了活命没人怕苦怕累弄来水,更多的人是不断向着大火挖地撒土,便是慢一些也是最终将火给灭掉。   王宫要塞这一边,向外看去已经成了雾蒙蒙的一片,视线被缩短到不足五十米之外,哪怕是能看得更远,也是那些火黄色的火灾现场。   “波斯人撤退了!”卢赫马鲁·寄多完全放松下来之后是感觉浑身疲软,强制振作精神找到马斌,满是感激地说:“一定是大汉的天兵来了。”   “愿意追随大汉,大汉绝不会属国有难时袖手旁观。”马斌倒也没有说谎,那是先汉数百年下来保持的信誉,前提是属国真的乖顺:“国主还当加紧灭火,做好出兵策应,一举消灭城外敌军的准备。”   “自然!自然!小王已经多次敦促。”卢赫马鲁·寄多对马斌的态度是一变再变,从刚开始的矜持到现在毫不掩饰的跪舔,保证道:“一定快快灭火,出城观看大汉天兵的雄姿,效牛马之力。”   翻译过来就是那种说法,连作为友军助战都没提,显然是不敢将双方摆在平等地位之上,并不是真的要围观。   白沙瓦这边停战,城外靡靡之音的号角声一再被吹响,倒是脆脆的鼓声消停了下去;城内却是依然吵杂声一片,呼喊帮忙救火、救人之类的,萨珊军队不再进攻有空哀伤亲人死去的哭声。   一个半的白天再加上一个夜晚,白沙瓦为了抵御萨珊军队的攻城,的确是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以及决心,只是伤亡方面着实是惨重了一些。   作为正规军的白沙瓦守军,一万人到萨珊停止进攻大约只剩下六千不到的有效战斗力,阵亡人数约是三千左右,伤势重到失去战斗力的近千人。   被号召起来抵抗侵略者的白沙瓦市民,他们是在城内交战开始之后才大批参战,主动发起反扑的时候伤亡了近万人,牺牲的数量占了六七千的样子,剩下的那些各个带伤。   上面那些就是交战状态下的白沙瓦伤亡数据。   后面,萨珊军队开始放火,很多被集结在外围城区的白沙瓦军民没反应过来就被大火吞噬,大概是有六七千人没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是先变成了火人,然后被烧成了焦炭。   一些局部的敌我双方巷战,攻进去的萨珊部队其实基本上就没人再跑回去,他们以大约一千人左右的全灭代价,却是杀死了超过四千的白沙瓦军民,又以妇女的数量最多。   一直是待在王宫高处用望远镜观战的马斌和周辩,他们汇集了各自的信息有了粗略的判断,白沙瓦两天一夜中没了一万八千人左右,没有进行嘲笑,是生出了极大的佩服心态。   白沙瓦举城才多少人?算上守军和平民在内,绝对不会超过六万人,但就是以六万人的基数,惨烈的防御战中死伤两三万人,更是有一万以上的死亡数量。   那是三分之一的死伤数据啊!该是多么坚韧的民族才撑得下来,马斌还听说白沙瓦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惨况,更惨的时候全城的人死伤超过二分之一,但依然是坚持了下来。   周辩举了几个例子,诸夏那边是有抵抗入侵者到全城皆没的例子,只是千百年下来也就那么几次罢了。   小月氏人才来这一片土地多久,又是融合了多少非本民族的人口,以这样的状态却是能够有那种向心力和团结,着实是令人深深感到吃惊。   马斌已经在构思怎么向谢安汇报关于寄多罗的文章,他的核心意见只有一个,若是寄多罗对大汉并没有真正的臣服,这个国家还是灭掉为上上之选。   马斌甚至愿意再加上一段话,哪怕是寄多罗表现出对大汉极大的臣服,大汉也应当对其进行软压制,不可让其有任何坐大的机会。   一个能征善战的民族并没有什么,除非是一直能打,要不然其兴速快,其衰也速。   真正值得警惕的还是一个团结并且有坚韧意志的民族。这样的民族哪怕是一时弱小,漫长岁月中也会逐渐强大,然后成为一方霸主。   马斌的评价还是相当正确,并且波斯人也是这样的看法,要是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后面波斯人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特别针对季多罗,军事和外交的双重压制下使季多罗一直没能发展起来,后面波斯人更是联合了一个北方的游牧部落才灭掉季多罗。   白沙瓦的军民当然是抱着急切的心态在灭火,只是无论他们多么的努力,火势依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全部灭掉。   李坛率军抵近到白沙瓦七里之内,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浓烟密布的白沙瓦,怀疑白沙瓦是不是已经完蛋了。   汉军追击萨珊骑兵部队残余也是到了七里左右才放弃,到了这个距离汉军的先头骑兵是开始进行换马的举动。   完成换马举动的汉军骑兵,他们在雄厚的号角声中改变前进的方向,从东北面迂回向西面一侧。   后面抵近的汉军也在进行换马的举动,大概五千左右的汉军骑兵是保持大约三十迈的速度在继续推进。   汉军的到来已经可以让波斯人用肉眼观察得相对清楚。   当萨珊军队发现汉军的数量足足超过四万的时候,之前提起来的信心再一次遭到打击,脸上又是换成了惶恐的表情。   那可是四万汉军,看上去还全部都是骑兵的模样。   萨珊军队没有能够攻克白沙瓦,营盘的布置也是闲的仓促了一些,没有太多的信心用仓促布置起来的防线挡住汉军骑兵的冲击。   无数波斯人就在祈祷汉军千万别一来就发起进攻,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布置营盘的同时,也是多一些时间让援军赶路。   “呜呜呜——呜呜!”   汉军那边吹响了雄厚的号角之声。   刹那间,一阵“汉军威武”的战号在旷野之上响起。   汉军的战号不止是萨珊军队听到,白沙瓦城内的军民也是听到了。   他们表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模样,波斯人因为那一声战号心脏猛地一缩,白沙瓦军民却是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之声。 第1096章 来势凶猛   那一声“汉军威武”对于萨珊众将士来说,就是即将爆发血战的信号。   对于白沙瓦的军民来讲却是又不一样了,他们刹那间的想法是“爹地”可算来了。   汉军呼喝战号,不会隔空饶痒那样吼一声,却是屁事没有发生。   萨珊营盘的两个方向都有汉军,包括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之前派出去又逃回来的那一支残余骑兵部队。   面对汉军骑兵来袭,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是早就有了相关的布置。   萨珊营盘的四面都布下了厚实的步兵,他们是依托着栏栅和数量不一的拒马。   前排的步兵不是提盾就是手握长矛,提盾的步兵自然是要组成盾阵,手握长矛的步兵则是将长矛尾部杵在地上斜着放下去。   大约十来米厚度的密集步兵后方,站立着数量众多的弓箭手,他们之间会有一些间隔,要是挤在一团根本无法房间。   弓箭手的厚度有个三十米左右,以北面的方向来目测应该是被布置了三千以上的弓箭手。他们后面则就是弩手了。   萨珊的弩是模仿自汉帝国,只是射程却比汉帝国的弩要减少很多,最远射程大概是两百六十米左右的样子。   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是,萨珊这一边虽然模仿了汉帝国的弩,但是因为技术的关系,是省略一个小型绞盘,导致每次重新上弦都需要单纯依靠人力,不像汉帝国的弩兵还能利用绞盘轻松重新上弦。   如果说汉帝国的弩兵一分钟大概能射五发弩箭左右,萨珊的弩兵一分钟最多就是射两发弩箭。   模仿是模仿出来了,还是一种省略版,萨珊这边的弩兵数量却不是那么多,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统率的这一支部队也才八百左右的弩兵,并且备用的弩仅是两百部,每用坏一部都要心疼很久。   “呜……呜……呜……”   靡靡之音的号角声是在提醒溃败回来的本方骑兵绕道。   崩溃状态的萨珊骑兵部队,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还保持着冷静,十分顺从地拉动控制坐骑的缰绳,进行必要的迂回。   问题并不是所有崩溃掉的萨珊轻骑兵都还能保持冷静,更多的萨珊轻骑兵是满脸惶恐地扭曲着脸,双眼是带着无尽的期盼看着前方的营盘,想的是用最快的速度赶紧进去,似乎是觉得只有进到营盘才能获得安全。   “咚咚咚……”   清脆的鼓声被敲响了。   “呜……呜……呜……”   靡靡之音的号角声吹得更加绵长。   萨珊的弓箭手得到命令,他们张弓又在口令声中松弦,密集的弓弦嘣动声之中,三千支箭矢被射了出去。   在半空飞的箭矢,它们的目标是不听劝告没有迂回的萨珊溃败骑兵,还没有从空中落下去之前,后方的第二波箭矢再一次被弓箭手射出来。   心态崩溃的萨珊轻骑兵,他们是带着求生的欲望在骑马驰骋,一些人看到己方营盘射出箭雨,一射还是三波立刻发出绝望的嚎叫,吓得想要控制战马进行迂回躲避。   战马虽然是生物,可是高速奔跑之下真的无法被骑跨者拉缰绳拉得太猛,它们的脑袋被拽着向一边,身躯是扭了一下,四蹄根本就来不及进行调整,结果是瞬间发生了失蹄,摔了个人仰马翻。   就在溃逃的萨珊轻骑兵自己因为失蹄或是践踏而在人仰马翻的状态下,天空的第一波箭矢落下,它们尖锐的箭镞可能是射到地面钻进去,也可能是命中肉体带起血花,为大地贡献养份并带走鲜活的生命。   三波共九千发左右的箭矢,射的是将近三千左右已经心理崩溃的萨珊骑兵,实际上倒在箭雨之下的不会超过八百人,却是有将近千人是在后续的失蹄和践踏中倒下,还有一千两百左右以更加疯狂的速度在向前狂奔。   “准备——准备——”   “握好盾牌,人肩并肩胸靠背,组成最严密的阵型!”   “只要阵型严密,不会有什么问题!”   “逃兵,任何人可以当场处死!”   马蹄的踏动声震天响,躲在盾牌后面的萨珊步兵大多数也就知道这个,只有极少数萨珊步兵能透过盾牌的空隙看向前方。   这些人看到冲过来的是自己人的骑兵,要不感觉心里懵逼和惊讶是不可能的。基本上都在猜测那些人是不是投敌了,变成了攻击己方军营的先锋。   其实那已经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不管那些萨珊骑兵是不是已经投降汉军,都是在干为汉军充当前锋的事实。   第一批崩溃掉的萨珊骑兵撞上去,有的是撞到了盾阵,有的是撞上了长矛阵。   撞上盾阵的萨珊骑兵,他们早就是一脸的狰狞到扭曲的表情,撞击发生时是胯下的战马发出哀鸣,人是被一股力道拉着向天空甩去,随后砸在密集的步兵头顶上。   人挤人的步兵,就是看到头顶上有什么玩意砸下来,想躲都动不了,有些甚至想举手挡住都办不到,只能是眼睁睁地物体砸下来。   不断有惊叫声和吼声的背景下,砸下去的萨珊骑兵偶人头垫未必会怎么样,却是砸得垫在底下的萨珊步兵脖子扭断死去,或是将萨珊步兵砸了个七晕八素。   在这种人挤人的现状下,就算是人已经死了都倒不下去,依然是会被挤着站立,再随着活人的挪动而跟着移动。   “活着,我还活着!”一个没死的萨珊骑兵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至于说自己砸死砸伤了多少自己人,他才不在乎,是傻乐:“活着太好了!”   那些撞向长矛阵的萨珊骑兵就有些苦逼了,虽说不是所有人撞上去被刺穿,但被甩起来在半空手舞足蹈的掉下去,通常是要被那向天指着的长矛穿透身躯,抛洒着鲜血顺着长矛的杆滑下去,或是干脆就被挂在半空成为人肉串。   不断有萨珊的骑兵驰骋着撞上去,结果就是布置起来为了防御汉军骑兵的防线,汉军都还没有上来,却是被冲了个凄凄惨惨。   刚才那个没死有大喊还活着的萨珊骑兵,他是在萨珊步兵的头顶上向内爬,可算落下站在地面,没等再次发出欢呼,是有身穿黑衣服的士兵冲过来,手中的弯刀一挥让他的欢呼声永远地憋在嘴里发不出来。   要是在战场上看到身穿黑衣服的萨珊士兵,不用多猜就是督战队或执法队。这个传统他们已经保留了数千年,哪怕是朝代更替都没有变化。   那个以为自己保下小命的萨珊骑兵不是唯一一个被黑衣服的督战队斩杀,是只要有士兵敢转身向后跑,超过了一条被划出来的线,必然是有黑衣服督战队追上去弄死。   差不多是在最后一个溃败的萨珊骑兵撞上去之后,跟在后方的汉军也逼近萨珊营盘防线三百米之内。   “呜……呜……呜……”   靡靡之音的号角声中,一直一箭未发的萨珊弩兵扣动了扳机率先射箭,随后是其余的弓箭手张弓拉弦搭箭射出。   正在冲锋状态的汉军骑兵,他们是跑得最快的一批人,数量约是两千三百左右,全数为轻骑兵。   汉军的轻骑兵其实就是其他国家的披甲骑兵,那是因为每一个汉军骑士身上至少都有一套皮甲。他们有着多种的武器,同时也有一面小圆盾。   冲锋状态下的两千三百左右汉军轻骑兵,每一个都是一手持盾抵在自己的斜前方头顶,不过也仅仅是办到小部分地护住自己的上半身,下半身包括胯下战马是根本防护不到的。   萨珊弩兵射出的弩箭最先落下,因为北面有五百左右的萨珊弩兵,落下的弩箭自然也不会超过五百的数量。   那么广大的战场,尤其是骑兵冲锋的状态,五百弩箭其实是非常非常的稀松。   林文听不到弩箭与小圆盾的磕碰声,握住盾的手却是能感觉到被射中,其中一发弩箭还穿透了盾面割伤了自己的手腕。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虽然大腿是被命中一箭很疼,但战马至少没有脑袋中箭,要不可就糟糕了。   萨珊五百左右的弩兵射出一波箭矢,取得的战果大概是十三个汉军在驰骋状态发生人仰马翻,然后又绊倒了后面高速驰骋而上的二十来个汉军骑兵,除此就没了。   三千左右的萨珊弓箭手是在汉军逼近到一百六十米左右才射箭。他们的射程是最远一百米没有错,但汉军骑兵是在高速驰骋状态,每秒大概是向前推进十三米,射出去的箭矢还会在天空飞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汉军骑兵是会自己在高速移动状态自己进入箭矢射程之内。   总的来说,弓箭手的射速是要比弩兵快,弓箭手射出三发左右,才是弩兵做好射第二发。   萨珊的弓箭手并不像阿三那样喜欢使用竹弓和竹箭,是比较常态的弓和箭杆。   常态的弓和箭杆可要比竹弓和竹箭有威胁得多了,至少不会发生射出去的箭矢到了一定距离的时候变得过于软飘飘,多少还是会有足够的杀伤力。   一百二十米对于全速驰骋起来的骑兵来说也就是六七秒的事情,精锐的弓箭手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射出三箭左右,很多弓箭手却只来得及射出一发。   两千三百左右的汉军轻骑兵,冲锋的道路上倒下了大约一百四五十骑,倒是显得非常正常。   他们之中有五百左右是在一种有我无敌的状态下撞向了萨珊步兵组成的阵势,却也不是盲目地冲撞,是尽可能地挑选被萨珊崩溃轻骑兵撞击过的位置,撞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挥出武器的动作,相反是极力在要发生冲撞的瞬间人调整姿势,让自己因为冲撞力而被甩出去的身体不至于太惨。   剩下的一千六百左右汉军轻骑兵,他们是逼近到萨珊防御阵型约六十米左右就开始在进行迂回,移动的过程中是不再向萨珊阵型那边射箭。   他们的这种举动有一个专业的术语名称,叫奔射,但专业人士更喜欢称呼为“浪射”。   说白了就是不以发生冲撞为主要目标,是利用自己的速度,尽可能在敌人连反应都做不到的前提下,杀伤一波或是几次,可以在随后选择撤离,也能不断围绕敌军进行不断的射箭举动。   会有五百左右的汉军轻骑兵冲撞上去,是军事里面的必然举动,无非就是尝试用撞击来瓦解萨珊的阵型,能让组成阵型的萨珊士兵发生崩溃就更好了。   第一批汉军轻骑兵插入战场的同时,后方的骑兵也是在快速地逼近着。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是站在了类似于诸夏巢车的一种器械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脸颊却是在微微地抖动着:“太……太果决了!”   汉军是先打了一波,不可能没有战损,并且长途奔袭好追杀而来,怎么都会消耗人和战马的体力吧?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原以为汉军至少是会停顿休憩一下下再发起攻势,也不是没判断汉军会立刻发起攻击,但真的没有料到会是大集团全部进入到攻击序列。   “第二道防御线组织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已经在尽力加快速度了!”   萨珊来时可是有七万多人,再怎么样营地都不会小到哪里去,可不是前方崩溃掉就没有立足空间,后面还有广大的营区。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举着望远镜看向战场,看到什么似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没让手里的望远镜掉下去。   战场之上,马蹄声的轰鸣声就是主旋律。   一片烟尘之中,一支身上穿着铁甲和战马前半身套着马甲骑兵大队,就是那么地卷着更大的烟尘出现。   他们当然是属于汉军,以兵种来算是突骑兵。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刚才就是看到汉军的突骑兵,并且是北面和西面同时从烟尘里面突出,尽管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脏一抽一抽。   汉帝国是将那样着装的骑兵算作突骑兵,萨珊这边是一律算作具装重骑兵来着。   “撑得住吗?”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看向了己方的第一道阵线,很想欺骗自己却办不到:“撑不住!” 第1097章 大汉威武   面对看去一大片高速向自己驰骋而来的骑兵,需要多么大的胆量才会内心毫无波动?   大多数人身在战场,面对大股敌军骑兵向自己冲锋的时候,其实是双腿发软,甚至是裤裆早就湿了,不是不想逃,是双腿发软无力,再来是被左右的人夹着,还有军法的震慑,要不十个有七八个内心其实想的不是拼命,是想要转身逃跑。   身处外围战线的萨珊步兵,他们先经受了己方溃逃骑兵的一轮冲撞,再面对汉军骑兵的趁机近身突击,还被奔射了几次,实际上每一个人内心都是崩溃状态。   战线的组成,很多时候就是为了裹挟心态崩溃的士兵继续作战。   人挤人的状态下,前方的士兵心里崩溃了,可是后方的士兵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这样一来就是前方的人想退,后方的人想上,不明情况的士兵挤着心态崩溃的士兵杵在原地。   现在的情况是,被挤在前排想退又退不了的萨珊步兵,他们明明都不想打了,可是依然要眼睁睁地看着汉军的突骑兵高速驰骋着不断逼近。   前方的萨珊士兵怕得要死,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阻击汉军骑兵突进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背后朝向不断逼近的汉军,只顾着扒拉友军想要夺一条生路。   后面不明情况的萨珊步兵,他们是肩并肩和人挤人不断向前挪动。   那些萨珊弓弩手,是听从口令不断进行射箭的行为,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射出去的箭矢有什么成果,有的只是重复听取军令反复射箭,很多时候连应该射击什么样的角度都是胡乱来。   两个方向都有汉军的突骑兵在不断逼近萨珊的战线,冲锋到萨珊弓弩手射程范围之内后,他们其实并没有举盾的动作,是手持骑矛随着战马驰骋的颠簸而在上下起伏,任由箭矢射在自己的身上。   汉军的突骑兵的甲胄并不怕箭矢,尤其是不怕萨珊那种箭镞类型的箭矢。他们身上是板甲,只是还遗留了鳞甲的一些特征。除了外面能够被人看到的那一身甲胄之外,里面还有一层锁子甲和身穿多层的丝绸内衣。   这样一来的话,就算是板甲没有挡住箭矢,锁子甲也会卡住穿透了的箭镞,身上的丝绸衣服再“扯”住箭镞,实际上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除非是被命中眼睛,要不然就算是身上插着数十根箭矢,不造成大量流血还是能够生龙活虎继续交战。   第一批汉军突骑兵突击上去,刹那间是将萨珊的步兵战线撞凹进去一大片,只是进行冲撞的汉军突骑兵基本上也是陷了进去。   冲撞产生的刹那,汉军突骑兵被甩飞,落下去的时候难免是会砸到底下的萨珊士兵。   如果他们能够反应过来,人是还被顶着就抽出了腰间的战刀,对着下方见谁砍谁。   要是甩出去后被尖锐的武器刺到,基本上铁板是会经受住,人却是成为翻滚下落状态,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汉军突骑兵当然不是一窝蜂部分梯队地冲撞,是每一次一个纵队,上一批冲撞完毕之后,下一批会间隔个十来秒再冲撞上去。   反复地冲撞之下,不到三次萨珊组织起来的步兵阵线就已经瓦解。   在前方步兵阵线瓦解之前,处于后方的萨珊弓弩手是早就得到命令转身撤退,但通常是被完成凿穿的汉军突骑兵追上,被逮到就等于死亡。   汉军突骑兵完成凿穿之后,后方还不断有其余的骑兵在冲进萨珊营地。   从汉军抵达到完成突破第一道萨珊阵线,不过是过去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这样的结果在汉军看来是理所当然,萨珊这一边其实也没有感到多么大的意外。   萨珊这边意外的是,己方竟然是能坚持至少三波的突击,不是在第一次遭遇突击的时候就造成崩溃。   北面的碰撞是最先发生,西面紧随其后。   北面的突破率先完成,西面是晚了大概五分钟左右,而这个时候对萨珊东面战线发起攻击的汉军骑兵才刚刚发起冲锋。   抵达战场的汉军自然是不会比萨珊军队数量多,只是作为进攻的一方汉军是掌握着主动权,尤其是萨珊并没有骑兵在周围游弋的状态之下。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将麾下高速机动的兵种派出去,为的是能够拖住汉军进军的速度。在他想来哪怕是战败,同为高速机动兵种的前提下,有可能全军覆没的只会是战车兵,骑兵脱离战场还是没有问题。   事实上,骑兵要是见机得快,的确是很难被纠缠住,但那个是不交战的前提。一旦真的互相纠缠起来,都是骑兵不会是还能想走就走。   正确的决定,却是遭遇到了前线指挥官的反应迟钝,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派出去的机动力量跟全军覆没几乎没有区别。   站在高处总览战场的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额头上已经是布满了冷汗。   第一道阵线是起到了阻拦汉军的作用,但实际上也仅仅是稍微阻拦了一下,为后方组织和完善防御线争取了多一点点的时间。   冲杀进萨珊营地的汉军骑兵,突骑兵是笔直地逼近波斯人组织起来的第二道防线,他们在行动的过程中横冲直撞,一个又一个帐篷颠倒和破碎,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在冲锋的同时,汉军突骑兵再一次完成了梯队分层,浪潮一般的冲撞战术组成,很快就对萨珊军队组织起来的第二道阵线冲撞上去。   与此同时,汉军的轻骑兵和弓骑兵,他们是在避开己方突骑兵冲锋路线,成队或是零散地对萨珊第二道阵线进行骑射。   刚才处在第一道防御线的萨珊将士,他们是在阵线瓦解掉之后,几乎没有波斯人能够成功地逃回后方,就算是暂时没死也是身在满满都是汉军骑兵活动的外围营盘,不少人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然后被冲驰而过的汉军战马撞飞再踩踏。   数千人,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成为战场上的一具尸体,是被正在组织第二道防线的萨珊将士看在眼里。   导致的是萨珊第二道防线的士兵情不自禁向后退,再有不断被射过去的箭矢,防线一定程度出现了扭曲和混乱。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是睁大眼睛看着汉军突骑兵对己方第二道防线撞上去,看到仅是第一批汉军突骑兵就撞得防线凹了一大片,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突围?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是没有想过的。他多少是一名将军,怎么会不清楚失去机动力量之后的任何突围都是妄想,还不如直接双膝一软,跪地上请降祈求敌军能够仁慈善待。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现在需要思考的是,一旦局势不可挽回,是该玩命地挣扎,还是将兵器横在脖子上一拉。   “投降?”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就那么看着己方的第二道防线被一扯就破,人需要扶着围栏才不至于软倒下去:“向汉人投降……下场不会太好……”   他们这种领兵出征的萨珊将军,直系亲属基本上都在泰西封,是受到了阿尔达希尔皇室的妥善照顾。   前一个向汉帝国投降的萨珊将军,他死没死没人知道,反正在泰西封的亲人没一个活了下来。   第二道防线是在汉军骑兵的冲装谢下崩溃了,随后再一次陷入了被后续汉军骑兵各种冲撞和马蹄践踏之中。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脸颊不断地抽搐,他已经不指望第三道防线能够有什么作用,只能猜测营盘多久会被汉军彻底搅乱。   从大体的态势上来看,连续两道防线被汉军突破之后,萨珊营地已经是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混乱。   整个营地里到处都有在乱跑乱窜的人,局部更是出现了自相残杀,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这一支萨珊军队已经是处于崩溃状态。   连续突破两道防线之后的汉军突骑兵,他们实际上是已经失去了再次冲撞第三道防线的能力。   不是说这一批汉军突骑兵不能打了,是胯下的战马连续两次加速再冲撞,体力被消耗得太过厉害,一旦突骑兵没有了速度,再去进行冲撞会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后续的突骑兵却是还没有上来,发现这一情况的轻骑兵瞬间有了决断。   “呜呜呜!!!”   雄厚的号角声被吹响,第一批汉军轻骑兵放弃清理战场,是慢慢汇集起来,向前移动中再慢慢组成锋矢阵的骑兵冲撞阵型。   战马疲惫,战时又难以更换坐骑的突骑兵骑士,他们接替了轻骑兵清理残余敌军的任务。   第三道防线的萨珊士兵,他们看到汉军那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其实是已经懵逼状态。   按照这一些萨珊士兵的想法,前面可是至少有五六千友军,无论怎么样也该挡住一个小时以上吧?可是不到十五分钟而已,汉军竟然就杀上来了!   “逃啊!”   “我不想死……”   “逃,逃……”   正在提速冲锋的汉军轻骑兵瞬间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们原本是已经带着生死有命的决心要冲上去,下一刻却是看到前方的敌军自行崩溃。   哪怕是突骑兵冲阵,其实也是带着很大的风险,尤其是第一批冲撞上去的骑士,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用自己的性命在为后续的友军打出一个胜利的开局。   轻骑兵去冲撞步兵的严密阵型?要说突骑兵是九死一生,那么轻骑兵就是十死无生。   正常情况下,轻骑兵向敌军的密集步兵冲锋,其实是恫吓的心思多过于真的要冲撞。能将敌军吓得崩溃散去队形,是会真的杀上去;要是敌军的步兵依然保持紧密阵型,他们最多最多就是射上一轮箭矢,就该自己从侧面灰溜溜地撤离了。   现在的情况是,萨珊的营盘北面最先崩溃,然后这一边的崩溃影响到其它局部,导致的是形成效应的溃逃止都止不住地发生了。   “为汉奴婢,投降不杀!”   “顽抗,尽诛!”   波斯人听得懂汉语吗?其实他们是听不懂的。   不过,有些萨珊士兵看到汉军放过了跪地投降的人,发狠地追杀反抗的人,驱赶逃奔的人,脑子没有下线就立刻知道怎么样能够活命。   不想死的萨珊士兵一个又一个有样学样,他们发现汉军果然没有杀掉自己之后,是先松了一口气,随后是嚎啕大哭起来。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一天都没坚持住,我们怎么和汉人打啊?”   “到底是谁要和汉人开战的……”   现在再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是确定汉人果然如传闻中那么能打,自己败了是理所当然?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看到第三条防线崩溃,前线的士兵出现成批成批投降的现象,怎么还会不知道大势已去。   “本将军……”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现在反而是放松了:“要与汉军力战而死,谁愿意追随?”   几个人相续开腔,都愿意荣誉地战死。   下了地面之后,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扫视了一眼被集结起来的不死军,迈步向着前线而去。   差不多是萨珊士兵开始大批投降的时候,李坛是出现在了战场。   “白沙瓦的情况怎么样?”李坛看向白沙瓦的方向:“看烟的覆盖……火势很大啊!”   现在无论是哪个国家或是民族,盖房子绝对是缺不了木头,一旦发生火宅又被蔓延开来,想要灭火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李坛对白沙瓦没有多少直观印象,出发前倒是看了马斌送回去的情报,马斌的描述中白沙瓦是一个乱到不成样的城市。   对于城外正在激战,寄多罗却是没有哪怕一个人出来助战,李坛是有两种决定。   要是白沙瓦凄凄惨惨,李坛自然不会要求更多。   要是白沙瓦有能力而不出来,李坛接下来就不会有什么仁慈。   “郎将,敌军主将请求致师之战。”   “致师?”   李坛觉得萨珊的将军是脑子毛病了,面临大败的结局,要求单挑?   “本郎将不想再等。”   “诺!” 第1098章 爹地来了   结束了……   白沙瓦城外的萨珊军队,不是投降就是被杀,以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迅速,就战败了。   傍晚的时候汉军已经开始在安排投降战俘的安置问题,是收缴兵器和打散了安置,地点还是在萨珊自己建立起来的营盘之内。   “这就是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李坛看到的是一颗被枭首之后的首级:“力战而死?”   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应该是力战而死之后才被割掉首级,脸部表情没有多么的狰狞,看上去相反是很平静。   要是活着被割取首级,脸部表情应该是非常的痛苦和扭曲。只有在被割脑袋之前就已经死掉,才会是看着五官比较正常。   “回将主。”杨随行礼答道:“是身中二十三箭而亡。”   汉军没有去和包括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在内等三千余人,里面似乎还有一千左右的不死军?反正就是没过多的拼命,是直接远程用弓弩洗地,再出动突骑兵碾压歼灭。   周边已经被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篝火,一些篝火还使用了波斯人自己带过来的黑油。   不得不说的是,黑油燃烧起来的确是非常猛,并且是可以无视掉木材湿润,甚至都只需要少量的碎木屑作为点燃,只是倾倒黑油都能自己燃烧,不需要其它助燃物。   点算俘虏了多少战俘需要时间,计算干掉了多少萨珊军队也需要点算,大部分汉军却是在临时整理出来的营区进行歇息。   他们一天的时间就赶了三十来里,期间还是处于作战状态之下,要说没感到疲惫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前是有敌军在侧,再苦再累也要撑着将敌军击败或是歼灭。   战事结果出现之后,是己方取得了胜利,一切的疲惫就那么突然间地全部袭来,很多人是连动弹一下都不愿意,只想躺在地上睡到天荒地老。   “我军损失怎么样?”李坛将多斯帕尔斯·迦南狄纳的首级放到一侧,抽出了腰间的剑用白布擦拭起来:“另外,白沙瓦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汉军的损失其实没那么快点算出来,他们是一路杀过来,路上的损失和有人被拉下,到来之后队形其实是乱了,又进行没有休整的进攻。   “我们大约是伤亡了四五千的袍泽。”杨随不是随军长史,他是军法官,随军长史还在忙碌当中。他脸色不善地看向了白沙瓦的方向,恨声说道:“此类蛮夷,着实不当人子!”   白沙瓦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出城,城门是紧紧关闭的状态,城墙上倒是能看到一些活动的人影了。   “呵呵!”李坛轻笑了几声,只是笑得略略狰狞:“老子们数百里来援,他们不尽地主之谊,这样很好!”   李坛刚才就已经下令整点萨珊军队遗留下来的攻城器械,要是今夜过后白沙瓦依然没有什么表示,或者说没让他感到满意,那么……呵呵呵!   白沙瓦城内,外围居民区是有些地段的火势被灭掉,但是更多的地段依然是熊熊烈火在燃烧着。   几乎是所有能动弹的白沙瓦军民都在忙碌着继续灭火,一些人则是在清理城里的战场遗留痕迹。   找到了战死家人的人,他们是立刻抱着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一些白沙瓦居民连萨珊士兵已经死了都不放过,是在尽情地进行发泄,不少战死的萨珊士兵是被蹂躏得成为残破到几乎是看不出人样。   要是白沙瓦军民找到了没死的萨珊士兵,正规军或许还想让这些萨珊士兵暂时活着,但是民众却不会那么想。   一大帮人看到还活着的萨珊士兵就是涌上去,刹那间就是场面变得极度混乱,远了用石头什么的砸,近了就是兵刃乱砍乱捅,更甚者是扑上去用咬在咬。   场面混乱之下,有些白沙瓦军民没死在萨珊军队手里,却是被误杀了。   王宫要塞。   这边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不知道多少人是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忙活着一些什么,看样子是在进行某些布置。   卢赫马鲁·寄多是被一众的王公大臣给围了起来,所有人的嘴巴都在张合着,太多人说话的结果就是他连一句完整的、清晰的话都没听到。   寄多罗的王宫大臣意见并不统一。   有的认为应该对汉帝国表现出最大的顺服,不应该在招惹萨珊……或者说反汉轴心之后,再去得罪汉帝国。   有的却是认为他们损失太大,还是为了抵抗汉帝国的敌人而遭到那么大的损失,也许是应该跟汉帝国哭惨,名义上是寻求赏赐,实际上是或许一些补偿。   “闭嘴!!!”卢赫马鲁·寄多大吼了一声,吵杂声可算是渐渐平息下来:“想说什么,一个一个来!”   “大王……”慕沙帝罗·寄多这个王叔一脸的严肃,说道:“就怕赶走了一群狼,来了一只猛虎啊!”   寄多罗其实对萨珊并不是那么发怵,毕竟是有好几次与萨珊的战争中,他们都是取得了胜利。   汉帝国对于他们来说则是全然陌生的存在,并且之前一直有汉帝国霸道和不讲理的传闻,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说那么多……”赞布·蒂塔拿瓦露出了冷笑:“有什么用?”   慕沙帝罗·寄多立刻是用锐利的眼神看向了赞布·蒂塔拿瓦,厉声说:“听说国相一再寻找汉使?”   “马使者一再强调,他只是使者,不是汉使。”赞布·蒂塔拿瓦反驳了一句,后面理所当然地说:“我为国相,招待汉之使者乃是本职。再则,如何善后本国相不去做。难道由王叔您这位武将来做?这不合适吧。”   赞布·蒂塔拿瓦一直在接触马斌是卢赫马鲁·寄多所知道的知情,他这个国王只是关注而没有阻止。   不是卢赫马鲁·寄多不想去阻止,是除非他干脆弄死赞布·蒂塔拿瓦,要不然阻止只会是失去一名国王该有的风度,甚至会显示出胆怯和不自信的一面。   汉帝国真的想要对寄多罗做点什么,没有赞布·蒂塔拿瓦还会有另外的人,马斌等人总是能够达到想要的目标。   毕竟现在寄多罗是处在绝对的弱势,汉帝国想做点什么的话,寄多罗是无力去阻止,撕破脸会是最傻的做法。   “告诉本王!”卢赫马鲁·寄多根本不想多听瞎哗哗,不耐烦地问:“勤王大军什么时候能到。本王是等勤王大军来了再去迎接汉将,还是立刻出城迎接汉将!”   众王公大臣一阵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各地肯定是在集结勤王大军,但是什么时候会来,第一批来的是多少,没人知道。   “大王,现在是国家存亡时刻!”赞布·蒂塔拿瓦当即走出来,呼吁道:“勤王大军来了如何,不来又如何。汉之王师已经击败城外七万萨珊大军,他们就在城外。”   慕沙帝罗·寄多难得没反驳,赞同道:“当务之急,是该先迎接汉将。”   “只是大王……”赞布·蒂塔拿瓦说道:“汉将方厮杀结束,必是脾气易怒时刻,大王乃是一国之主,不可有所冒险。或可由臣和王叔前往迎接?”   卢赫马鲁·寄多立刻看向了慕沙帝罗·寄多,见后者点了点头,犹豫再三依然是拿不定主意。   汉帝国乃是已知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帝国,还是一个面对萨珊和罗马联合数十个中小型国家一块攻打,不但没有出现颓势,还能那么快做出反攻,并且是杀到了萨珊东部的国家。   卢赫马鲁·寄多知道的就那么多,他明白肯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方面,汉帝国显露出来的强大也许仅仅是冰山一角。他为自己顶住了萨珊和罗马的双重压力没有加入那个反汉轴心而庆幸,同时也恐惧汉帝国比自己猜想的更加强大。   跟强大的一方打交道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方强大到可以一指头摁死自己的时候。   “本王决定亲自迎接!”卢赫马鲁·寄多刚才又想到了汉帝国想弄死寄多罗就是一指头摁死的事情,抛却了那些不必要的犹豫:“就这么办!”   几个王公大臣出声相劝,全被卢赫马鲁·寄多坚决地否定。   卢赫马鲁·寄多下达了连串的命令,包括众多的王公大臣一起去,同时必要的迎接仪式也要尽善尽美,不能因为白沙瓦刚刚历经一场残酷的血战而对汉军有所怠慢。   “大王。”慕沙帝罗·寄多是凑到卢赫马鲁·寄多边上,悄声问:“汉军若是要入城……”   卢赫马鲁·寄多立刻是一阵的脸色变换,最终苦笑说道:“我们现在是板上鱼肉。”   白沙瓦已经是经受不起第二次的打击了,想要拼命的话会演变成为送命,尤其对上的是名义上来救援白沙瓦的汉军,军民难免是会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甚至是会觉得之前受到了王室的欺骗,搞不好不用汉军打,寄多王室就要先被愤怒的军民按到地上捶一顿。   寄多罗的王室……或者说官方是什么态度,马斌这一边是全然不管。   他们是在商议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统兵的李坛,主要是给予更有用和更合理的意见。   “按照之前的意见来吧。”周辩说的是警惕寄多罗,时机不对不进行灭国,却一定要多加提防,不给做大的机会:“马长史以为如何?”   马斌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个意见,颔首同意。   就在他们拿出决定,不理会寄多罗王室是什么态度,要自个儿出城去向李坛汇报的时候,卢赫马鲁·寄多却是带着一众王公大臣来了。   “汉使!”卢赫马鲁·寄多是一脸谦卑的笑容,说道:“一直在准备迎接大汉王师,方方准备妥善。”   马斌知道他们是争吵怎么面对汉帝国大军才是真的,迎接什么的估计是刚做好的决定。   不过嘛,寄多罗这边内心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   诸夏的中原王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区域性当之无愧的老大,什么样的属国没遭遇过?   有些属国表面上看着恭顺,实际上是无可无可不在想着怎么摆脱宗主国,甚至是对宗主国付之武力。   而有些属国平时看着不是那么恭顺,等待宗主国需要他们出兵的时候,却也能毫不犹豫地出兵助战。   几千年的岁月早就告诉炎黄子孙一个事实,非我族类的同时,属国平时是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的时候有没有用。   当然了,对待中原王朝不恭顺的属国,一般是活不到宗主国要用他们的那个时候了,基本上是先被灭国并断其宗庙。   白沙瓦的城门原本是被堵死的状态,想要挖开需要一些时间。   并且,白沙瓦外围城区的火势并没有完全被灭掉,想要清理一条夸大一些的通道也有点难度。   马斌再一次来到城区,看到的是一副凄惨到了极致的模样,到处是浑身脏兮兮的军民,一些军民身上是甚至有些明显的烧伤。   “汉使,我等惨啊!”赞布·蒂塔拿瓦是紧紧跟在马斌旁边,诉苦道:“全城军民,无一不带伤势,战死者超万人,有数千重伤患随时会死去。战后……全城都要披麻戴孝了。”   寄多罗这边是有服丧的习俗,不过没什么披麻戴孝那么一回事,是翻译的用词。   马斌听着皱眉,严肃说:“大汉王师为救白沙瓦而来,尔等不可自误!”   惨?无论怎么惨,汉军该有的待遇一样都不能少,不说是拿出多少物资,该有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姿态必须做出来,要不然汉帝国不要面子?是那么好打发?   “自然,这个自然……”赞布·蒂塔拿瓦讨好地说道:“必有侍奉!”   他们是得到消息,城外的汉军正在收集萨珊军队制造的攻城器械,并且已经是将攻城器械进行了集中。   这个消息对白沙瓦来说简直就是噩耗,他们就是再无知,多少是听说过相比起萨珊军队,汉军对于攻城更加擅长。   其实不用汉军攻城,只要汉帝国表现出要放弃寄多罗的姿态,都不用萨珊再派军队入侵,周边有的是国家会来撕咬。   所以,让矜持什么的见鬼去吧,就是装,他们也要装出汉人爹地赛高,汉人爹地要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奉上的态度! 第1099章 不尊王化,不识天数,当死!   国主带百官出迎,对于诸夏的中原王朝来说其实是早就习惯了。   要是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史官还会大书特书一番。   越到后面国家越强盛,史官知道了基本就记上一笔“XX年某日,某将军率王师抵某地,得XX邦(国)国主XX率众而迎”,然后……没然后了。   军队中当然不会有史官存在,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由主将、随军长史和军法官三个人分别书写,送回国之后会被分别送往不同的官署,然后是汇集到统一的部门,也就是门下省,再转交给天子。   一般转到天子这边的时候对于某些人就很重要了,不但是决定功劳的时刻,还是能不能被记载在史书上的关键。   天子夸奖一下某某谁,史官会根据天子的评价酌情进行记载,一旦天子的赞赏词语重要,被提到名字的人必然是会在史书上有更多的篇幅。   就是有一点非常不好,一旦改朝换代之后,下一个新的王朝可不会全部承认前朝的功绩,是会给上一个朝代修史。   由一个新王朝来重新评定,除了一些怎么都绕不开的人物会“修饰”一下,一般是降低这位人物的功劳,再评价他在历史上的地位。   李坛都做好了挥师攻城的心理准备。就是哪怕真的攻城也只会是一种恫吓,真不会将寄多罗给灭了,要不然他们又何必前来救援白沙瓦。   攻城是要让这一帮蛮夷对大汉的威严有足够深的了解,知晓任何对汉帝国的轻慢都会遭遇不可估量之代价。   他们这边的事情到这一步基本上也没其它什么,是李坛会配合马斌对寄多罗进行最大程度的掌握,萨珊要是再派军队来,则是酌情进行合适的应对。   李坛对于卢赫马鲁·寄多表现出来是什么态度根本就无所谓。他与马斌一阵交谈,有问过要不要替寄多罗换一个国主。   “卢赫马鲁很得威望,亦是一个聪明人。”马斌是经过深思熟虑,说了也代表会负责:“在下认为,当前局势不宜动卢赫马鲁。”   李坛也就是问一问,他自己要是不越线根本就不会主动去做什么,只会忙碌军事相关的事情。   寄多罗这一边是很仓促地在迎接大汉王师,除了国主率王公百官迎接之外,是没出现什么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   李坛不满自然是不满的,不全怪寄多罗那一边,是认定这个是马斌等人的责任。   “城中军民死伤惨重,城区大火未能扑灭……”马斌提了一嘴,后面干脆也不多说。他是汉帝国的臣,又不是寄多罗人,认罪道:“却是在下的过错!”   寄多罗是多么多么惨,关李坛等汉军屁事啊!   他们是作为救世主而来,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哪怕是装模作样的场面也没有!   汉军开始进城之后,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每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广场,脸色是彻底黑了下来。   “老子们数百里驰援,就是救了这么一些货色?”   “不懂礼数的蛮夷!”   “茹毛饮血之辈!”   军官没有约束谩骂的士兵,甚至可以说他们自己都是愤愤不平。   第一批进城的并不是骑兵,甚至都不会有多少骑兵进城,白沙瓦这种小城市,尤其是遭遇到了一场惨烈的战争,根本就容不下多少军队。   再则,哪怕是能够容得下,李坛也不会将所有军队带进城,只是临时调配了三千转换步军的部队意思意思。   带着愤怒进城的汉军将士,他们就下意识保持着待战的姿态,原本有些吵杂的步伐逐渐开始统一。   军靴踏在遗有血迹的路边,整齐的踏步声是仿佛战鼓被敲响一般,吸引了忙碌灭火的白沙瓦军民注意力。   白沙瓦的军民看去,看到的是鱼贯从城门洞走出来的汉军,他们先是向左右两侧成队列行进,满满变成了一个长形的步兵方阵,但哪怕是汉军在原地也会保持踏步的动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白沙瓦这一座城池也就是汉帝国之前没拆掉城墙的县城大小,唯一有点特色的就是修建在高耸地势的王宫要塞,不然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就是那乱糟糟的城建规划了。   李坛听到在唱《诗经·秦风·无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一首军歌对诸夏的军队来说非常有意义,一般是会在面临死战的时候被唱响,要不然就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时才会唱响。   入城的汉军部队在唱,城外的汉军听到声音都是抬头向白沙瓦看去,一些敏感点的将士都在检查甲胄和装备,随时等待进行新一轮的厮杀了。   “汉使,这……”卢赫马鲁·寄多能够感受到入城的汉军从轻松变成愤怒,还有那种随时随地可能爆发的狰狞:“这……这是为何?”   马斌都懒得去纠正卢赫马鲁·寄多对自己的称呼了,笑眯眯地说:“国主,我军将士这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怎么会?”卢赫马鲁·寄多又是惊愕又是意外:“小王亲自率百官迎接,又在王宫备下酒宴以丰富的食物……”   “诸夏有礼,名曰仪。”马斌继续是笑眯眯的模样:“国主没打听过大汉吗?不知道有无听过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翻译是熟知汉帝国礼节的人,他刚才已经私下劝了,就是卢赫马鲁·寄多并没有重视,甚至认为他们太惨了,不去做那些形式上的礼节,汉人应该是能体谅。   很显然,汉人之中的高层是会进行某种程度的体谅,可是士兵群体可就未必了。   “这个如何是好?”卢赫马鲁·寄多是真的有些紧张了,他自己都出来迎接,汉人没有感到满意,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出现难以扭转的差错,急忙忙对赞布·蒂塔拿瓦喊:“国相,组织迎接人群,要热闹,要真诚,要倾其所有,绝对要让大汉王师满意!”   赞布·蒂塔拿瓦一阵阵的愕然,看了看显得慌张的卢赫马鲁·寄多和脸色变得异常怪异的众王公贵族、百官,再看看那些越唱情绪越激动的汉军士兵,猛点头:“明白,明白,臣完全明白!”   马斌其实觉得很没有意思,逼别人非得干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假的就是假的,没有真的那么爽心舒适。   李坛则是脸色彻底黑了,他冷哼一声控制战马越过卢赫马鲁·寄多这个国主,冷着一张脸开始向王宫要塞的方向而去,身后是列队跟随的汉军将士。   汉军当然是看到了白沙瓦的惨样,但还是那句话,又不是发生在汉境,关他们什么屁事?   在卢赫马鲁·寄多这个国王的高度重视下,再有王公贵族和百官的极力配合,汉军到城区附近的时候总算是有点像迎接救世主该有的场面。   被集中过来迎接的白沙瓦军民,他们是万分的不理解,救火、救人和迎接援军哪个重要?谁都会认为救火和救人更加重要。   不情不愿的迎接,没有什么欢呼之声,有些白沙瓦军民甚至用仇视的目光在看汉军。   “这么做,是不是太明显了?”慕沙帝罗·寄多看到汉军越来越明显的不爽,有那么点迟疑地说:“惹怒了汉人,他们……恐怕真的会暴起。”   卢赫马鲁·寄多知道该安排迎接救世主的场面吗?或者说,他能搞出一副真心诚意迎接汉军的场面出来吗?很显然是有那个能力去做到,但他却用了这种最不该发生的方式。   “我们损失惨重,并且还在不断地损失……”卢赫马鲁·寄多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王室军队,再失去白沙瓦城民的爱戴,那……”   毫无疑问,白沙瓦军民肯定是感激前来救援的汉军,要是没有汉军的到来,真要等己方的勤王大军过来,估计白沙瓦是除了王宫要塞其余地方是早该陷落了。   白沙瓦军民当然感激汉军,问题是比起迎接汉军对他们来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灭火是当务之急,要不让火势继续燃烧,很可能会再一次蔓延。再来就是死了亲人的家庭,他们找到自己死去的家人,进行收敛很有必要吧?   他们在忙碌对自己很重要的事情时,有人跑过来,告诉他们必须放下手中的一切,跑去迎接汉军,不迎接汉军就要发怒,很可能会从援军转变成为更加凶残的敌军。   说说,白沙瓦军民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老子是杀了他爹还是他娘了?用那样的眼神看老子。”   “老子,谁老子呢。鬼知道这里的人是什么毛病!”   本来嘛,白沙瓦军民总算是懂点事,肯过来迎接救援大军,不爽的汉军将士情绪得到缓解。   但是频频被愤怒和仇视的目光盯着看,汉军将士就是再心胸旷阔,能舒服到哪去。   “李中郎将。”马斌追上了李坛,没有压低声音:“不宜再进城了。”   “唔!?”李坛的脸色比之前还黑,手也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马赞画,你严重失职啊!”   马斌知道卢赫马鲁是一个有想法有能力的人,就是没想到卢赫马鲁的胆子会大到这种地步,竟然是煽动白沙瓦军民敌视汉军。   “是失职了!”马斌没有任何辩解,甚至看上去很平静:“在下以为,卢赫马鲁是留不得了!”   “如何做,你来说。”李坛并没有勒马,是依然不缓不慢地在向前:“怎么做,该不该做,本将抉择。”   “还请李中郎将配合。”马斌边小跑边恳求:“入王宫,小人斩杀此不知好歹之国主,李中郎将率军控制王宫,开府库贿赂城中军民。小人紧急去书幕府,请将军定夺寄多罗的新国主人选。”   之前李坛根本就不管卢赫马鲁·寄多死不死,窥知现在的场面是卢赫马鲁·寄多搞出来,立刻是爆发出了无限的杀气。   便是在本国谁都不会故意去找军方的不痛快,出国征战敢找汉军不痛快的基本都被打死了,来救援却又被找不痛快?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坛对自己的亲兵队长低声吩咐了几句。   军令是被一层又一层的传达下去,随后又有传令兵出城而去。   “他们……”赞布·蒂塔拿瓦一直在关注汉军的动向,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些事情,牙齿有些打颤:“这个……想活的,离国主远一点。”   不止是赞布·蒂塔拿瓦发现了汉军的异常,比如一些人走动频繁了一些,将士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之类,还有的就是他们不再搭理卢赫马鲁·寄多这个国主。   赞布·蒂塔拿瓦的选择是靠近马斌,陪着一张笑脸不断做出各种许诺。   至于说通知卢赫马鲁·寄多情势不妙,或是准备反击什么的?赞布·蒂塔拿瓦本来就对卢赫马鲁·寄多的感官不怎么样,甚至很不爽寄多王室占去太多的资源。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去做什么反击,同时也不想去做。   北城门到王宫要塞需要走十四五里左右,先进城的汉军还没抵达王宫广场,后续部队就已经在开进。   后面进城的汉军,是在白沙瓦军民茫然的注视下开始占领各个需要控制的地段,同时也是开始在分布各支部队自己的警戒线。   卢赫马鲁·寄多当然是感觉到了不寻常,就是有那个自信汉军再不爽也不会拿他开刀。他的自信来自于寄多王室对这个国家长达百年以上的统治,还有那不曾断绝的收买人心方面。他本人也绝对自己深受爱戴,汉帝国想要得到一个有用的寄多罗,是离不开他的配合。   “彼之国主,不尊王化,不识天数!”马斌走着走着突然间转身大吼了一句,然后抽出腰间的战剑,是在卢赫马鲁·寄多转身过来看向翻译的时候,战剑一挥,无视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走过去拧起那颗满脸错愕还在滴血的首级:“当死!” 第1100章 十年   卢赫马鲁·寄多的脑袋掉到地上,无头的尸身颈部喷起血泉倒下的时候,寄多罗人其实全部呆住了。   等待马斌走过去举起卢赫马鲁·寄多的脑袋,现场的寄多罗人依然是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寄多罗的这一批王公贵族和百官,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不理解、不可思议……几乎是全是一脸的懵逼。   “你、你!”慕沙帝罗·寄多要发作,手按到剑柄却是听到了马斌念出卢赫马鲁·寄多的罪名。他是知道卢赫马鲁·寄多打算的人之一,本身就反对那么干:“……”   汉帝国不管是对寄多罗有什么真实意图,但是汉帝国的确是派军来援救危在旦夕的白沙瓦。   汉军不但来了,并且没有坐山观虎斗,直至萨珊攻城一方显示出颓势或是白沙瓦陷落,来了就发起了进攻。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汉军都表现出了地道的一面。   卢赫马鲁·寄多呢?站在他身为寄多罗国主的身份,那一些作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保证国主该有的权威,保留寄多王室的影响力。   要说卢赫马鲁·寄多错在什么地方,是他根本没有认清楚现实,再则是寄多罗着实是太弱小了一些。   同时,卢赫马鲁·寄多将汉帝国想得太简单,根本就不知道出征在外的汉军,无论是先汉还是现在的汉帝国,杀死的国王不说上百也有数十。   对汉帝国的统兵人物而言,仅仅是一个不尊重汉帝国的罪名就足够了,甚至都不需要有什么真凭实据。   “不尊王化,无侍奉天子之虔诚!”马斌还将卢赫马鲁·寄多的首级高高举起,一点都介意滴落下去的血水溅到了靴子和裤脚:“煽动军民敌视大汉王师,着实不识天数。他的死,是蠢死的!”   现在的汉军,上到李坛下到一名普通的士卒,没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在他们看来,不就是弄死一个什么国主吗?汉帝国扫平西域,类似的国主弄死的数量怎么也有个几十。寄多罗又有什么特别,或者说当众弄死有什么叫他们惊诧的地方?   王宫广场这边的汉军只是在瞬间包围了寄多罗的王公贵族和百官,围上去对寄多罗的士兵进行缴械,但凡是遭遇反抗也是直接弄死,真没有太叽叽歪歪的磨叽。   在城墙地段和其余的地方,这些地方还不知道王宫广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些地方的汉军是早就进入到警戒状态,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旦有变,不需要经过请示便可以自行反击。   “慕沙帝罗。”马斌走到了慕沙帝罗·寄多前方三米左右,含笑说:“汝为王叔,可有王位继承人的人选?”   慕沙帝罗·寄多现在其实是惊怒交加,便是卢赫马鲁·寄多千该万死,但卢赫马鲁·寄多毕竟是以一国之主,还是一个深得民望以及受到贵族爱戴的国主,汉人怎么说杀就杀了?   “……”慕沙帝罗·寄多原以为汉军就就势屠杀王公贵族和百官,以达到灭亡寄多罗的目的。他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暴起反抗,就要动手之际被马斌那么一问,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   “卢赫马鲁之罪,乃私人之罪。”马斌没有做出什么和颜欢色的表情,相反是极度严肃地说:“本官其实是为了贵国好。以大汉的强大,不会忍受一个心怀鬼胎的国主,尤其是这个国主煽动本国人民敌视大汉。他死,寄多罗存。他活……寄多罗某天便被大汉所灭。这个道理无需本官多讲。”   “不灭国?”慕沙帝罗·寄多依然紧握刀柄,却是不再那么绝望。他脸色不断地变换,深呼吸好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国主人选……恐怕不能是先国主子嗣了?”   “这个本官不管。”马斌是真的不想管:“你们自行商议。最好多提几个人选,好供圣上裁决。”   汉军依然是围坐一圈,却是没有阻止寄多罗一方的王公贵族和百官凑到一块商议。   马斌没丢掉卢赫马鲁·寄多的首级,他甚至是让人送来可以包裹起来的布,等一下会进行必要的处理,比如撒上石灰防腐,然后派人送到疾隆坡。   “此些蛮夷,不掉脑袋不醒悟。”李坛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在西域亲手干掉的国王什么的就有三个,小国之主早就杀腻歪了,还没杀一个大国将军有爽感:“只杀一人,却是有些浪费。”   在之前,李坛已经挥军让一部分汉军进入王宫,会不会造成什么流血之类的无所谓,要控制就将一个国家的“大脑”控制得严密。   没有劫掠的军令,汉军却是不能抢劫,那就是李坛为什么会说浪费的原因。   “这个小国……很穷。”马斌是亲眼所见:“所谓国库,几箱金币与珠宝,除此便是兵器和甲胄。”   李坛撇了撇嘴,脸上出现了不爽的表情。   并不是身为汉帝国中郎将的李坛有多么贪婪,是汉军出动讲究的就是一个支出和收益,完全没有收益只有支出的军事行动都算是亏本,近些年汉军是早不打亏本的战争,便是没油也要刮地三尺弄出一些油水出来。   军队的收益并不是自个儿完全吞了,是士卒得到自己收益的四成,六成在交给军队。军队是能留下那些收益的其中一成,剩下的五成全部上缴国库。   某些方面来讲,汉帝国的名声那么坏,军方绝对是要背其中十之六七的锅!   不过嘛,天子不在乎国家名声,要的是实惠。   军队得到了实惠,对外开拓是带着满满的热情,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军方是由人组成,那些将士基本都是有亲人,寄回去的财物又被亲人得到,亲人再去进行消费。   这样一来不但是军属获利,其实军属的消费也是刺激各地经济,经济被刺激了就吸引人们去投入生产,有了交易国家就能收税。   贵重金属有那么一套循环,可以说得到好处的绝对不是那么一两个群体,有好处谁会抱怨,是没得到好处才会叽叽歪歪。   要是军队缴获了马、牛、羊等等的牧畜,其实也是在降低汉帝国牧畜的价格,同时是让吃肉不再变得那么奢侈。   像是西汉时期河套之战与河西之战后,关中几乎是全体人都收益,类似的事情是不断发生在汉帝国身上,知道对外战争有红利,要么是利益受损,要么就是脑子坏了,要不反对战争干什么?   地点,隆疾坡。   谢安是在白沙瓦那边出现结果之后的第三天就接到了战报。   杀死一个国主?谢安只是扫了一眼,对此没有任何的想法,反正杀就杀了,汇报里面还提起了卢赫马鲁·寄多的一些作为,那边的人没杀相反是一种失职。   疾隆坡这边的营地是在被收拾的状态,并且看上去驻军的数量并不是太多的样子。   从本土开拔而来的后续部队,已经有两个常备军归建到了西征幕府麾下,同时是带来了四万郡县兵和近小十万的西域人仆从军。   疾隆坡的北面,也就是斗阿统率的那一支偏师,他们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与羽林军有出战说的举动,杀入西高车之后却是扑了个空。   汉军当然知道西高车正在进行举国迁徙的事情,只是之前西高车的主力还留在国内,并且是选择在沙漠边上驻扎,一副等汉军来战的模样。   斗阿这一部分的汉军没立即扑上去,是一来需要经过沙漠,再则是还没有准备就绪,一旦杀上去哪怕胜利也会损失惨重。   西高车主力的撤离依然没有逃过汉军斥候的眼睛,斗阿之所以追上去,无外乎就是一种夺地的行为。   斗阿沿途并没有留下什么驻守部队,是进入西高车境内之后一直向西,做出的姿态是追击西高车的主力部队,能追上自然是一场大战,不能追上就视作一次针对萨珊的过境迂回,配合幕府主力在接下来从另外一个方向入侵萨珊。   同时,出战的羽林军是已经与萨珊的主力进入交战状态,就是羽林军的数量仅是萨珊主力的四分之一,萨珊主力的营盘构建也不是白沙瓦那样,短时间内没有突破的可能性,是进入到僵持阶段。   不算仆从军的话,目前谢安手头的总兵力已经达到十七万,光是常备军就有五个,其中还包括羽林军这种一个常备军却是有三个常备军编制数量的军团。   汉帝国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出动三个以上的常备军,一般就是以“师”的级别在进行调动和出征,打阿三大陆第一强国也仅是出动了两个常备军。   可以说,汉帝国还是非常正视萨珊这个帝国级别的国家,开战之后的第一次进军就出动了五个常备军。   “将军。”王泉笑着说:“桓将军从萨珊沿海登陆,是将萨珊给吓到了?”   根据西征幕府这边的线报,萨珊本来是要集结至少五十万大军,且先不论这五十万大军有多少精锐,光是听五十万这个数量就很夸张了。   要说是其他国家,谢安接到线报会认为是在胡扯,不过要是萨珊就没有半点令人意外的地方。   波斯人玩暴兵是有自己的历史底蕴,听说在数百年前的大流士时代就能集结起六七十万的大军,没道理是越活越回去。   谢安知道的是,原本要调到东部战场的二十万萨珊大军被临时弄去了沿海,可见沙普尔二世是多么重视桓温统率的那一支远征舰队。   “桓将军的任务乃是远袭罗马,攻击萨珊不过是练兵。”谢艾摇着头,苦笑地说:“我部进攻萨珊,并非一次灭国,是想消灭萨珊更多的部队。桓将军的作为……”   汉帝国是强大,萨珊或许不弱小,汉军对上了萨珊军队能够战而胜之,可要说一次就能灭掉幅员辽阔的萨珊,便是最狂妄的汉人也没有那样的自信。   帝国与帝国的战争,不可能是一场战争就会得出最后的胜负,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交锋,不但是尽可能地消灭对方的军队和有生力量,其实也是在损耗对方的国力。   罗马与帕提亚打了多久?能够被定义为灭国级别的战役又打了几次?双方损失在战场的士兵完全统计出来的话,总合绝对是超过三百万。   后面还是帕提亚自己内乱,再来就是国力真的难以支撑继续进行战争,恰好罗马又是遇上了一个根本不考虑迅猛扩军带来隐患的奥古斯都,要不然哪怕是帕提亚内乱又没钱了,罗马要是按部就班地来,战争结果依然不会那么快出现。   “中枢早有计较。”谢安并不介意透露:“大汉与萨珊的战争,前十年大概会是一种蚕食方式的推进,没有一次灭掉萨珊的想法。”   汉帝国现在也承受不起一次性就将萨珊灭掉的压力,不是其它什么压力,是萨珊怎么说也是一个幅员辽阔又有七八千万人口的帝国,就是将萨珊的军事力量一次性地消灭,打穿了萨珊全境,那么接下来就算完了?   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完的!甚至可以说瓦解了阿尔达希尔对萨珊的统治之后,才是困难真正的开始。   “大汉本土离萨珊太远了……”谢安表情变得略略诡异:“哪怕没有运粮的负担以及损耗,其余方面的困难同样不小。”   战争会出现损员,兵源肯定是要补充。   战争同样是会出现器械消耗,一样是从本土运过来。   那么修路就成了一件必要的事情,关键是哪怕是从本土的安西都护府到疾隆坡也要走个两千多里路,代表着仅是修一条军用通道就要修个两千多里。   更要命的还有很多方面,汉帝国一来没可能征发徭役让汉人数千里远地来修路,二来是修路需要工具和材料。   这样一来的话,就算是西征幕府可以抓战俘成为修路的劳动力,可材料总还是要运的吧?   想一想军事通道的重要性,再捋一捋各种困难,不难猜出中枢为什么制定出一个前十年为准备时期的交战计划了。 第1101章 元朔二十四年   汉帝国纪元,元朔二十五年。   刚刚过完新一年的长安,初二各个坊和闾在夜间的时候是不断是有爆竹声响起。   如果是身在宫城的高塔之上,瞭望整个长安城会看到一片的灯火通明,时不时某个区域还会有烟花从地面被射向天空,随之而来的爆炸呈现五彩缤纷的亮色。   长安城现如今有居民超过二百五十万,是在元朔二十一年的时候超越建康和临淄,成为汉帝国境内人口最多的城市,同时也是已知世界中人口最多的城市而没有之一。   实际上哪怕是以建康的二百二十万和临淄一百四十万的人口数据,已知世界之中的其它国家也没有能与之比肩的城市。   目前的第四大城市是在萨珊境内,泰西封的人口在汉帝国元朔二十三年的时候剧增,达到了一百三十万之多。   第三大城市则是罗马的都城君士坦丁堡,人口应该是有六十五万左右?   萨珊泰西封之所以会在短时间内人口剧增,是西征的汉军打到了米底行省,而米底行省是萨珊的中部行省。   汉军打到了米底是花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双方在之前是爆发过六次两个阵营合起来军队数量超过五十万的大战。   六次旷世大战中,汉军是胜了四次,却也主动退却了两次。   两次的主动撤退虽然损失没有到太夸张的地步,却是无法否认的失败,一度让反汉联军以为汉帝国已经不行了,像是打了鸡血那样集结重兵进行反扑。   第一次小败的汉军一退是直接退到了匈尼特境内,这一次几个依附汉帝国的小国算是倒了血霉,被反汉轴心联军清算,纷纷亡国之下,有王室逃出来自然是在后面被汉帝国帮助复国。   第二次主动退却的汉军却是设下了布局,也是在这一次歼灭了以萨珊为主力的三十四万大军,其中罗马人是一次就丢下了五个满编军团共三万人。   前前后后将近六年的较量之中,汉帝国阵营永远倒在战场上的士兵多达三十六万,虽说其中光西域仆从军就有十九万之多,临时从各国拉来的炮灰也战死了六七万,可还是有将近十万的汉人士兵倒在了向西征途的道路上,或是残疾无法再继续服役。   反汉轴心绝对要比汉帝国凄惨得多,六年的时间光是汉军这边能够统计到的战果就超过八十万。萨珊那边自己统计的损失则要多得多,超过一百三十万的人头数字。   两边的统计会有那么大的差距,是汉军只计算俘虏和首级,萨珊则是收拢部队之后再点人头。   战争并不止是战死在战场上才算是损失,一些逃跑之后不再归建的士兵,也是会被归纳在损失数字内。再来就是一些因为残疾再也无法参战的士兵,他们同样是会被视作失去战斗力的一部分。   汉军是在元朔二十一年的时候灭掉反汉轴心联军在萨珊东部的主力部队,正式大举入侵萨珊境内。   在此之前,双方的战线其实是围绕着疾隆坡周边。   会那样是从汉帝国本土到疾隆坡的道路一直是在修建当中,汉军固然不用担忧粮秣以及一些冷兵器的损耗,可是火药的补给总是要跟得上,不然推进并不具备战略要求。   同时,不断地给反汉轴心放血也是战略要求之一,损耗萨珊的国力也是必要。   六年之间,汉帝国没少干扶持阿拉伯人的举动,就是萨珊也清楚对外进行国战内部同时要稳的道理,之前还没有无差别地杀死所有敢于反抗的阿拉伯人,越到后面镇压的手段越是血腥。   为了修一条从本土到前线的道路,西征汉军是尽可能地生俘敌军,同时也是不断派出部队向周边扫荡。   短短数年过去,西征幕府战区内的周边其实是差不多成了鬼蜮,当地不是汉帝国阵营的土著不是跑光了就是被抓光了。   受到西征幕府举动的效应,原本应该盘踞到一百多年后才会再次西迁的北匈奴后裔,包括黑海周边的一些部族,是在短短三五年跑了个干干净净,致使战区附近明明是水草肥美却是成了一片地域广阔的无人区。   并不是只有汉帝国在抓人,反汉轴心那边也在抓人。   汉军抓人是为了弄去修路,不然每个月都要死伤上万人,越死越多总是要补上缺额,否则路要修到什么时候?   反汉轴心抓人的理由就更简单了,他们极度需要炮灰,哪怕只是逼着炮灰向前冲,怎么也能消耗汉军多一些火药、箭矢……甚至是力气什么的。   两强相斗,弱者不跑就是脑子有问题,死了也是活该。   罗马的君士坦丁堡人口增加,同样是有汉帝国的因素,桓温率领的远征舰队先登陆罗马在非洲的毛里塔尼亚行省,完成对该地区的控制之后是在元朔十九年开始对欧罗巴境内进行攻击,导致罗马的欧罗巴西部出现了迁徙浪潮。   君士坦丁家族统治下的罗马,实际上重心已经不是在欧罗巴的意大利半岛,连意大利这种“龙兴之地”都能说放弃就放弃,那么西欧和中欧就显得更加不重要。   现阶段的罗马,欧罗巴跟当前的君士坦丁家族并不是一条心,之前君士坦丁家族内战,欧罗巴的罗马贵族是押宝押在了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对手身上。   押错宝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诸夏,等待角逐出最终的胜利者,这些家伙绝对是死透了。   然而在罗马却是有些不一样,押错宝就是成为边缘家族而已,甚至都还能在自己的控制区活得异常潇洒,几个相争的准奥古斯都得出最后的胜利者,非但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是安抚就是无视,要不然就是在破坏罗马数千年来形成的规则。   一旦数千年的规则被打破,新的奥古斯都就该面临贵族阶层的围攻,估计屁股刚坐在奥古斯都的宝座没几天就要灰溜溜地滚下台。   那是罗马的制度所造成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只有国家有军队,每一个家族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私军,一些强大的家族私军甚至都要比国家编制下的常备军多,战斗力方面更是一件很难说得准的事情。   罗马的统治家族说白了不就是最强的贵族嘛,只是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尊号罢了,他们并不像逐渐有了约束的诸夏,除了国家编制的军队,哪怕是有人有足够的资格拥有私兵,私兵的数量也是被限制到最低。   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样的状况,谁手上有军权就有话语权,没有军队就是财富再多也仅是一只待宰的肥猪,会不会被宰掉看的是统治者的节操。   桓温是在元朔十八年抵达的直布罗陀海峡附近,却不是选择从直布罗陀海峡进行登陆,实际上是从现代摩洛哥西南部的位置进行登陆。   登陆开始之前,那一片沿海根本就没有罗马人驻防,只是有一些当地土著的部落。   远征舰队的登陆部队一上岸并没有当即对土著付之武力,是尝试进行友善的沟通,可惜的是那边的黑蜀黍太过无知和愚昧了一些。   黑蜀黍发现来了陌生的人种,他们的第一个选择竟然是喊人要火拼。   一帮身上连一片布料都没有的黑蜀黍,裤裆只用首批或是树叶遮羞,手里拿着石茅和扛着藤条盾,那么“呜哩哇啦——嘿嘿!”地发起进攻,然后……然后是成为尸体,或是被俘虏。   这一边的黑蜀黍还是处在绝对的原始社会状态,住的是天然山洞,或是找到一个天然窑洞当家。   种田什么的?黑蜀黍是绝对不会愿意种田的!他们的食物来自大自然,以采集和捕猎为主要获取食物的手段。   要是到了难以从大自然获取食物的季节,他们就是部落之间互相抢来抢去,必要的时候吃人也不是什么难以下口的事情。   大多数的黑蜀黍发誓,他们就算是千儿八百年之后也绝对不种田,还是要靠天生天养,觉得要活不下去就是找人哭诉,总是能够激起一些人的同情心,捐款捐物捐粮食什么的,然后再内部继续抢来抢去。   倒是一些早年被抓去当奴隶的黑蜀黍,他们的基因遭到了突变,大概是祖辈的奴隶生活埋下了劳动的基因,可是不爱学习……或者脑仁发育太小难以学习,依然是一帮不怎么爱学习的群体。   桓温带来的汉人就发现了当地土著的一个特点,哪怕是被逼着劳作,逮住机会就偷懒嗮太阳,连续被鞭挞多次之后依然该偷懒还是继续偷懒,杀鸡儆猴什么的效果也不大,甚至是弄出奖励制度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这一发现几乎让来到非洲的汉人绝望,他们之所以不去找罗马人开干,还不是想要先找个地方建设前进基地。   抓来的黑蜀黍太懒,懒到几乎是烂的地步,难道所有工程要自己来干?那该是浪费多少时间!   有那么一度时间,他们都觉得启动的非洲南部捕奴计划绝对是汉帝国最错误的决定,抓这么一些懒到连死都不怕的黑蜀黍回去当奴隶,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样是黑蜀黍,其实还是有一些黑蜀黍很勤劳。虽然那些勤劳的黑蜀黍一样脑仁小……也就是头脑简单,但至少肯干活。非洲南部的黑蜀黍,还有非洲东部的黑蜀黍,其实是属于还有救的那一类。   桓温的计划被打乱,本来是要花半年修建前进基地,结果是花了将近一年才算有个模样。   他们多耽搁了半年多时间,期间还遭遇到黑蜀黍几十个部落联合起来攻打。   那一次黑蜀黍的联合攻打对汉军来说其实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打赢了是理所当然,消灭上百黑蜀黍己方有一人阵亡都算亏。   元朔十九年,桓温是留下了必要的驻防部队,才继续率领舰队向西而去。   他们是到当年的春季才正式入侵罗马的西班牙行省。   这一次就不再是没有马罗人驻守,甚至可以说罗马人在海峡附近修建了气势宏伟的岸防工事。   桓温总共是进攻了两次,试探出正面进攻难以攻克,后面选择绕道。   第一次绕道并没有引诱到罗马海军,非常轻易就成功地在后世葡萄牙西北部登陆,却是遭遇到了罗马陆军反应很迅速的反扑。   桓温是选择重新退到海上,并且率领舰队返回位于现代莫摩洛哥的前进基地。   第二次桓温率军而来,继续向西边航线前进时,罗马的海军可算是出现了,双方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打了一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绝对算旷世海战的战役。   海战当然是以远征舰队取胜为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完成对罗马海军的全歼,还是有一部分罗马海军逃了回去。   远征舰队后面是在桓温的决议下从现代葡萄牙的沿海登陆,再一次与罗马陆军在沿海发生了激烈的交锋。   上一次汉军的海军舰炮没有发威,甚至是没有火器部队投入战场,仅仅是小打小闹了一下下,桓温就带着人重新退回海上。   这一次,桓温是带着打出一个立脚之地的决心而来,并且已经亲自观察过罗马军团的战术战法,部署了有针对性的炮击方案。   那是一种海上炮舰的主炮和副炮轮流轰鸣,罗马严密阵型在炮火中被撕得七零八落,越是阵型严密死伤就越多越惨的残酷景象。   仅是一次近千门口径大小不一的海岸炮击罢了,对付永固工事的岸防基地没办法,对付血肉之躯可就没有什么难度。   炮击之后,登陆的汉军就展开了冲锋。   罗马人估计是被炮击懵逼了竟然也不逃,双方是进行了一轮一边倒的杀戮,等待汉军将一些青铜炮搬上陆地加入到炮击的行列,罗马能退的部队才丢下救不了的友军,仓皇而逃。   远征舰队目前已经是控制了后世的葡萄牙区域和西班牙局部,比较重要的是直布罗陀海峡也控制在汉军手中,等于是掌握了地中海目前的唯一自然海峡,就是地中海连接大西洋的出入口。   在元朔二十四年,罗马再一次派出使节团,算一算日子也该到长安,他们是为了协商停战协议的条件而来。 第1102章 打不过了怎么办   “灯火阑珊……朕是怎么都看不够啊!”   刘彦是公元340年穿越到这个汉人地位远不如野兽的岁月,至今已经过去二十六年。   穿越之初,刘彦已经二十四岁,到现如今已经是五十岁。他最为年长的儿子在过年之后也已经二十一岁,最小的儿子却是只有几月大。   汉帝国的建立已经有二十四年,是从一片腥风血雨中站起来,并腰杆越来越直,屠灭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羯族,击败鲜卑、羌、氐和各色杂胡,才光复了先汉在中原的旧土。   现如今汉帝国边境千里之内早就没有了什么羯、鲜卑、卑、羌、氐和杂胡,他们要么是被屠灭个干干净净,要么是融合成为汉人,再不然就是成为了奴隶。   属于先汉的土地是在元朔十六年之前就已经完全光复,甚至当代的汉人还进行了极大的扩张。   西南半岛已经成了汉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连带阿三那边也是攻灭笈多帝国,之后是每一两年就吞掉一个小国或是邦国,元朔十九年更是灭亡了伐伽陀伽,元朔二十一年灭亡两萨特拉普。   到现如今,阿三大陆仅是剩下一些边缘而又蛮荒无比的地方才存在邦国或是部落,不然全是落到了汉帝国的统治之下。   汉帝国在阿三大陆的统治是建立在分封众多侯国的基础之上,只是像恒河流域以及印度河流域这种精华地带自然是国家所有,其余地方则是行使了古典分封。   以侯国来计算,阿三大陆至少是有七十二个侯国,像是封邑等等则是多不胜数。最大的侯国土地十数万平方公里,最小的封邑不过是一个村庄大小。   有侯国的侯爷们,他们其实大多数时间并不在自己的侯国,是会委派自己的子嗣管理侯国,本人则是要么长期居住在长安,要么则是出国征战或是到境外执行公务。   元朔十七年之后的六年对外大战,产生了近二十名侯爵,上爵以及中爵数以千计,下爵更是不计其数。   因为是进入到国战级别的战争中去,与罗马、萨珊为首的反汉轴心之间的战争,汉帝国是在前四年维持全国动员状态,第五年开始则是逐渐缓止了对兵源的征召。   现如今,汉帝国的常备军是猛增到了二十四个,除开虎贲军和羽林军这种有特殊前缀的军团之外,每一支常备军的建制是从一点五万人增加到了两万八千人。   不算境内的郡县兵,仅是常备军的士兵数量,汉帝国到了元朔二十三年是有将近七十万人规模的野战兵团。   七十万野战兵团之中,列装火器的部队从元朔十七年的不到一万六千人,是增加到了十二万七千人。   那十二万七千人之中,除却炮兵之外,列装燧发枪的士兵多达八万五千人。   等于是用了六年左右的时间,汉帝国才堪堪武装起了四个火器部队。   当前军队的改制是有了方案,就是还没有全面的推行,按照刘彦的计划是需要等军队全面换装完毕,新的军事制度才会执行。   旷世大战进行了将近七年,比较大的战场就是萨珊战场、罗马战场和阿三大陆的战场。   萨珊战场一直是在稳中有序地向西进行推进,大型战役进行了六次,以下的中小型交锋就有些不太好统计,毕竟斥候间的遭遇战也能算是小型交锋。   罗马战场那一边是每一年才能向本土汇报一次,五年左右的交战中,进行的海战仅有七次,其中的一次罗马投入的战船数量超过千艘,此后罗马海军是彻底的萎了。   阿三大陆那边的战事比萨珊战场和罗马战场要频发一些,同时推进和扩张的速度也是两个战场所不相同的。原因自然是天竺都护府面对的敌人……真的不怎么样,同时也更容易被征服。   骞建同手里面只有两个常备军和不到五万的郡县兵,麾下却是有着接近四十万的阿三仆从兵,并且是越打麾下的仆从兵越多,早已经成为三个大局部战场编制下部队最多的一个。   萨珊的东部贫瘠,几乎是没有什么产量区。除了原来的土地不怎么样之外,是波斯人撤退的时候尽可能地破坏掉,想要恢复生产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再来就是波斯人早就做了撤离平民的准备,战局的发展对他们不利之前就迁徙走了人口。   西征军团不但要和萨珊军队作战,还要修建漫长的道路,抓到的战俘基本上是被消耗在修路上面,连带从周边抓到的土著也都是投入修路大军中去,麾下的仆从兵是从西域挑选。   汉帝国对西域一直是减丁的政策,过程中又不免需要镇压反抗的西域人,拉出去接近三十万的男人作为仆从兵炮灰之后,其实西域真的没剩下多少成年男人了。便是剩下的那一些,基本上也都是汉人的亲属……也就是汉人接纳了西域女人,那些女人的家庭成了归化胡的户籍。   远征舰队那边的环境要更恶劣一些,首先是欧罗巴那边的人对汉帝国太过陌生,不止是罗马人感到陌生,欧罗巴西部本地的土著则就是根本没有听过汉帝国。   罗马对欧罗巴的统治已经超过千年,有威胁又能打的欧罗巴本地民族很难成长起来,尤其是罗马最为重视的欧罗巴西部和中部地区。   作为一个兴盛千年以上的霸主,罗马人的心气要比波斯人更高一些,他们丢了欧罗巴最西部的一个广角,众多贵族家族三年之内已经组织了十二次反攻,就是一次都没能将汉军逼回海上去。   远征舰队的炮舰是逐渐增加到十三艘,其中的十艘是固定待在占领区的外海,哪怕不是下锚不动弹,也是游弋在两个小时之内能够增援的海域之内。   有十艘炮舰的存在,相当于是陆地上的汉军随时随地都能得到海上的炮火支援,再加上两三年间陆地上的汉军也建立起了自己的防御工事,甚至要塞都建了不少于十个,大型军城池一座,陆军自己也有炮兵部队,罗马人的每一次反扑都要留下一地的尸体,却是丝毫无法撼动他们。   在欧罗巴西部众贵族反扑的时候,君士坦丁家族也是没有闲着。   直布罗陀海峡是被汉军给控制了,等于是地中海的出入口被掐住,君士坦丁家族就是再没有军事智慧,也该明白一个唯一的出入口被卡住会产生什么后果。   短暂的两三年之内,远征舰队已经是将整个地中海给搅了个稀巴烂,几乎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汉军战船在地中海纵横,追杀非本方任何船只的同时,时不时在找个防备力底下的罗马海岸城市登陆厮杀和劫掠一波。   仅仅是两三年罢了,罗马是连非洲都控制不住了,要不是陆地上还能与欧罗巴中部、西部存在交通,还不知道那些地方归不归罗马帝国所有。   罗马自然是有尝试过将汉军赶出地中海,一些之前封存的战船是再次被拉出来,并且无时无刻都是在造船。   对于罗马人来说很不幸的是,他们的战船级别非但比不上汉军,悲剧的是连数量都比不上,令人完全无法相信罗马才是在主场作战,更像是在汉帝国的主场。   当前对罗马人最为恶劣的不单是地中海的制海权没有了,还有欧罗巴西部无法将已经登陆的汉军赶下海,再来就是东欧(实际上是中欧)那边的日耳曼人也来搅局。   日耳曼人是进入到蛮族崛起的阶段,先前已经分别建立三个国家。   法兰克,是控制着后世比利时和荷兰的大部分疆域,是三个日耳曼人中最强的国家。只是他们这个国家其实还没有得到罗马人的认可,依然是被罗马人当成附庸部族的一部分。   勃艮第,则是控制着比利时南部以及卢森堡、德国(科隆和莱茵)这一些地区,他们应该是三个日耳曼人国家中最不缺铁矿的其中一个,有在向法兰克和阿勒曼尼出售成品的兵器和甲胄,却是同样不被罗马承认为一个主权国家。   阿勒曼尼,控制的是法国西部局部和瑞士的一些山区,他们是三个已经建国的日耳曼人中最穷但是保留野蛮习俗最多的一个国家,偏偏还是最能打的一个,就是民生方面简直是糟糕透顶。同时他们也是三个日耳曼人国家中最为亲近罗马的一个,但却寻求主权独立。   汉帝国挥师西进之后,尤其是桓温率领的远征舰队在欧罗巴的西部登陆,三个日耳曼人国家是进行了多次的王对王沟通,连最为亲近罗马的阿勒曼尼都认为到了他们最为有利的时机,哪怕是不直接对罗马开战,也是让罗马人承认他们是个主权独立国家的良机。   现在当然没有“主权独立”这个词,其实就是法兰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不想再每年给罗马人上贡,同时也不再愿意接受罗马人的军事指挥,一切想要自己说了算。   三个国家联合起来向罗马人沟通,主要是向欧罗巴中部的罗马贵族提出诉求,至少需要得到欧罗巴中部那些罗马贵族的那一关,要不然都不用去和君士坦丁堡那边有什么交涉。   欧罗巴中部的罗马贵族对三个国家的答复很简单也直接,是直接出兵要教训,结果自然是引发了战争。   三个国家可是有派遣使节团去过汉帝国,其它东西或许没有学过,汉人也不会特别去教导什么,但是“没有流血就没有崛起”这句话可是有汉人特别教了一下,显然他们认为汉人说得很对。   要是不挖通埃及的古老航线,地中海的唯一出入口是被汉帝国占着并夺不回去。要是将埃及的出海口重新挖通,面对的一样是汉帝国拥有绝对优势的海军。等于是罗马无论怎么做都是一样。   关于非洲的那一部分是还能联系得上,但是每次练习都是要绕个数千里的陆地。   不止是那样,汉军是已经开始加大了对罗马非洲部分的打击,同时也在扶持代言人,相信用不了多久罗马在非洲的疆域将会丢失。   地中海的沿海城市,一再持续受到汉军的袭扰以及劫掠,曾经极度昌盛的海上贸易是不复存在。   战争的扩充兵源要钱,武装士兵也要花钱,各种方面都在花钱。   罗马是刚从分裂状态走向表面上的统一没有多久,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手头其实并没有多少钱。   再来就是罗马的军官时代开了一个坏头,没有钱别说军队不鸟你什么奥古都斯,贵族也是连看一眼都嫌弃,极度缺钱的君士坦提乌斯还不敢清算那些贵族,甚至连大商人都不敢杀,还有一个教会在上蹿下跳。   汉帝国仅仅是派了一支远征舰队过来罢了,入侵都不能算是正式的大举入侵,结果罗马就被搞成这幅灰头土脸的模样,其实是出乎罗马上下的意料。   不得已之下,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召开了会议。   因为汉军的入侵,再加上罗马的局势糟糕透顶,之前有矛盾的贵族倒是都给君士坦丁家族面子,哪怕不是家主亲自去也会派心腹前往。   那一次会议进行了将近一个月,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要么全罗马上下做到真正的团结一致,尤其是愿意捐款作为军费;要么就是罗马趁还有救之前,向汉帝国提出有条件的停战。   比较显然的是,捐款什么的对罗马贵族来说是最差劲的选择,只有遭受到实际威胁的欧罗巴西部贵族比较热情,不然连那些正在遭受汉帝国海军洗劫和侵袭的罗马贵族都怀有疑虑。   他们怕的是捐款之后,君士坦丁家族依然寻求与汉帝国的停战,那些钱确实花在了君士坦丁家族的扩军方面,再用那些军队去对付他们,以达成至少是凯撒时期的全罗马团结局面。   不团结的罗马难以与汉帝国抗衡,是摆在明面的事实。   想团结又因为分裂时期的矛盾存在顾虑,那就是等于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   罗马派出的使节团早就出了君士坦丁堡,会前往埃及,再转道半岛,去寻求汉帝国海军将他们送往汉帝国本土,然后抵达长安。 全书终   “圣上,极西传回战报,已经剿灭罗马最后的抵抗势力,完成了对欧罗巴的占领。”   “皇帝知道了吗?”   “回圣上,陛下已经知道了。”   “哦。”   已经七十八岁的刘彦看着其余与五十来岁差不多,他是在元朔三十八年的时候退位,将皇帝的宝座交给了已经当了将近十年太子的刘慎。   从皇帝位上退下来之后,刘彦却没有卸任天子的称号,依然是这个庞大帝国精神方面的领袖。   现如今随着罗马最后残余被清剿干净,汉帝国算是完成了对世界岛的一统,历经数十年的大战可算是落下了帷幕。   其实在元朔三十四年的时候,曾经的萨珊帝国就倒在了汉帝国的铁蹄之下,打完了与萨珊的战争之后,汉帝国因为国内状况的关系,是不得不进入到休养生息的内政梳理。   毕竟萨珊本来的疆域不小,还是一个拥有六七千万人口的帝国,再加上之前阿拉伯人闹得有些凶。   阿拉伯人在汉帝国与萨珊的战争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是助力,等待萨珊帝国灭亡之后,阿拉伯人则是成了汉帝国的麻烦。   十几年的战争中,汉帝国没少扶持阿拉伯人给萨珊找不痛快,那些自以为发展起来的阿拉伯人在萨珊灭亡之后,以为就是他们的好日子到了,没有想到汉帝国根本不会允许阿拉伯人建国。   萨珊灭亡之后的数年,汉帝国空降了一位拥有阿尔达希尔血统的皇子,萨珊原本的疆域被一分为七,该为皇子便是其中一部分的总督,由他作为名义上的总指挥肃清萨珊残余以及消灭不服统治的阿拉伯人。   这一位有阿尔达希尔血脉的皇子自然是刘彦的儿子之一,名叫刘易,他身上另一半的阿尔达希尔血统是来自母亲叶娜。   汉帝国花了六年的时间才让原属于萨珊的疆域真正意义上成为稳固的地盘,过程中必然是杀了个血流成河,还伴随着汉人新一次向新家园迈进的过程。   这一段时间汉帝国并没有闲着,对海洋的探索脚步没有停滞不说,可算是发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大陆。   发现北美洲的汉帝国并没有立刻有什么动作,是很耐心地在建设航线沿途的岛屿,派遣一小部分人去新大陆进行必要的侦查。   过去新大陆的人一再向本土传回情报,先是汇报发现疑是殷商后裔,后面证实更不是那么一回事。   以纪昌为首的一帮文官以为,哪怕那一批人不是殷商后裔,完全可以让那些土著相信自己就是殷商后裔,以便于汉帝国在日后开发那一片新大陆。   当时还在位的刘彦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很理智地知道汉帝国至少一百年之内根本没可能大举进军新大陆,怎么着都应该先将世界岛清理干净,再建设起有效交通锁链。   现如今的北美大陆还是一片蛮荒大地,连最为基础的金属冶炼技术都没有“点”出来,甚至都没有发展出放牧的游牧格局,依然是过着与原始人差不多的狩猎以及采集生活。   刘彦在消灭萨珊之后的第四年退位,自然是本着扶一扶刘慎的考虑,再来就是不应该由他发动世界岛的统一之战,怎么都该留一个帝国让刘慎练练手,消灭之后也能让新皇有更高的声望。   刘慎头几年的时候显得很沉稳,梳理内政的同时也是在掌握军队。他原以为自己那个退位之后的老爹会敏感,没想到的是刘彦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汉帝国是在兴武五年发动对罗马的战争,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横扫了挡在半途上的所有国家和民族,顺手消灭了先汉曾经的死敌北匈奴后裔建立的匈族。   刘慎领导下的汉帝国是在兴武六年就兵峰抵达多瑙河附近,同时刘彦时代在北非以及欧罗巴极西部分也是向东进军。   统率欧罗巴极西部分汉军的统率是刘彦的另一名皇子,身上有着一半的君士坦丁血统,叫刘齐。   攻灭罗马的战争进行了四年,头两年就清扫了罗马在欧罗巴西部、中部和东部的地盘,还顺手消灭了那些日耳曼人建立起来的王国什么的。   一部分罗马残余是退向了他们自己命名为不列颠的岛屿,同时被汉军占领的原罗马疆域是发生了民众抵抗浪潮,连带本以为汉人会带他们一块玩耍的日耳曼人在被殃及鱼池之后也跟着蹦跶。   清缴和消灭不服的团伙让汉帝国一统世界岛的进程被耽搁了两年,兴武十二年的今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灭掉了罗马。   “圣上,皇帝过来向您请安。”   “嗯。”   “一起前来的还有铭皇子、易皇子、齐皇子、哲皇子、平皇子……”   “让他们进来罢。”   刘彦现在都不是生活在长安的宫城,是搬到了秦岭边上的乐宫。   没有多久,一群已经是中年人的子嗣以刘慎走在最前头,排成两队走了进来。   “拜见父亲!”   刘慎带头,众兄弟是恭恭敬敬地跪地请安。   刘彦年纪虽大,眼睛却是没毛病,看向了自己的子嗣们。   “皇帝来了?”刘彦摆了摆手,示意众子嗣起来:“今天来得有些齐啊?”   “父亲,罗马已灭,大汉在父亲您的领导下如日中天,孩儿们在封地无甚事儿……”刘铭笑呵呵地走向刘彦,仿佛幼兽亲善强大的王者那般等待抚慰:“回来恭贺陛下,也来见见父亲。”   刘彦笑呵呵地扫视着自己的儿子们。他还是皇帝的时候只封了刘铭为天竺王,其余子嗣皆尽没有封王,便是有也仅是按照他们自己的功绩给予封侯和任命为某地的总督。   “皇帝干得不错。”刘彦注视向刘慎,发现刘慎似乎是有些拘谨,便说道:“你们几兄弟自己出去玩耍,皇帝留下。”   刘铭便带着一众弟弟出去。   “父亲……”刘慎很是小心翼翼地说:“世界岛尽归大汉,孩儿……”   “皇帝有什么决定不用跟朕说。”刘彦知道刘慎为什么拘谨:“皇帝想封谁为王,封国选在哪里,封地多大,皇帝自己做主。”   刘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我们这一代人,是在胡虏的肆虐下重新让汉人站起来,并成为这颗星球最强大的民族。”刘彦缓缓站起来,没介意刘慎快步走过来扶着的孝顺举动:“路都给你们这些后代铺好了。你们是继续奋进,还是自己不珍惜搞坏了局面,等我们都死了之后,管不着咯。”   汉帝国开国的那一批元勋,现如今真没剩下一个,还是刘彦之前年轻,似乎是也有些特别,还活得好好的。   “那些小辈,他们现在只认你这个皇帝。”   “父亲……?”   “你紧张什么?朕说放手,便不会多管。”   “父亲对孩儿之爱,如泰山一般!”   “皇帝要怎么对待自己那些兄弟,别顾忌朕。”   “孩儿必将与众兄弟一脉同气……”   “那样国家就完咯!”   “这……”   刘彦转身注视刘慎。   “挑个好日子,朕也该将天子之位交给你了。”   “孩儿绝无此意!”   “有意也罢,无意也好。这个国家交给你,日后如何,便是你一力承担了!”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